《她是玫瑰最绝色》 第一章 她是玫瑰 十一月,凛冬将至,外面寒风肆意人烟寥寥,但不夜城依旧有属于它的人声鼎沸。 周觅嘴角叼着烟倾身借过旁人手里的火,看向坐在卡座最暗处的人。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还是在国外旧金山一座郊外别墅,男人穿着白色棉布衫,提着一桶快荡出来的水,随性的泼洒在花枝周围,照料着一片玫瑰花园,冷漠拒绝他的回国邀请。 “玫瑰太娇艳,不可缺人打理。” 周觅靠着雕花木栏看着他毫无章法的浇花方式,低头嗤笑,“我看你是需要一个女主人打理你。” 一语成谶。 那人手里夹着烟,一双狭长的眼半睁着,神情懒散随和,头顶旋转的幻影色彩投在男人脚边,忽明忽暗。 “你可知,你那未婚妻是这个圈子里的笑话?”周觅往他那边凑去,俊脸上勾着一抹不怀好意。 男人抬手微眯着眼吸了口烟,没说话。 “这种事你肯定去调查过,你那继母安的能是好心?人还没回来,就给你定了这一出婚姻,就忍着?” “你还能帮我娶了那女人不成?”秦宴风扫他一眼,食指微曲弹落烟灰。 周觅住了口,眉头一皱身子往后靠去,“我家那老头不愿意啊……要不我让人去搅黄了?” 男人眉间微蹙,随即松散下来,“她既能说动老头子答应这亲事,必然想得周全,等等又如何。” 秦宴风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在矮几上的烟灰缸里,慢吞吞起身,声线略低,“你们玩儿,我先走了。” 周觅没留人,知道这人心思向来寡淡,找来的小姐也面无表情的叫人一边儿去了,只是…… 他想起沈满知那个女人来,土生土长在槐城,没见过那女人是不可能的,骨子里是真的勾人。 京尾会所客房。 鎏金色调的房间,纯白系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皮肤冷白,如藻的墨发散落在枕边,女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压在深色牛仔裤里,轮廓处有很深的腰窝。 “晚上不是要回去一趟吗,该起来了。” 京末正靠着梳妆台,手里翻着一叠资料。 床上的人清醒得很,半睁着的眼视线落在一点,片刻才借着手肘的力支撑自己坐起来。 京末闻声抬眸,只见那女人纤细柔软的身体懒散的勾勒出曲线,黑发缕缕从肩上滑下来,明明哪里都没露,平添一股女人特有的气质和味道,引人靠近。 “我回去住两天。” “两天后就是你的订婚宴。”京末提醒到。 “无妨。”女人撩起长发随意挽了两圈扎起,下床往卫生间去了。 京末看着她的背影,走过去靠在卫生间门外,“那位秦家长子,虽然一直都被丢在国外散养,秦家这些年来也从未向外界提起,槐城的人都以为他是弃子,但是,我们的人传来消息,除了他在校的优异成绩和校内社交活动,我们没有查到他在外的任何轨迹,他并不简单。” 沈满知打开盥洗台的水,捧在手里洗了洗脸,动作倒是干净利落,她声音略微沙哑,轻啧,这哪是散养。 “人人都知道这场婚姻被两家计算,将计就计这个道理,他应该会用。” 被自己家里人算计娶槐城贵圈里名声狼藉的女人,这不是让人看笑话? 京末看着她扯了下身前被打湿一块的领子,到床头扯出来一件内衫,又到储物箱里拿出一件高领毛衣,单手拉着下摆,低头借着腰劲脱掉毛衣。 灯光下的女人侧影像一只展翅的蝴蝶,白皙透亮,肩胛骨处一轮弯月纹身,身段柔软,着实吸人目光。 京末蹙眉,“你的意思是,那男人会想办法要解除这桩婚姻?” 她不答,自顾自的整理衣服,“你觉得,这桩婚姻对我来说是好是坏?” 女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暗红色高领毛衣,压半截在牛仔裤里,皮肤衬得更加白皙,整个人精神起来了,但骨子里怎么都慵懒的。 “秦家这边不重视,但他母亲娘家在背后扶持,在国外中规中矩地接受教育和培养商业能力。这样的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被继母掌控,秦家产业必有他一席之地,于你,或许有所帮助,但是……” 女人站在梳妆台前,低眉挑了一只口红,接住京末的话,“没必要。” 京末一笑,没再说下去,“我给你安排了车,回那里,总不能太狼狈。” 女人的唇只稍稍上色,便愈发明艳,“嗯,我从正门出去。” 京末眉头一挑,“行。” 京尾会所正门。 秦宴风从国外回来,朋友接风吃了饭,在会所喝了点酒,一向不近女色的人,被安排了婚姻,美名其曰互补。 男人唇角微动,神情平常,只是常年以来的淡漠,让这个人的情绪没有外露。知道他迟早都要回来,订婚宴只是个开始罢了。 周觅有句话倒说错了,他还真没去调查过那女人,风评不好众所周知,自有人给他通信,他没有调查的必要。 所以现在看到同侧几米开外的女人时,他还不知道这就是沈满知。 那人偏头垂着眼点了根女士香烟,扎得松垮的头发有些散落在耳侧,红唇撩人,暗红色高领毛衣,扎了半截,背很直,但神情和微曲的一条腿,又凸显了几分懒散的意味。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女人面前,沈满知眼眸微动,京末这是嫌她名声还不够坏? 豪车开进沈家别墅,院子里站着一年轻女子。 沈满知关上车门,迎上对面那人。 沈家二女儿,沈珞。这么站着不说话,倒是美人一个。 看到沈满知身后那车,忍不住勾了唇角,“姐姐这是好运气啊……” 沈满知极少回来,外界传她性格乖戾,酗酒斗殴,混迹风尘之地,沈家老人更是不怎么容忍的。 所以她也根本不想理会这里的人,连看都没看沈珞一眼,抬脚就走。 “姐姐身体承受得了吗?我让厨房炖了润补的汤,这两天姐姐在家,多喝点,养养身体,别被男人糟蹋坏了……” “啪”的一声,打断了沈珞的话,沈满知站在大门的台阶上,漂亮的眼睛终于施舍般的看向沈珞。 第二章 没必要逃婚 “你!”沈珞攥紧了手,一张脸红了半边,又羞又怒瞪着她。 沈满知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抬眼看着她,神色又暗又沉,声音有条不紊,“沈家礼义廉耻学了二十来年,学不会怎么说话?” 沈珞忍着痛,讽刺一笑,“你在外面混迹这么多年,有什么比得上我,凭什么教育我,我有说错吗?今天这车,怕也是因为陪床哪位叔叔给你的吧?” 沈满知勾唇,“想要?” 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媚得不行,沈珞又恨又嫉,还想着还她一巴掌,刚刚举起手,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珞!” 沈段文刚踏进院子就见到这一幕,脸色有些黑。 并排进来的还有蒋旭,年轻男人手臂弯搭着西服外套,刚刚从公司回来,冷峻的一张脸并没有什么情绪。 谢兰玉带过来的儿子,比沈满知大两岁,沈珞叫他一声哥,两兄妹倒是关系很好,可到底是同母异父。 沈珞先看了眼蒋旭,然后捂着被打的脸,眼里蓄了泪看向沈父,“爸……” 沈段文视线在两个女儿身上转了转,明白过来事由,他沉着眼看着台阶上长女。 蒋旭从来不管这些,错开身子先走了。 沈段文压着脾气走上前,仔细查看了沈珞的脸,回头狠狠瞥了沈满知一眼。 转而她就看着沈段文蹙眉心疼对沈珞说,“待会儿去抹点药,你姐姐这次回来,你多少帮衬着点,等订婚宴结束后再说。” 她名声那么坏,还能怎么教训?沈满知轻微的挑了下嘴角遮掩了几分情绪,转身进去了。 一想到那女人要嫁进秦家,沈珞眼里闪过狠辣,但是要嫁的是秦家那被冷落的大少爷,沈珞心里又释然了,凭那女人风尘俗事,就算进了秦家的门也不会好过。 沈珞轻蔑勾唇后,一改刚刚的阴郁,端庄的跟在沈段文身后。 偌大的餐桌上,主位是沈老太太的,沈段文和谢玉兰坐一侧。 沈满知太久没回这个地方吃饭了,因为沈珞后脚才进来,蒋旭去楼上换衣服了,所以另一侧还空着。 没有犹豫,她直接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 谢玉兰对沈满知笑了笑,“满知啊,回家了就多吃点,在外面瘦了好多。”说着还给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端着精美的瓷碗向着沈满知。 沈珞走过来站住,看着那女人唇角勾着笑,等了几秒才接过汤放在一边,“谢谢阿姨。” 从这个女人嫁进来二十年,她从未叫过一声妈,后来性子越发叛逆,连一声阿姨都不曾喊。 这一声“阿姨”,让谢玉兰眼神收缩了一下,这才看到沈珞,招呼她过来。 看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占了,沈珞压了压脾气,坐在谢玉兰身边,柔柔的叫了一声“妈”。 谢玉兰温和的侧头看女儿,离得近看到沈珞脸上明显的红印,她愣了愣,转头对沈段文道,言语里有些冷,“你对珞珞发什么脾气了?” 沈满知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腹指摩擦着盛着汤的瓷碗壁。 沈段文视线落到对面的沈满知身上,没说话,谢兰玉跟着看过去,一时明白过来,神色软下来,放轻了声气,“满知,珞珞可是做了什么?” 沈满知反而不笑了,脸色顷刻恢复冷漠,眼眸微掀,“管我什么事?” 谢玉兰神情微愣,上一秒还带着笑的脸还有些滑稽。 蒋旭扶着老太太从楼上下来,坐上主位,看了看旁边的沈满知,然后拉开了她身侧的位置。 沈家饭桌上有个规矩,为老是尊。老太太既然要下来吃饭,必定是要等她下来坐好后才能开饭的,所以看到沈满知手边一碗汤,老太太眼色微沉。 沈满知将汤放到奶奶面前,“厨房那边刚熬的,饭前喝点汤,对身体好。” 沈珞现在明白过来母亲要端汤给沈满知的原因了,只不过被那女人这么一化解,她温婉的看着奶奶,“奶奶身体一向很好。” 沈满知没接话,一张漂亮的脸只看向老人。 老太太听了沈满知的话,神色变得温和,看向沈珞时,明显看到了沈珞脸上的红印,“怎么了?” “……奶奶。”沈珞眼里蓄泪,就这么看着老太太。 “玉兰,你带珞珞下去处理好。”老太太语气略重的发声,但并没有问所以然。 谢玉兰看了沈满知一眼,又看向老太太,“妈,珞珞……” “带下去处理,饭桌上哭哭啼啼像什么话,看着心烦。” …… 沈段文坐在一边,脸色很沉。 谢玉兰抬眼看了下对面的人,拉着女儿就下去了。 视线里没有那对母女,沈满知心情好了些,总算在这个地方好好吃了一顿饭。 “满知,晚点到我房里来一趟。”老太太没吃太多,身体有些虚弱,是被管家扶着上去的。 沈段文还要处理工作,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沉着声音,“这次回家住两天到订婚前,不要出门了。” 沈满知放下筷子,“不可能。” 蒋旭低眸余光看到女人的手腕,又白又细。 “我吃好了。”蒋旭起身离开餐厅,他没兴趣参与这父女俩的硝烟。 沈段文长的英俊,尽管是中年,也有一股沉稳压迫之气,语气更是低沉浑厚,“不要想着逃婚,秦家的身份地位足够收拾你的烂摊子。” 沈满知勾了下唇,“说得挺好听的,秦家什么身份地位,说到底是我高攀了,谢玉兰是怎么说服您的?去秦家提这桩婚姻,没想过是沈家太舔了?” 沈段文黑了脸,“你妈当初是怎么教的你!” 沈满知背挺得很直,漂亮的眼睛此刻泛着冷,“你没资格提。” 沈家第一任夫人的死,他沈段文最清楚怎么回事。 下一刻她就收住了情绪,淡声道,“不用这么逼我,二十多年都过来了,订个婚算什么,我没必要逃。” 说完就推开椅子上楼了。 老太太的房间在二楼,沈满知站在门口敲门,“奶奶,是我。” 里面应了声,沈满知推门进去,老夫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一套上等的茶具。 管家及时的进来给两人泡了茶,带上门出去了。 老太太没让她坐,只是慢慢的喝了口茶,才开口,“后天秦家长子要过来,你这两天不要出门。” 这位老人,沈家的人都知道她对这个名声狼藉的大小姐并没有喜欢。 但是沈满知对待老夫人的态度向来温和,“晚上我会在这里住,白天不可能。” 她懒得看到那对母女。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沈满知不解释,只是一句话就表明了立场。 老太太脸色沉了沉,“这是你的家。” 都叫她不要出门,从前可没见他们希望她回家,无非是怕关键时候找不到人事情出了乱子。 沈满知低着眉眼无所谓的笑了下,亮闪闪的灯光下,衬得又白又美,像极了她生母的清贵与温柔,老太太看着她,神色怔了下。 “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回来。” 沈满知离开老夫人房间时刚好撞上三楼拐角下来的蒋旭。 两个人的交集同样不多,蒋旭小时候是在谢玉兰娘家一个姑姑家长大的,后来姑姑离世,他才被谢玉兰接过来,当时已经十八岁了,上大学又很少在家里,所以两个人很少见面。 沈满知错身而过,上楼去自己房间了。 这两天,沈满知没有去会所,而是难得安分的在咖啡厅坐着,晚上就回家。 比起以前总是跟着不务正业的一群人厮混,倒是安分得有些奇怪。 周觅见那男人半俯下身子,精瘦的腰身弯在球桌边,美感顿显。 晚上这人要去沈家吃个晚饭,和沈家那位见个面。 他靠在中空的栏杆边,楼下是凸出来一截的桌球场。 秦宴风打完了剩下的球,靠过去,点了根烟,看了下手表。 “要走了?”周觅看他的动作。 “嗯,拖了半个小时。”男人嘴边叼着烟,表情很是懒散。 迟到半个小时去沈家,周觅懂,“诶,听说沈满知这两天挺安分啊,在咖啡厅难得安分待了两天,这可不像她。” 以前的沈满知什么样子?叛逆得不行,不是和夜场那些常客待一起,就是在旧城区和一群三教九流厮混,圈子里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触。 秦宴风侧了头看了周觅一眼,“很多人关注她?” 周觅一愣,“谁?你说沈满知?” 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一股玩味儿,“虽然那女人名声不好,但是,槐城很多男人肖想她。 沈满知曾经在圈子里打了漂亮的一仗,当时那气质和气场没人能及,男人喜欢,女人嫉妒,因为总是混在夜场,名声自然就越传越坏……” 周觅其实不怎么见到那女人,只是身边公子哥多了,耳朵听得就多了,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可有关人士并没有很想听。 因为一楼平台设计凸出来一截,秦宴风余光瞥到了楼下同样靠在栏杆边的女人。 扎得随意的头发剩下几缕稀碎的分散在纤细白皙的脖颈间,黑白分明,分外撩人。 明明穿得规规矩矩的,就是莫名的勾人。 男人收回视线,嘴角叼着烟,拿过侍者手上的外套离开了。 第三章 这般蠢笨,原来随母 沈满知打车回到沈家别墅时,沈家人已经围着秦家少爷坐了半个小时了。 秦宴风坐在沙发上,看到大门院子里手里勾着钥匙的女人走进来。 是他一个小时前在台球馆看到的那女人。 也就是说,他迟到半个小时,这个女人迟到了一个小时。 沈满知踏进客厅,指尖的钥匙一转就丢在鞋柜上,啪啦一声。 视线转到沙发主位方的年轻男人,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身姿放松的靠着,正看着她,神情淡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满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氛围感突然松散下来。 老夫人坐在一边,看到沈满知,脸色有些不高兴。 谢玉兰看了一眼秦家大少爷,起身来到沈满知身边,“满知啊,过来坐,这位呀就是秦宴风,秦先生。” 沈满知站在客厅有些突兀,看了一下,只有沈珞旁边还有位置,蒋旭没有回来,朝唯一的空位走过去时,她朝男人点头礼貌示意,轻飘飘道,“晚上好啊秦先生”。 “姐姐这么晚回来,有什么事耽搁了吗?”沈珞在秦宴风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到沈满知进来后,才转回来一脸温婉的看着她。 沈满知眼皮也没抬一下,搭在扶手边的手支着下巴,“嗯,蹦迪去了。” 沈珞:…… 沈家的长辈这个时候不好当着秦家这位当众责备她,默契的没有说她一句不该。 本来以为人不被秦家重视,能轻松拿捏,结果仅仅半个小时,从家境、事业聊到房产、投资,再到最新风口方向,沈段文险些招架不住,这其中的话题,谢玉兰和沈骆没一个能开口,也就曾经在商场上站住脚的沈家老夫人能略知一二,都不得不叹服这个年轻人的眼界和本事。 这男人来时携裹的气场,让混了这么多年商界的沈段文意识到,这也不是简单的主。 沈段文目光冰冷的看了沈满知一眼。 沈满知是赶着饭点回来的,想也知道,今晚也不过是一场鸿门宴,她给沈家已经预留了足够的时候和秦宴风面谈,对于一个国外回来的秦家人,到底是个软柿子还是金贵少爷,这也关乎到他们的利益和立场。 至于谈什么,谈得如何她不感兴趣。 最后还是老夫人发话既然回来了就开饭吧,这才打破局面。 沈家吃饭习惯少言,但鉴于刚刚的试探,沈段文不得不主动发话,谢玉兰跟着附和,秦家那男人话挺少,随意应着。 沈满知坐在秦宴风旁边,自顾自吃着,抬头间还能看到斜对面沈珞看她身边的男人。 沈珞看没人说话,于是温柔笑着开口,“姐姐前两天的幻影可以借我两天吗,我有个朋友一直想买这款车,我开过去给他看看怎么样,不懂他们男孩子为什么都喜欢这个。” 谢玉兰不太懂这些车的类型,只道,“你要什么叫你爸再给你买就是,姐姐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沈珞放下筷子轻笑,“妈,这车可不好买,国内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呢,姐姐前两天不是才坐着这车回来吗?我以为哪位叔叔送她来着,就想.......” “怎么,你想找个叔叔送你一辆?”沈满知语气轻缓的打断她的话,抬眼时对上沈珞脸上难掩的讥笑,“你既然都知道有市无价,开去给你的小姘头炫耀一下自己的资本吗?告诉他们你找了个愿意为你花钱的叔叔?” “......”沈珞一时噎住,看了看沈段文,抿着唇,又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满知垂眸轻啧,下一秒果不其然,沈段文开口责备道,“你妹妹还小,你乱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姐姐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大人物,能坐那辆车回来,还开进了我们家车库,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沈珞有一副闭月羞花的温婉模样,这个时候垂涎欲滴最是惹人疼爱。 沈老夫人已经是愠怒,“沈珞,好好吃饭。” 沈满知拿着餐巾擦拭嘴角,语气轻佻,“什么别的意思,妹妹不妨说得清楚些,不然大家还当真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装得可像了。” 众人闻声都看向沈珞,她眼里还蓄着泪,突然被戳破心思神情都有几分呆滞,甚是滑稽。 谢玉兰这才反应过来沈珞的目的,无非是想借机会羞辱沈满知一番,接过话,“满知,你那车当真是哪位先生送你的?听珞珞说这车有市无价,咱们家虽比不得哪些大家族,也是有脸有面,你可别被人骗了去。” 骗了什么她不说,年轻女孩,被骗财骗色比比皆是,让人猜去。 沈满知微微后仰靠着椅背,讥诮道,“我说妹妹怎么这般蠢笨,原来随母。” “反了!”沈段文听出来沈满知一句话骂了俩,筷子本来要拍在桌子上,看到一旁的男人,到底是收了脾气,没骂出来,“实在对不住秦少爷,小女这些年疏于管教,难免有口舌之争,还请婚后多有担待。” 小女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满知抬眼想看看那个所谓的父亲到底有没有愧疚。 可她只听到身边男人淡漠开口,“与其责备言辞犀利的人,不如先问问造谣的人是何居心。” 秦宴风这话惹得沈珞脸色发白,蓦地看向男人,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一身矜贵,放下擦拭后的餐巾,慢条斯理的整理翻开的手袖,“今天也算是见识了沈家平日里的氛围,不过沈伯父,女人间说话,男人就先别插手,总要有人因此长长教训,您说是不是?” 沈段文一张老脸红了又白,只能应和。 这饭吃到这儿也算是尽了,老夫人让沈满知和秦宴风到外面散散步,了结这场尴尬的氛围,也是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两人到现在还没有说过话。 沈珞看着两人离开的貌似很般配的背影,转身走向老夫人,懂事的说,“奶奶,姐姐那性格会不会惹秦先生不高兴啊?要不我跟着一起?” 老夫人杵着拐,“跟上去再被骂一顿?今日是你招惹了她,你什么时候能顾全大局?” 沈珞脸色白了一些,咬了咬下唇,随即应道,“可是奶奶,她在外那么多年,谁知道她哪儿来的钱,那辆车指不定是哪位权贵拿来哄她开心的,姐姐在外面做这些事,这不是丢了沈家面子吗?” 沈老夫人侧过身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奶奶!”沈珞这两天被煽了两次,也是人老了力气不大,不然得直接肿起来。 “一辆车,你就诋毁她名声,一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你姐姐那样说你,你尚且知道委屈,你有爸妈疼,她有什么?她在外那么多年,你怎知她没有钱?你爸把钱全用你身上了,他何时想到还有一个女儿在外面!” 沈老夫人许是气得不轻,胸脯起伏,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打了又拉不下脸赔好,“沈珞,沈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基本的礼义廉耻,我希望你谨记。” 沈珞低头含泪,眼神怨恨,“知道了奶奶。” 第四章 我这个人啊名声很差 秦宴风手臂弯里搭着驼色围巾,和沈满知一起走着。那女人脚步慢他一点,影子在别墅区院子以及周边石板路上黏得很紧。 刚刚在屋里还跋扈得不行的女人,现在倒是安静得像没有存在感一般。 秦宴风跟着女人走了会儿,才开口道,“你平时住哪儿?” 沈满知放松的散着步,能闻到一丝丝腊梅的清香,让人很惬意。 连带着身边还有个男人的事都没心思理。 直到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才侧过头看着他,两秒后,略微勾了下唇,“夜店。” 那双秋波似的眼睛在说出这句话时无意识的挑起来,眼尾带出一丝媚色。 秦宴风侧眼看过去刚好看到那一抹挑眉,夹着烟的手指尖点了下。 “秦先生刚从国外回来,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啊,名声很不好的,秦先生可要考虑清楚。” 沈满知名声不好这个事槐城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就连沈珞今晚话里话外都说她攀附了个老头子,秦宴风就算以前不知道,在有这桩婚姻之后总会有人给他递消息。 “我让人给你找处房子,明天订婚后先住那里,下个月结婚后住到秦家去。”秦宴风似乎是没听到沈满知后面的话,或许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就对她安排了后面的事。 “秦先生,我声名狼藉,嫁给你,怕是给秦家的笑话,更何况,”她紧了紧手,“我常年混迹夜店,外界都说我私生活及其混乱……” 男人面无表情的听着,刚好走到一处垃圾桶边,灭了烟,停下看着她,一双眼微微垂着,“首先,名声这个问题,秦家不需要。” 他看着身前穿得规规矩矩的女人,细长白皙的脖颈下很想让人一窥细薄毛衣下的锁骨。 “其次,我只是需要一段婚姻,是谁都行,至于男女之事,我对你没兴趣,你不用多想。” 沈满知心底微哂,“既然是谁都行,那何必找我,我可是个大麻烦。” 男人淡淡的看着她,意味深长道,“沈小姐若能说服沈家取消婚事,倒也好。” 秦家的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男人转身走了。 沈满知眼眸微眯,扮猪吃老虎显然这套不是男人的风格,他既能在餐桌上说她巧舌如簧,又直言不讳沈珞造谣,还能让沈段文吃瘪,他就没想着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不必以小博大,他本来就站在上位者的位置。 再回到别墅时,沈段文站在客厅,脸色沉沉的看着她。 之前由于秦宴风在,他不好当面教训沈满知。 “今天到底去哪儿鬼混了,明知道秦家有人要过来,还这么晚回来,你做给谁看!”沈段文发了火,看着门口的人,心里一股火气,“还有那辆车,马上给我处理好,到下个月结婚,你都给我待着家里,哪里都不能去!没人管你胆子大了,要拉着沈家陪你受罪!” 看着沈满知没有一丝情绪不知悔改的脸色,沈段文直接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向她砸去。 沈珞站在二楼,看着父亲拿起茶杯狠狠砸过去的时候,那女人身后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揽过女人的腰身护在身后。 沈满知退了一步离开男人怀里,低着头没说话。 破碎的茶杯混着茶水糊了一地。 蒋旭将人拉开后,才对沈段文开口到,语气温润还带着一丝强硬,“文叔,女孩子皮嫩,经不起打。” 沈段文看着蒋旭身边的沈满知,黑了一脸,直接打电话让人守住别墅,不准放大小姐出去,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苛责和愤怒,还有几分厌恶。 厌恶什么呢?厌恶她这般的人毁了沈家的名声? 蒋旭挂在臂弯的白色外套浸了茶水,褐色一团,沈满知盯着眼眶红了一圈,“谢谢。” 蒋旭高她半个多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而后拿下外套,明显是要出门的,离开前只道,“没事。” 沈满知和他没什么过节,尽管两个人偶尔会在别墅里碰面,也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那种,更别说打什么招呼。 沈满知等沈段文上楼后才慢慢蹲下身来去捡被摔碎的瓷块,茶水很快浸湿了深色地毯,像一团很脏的污秽。 她盯着看了几秒,才抿唇移开视线,等捡起第二块瓷片时,沈珞着急的跑下来拉起她的手,语气担忧又焦灼,“姐姐这是干嘛呀!让佣人来打扫就好了,冯阿姨,过来处理一下。” 佣人们在看到沈段文面含怒气站在客厅等着沈满知回来时就识相的撤退了,听到客厅有冲撞的声音也不敢出来,说是不敢,不如说是没有人愿意为沈满知劝架。 这别墅里的佣人几乎是谢玉兰一手管教的,冯莲听到沈珞叫她这才赶忙拿着工具过来打扫。 沈满知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看着被沈珞抓住的手腕,顺着那只娇嫩的手移到沈珞脸上,目光又冷又淡,可偏偏那双眼实在漂亮,像是堕落在深渊也始终如神祗一般让人觉得她孤傲又夺目,“放开。” 沈珞对上她的视线,心底无意识的一颤,连松手的姿势都有一秒的僵硬,转瞬即逝后又温柔着声音道,“姐姐你别生爸爸的气,他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住两天,心里其实很高兴的,秦先生毕竟是客人,爸爸好面子,姐姐你今天做得确实有点不对,爸爸也是一时气过了头……” “珞珞,上来,”沈段文在楼上严声道,“别管她,不识好歹!” 沈满知像是没听见般,低着眉眼挽了一圈被打湿的衣袖,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对面的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女人抬起眸来,只扫了她一眼,轻笑,“你在怕什么呢沈珞?” 或许根本就没等她回答,沈满知眼神轻而缓的略过她然后错开身位走了。 沈珞微微启唇,没说完的话像是卡在喉咙再发不出来一句。明明那么轻的一个眼神落在她身上,却好像是每一处都充满了轻蔑,像野草边割在她脸上麻木的疼,看她像是在看一堆毫不起眼的东西…… 沈珞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随即又面红耳赤起来,感情她在沈满知面前的种种行为在她眼里就是在刷存在感、完全就是跳梁小丑! 沈珞怎么想的沈满知完全不想知道,单独相处时,沈珞不值得自己浪费一分一秒,在餐桌上也只是想当着众人面戳破她的小心思罢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眼底原本因被沈段文训斥的红早已不复存在,直到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时她才感觉到心里有些闷得发疼。 侧着身慢慢埋进柔软的棉被里缩成一团,全然没有刚刚在楼下的冷冽和尖刺的淡漠。 失望太多次了,就只有一点点疼了…… 把她丢在外面这么多年,突然喊回来说不准走就不准走,她沈满知过了这么久的烂日子,作为父亲从来没有过问一句,现在又拿着父亲的身份,为了联姻打她骂她毫不心软...... 她三岁丧母,懵懵懂懂的还期盼着父爱,结果谢玉兰来了,从最受宠爱的幼女,最后竟被逼着离开沈家。 可真是有本事啊,她的婚姻也要插一脚。 订婚宴安排在槐城最好的汉宫酒店,下午四点,造型师和化妆师被接来沈家给沈满知打扮,晚礼服也在一刻钟前送达。 槐城沈家,三代以上富家之族,有一定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吃穿住行上更是讲究与得体。 虽财权排不上槐城前三,又加上公司因前阵风口投资失利,由此造成一系列经济下跌,在沈段文力挽狂澜下才稍稍缓解一层董事会的施压。 反观槐城秦家,财权雄厚,上有高官军衔,下有家缠万贯。秦家长子秦宴风再怎么是秦德闵和已故妻子的儿子,几岁就被送去国外,回来后也依然让人敬畏。 沈满知换了礼服,银色亮片鱼尾延至脚踝,勾勒出身段高挑修长,露出的锁骨手臂肌肤白皙如绸缎丝滑,一头黑长发盘在脑后,几缕细发贴在耳边,微微卷曲。 妆容端庄雅致,一双柳叶眉艳丽红唇,几分温婉下无法遮掩的矜冷高贵。 晚六点,秦家的车过来,秦宴风等在沈家别墅客厅。 男人穿黑色西装,一双长腿包裹在西装裤里修长笔直,等了十来分钟,俊美的容颜温润矜贵,神色没有一丝不耐。 沈珞从房间出来看到客厅的男人,轻声带上门,端庄优雅的从二楼的楼梯下来,弯唇出声到,“秦先生。” 秦宴风本就面站着二楼房间方向,沈珞出来他就看到了,面对她的招呼,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沈珞抬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眼角一弯,“姐姐应该还在房间化妆,我去帮您看一看。” 说完抬眼看了下秦宴风,后者视线根本没落在她身上。 沈珞见状,低下眉,唇角弧度大了几分,走到楼梯一半转身上去了,到沈满知房间门口敲门。 沈满知正坐在梳妆台,偏头侧耳戴上银色流苏耳饰,后背裸露突出蝴蝶骨,白得耀眼。 沈珞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 槐城最让人魂牵梦萦的不是高贵漂亮名媛,而是性感矜冷沈满知,美而艳丽,举手投足尤显诱惑。 名声再不好,也是槐城贵圈里不曾停过的话题人物。 第五章 他说我所有的,都是你的 尽管昨晚两人“不欢而散”,可沈珞好似当没发生一样。 走进去几步,站定,整个人都端庄雅致,尽显名媛气质,沈家教了二十年,她懂得如何利用自身优势。 声音温婉甜美,“姐姐。” 沈满知带好耳环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颔首,美则美矣,艳而不俗。 声音夹杂几分冷,“出去。” 房间其他的人收拾了东西快速离开,沈珞走到她身后,梳妆镜里的沈满知美艳逼人,而她因淡妆却显得温婉优雅。 沈满知抬眼,神色很淡,但遮不住眼尾上挑带出来的妩媚,“沈珞,我好像说过,让你不要进我房间,没长耳朵吗?” 沈珞微微一愣,贝齿轻咬,声音低下来,“爸爸打电话过来,让我来看看姐姐准备好没有……” 沈满知站起身,拿起一边的手包,她比沈珞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半句。 沈珞闭嘴没说话,一双大眼睛底层已经浮上水雾,像极了被欺负的柔弱仙女。 沈满知低下眸摆弄着手包,没看她这副面孔,声音泛着冷意却偏偏性感撩人,她语气轻缓又随意,“这幅样子就不必演给我看了,看多了我会揍人。” 不再理会她,沈满知扣上手包锁扣提起一点裙褶离开房间。 秦宴风微微颔首,看到二楼楼梯口的女人,目光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抬手低眸看了下时间。 沈满知是掐着点下来的,从二楼下来,后面几步远跟着沈珞。 秦宴风先一步转身朝门口去,沈满知跟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沈珞。 从前的沈满知一身是刺,飞扬跋扈,叛逆得不行,沈珞站在最后一个台阶,手搭在扶梯上,与她平视,从她眼里看出的蔑视与不屑,让沈珞心里几分低沉。 沈满知忽而弯唇一笑,笑里尽是妩媚动人,“你要是想用装柔弱那套来激怒我,让我在秦家面前难堪,大可不必,我都看腻了。我沈满知混了十多年,不在乎这一点名声,倒是你……” 沈满知停了下,“得小心点,毕竟我向来很讨厌你,名媛这个称号,有多容易被毁,你很清楚。” 就像当初她一样。 沈珞放在扶梯上的手微微用力,看着沈满知转身离开,眼里似有火光燃烧。 黑色宾利停在院子门口,有人候在旁边,沈满知款步走过去,弯身进去坐在了秦宴风身边。 车子缓缓驶出,开往汉宫酒店。 气息明显低沉压抑的后排,沈满知拿着包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点了点。 女人的味道清香又甜腻,秦宴风神色淡淡,低声道,“沈小姐没能说服家人,看来并不是不想嫁。” 沈满知想起昨晚两人的对话,她本想借他打消这桩婚姻,谁知他根本不在乎。 沈满知抬眼,坐姿优雅得体,语气不卑不亢,“关于我的问题,昨晚已经和秦先生说了,到现在您也没有反对这桩婚姻,能嫁到秦家,对我来说,何乐而不为?” 秦宴风说他只需要一个妻子,无论是谁,都可以。 男人一双桃型眼,眼角上挑,再怎么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若有若无的温柔。 闻言,他掀开唇,“为权?” 沈家有财,赶秦家缺的只是权。 沈满知从一开始就不想顺了谢玉兰的意嫁到秦家,她并不需要财权。 她侧眸,眼里光泽清亮,弯唇问道,“秦先生能给我什么权?” 他听出女人声音里的笑意,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偏头看她,“我刚从国外回来,没什么势力,家里的产业我也还没有涉足,总的来说,嫁给我和嫁给普通人没有区别。” “若一个月后,你能是秦太太,我所有的,都是你的。” 沈满知:“……” 见面两次就许她这么大的承诺,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您不会后悔吗?这座城尽是看我笑话的人,娶我,您也会变成笑话。” 秦宴风收回视线靠着背,语气明显没有刚刚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明显带着轻嘲,“你的私生活我不会管,要求只有一个,我带你回秦家的时候,你能配合我就行。” 沈满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司机,心底想着怕是得哪种程度的“配合”才让他愿意接受娶声名狼藉的她。 “今晚只是订婚,一个月后结婚,若中途发生了什么,没能成为秦太太,秦先生会不会后悔和我说的话?” 男人连眼都合上了,毫不在意道,“我觉得你还不错,我看好你。” 沈满知:……我先谢谢您。 汉宫酒店两楼酒宴厅都被包了下来。 黑色宾利停在酒店门口,秦宴风先一步下车走到另一边。 沈满知推开车门,正准备抬脚下车,一道阴影投下来,她抬眸看着举止矜贵的男人弯了弯腰,一手把着车门,一手护在车顶下,神色很淡,睥睨般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动作雅致的下车挽住男人曲起的手臂,美人娇软,亭亭而立。 沈满知十八岁退出槐城名媛圈后,与各家公子小姐没有丝毫联系,更别说官场商场上的叔叔辈,她更是面生。 沈段文会带着沈珞参加酒会见世面,认识叔伯,却从未想起他还有个大女儿,怕是觉得丢人吧。 就像是现在,沈珞就算是后来,沈段文也片刻不离的把她带在身边介绍身边的朋友。 “沈家和秦家联姻,都是不被看好的弃子罢了,倒真是绝配。” “沈满知那种女人能有人娶,不过是沈家给的无奈之举,原本一个好好的掌上明珠被养成这般......嫁到秦家能好过?” “常年混迹风月场所的女人,你能指望她多干净?呵,漂亮有什么用,嫁给哪家都不好过。” 可他们不得不承认,当常年混迹风尘之地,被外界定义为放荡不羁的女人再次出现在这个圈子时,他们仍然看到了她的美艳动人、矜贵优雅,以及,无可替代。 这世人大多如此,对比自己漂亮或优秀的人,即艳羡又嫉恨。 相比之下,外人眼中的沈珞则知书达礼,温婉动人,才华淑德的佳人最受人喜爱,一双杏眸和沈满知对上,一闪而过的高傲与嘲弄。 沈满知倚着身边男人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懒懒的弯了弯唇。 千娇百媚,红唇勾人,正站在身前和秦宴风交谈的年轻男人一瞬间晃了神,随即笑道,“沈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沈满知柳眉微挑,想起这人刚刚和好友谈论起她恬不知耻不干净的事情。 她唇角微弯,“沈家可有两位小姐,不知你说的沈小姐是哪一位?” 男人愣了下,面色一时难堪,沈满知是沈家长女,难不成他还要喊一句沈大小姐? 他看了眼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的秦宴风,两人貌合神离,是人都看得出。 他笑道,“看我这记性,见着你我才想起来,我向来记得沈家只有一位小姐,沈老疼爱得很,什么场合都带着,恪守本分,知书达礼又惹人喜爱,有这么个妹妹,还以为姐姐也如出一辙,”男人停顿了一下,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莫不是外界说的都是假话,故意摸黑您?” 混迹夜店,打架斗殴,飞扬跋扈,圈子里的饭后茶资。 这话里的歧义不怕人听不出来 沈满知一张漂亮的脸连眼神都没有变,语气几分懒散几分随意,“我第一次听有人这么说我那个妹妹,先生莫不是喜欢她?不过我那个妹妹眼光可高了,先生矮就算了,嘴还不干净,她可是会恶心的。” 男人愣神,抿着唇又气又恼,奈何沈满知身边站的人再怎么也是秦家人,只能憋着气狠狠瞪着她。 秦宴风偏头看她,低声道,“眼睛有些不舒服,陪我去趟洗手间。” 她抬头问他,“怎么了?” 他微抬下颚示意,“这里有脏东西,你看不见吗?” 矮男人:…… 沈满知:…… 第六章 他脾气也不好 订婚宴中途倒进行得很顺利,沈珞多数时间跟在沈段文身后,其余时间都和一群世家小姐品酒聊天,估计是沈段文让她别使乱,今晚倒是没有出来献丑,只是安静看着台上的一对璧人。 来赴宴的人基本都是槐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和秦家沈家攀得上关系的人也有一些,沈满知一半的时间都拿着酒跟在秦宴风身边,周旋在一众商贾中,和槐城一些大人物混了个熟脸,酒也喝了三分醉。 今晚的局换个说法其实主要是为秦宴风设的,秦家当家人秦德闵亲自带着长子觥筹交错,她退身离开了。 酒宴厅外带小花园,沈满知从洗手间出来后沿着走廊推开玻璃门来到小花园,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不喜欢这样的攀谈应酬,一如她厌恶槐城所谓的名媛圈。 一些人顶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包裹着丑陋不堪的内心,再怎么高雅精致,却始终嫉恶如仇。 沈珞下午在她房间楚楚可怜的梨花泪,就差她当众翻脸动手了,然后一出白莲花的好戏,随时可以让沈段文赶回来甩她一个巴掌,这样的戏份她属实看腻了。 五年前她没忍住确实动手了,名声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坏的,如今她只是懒得动手罢了. 外人说她混迹夜场不知检点,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对付沈珞,那就只有挖断白莲花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沈珞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满知站在大厅灯光投射出来光影绰约的地方,既安全又安静。 “满知?”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女人,保养得极好的肌肤和依旧得体的五官,气质高贵。 秦德闵第二任妻子,秦宴风继母,常郁。 女人神色看得出几分温柔惬意,并没有彰显敌意。 沈满知没应声,只是微微低首以表敬意。 她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的时候,一张脸越是高冷傲然,纵使离开贵圈多年,来自世家小姐该有的自信和睥睨仍刻在骨子里。 常郁年近四十,容貌仍显年轻,岁月不败美人,位居秦家夫人,自是一股压迫与大度共存。 她语气带许些温柔又几分疏离,“今晚是你和宴风的订婚宴,你父亲身边带着你妹妹,倒是冷落了你,和伯母一起进去见见人,聊聊天?” 沈满知的性子向来是冷淡且懒散的,“谢谢夫人,不用了,我不喜欢。” 常郁知道这位沈家大小姐的德行,只是越发温柔起来,“再有一个月,你就是秦家少夫人,你以前在外面怎么样,秦家都可以不追究,但从今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外界对秦家和宴风的风评,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语气有当家主母的温柔,但说出的话无不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告诉她别不知好歹。 沈满知怎会听不出她的本意。 她语气微挑,字字平淡,“伯母既然了解得这么清楚,就应该知道我的本性,真是劳烦您操心了,再者,一个月后的事还没定,说不定谁是秦家少夫人呢,您要是不中意这桩婚姻,大可找家父取消,我可是会非常感谢的。” 都说沈家大小姐在外混迹多年,可话语间该有的敬词和尊卑她一样没丢,她嚣张跋扈的时候,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对秦家的人,她以前未接触过,如今有了婚约,更是不想接触,话一说完对常郁微微颔首,先离开了小花园。 厅内开始散场,她站在走廊口抬眼就看到小沙发处的男人,一张俊美的容颜三分寡淡,冷漠无味。 应该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秦宴风的目光遥遥投来,一双眼微掀,起身向她走来。 离得很近,她闻到男人身上干净的苍松般冷淡的气息。 “我让人送你回去,钥匙他会给你。” 他说的回去是他昨晚说的为她准备的住所。 沈满知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么一提,她倒是几分意外,有好多话想问,但时间地点都不允许。 目光所及之处是男人突出的喉结,微微抬眸,对上秦宴风一双冷淡的眼,“你也住那里?” 秦宴风道:“我住本家。” 只给她准备的房子,沈满知压下心里的疑问,轻声道,“我不过去了,我今晚回家住,你明天有空的话我们谈一谈……” 话没说完,谢玉兰就带着沈珞过来,和秦宴风打招呼,以为秦宴风要送沈满知回家,“秦先生待会儿有事要忙吗?我们带着满知一起回去就行。” 秦宴风还没说话,沈满知就冷淡开口,“不用了,我不回去。” 谢玉兰脸色微变,眼底似有几分对孩子不懂事的担心,低声道,“满知啊,今天你们才订婚,你也别往那些地方去了,家里什么都有,也方便,不回家外人要说难听的话……” 那些地方?沈满知心底冷笑。 沈珞挽着谢玉兰的手,一脸的温柔大体,音韵柔软,“是啊,姐,我衣橱里好多新衣服,你不用担心没带衣服回来,况且,奶奶也念叨你,你就回家里住吧。” 两家订婚了,她作为女方,再往夜店会所跑,带来的是对秦家沈家的不良影响。 谢玉兰看似据理且带着对她的关心,但是她的风评不是一天两天的,明知她不好惹,偏偏要示弱以显大度。 沈满知直勾勾的看着一对母女,勾起红唇,笑意带着眼角染上几分慵懒。 冰冰凉凉道,“披着羊皮骗羊进洞的故事就别演了,今天我没撒泼,让你们失望了。” 她话锋微微一转,带着明显的冷意,“不想出事,就别来惹我。” 沈家能动手收拾她的只有沈段文,没有任何理由就能动手的那种,不过缺的只是耳旁风。 外人都以为沈满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刺激一下就全身炸裂的那种,就连谢玉兰这对母女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今天这话她们也同样没放在心上。 表面上说着为她好,外人都说她不识好歹呢,实则一股劲的往沈段文吹耳边风,越是这样,她就没必要自找不高兴。 秦宴风站在她身前,像是没听到其他两人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淡,低沉道,“不开心就不回去了,车在楼下,我让人送你过去。” 沈满知很意外男人主动站在她这边,没戳破她之前说要回沈家住的事,还借势给了她面子,反而冷落了谢玉兰母子。 谢兰玉最先反应过来,急色道,“满知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担心你,好不容易你这两天都在家里住,我也是怕外边不好,家里什么都有,你也不要去外面受气,让你奶奶和爸爸担心。” 搬出长辈,还一脸慈母样,在外人看来真是一位好后妈。 沈满知眼神越发冷淡,她离男人很近,抬眸看向他,却只看到同样的不耐烦和淡漠,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然后秦宴风抬手揽过她的腰身,错开谢玉兰母女,“我送你下去。” 感觉到男人的手只是虚虚的放在她腰间,隔着西服外套手没有碰到她。 这个男人今晚一直在帮她,若不是隐约知道他和她一样的处境,也带有几分和秦家对着干的意思,她会误以为他很中意这段婚约。 两人拐过走廊后,沈珞才回过神和母亲窃窃私语,“妈,秦少爷不会对沈满知有意思吧?” 谢玉兰面无表情,声音放得低,嘴皮子一掀,“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男人都喜欢她那副勾人的样儿,秦宴风也不是好惹的主,自有人会收拾她。” 沈珞没再接话,低眸想着男人那张脸和一米八几的身高,她见识过贵圈里有权有财家的少爷,也见过颜值倍受吹捧的公子哥,但是她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气质如冰山般淡漠,带着并不外露的压迫感和魅力,总是能让女人迷三道五的。 之前家里定下沈满知和他的婚约时,她只知道秦家大少爷是不被家里人待见的,毕竟现在的当家主母不是他亲妈,自然不会提及男人的样貌和能力。 从昨晚见到秦宴风那一刻,她就知道,沈满知又捡便宜了。 酒店楼下,秦宴风早已收回放在她身后的手,打电话让人把车开到显眼的地方。 沈满知站在他旁边等着,身边没其他人,她想起之前说的话,开口道,“刚才谢谢你,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谈一谈吧。” “我接下来几天会很忙,有空会联系你。” 车子开到两人面前,他为她拉来开后车门,沈满知弯身进去,他关上车门,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车上静谧,沈满知通过后视镜看到开车的年轻男人,带一幅无框眼镜,全程面无表情。 秦宴风给她准备的住所在南市,枫桥郡的小区市价不是顶高的,但甚在安保性高,高层的复式一室一厅,真的只是给她住的。 年轻男人把她送到门口,给了她钥匙,她答谢后,男人什么都没说只略微点头后离开了。 第七章 她更讨厌这里了吧 这身礼服不太适合出现在京尾,她也不想回沈家,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沈满知关好门,摸到玄关处的灯打开,先看了下大概格局,面积不大,恰在合适她一个女人居住。 脚下是一双样式简单看着毫无人情味的拖鞋,厨房和浴室都很干净,当然也没有烟火气,整个房间的布置也是偏极简的风格。 沈满知把钥匙随手放在进来的壁柜边,上下楼层都大致转了一圈,家具布置有些时日了,但整间房子是全新的没人住过。 她和秦宴风见面两次,他的话和举动,虽说不至于让她自作多情到以为他被她美貌一时迷惑,但也能察觉几分他骨子里的绅士和疏离。 尽管,他们之间是在互相利用。 这一点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捅破,他反而还格外配合她,所以她打算和他好好谈一谈,毕竟,她也不是非要“听话的”搅入这场婚姻。 房子里除了洗漱用品外,没有任何女性化的服饰,她在浴室转了一圈,台面竟然摆放了有整套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她身上穿着礼服不适合出现在京尾,也不想回沈家被那对母女膈应,秦宴风也算是给了她最好的选择。 从置物柜里拿出折叠的睡袍换上,然后出来给京末微信发了个定位过去。 还没发文字过去,那头电话就来了,“你在那边干什么?” 沈满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扒开大冰箱的门,空空如也。 眼眸懒散一闭,“让人把我的衣服送过来,门牌号发你微信。” 京末沉默了两秒,随即语气促狭道,“男人要吗?” “别皮。” 京末知道今晚是她的订婚宴,“你不会住进人家里去了吧?” 沈满知把开放式小厨房的储物柜翻了翻,同样空空如也。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很空,她心情有些不好,“赶紧的,顺便带点水果来。” 京末缩小通话界面,发了短信给槐城这边的人让人送东西过去,“我回帝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不过,没有什么和我说的吗?” 沈满知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断断续续讲了下这两天的事。 京末看了一圈客厅坐着的家人,拿着手机上楼回房间,“所以你现在在他的房子里?” “应该是他临时买的,他不住这边。” 京末听她语气也略显无奈,挑眉道,“看样子,你和秦宴风相处得还不错。” 沈满知空着的手揉着太阳穴,语气微弱,“互相利用罢了。” 晚一点,送东西的人过来了,来人是京末身边的人,连贴身衣物都是买的合她尺寸的。 沈满知洗了澡,吃了点水果,才上楼休息。 沈家。 谢玉兰带着沈珞回家时,沈老太太正带着眼镜,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听到从院子里进来的脚步声,老太太扶着眼镜抬头看过去。 沈满知没有回来。 谢玉兰当然看到老太太的动作和目光,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精致的妆容下带点忧虑。 “妈,满知没有和我们回来,听秦少爷说是要送她回哪儿去,按理说满知去哪儿是她的自由,但是今天起两人订婚了,就不应该再往那些地方跑了,这样说出去对两家都不好听,我也是为了满知好。” 蒋旭从楼上下来,对客厅的人不闻不问,径直到厨房倒水喝。 沈珞走到奶奶身后为她揉揉肩,声音低低的,“奶奶,姐姐不肯回来,是不是讨厌我?每次回来姐姐都不喜欢我的样子,姐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如果是不想我在这个家里,我可以搬出去住一段时间,让姐姐安心在家住一个月。” 谢玉兰看着女儿,余光却看着老夫人,嗔怒道,“珞珞,说什么呢!” 沈老夫人动作迟缓的摘下眼镜,抬手扶上沈珞的手,温吞道,“你姐姐是那个性子,不用放在心上,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说着,拍了拍沈珞细嫩的手,看向厨房的方向,“阿旭。” 男人放下杯子走过来,“奶奶。” “扶我回房间。” 沈珞收了手,看着蒋旭扶着奶奶慢慢的上楼,进了卧室。 收敛了眼里的阴冷,绕过沙发坐下。 谢玉兰轻叹了口气,看着女儿,“你奶奶嘴上没说,但她心里有那个女人,你在奶奶面前好好表现,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总比她多一些。” 沈珞讽刺的勾唇,“刚才你不是看到了吗,还有一个蒋旭呢,不是亲生的,比对我还亲。” 谢玉兰蹙眉,“他是你哥。” 沈珞弯唇,明显的不屑。 蒋旭照顾着老夫人躺在床上,点好助眠的熏香。 他看着老人闭上眼,轻声的关上大灯,抬手开了壁灯,微弱的昏黄的。 “阿旭,那孩子是不是更讨厌这里了?” 蒋旭替老人掖着被角,听到呢喃的话,抬眼看去,老夫人的呼吸又平稳绵长起来。 到底是人老了,折腾不起。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沈珞正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一双杏眸微怔,声音软软糯糯的,“哥。” 蒋旭脚下没停,看着她应了声,仿佛只是打一个招呼。 沈珞拦着他,眼底红了些,“哥……” 蒋旭长的好看,温柔干净气质彬彬,但是总冷着一张脸,让人亲近不起来,“有事就说。” 沈珞看着他,委屈道,“你晚上没去酒宴,你不知道满知姐对我和妈妈说了好难听的话,妈受了委屈也不吭声,一心为她好,她一点都不留情,还不回家住……” “行了,”蒋旭语气平常的打断她,声音放低,“我知道了,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蒋旭话少,但就这几句,沈珞也没再纠缠他,听话的点点头,回房了。 关上门,什么柔弱全没了,她知道蒋旭在这个家向来置身事外,但只要涉及到妈妈,他不会不管的。 虽然蒋旭十八岁才来沈家,但他很独立,上大学后住在学校,自己创业做生意,没从沈家要一分钱,在加上家里两个女儿,老夫人难得的接受了他,对他的好不比沈珞少。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对蒋旭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没什么好感,甚至不屑,潜意识里,她才是真正的沈家人,沈家千金! 第八章 槐城最娇艳的一朵玫瑰 沈满知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因为是陌生的地方,她睡眠很浅,天蒙蒙亮就换衣服洗漱,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做什么都不方便,打算回京尾那边。 冰箱里还有几盒水果,她拿出来洗干净,刚从厨房出来,手机上就显示陌生号码来电。 “沈小姐,我是昨晚送您回家的司机,有一些东西送过来,我在门口方便进来吗?” “好,你等等。” 放下果盘走过去看了眼门口的监控显示屏,戴一副无框眼镜的高个子年轻男人,退身开门让人进来。 男人手上提着两大袋水果和菜,声音尽可能的温和道,“老板吩咐我把东西送过来,我叫左一,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男人的态度很恭敬,把东西一一放进冰箱。 沈满知腰靠着身后的餐桌,指尖点在大理石桌面上,“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老板让我跟您说,他最近很忙,等有时间会来找您谈事情的,您不用着急。” 沈满知看着左一把东西整整齐齐的码好,规规矩矩的。 她微微抿唇,“我知道了,谢谢。” “老板还说......”左一关上冰箱门面对着沈满知,尽管已经看过两次了,还是不免被女人一张素颜也漂亮冷艳的脸所愣住。 沈满知挑眉,示意他说。 左一不动声色的垂下视线,沉稳道,“您是房子主人,请钟点工或是阿姨过来做饭您自己安排,这是您的地方。” 沈满知心底微晒,面色平静,“嗯,谢谢,下次不用送了,我自己会买。” 左一应下,没再说别的就离开了。 沈满知关上门,回到冰箱边打开,满满当当的蔬果鲜肉,这意思,岂不是非要她住下? 左一离开小区走到路边的宾利车内,后座的男人正是秦宴风。 “沈小姐起得挺早,冰箱里还有水果,估计是昨晚让人送来的,换了衣服估计是要出门。”左一从进沈满知的门时就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遍,如实汇报给自家老板。 秦宴风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淡漠,语气懒散,“嗯,先去公司。” 沈满知简单做了个早餐,然后收拾完去洗手间挽了个头发。 镜子里的人明眸皓齿,细长的眉眼,掀开眼皮时眼尾上挑,极其勾人,她皮肤极好,眉毛也生得俊,肤色白皙细腻,不用任何上妆都美得动人。 上午的京尾会所人流量很少,基本上是昨晚在这里歇下的客人赶早要走的。 会所横面占地广,但只有五层楼高,一楼底层是吧台,卡座,二三四楼除开包间外还有休闲场所,五楼是客房,沈满知坐电梯到五楼,指纹解锁进了最左侧的一间房。 房间一张大床房,白色的整套床被上,丢着一台银色笔记本。附带一个卫生间,房间一角两台高配置台式电脑。 房门正对一面墙做成落地窗,特殊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出去,拖地的白色窗帘,墙角是一套炫黑色架子鼓。 沈满知换了衣服,去楼下健身房运动了两到三个小时,才回房间洗澡睡觉。 只有在这里,她才最安心。 所以一觉起来已是下午五点,胃里饿得慌,拿出手机叫了个餐送过来。 沈满知下床把窗帘拉开,一眼看下去可以看到会所一楼大厅和卡座的景象。 秦宴风希望她能住枫桥郡,接下来一个月安安生生的待着,秦家想利用婚姻捆住他,他没反抗,甚至接受得心甘情愿。 要么就是真的好拿捏,没什么本事,要么就是反其道行之,打一副好算盘。 接触他两次,她并不觉得他是前者。 回枫桥郡住了两天,冰箱里的东西没动的东西,送了楼下老奶奶,然后又回京尾了。 两天后,京末从帝都回来了。 槐城的夜晚总是极致的放纵和嚣张。 京尾会所向来是少爷小姐们的首选之地,这里有肆意的快乐也有无边的禁忌。 女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款皮风衣,内搭v领的暗红色贴身线衣,黑色短皮裙,腰肢衬得很细,脚下一双过膝长靴,五官精致,神色冷淡,整个人又飒又迷人。 身后两步跟着一个男人,像是助理,就这样穿过一楼靠墙的走廊到了电梯口。 电梯并排两处,一处门口还等着几人个,个个人高马大的,京末站在另一边。 纤细高挑的身段惹得周觅偏过头看了眼身边两步远的女人,“哟,京姐?” 京末闻言侧眸看去,周觅她认识,京尾的常客了,他身边站着几个看似也是公子哥的男人,同样的俊美矜贵。 红唇弯了弯,风情万种,声音低柔细碎,“周少爷,玩得儿开心。” 恰巧男人那边的电梯开了,周觅痞气的笑了下,颔首示意跟着进去了。 靠在电梯按键边的男人懒散的起了个儿化音,“觅儿。” “干啥?”周觅剪了个寸头,本身就眉眼深邃,衬下来特别痞气。 “那女人谁?” “会所老板啊,京末。”电梯停在四楼,一帮人出来跟着周觅进了包间。 周觅见男人挺感兴趣,自顾说了下去,“帝都京家的,是不是正系那一脉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能在槐城这边做这个生意,谁能说她背后没个靠山?” “诶,你帝都的,知道京家吗?” 卫松进来就挨着秦宴风身边坐去,仰躺着,身形懒散。 他本身就气质出众,把风流倜傥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蹙眉想了想,慢吞吞道,“有吧。” 前几天家里人还叫他一起去京家叙叙旧,还不是为了撮合小辈?他没去。 余光瞥到身边的人点了支烟,随即把这事抛脑后去,噙着笑看他,“听说你未婚妻很漂亮?现在还早,喊过来看看?” 男人指尖夹着烟,混着尼古丁的嗓音低低沉沉的,面无表情道,“感兴趣?” 其余的人徐徐看向卫松,眼里一阵揶揄。 卫松和他们交换了个眼色,勾唇,“人都还没见呢,我感毛的兴趣啊。” 周觅和身边的人无声一笑,“松哥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秦宴风勾唇,不甚在意,沈满知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亲口告诉了他,娶她,他也会被当做笑谈。 卫松戏谑的瞧了眼周觅,“你见过,你说说?” 周觅咧着嘴笑,他不趟这浑水,起身去点歌,随意道,“漂亮啊,槐城最娇艳的一朵玫瑰。” 野性不羁,柔媚动人。 卫松想起刚刚在等电梯时看到的那个女人,“和刚刚那女人比,怎么样?” 周觅的手指落在点歌屏幕上,光彩影影绰绰,语气模糊不清,“差不多吧,甚至更美。” 卫松偏头去看秦宴风,当事人正若无其事的抽着烟,“看来不错嘛,评价这么高?” 秦宴风脾气温温和和的,听得出卫松语气里的戏谑,倾身弹落烟灰,声音淡淡的,“还行。” 在知道那女人是沈满知之前,他看到过她两次,身段和容貌的确是让人惊艳的。 最吸引人的还是女人身上仿佛浸入骨子里的优雅和随性不羁的气质,冷清中伴随一丝不自知的诱惑,两种极端却又朦胧的感觉,半分天使,半分魔鬼。 知道她就是沈满知时,他心里没什么意外,毕竟,能让槐城男男女女又嫉恨又惊羡,她确实担得起。 另一边京末上了五楼,朝左手边去,身后的男人则转身去了安全通道。 京末走到走廊最里面一间,抬手按了旁边一盆吊兰下的门铃。 沈满知开门让人进来,开了一瓶水递给她。 京末关上门,脱下外套走过去,“最近不忙?” 沈满知拿起床上的笔记本,“嗯,我闲着没事把会所的监控调出来看了。” 京末刚刚把水递到嘴边,掀开眼笑道,“不怕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本来是开玩笑,京末见她不说话,放下水,眼底微暗,“看到什么了?” 沈满知把笔记本上的显示转给她看,“有人拿东西进来,公关部搭的桥。” 京末看着显示屏上的女人,公关部的花黎,副经理。 有人往会所带药,会所的人牵了线,间接就是会所在做这个事。 京末面色冷下来,“好本事。” 沈满知收起笔记本,躬身脱掉上衣,从壁柜里拿出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穿上,瓮声瓮气的,“让上面去解决这件事,对方能让我们的人做叛徒,自然不是简单的想靠这个盈利。” 京末靠在台式电脑桌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沈满知换了衣服觉得有些冷,又加了件贴身吊带在里面。 挂了电话,京末看着换好衣服的人,“城南的那块儿地皮,目前消息来看是商务会馆,半年就能落成,挂名公司,内部投资倒是不小。” 沈满知眉眼微挑,不置可否,捋了把长发挽起来,突然想起上次的事,“上次安排我回去的那辆车,是你的?” 京末轻笑,“司佲送你的新婚礼物,顺便让我带个话给你。” “嗯?” “你结婚记得请他。” “……这么大方,建议下次在粼江给我落户,”沈满知抿唇,揣上手机,“饿了,吃饭去?” 京末笑,这人就差点没说那男人脑子有病了,“行,你去停车场等我,我换个衣服就来。” 两人一起出门,京末去了隔壁,沈满知往安全通道走了。 虽然沈满知一直住在这里,但京尾会所的人很少能看到她,她不和京末一起出现,走的也是安全通道,到一楼卫生间那边的走廊拐角直接下地下停车场。 恰逢卫生间外面走廊站着一个男人。 第九章 女人说的话您也信 “哟,沈大小姐?”男人叼着烟,不高,干干瘦瘦的,贱兮兮的叫住她。 沈满知被拦住了去路,抬眼看去。 一双眸子里散落着大厅硕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的细碎光影,柔媚冷艳,“有事?” 男人一怔,回过神低笑轻喃,“不愧是槐城第一美人啊。” 沈满知退圈很早,槐城很多人没见到过她真人,但是曾经的美人照倒是传得很广。 他走过去伸手想碰她,沈满知偏头冷眼闪开。 看她从这边的楼梯道下来,上面多是留宿的客房,他不禁嗤笑,“和我过去喝两杯?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男人看着很年轻,他的朋友也不过是一众年轻小姐少爷,贵圈里想笑话她的从来没有少过。 沈满知退了两步,眼底明显的狠劲儿。 男人被她的眼神震慑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想起这个人的名声来,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于是拔高声调,“装什么呢,刚刚才从别人床上下来吧?” 又低声假意哄道,“放心,我就是让你见几个朋友,不会动你……” 说着要强势上手,沈满知看着他的动作,微抬下颚又退了几步,手攀上身边的廊栏,迅速抬脚踢上男人的下腹。 “啊……”男人捂着下腹狼狈的跪在地上,脸色通红。 沈满知放下手,稍稍弯了腰,“你也得要有那个资格才行啊。” 直起身,沈满知错开他拐进安全通道。 男人捂着下腹,知道沈满知走后,后怕的低头看了看,那一脚直接踢在命根子的上面一块,不差一寸,若是再下一点,这种力度他直接去见阎王。 身后的卫生间走出来一个男人,笑得幸灾乐祸,“哎呦,林少爷,被美人拒绝了呀?” 地上的人没抬头,太他妈丢人了,被一个女的踢了一脚,竟然痛得站不起来! 方凯乐上前抬脚踢了踢他跪在地上的小腿根,佩服他的胆量,“这人你也敢肖想啊......沈家再怎么不待见她,她也是沈家大小姐,回去和你的狐朋狗友提点一句,少惹事。” 男人低着头嘶嘶发疼,脸色很是凶狠,但这人他也惹不起,只得胸腔里憋着一口气。 方凯乐没再理会,因为后面卫生间又走出来一个人,白色衬衫开了两颗口子,黑发沾了水垂在眼角,神色冷淡。 “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方凯乐和他往外走,偷看男人的脸色一眼,偷揶道,“旭哥不是不喜欢有人欺负沈家的人吗?沈珞哥几个都罩着,沈满知也是沈家人,我们没理由不罩着。” 蒋旭抬眼瞥他,“闲得慌就和你兄弟一起找个厂上个班。” 方凯乐:......那这是管还是不管? 沈满知和京末一起吃了饭,当天晚上回了枫桥郡,只带了一个笔记本。 秦宴风终于忙完了,左一告知她说他今晚会过来。 沈满知坐在客厅看电视,是个综艺节目。 她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了,里不断传来咋呼呼的尖叫和笑声,倒也不觉乏味。 秦宴风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沈满知过去开门,就他一个人,站在门口,一双桃花眼半睁着,显得整个人慵懒闲散。 臂弯挂着黑色西装外套,同款色衬衫整整齐齐的,脖子修长白皙,更突显喉结,坚硬的下颚线,一张薄唇,眼里明明暗暗,似吸引人心。 她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醇香酒味,退开身让人进来,“秦先生。” 秦宴风应声,低眸看了一眼。 沈满知跟着视线下移,反应过来,“不用换鞋。” 再说她也没准备多的拖鞋。 秦宴风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能不能倒杯水喝?” 沈满知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拿玻璃杯洗干净后倒水,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 秦宴风抬眸看过去,女人穿了件黑色卫衣,领口处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黑白相称,肌肤如雪。 他道谢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视综艺节目的咋咋呼呼,更显他们之间气氛的冷清,沈满知关了电视坐在单人沙发上。 秦宴风这个人看起来倒是容貌英俊、气质温和,几乎让人产生一种因为气质太过冰雪干净而高不可攀的错觉。 他到底是先开了口,“不喜欢这里?” 男人视线慢半拍的和她对上,懒散的,甚至温和。 沈满知目光没有丝毫躲闪,音色偏淡,“谢谢您的安排,我只是不习惯住这里,订婚宴那晚事出有因,暂住而已。” 秦宴风没说话,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很明显他在等她的解释。 “只是一个订婚宴而已,一个月后我不会结婚。” 秦宴风脸色始终没变,连眼里的神色都是很随意的,“你那晚在车上不是这么说的。” 她当时说“能嫁到秦家,何乐不为?” 沈满知知道他指的哪一句,唇角上扬,眼眸里琉光璃彩,不甚在意。 “女人说的话您也信?” 她的嗓音含着很轻的笑意显得娓娓动听,秦宴风抬眼看她,一言不发。 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话谈事没必要打太极,她懒得去猜他心里怎么想的,“订婚宴安排得匆忙,我没打算临时逃跑,但是婚礼还有一个月,我有充足的时间,会让沈家自动解约。” 秦宴风看着她眉眼间无意识散发的风情,不动声色敛眉,“你想对付沈家的人,我可以帮你。” 沈满知微怔,不置可否,轻笑道,“但我帮不了你。” “我要求很简单,你很聪明,不会做不来。” “……” 真是稀奇了,她从国中以来成绩就班里下游,哪怕高三那年成绩直线上升也只会被说成作弊,甚至在跟着老唐一个月学会他的独技并撬走了他的生意也没得来一句夸奖她聪明。 这人搁这儿睁眼说瞎话呢。 “谢谢好评。” 沈满知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秦先生,我们没必要为敌。找您谈话,是想说清楚,如果我以任何方式毁约了,不是为了针对您,也不是让您下不来台。” 她只是单纯不想和这个摸不到底的男人共处或者结下梁子,要顾虑的太多。 她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纯粹是懒得掺和。 秦宴风难得挑了挑眉,“那合作岂不是很好?” 沈满知:“伴君如伴虎。” 他嗤笑,“……怕我?” 第十章 行情不错嘛沈大小姐 沈满知手肘撑着扶手上勾了勾耳边碎发,语气懒散,“如果我不嫁,我面对的只是沈家讨厌的人,我嫁了,我还得时刻提防秦家的人,啧,我最怕麻烦了。” 她在他面前丝毫没有隐藏对沈家的厌恶,第一天在沈家见面是这样,订婚宴那晚对沈家现任的夫人和沈珞也是这样。 秦宴风看着坐在他斜对面的女人,一身黑色,姿势再怎么随意,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防备感,一双眼睛的情绪伪装得极好。 他喊了她名字,“沈满知。” 男人的声音冷淡低沉,传到她耳边酥酥麻麻的,她没应声,只是看着他。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婚约要是如期举行,这辈子,都只能是秦太太。” 他起身,西服搭在臂弯就没拿下来过,“祝你好运。” 她没送他,坐着没动。 心里盘算着,这人要是再说欠揍的话就给上去他一拳。 男人走到玄关处,想起什么,转过身对她说,“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如果最后不幸嫁给了我,我不会干扰你的私生活,你多的仅仅是一个秦太太的名称而已。” “……” “砰”的关门声响,沈满知收回视线看着桌上玻璃杯没动的水,微微蹙眉,暂且不去计较他最后两句话的言外之意。 两人倒是大大方方的袒露着自己的劣势,却守着自己的底牌,不肯显露半分对彼此试探着。 秦宴风最初给她的承诺是订婚宴那晚在车里,她笑着问他能给她什么权,他说,他能给的,他都会给。 今晚给的承诺是他可以帮她对付沈家。 不过见面两次,她怎会轻易信他?所以拒绝他的“好意”,就当她不识好歹罢了。 她是有些不识好歹,但秦宴风却觉得她清醒得过分。 沈满知有句话说得没错,秦家不是省油的灯,她有能力悔婚,就没必要掺合进来。 她只和他见过两次面,她说不想与他为敌。 她完全可以大闹一场毁掉婚约,这也符合外界对她的风评,甚至也会对沈家带来不好影响。 但是她没有,她甚至出席了订婚宴,以一种漂亮的、高调的、近乎完美的姿态站在了槐城名贵的面前,纵使这么多年诋毁与谩骂,也让人不得不承认,她依然是槐城最娇艳的一朵玫瑰,引人艳羡。 用对方最在乎的东西击溃对方心理防线,她何止值一句聪明。 左一在车里,看着老板从小区门口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老板一向面无表情甚至算得上温和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冷意。 这种感觉直到老板进了车里,他视线投向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 沈满知不喜欢住这里的原因很简单,第一她没安全感,第二她做事很不方便。 和秦宴风短暂的三次接触中,沈满知大概可以肯定,他需要一个妻子,如果这个人是她的话再好不过。 至于为什么……槐城名声最坏的沈家大小姐和秦家最不受宠的秦家小辈大少爷,从某个方面来说,也还是挺配的,至少免去了很多麻烦。 秦宴风走后,她窝在沙发上坐了良久才慢吞吞起身去浴室。 把长发挽起来的时候,看到镜子里明眸皓齿的容貌,难得想起了刚刚男人那张情绪淡然的脸。 无论何时都是温雅的,甚至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偏生带点姿态随意的慵懒,举手投足仍是贵公子的模样,身上气味儿很干净,他揽着她从谢玉兰母女面前走时,她闻到的。 哦,那个男人的容貌也是顶好的。 她没把槐城的圈子混熟,但是,沈珞了解得很清楚。 所以在秦宴风第一次踏进沈家大门那晚,沈珞才会把目光一次又一次投在他身上,也没空给她使绊子。 秦宴风不满十岁就被送出国,十多年来,外人也无法知晓他的模样,倒是被传得样貌平平。 若是早知道秦宴风姿色撩人,沈珞会不会因为联姻的人不是自己而可惜? 沈满知面色平淡的打开花洒,纤细的手指拉起卫衣下摆低头脱掉扔在一边,想起那天晚上订婚宴谢玉兰母女拐弯抹角的在秦宴风面前说她晚上住在夜店的事。 两年前的事情解决完后,她已经很少回沈家惹得一身麻烦了,这次订婚,倒是让她们母女自己撞上来了,看来是之前的教训还不够狠,不长记性。 水雾弥漫浸上整张脸,她闭上了眼。 槐城c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对街是繁荣的利界商圈,上层消费者的聚众之地。 周觅开着一辆suv卡宴缓缓停在商圈广场临街路边,手肘搭在降下的车窗边沿。 他偏头点了根烟,墨镜下的一双眼看着对面c大门口空地的寥寥几人。 两个高瘦的男生在一旁聊天,其中一个还时不时偏头去看站在有指示牌杆下的女生。 然后稍显白净的男生拿着手机慢吞吞的向女孩走过去,还带着几分男大学生的内敛和羞涩。 走到女生面前时,把手机示意给对方看,声音有些低,“你好,可以……可以加个微信吗?” 女生穿着黑色长裤,白色拉链外套,立着领子堪堪抵着下巴,抿直的唇,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一双目光清冽的眸子。 细碎的光影揉拧开来,本来是清冷的面容,偏生晕染上几分柔媚。 周觅唇角不自觉上弯,指节弹了弹烟灰,沈满知啊。 沈满知看着面前还略显青涩神情小心翼翼的男生,舌尖滑过犬齿,低眸看着男生拿着手机的手还有些轻微抖动。 眼底闪过一丝随和的笑意,揣在衣服兜里的手把手机勾出来点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男生小声道谢后面色明显高兴的抱着手机两步并三步走回小伙伴身边,往另一边走了。 她并没有通过好友申请,直接把手机丢回兜里,侧身对着c大校门,一双眼恢复了原有的冷清淡然。 周觅灭了烟,下车过了马路,身高腿长的三两步走到沈满知身边。 倚着告示牌的杆子,眉眼挑笑,“行情不错嘛沈大小姐。” 被叫到的人抬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寸头,不动声色的回想了下这人是谁,然后冷静开口,“过奖了,不及周少爷。” 周觅笑了笑没反驳,拿出手机点了点支到女人面前,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嘴角勾起更显乖张。 “加个微信,交个朋友?” 沈满知瞥了眼他显示的手机页面二维码,好似真的要加她微信。 她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几分懒散,“周少爷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周觅摆手,“不都说了交个朋友嘛,沈大小姐人美路子野,做朋友值当。” 沈满知嘴角勾了点笑,目光重新移上去看着周觅,“比如以后还能约着蹦个迪?” 周觅这种有偶像包袱的,再怎么吊儿郎当也不会去人多嘈杂的大厅蹦哒的,人只会坐卡座,上svip包间。 周觅微怔,唇角笑意却没变,“……当然,年轻人的玩意儿玩着还是挺上头,有沈大小姐罩着,我可是期待得很。” 男人站姿随意,寸头发型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戾气,话语调笑又带几分痞气。 “年轻人的游戏您就别参与了,不符合您的身份。” 沈满知轻微弯唇,只是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随和,“这边建议您喝点茶品个曲儿,养生,姐可以给您罩着。” 周觅:“………” 男人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几分诧异的语气下夹杂明显的戏谑,“怎么,沈大小姐这些年见神龙不见首尾,混戏曲圈了?” 倒不是说戏曲怎样,只是话从这男人口中说出来却带着明显的戏弄意味。 沈满知不甚在意,撤回视线不再看他,眼眸轻微眯了下,眼尾狭长,一瞬间的倨傲和慵懒展现在女人的脸上,惊艳得很。 “这倒没有,只是这些年浪得不像话,砸了一处戏曲院,砸出名声了。” 她略微停顿了下,想来好笑,语气仿佛几分无奈,“于是对方给了个后门可以走,我也只能拿这个罩着周少爷了。” 沈满知眼尾一瞥含笑看着他,“不过周少爷既然看不上,说明姐路子还是不够野,周少爷还是不要屈尊和我做朋友了。” 周觅一言难尽脸:…… 他都能想象那处被她祸害的剧院心疼又委屈的给人开特权的样子。 周觅收下心底的抗议,早已收回的手低眸看了眼手机上的微信消息,抬头朝沈满知身后看去。 秦宴风的车停在他车屁股后面,男人万年不变的佛系淡然脸朝着他这边的方向,深邃的眼底神色依然冷淡。 沈满知怼完人,看着周觅的动作,完全没在意,往旁移了两步不再搭理他。 秦宴风站在马路对面,周觅下车过去两三分钟,他就来了,停在周觅车后。 然后就看到斜对面高校门口告示杆下的男人,正在搭讪女人。 正想催人过来,看到那女人的背影以为是沈满知,毕竟身材和个人气质摆在那儿。 直到她稍微侧了点脸,他才确定那就是沈满知。 第十一章 她男朋友? 沈珞和小姐妹儿挽着手从c大校门口出来时,伸手勾掉墨镜,看着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下站着的两个人。 沈满知是正对着校门的,所以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对方身上。 周觅朝马路对面的男人打了个手势,表示等一会儿,然后再看向沈满知时,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沈珞让小姐妹儿先走了,走到沈满知身边,笑意吟吟,“姐。” 沈珞正对着周觅,几乎是一抬眼就看到沈满知身后,马路对面叼着烟懒洋洋的秦宴风。 然后侧眸看见一旁的男人,像是不经意间发现周觅一样,持着淑女的温婉得体,含笑道,“周少爷?” 周觅是周家唯一的小少爷,公子哥里浪惯了的男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虽然长了一幅痞子脸,但是野性不羁,女人们还是喜欢往他怀里钻。 周觅眼角微弯,笑眯眯道,“沈二小姐,好久不见,今天妆容很好看啊,晚上有空没,一起吃个饭?” 沈珞:“……” 周觅再怎么浪,也不会随随便便碰女人,不和名媛圈的小姐过多接触,只是怕麻烦。 所以他话里邀请她一起吃饭,可能只是说说而已,至于原因……沈珞看向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的沈满知。 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但就是五官绝色,哪怕沈珞多好的妆容都比不上的美。 沈珞没立刻回周觅的话,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姐,你在等人吗?”沈珞细声细气的,但是神情和动作都表现得端正和优雅的气质。 在外面,沈珞对沈满知从来都是一幅妹妹的听话温柔模样。 沈满知此刻只是略微抬眼看了下沈珞,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甚是冷淡,语气毫无起伏,“嗯。” 一个字,沈珞差点没黑脸,保持着淑女优雅,想着面前两人定是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周少爷也认识的人?” 周觅瞧着沈满知冷漠无情的脸,转了视线,“啊,不认识,我就是过来和你姐姐打个招呼。” 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正想脱身离开时,沈满知等的人来了。 一米八几的高个儿少年走了过来,因为沈满知站的位置在外人看来,和另外两人有明显的区分,所以少年顺手就将手里的棒球帽扣了女人的头上。 沈满知转过身和少年并排走了。 周觅:“……” 他确实没想到,沈满知等的竟然是个小崽崽,况且,她准未婚夫还站在对面呐! 周觅心态突然有些崩,“她男朋友?” 能问出这句话只是因为看着那两人莫名很配的背影有感而发,但身边只有沈珞。 沈珞心底也有些好奇,毕竟,她几乎没注意过沈满知和学校的人有来往,也没看到过沈满知这两年在槐城的私人生活,了解甚少。 但是,沈满知不知道周觅和秦宴风的关系,沈珞知道。 兄弟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关系亲密,他该作何想法? 沈珞微微眯眼,语气几分模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语气娇柔,“不知道,看着很亲密的样子,关系怕也是很不错吧。” 沈珞没把脏水往沈满知身上泼得明目张胆,只是引了一点渠沟,剩下的,就看周觅怎么想,然后怎么和秦宴风说。 周觅没心思再和沈珞周旋,“这次有事,下次请沈二小姐吃饭。” 沈珞在名媛圈的名声一直不错的原因是她在男人面前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周觅的意思,并无纠缠,得体的回以微笑,并且示意他请便。 秦宴风手上的烟吸了一半,周觅回来看到男人脸上毫无异色,并且随着他走进商圈楼的时候,也没有问半分刚刚的事。 周觅正要解释说自己刚才是在和沈满知聊天,突然反应过来,这厮对任何不重要的人都提不起丝毫兴趣,纵使那个人是他未婚妻。 沈满知并不知道秦宴风的人际关系,所以刚刚在c大门口,她并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男人。 两人走过一段路后,姜樾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槐城东区接近于郊外,但人流量不小,一些贩卖古老玩意儿、淘零件的商铺,几家茶馆,延伸到贴近闹市区,有一条街的露天台球。 茗馆就在台球街的尽头空旷地,一处音乐酒吧。 沈满知抬手将帽沿压低,和姜樾一起并排进去。 接近晚上七点,茗馆早已是满客。 茗馆外部装潢风格偏古风,原木的房檐,几步阶梯,流苏吊坠的门帘,内部才是正常接近现代一点的卡座,吧台,和小舞台。 舞台中央空出来,吉他,贝斯,架子鼓,键盘都在两边,起到配合作用,所以位置并不明显。 台上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孩子在把麦,声线时而轻缓抒情,时而喑哑伤感。 酒吧的气氛被烘托得刚刚好。 沈满知坐在吧台靠隐秘的位置,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听完这首歌。 姜樾从吧台里面转出来,手里多了一杯沾着柠檬的鸡尾酒。 放在沈满知手边,又朝舞台那边去了。 沈满知一双美目被室内低柔暧昧的灯光衬得几分潋滟。 “知姐!” 沈满知闻声侧眸看去,嘴角微勾。 两个男生搭着肩笑着走过来,发白的破洞流仔裤,松垮的衬衫或体恤,其中一个还叼着烟。 “吃饭没?”阿飞走过来的恰时掐了烟,侧身靠在离她半臂的吧台边。 沈满知:“没有,等姜崽唱完,一起去吃大排档?” 台上的音乐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化,贝斯和吉他配合的布鲁斯音乐节奏,把刚刚还沉浸在抒情悠然的人拉起来欢呼,耳膜随着摇滚鼓点振动,一浪拍过一浪。 玩儿贝斯的是刚刚那个漂亮女孩,低音区配合着姜樾吉他的高音,把纯节奏的r&b撞出多姿多彩的街头娱乐感。 阿飞跟着节奏点着头,乐场声音有些大,他低了头,“我们就不去了,你把姜崽带去吃,他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沈满知看着舞台上穿一件连帽卫衣的男生,低着头,额前碎发若有若无遮住低垂的眉眼。 “这女孩和姜崽配合得不错。” 阿飞旁边的男生道,“她叫裴莹,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姜崽就和她唱了两次,能和姜崽配合起来的,本来就不容易找到,能留下就好了……” 阿飞瞥他一眼,转头看台上,讪讪道,“乐队也不缺贝斯手,她是来做兼职的。” 主要是姜崽一直没表态,这句话阿飞没说。 沈满知没接话,视线转移看到了舞台角落的纯黑色架子鼓。 强烈的节奏余热感褪去,阿飞和伙伴过去了,键盘贝斯就位,台上中央只剩高瘦的少年坐在高脚凳上把着话筒,旋律自然随和的过渡到一首小公举早些年的园游会。 ……… 薄荷色草地芬芳像风没有形状 我却能够牢记你的气质跟脸庞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 汽球在我手上 我牵着你瞎晃 有话想对你讲 你眼睛却装忙 鸡蛋糕跟你嘴角 果酱我都想要尝 ……… 很甜的一首歌,语调带着小公举一样特有的高冷和小傲娇,沈满知听着止不住唇角上扬,低头咬了口柠檬片,酸甜感侵袭口腔,顺着杯沿尝了口透明玻璃杯里的蓝色鸡尾酒。 姜樾从后台出来,穿了件黑色薄款外套,冷着脸拉链拉到下巴处,把手插进裤兜,和刚刚沉浸在音乐里耀眼得发光的少年判若两人。 沈满知刚好走到他面前,看着一向话少又高冷的男孩子心底无奈一笑,“怎么,心情不好?” 姜樾目视前方,一句话没说,明显是情绪不高。 “走吧,晚上姐请,吃小龙虾去。” 姜樾比她高,稍微掀眸直勾勾看着她,“你已经很久没来这边了。” 沈满知微怔,视线看向后台,明白过来这人在耍什么小脾气,放低声线道,“我这几天太忙了,嘉哥手又受伤了,那女孩儿在乐队玩儿过贝斯,我觉得和你配合起来还不错。” 刚刚唱歌的女孩子很漂亮,舞台绚丽的灯光下,年轻的面孔青春洋溢。 姜樾收回视线好一会儿没说话,跟着沈满知出了茗馆。 这一区段的大排档也开了一条街,鼎沸的人潮,到处拉着线照明的大灯,夜色铺满在几层楼高的街道上空,香辣的味道,酒香醇厚,声音嘈杂,鲜活的人生和年轻各色的面孔。 说是沈满知请他吃,还不是姜樾自己去点了菜付钱,点开支付界面,嘴角一抿,心想还是别指望那个身上不揣钱的人买单。 找了家排面在角落的位置,两个人先点了三斤香辣小龙虾,沈满知拿了几瓶啤酒。 姜樾把一次性手套捻开递给她,“我今天去看了嘉哥,接下来半个月都在复健期,问他受伤的原因,他不肯说。” 他抬眸看着她,“阿飞说那天晚上,馆里来了一群人去找了嘉哥,他们走了后,嘉哥就去医院了。” 沈满知脱掉白色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瓷白手臂、圆润香肩披着散落的黑发,美色撩人。 沈满知开了瓶啤酒推给他,自己又开了瓶,她这几天说忙不忙,还是去了医院一趟的,“这件事你别管,晚上早点回学校。” 姜樾低眸应了声,“你安排裴莹和我唱,是想让她加入我们?” “这女孩本来就在茗馆兼职驻唱,她以前跟过乐队,也学过贝斯吉他,临时安排而已,至于其他的……关于乐队,我不插手,你们决定就行。” 她说得倒是随意,姜樾低声道,“……那你呢?” 第十二章 她打架超凶的 沈满知抿过手指上的虾汁,笑眯眯道,“我啊,应该还能陪你们玩几年。” 姜樾闻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的位置已经坐得够偏了,沈满知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粗砺的触感,侧了下身,冷眼看过去。 身边站着个光膀子的男人,宽大的脸已经绯红,明显是喝多了,旁边那桌的,还有几个男的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眼里尽是促狭。 男人笑得猥琐,“嘿,美女,我请你吃虾,陪哥喝两杯?” 姜樾看了眼站在沈满知旁边松松垮垮的男人,低下头继续剥虾。 沈满知神情淡漠的扯掉一次性手套,侧身躲掉男人的手,“不陪。” 男人估计是没面子,又不想走,盯着沈满知白晃晃的莲藕般的手臂,笑着坐下来,要挨上她身子。 “那我陪美女你喝,你们吃的这些我买单,请你吃行不行?” 沈满知在男人要贴上来的前一秒迅速往旁边侧开起身,与此同时,姜樾抄起自己的一盘小龙虾就走开站在小桌子外。 喝得有些多的男人摔了个面朝地。 惹得后桌的男人一阵嘲笑。 男人狼狈的爬起来,面目狰狞,“妈蛋!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老子在这条道上什么号不?老子让你今晚出不了东区!” 男人身后的那几个人都站起来,气势涌上来,有点像电视剧里打群架的样子。 姜樾抬眼看了下,站远了几步,手里剥好的虾沾了下油汁不急不俞送进嘴里。 沈满知扯下手腕上的皮圈快速扎了下头发,迎上握拳冲过来的男人。 东区这一块的大排档,边边角角打架斗殴都是小事,打过了依然要来吃大排档,吃了还要惹事,没办法,都是这一圈混的,不打不相识。 所以警报声传来的时候,两方人都懵了下。 然后很有默契的看了眼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内心惶恐表示一脸无辜:…… 警察局距离在东区一公里的地方。 陈局长端着菊花茶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小女警咋咋呼呼的跑过去,“站住,出什么事了?” 小女警来了个刹车,脸上的笑容好比侦破了一桩大案的高兴,“我女神来了!” 陈局长:…… 突然觉得这菊花茶不好喝了。 沈满知靠着光秃秃的墙壁,看着小女警站在门边,亮晶晶的小眼神飘啊飘的看着她。 对面几个男的脸上挂着彩在实木沙发上坐成一排,其中有两个年纪看起来挺小的男孩子。 眉眼慈善的陈局长背着手进来的时候,备案警员正一言难尽的看着几个因为屁大点事就打架斗殴并且还被举报的年轻人。 陈局长走到男人堆肇事者面前,看到一个年纪很轻的,“哟,还有未成年啊?” 沈满知抬眼看过去,和局长轻飘飘的眼神对上。 “小朋友,打电话让你家长过来,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成年了!”小朋友声音透着小小年纪的叛逆,头发长长的遮到眉眼,一张脸倒是生得好看。 “那也要和家里打个电话,让人过来领回去。”开玩笑,秦家的小儿子参与斗殴,他可不敢瞒着秦家人。 陈局长语气不紧不慢,说完后,朝沈满知走去。 “怎么,半年都没来了,想来这儿喝茶?” 沈满知看他一眼,然后对门口的小女警眨了下眼睛,笑眯眯道,“一杯茉莉花茶,谢谢。” 小女警被女神的笑直击心窝,狠狠点头,一脸小幸福的跑去泡茶了。 陈局长痛心疾首,“……你有点肇事者的样子行不行?” 沈满知点头,一本正经道,“嗯,我不该打架……但是我有点渴,吃了好多小龙虾。” 穷且劳累的陈局长:…… 不说了,心累,背着手转悠走了。 小朋友冷着一张俊脸打电话。 身边的男人捂着痛处难捱的看着他,“喂,你大人来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们带你出来打架的啊……就说,就说你是被牵扯进来的!” 虽然他们只是需要写写保证书,再和那女人和平解决就行,但也不想和小朋友家长扯在一起,万一是个泼妇,太麻烦。 小朋友冷静的点头,很上道的样子,“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备案人员整理了下资料,准备开始口头教育,旁边就传来一句委屈的声音。 “哥,我被人打了,在东区警察局,你来接我。” 丝毫没有对小孩子动手的沈满知:??? 护着小孩子不让他参与的大哥们:…… 不管小孩的家长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备案人员也要先开始他的口头教育。 大概十来分钟,大厅门口来了人。 身高腿长的男人,身上还穿着剪贴合身的西服,携裹一身凉气,快步走过来。 沈满知手上捧着小女警送过来的热茶,看着高大的男人走到小朋友面前,听到他低沉着嗓音,“打哪儿了?” 秦时睁看着对面的女人,手指过去,有人撑腰豪情万丈,眼神狠狠道,“就是她,打我的兄弟!” 早在男人进来的一刻,男人堆就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气质斐然,举止堪称温润的男人。 但……就是莫名有几分镇压感是怎么回事? 秦宴风转头看去,看到一侧悠闲喝茶的女人,又收回眼。 “你受伤没?” 秦时睁摇头,面对哥哥乖巧老实道,“我没动手。” 备案人员记录秦时睁十七岁,未成年,如果家里人追究的话,必然少不了官司,但是人家没动手打小朋友。 他把笔和单子递给男人,“既然这样,家长签个字就可以带孩子回家了” 秦宴风拿过来准备签字。 “确认不追究?事后发现孩子身上有伤的话无法追责。” 男人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女人,一幅置身事外的闲散样,唇角轻启,“不用了,她是我未婚妻。” 沈满知:…… 秦时睁看着哥哥,又偏头去看一个人打趴他兄弟们的女人,突然有些怜悯他哥,“哥,她……她打架超凶的。” 秦宴风签完字,伸手抚平了小朋友的呆毛。 沈满知刚放下茶,面前就罩过来一片阴影,秦宴风站在她面前,漫不经心的给她的外套拉链拉上,遮住白皙凹陷的锁骨处一大片肌肤。 他看着这张冷艳漂亮的脸,深邃的眉眼下却是平平淡淡,“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沈满知把拉链拉头从男人手里扯过来,侧开脸,淡声道,“不用,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秦宴风点头,侧开脚步出去了,身后跟着秦时睁。 第十三章 哥,她真的是嫂嫂吗 姜樾一个人站在警察局门外,百无聊赖的看着路边的来往车辆。 秦宴风出来时看到高高瘦瘦的少年头上一顶棒球帽,和下午在c大门口看到扣在沈满知头上的是同一顶帽子。 扯开刚刚和几个社会哥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说,现在跟在他哥身边过马路的秦时睁,倒才是像豪门小少爷,冷酷的表情,走路姿势规规矩矩的,受教良好。 走到一辆黑色私家车旁边,秦小少爷纠结着两条眉毛,“哥,今天的事你不要和爷爷说。” 秦宴风坐上车,看着在车门外站着的秦时睁,没多提刚刚的事,“上车,我送你到市中区,自己打车回去。” 秦时睁上了车,顺口问道,“你不回家?” “我还有事,”秦宴风抬眸看到马路对面警察局门口,刚刚那群青年拖拖拉拉的出来了,“秦时睁。” 秦时睁也看到了他的“兄弟”,想着要不要发个短信打个招呼,听到他哥叫他名字。 “少来这边晃荡,不要惹事。” 男人的语气很是随意,并不像是在教导一个不良少年回头,反而更像是随口一提,并不会让人觉得这句话多重要。 但秦时睁心底明白,能让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管他两句,他很知足。 少年接着话答应下来,精明的一双眼眨了眨,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沈满知最后一个出来,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踏下阶梯,微微仰着头,姿态散漫,黑发披在身后,冷白的灯光投影下来,显得孤寂又冷傲。 秦时睁看着对面的女人,突然想起他哥在里面说的话,“哥,她真的是嫂嫂吗?” 车子启动从警察局门前驶过,秦宴风收回视线,阖着眼,仰靠在后垫上,喉结微动,“现在还不是。” 可能以后也不是。 但秦时睁关注点明显不和他哥在一个频道上的,回想着在大排档那边两方人起争执的时候。 “嫂子看着一副与世无争、柔柔弱弱的样子,动起手来好生厉害,一个人对上五六个男的,要不是警察来了,他们会伤得更重。” 秦宴风本来是陪周觅一起和合作方应酬,无聊得很,秦时睁的电话正好给他找了个由头离开,没想到起冲突的一方会是沈满知。 男人闻言不甚在意,倒是对小孩口中的称呼不免蹙眉,“现在还不是,以后见着人别乱喊。” 那女人说过会让沈家主动退婚的。 沈满知站在最后一步台阶,心里算了算,和秦宴风谈话后,这是时隔五天后,因为街角斗殴被叫到警察局和人再一次见面,距离订婚过去半个月了。 “我叫了车,你回哪儿?” 姜樾转过身来看着她,路灯灯光照在棒球帽上为少年打上半张脸的阴影,下颚曲线棱骨分明,稍显冷淡。 因为已经习惯了,所以对今晚上发生的事没有多说的。 沈满知下了台阶,夜里的风有些凉人,声音难免有几分轻,“回京尾。” 姜樾注意着路边的车辆,随口问道,“明天你来茗馆么?” “这几天没空,有事。” 明天得回沈家处理退婚的事。 回到市中区京尾会所的时候,快十点了。 沈满知叼着手机去了趟健身房,碰到从楼下上来的一身短款小皮衣的京末。 女人神色几分认真和难掩的疲惫,淡声道,“我上去换个衣服再下来,有事跟你说。” 沈满知应声,拐角先下了楼。 四楼的休闲娱乐区,有她们专门的健身室,沈满知关上门,弯下身咬着拉链拉头脱掉白色外套的时候,想起那个男人不久前捏着她拉头的手,冷着脸松开了嘴。 京末下来的时候,换了条酒红色丝绒薄裙,修身款式及小腿处,踩一双银色亮片细高跟。 女人懒懒的窝在单人沙发角落,抬手揉着眉心。 京末是会所明面上的老板,很多场合也需要她亲自出面,所以精致是不能少的。 沈满知调低了跑步机档位,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下脸,“你忙不过来,这边的事就交给我,三天两头来回跑,不累么。” 京末闭上眼,缓解了下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我正准备跟你说的,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帝都就不回来了,槐城这边需要的应酬和见面我都给推了,有一件事需要你解决一下。” 京末本家在帝都,这段时间家里有事,沈满知是知道的,下了跑步机,又到一边做拉伸运动,腰身侧拉时有很漂亮的线条感。 “你说。” “是上次你给我看的监控录像,花黎和外面的人勾结带药进来的事,不只是个想赚钱的小混混而已。 我调查了槐城一些大点的几家会所,都有类似的情况,有些管理不严的,是靠包房公主弄进去的,花黎是副经理,她来做这件事,我们更难发现一些。 之前我和你提过城南那片地的规划还记得吗,娱乐会所,半年后完成竣工,是个金销窟。” 京尾的原选址就是城南那一块,但是被人先一步买下来了,后来才花高价选了市中区这块空置的商务区,因为地理位置原因,选择了拓宽横向面积。 城南选址临海,又是和写字楼、海湾别墅区相接,比起市中区,消费档更高。 同是做高端娱乐会所,京尾已经开了两年,自然有更多更好的客户源,并且槐城不止她们一家。 所以,常人看来,拿到城南地皮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沈满知拉着腿,汗水滑到下颚滴落在手臂上,整个人的身体线条感拉伸突显美背,腰肢盈盈一握,腹部有隐约的马甲线。 平稳着呼吸,视线落在脚踝处,女人语气冷静的分析道,“不应该,你说过,拿到那块地的,挂名是个空壳公司,背后投资不容小看。 再者,两年前就拿下了那块地,前段时间才有消息说是做娱乐会所,一是投资方既然有这个能力拿到地,且能稳住不动工,就不会玩这些心思要这点客源,毕竟这块客源已经饱和了,他们占不了大头; 二是向槐城几家大型会所投药的人,最终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把矛头指向那块地皮背后的人。” 在城南地皮规划下来的时候,搞这一出,看似得利的是新的娱乐会所,引出的却是几家大型娱乐会所的投资公司对新的娱乐会所的防备与敌对。 就好比一把一把点燃火种,最后大火的苗头会直指一处,如果她们没有发现这件事背后放了长线,那也只能做被动上钩的其中之一。外人眼中的鹬蚌相争,得利的最终是渔翁。 “城南那块地,不一定是做商务会所。” 沈满知偏头时瞥到京末笑着,一双狐狸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放下腿,挑眉,“怎么?” 京末抬手支了下下颚,似笑非笑,“你上次叫我打电话让上面的人去处理这件事,隔天司佲就给我说,让我去查槐城其他会所的情况,我今天上午报告过去,他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沈满知放松了身体,扯下毛巾擦了把脸,见京末还带着勾人的笑意看着她,走过去取外套,“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京末笑归笑,倒是没把正事忘了,“调查送药背后的人,就交给你了。” 两人出了健身房,沈满知要往楼上走,京末还要出去一趟,“若是我的事耽搁了,城南那块地皮的公司老总那儿需要你替我去见一面,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做敌人。” 沈满知披着外套,挥着手懒懒应下,拐弯走安全通道上楼了。 第十四章 她更像是嫁出去的女儿 清晨六点,沈满知生理闹钟准时醒来,简单洗漱了下,先去健身室锻炼了一个小时,然后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电脑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是昨晚在柜子底层翻出来的。 沈满知视线落在透明硬外壳下显现出来的“股权转让书”几个黑体字,神色微微冷了几分。 回沈家要住两天,顺手捞起了床头的笔记本,得顺便把京末交代的事解决了。 今天天气不错,风清明朗,沈满知回沈家时,就见老夫人在院子里戴一副金边细框老花镜在看报纸。 铁门外停车时的动静老夫人就注意了,抬了下眼皮看到一道倩影款步进来,又不动声色搭着眼看报。 沈满知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一旁的阿姨,语调平淡的给老夫人打了招呼。 沈满知在槐城每个月都要回沈家一次给老夫人带营养品回来,虽然沈家不缺这些,但是这已然成了习惯。 老夫人伸手扶了下眼镜一角瞥了眼沈满知带来的东西,这次是西洋参。 视线落回报纸上,“家里有这些东西,你上次买的都没吃,别买了。” 沈满知站在老夫人身前,视线落在前面一大扇落地窗上,透进去可以看见客厅的情景,空无一人。 “您挑着喜欢吃的就好。” 老夫人翻动了一下报纸,声色略显一丝温和,“今天家里没人,留下吃午饭吧。” 以往她都是待一会就走,没留下过吃饭,更别说住一晚,她更像是嫁出去的女儿,照例回来敬一下孝。 “明早要去缘槿山,我在家住两天。”沈满知留下这句话就往房里去了。 缘槿山是槐城的一处陵园,沈满知的生母葬在那里。 老夫人抬手摘掉眼镜,指腹蹭过眼角,目光有一瞬间的凝神。 临近开午饭时,沈满知才从二楼房间出来,刚巧碰到三楼楼梯转角下来的蒋旭。 谢玉兰嫁进来那年,他来过一次,五岁,两个月后搬出去了,十八岁考上外地的大学回过沈家一次,沈满知都见过。 他如今自己的事业有成,偶尔还去沈家公司帮一下忙,其余的事都置身事外。 沈满知对这个人没有敌意,因为他也不曾敌对她。 谢玉兰和沈珞都不在,沈段文整天在公司自然也是不在的。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落座在老夫人身边。 饭桌上除了阿姨布菜的声音外,格外的安静。 沈满知夹了一块清蒸鱼肚皮面的肉,低着眉眼仔细的剔了刺沾了酱汁放在老夫人碗里,又神情自若的吃着碗里的饭。 老夫人怔了一下,夹起鱼肉送进嘴里,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她的亲孙女,被逼得不愿意回沈家,尽管她作为老人对她严肃且冷淡,这个家再不值得,她也始终肯留出时间来敬一份孝。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上午在院子里吹了些风,饭后就有些精神不济需要休息,蒋旭早已离开餐桌。 于是沈满知起身搀扶着老夫人回房间,老夫人对待她又向来冷淡,祖孙俩也一时无话,沈满知照顾好老夫人躺好后,掖好被子,又关好了窗,留一处小的通风,轻声离开了。 从老夫人房间出来,沈满知往楼下走,她的电脑和文件还在自己的车里。 三楼房间的阳台上,银灰色窗帘间,摇椅上的男人交叠的长腿上摊开一本书,高挺的鼻梁下架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视线落在楼下院子里的一抹纤细的背影上。 他记得五岁第一次来沈家时,那个小女孩还带着奶音的声气,脆生生的喊他哥哥。 沈满知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放着银色笔记本,屏幕内容是一个文件目录,归例了这次槐城被调查出的十来家大小会所。 这些剂量就足够背后的人死罪。 京尾会所的一些隐秘角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她在发现端倪后,第一时间将副经理花黎交至警察局。 那么其他会所的呢? 在发现类似情况后,一些会所与工作人员和包房公主有意接触的人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拿钱做事,要么是背后人的下线。 前者的话,既然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就不成问题;后者,多数应是有组织的潜逃了,抓出幕后黑手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因为利用副经理花黎带药进来的人他们也还没找到。 沈满知思考了一分钟,十指开始灵活的在键盘上飞起落下,电脑屏上不断跳动的字母编码令人眼花缭乱,指尖飞旋间隐约可见的幻影。 她半曲的食指扣在回车键上,窗口开始出现一排排的读条。 读条几秒后完成,十指开动,屏幕上游移的白点灵活的钻出防空密布的虚拟网络。 在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结果前,不宜打草惊蛇。 秦家。 秦时睁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冷峻着一张脸听母亲给她讲这后半学期及寒假的安排。 常郁对他的管教颇严,但秦小少爷秉持尊敬长辈的优良传统和从小培养的教养,对家里的安排从来都是选择理智接受。 于是被逼得太紧的少年,在正好的年纪有了叛逆的灵魂,靠在外面的肆意玩闹来缓解压家中的紧迫感。 瞥到楼上下来一身黑色正装的秦宴风,小少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过去。 常郁穿一件墨绿色线裙及小腿,搭一条白色丝绒披肩,手里拿着安排表,低着眉眼细细勾画,没有注意到眼神儿飘忽的儿子。 秦宴风边向外走边扣着外套手袖的纽扣,接受到秦时睁的视线,目不斜视的出门了。 “一月中旬放寒假,隔天我带你去见岳老师,参考你这学期的分析报告……” 门口传来声响,是秦宴风在换鞋,常郁循声看去,神色淡了几分。 回眸来看面前的人时,发现她向来乖巧听话的孩子视线一直随着那男人,眼神似乎带着一丝……向往? 常郁止住这个想法,一双落尾眉轻蹙,“秦时睁。” 秦时睁回过神来认真看着母亲。 “回房间学习去。” 她的孩子必定是要有出息的,绝不能像那个大少爷不得秦家重用。 秦时睁被遣回了书房,书桌上摊开着几套卷子。 他盯着看了一眼,掏出手机给他哥发消息。 【秦时睁:哥,你是不是要出去约会?】 【秦宴风:不是。】 【秦时睁:你今天穿得过分正式了,特别帅。】 黑色西服,里面的衬衣也是黑色的,比起这半个月来标配的白色衬衣所凸显的温润矜贵,一身黑更显妖孽深沉,过分帅气撩人。 【秦宴风:谢谢。】 秦时睁:…… 我那是在夸你吗?你这样的行为像只炫耀自己羽毛的孔雀,心里没点数么...... 少年冷着脸把手机丢一边儿去,拿起笔做试卷了。 第十五章 这个家,没有人对她好 秦宴风是临时接到沈老夫人的电话的,周末没事,他应下了,慢吞吞的开始换衣服,挑了件顺眼的黑衬衣,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它穿起来应该蛮舒服。 带一点丝薄的柔滑感,更显整个人的慵懒,高级定制又不失矜贵风度,外加几分自身得天独厚的样貌和身高优势。 他可能自己也没在意,他今天是过分撩人了。 所以沈珞在下午四点半左右逛完街回来,手里提着两个奢侈品袋子,踏进大厅时,视线就被客厅沙发处的男人吸引了去。 比上次见到时更让人脸红心跳。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听见沈珞回来的声音,温声道,“珞珞回来了。” 沈珞及时收回视线甜甜的对奶奶一笑,才又看向那男人,向来贯以甜美的嗓音带一点惊喜,红唇礼貌矜持上扬,“秦先生。” 男人抬了下眼皮,微微颔首回应。 沈珞提着东西上楼,回房间的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抿了抿唇,红唇娇艳欲滴。 再下楼时,听到奶奶温和的声音,“满知应该还在休息,她不喜欢在下面待着,你可以上楼去她房间。” 秦宴风礼貌回应,“让她休息吧,我没事。” 沈珞迈着步子下楼,闻言心里不免疑惑,沈满知在家? 今天好像是她例行回来的日子吧,竟然留下了? 那么……秦宴风也是因为沈满知在这里才过来的? 沈珞心里明了几分,神色未变的走过去。 老夫人午睡后起来招待秦宴风,这会儿又困乏了,请秦宴风自便后,朝沈珞招手,“珞珞,你招待一下,陪秦先生聊聊天。” 沈珞温柔应下,看着管家掺扶着老夫人上楼。 秦宴风手里摊着一本书。 沈家客厅一整壁书橱,茶几下也整齐放着几本书,沈夫人最开始和他聊了一下沈满知回沈家的情况,而作为正主的沈满知一直出现过,老夫人也没让人下来,闲着无聊,老夫人提了两次让他上楼去看看。 沈珞白皙纤细的长腿并拢靠向一侧,端正优雅,仅这样看,别有一股兰质薰心。 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还有着一把温柔甜美的嗓音,“秦先生,姐姐还没下来,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及晚饭时间,我带您去周边走走吧?” 男人低眸翻着书页,纸张边缘在指腹划过,声音冷淡,“谢谢,不用了。” 沈珞抬眼看了下楼上,没有丝毫动静。 男人的态度礼貌而疏离,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样的态度是骨子里长期形成不会一时改变的,所以,他对沈满知的态度可想而知并不比她好多少。 加之昨天下午在c大门口遇见沈满知以及当时在对街的秦宴风,沈珞看着几步之远沙发上整装黑色系沾染禁欲感的男人,袖口露出一截稍显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书卷,看起来理应是温柔绅士的,但他偏偏冷淡矜贵。 沈珞思考了一番,柔声道,“我没想到姐姐今天会留在家里,以往她都是上午来坐一会儿就走的,早知我应该在家陪着姐姐。” 她知男人不会对其他的感兴趣,但和他有关的,哪怕是沈满知这个未婚妻,他说不定可以听进去一二。 男人两秒后合上书,倾身将书规规矩矩放在茶几下。 沈珞眼底微亮,以为他打算听她继续说下去,还没等她开口,男人站起身来离开客厅。 “秦先生,卫生间在一楼左拐。” 她以为男人要去洗手间。 但秦宴风一步一步踏上楼梯,头也没回,懒洋洋道,“我上去看看你姐。” 男人上楼后,沈珞神色却慢慢淡下来,松着背脊仰靠在背垫上。 当初和母亲商量把声名狼藉的沈满知嫁给不受宠漂泊在外十来年的秦家长子,如今怕是真的便宜她了。 秦宴风站在沈满知房间门口,屈着两指扣门。 沈珞想找话题和他聊,事关沈满知今天为什么会回来,以及为什么以往只待一会儿就走,之前老夫人大约和他说了一些。 沈满知回槐城的这两年里,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一天提着礼品回来看老夫人。 不做停留,也不和老夫人说心里话,就只是闲坐着,说她尽孝,好像也不是,说她不孝,更不应该…… 毕竟这个家,没有人对她好,甚至连老夫人都不曾偏爱她,多次苛责过她,但她却把这件事放在了行程里。 纵使老夫人先前没有和他谈,他也不太感兴趣,毕竟那女人可是很有把握的能让沈家退婚,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他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里边没人应,虎口顺着把手轻松下压,没锁门。 秦宴风手掌轻推进屋,反手关上门,一抬眼就看到床上的人惺忪着眼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秦宴风往里走了几步,房间里的光线很敞亮,落地窗拉开的窗帘有日光折射进来,房间简约风,阳台上摆放着毛绒玩具。 沈满知浅眠,房间隔音其实很好,但门锁开的时候,下意识半睁着眼盯着那儿,人尚未清醒,骨子里倒是防备。 然后她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突显几分妖孽的男人进了她房间。 沈满知身体未动享受了下被窝的舒服,清醒了经络,才懒懒撑起身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声音不免带些低哑,“秦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 男人立在床尾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身姿修长,翩翩如玉,“沈老夫人请我过来吃饭。” 老夫人叫的人? 怎么没让她下去? 沈满知看着男人一幅闲散的样子,敛眉道,“您上来干什么?” “无聊。” 着实无聊,不然她也不会在房间待一下午,沈满知捞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半左右。 反正都醒了,何况屋里还有个男人,她身后靠着软枕,准备起来穿衣服,然后看着秦宴风,“劳烦您转个身。” 她睡觉脱了毛衣穿一件修身打底,纤细的脖颈延至平陷的锁骨下是白皙细腻的肌肤,此地无银三百两,秦宴风视线不可避免的扫到一眼,随即垂着眼转过身。 沈满知套上毛衣后起床,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一双长腿细长笔直,弯腰整理了床被,往房间的洗手间走,也没赶人走,“您随意。” 秦宴风抬步走向房间的落地窗前,视线所及是沈家后花园以及远处的小山丘,风景甚好,也清净。 房间传来轻缓的敲门声,男人立在原地视线透过落地玻璃窗向外延伸出去,丝毫未受影响。 敲门声不断,沈满知正好洗完脸,拿着毛巾面无表情吸走脸颊滑落的水珠,然后走出卫生间,瞥了一眼事不关己的闲散人员,慢悠悠过去开门。 第十六章 这男人好难伺候 沈珞笑容恬淡,视线规矩的放在眼前的人身上,手里拿着摆盘漂亮的水果,嗓音溺出几分甜,“姐姐,这是厨房准备的水果,秦先生在你房间,我看你们一直没下来,就拿上来了。” 沈满知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果盘,眼底微凉,一句“知道秦先生在我房间还来打扰我们”在唇齿间及时收回,只是神色许些冷淡,“不用,我们待会儿就下来。” 随即也不等沈珞多说一个字就关上了门。 她和沈珞的不对付,不是她装贴心懂事识大体的妹妹,她就能陪她演的。 沈珞丝毫不意外沈满知的刚刚的做法,心里微哂,端着果盘准备下楼。 蒋旭从楼上下来,边走边扣着西服袖口。 沈珞正好在二楼走廊,“哥,要出去?” 蒋旭轻微应了声,视线往她身后一瞥,沈珞所在的走廊后唯一的一间房,是沈满知的。 男人脚步没停,因为沈珞跟在他身后下楼,才随口问道,“怎么了?” 沈珞细声细气,语调轻缓,“厨房切了水果,秦先生在满知姐房间,我就想着正好拿过去他们吃,满知姐没要。” 蒋旭知道沈满知与秦家少爷联姻的事,也没多问,和管家打了招呼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就出门了。 沈珞把果盘随手放在餐桌上,纤纤细指点着大理石桌面。 她站在沈满知房间外,虽然是和她对视,但余光里却是女人身后阳台处男人的背影,身形偏瘦,站姿还夹带几分慵懒。 是一种因为环境舒适而心里也放松的慵懒感。 有了联姻关系,终究是不一样的,沈珞睫毛微颤,原本甜美的神情一点点收敛。 沈满知关上门转过身,眼底印着男人欣长的背影,日光折射透过玻璃窗给男人周身镀一层虚幻的光色,矜贵而不自知。 恰时秦宴风转过身,背着光的男人瞳色极深,犹如神袛般淡漠高贵,却漫不经心的落在几米开外的女人身上。 他音色质感偏冷,不夹带一丝情感,“你反对这桩婚姻,是不想顺了沈家的意,还是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 沈满知手里还拿着白毛巾,闻言勾了半边唇,“两者皆有。” 结婚这个事暂时没在她的人生规划中。 秦宴风的视线随着那一抹笑带出来的美色对上女人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漂亮的,晕染几丝娇媚的眼,眼神明亮似有星辰,神色坦然也很随意。 秦宴风隐去眼底的探究,瞥开了视线,往前走了两步落座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沈满知看了他一会儿,这男人惜字如金,和她一样。 见他没有再开口,去卫生间放好毛巾,出来化了个淡妆。 她极少化妆,大多时候是为了撑起场合需要的气势,有时候一抹口红也足够惊艳。 秦宴风不知她为何在家要化妆,虽然看起来是比昨晚在警局里见到她更漂亮,但也无形中多了几分矜冷疏离。 等收拾好后,她问,”要下去吗?” 男人声色懒散,“无聊。” 沈满知微微挑眉,“楼下小花园不错。” 秦宴风思考了两秒,终于起了身。 人家赶人给了台阶,他不能不下吧? 小花园在客厅偏厅的玻璃门外,楼下客厅没人,秦宴风跟在女人身后停下来。 “要喝什么?” “随意。” 男人冷淡的甩了两个字,转身去小花园了。 沈满知看了眼背影都透着冷漠疏远的男人,突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这男人好难伺候。 厨房有厨师和阿姨在准备晚餐,沈满知看到一壁柜的红酒和下方的茶叶罐,沈段文爱好茶道,能入他眼的自是正宗可遇不可求。 她转身去了厨房,“岚姨,泡杯金骏眉。” 岚姨转过身来看到她,连忙洗净手,“好嘞大小姐,我这就去。” 沈满知靠着壁柜边上,“奶奶在楼上?“ 岚姨是沈家老人了,对沈家也是尽心尽责,“老夫人下午起来接待了秦先生,又困乏了,这会儿还在房间休息。” “奶奶最近食欲怎么样?” 岚姨烧好专门泡茶的水倒进玻璃杯里,“老夫人吃得清淡,每日三餐也是正常饮食,大小姐拿的营养品老夫人也都有在吃,老夫人岁数大了,难免精神气差一些,大小姐不必太担心。” 大小姐不愿意回沈家,但是对老夫人却极为尽孝,岚姨都看在眼里,外界再怎么说她名声不好,岚姨在心里都会下意识反驳。 沈满知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岚姨把茶叶放进茶杯,沏好茶放在托盘里。 “安排营养师给奶奶制定饮食吧,岚姨您多上点心,给我吧。”沈满知接过岚姨手里的托盘。 其实老夫人只是太孤独了,大小姐要是经常回来就好了,岚姨知道多说无益,温和的笑了笑,“老夫人现在的饮食就是营养师搭配的,少爷半年前安排了这件事,老夫人胃口挺好。” 沈满知微愣,是蒋旭啊,“嗯。” 她端着茶走了。 岚姨皱眉搓了搓手,想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小姐在这个家像个局外人似得,她还在她面前提蒋旭少爷,难免会伤了她的心,岚姨轻声叹气。 沈满知没放在心上,这个家于她来说早已经失去意义,蒋旭在这个家的地位也与她无关。 走到偏厅的门帘后,听到前面小花园里传来的娇笑声,沈满知停下脚步,抬眼看去只看到男人背影。 从她的角度看到坐在秦宴风身边的女人微微倾身,笑容明媚的脸颊蹭上了男人侧边,好生暧昧。 沈满知把手里的茶放在旁边的台柜上,漫不经心的就着杯盖拂去茶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沈珞的声音向来很有辨识度,优雅中带着娇柔,一听就能惹人怜爱。 “我听周少爷说,秦先生喜欢音乐会,大剧院那边请了柏指过来,我手里有票,姐姐倒是不喜欢这个,我可以邀请您一起去吗?” 欣赏音乐会的人自然知道这位低调且实力超群的国际指挥家,在国内也很少出席一次演奏会,前来慕名的数不胜数,一票难求。 她的票还是分配给c大音院仅有的几张票中的。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全身上下透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淡漠,从沈珞落座在他身边起第一次开口,“柏卿?” 沈珞眼神亮了亮,温柔笑道,“是啊,柏指以前还是c大音乐系院长带出来的,也算是半个槐城人……” 沈满知放下茶杯走了,留下味道有着淡淡甜香的浓茶徐徐散着热气。 老夫人的房间一般都是虚掩着,以防意外发生旁人来不及发现。 房间光线柔和,床头立着一盏小灯,摊开的书搁在老人右手边。 沈满知动作轻微的扯过被子盖着老人露在外面的手,拿过那本已经陈旧书页泛黄的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不知是不是人到了一定岁数或者阅历,都喜欢从一些大彻大悟中体会圣人的思想,对过往那些纠缠执着的事慢慢有了悔改或理解,开始变得温柔随性。 摊开的那页写着四行字。 不睹恶生嫌,不观善劝措,不舍智就愚,不抛迷就悟。 她时常能想起一个画面。 古寺钟楼,香鼎经文,一抹挺拔如松的背影立于石阶之上,脚下踏的是佛门净地,耳边听的是经文轮颂,他知晓这世间一切行事法则,只听不语,不置可否。 光与风影缠绵,不染一丝纤尘。 第十七章 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晚上用餐时,老夫人才转醒,沈满知扶着老夫人下楼,客厅里很是热闹。 沈段文和谢玉兰都回来了,自是和秦家少爷未来女婿一番寒暄,沈珞也在一边陪着。 洽谈热闹得像是沈珞才是秦宴风未婚妻。 沈满知看着沈珞脸上快要溢出来的欢喜,又看了眼谈话热络的沈父。 见老夫人下来,沈珞起身过来扶着老人朝另一边向沙发走去。 沈满知不动声色的放了手,转了方向过去坐在秦宴风身边,她从来不像沈珞那样的端正淑女,所以坐姿都是随意懒散的,靠在沙发后垫上,和旁边男人的姿态如出一辙。 秦宴风面前放着一杯茶,上好的金骏眉,已经变成一杯冷茶。 瓷白的杯口印着很浅淡的一抹红。 沈满知看了良久,然后侧眸看着旁边的男人。 秦宴风察觉到女人眼底的神色,顺着视线看了眼自己面前那杯茶,搁在腿上的一只手食指微微弯曲。 他面无异色道,“不是给我准备的吗?” 沈满知静默片刻,微微启唇,“……你喝了?” 他语气轻缓,答得一本正经,“如果没有那抹口红,可能就喝了。” 两人坐得近,交谈的声音很小,旁人看来像是在说私密的话。 沈珞微微弯身挑了颗提子,慢条斯理剥皮,睫毛微颤,眼底最后一幕是对面沙发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 谢玉兰瞥见女儿的动作,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秀眉夹杂了一丝不悦。 老夫人看到两个年轻人说悄悄话,轻咳一声,“还有半个月你们就举行婚礼了,满知明早去缘槿山,带秦先生一起去吧。” 秦宴风离开槐城这么多年,对缘槿山这个地方已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见沈满知没有拒绝,便没有多说。 只是第二天他开车过来接人时,在女人眼底看到一丝诧异,然后听到她略带一点嫌弃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秦宴风看着站在客厅杵着拐杖严肃的老夫人,他昨晚回家才了解到缘槿山是槐城一处陵园,并且沈满知亲生母亲葬在那里。 男人眼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来,语气放得很轻,“见家长啊。” …… 沈满知被男人吊儿郎当的话撩拨了一下,难得噤了声。 不过沈满知没让他上去,她让他先走,不必等她。 车子停在空旷无几的马路边,秦宴风降下半边车窗,手腕搁在上面,他也根本没想过上去。 女人身上的清香还丝丝缕缕飘散在车内,他打开储物盒拿出一包香烟,低着眼拆开,尼古丁的香烟气味渐渐代替了女人残留的味道。 他只吸了几口就灭了,神色淡然的把着方向盘掉头离开。 沈满知路上买了一束白菊,沿途走上陵园,在一处墓碑前停下,八寸的黑白照片上是一个极美的年轻女人,眼角眉梢都是温婉娇美,自有一股深闺小姐知书达理的气质。 沈满知从来不说煽情的话,静静的靠着墓碑坐了会儿,有点没点的挑了些最近的事来说,声音轻柔,眉眼间的神色也被清晨的山风轻抚得很温柔。 昨晚秦宴风离开沈家后,她回房间拿了从京尾带来的那份“股权转让书”去了沈段文书房。 沈家的企业最近有些麻烦,碰上海外恶意竞争对手,公司股票摇摆不定,导致一部分小股东手上的股份轻易地被高价收购,这本来对沈段文这个董事长来说没什么威胁,毕竟他是最大的股东。 不过,他手里拿着的包含沈满知和原配夫人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一旦沈满知收回她应有的股份,他手里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您知道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意味着什么吗?” 沈段文沉着眼看着沙发处懒散随意的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无不在揭开他的伤疤。 沈满知嘴角微勾,声音及其平淡,完全不像是在两人剑拔弩张的局面下,“意味着公司在每一件事情的决定权上,我可以和您平起平坐。” “混账!”沈段文怒道,大概是没想到沈满知会在这个时候拿回他手中的她那份股权。 “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以为是儿戏?你的股份自然在你名下,我不会动一分一毫。” 沈满知视线下压,淡雅一笑,“我母亲那份也在我手上。” 当年沈老爷子分配遗产,沈满知和沈家原配夫人湛云清,也就是沈满知母亲,各占百分之十五。 湛云清当年生下女儿后,做了一份法律生效协议书,在沈满知二十五岁后,她手中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转让给沈段文,在沈满知二十五岁前,她手中的股份归沈满知所有。 湛云清曾经做的这个决定,沈段文是知道的也没有异议,毕竟谁也不知道两年后沈家夫人会发生意外,沈段文也重组了家庭。 这一份“股权转让书”无疑是沈满知二十五岁前的最后保障,是湛云清未卜先知给她撑起的最后一份骨气。 二十五岁后,若她还未渐丰自己的羽翼,那也是自讨苦吃。 沈满知神色冷了几分,抬眼看着几步远的男人。 她的语气轻缓,却夹杂冰冷寒意,“您以为我真的稀罕这点股权? 年少时没有管过我,长大了莫名其妙被强制安排婚姻,真的,过分了。” 沈段文知她说的分分在理,不过毕竟时过境迁,他最终还是偏袒了谢玉兰母女,对于这个大女儿,后来也没放多少心在上面。 男人阴沉着脸,“这些年,你看看你的名声给沈家带来多少耻辱?秦家同意你过门,秦宴风也不是老头残废,你还不知好歹?” “是我把自己的名声弄坏的吗?” 沈满知略显尖锐的视线直视中年男人,眼底已然是灰蒙蒙一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刻在沈段文心上。 “是我八岁就学会找人拐卖沈珞,还是我十二岁就自导自演拐卖了自己嫁祸谢玉兰? 是我十三岁就学会夜不归宿,还是我遭受校园暴力却被说拖累了沈珞?” 沈满知慢慢站起身,声音平缓,越没有起伏越是让人心惊,“您以为我后来的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逃学,打架,混迹夜店,名声败坏……” “住口……”不知是不是戳到他痛处了,沈段文脸色涨红。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笑了下,几乎是温柔的,“这桩桩件件,您要是用心去查,我会污蔑了谁吗? 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您不是出差了,就是听信谢玉兰母女的话,从来不在乎我说什么。” 她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您每次都说同样的话,这孩子,太让人失望了。” 失望多了,就不在乎她了。 于是,她也懒得说了。 “沈满知!”在商场叱咤风云多年的男人暴怒一声,却没了下文。 她看向男人,眼神凌厉,“但真正让人失望的,不应该是作为父亲的你吗?” “……” 沈段文目光微怔,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不知是怒火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愧疚。 夫人走后的第二年,谢玉兰跟着他回沈家,那时候沈满知才三岁,他把孩子全权交给谢玉兰,来年有了沈珞。 一开始是谢玉兰带两个孩子游玩,沈珞差点被拐卖,姐姐没注意照看,他用了家法,沈满知养了三个月的伤,那年她才八岁。 后来他出差回来,只是听谢玉兰说沈满知被人贩子抓走了又回来了,他只是多问了几句女儿身体怎么样,以为人回来了就好了,其中遭遇他没提一句。 慢慢的,谢玉兰会跟他说,沈满知乘他不在家夜不归宿,到处鬼混,她教育过几次她都不听,沈段文开始偏袒听话文静学习、成绩优异的沈珞。 后来,打架斗殴,混迹夜店,沈家大小姐名声败坏,他时常能在生意场上听到同行对沈家的嗤之以鼻,对他作为沈家家主能力的猜忌,他开始反感这个女儿。 相反,漂亮端庄,知书达理的沈珞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开始走向槐城第一名媛的路,对比下来,他更不想管沈满知。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沈满知对于亲情的渴望一次次湮灭。 沈段文闭了闭眼,遮住眼底情绪,几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不是你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理由…… 沈家不是平民小户,外面多少人盯着沈家倒下,你作为沈家大小姐,有些事必须承受,”他松了松语气,尽量温和道,“两家联姻,对你再好不过,秦家那位青年才俊,秦家也愿意接受你,才匆忙安排了这次婚姻,你们还有半个月结婚,你懂点事,顾全大局。” 沈满知静静的看着他说完这一席话,她怎么能指望沈段文心软呢。 “嗯,顾全大局,秦沈两家联缘,把我的婚姻当做沈珞婚姻的跳脚板是吗?下一位女婿,你们是想要秦家最受宠的那位小叔,还是京城隐世权贵霍家太子爷?” “……” 谢玉兰母女的小把戏她从来懒得揭穿,她一眼就能看透她们的目的,沈段文也没有反驳,恐怕连多说一句都是欲盖弥彰。 “您真的以为,沈珞她担得起吗?” 沈段文打断她,“她不是你,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让我们担心过。” 沈满知突然向他看去,神色难辨,只是细看仍有一丝不可置信,就因为她们不一样,所以才区别对待。 她低眸无所谓似的弯唇,懒懒开口,又回到一副纨绔样子,“那就试试,我会不会让沈珞如你们所愿。” 沈段文怒目而视,沈满知这些年在外面混,万一真的做出什么来也不好说,只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让谢玉兰亲自去秦家退婚。”沈满知抛出第一个条件。 当初她怎么掐媚求来的联姻,如今就怎么觍着脸还回去。 沈段文沉着眸子安静了片刻,“退婚这个事不行,秦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人家愿意要你,也承受了外界的风言风语,突然退婚,秦家肯定不愿意,两家结仇,得不偿失。” 沈满知简直要被气笑,“谁提的要让我和秦家少爷联姻来着?美名其曰算得上门当户对,性格互补,现在知道其中利害了?” 沈满知状似了解的点点头,“我看沈珞倒是很喜欢那位少爷,若能促成他们的婚姻,既暂时保住了您在沈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讨好了秦家,一举两得,您觉得呢?” 像是被说中心里的想法,沈段文眼神闪躲了下。 沈珞今天对秦宴风的态度的确很是亲昵友好,不止谢玉兰看见了,他也多少察觉到一点,但是…… 正如沈满知说的,沈珞将来要嫁的人不应该是秦家最不受宠的一个大孙子,他们为沈珞铺的路就是豪门世家继承者的媳妇。 而沈满知的目的不仅是宣明了目的,也想毁了他们为沈珞铺的路。 舍弃公司部分掌权,或者舍弃沈珞这条与权贵结缔的路。 沈段文没有回话,低沉的脸色,他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她,不知是不敢直视,还是根本不想看。 她临走前,点了点放在沈段文书桌上的白皮纸的“股权转让协议书”,语调轻缓,“要么退婚,要么我拿回属于我和母亲的股份权,下周三,我会去参加股东会议。” 小山丘的风徐徐吹来,那天从沈段文书房出来,不是谈判赢了的喜悦感,反倒是一股苍凉和心累,满目都是失望。 没有下一次了,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满知收回思绪,慢吞吞站起身来,弯腰伸出手,指腹轻蹭了下照片上的年轻漂亮女人。 “湛美人,我有点想你。” 女人的声音很浅,被风吹散,连尾音都低得模糊。 京都。 保留传统古色的京家大院,有着苏州园林风格的国风设计,从前厅到后堂,其中数不尽的小道曲径,翠竹绿叶,随风摇曳出温柔动听的沙沙声。 小庭院的廊桥尽头是一方清泉,波光粼粼,风声翠竹。 廊桥有一紫檀木桌,白玉石香炉里放了一撮香,年轻女人穿一件蕾丝勾边的靛蓝色旗袍,开到半侧,若隐若现的白皙长腿和黑色细高跟鞋衬托下的细嫩脚踝。 女人怀里蜷曲着一只毛发细软的白猫,被撸得舒服的半眯着眼,尾巴一下一下扫着女人腰间勾勒出的诱人曲线。 卫松站在小庭院,看着廊桥尽头处的一抹纤细背影,和那人腰间冒出来摇得懒散的半截尾巴,微微眯了眯眼。 京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热也是有联姻一说,门当户对不过卫家的少爷。 半个月前,卫松本来是应该和京家小姐见面的,但是他懒得来。今日京家宴请招待,他被老爷子强行拉过来,听着一群中青年人谈论小辈婚姻,途中随意找了借口暂离。 京家大院很绕,他没让人带路,自己随意就走到了一处小庭院,翠绿青竹,风声响动,像低哑的风铃声,他稍抬视线,就瞥到了廊桥一抹背影,亭下美人,慵懒诱人至极。 从后院回来,正厅中几位长辈就两位小辈的事还在娓娓而谈,若不是为了弥补半个月前没和京家大小姐见面的失礼,他也不至于来这里。 京家大小姐京馥香,正真的才貌双绝,秀外慧中,世家子弟。 然而今天因为误机的原因,迟迟未到。 直到正餐时间女主角都没到,京家自知招待不周,京老爷子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在座的京家家眷,偏头沉声问身边的管家,“京末呢?” “二小姐在后院,刚刚让人去请了。” 京老爷子应了声,温和的笑着让众人上餐桌。 正厅的前院种有古树,一方清泉水池,青石板的小路径上一抹倩影正慢慢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只步调傲娇的异瞳白猫。 年轻女人盘着一头乌黑长发,一根银簪,碧绿簪头的流苏垂下,走动间摇摇曳曳,裁剪贴身的旗袍勾勒出女人纤细漂亮的身段。 京老爷子坐上位,自然最先看到她,招手道,“京末,快过来。” 众人一一看去,女人肌肤白皙,眼眸清亮,顾盼生姿,倾城之色。 卫松掀眼看到离他几步远的女人,美色撩人。 他想起前些日子去槐城,见周觅和一个气质绝佳的女人打招呼,他多问了一句,只知是京家的人,原来是京家二小姐。 不是和他联姻的人。 京老爷子想着年轻人多少能有点话题,于是把京末叫到身边向卫家少爷介绍道,“这是馥香妹妹,京末,今日实在招待不周,家女没能赶回来,耽误了正事,还请卫少爷体谅,下午让京末陪着讲讲馥香的事,她俩姐妹感情最好……” 卫松没怎么听进去,只是看着女人漂亮眉眼间泛着一点冷清,然后不卑不亢的低声道一句“卫少爷”。 男人微乎其微动了下唇,稍微松了松身体的不适感。 第十八章 活命的机会要不要 深夜,蔚蓝的海面泛着层层波纹,暗藏着波涛汹涌,天空铺一层深蓝色的幕布,海与天色相接,只窥见其中海波辽阔的景色。 码头一艘灯火通明的大型游轮缓缓关闭最后一条迎客通道。 身形干瘦的高个男人步履匆匆的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顺着人潮前往早已订好的客房。 男人稍稍偏着眼角看了看这一层寥寥无几的客人,低着眉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 男人关上门,再小心的锁好门,才放心下来。 这是一间阳台房,费用不低,男人很满意,放下行李箱,房间空间很小,阳台处有景观遮挡。 男人走到阳台,偏头看了眼阳台遮挡视线的救生艇,心里了然,还知道为他准备救生艇,这一单生意做得值。 转身踏进房内那一刻,突然心口突突一跳,阳台厚重窗帘后立着一个黑色轮廓的影子。 本来就好不容易上了游轮,男人一路赶来就汗流浃背,在瞥到身侧的那抹黑影时脑袋一懵,动作小心的抽出腰侧的匕首,悄然转身背靠着外面阳台的推拉玻璃门后。 一滴滴冷汗顺着黑色寸发流下来,粘着眼角,男人放轻呼吸,在观察几次后,发现只隔一层玻璃门被厚重窗帘裹着的黑色影子并无动静,狠戾的握紧匕首,快速的绕出手臂将长匕刺过去。 刺空了,应该不是人身,男人一把拉开窗帘,原来只是一个挂着一套黑色衣服的高架。 虚惊一场,男人松散了神色,松了松手里的劲儿。 等再次踏进房内的时候,眼眸忽然紧缩,连连吓得后退跌坐在地,手里的匕首丢得老远。 “你……你你是谁!”男人本来长得俊俏,此刻苍白着一张脸,神色无不惊恐。 房间内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个漂亮女人,她悠闲的审视着手里的一把黑色手枪,侧着脸没看他,脚边是刚刚男人提的行李箱,已经被打开里面是成捆的现金。 声东击西! 男人颤抖着想要去拿回几步远的匕首,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要是想试试这个深入骨髓的滋味,尽管动,反正是消音枪,外面没人能听到动静。” 女人熟练的拿着枪转了两圈后指向地上的男人,声音混着甜味似的撩人。 男人眼神微促,滚动了下喉咙,两只手慢慢上举,“我……我箱子里有很多现金……你不要开枪。” 女人似笑非笑,瞥了眼男人极力想冷静下来转移注意力的滑稽动作,“比起你有很多钱,我更好奇,这些钱怎么来的,又或者,这个东西,谁给你的。” 刘牧缩了缩脚,神色不自然道,“防身用的,毕竟……我手里拿着这么多现金,至于,这些钱……是带给国外我一个工地上的员工工资。” “拿着这玩意儿犯法,你不知道?” 女人轻笑一声,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稍稍扣动扳机,声音沉了几分,“槐城这段时间的会所发生了一些事,是谁指使你做的?” 刘牧曲起一只腿,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来说说你感兴趣的,他们给你准备逃跑路线,告诉你坐游轮离开更安全,给你安排了豪华客房和防身手枪,给你准备现金,说是为了你好,避免追查你到国外……” 她扣上弹夹,“这玩意儿倒是真的,不过其他的都是骗你的。” 刘牧还在想要怎么给对方打电话求救,听到女人一番话猛地抬头,“你找错人了……” 女人没理会,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 “让你坐游轮是为了方便解决你,安排豪华客房是为了降低你的防备心,至于现金……他们根本没想过放过你,怎么能转账给你让你暗地转走呢?” 男人瞳孔微缩,他为对方做卖命的生意,事成之后保护他拿钱离开,两不相干,听女人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人低眉微乎其微弯了弯唇,声音低哑,“我也没想让你相信我,不过你现在有得选吗? 阳台外有救生艇,活命的机会要不要?” 刘牧低沉着眉眼脑中快速分析境况,他拿钱做事被抓住了,这个女人知晓一切,可能是想知道他背后的人的身份。 刘牧软了几分神色,“我拿钱办事,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女人站起身来,踢了踢脚边的箱子,“拿钱办事也要有命在,你手里没点对方的把柄绝不会冒这个险。” “牧羊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刘牧眼神紧缩,听到“牧羊人”三个字,本来蓄好的力一下子软下来,再一次跌倒下来,艰难开口,“你倒底是谁?” “你还有两分钟,考虑要不要告诉我这件事,毕竟对方的人就在这艘游轮上,而救生艇就在外面。”女人的食指已经微微弯曲扣在扳机上,“怎么选,你很清楚。”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戒备不死心道,“我要怎么相信你?” 女人毫不在意,微微眯眼不耐烦道,“你没得选择。” 两方僵持不下,她知道刘牧在等对方的人赶来,就算是来灭口的,她也逃不掉。 “还有一分钟。” 刘牧闭了闭眼,沉着声音道,“我只知道,背后的人是槐城高官,关系网很大,整件事的背后目的就是为了让槐城各大会所老板股东一致对付城南新建的会馆。” “什么关系?” 刘牧忽然一笑,“政府高官雇人做这些事本就是死罪,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拿枪指着男人,神色淡漠,“你拿了他什么把柄?” 被戳穿身份,他不再装老实男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精明劲儿,“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女人静了片刻,微微颔首,“手机丢出去,起来。” 刘牧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一改刚开始的狼狈,拿出口袋的手机扔远,整理了下边幅才像一个正人君子,刚想弯腰下去捡匕首,被人踢了踢后腿弯儿。 男人不屑一笑,往前走蹲下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丢了一些费事的书本,箱子里是几件衣服和大量的美金。 刘牧提着皮箱向阳台走,忽然转过身看着几步远拿枪指着他的女人,“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牧羊人,活跃在云城边境的du、品交易联络人,手握大量秘密与资源。 女人微微挑眉,“云城到处都是你的悬赏通缉,你很出名啊。” 刘牧:…… 男人走到阳台打开窗,救生艇就在甲板上,游轮下低浅的海水边有一艘游艇。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女人,略显疑惑。 女人懒懒一笑,放下枪,“救生艇是游轮自带的,我安排人带你坐游艇走。” 门外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刘牧见女人丝毫没有要和他一起走的意思,“你不走?” 女人转悠了一下枪,靠在墙边,“他们手里有这玩意儿,一起走不安全。” 刘牧真的不是担心她,他是怕她耍炸,踢着箱子翻过窗下到甲板,把着围栏跳上去,游艇上有一个模样老实的矮个男人。 刘牧盯着男人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催促道,“快走!” 第十九章 他说耳钉很漂亮 客房内。 女人嫌弃的把手里的枪别在腰后,拿出一个黑色口罩带上,扣上一顶黑色帽子压住刘海只留眉眼,撩开薄外套,掏出一把双管袖珍手枪,藏身在阳台玻璃门后,厚重的窗帘遮住她的身形。 房间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响过一次后,门口传来滴得一声打卡声。女人握着手里的枪,视线落在房间到阳台处的光线处,黑色影子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阳台,窗户大开,男人俯身撑着窗口,看向海平面,一艘游艇正快速的远离游轮。 男人狠狠的锤了一下栏杆,“去他妈的!” 房间传来另一个声音,“怎么了?” “跑了,追不追?” 刚出来的男人看着手里刘牧的手机,视线落在厚重的窗帘处,“外面有救生艇,你去追,直接办了。” 高大的男人得令后立马翻身下去开救生艇。 江横靠着阳台处推拉门的突起处,看着手里的手机,熟练的解锁翻开通话记录,除了与他的通话并没有其他人,刘牧能这么顺利逃走不可能没有人联络。 江横的动作轻声的拿出枪,枪口缓缓抬起指向厚重窗帘处的一团阴影。 屈身藏在暗处的女人眼角微微下压。 枪声扣动扳机,子弹咻的出管口,耳朵尖忽然一动,迅疾如电般滚身而出,消音枪的后挫力有些大,她顺势翻过单人床到另一边。 江横的子弹才出枪口,女人就利落的滚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反应,手中的的枪被击中手腕脱力甩到阳台外。 女人站起身来甩来床柜旁的烟灰缸,江横侧身一躲,翻身而过,捡起了就近的女人甩过来的一把枪,矮着身射击。 …… 假枪!!! 女人“啧”了一声,“别意外,这不是你们留给他的枪吗?” 所以刚刚她其实是拿着把假枪在和刘牧谈话。 江横只迟疑了片刻,抱头滚身到阳台玻璃窗后,去捡自己的枪。 女人沉着眼扣动扳机,子弹伤到了男人手臂。 房间的门离她两步远,她刚刚伤到了男人的右臂,他根本不能再用右手开枪,否则他的手会废掉。 房间出奇的静,女人坐在地上,背靠床边,听着阳台的动静。 江横额头冒汗,看着手臂的伤,咬牙忍痛,女人的枪法很准,他不敢轻易冒险。 他偏着身子,靠着玻璃门窗,厚重的窗帘遮住他的身影,“人是你放走的?” 没人回话,江横等了片刻,他不能坐以待毙! 迅疾的现身握枪指着女人刚刚站的位置。 女人不在,唯一的视线盲点就是床那侧下面。 江横举着枪轻声移过去,正走到床前,阳台传来动静,江横赶紧卧倒在地翻身滚向床边,他现在是腹背受敌,思虑了片刻,把枪指向阳台处。 不过回来的是刚刚去开救生艇的男人,同伴刚从阳台踏进房间,江横就意识到不对,反身举起枪时,女人比他快一步射中了毫无防备的高大男人,同一时间翻身躲过江横的子弹从床尾弹出射落他左手的枪。 暂时没了威胁,她很快站起身来一记横踢击倒被射中腿半跪在地的高个男人,收了男人身上的枪,顺便踢远了江横掉落在地上的枪支。 江横只是伤了右手,在女人走过来的时候屈腿蓄力勾住她的小腿,左手手肘顺势而出,女人被绊住铺上床,下一秒一只手就锁住了江横的喉咙抵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捏着一颗小东西放进了男人的外套口袋里。 她没用多大的力,江横很快就借着手劲儿要抓拿她手臂,被她抢先一步侧身踢了一记胸口。 高个男人伤了一条腿,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女人一脚揣在伤口上。 “唔!” 她没有再打下去,从阳台翻身而出,沿着狭窄的甲板边沿躬身而跑。 尽头是游轮公共场地的露天景观外厅,灯光有些暗,兴许是为了烘托夜色氛围。 外面的人三三两两,女人很快脱掉了外套扔进垃圾箱,把着身侧的栏杆攀爬到上一层的客房外面的狭窄通道,手枪放进手包里,宽松的长裤褪下后是一条及膝盖处的薄丝绒裙。 再往前走是搁置闲物的地方,她勾出一双黑色细高跟鞋出来,换完装后,勾掉口罩,撕掉额头上的假刘海,姿态从容的散开一头乌黑长发,被卷曲已久的长发有着自然的波纹,尽显女人的妩媚娇柔,她给左耳戴上一枚海蓝色小钻的星形耳钉。 沿着通道往露天景观走,这一层的外围较小,两张小桌,闲散几人,女人的出现并没引起注意,再往里走,就是整个内部的大厅,人影众多,香槟美人,纸迷金醉。 接近十一点的夜晚,在这艘游轮依然人声鼎沸,周觅跟着秦宴风从客房部出来,到一楼约了人谈事。 游轮的人流量汇聚在大厅,走廊通道三三两两站着人,周觅刚收回和金发美人打啵的手就看到了前方走来的漂亮女人。 男人语气轻佻,惯常的调侃身旁的人,“哟,你未婚妻。” 秦宴风一早就看到了沈满知,女人穿着单薄的吊带黑裙,腰肢纤细步步摇曳生姿,裸露在外的肌肤若雪,青丝如娟。 女人一步步走近,像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仙姿玉貌。 周觅摆出一幅笑眯眯的温润来,“沈大小姐……” 客气寒暄的话来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沈满知的纤纤细手环上了秦宴风的腰。 周觅:…… 秦宴风一米八八,低着眉眼看着怀里的漂亮女人,桃花雾面的妆容让她整个人娇柔妩媚,左耳垂上一枚海蓝色星星耳钉格外吸引人。 男人身形堪堪稳住,忍住不适,没推开怀里的人。 “耳钉很漂亮。” 美人弯唇一笑,眼眸潋滟,“谢谢。” 秦宴风没错过女人眼底忽变的神色,刚刚跟在沈满知身后几步远视线飘忽的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 江横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女人的踪影,在大厅巡视了一圈看到一个眉眼神似刚刚房间里打斗的女人,才盯上了她。 原来是沈家大小姐,听闻是和秦家少爷联姻的那位,他看了眼郎才女貌的两人,排除怀疑后面不改色移开视线,走远后还在想真不愧是槐城的性感尤物。 等江横彻底消失在这条走廊里,沈满知才移了视线看了眼男人走的方向。 秦宴风在她抱上来的一刻没有退身离开的原因也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跟踪你?” 沈满知微微蹙眉,“刚刚在下面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像在找什么人,我上来后他就一直跟着我。” 周觅插嘴到,“那男的一看就不怀好意,沈大小姐一个人可得小心。” 沈满知看向周觅,收回了圈着秦宴风腰的手,“多谢周少爷提醒,我还有朋友在下面,应该没问题。” 说完她又看向面前的人,“刚才的事,不好意思了。” 她是指突然贴进他怀里的事。 秦宴风垂着视线看着女人白皙的手从他腰身滑走,抬眼看她,“送你下去?” 沈满知眨了眨眼,“好。” 沈满知跟在秦宴风身边下楼,遇到他们时她也是猝不及防的,还好秦宴风没有在她抱上去的时候推开她,否则绕开江横要更麻烦一点。 周觅看了眼衣着单薄的沈满知,侧身小声对秦宴风说,“你把外套给人家披上,楼下多的是男人找艳遇的……你也舍得。” 后面那句是他自己小声嘀咕的,反正他要是有这样一个漂亮的未婚妻是舍不得的。 秦宴风视线落在身边女人裸露的香肩,几缕黑发若有若无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性感撩人。 不过片刻后就移开了,随后开口,“你冷不冷?” 沈满知没有订客房,游轮明早会在下一个港口停留,凌晨有人来接送她离开,刚刚在客房走廊相遇她不可能再一个人说要回房,被江横调监控发现端倪是很麻烦的事。 正想着事的她,听到这话眉眼一挑…… “嗯?” 秦宴风微微蹙了下眉,然后脱掉外套随意扔给她,“楼下有风口,冷就穿着。” 男人的西服外套无疑是昂贵精细的,沈满知抱在怀里忍住了拒绝的话,天气渐冷,她只穿一件吊带裙,在外面都有些颤,“谢谢。” 沈满知在大厅和他们分开,周觅跟着秦宴风去了贵宾室,她随意环视了下大厅的人群分布,往反方向走到一处隐蔽的圆桌边坐着。 女人纤细白皙的长腿优雅的搭在一起,黑色丝绒裙尾有点荷叶边慵懒的勾勒出腿部曲线,微卷的乌黑长发柔顺的贴在瓷白的双臂,再往上是一张冷艳入骨的美人脸,长睫半垂着,若有若无的冷淡与冷傲,惹得周围闲散的男人女人频频回头看。 大概是因为她手腕间搭着一件男士西服外套,周围的人没有自找无趣上来搭讪。 这也是沈满知接下秦宴风的外套没有急着拒绝的原因之一,她只身前来,并没有朋友在这边,编谎话很简单,但她懒得去圆。 第二十章 嚣张跋扈的小霸王 贵宾室里早已经是觥筹交错,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正端着身子,常年身处领导位置的不可一世的神情,接过对面的年轻人躬身敬过来的酒。 侍者拉开门,中年男人抬眼看见气质卓然的男人进来,立马收敛了刚刚的脸色,眉开眼笑站起身来,“秦先生,周少爷。” 周觅跟在秦宴风身后,懒懒的瞄了一圈桌上的人,眼尾忍不住飘了飘。 秦宴风微微颔首,往一边的单人沙发去,中间的局都慢慢散了,三三两两的安静往外走,很快就有人进来收拾。 中年男人和秦宴风中间隔着一张矮几茶桌,穿着精致的服务生进来恭敬为两人斟上八二年拉菲,走到周觅面前时,男人摆了摆手拒绝了。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周觅,然后笑到,“实在对不住,刚刚那些朋友大老远过来,人等着聊了会天,就先布置了一桌酒菜招待了,我吩咐后厨备着招待二位的晚宴呢,菜马上就上齐。” 欧式风格的长桌,撤下没动几口的美食,铺上绸缎的白色花边桌布,重新摆放新鲜的插花,干净的餐具,服务员有条不紊的准备布菜。 秦宴风从长桌上色彩鲜艳的非洲菊上收回视线,和周觅吊儿郎当的眼神在空中对视。 “张副总监,”周觅随意的瞟了眼周围,带着三分痞的脸笑了笑,“谢谢款待,看您这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我还是出去和漂亮小姐跳支舞吧,谈完事再叫我。” 他对秦宴风微抬下巴,插着裤袋潇洒出去了。 张协阳不甚在意,一张官派脸对旁边的男人儒雅一笑,“周少爷还是这么爱玩,”桌上的菜布置得差不多了,“秦先生,桌上请。” 周觅虽为周家少爷,但是目前的形象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男人从贵宾室出来,往大厅舞池扫了一圈,兴致缺缺。 往闲散几人的地方看去,就被一抹身影吸引。 年轻女人像一只漂亮的蝴蝶优雅地停留在一片吵杂之中,玲珑有致的身段下是一双惹人遐想的双腿,搭在高脚凳一侧。 周觅缓慢的眨了眨眼,在心里扇了自己两巴掌,他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兄弟未婚妻。 沈满知是槐城名副其实的性感妖精,这一点,他一直都是认同的。 绕过大厅跳华尔兹的年轻男女,周觅慢慢踱步过去,在沈满知对面坐下。 女人慢吞吞抬眼看他。 她的眼睛无疑是漂亮诱人的,看过来时眼角有略微上翘的弧度,性感又冷淡。 都是槐城家喻户晓的少爷千金,但准确说来这么些年寥寥数几的见面且都是点头之交,最近这段时间倒是见得多,这其中还得多亏了秦宴风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秉承着一贯嚣张跋扈的作风,女人神色懒散,语气十分傲慢,“有事?” 周觅身体微微后倚,靠在身后的背垫,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c大门口冷言冷语,男人微微弯唇,“上次我们还没加好友。” 沈满知交叠在身前的手还搭着秦宴风的外套,秀长的食指微曲点了点手腕,之前还不知道他和秦宴风的关系,现在知道了,以前也算是认识的,怎么突然热衷找她加好友。 她慵懒得像只猫,看着他没说话。 周觅先败下阵来,无奈一笑,“开个玩笑......里面太无聊了,出来透透气。” 这艘游轮大多是远游或者周日游玩的,沈满知斟酌了下随口提了句,“你们来这儿有公事?” “是啊,”周觅接过服务生送过来的果酒,也没隐瞒,“谢谢。宴哥才从国外回来嘛,需要搞好一些人际关系。你呢?” 沈满知视线移向大厅中央的舞池,“陪朋友来散心的。” 周觅打趣道,“平时要见一面沈大小姐可是难得很,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的闲情逸致。” 女人闲闲笑了下,“按理来说,周少爷也是经常混迹在夜场的人,想找我一起蹦迪的话应该很容易遇到。” 周少爷无语凝噎,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揪着蹦迪不放? 周觅来劲了,“你哪个场的?” 沈满知轻勾唇角,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傲娇,“东区一条街,我都混。” 不过周少爷这么矜贵的人一般不会委屈自己去东区精神小伙的地盘。 周觅抿唇:......嚣张跋扈的沈满知,像极了踩在自家底盘上的小霸王。 估计是看周觅噤声很开心,她颔首轻笑,整个人明媚散漫,带出若有若无风情万种的娇媚。 周觅硬生生撇开了视线,“东区那片,我只去过几次茗馆。” 她是茗馆的幕后老板,这件事鲜有人知,周觅也是偶然得知。 沈满知不甚在意,眯了眯眼,随意评价道,“东区热闹的多了去了,茗馆开在那里有些格格不入,小资情调。” 口吻清淡得仿佛在随口点评。 周觅:......自己怼自己的产业可还开心? 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转了转视线。 隔了半个大厅的贵宾室开了门,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先出来,站在门口,随后高大的男人才慢悠悠出现半个身子,墨黑的发细碎松散的搭在眉骨上,一双眼深邃迷人,懒散的捕捉住远处投来的视线。 张协阳对秦宴风示好,视线后移看到男人身后的女人,“阿苑,好好照顾秦先生。” 秦宴风先迈了脚出了包间,整个人暴露在走廊上,他身高腿长,身形偏瘦,但丝毫不影响他身体的美感,烟灰色商务衬衫勾勒出男人上身肌理分明的曲线,左手手腕带一块银色机械手表,露出一截手腕。 叫做阿苑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优雅长裙,长相乖巧清纯,与这奢靡环境格格不入,强烈的对比下才最惹人爱怜。 沈满知低眸尝了口杯中的蜜粉色果酒,低度甜有些不适合她的口味,只得用舌尖滑过唇齿追逐残留的一点点味道。 周觅则是微微挑眉,一副不嫌事大的勾起半边嘴角。 两人坐的位置恰好与对面的包间位置水平,稍微抬起视线就能看清。 阿苑乖巧的低着眉眼跟在秦宴风身边,虽说距离不至于贴上,可就是暧昧亲近。 张协阳笑着道,“秦先生,阿苑怕生,麻烦您带在身边了。我们刚刚说的事还请秦先生好好考虑,” 他看出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还有事处理,就不叨扰您了,希望秦先生和周少爷在这里玩的开心。” 阿苑偷偷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英俊男人,脸颊染上一抹害羞的红晕,“秦先生,我们去哪里呀?” 秦宴风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对面两个看似相处和谐的人身上,和周觅的视线对上好几次,听到女孩子叫他才拿出手机,漫不经心道,“等等。” 第二十一章 可以少说些虎狼之词 面前的女人一副冷淡事不关己的模样,周觅考虑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身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秦宴风给他来电话了,仿佛刚刚没和他对视般问到,“事情谈完了?” “过来把人带走。”男人的声音向来冷淡。 周觅眯眼笑了下,痞痞的一张脸尽显风流,“人是给你的,我不接。” 秦宴风往旁边走了两步,阿苑紧跟着他身边红着脸看他,像朵纯洁的白莲盛开在他身边。 秦宴风低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白净的耳朵尖红了一团,一双眼小鹿般纯真清澈,“秦先生,我很听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你不要赶我走。” 秦宴风收回视线,冷着眼不动声色侧身错过小姑娘拉他衣角的手,沉声道,“我负责谈事,其他的你解决。”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他一样听见了,周觅无奈一笑,挂了电话,看向沈满知,看着她臂弯处的男士外套,“宴哥需要外套,你给他送过去?” 沈满知抬眸瞥他一眼,没接话。 周觅状似叹了口气,“有个姑娘缠着他,估计是合作方塞了人给他,小姑娘有点来头,我去也会惹麻烦,就当帮个忙去挡一下?” 张协阳塞的人,若是随便的陪酒女容易打发宴哥也不会让自己去了,不过......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未婚妻嘛。 沈满知不想掺和他们的私事,但是毕竟刚刚她也利用了秦宴风挡了一劫,就当是去还个外套? 将自己那杯还剩三分之一的果酒一饮而尽,沈满知撩了撩耳畔的长发,优雅起身,朝对面走去。 女人从自己身边经过,留一股浅淡的清香气味和果酒混合的醉人感,周觅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放平,半搭着眼皮交叠起双腿两耳不闻窗外事。 秦宴风很意外沈满知会过来,自从沈满知明确和他表示过不会结婚后,能接触的地方他都避免了。 无论是在c大看见她和另外的男生在一起,还是现在她顶着他未婚妻的名义在那里,他也没有过去要她帮忙的意思,虽然她刚刚才利用完他。 沈满知走过来目的很明确,以至于阿苑抬头看见这样一个性感美艳的女人走过来时,一双眼把懵懵懂懂纯真无邪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满知没空看她,只是把西服递给男人,“谢谢你的外套。” 意外是意外,但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秦宴风看着女人冷清带点柔媚的眼静默了片刻,接过她手上的衣服,无声喟叹,动作却是打开衣服又给女人披上,“先披着。” 沈满知眼眸轻颤了下,白净的一双手顺势捏住外套拢了拢。 两个人特别有意思,秦宴风猜出来沈满知是过来替周觅给他打发小姑娘的,也是为了刚刚在走廊遇见他帮了她的忙,而沈满知则是关注男人需不需要她帮忙,需要的话她自然得接下他给的暗示。 沈满知心里了然,抬眸看他,眼角微微塌下,像是在撒娇,“困了,你陪我回房间休息。” 阿苑眨眨眼看着她,乖巧道,“姐姐好,我是阿苑。” 沈满知似乎现在才注意到阿苑的存在,一双眼又冷又媚,“啊,你好,有事吗?” 小姑娘没被这样冷淡对待过,红了脸看着秦宴风,“张叔叔有事要忙,让我先跟着秦先生。” 沈满知亲昵的挽住男人的手,她不知道什么张叔叔,既然周觅能放心让她过来打发小姑娘,她也不必考虑太多,“你叔叔没告诉你不要纠缠有未婚妻的男人吗?” 阿苑垂在两侧的手捏紧了裙摆,看了看两人,眼角微颤,“我······我没有纠缠,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哦?”沈满知声音里带点调笑的意味儿,“少儿不宜的事,你确定也不会打扰我们吗?” 秦宴风闻言侧眸看了女人一眼。 阿苑:“······” 小姑娘咬紧了粉嫩的唇角,听见沈满知耍流氓很是害羞,只眼巴巴的望着没说话的男人,“秦先生······” “啧,”沈满知轻笑打断小姑娘求情的话,傲慢和骄纵在这一刻显露无疑,“要么去对面周少爷那儿,要么······我不介意让你亲自看看男女之事。” 小姑娘现在是彻底红了脸皮,离开之前还奇怪的看了一眼沈满知,她都不会害臊的吗! 沈满知深藏功与名打发走了小姑娘,下一秒就放开了攀着男人的手退了两步,遥遥看见周觅见小姑娘过去的诧异。 打发走了人还给周觅带去麻烦,秦宴风瞧着女人勾着的唇角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沈满知扯下外套这下直接递到他怀里,状似深思道,“我刚刚说的话会不会对她产生误导?看着年纪挺小一女孩······” 秦宴风低眸看着怀里那双纤细的柔荑,这次接住了衣服,“不会,她成年了。” 他又抬眸看她,淡声道,“但是,可以少说些虎狼之词。” 沈满知:“······” 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冷淡,她愣了片刻后笑了,就这? 女人偏头撩了撩肩膀散落下来的长发,清香扑鼻而来,身子略微前倾,靠近男人耳边,眼尾上翘勾着男人禁欲般的侧脸,声音放低,性感又酥软,“怎么,这才到哪儿啊?” 秦先生秉承着君子教育温文尔雅,在国外潜心造学才回来还没被周觅这群人带坏,对沈满知一两句聊骚的话不为所动,转移了话题,“我送你回房间?” 见人不吃这套,沈满知收回一身风流的气质,变回冷艳美人,“不用了,我自己转转。” 秦宴风看她随性的态度也没再坚持,“有人找你麻烦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下,他们好像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沈满知看他一眼,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男人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蹙眉,但还是接了过来点开电话薄存上他的号码,备注全名。 她谢过他的好意,客气离开了。 秦宴风看了眼周觅那边也转身上楼回客房了。 周觅看着不情愿走过来的小姑娘,心里一阵发麻,他这是被“算计”了? 阿苑心思似乎不在他身上,走到周觅身边后也没说话时不时看看对面交谈的两人。 周觅对清纯小仙女没什么兴趣,招呼阿苑坐下,两人相顾无言各看各的,期间周觅还寻到金发美人共舞一曲,和几个年轻人玩了会儿游戏,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张协阳来把小姑娘接走了,还慈眉善眼的和周少爷道别。 第二十二章 手下败将? 沈满知随意转了会儿,然后去外面的观景台静坐了很久,接近凌晨除了大厅会有不休眠的年轻男女和娱乐会场的玩家们,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微弱的光线下她沿着甲板往外围走,找到一处下底层的阶梯,两分钟后,一艘小巧的游艇悄无声息的停在海面上,上面的红点亮了三次后她撩起绷着腿的裙子跳上去。 沈满知在后面坐下,身边是准备好的衣服,她拿着卫衣往头上套。 前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人被接走送东区警察局了。” 她撸了一把头发干净利落的扎了个马尾,“让人好好守着,通知一下陈局顺着刘牧的线索查一下槐城这一段时间的禁、du情况。” “后面的事我们不管吗?” “嗯,有其他要做的事。”卫衣有些长,沈满知把袖子挽了两转,下面长都到她大腿一半了,“你在哪儿拿的衣服?” 男人沉默了会儿,“昨天才买的,还没穿呢。” 男装!贼贵!要不是为了给她换装,他也不愿意给她呢。 她听出男人语气里的几分委屈,“……陪我去个地方。” 凌晨两点。 沈满知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带着魁梧男人出现在槐城旧街一处地下拳馆。 紧张刺激的拳击声、叫喊声从擂台传来,沈满知绕了道,撩开棉麻彩布进入房间。 屋里烟雾缭绕,众人围着一圈玩牌,丝毫没注意有人进来。 直到烟灰缸猛地砸在牌桌上,众人才起开身,看向肇事者。 沈满知退到一边,看向牌桌边拎起棒球棍的黄毛男人,还没挥起来,就被魁梧男人掀翻的牌桌扣在胸口摔倒在地。 “他妈的!”黄毛撑在地上,看着轻而易举掀开桌的男人,指使身边的人,“愣着干嘛?给我打!” 单纯来玩的人早已逃出房间,剩下几个打手反应过来,徒手上前想把人捉住,哪知根本不是魁梧男人的对手。 沈满知靠着门槛,看着外面带花臂的寸头男人拎着家伙走过来,带了十几个人。 “我当是谁来闹事呢,”花臂男人把手里的铁棍在地上绕了一圈,在离女人一米处停下,上下打量着,“知会一声的事,哪需要你亲自过来动手?” “你不讲信用。”沈满知听着里面的动静侧了侧身,看着黄毛男人被压在地上,头被踩着死死地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花臂男仰头笑出声来,“这不是今天才赶回来嘛,正巧碰上你……” 沈满知蹲下身抓起黄毛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眼神狠戾,“是谁让你去找东区茗馆的麻烦?” 黄毛男人吐出嘴里的血,眉眼凶狠,“老子叫人弄死你!” 看到门口的花臂男像看到救星,叫喊道,“老板,救我!” “啧,”花臂男踱步进来,用铁棍抵在黄毛下巴,“好好说话,指不定她会先弄死你。” 魁梧男人用力下压,黄毛惨叫出声,哆哆嗦嗦道,“有人给我钱,让我叫人去那里闹事……我想着钱多,就动了手……啊嗷嗷啊!” 黄毛男人的手被硬生生掰折,地上湿了一片。 “是惹茗馆的麻烦,还是某个人的麻烦?” “茗馆!茗馆!”黄毛男人这下一点也不敢漏说,“他说给茗馆老板一点教训……那天晚上过去的时候刚好遇上,就……就动了手……” 沈满知敛眉,是嘉哥替她挡下了,她手腕下压,声音低沉,“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啊啊啊啊,我不知道……”黄毛蜷曲着身子想缓解一下手的疼,嘴里含糊着说不清话。 沈满知站起身,扯掉手上的黑色手套,看向花臂男,神色淡漠。 “行,我去查。”花臂男看着女人的动作,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处理人是他理亏,抬起双手自觉接过活儿。 沈满知回头看了一眼黄毛,人还在地上嗷嗷乱叫,她叫上魁梧男人往外走。 隔壁拳击台刚结束比赛,迎来一场狂欢,一个满身腱子肉的男人走过来,眼神十分挑衅,粗笑道,“哟,稀客。” 花臂老板快步走上前挡在沈满知面前,一改刚才的懒散,眼神锋利,“别惹事。” 肌肉男看了眼老板,不甚在意,转头和沈满知对视,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用宽厚的肩肘擦过花臂老板,眼神嚣张的用口型说了几个气音,“手、下、败、将。” 魁梧男人捏着拳头就要上去,被沈满知拦下。 老板伸手揽过肌肉男,出声警告,“这是我的场,安分点。” 沈满知抬手看了眼时间,朝拳击台扬了扬下颚,“下周六这个时间,在这里等我。” 肌肉男狂笑,“好啊,就怕你不敢来。” 往事的记忆像充满血腥味一般翻滚袭来,沈满知与男人对视,眼里有嗜血的味道。 凌晨三点。 深夜的京尾才是炫如白昼的极致狂欢。 沈满知回房间后第一时间就是洗澡沐浴,然后处理干净手包里的东西。 她拿出一张小型储存卡插入房间角落处的台式电脑里,打开虚拟网络端网页界面输入密码后是一连窜的代码跳动,稳定下来后形成一段轨道音频。 沈满知戴上耳机点开音频。 【两个男人在说话。 “刚刚没追上,我不确定刘牧在不在里面。” 应该是第一时间去开救生艇追人的男的。 江横看了一眼房间的凌乱,“先通知老板加派人手守住关口,刚刚那女人或许是换了装没找到。” “为什么突然有另外的人来插手这件事?” “不清楚,”同伴腿受伤,江横只好自己动手先收拾一下房间,“我在外面看到了三少爷。” 同伴声音急促,“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认出你了?” “他怎么可能认识我,”江横回想了下在走廊的相遇,他只是觉得那女人的眉眼有几分像像在房间打斗的那个人,她美得太张扬,引起了他的怀疑。 所以跟踪了她一会儿,没想到是秦宴风的未婚妻,“他是和周家少爷一起来的,会见了张协阳。” 张协阳是海监局副总监,槐城很大一部分经济贸易都靠海上运输,和海监局搞好关系确实对才回国的秦宴风来说利益过剩。 江横的手机突然振动,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苦涩。 “老板······人跑了,没能追上,在船上看到了三少爷。对,调查了,是和海监局副局长张协议见面,是,属下失职·····有另外的势力插手接走了牧羊人,我们会调查监控·······”】 后面是稀稀疏疏的电流声,沈满知面无表情偏头扯下耳机。 监控她倒不怕,除了客房区走廊过道处避无可避,其余的她都躲开了。 沈满知拿过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等到半干的状态又反复听了几遍音频,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第二十三章 被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退婚 沈满知不愿意联姻这件事是沈段文没有想过的。 豪门世家孩子的婚姻基本上都会被牺牲以此来巩固家族的势力,即便不是家里安排,选择恋爱对象也要是门当户对。 所以当谢玉兰和他说起,秦家极不受宠的二少爷秦宴风要回国了,正好沈家需要和秦家建立关系达成合作,而沈珞的婚姻不能马虎随意决定,就让大女儿沈满知和秦家二少爷联姻。 这样既顺了秦家二夫人常郁的意,可尝试拉拢关系,又能借助秦家的关系为沈珞未来搭上更好的的桥梁,比如最受秦老爷子疼爱的小儿子。 原本沈段文还有些犹豫,沈满知这两年从京都回来后虽然收敛了不少,但依然鬼混,边边角角的惹事,豪门世家谈论起她仍是唾弃和嘲讽,他担心沈满知名声太烂秦家不同意。 谢玉兰看出他的担忧,私下把事情解决了。 都是女人,谢玉兰何尝不知道靠小三上位的常郁心里的想法。 无非是怕长子回来强势争夺财权、继承家业,最后再把继母和继子赶出家门。 她费了一番心思才把婚事定下来,沈段文便立即通知了沈满知这件事。 一想到那天晚上沈满知的态度,沈段文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沈家的人,是他的女儿,难道还不能替她做主? 沈段文很是恼怒,他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敢这么算计他! 书房门传来敲门声。 “段文。” 沈段文撑了撑太阳穴缓解了下疲惫,“进来。” 书房里很大的烟味,谢玉兰已经很久没见他抽烟这么重了,把手里瓷蛊盛的鸡汤放在书桌上,走过去把窗全部打开,“这几天你都回来得晚,心情也不好,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夫妻俩也二十年了,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隐瞒对方的,沈段文也没想要瞒她。 “满知她要退婚。” 谢玉兰盛汤的动作顿了下,眼里有些诧异,“退婚?订婚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吗?她也没闹腾,怎么突然不愿意了?” 沈段文闭了闭眼,“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结婚。”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因为沈满知突然要退婚有些棘手。 “公司最近出了点事,有个国外的大单子,股东会那边已经有了分歧,最近城南开发区的征用地申请又是个麻烦事,那群老东西一直咬着不放,”沈段文有些咬牙切齿的隐怒,“如果不退婚,她会走法律程序拿回我手里的属于她的股份,股权平分,她和我有一样的决定权。” 关于公司股东会的内部分歧不是一天两天的,但是沈氏毕竟是创始人,到了沈段文这一代又是拥有最大股份持有人,董事会再怎么闹翻也不会有很大影响,前提是股份全由他支配。 这些事谢玉兰知道一些,“董事会那边大多数还是支持你的,满知就算有了票权,到底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也左右不了最后结果······” 沈段文摇头,“想我下位的人也不少,上面的人又盯得紧,不能有一丝差错······她既然能忍到现在,有什么做不出来!” 谢玉兰把他的话仔细想了想,“她的股份法律生效吗?有没有延缓期?等把这段时间过了再过渡给她······” “没用,”他已经让法务调查了,当年湛云清做的股份转让书和老爷子划分股份时就是永久生效的,就是因为她随时可以拿回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坐拥股东会的位置,他才会处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底部,“她今天要,法务团24小时之内就可以把股权过渡到她头上。” 谢玉兰蹙眉,这些事他从来没对她提起过,可能因为没想过沈满知会要回她的股份,还有她母亲暂时转让给她的那份,所以沈段文一直都是公司最大股东兼董事长。 谢玉兰坐在沙发上思考着目前的状况,“秦家那边怎么办?当初我去找常郁谈这门婚事,也是交谈了很久,秦老爷子当时还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来着,如今说要退婚,秦家怕不是以为我们戏弄他们吧?” 谢玉兰说的他何尝没想过,和秦家联姻,一是为了公司发展,而是为了给沈珞今后搭桥。 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无非是让沈珞嫁过去,一来打消沈满知拿回股份的念头,保住他在公司的地位;二来也不会伤了两家和气。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谢玉兰听的时候,女人差点跳得三丈高,“不可能!” “珞珞以后要嫁的人绝不可能像秦宴风这样的人,”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谢玉兰缓了缓语气,但也没掩饰那份焦急。 走到男人身边,“段文,这事我们早就说好了,我们为珞珞铺路,以后珞珞带给沈家的绝对不止这些。” 他们把沈珞一步步培养成槐城德才兼备的世家小姐,就是为了以后的强强联姻,嫁给豪门继承者,风光无限。 沈段文理解她的反对,但理解归理解,没有什么比公司的控股权更重要。 沈家世代从商,因沈老爷子的去世,家族企业在他这一代逐渐走下坡路,他绝不能再这个节骨眼上被卸掉重任,这不仅关系到他的权势,也关系到沈家在槐城的地位。 想到这儿,沈段文眼神有些狠戾,语气却很淡,“那你去秦家解决退婚的事。” 说完就出了书房。 谢玉兰愣了下,知晓他是恼怒了,“······沈段文!你一点也不关心珞珞的前途!” 谢玉兰当然不可能选择让沈珞代替沈满知嫁过去,她当初费了那么多精力和常郁谈妥这件事本来就低声下气使劲了手段,这下突然要反悔,还是让她亲自去秦家退婚? 谢玉兰气得差点摔了桌上那蛊鸡汤。 沈珞下楼端了杯蜂蜜水,看到母亲从书房出来,心不在焉的样子,脸色十分不好。 “妈?”沈珞在楼下喊住她,“出什么事了么?” 谢玉兰复杂了看了眼女儿,张口欲言又止,轻叹一口气。 两人进了沈珞房间,谢玉兰把沈段文给她说的告诉了沈珞。 沈珞久久没出声,听完后虽有些震惊,但语气依然柔和,微微诧异,“……秦家不会同意吧?” 当时决定让沈满知和秦家不受宠的二少爷联姻这件事沈珞也是知情人,对秦宴风的了解只是“不受宠”、“被抛弃”、“一事无成”的富二代,所以才会对这门婚事幸灾乐祸。 可是这几次看到秦宴风本人,因为场合需要,阅人无数的沈珞都对这个男人顶天的颜值和矜贵温润的气质所惊艳,当真是便宜了沈满知。 现在她要退婚? 沈珞心底一笑,真是蠢。 这也是谢玉兰纠结的点,“我可以和常郁谈,再让她去说服秦德闵,只是这关乎两家的声誉……” 两家订婚没有隐瞒,槐城上层圈子都知道的事。 沈家主动退婚,还是被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主动退婚?秦家在槐城地位是世家第一,她有什么资格退婚?连秦家都接纳了她,她还不乐意了? 沈珞沉思了一会儿,“其实退婚不是最好的选择,沈家两个女儿……” “珞珞!”谢玉兰知道她想说什么,瞪她一眼,“我不会允许你嫁给除了继承者以外的人。” 沈珞神情恹恹,小声道,“也没见您带我认识那个秦家继承者小叔。” 谢玉兰一愣,揽过女儿的肩膀,“我知道,秦宴风样貌很得你喜欢,但皮囊是最肤浅的东西。 秦家小叔鲜少的生活时间都是在秦家大院里,等沈满知和秦宴风结婚回大院,以后也可以带上你,制造和秦家小叔见面的机会,还有霍家那位,是秦宴风的外家,到时候也有机会接触……” 母亲说的这些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心不在焉的听母亲念叨,对她期望的两位女婿一点都不好奇,甚至抵触,毕竟秦宴风才是她目前见过最满意的男人。 谢玉兰说完后又开始纠结怎么重新说服秦家答应退婚。 沈珞一双杏眼缓慢眨了眨,“或许可以把问题归结在沈满知身上。” 谢玉兰疑狐的看她一眼,“当初我们就是利用她名声不好这一点,让常郁说服秦家答应联姻的。” 沈珞调皮的眨眨眼,温温柔柔道,“我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对秦家造成名誉上的损失,让沈家有不得不退婚的理由……” 反正沈满知的形象都那样了,再弄出一件败坏人品的事来也不足为奇。 给他们一个可以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的机会主动退婚,以“沈满知名声狼藉,秦家不计前嫌接纳她,却不知收敛,人品配不上秦家少爷”为由,既能成功退婚,也不至于伤了两家和气。 “······但这件事不好办,”谢玉兰赞同,但没有立刻决定,“沈满知在外面鬼混,我们都不知道她的行踪,怎么制造麻烦?” 沈满知从京城回槐城后没住在沈家,据外面的消息说她作息黑白颠倒,常常在夜店醉生梦死,消息是消息,其实真正在夜场看到她的人屈指可数,也正是如此,才不好找人麻烦。 沈珞弯了弯唇,凑到谢玉兰耳边轻语…… 第二十四章 她值得喜欢和仰慕 沈满知穿一件牛仔外套,黑色休闲裤配一双黑色高邦的帆布鞋晃晃悠悠的走进了东区警察局。 她身高腿长,长发挽进白色的棒球帽里,后颈露出一块瓷白的肌肤,整个人干净利落,看起来却像个我行我素的校霸少年。 “满知姐!”又是上次那个咋咋呼呼的迷妹小女警。 女人无声笑笑,抬手打了个招呼。 “陈局还在审讯室,他让我带你去办公室等一会儿。”小女警知道她要来,手上正好端着泡好的茉莉花茶,带着人往里走。 东区警察局地处槐城偏郊区的地域,管辖东区这一片市民治安,上面还有市局公安。 沈满知在局长办公室闲置的沙发处坐下,小女警把手里的茶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满知姐有什么事情尽管给我说,我就在外面大厅。” 沈满知眼眸微挑,含笑道谢,无意间流露的凌厉帅气惹得小女警红了脸。 二十分钟后,陈局长才从审讯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脸上神色有几分低沉。 沈满知见局长进来,低眸慢悠悠退出游戏把手机揣回兜里,靠着背垫,微微仰头,“陈局。” 陈局长本来是径直往自己的办公桌去的,这才注意到房间有个人,语气不善,“来这么早干什么?” 兴许是刚刚审讯里遇到了刺头炸毛了,沈满知无谓笑笑,双手抱臂,“来晚了您要下班,来早了您又不高兴,这不是为难我么。” 陈局长:······ 失算了。 陈局长把纸皮书丢在桌上,轻咳两声严肃道,“好好说话!” 沈满知隐去嘴角的揶揄,“刘牧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天在游轮上哄骗刘牧上她安排好的逃生游艇后,就被送来了东区警察局,当然,是被迷晕的前提下。 陈局长看着矮茶几上的冒出热气的茉莉花茶,抬眼瞪她。 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是个老手了,从他口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顺着他这几个月在槐城一些会所的行动路线摸索调查,这些年在槐城各处贩、du点安排的布局,现在已经在开始收网了。” “不过,”陈局长实在好奇,“这刘牧之前一直在云城搞事,狡猾得很,你怎么和这样的人搭上联系的,还把人搞进来了?” 沈满知虽说是嚣张惯了,她要是把某公子哥打进医院他都不会惊讶,早在她少年时期名声就被传言诋毁到了黑暗深处。 这两年回来她惹的事并不少,但都是边角小事,次数多了他也见得烦了,看着人来就自顾自的去喝茶了,把事情交给新的警员处理,正好锻炼一下手下的实践能力。 但是慢慢的警局一些案子还是这个看起来嚣张的女人提供的关键信息,他一开始没理会,等案子水落石出后才想起这女人提供的东西,以至于破案费了很多时间精力。 他想着感谢一下,结果这小屁孩翘着尾巴一晃一晃的,饭都不和他吃,就会整天在东区的地盘上给他惹事。 就连这次事情也是没有事先通知他的,直接把人弄进来了,因为刘牧是黑名单上的人,消息一直没传出去。 说起刘牧这个人,代号“牧羊人”,以前混迹在边境的金三角一带,后来改名换姓到了云城,做起了人性沦丧的生意,加之他有着更丰富的资源和人脉,慢慢的名声就大了,当然,也被法律盯得死死的,人混得狡猾十足,始终没被人逮住。 沈满知端着粗制的茶杯,指腹磨砂着瓷釉,眼神幽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陈局长蹙眉,他不喜欢她说这些看起来自暴自弃的话,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看着她岔开的长腿大喇喇的像个男生的坐姿,没好眼的看她,“是是是,东区小霸王······坐规矩点!” 沈满知:······ 把腿收回来倒有些不自在,一点都不能凸显她嚣张的气焰,于是她翘了个二郎腿,“刘牧被盯得紧,突然出现在槐城接了一个大单子,无非是想借人洗白,脱离这个圈子,逍遥法外。” 陈局懒得再去纠正她,回到正题,“照你这么说,不出意外,找他做事的人也会陆续找来,这里关不住他,明天我就上报市局把人押到那边去。” 沈满知短促笑了一声,“您要是想人消失得不知不觉可以选择这么做。” 陈局闻言疑惑的看着她。 沈满知眸色幽然,说出此行来的目的,“明天直接上报给京城那边,今晚就要押人走,我安排了一些人手,您找信得过的人把人连夜押过去。” “市局那边不通知?” 关于抓捕刘牧这件事本来是云城的首要任务,但现在人到了这里,自然由槐城市局负责,他只是东区警察局局长,这等要事跨级通报怕是不妥。 但是沈满知也没过多解释,“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但不必担心,京城那边我会疏通。” 陈局长知道她有手段,也不多问,等想通她那句“要想人消失得无声无息”是什么意思后,背后不禁冒出一股冷汗。 东区警察局离年轻人扎堆喧嚣热闹的几条街道并不远,沈满知扣低了帽檐,抄小路回了茗馆。 茗馆的位置都比靠后街了,背后是一个小型广场,除了台球街和撸串街外,这边闲散的人群喜欢坐在台阶边聊天打发时间,广场上绝大部分都是滑板少年。 沈满知没进茗馆,绕了路在小广场看了一圈,盯到个熟人,慢悠悠踱步过去,挑了个干净小台阶坐下来,“嘉哥。” 被叫到的男人穿一件灰色老头衫,脑门头发剃了一弯闪电。 看到身边坐下来的女人,贺嘉微抬下巴回应,“这个月很忙吗?阿飞他们说你来得很少。” 沈满知微微后靠,手肘搭在后面的台阶上,微眯着眼看着广场中裹着风来去自由的少年,“嗯,最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手怎么样了。” 贺嘉灭了手里的烟,“伤筋动骨一百天,能好。” 他擅长歌唱写曲、挚爱打击乐,手是他们这种音乐人的半条命。 沈满知目光略过他的手,“抱歉,替我受罪了,事情我已经在解决了。” 贺嘉原本玩笑的态度收敛了起来,想起那天晚上要准备闭馆,黄头发的年轻男人带着一面包车的人拎着棍子就进来了,把他堵在最里面,问他是不是这里的老板。 他瞒着大家受伤的原因就是担心那群人知道他不是老板,再去找沈满知的麻烦,他事后也报了警,但没有后续。 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别说这些,”贺嘉不甚在意,“对了,姜崽也给我请假了,说有学业上的事情要忙一段时间。” 姜崽请假是一回事,但他向来是乐团主力,少了他,也自然会少一些客流量。 沈满知倒不是很在乎,远处街灯下,陈林踩着滑板低着头,动作漂亮地踏脚挑板在教“徒弟”,花里胡俏的动作引得身边的少年双眼一亮,沈满知看清那少年的脸时,心底微微一晒。 “他们学院有个国外高校的保送资格,估计在准备那个事。” 姜樾在c大音乐系,绩点专业第一,很有音乐才华的男孩子。 高冷的,傲娇的,也是他们中的团宠。 这个事他之前提过,贺嘉知道,“这个月都过了大半了,你们的活动还是如期举行?” 沈满知静默了会儿,“看姜崽的时间安排吧。” 他们的私事比茗馆的惯例营销更重要。 嘉哥点点头,会心一笑,意料之中。 馆里除了她是真正的老板外,贺嘉、姜樾、阿飞、陈林都算是茗馆里的一份子,贺嘉因为年纪大,照顾着几位弟弟,还要担负起很大的责任运营茗馆。 姜樾是沈满知后面带来的,其余几人曾经都是北漂地下歌手,在事业低迷的一段时间里遇到了肆意张扬的沈满知。 她才来地下街道玩时就认识了阿飞,通过阿飞结识了他和陈林,后来几个人就一起玩音乐,会的都不同,你教我我指点你,那段时光就算是收入微薄,找不到未来的路,也是心满意足酣畅淋漓的。 某天在海边的休业工厂进行了一场小型摇滚音乐会,前来捧场的大多是一些感兴趣、百无聊赖的年轻人。 人群散场,几个人坐了一地。 沈满知提着啤酒拉罐,食指勾起拉环仰头喝了一口,随口道,“我要回槐城了,准备开个音乐酒吧,你们有兴趣来做酒吧驻唱吗?” 几个人当时都有些愣,这人来的时候看着就像个随性洒脱的女孩,眉眼间都是暴躁和冷淡,对一切都不屑一顾。 一看就是还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他们理所当然的把她也归为“北漂逐梦者”。 阿飞消化了一会儿她的那句话,才问出他们都想问的问题,“你很有钱?” 沈满知当时就笑了,女孩子长得明艳动人,眼波潋滟,“不至于让你们吃不起饭。” 她也没有让他们给个具体的回答,提得随意,给的条件也让人心动,况且槐城虽比不上京城一线城市,也是很多年轻人的向往之地。 慢慢的,离她要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 当天晚上他和两个年纪小的男生一起吃了平常舍不得的大排档,喝了酒谈了这些年的北漂生活,半夜回去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开始新的环境,继续做喜欢的事。 然后被她“忽悠”来了槐城,结束了艰难的北漂生活。 每次想起那段时间,还有这个人永远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带他们走出地下室、后海,带着他们继续坚持爱好,贺嘉还是会心存感激和庆幸。 她识人,懂人,只要她想,她可以轻轻松松得到她想要的,让人心甘情愿的把她当做值得喜欢和仰慕的那类人。 第二十五章 姜崽被留校察看 陈林性格偏安静一点,不像阿飞那样大大咧咧的,长得干净清秀,店里经常有附近学校的年轻人来玩,被搭讪过很多次,所以他大多时间都更喜欢在小广场玩滑板。 陈林踩着滑板过来,停脚,踏板翘起后尾收住,“嘉哥,知姐!” 沈满知勾唇轻笑,站起身来对他勾了勾手,陈林会意,从滑板上收回脚。 她的滑板还是陈林教的,当时在地下街道,除了玩音乐,少年就会用滑板来打发时间,风裹着宽大的旧衣衫,偏瘦的身形里却满满都是意气风发。 沈满知拉了拉帽沿,踩着滑板兜了一圈,准备做个pop shoveit滑板翻转动作,左边突然窜出来一个逃离主人的蓝紫色滑板。 沈满知及时收了动作,脚下的滑板往一边偏了偏,避免了撞击,抬眼看去,只看到准备道歉的少年眼里突然的愣神。 秦时睁啊。 少年常年接受高等素质教育,骨子养成的教养已然成为习惯,估计也是怕真伤到人,才回过神来,本来脱口而出的道歉却转了个弯,“嫂……姐姐好。” 沈满知压住了想要上挑的眉,上次给小孩留了不好的印象,这次也不能把人吓着了,只是道,“嗯,注意安全。” 秦时睁日常带着少年时期的“逆反心理”来东区玩,他未成年,这边的酒吧都去不了,最多去去台球室,来小广场凑凑热闹,和“大哥们”去撸串,他也没想到会见到武力值爆表的嫂子…… 哦,哥哥说还没过门,不能这么喊人。 沈满知兜着圈刚刚转悠到嘉哥和陈林面前,阿飞疾步从旁边挨着的茗馆小道里窜出来。 “姜崽……”到嘴边的话看到旁边立着的女人时转了个弯,招呼到,“知姐!” 沈满知晃悠悠的踩着滑板,看他急急躁躁样子,“怎么了?” 阿飞跑得急,弓着身曲腿,手撑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姜崽请假根本不是学习,他被留校察看了!” 留校察看? 贺嘉和陈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姜崽在学院的表现一直都很好,更是老师眼里绝对优秀的存在,在他们在这里也从没犯事,怎么会这样? 沈满知眼神微微凌厉,“发生什么事了?” 阿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他刚刚在店里帮忙,把酒送到其中一桌时听见两个女孩子在聊天。 烫着时髦卷发的黑裙女孩四处张望着舞台周围道,“哎,今天那个男生没来呀,平时周末过来他都在的。” “就是你经常提起的,我们学校那个帅哥?”一旁的黑色长发女孩接过朋友的话。 “对,姜樾,我们学校音乐学院的帅哥,他唱歌贼好听了!人也长得帅!”卷发女孩唇边带笑,抬眼瞄了一眼送酒的阿飞,甜甜一笑,“谢谢。” “噢,是他啊?”黑发女孩今晚是被姐妹拉来看小帅哥的,一提起姜樾这个名字她就有些印象了,“不是说留校察看了?” 阿飞放下酒水,本来心里想着又是姜崽的小迷妹啊,结果听到那女孩后面的句话,离开的脚步不动声色的转了个弯去了旁边一景观植株的空闲位置。 卷发女孩震惊,“不会吧!他犯什么事了?你听谁说的?” 黑发女孩其实对姜樾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学校音乐学院院草,成绩优秀,人才出众,没怎么见过本人,兴趣不大,倒是经常逛论坛,这才吃到一个大瓜。 她把这两天正在关注的论坛翻出来给小姐妹看。 “喏,你没看学校论坛吗?姜樾被富婆包养,最近两天学校的大小论坛都在说这个事,本来一开始楼主只在小论坛发了只言片语,指名道姓说音乐系小男神被富婆保养,住得起槐城市中心高层房,奖学金拿到手软,学院以及学校的各种学习、表演机会基本都有他的份······说是走后门。” “也不能这么说吧。”卷发女孩听她的描述不免皱眉,忍不住反驳道。 “姜樾长得好看这是他的优势,他拿奖学金,参加各种活动那是因为他确实是能力过人啊,每年期末个人、团队表演的音乐专评他都是第一,那群老教授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的,整个学院都知道好吗!他能被大家评为音乐系小男神也不仅仅因为他好看,他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黑发女孩只是吃瓜,她也不参与,面对小姐妹的维护也只是耸耸肩,“一开始大家只当是凑凑热闹,没证据的事谁相信啊,结果第二天晚上楼主更新发了十多张照片······” 女孩没说内容,只是把照片翻给她看。 卷发女孩一张张看过去,脸色都有几分惨白,她一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心心念念那么久的男生的作为。 “然后照片就开始疯传,闹到学校的论坛去了。最近他们学院不是在准备国外学校的交换生吗?本来既定的名额,现在姜樾的事被捅到校领导那边,学校为了不让事情严重化,就暂时决定让姜樾留校察看。” 后面的事阿飞没听了,他已经气的不行,胡言乱语什么的都可以说是陷害编造,这些照片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沈满知冷静听着阿飞说完,眼底的寒气深不可见。 照片的女主角,能和姜樾经常接触的...... 贺嘉也严肃起来,下意识的看了眼站着的女人。 陈林和阿飞也一时噤声。 大家都懂了姜崽为什么宁愿说在学校学习也不和他们说真话是被污蔑了。 当初和沈满知一起回槐城的时候,就时不时听到一些流言说沈满知嚣张跋扈、厮混夜场,性格非常恶劣,只是有句话叫:未知全貌,不予评论。 几个人的关系一直到现在都如在京城后海时一样未曾变过,姜崽不愿意说实话的原因也是因为怕连累她,她的名声在槐城都已经坏成这样了,还要背一个“保养大学生”的黑锅。 沈满知很少在大家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她微微收敛了脸上的戾力收起滑板,脸色冷淡,朝阿飞道,“上c大论坛,先看看照片。” 第二十六章 酒吧老板是你未婚妻啊 c大论坛上大学生被保养的传闻发酵起来的第二天,谢玉兰就提着礼来秦家商议退婚一事。 秦家在槐城身居高位,秦老爷子膝下三儿一女,大儿子秦德宽和二儿子秦德闵独立成户,三女儿秦珍出嫁,在秦宅居住的儿孙辈就还剩一个秦老爷老来得子的小儿子秦德扬,也是谢玉兰极力想要把女儿沈珞嫁过去最中意的女婿。 秦德闵当初和京城霍家联姻,娶了霍家小姐,秦宴风亲生母亲霍嘉敏。 霍小姐貌美无双,深闺千金,身体素质却是娇弱,秦宴风年少丧母,常郁作为秦德闵的老情人成功上位,后来生下秦时睁。 这是槐城上层圈子都知道的事,“小三”这个名称不好听,但这些年来常郁早已在秦太太这个位置把所有事做到了完美无缺,这些年的气质和能力也从未因为这件事而让秦德闵在外失了面子,反而成为了他贤内助的一个骄傲。 自然而然,外界都认为现在秦家对她最大的威胁不过是:正主生下的长子,秦宴风。 谢玉兰也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才会在知道秦宴风要回国后打着如意算盘和常郁攀关系,让两家的孩子联姻。 常郁毕竟做了多年的秦太太,很多事在她那里分寸感十足,她没着急答应,只是说老爷子的态度最重要,谢玉兰那段时间频繁邀约常郁,才把两家的婚事定下来。 可想而知,现在她又要来“求着”常郁答应取消这门婚事······这就和吞了只苍蝇在咽喉里,自作自受。 谢玉兰这边才把事情此行来的目的说与常郁听,当事人之一的男主角就回来了。 常郁动作优雅的端着茶慢慢品着,余光瞥着进来的年轻男人,等他走到中厅时,才抬起眼温温一笑,“宴风回来了,正好这件事你也来坐着听听。” 秦宴风原本要径直走向二楼的脚步移了方向,踱步过去,看到一旁的谢玉兰打了招呼,“伯母。” 谢玉兰脸上一僵,不过很快掩饰过去,看着男人温和笑着点头。 “沈夫人,您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吧,这毕竟是两个孩子的事。” 常郁虽然表面上气韵柔和,看着像是在和谢玉兰谈论这件事,实则是转移话题人物给谢玉兰难堪。 果然,谢玉兰心里一跳,但碍着常郁的身份只好开口,“是这样的,先前是我们没考虑周到,满知名声是坏了点,但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没想到这次捅出了这样的事。” 谢玉兰面带愧疚的看一眼态度极其随意的年轻男人,“c大论坛爆出大学生被富豪千金包、yang的丑闻,放了照片出来正是我们家满知,哎······” 她从带来的文件袋里拿出几张论坛的照片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方便他们看到。 照片上最醒目的就是年轻男女各种场景下的暧昧接触。 “这件事被学校那边压下来,但圈子里消息还是传开了,是我们没管好她,不知道她在外面玩得这么疯,我和老沈商量着两家孩子才订了婚,这对秦家实在影响很大,是我们家满知配不上贵公子,这才前来商量退婚一事。” 当事人之一的年轻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一脸冷淡的听着谢玉兰带着无比愧疚的语气讲完这段话,字句间把错误都归结到沈满知身上。 他才从酒桌上下来直接回这儿,身上的慵懒气息和无意识流露的睥睨、自傲让人不自觉被压制。 几张照片中,最上面一张就是少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而照片女主角沈满知就在车里,半降的车窗能看到她干净漂亮的侧脸,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红绳,身子懒洋洋的靠着背垫。 男人一双眼轻飘飘的挑了一下,缓缓道,“几张照片而已,大家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么。” 常郁不想掺和这件事,把麻烦推给了秦宴风,想看他怎么解决这件事,毕竟这件事是老爷子同意了的。 她没想到这个情绪不会轻易表露、态度几乎算得上敷衍的的年轻人会在这件事上开尊口。 谢玉兰一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件事不是重点,只是作为切入口把目的暴露出来,让事情更好处理,是有那么些强词夺理。 女人干巴巴的笑了下,“这件事学校闹得很大,我们也让人去调查处理了,照片也不是合成的,但事情都传遍了,昨天还有朋友打电话问有没有这个事,老沈正在为这个事伤神呢,还有十来天你们的婚期就到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我们家对不起秦少爷,想来想去,也只有取消婚礼才能压下以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秦宴风松了松领带,低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让人无法探得其心思。 比起这个男人和惯会说场面话的常郁,谢玉兰现在反而更紧张前者,沉默话少才更让人惊惧,放在腿上的手都有些局促,话中据理不沾,多少有些心虚。 尬尴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常郁抬眼看去,温柔道,“阿睁回来了?” 秦时睁在小广场和沈满知撞见后也没多逗留,直接打车回来了。 小少爷礼貌的喊人,看到他哥时,眼里欲言又止的意思很明显,看得秦宴风眉头一跳。 这现象落在常郁眼里就是另一种感觉了,她微微敛眉,但仍维持着母亲该有的慈爱和温柔,语气轻柔道,“阿睁,先回房间,晚点下来用晚餐。” 秦时睁走了,客厅安静了一瞬。 男人忽然玩味的翘起了一点嘴角,似冷似讽,不过一瞬,回过神又是那个慵懒的温和的、身份常被忽略的大少爷。 他掀开眼看着谢玉兰,“这件事发展成什么样子我都无法做主,您还是和常姨说吧。” 说完这番话,男人起身,也没了回自己房间的心思了,直接离开了别墅。 谢玉兰心里一松,又迅速看了常郁一眼,“秦太太······” 常郁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温柔美人红唇微弯,状似苦恼,“两家孩子的事本来就是您上门来提的,好不容易老爷子那边答应了,现在又要取消婚姻······ 再说,学校那件事当事人都没有表态,你们就这样给孩子定了罪,这样当家长多少会让孩子寒心吧,要实在想要取消婚姻,沈夫人可以去和老爷子谈谈。” 常郁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上已经不动声色得游刃有余,像是打太极般把事情推回去了,温柔笑了笑,“我上去看看阿睁,晚餐已经在准备了,沈夫人请便。” 谢玉兰也是不可能坐得下的,目的不成反被打脸,形态几乎是狼狈的离开了。 秦宴风出来径直去了车库,才从外面回来也没去处,但也不想回去了,整个人都有些疲乏,指尖揉了揉眉心,男人拿出手机打给了周觅,“在哪儿?” 那边似乎有着轻缓的音乐,周围声音不算嘈杂,周觅一把性感风流的嗓音响起,“东区茗馆,你开导航过来吧。” 东区? 秦宴风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眉头都有几分不耐,“换个地方。” 周觅眯着眼视线往外延伸,却没有焦点,无声勾唇带出一点风流,“这里安静。” 秦宴风静默了几秒,低低应了声。 秦家别墅区离东区不算远,车子开不进东区街道里,路道上三分之一都被门面店家占用,什么室外台球、烧烤摊、夜市、网吧等等,多是年轻人占了主导位置。 秦宴风在几次转弯错误后,心情反而平缓下来,仿佛此刻找周觅不是重要的事,开始慢悠悠的散起步来。 这里人声鼎沸,夜市烧烤香辣直入心肺,热腾腾的白色烟火气直冲上空,周遭热闹得不像话。 直到周觅站在茗馆门口喊住他,才避免他又一次与目的地擦身而过。 茗馆今晚确实较以往安静,裴莹在台上抱着吉他弹着曲调轻缓的纯音乐,酒吧的气氛维持在一个很舒缓的度。 秦宴风挑眉看了一眼周觅,似乎不太相信他会在这样一个环境逗留。 周觅耸耸肩,带他往里走。 是个卡座,正面有垂吊的纤细流苏,镶着少许碎钻,在低沉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暧昧诱人。 周觅准备给他重新上一瓶酒被阻止了。 “今晚不喝。” 男人偏头点了根烟,细碎的柔软黑发散落在额角,平添几分冷峻中的美色,他抬眼视线穿过装饰的流苏,毫无阻碍的看到隔了半个厅的“工作人员休息室”。 女人穿一件无袖米色薄褂,下摆压在牛仔裤里,斜着身子,后腰靠着旁边的实木桌,低垂着眼,嘴里叼着一根玫红色棍的棒棒糖,嘴角稍稍抿着。 因为叼着棒棒糖的姿势太过随意散漫,让秦宴风觉得那女人叼的本该是一支烟。 从国外回来那天,周觅请局,他有事提前离场,在会所门口站着等人把车开过来时,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几米开外的女人身上。 站位的原因,他只看到女人不到一半的侧脸,眼眸微垂着,长睫弯翘,显得温柔又清冷,嘴里叼的烟微微斜着,颇有几分随意无谓的味道在里面。 旁边有路过的行人,醉酒的男人和调笑的女人,身后是会所的霓虹灯光,街上穿行的车流,都在她的周围变得模糊朦胧。 唯有她,单薄纤细的身子立在马路边,冷冷清清的,像是未沾染过一丝烟火气,又美又飒。 当时还不认识这个人,现在想起来,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周觅偏头看了他一眼,顺着视线看到了对面休息室里的女人。 秦宴风挑了挑眉,食指微提将夹在手上的烟往身旁的烟灰缸里弹了弹,“酒吧老板你认识?” 周觅一双风情眼笑了笑,下巴微抬,意指视野前方的员工休息室里的女人,“你未婚妻啊。” 秦宴风没搭话,身体微微后靠,慵懒闲散,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除了女人外旁边还坐着的几个男人,手上的烟硬是没再动一口。 沈满知本想抽出的烟在看到几个人的视线后止住了,换成了嘴里五毛钱的棒棒糖,就这还是陈林在便利店买东西找零拿回来的,甜味齁人。 休息室除了她,里面还零零散散坐了贺嘉、陈林和阿飞。 “找到了……” 阿飞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展示给大家看。 网站页面显示的是c大最受本校欢迎的一个论坛,讨论最火的就是这两天爆出来的“c大音乐系小男神被富豪千金包、yang”的话题,题目内容简明扼要,楼下迅速开起了前排几百层。 最醒目的还是楼主发出的九宫格照片。 光看背影就让人觉得这是对俊男美女,但也是因为光看背影就认出了男主角是学校的音乐系小男神姜樾。 当然,第一男神是早已毕业而且名震音乐圈的校友柏卿。 至于照片中的女主角,身材和气质绝佳,偶尔展现的侧脸也是五官精致,更何况没露出全脸更添神秘感,总是给人一种惊艳的美。 【想不到表面上的冷清男神背地里是被富家小姐养着哈哈哈哈哈哈(讽刺.jpg)······】 【楼上想太多,还没个正脸呢,“背影杀手”这种事见得还少吗?说不定是个阿姨呢嘻嘻嘻······】 【阴阳怪气大可不必,反正这身材我是真的爱了,尤其是p7!姐姐我可以!!!!】 ······ 第七张照片其实不算亲密,黄昏的海边,殷红的晚霞中抹上淡紫色,朦胧又虚幻,海天相接,照片中一角的少年穿一件黑色卫衣姿态随意的站在那儿,只一个背影。 海边的女人侧着身,穿一袭红色长裙,墨色长发一缕缕从瓷白色的肩头滑下,额边的碎发遮住了女人的侧脸,只看到挺直的鼻尖和漂亮的红唇。 高开叉的裙尾被风撩起露出女人白皙的长腿,脚踝系了一根很细的红色水晶链,一双白净的脚动作柔软的踩在沙滩上,腰身仿佛被风拥抱着,腰间处的薄纱因紧贴在身而更显性感,从头到足都足够吸人眼球。 第二十七章 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沈满知眼眸微抬,唇齿间的甜味一下子浓了不少,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那张照片确实是她和姜樾。 不过是一年前了,是她去找姜崽想让他进茗馆的那天,她请他去海边兜兜风。 她在说他在听,最后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酒馆需要一个驻唱,问他要不要考虑加入。 那张照片就是那个时候的,有摄影爱好者在海边取景,看到这一幕抓拍的,洗出来送给了他们,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九宫格照片除了这一张关系看起来正常,其余的男女主角都是比较亲密的,一起进酒店的背影偷拍、姜樾在校门口上豪车的照片,透过降了一半的车窗看出来驾驶位是个年轻女人,甚至还有酒店套房门口男女拥吻的照片,只是没露脸。 因为存在主观意识,照片里面的主角身材都相似,大家自然而然认为照片的两位主角都是这两个。 但在座的每个人脸色都很复杂,这九张照片,除了第七张和开头的两张是沈满知和姜樾外,其余的都不是。 知姐从来不在私人隐晦的场所和他们来往,更别说酒店这种地方,就算是以前一起去外地开个小型的驻唱会,除了驻唱会那一个小时外的时间,他们都是不知道她的具体行踪的。 这条九宫格照片的置顶评论开了几百楼,评论里几乎都是在谩骂姜樾被包、yang当小白脸的,只偶尔冒出一两层楼画风清奇的嗑起了音乐才子和富家千金的cp。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朝着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想,非要这么酸吗?】 【同意楼上,人家郎才女貌怎么就不可能是情侣了???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姜樾确实在学校没什么绯闻女友,但也不排除他在校外有女朋友了·····】 【呵呵,楼上怕是傻子吧,我们讨论的方向是这个么?还一直强调什么音乐系冷清小男神,有些人别陷得太深,看看那个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钱有钱,那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比得上的啊,这两年姜樾拿的各种奖项还少吗?音乐系又不是没有人才,至于全让他一个人包揽了?还有这次国外保送的名额,预定的两个学生都有资格,学校直接定了他!这事没有猫腻骗谁呢?】 【对对对,现在又爆出这些事,捷径走得太多,肯定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呗,坐等吃大瓜·····】 【不知楼上是男是女,曾经说着男神我可以,现在披个马甲就可以“为正义伸张”,在下着实佩服。】 【严重怀疑你们有精神分裂症,冷清人设不是你们给姜樾定的么?人家性格本就如此,非要带入青春文学,怎么,现在人家可能有了女朋友,你们就忍不住跳出来“脱粉”?倒打一耙?人家什么性格关你什么事?吃你家大米饭了?还有,你没有那样的美貌和身材你就是不配!什么玩意儿!】 【只有我觉得这两个人简直配一脸吗?吃瓜.jpg······】 【楼上+1】 【+1······】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眼瞎吧,要真的是女朋友藏着干嘛呢?这事都闹开了,“女朋友”也不出来吱个声,姜樾被留校查看呢,也没说什么,这事还有什么需要狡辩的地方吗?】 【是啊是啊】 ······ 阿飞的视线越往下就越想立刻把电脑合上,虽然这群还算有素质的大学生没说什么脏话,但是言语间着实充满讽刺和嫉妒让人深感不适,他们几个男人都受不了。 倒是沈满知饶有兴趣的还在翻动着评论,只是眼底的眸色愈来愈深。 最后女人直起身,披上牛仔外套,咬碎了嘴里的糖,叼着棍子声线低沉道,“阿飞、小陈你们现在就去c大,去看看姜崽,情况严重的话就带他出来。” 陈林微愣,“知姐,姜崽在留校察看呢。” 这样特殊的时间还把人带出来被校方发现了岂不是更严重? 沈满知舌尖抵在管口,没什么表情的弯了弯唇,只是眸色极深,像黑夜里的豹子,充满攻击和神秘,她眨了一下眼,低声道,“那就带出来散散心。” 九点的茗馆正好是人流高潮,沈满知扣低了棒球帽,她没绕路,直接穿过酒吧内场,拢了拢牛仔外套,侧身半步错开一波进来的几个高个子的男生时,腰身突然被人虚扶了一下。 几乎在抬头的一瞬间她就要反手一个踢肩,结果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人时,硬生生停下了,眼底的戾气消失了不少,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两下。 秦宴风从卫生间出来,拐了角刚好撞上往这边移了半步的沈满知,躲闪不及才勉强伸手揽了下人,只是因为女人的衣服还没拢好,他的手直接擦过外套碰上了她单薄的细腰,像是半抱着身前的人。 沈满知退出两人暧昧的姿势范围圈,抬眸间随意的勾了勾唇,拢好外套,“来找秦小少爷?” 秦宴风在她退开的时候恰到好处收回了手,幽幽然地看她一眼,他算是明白过来了,之前那小屁孩为何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了,敢情是遇上这人了啊。 酒吧的气氛声调还算温和,还在轻音乐的过渡阶段,秦宴风的声音低沉又冷淡,“不是,来找朋友的。” 沈满知点点头,没再多说,毕竟她还有事要做,轻描淡写地留了句“慢慢玩”,然后错开身走了。 周觅不知什么时候晃悠过来站在秦宴风身边,看着女人的背影,问道,“怎么了?” “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意外的挑了挑眉,想起刚刚不经意碰到她细腻的肌肤,算起来他应该是揽过她两次腰了。 周觅瞟了两眼好友的脸色,建议道,“出去说?” 两人从茗馆出来,映入视野的就是人多嘈杂的台球街,几乎都是年轻人,何况东区这边有两所大学。 秦宴风随着周觅转出了人多的街道,找到停车的地方,不由得蹙眉,还没等他回味儿过来这是怎样一种不适感,思绪就被周觅打断,“你和她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男人一双本该风情的桃花眼虽是温润却漠然,微微眯着,视线没有聚焦。这个时间点去哪儿都没意思,回国半个月了,突然有点想大洋彼岸的只只,心不在焉道,“她要退婚。” 周觅愣了愣,不过又好像在意料之中,和他站在一起看着远处,无声笑笑,“你怎么想?” 男人朝自己的车走去,英俊的一张脸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倒是矜贵冷傲,带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无所谓。” 周觅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也没再开口,他跟上去,“去哪儿?” “老宅。” 周觅钻进副驾驶,正系着安全带,嘴边带点笑,“这么晚了还过去?” 周觅算是很了解秦宴风的家庭关系的,秦家那些人里,除了秦时睁能得他一两句管教关系好一点之外,其余的他都懒得应付,更别说那个大家族里面道貌岸然的亲戚,还有偏心严重的当家做主的秦老爷子。 没有必要的事他绝不会踏进老宅一步。 周觅想起来就心里直摇头,幸好周家就他家一支独脉。 秦宴风看起来并没有烦躁的情绪,右手把着方向盘转了半圈倒出车位,眼角微微上挑,又透出一丝懒散来,“嗯,有点事。” 他没多说,毕竟回国这么久,老爷子还是第一次打电话让他过去,也不知道要给他讲点什么。 东区到市中心有段距离,秦宴风调了导航,先把周觅送回去,“柏卿明天晚上的飞机,你去接一下。” 周觅懒洋洋的应了声,“行啊,明晚聚餐?” 男人手腕微微上转,眼底似氤氲着模糊的光色,“再说吧,最近事情有点多。” 他不耐的情绪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愿意回老宅,他甚至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秦家儿孙辈除了逢年过节,或者老爷子有事情才会聚齐,这里住的除了老爷子,就是他老来得子的小儿子,也是秦宴风的小叔,秦德扬。 老宅顺应祖上养生喜静的偏好,建在城区边风景甚好的小蛮山,独占山头,周围都是大户人家。 秦宴风开车到小蛮山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点老爷子早睡了,他也不急,在半山腰就把车交给了门卫,自己慢悠悠的沿着石板路上去。 “二少爷。” 男人停住步子,抬眼看去,半百的老管家面容温和的微微曲着身。 他亦颔首回应,整个人还是散漫随意的,只是眼底神色温润了许多,“耶叔。” 老人看着年轻男人神色平静淡然的姿态,在心里静静叹息后,才公式化的道,“老爷已经休息了,楼上为二少爷准备了房间。” 秦宴风跟着耶叔进院,途经的佣人都是静默无声的,欧式风格的装置被整栋别墅笼罩起来依然灯光通明,半山腰的整座庄园在夜色中更显寂静森严,像只血口大开的怪物。 男人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建筑物,嘴唇微乎其微的弯了下,冷淡的情绪里似乎多了几分玩味儿。 老宅布置着秦家直系每个人的房间,就算秦老爷子的儿孙辈渐渐搬出去,这些房间都会安排人定期打扫,尤其是年关期间,几乎都会回老宅留几晚,那几天是算得上是老宅最热闹的时候。 房间按照最初的配置从未变过,低调的灰冷色,衣柜里时刻备好的服饰,房间永远留着一股沉木香。 但是今晚他并没有睡好,一直断断续续的醒来,神经都搞得有些恍惚,所以凌晨两点被电话吵醒的时候,他还有些懵。 是他的私人电话。 秦时睁有些颤抖显得可怜兮兮、却因为身处豪门家境优越始终带点傲娇的语气嚎道,“哥,我又进警察局了!” 男人太阳穴神经跳得厉害,闭了闭眼,手腕一松把手机扣在一边。 半夜两点,很好,秦时睁。 因为睡眠问题,他的头昏昏沉沉,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室内温度有些过高,更显得头昏脑涨,男人声音嘶哑,“我让人去接你。” 秦时睁一听急了,“不行!” 少年紧张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委屈,“会被爸妈知道的,哥······” 男人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仍旧眯着眼,脸色有些苍白,一边撑着身起来,一边带着淡淡嘲,“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三区市警局!”秦时睁在他哥还没挂掉电话前赶紧交代清楚地址。 秦宴风站起来的时候感到一股眩晕,头有些疼,可能是这几天降温有点感冒了,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薄线衣套上,步子虚晃了几下,下楼接了杯温水喝,换好衣服后才出门。 三区市警局隶属市中心警局一个分局,槐城很大,所设小分局也多。 秦宴风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 冷清的空旷街道,街道两旁是枯叶满地的银杏,黄灿灿的叶子还挂在树上,暖黄色的街道路灯投射下来,像一幅美好的画卷,小小的分警局显得有些没有存在感。 视野之内的接待大厅空无一人,只有冷冰冰的白炽灯光明晃晃的亮着,玻璃门掩着,门框处的铰链有些黄色的锈迹,秦宴风需要借点力才推得动。 或许是听到外面传来了声响,披着军大衣的民警赶紧踱步过来,他看了眼站在大厅中央的年轻男人,一边往接待台走,一边催着他进去领人,“哎呦,同志来了?你家小孩在里面呢,带人出来签个字就行了。” 秦宴风没急着进去,看着这位年龄大概四十左右的民警熟练的写好字条证明,就等着他签字了,好像就是在处理未成年犯事的常规流程,没有闹到局长副局长什么的。 既然这样,他随便叫个人过来领走秦时睁就好了,何必让他亲自跑一趟? 披着军大衣的民警把记录随手写完,又把手上的保温杯灌满热水,看到男人还没进去领人,以为是恼怒孩子犯了什么大事,宽慰道,“放心,小孩没犯什么事,就是被一群小混混堵了,打了架又报了警,所以才闹到警局来的......” 民警说着也叹了口气,严肃道,“主要是吧,你家这小孩未成年,要家长过来领人,快进去吧,先别急着教训孩子,天气怪冷的,里面也没暖气,等会儿签了字赶紧带回家。” 秦宴风回过神,才礼貌道,“麻烦您了。” 转过大厅往里走,经过一片黑黝黝的工作区就看到亮着明晃晃的白炽灯的房间里,暗沉掉了漆的红棕色实木长椅,秦时睁就在长椅上曲着腿坐着,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 估计是冻坏了。 秦宴风其实第一眼看到的是旁边的沈满知。 第二十八章 对姐姐就温柔体贴照顾 不同于秦时睁,她仍然坐得很随意,只不过单薄的牛仔外套已经严严实实扣上了扣钮,一只手堪堪圈住半曲的腿以此为自身保留一点温度。 然后抬眼和他的视线撞上,本该潋滟的一双眼却好似冰冷的,没有丝毫所动。 秦时睁之前没有时间和他哥说沈满知的事,看他们俩相互间不善的眼神像是马上要打起来,赶紧叫住他,“哥,不是我和姐姐在打架,是姐姐帮了我!” 秦宴风看着秦时睁,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他刚刚脑袋又有些疼,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很难不认为两个人又扯皮了。 沈满知缓解了一下有些僵冷的四肢,放下曲着的一条腿准备走人。 不知哪儿透过来的寒风从没有门的缝隙徐徐灌进来,房间温度低得冻人。 秦宴风脱了外套往女人走去,话却是对秦时睁说的,“回去再说。” 顺手把衣服披在沈满知身上,她下意识想避开。 男人绅士的停了一下动作,“我送你回去,顺便有事和你说。” 沈满知抬眸看他,没再阻止,“谢谢。” 秦时睁看着他哥熟练的动作,愣了愣,微微张了张嘴又抿下唇,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秦宴风带着人出去签字,民警坐在那儿写单子,看向一起出来的女人,“诶,现在放心了吧?人在警察局还担心什么安不安全的,赶紧回家去吧,你也别在外面晃悠了,怪危险的。” 正签完字的男人眸色顿了一下,然后放下笔看向沈满知,带着一点礼貌又很浅淡的询问意味。 女人没多解释,轻抬下巴,“车上说。” 秦宴风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他让两个人在这里等着他过去开车。 秦时睁自觉的往沈满知身边靠了过去,一本正经道,“姐姐,你要和我哥说实话吗?” 沈满知身上还披着男人的外套,微微抬眸,视线漫不经心转了一圈,“你要和你哥说假话?” 秦时睁轻微的撇了撇嘴,“我要是说假话,以后都别想出来玩了。” 她觉得这小少爷还有几分顽皮,看着秦宴风的车调头过来,淡淡道,“但是今天的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 小孩见他哥要过来了,语气快了几分,“我定是要实话实说的,但姐姐你呢?我哥不会相信有这么巧的。” 沈满知眼尾含了几分笑意,不明显,倒是觉得有趣接了一句,“你有什么办法吗?” 秦时睁眨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手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摸索着几颗大白兔奶糖,凑过去悄悄说,“你以后带我玩,我帮你作证你是碰巧出现的。” 黑色卡宴停了过来,秦时睁绕过沈满知轻轻说了句“看我的”,然后钻进了后排,并且关上了门。 “······” 然而秦宴风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沈满知蹙眉,在后座的门把手上看了几眼。 正在犹豫时,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男人冷淡的声音传来,“坐前面。” 秦宴风毕竟十多年没回槐城了,对经济飞速发展的槐城的路况难免不熟,他调了导航往秦家去。 秦时睁看着他哥的操作,微微蹙眉,他都没问姐姐回哪儿,随即道,“哥,我们先送姐姐吧。” 秦宴风没搭理他,这里开回秦家倒用不了多少时间,趁现在还有一点精力,先把小朋友的事解决了。 偏城区外围的深夜公路已经很少有车辆,但公路两侧的路灯还孜孜不倦的亮着暖黄色的光,沈满知取下身上男人的外套,对折了一下放在身前,身子放松倚着背靠,等着秦宴风的问题。 车内安静了一阵,一直没见他哥问罪,秦时睁有些坐立不安,透过后视镜看了沈满知好多眼。 “怎么从家里出来的?” 秦时睁坐直了背脊,晚上他回去的时候才和他哥撞了个面,只能是后来才出门的,此刻有些小心翼翼的回答,“你走了后,爸赶回来,和妈一起出去了,家里没人,我偷偷溜出来的。” 见男人没接着问下去,秦时睁心底有些慌张,“我今晚是和同学在一起玩。” 言外之意,与沈满知无关。 一直到家,秦宴风都没再开口问他一句别的,倒是秦时睁忍不住了,他总觉得他哥会怀疑刚刚的事和沈满知有关,他正想说什么,就见前面的男人微微偏头解开安全带,对身边的人说,“车上等我一下。” 秦时睁猜想是要单独问他话了。 可是为什么,他哥对他就冷漠惜字如金,对姐姐就温柔体贴照顾? 难道因为姐姐是女人的原因? 也对,他哥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对女士绅士一点是正常的。 秦宴风走在后面,走到门口的台阶上时,秦时睁转身看着他微微蹙眉,“哥,你今晚不在家里睡吗?” “我有其他的事,回去赶紧洗澡睡觉,你明天还要上课。”秦宴风还是没质问他,但和在警察局冰冷的态度有所区别,语气意外的温和。 秦时睁眼眸有些微怔,他想和他哥坦白今晚发生的事,这不是小事,若不是遇见那个打架凶狠的姐姐,他今晚很可能已经被那几个人绑架了。 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实在惧怕父母,所以他哥要是问起的话他只能实话实说。 可是.....他看着男人与平常别无二致的高冷模样,甚至于他这么晚出门被逮到警察局,还非要他哥来接他,他哥都没有生气,更没有多问一句。 少年微微垂眸乖乖应答转身进去。 秦宴风看着小孩背影有些垮下去的双肩,向来温和的声音这次夹杂了一些冰冷和锋利,“秦时睁,你已经是半个成年人了,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 秦家看似风光无限的每一面背后都是刀剑血口,你是秦家的少爷,有些事,你得比旁人看得明白。” 冷漠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一段话,让秦时睁心里颤了一下,听到他哥叫他名字时,他就停了下来。 秦宴风上前几步,秦时睁转过身来看着他,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他哥的一番话让眼眶红了一圈。 男人抬手抚平了小孩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又变得温和低沉起来,“太冷了,洗完澡再睡,我会解决,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秦时睁点点头,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来东西给他,想开口的时候似乎哽咽了一下,扭扭捏捏道,“知道了。” 秦宴风低眸,看到少年手里的两颗大白兔奶糖。 他也意识到刚刚的话确实有些重了,以前没和他说过涉及到圈子里的事,语气又轻缓了几分,“进去吧。” 然后接过少年手里的糖。 凌晨三点半,沈满知仰头用手掩在鼻下,轻微打了哈欠。 车里一直开着暖气,沈满知整个人都有些软绵绵,等了一会儿,身材高大的男人才从院子里出来,和门卫交代了几句后,直接绕道她这边来敲了敲车窗。 她降下车窗,一双美眸因为困倦有些微红。 “你可以开一下车吗?” 男人俯下身来和她说话,隔得近似乎也能看到他身上的疲倦和脸色明显的苍白。 沈满知瞬间清醒了不少,点头应声,两人换了位置,她问他去哪儿。 男人身子放松的靠着背后,微微眯眼,“你去哪儿?” 沈满知顿了一下,“京尾。” 秦宴风没有其他的反应,“嗯,过去吧。” 她偏头看了男人一眼,也没多说。 原本扣得整整齐齐的牛仔外套因为要方便开车而解开了,搭在方向盘上纤细的手腕露出来一截莹白。 秦宴风瞥了一眼,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又白又细,适合单手掐住。 和之前一样,他在警察局的时候说要问她一些事,但男人也一直没开口,估计是有些疲乏,他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沈满知以为在秦家那会儿他是要和小少爷单独聊今晚的事,然后再来问她寻求证实,但只有几分钟的事,想来两人也没谈成。 上次他来东区警察局接走秦时睁,和这次已经凌晨两点,小孩还没过多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赶过来了。 这对同父异母的两兄弟感情似乎是很不错的,但是关于今晚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着急问清楚,也没用动怒,态度几乎温和耐心的处理了下来。 她没兴趣去窥探与她无关的事,能碰到秦时睁顺便帮个忙纯粹是因为那小孩未成年,还是几个小时前在和陈林认真学滑板的小孩。 几个小时前,也就是昨晚接近九点。 她在看完c大论坛照片事件的整个发展过程后准备出门时,还和秦宴风在茗馆碰了面,然后拐去了隔壁一条街的破旧网吧,混乱嘈杂的环境常常混杂着几句脏话。 网管站起来给她拿卡,笑道,“知姐来了,刚好空出一台好机子。” 沈满知手肘支在柜台上付钱,微抬下巴,棒球帽下的一双眼在灯光下似乎闪着细碎的光影,唇角微翘,“谢谢。” 她开了两个小时的机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开始查这次陷害姜崽的照片事件。 沈满知看着电脑上传输文件的进度条,细白的指尖无意识的点在桌面上。 照片事件大体不过是人们眼中那个气质雪山般干净清冷的音乐系小男神竟然暗地里被某千金保\/yang、住行奢侈,然后引起各路人、相关人事对于当事人可能涉及的一切成就都被冠以“背后有人”的不满和愤恨,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网暴。 种种舆论看似针对的主角是姜樾。 但一旦涉及到那个圈子里,照片里出现过的唯一一张露过脸的沈满知绝对是被拿来圈重点的对象。 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她那么脏、那么坏的名声上来看,似乎发生包\/yang大学生的事都不足为奇。 沈满知微眯着眼,看着进度条跳到一百,眼底涌出一些淡淡的潮意和隐在眼底的狠戾。 他们也就这点手段了。 她潜入c大论坛利用ip地址查找到了发布照片九宫格的楼主,这人还算谨慎,账号只是单纯为了发布这则帖子,才注册的,发布消息后马上进行了销毁。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她翻阅了一遍最开始的几十条留言回复,从楼主发出的九宫格照片来看,下面的留言大都是因为男女主看似暧昧的关系以及照片中出现的豪车、酒店而引起的丑闻话题。 与姜樾在大众眼里的形象表里不一,于是乎正触了某些群体的怒火,引起了大学生对“权势关系户”的极大反感,才造成这个话题直接延伸到了向学校领导要说法。 沈满知眼眸微微下压,松了手指往背后一靠,手肘撑着扶手伸手捞了一把刚刚网管送的奶糖过来,剥了一颗放嘴里。 这样看来,利用这样一个“爆料”毁了姜樾一个国外保送的资格,反过来倒是可以考虑得利的是谁。 【今天也有长高高哦:虽然我也喜欢吃姜樾的颜,但是姜樾这个人不好接触都是知道的,谁知道他背地里是怎样的?利用女人上位这事你能说不存在?】 【清风拂杨柳:笑死我了楼上,我给你一块照妖镜吧!你爱豆被造谣你也马上放弃喜欢吧,你不配!!!】 【今天也有长高高哦:我又不知晓他人品怎样,怎么?就随便给出一个猜想就受不了了?要是你家姜樾真的啥事也没有,至于有这么多人同意楼主吗?这件事在小论坛就爆出来两天了,今天在学校论坛被楼主发出来,也没见他本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回应啊?】 【小叶腰很细:大家喜欢姜樾就是他的脸和他的才能了,楼主顾忌这是学校的论坛不敢太露骨,只是照片能认出来男女主人了,你们去看看kiss论坛的爆料,那些照片才真的私密,别再为他洗白了。】 【蔓蔓:有些人真的是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照片不可以是p的吗?就几张照片而已,就认定他们上过床了?就一定是包\/yang?收起你们的龌蹉心思吧,都是大学生了,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给你一拳旋风腿:楼上教训得是!我蹲一个后续!】 【锅盖抗瓜:蹲。。。。。】 【0618测绘系江棉:姜樾本就高冷,在学校也没有关系好的朋友,独来独往的,既然大家都是事外人,何必用恶意的声音去猜忌他?要是觉得他得这个保送名额不正当,可以找相关人员查证明,或者自己有能力就拿自己的成绩去比。】 这段话说得很中肯,也是少数没有匿名的发言。 之前阿飞在茗馆里听到两个女孩子的聊天中提到了一个小论坛,这件事最初是在小论坛爆出来的,她也顺利拿到了kiss论坛的后台数据。 楼主以图为引,标题取得堪比热点新闻:“c大音乐系某男神竟和某富豪小姐关系如此亲密”,几张私密照吸引了一大波人,有几张能明显分辨图中人脸的,其中一张也出现在了c大论坛上,是她和姜樾在海滩边被摄影爱好者捕捉到的那张照片。 第二十九章 她长得好像照片里那个女人 沈满知视线滞留了一下,不过很快划到后面的照片,有四五张酒店的照片,照片中两人脸贴脸拥吻,衣衫不整,照片有点糊,但身形和发型勉强能分辨出来和这组照片中出现的男女主相似。 依然是最开始的留言,舆论导向其实很明显针对的是姜樾,从路人的质疑到“颜值粉”的回踩,以及上升到姜樾个人实力的真假。 【小蘑菇酱:我觉得学校不会造假吧?以姜樾的水平,拿一个保送名额的能力还是有的。】 【杜杜的嫦娥来了:但你别忘了,他们音乐系厉害的人不止他一个,他也就是长得好看占了优势,别忽略了其他优秀的同学。 这次不就有两个候选学生吗?但是学校把一些大规模比赛的资格都给了姜樾,才让他在综合成绩上高出那么多,但其他人连机会都没有!】 【小蘑菇酱: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去年还有个柏指的音乐交流会,请了国内各高校的音乐系学生代表过去,我是音乐系的,都没听说过这件事,直到那边交流会的名单出来我才知道,学院好像内定了姜樾过去。】 【杜杜的嫦娥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后门?这次的保送名额估计也是吧,明明是靠绩点说话的,系里好像有同学和他排名一样,但是名单一出来,直接就定了,我们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 【nice耶:你们都是音乐系的?那你们系也太暗了吧,我们院的名额评实力说话,绝没有权利、后门这一说,综测明明白白的,一看就是实至名归。】 【看你baba昵称干嘛:但是姜樾的能力和表现也都是有目共睹啊,哪次比赛不是实至名归?人家或许恰好和有钱的小姐姐谈个恋爱就被说成这样,一群井底之蛙。】 【杜杜的嫦娥来了:楼上记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姜樾要是没毛病,能被抓到把柄?】 唯一为姜樾说话的留言直接被忽视了,上面重复出现的id又激烈的讨论起来。 沈满知查看了他们的ip地址,正好是唱一黑一白的两个账号,和楼主是同一个,但是c大学校论坛发布照片的账号却与这个小论坛的账号ip全无关系。 舆论是可以被操控的,kiss论坛楼主发的照片和自导自演的讨论想要引出一个人来当他的帮凶,至于谁更希望把这件事搅得越大越好,自然是被路人同情、委屈的人。 沈满知舌尖抵住上颚,奶香味儿四溢,眼睑微微低垂,随即十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出幻影来,她给自己做了一层保护网,然后侵入了c大音乐系查找某个人的信息。 c大女生宿舍。 晚十点半,周玫从图书馆赶回宿舍,手上提着明天的早餐面包,一打开门就开始催促室友,“茶茶,用厕所吗?外面好冷,我得赶紧洗个澡。” 李茶日常在玩游戏,不过今天她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床边,听到室友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飞快瞄了一眼立在书柜边的漂亮女人,“玫玫你回来啦?我不用,你先去吧。” 周玫还没注意寝室内安静的气氛,低着头换鞋,c大两人的公寓寝室足够宽敞,也格外安静,“晚上没玩游戏?我买了面包,明天早课可以不用去食堂······” 她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了对面的女人,神情愣了愣,心里掠过一丝怪异,不过还是以笑示意,然后问室友,“茶茶你朋友?” 李茶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她说是来找你的。” 女人来敲门的时候她以为是周玫没带钥匙,结果见是个漂亮的小姐姐说是周玫的朋友,实在是美女姐姐笑得太好看了,她热情邀请人进来坐。 刚要上线自顾自的打游戏,就想起来论坛上的照片,她就说怎么看着有点几分熟悉,她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妈耶! 这绝美的侧脸不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小姐姐吗? 虽然不敢确信,但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她心里突然有怪异,不过······小姐姐真的好好看嗷。 周玫第一时间没看出来,手中的袋子还没放下来,却抓紧了几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满知轻微翘了翘唇角,眼前的小姑娘不过二十出头,干干净净的素颜,学音乐的人常伴的一股干净气质。 周玫,音乐系成绩位居第二,和姜樾并提保送资格。 沈满知慵懒的靠着玉白色书柜边,身材本就高挑的她即使这般懒散也给人几分气势上的碾压,更不用说她一双漂亮的眼睛轻飘飘的落在对面人身上,气质和美貌更让眼前的人自行羞愧。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听听你对于最近两天在学校论坛的热门帖子看法,啊,就是姜樾和某富豪千金有染的事。” 周玫看着她,微微蹙眉,“我不清楚这件事。” 李茶闻言看她一眼。 实在是今天沈满知穿的衣服太贴合大学生,周玫到现在都还以为是姜樾的小迷妹来找她麻烦了,“我不逛学校的论坛,这件事我不知道。” 沈满知了然,“不逛学校的论坛,总是逛一些小论坛吧?比如······kiss?” 周玫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问什么,我还有事要忙。” 沈满知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变化,含笑道,“别急啊,我也是为你有点打抱不平,明明和姜樾一样的绩点,也有保送的资格,怎么学校就直接内定了姜樾呢?莫不真的是他结交的那个豪门千金使了什么手段,给学校那边放了话要把名额给姜樾?这真的很不公平呢。” 周玫低下眉眼没说话。 “我觉得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沈满知的嗓音像是掺了蜜,诱惑人心的甜腻,“不然你的kiss账号这两天怎么会都是这件事的搜索和浏览?” 周玫猛地抬头看她,“你侵犯我隐私?” “玫玫,”李茶在旁边听得有点懵,但她害怕自己真的听懂了,几步跑到周玫身边去,悄声说,“她长得好像照片里面的那个女人。” 被室友这么一说,周玫这才把两个人联想到一起,那些照片她看了无数遍,有清晰面部特征的她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个女人戴着棒球帽,灯光阴影打下来遮掩了一些,但仔细看竟然真的极为相似。 她镇定道,“我不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但是有些事做得太过分我们就法庭见。” 沈满知看了几眼旁边神色有些不安定的李茶,眼神愈发懒散起来,像一只翘着尾巴高冷傲娇的猫,“既然这么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也应该知道公然造谣、诽谤他人是什么罪名?你在c大论坛发布那组九宫格照片的时候想过后果吗?现在造成的结果你又能承担吗?” “我没有!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你不要造谣!”周玫反驳道,飞快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李茶,握住了室友的手,“茶茶打电话给宿管阿姨让人走,她在胡说你不要相信。” 李茶咬了咬唇,她其实也是吃瓜群众之一,还给周玫说起过这件事,只是周玫一向不喜欢学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整天只有自己的学习,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只是身为室友她也为周玫打抱不平了几句。 她都不知道周玫自己有个kiss账号一直在关注这件事,虽然小姐姐说得很真实,但她和周玫才是室友,“玫玫,我们不用怕的,她总不可能拿莫须有的东西来诈我们,我马上给宿管阿姨打电话。” 沈满知拿出口袋里的u盘,白细的手指夹着晃了两下,“这里面有你在kiss论坛账号的历史搜索和浏览,删掉了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事吗?” 她微微挑眉,“鉴于你没有点赞和参与发言,所以这件事本和你无关,完全是一个看客的姿态。但是,是你亲自发布话题到学校论坛,助长了这件事的苗头,制造舆论把事情闹到学校去,就可以让学校承受压力暂时扣下姜樾······” “我知道你是在为姜樾这件事来找麻烦,但是玫玫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心机,她每天都扑在学习上,对这些事一概不理,你不能觉得玫玫是因为不公平而想打击报复姜樾做这些事!”李茶刚刚打了电话,但对面没人接,周玫是很聪明,但是她没有那么多心思。 “猜对了,”沈满知难得温柔一笑,“她太笨了,在c大发九宫格照片制造舆论这种事自然不是她能想出来的,不过是看在kiss论坛有太多人站在她那边,旁人不愿去搅这趟浑水,只有她自己来,于是从来不逛学校论坛的她创了一个账号,发布了这组照片,又买了一些小号在下面自导自演开始舆论操控······” “你这才是污蔑·····”周玫脸色难看极了。 沈满知讥笑,“kiss账号的真假周玫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可以试试看明天你做的桩桩件件事情出现每个人的邮箱里是什么样子。” “哦,对了,”女人站直了身向前走了几步,一米七二的身高在两个女学生看来带着窒息的压迫感,她笑起来温柔又性感,一把嗓音都带着钩子,她的眼里像是带着魅惑毒药,“不是说我让姜樾走了后门吗?我也有能力可以让学校直接开除你的学籍,甚至让你在音乐这条路上混不下去。” 周玫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一双眼紧紧盯着她,把李茶的手抓得死死的。 “玫玫,你抓疼我了·····玫玫······”李茶见周玫情绪很不对,她也被沈满知最后显露出来的凶狠吓到了。 周玫有些失神,沈满知已经走了,她放开李茶的手,平复着心里的慌乱,“茶茶,我没有做过······” “我相信你,我们没做过,不怕她!”李茶和周玫当室友两年多,她一直很温柔很善良。 周玫眼眶红了一圈,“她会让学校开除我的学籍的,不行,我得去找她问清楚······对,问清楚!” “我陪你一起玫玫。”李茶穿上衣服就要跟上去,被周玫一把推开,“·····玫玫?” 周玫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别过脸,“我自己去就行,这件事你不要掺和,我怕连累你。” 说完就冲出去关上了门。 李茶顿在原地,对周枚的反常行为疑惑,看到了女人留在桌上的u盘,李茶心里跳得厉害,赶紧拿过来插上电脑。 沈满知走得慢,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停下来,直到周玫挡在她身前,“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承担不是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玫以为当时做得足够谨慎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查了出来,“我可以删掉帖子,我承认照片是我发的······” 沈满知微微一笑,不说话。 周玫狠狠咬牙,“我可以道歉!我·····我可以和姜樾道歉。” 沈满知歪头,像是在看一个蠢货。 “我不能被开除学籍,不能被大家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求你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周玫眼睛都湿润了,手足无措起来,“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也是从kiss论坛发布的帖子看到的,你应该找他们麻烦······” “我今晚就要看到你在学校论坛的删帖道歉,”沈满知眼眸微弯,像一束罂粟惑人,“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周玫被女人的美貌一瞬间侵袭,竟微微愣住。 从女生宿舍离开之后,沈满知找到学校内的商业街,往一家烧烤摊走过去。 “知姐,这儿!” 阿飞正干掉一串鱿鱼,瞧见女人站在墙边慢悠悠点了根烟,赶紧喊住人。 沈满知颔首挑眉,瞥到齐齐看向她的几双眼睛,微微愣了下,然后低眸把刚刚点的烟按灭在墙角。 陈林给她拖了张凳子过来,又起身想再去点菜。 “坐着,”沈满知抬了抬下巴,喊住陈林,“我不吃,聊点事。” 姜樾闻言看向她,薄唇微抿,少年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微弱的灯光打下来阴影遮住大半张脸。 阿飞和陈林晚上找过来,因为姜崽室友还在寝室要休息,几个人就出来吃烧烤了,心照不宣的没提起论坛的事。 “知姐,要不······我给你拿一听啤酒?”陈林其实看得出来知姐整个人气压都有些低的,想着平时几人吃饭都要喝点酒尽兴。 阿飞递了个眼神给陈林让他坐下。 沈满知抬眸瞅他一眼,“滚你的,烟酒都要管着?” 阿飞不自在的撇开视线,拿起肉串含糊道,“我不是瞧着您心情不好么,喝多了伤身·····” 姜樾看向她,阿飞和陈林来找他时,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是为论坛照片的事来的?” 第三十章 你们现在都玩一见钟情? 几人静默,阿飞看知姐没说话,舔了舔嘴角,“姜崽,不是我说,这件事要不是我们偶然间知道,你是不是一直打算瞒着我们?” “没有,”姜樾垂下眼,少年的脸色白净,一弯睫毛压下来,冷淡又乖戾,“莫须有的事不用管。” “保送名额也拱手让人?” 沈满知轻声道,帽檐下一双眼微挑,“还是说,本来也不想要这个名额,借着这件事正好让学校把名额给别人?” 阿飞和陈林皆是一愣,他们是想着姜樾本就是不爱惹是非的主,遇上这种事也不愿意和他们说,经知姐这么一说,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姜樾视线和女人直直对上,一双眼眸情绪很是浓厚,向来高冷话少的少年这次也保持了缄默。 两方对峙无声。 陈林和阿飞对视一眼,他们心知肚明。 和嘉哥一样,姜崽对这件事保持沉默的原因不过是论坛照片事件涉及到了知姐,无论他做什么反抗与辩解,都只会把事情推到更加严重的舆论方向。 他们本就依靠着她有一份生计,自然不愿再给她多添麻烦。 沈满知却微微蹙眉,若不是自己,他们也不会遭受一些事情,是她把他们卷进来的。 算了。 沈满知看着少年有些固执又复杂的表情,终是先温柔下来,“姜崽,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姜樾砰砰跳动的心终于微微静了些,“嗯。” 阿飞见气氛缓和下来,瞧了瞧两人脸色,这才开口提其他的事,“知姐,我们能做什么?”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必担心,”沈满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奶糖,“姜崽室友怎么样?” c大宿舍安排两人寝,姜樾因为要在茗馆驻唱后来一直在外面住,和室友见面少之又少。 “还可以,性格大大方方的,对姜崽态度还不错,还邀请我们明天一起打篮球。”陈林接话道。 几人又聊了一下茗馆的事,她偏过头问姜崽,“去年在海边有个摄影爱好者抓拍了我们的照片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姜樾喝了口荞麦茶,因为吃了辣,唇红齿白,眼神也亮晶晶的。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在海边。 那时候少年的傲娇和自尊全隐藏在骨子里,只留下一副冰冷漠然的外表,安静的听着女人说话。 她说要不要跟着她。 曾经的脆弱无助、疼痛和伤害······好多年前的事了,他藏在心里没说,重新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她走。 “照片还在你那儿么?有没有给谁看过?”女人嘴里含着奶糖,声音有些模糊。 “没给别人看过,一直放在外面租的房子那儿。” 那边一直是他一个人。 沈满知舌尖抵着奶糖的动作忽的停住,眼眸微眯。 当年那张照片只有她和姜樾有,姜樾的没问题那就是她的那张被拿走了。 一年前她还住在沈家,照片顺便就放在了衣柜的储物格里。 自从那件事后,她从帝都赶回来,她几乎不放重要的东西在那边了,后来搬去了京尾,那里几乎没有她的私人贵重物品。 可那张照片······她后来一直都没印象了。 想到这儿,沈满知搁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握紧,眸色突然沉下来,心里一阵恶寒。 沈满知从c大离开后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想着回沈家一趟,但是太晚了,她并不想翻墙。 c大正门对街是利界商圈,除了周围营业中的游戏厅和酒吧,周遭都是灯光霓虹,亮着五花八门的灯牌吸引晚归的人“欢迎光临”。 沈满知摸着兜里从网吧顺手带走的一把奶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里泛寒的情绪,才停下来打车。 车还没来,她先遇到了秦时睁。 小朋友和两个小伙伴刚从游戏厅出来,一人拿着一杯奶茶暖手,然后耸兮兮的走在一起。 深夜本就寂静,几个孩子的声音难免有些清晰,“秦三儿,那我们俩先走了啊,你也赶紧打车回去,冷死了!” 秦时睁点点头,对两小伙伴摆了摆手,然后站在路边低头打开手机准备打车。 沈满知没想到这个点还看到小少爷一个人在外面闲玩,秦家对子女的管教真是放松啊。 低眸看手机页面师傅还要多久来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辆面包车停在对街,然后车门唰的拉开,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径直走向小朋友,像是与生俱来的反应,她偏头看了一眼面包车尾竟无牌证,把手机丢回口袋的同时高声道,”秦同学!“ 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小朋友循声看过来,夜色虽浓,但是灯光太烂漫,他一眼就认出了沈满知,还在犹豫之时,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朝他扑来,愣神间女人已经来到身边横踢到了男人头上,沈满知留下一句“报警”就和魁梧男人打在一起。 秦时睁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脑子都是懵的,稳住心神,边打电话报警边看向沈满知那边,手都有些颤抖不止。 面包车里不止这个男人,估计是看到冲过来的是个女人没放在心上,直到魁梧男人被打倒在地,捂着胸口满地滚的时候,车上又下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见同伴被一个女的打倒心里瞧不起的同时又有点怵,拿出腰带别的瑞士刀,“妈的!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沈满知舌尖舔掉嘴边的血,脱下外套裹住右手,整个人不再娇柔,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飒爽来,“丑人废话多。” 女人里面只穿了一件无袖宽松长褂,瓷白的手臂和纤细的腰身都惹人得紧,男人猥琐笑道,举了举手里铮亮的刀,“我劝你识相点赶紧走,不然落我手里有你好受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被女人踢过来的易拉罐迎面袭击,还没等反应回来女人就欺身上前。 打个架还磨磨叽叽,沈满知用包着外套的右手迎上他的刀口,左手半握骨节直击男人腰腹,顺着头颈下来横劈一记。 秦时睁打完电话后赶紧跑过去看,地上躺着的人正要爬起来,他赶紧上前揣上男人的脑袋。 等沈满知解决掉人后,回头看秦时睁,小朋友正在拳打脚踢地上缩成一团的抱头的男人。 “好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她用外套裹住小孩的背部,招呼小朋友离开。 秦时睁踢了狠狠一脚这才罢休,回过头来,“姐姐你好厉害!” 沈满知掏出手机,她打的车还没到,本就是深夜,接单的人少,这边又有点偏远,“报警了吗?” “报了······姐姐小心!” 沈满知耳风一动偏身移开,躲过身后男人冲上来的刀口,同时侧身抬腿踢在男人背后,动作干净利落,连贯得好似家常便饭一般。 秦时睁目睹着心里微微一抖,虽然知道姐姐打架很厉害,但是这样的亡命之徒对付起来竟然也是游刃有余。 在地上痛得无法起来的男人正在通电话,沈满知踢开他的手机时那边已经挂断了,片刻思考后,她带着秦时睁往周边繁闹的电子城去。 果不其然等他们在一家网吧找到藏身之处时,看到另一辆车飞驰而来下来几个高大的男人,把刚刚两人抬上车,然后开始往这边来。 沈满知按下秦时睁的头,背靠在身后的墙上,打开手机没忘了加钱取消订单。 “姐姐,今天谢谢你了,”秦时睁蹲在她身边看她从容不迫的操作完,低声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警察来。” 那······他岂不是又要叫监护人来接他回家? “不能直接走么?”秦时睁纠结着一张脸。 沈满知微微垂眸,用不甚明显的同情的视线看着小朋友,斟言酌句,最终道,“不安全。”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一时无言,秦时睁看着她眨了眨眼,“姐姐,你不喜欢我哥吗?” 不然为什么上次在警察局,他哥明明都主动和姐姐说要送她回去,被拒绝后还让他不要喊她嫂嫂。 “......”沈满知食指微动熄灭了手机屏幕。 不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这让她怎么回答? “怎么小孩,你们现在都玩一见钟情?” 秦时睁撇撇嘴,小声嘀咕,“才不是,我哥他人超级好……我怕你错过他。” 沈满知抬眸看他,无语道,“哪里好了?” 傲慢、冷淡、狡猾、奸诈......她看不懂这个人,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我哥188,温柔绅士、学富五车、帅气多金......” 秦时睁掰着手指数他哥的优点,脑袋被弯曲的食指敲了下。 “怎么了?”秦时睁摸摸头,一脸纯真的看着她。 沈满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哥那条件,不缺女人。” “可是,你长得很好看,打架也好厉害,要是你们结婚,我哥以后就有人保护了,”秦时睁打着如意算盘,“我也有人罩着了!” 她保护他? 沈满知轻啧,拿过小朋友身上的外套,摸出几颗奶糖塞他手里,“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 之后便是等到了三区派来的出警,两人在警察局等秦宴风过来。 她只提起去了c大和朋友吃了宵夜,然后出来时遇见了秦时睁。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报警等秦家人亲自来接走秦时睁……秦宴风也明白沈满知的心思,如果这件事秦家人不知道,十七岁的秦时睁作为一个喜欢偷偷闲逛在外的“小金罐”,很难说会发生什么意外,而秦家人和“小金罐”本人还没发现事态的严重性。 和两个男人打架的事被她一笔带过,他偏头看了一下女人的状态,“有受伤吗?” 沈满知搁在边上的食指微动,“我没事。” 秦宴风想起在警察局时见她状态还好,只是脸色有些冷白,他收回视线,“秦时睁的事,谢谢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判断出来是绑架然后出手帮忙的,但是他还是很真诚的替秦时睁道谢。 他大概知道她去c大是为了什么事,上次在c大隔着半条马路看到她和一个男生一起,周·万事通·觅还多给他说了两句两人的关系,“论坛照片的事需要帮忙吗?” 沈满知把车停在诊所门口,闻言拉开安全带的手停了下,微乎其微的翘了一下嘴角,眼眸微颤没否认,若无其事的开玩笑般,“这件事当真闹得这么大?” 她肯定还不知谢玉兰去过秦家的事,秦宴风瞧了眼外面,他对槐城不是很熟悉,只觉得是到了目的地,但他没急着下车,“沈家昨晚来过人谈解除婚约的事。” 他没说得明白,但前后联系起来,以她的心思想来是知晓沈家是以c大论坛照片事件为由来主动“屈尊”解除婚约。 沈满知利落的解下安全带,下颚微抬眼里带过一丝戾气,她转过头看着他,“是谢玉兰?” “嗯。” 意料之中,沈满知是想过这件事闹大了终究会散布到上层圈子里去,成为她那么多声名狼藉的事件里又一件新鲜事。没想到这件事本来就是冲她来的,做得这么隐秘,还牵扯到姜樾,声东击西这招倒是用得顺手。 看来沈段文是既不愿意舍弃现在的职位,也不愿意放弃沈珞未来的豪门路,所以想利用这一出“丑闻”提出解除婚约来应付她。 “答应了吗?”沈满知此刻身上的痞气无意识散发出来,一双眼带些慵懒又迷人的神色,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却是泛白的克制。 秦宴风其实不太管这件事,都懒得提起,只是她顺手帮了秦时睁,“这件事不归我管,秦家还没答应。” 她难得打趣一句,“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呐。” 女人第一次和他谈事温柔又惬意的弯了唇角,尽管他还能感受到一些她身上没被压制下去的野性。 性感、迷人、漂亮,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这个人。 他看着她搭在上面的手,骨节修长分明,不太像一般女子的纤纤细手柔软娇嫩,但是很漂亮。 秦宴风如是想着,收回了视线。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他说“要不要帮忙”,他怎么就无条件的相信她啊。 “怎么没想过这件事是我放出来的?” 秦宴风看到谢玉兰拿出来的那些照片时,除了几张能辨认本人,且照片男女主角关系看起来很正常,其余的大都是背影侧影相似,不及这女人身材气质万分之一,但却都是暧昧接触的私密照。 能相信这是同一人的自是没见过本人的。 更何况,她要是想利用这样的事来解除婚约大可以在订婚宴当天做文章,留到现在借着沈家亲自出面解除婚约想来是计划了什么事。 有些事点到为止,他不太想管,“我不蠢。” 沈满知了然,舌尖抵着犬齿微微啧了声,“我下去买点东西,等我一下。” 他降下一点车窗,这才看到旁边显眼的24小时便民诊所。 第三十一章 做错事的人还理直气壮 沈满知买了一点跌打损伤的药,转身要走时想起什么,又买了一点治感冒的药。 秦宴风没多问她的事,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抬手间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沈满知裹着一身寒气进来,把东西搁在一边,往京尾开去。 “你的药。” 女人要下车时秦宴风叫住她,指了指被她留下一袋的药。 “买了一点感冒药,”沈满知看了他两眼,男人神色平淡,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偏偏矜贵又淡漠,“见你状态不是很好,车也不愿意开,估计是有点感冒,就当是谢谢送我一程吧。” 至于他怎么回去,叫代驾也好,就近住酒店也好。 秦宴风挑眉,这......送佛还送到西呢,她送一半就不送了,给他撂半路了。 有点礼貌,但不多。 他看着女人手里勾着一袋药的清瘦背影慢慢消失在京尾楼下。 不至于自己一个人还回不去,只是听着聒噪的导航开车头有些晕。 回到小蛮山的老宅,秦宴风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感冒加重了,翻了一下沈满知留下的药,按照里面的用法吃了药。 有点苦,他讨厌吃药。 突然想起来小孩给了他糖,翻出外套里的奶糖剥了一块放嘴里才去除味道。 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起来了,有条不紊的洗漱完换上了衬衫外套,六点准时下楼,在别墅后的小花园等着练拳的秦老爷子。 七十八高寿的秦老爷子身子骨还算健朗,早年当过特种部队的训练兵,后来接管秦家商事,如今退位幕后也是槐城商业世家的闻之色变。 秦宴风站在老人身后数米远处,安静的没有出声打扰。 秦老爷子练完一套拳收气凝神时闭眼道,“若是这次不叫你回来一趟,是准备不回来了?” 老人的声音低沉浑厚,秦宴风低眸,音色很是平淡,“爷爷叫我回来自然是有要事相谈。” “哼。”老爷子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没事就不回来? 平稳了心绪,直接进入正题,“沈家要退婚的事你怎么看?” 秦宴风抬眸看着老爷子挺直宽厚的背影,眼底尽是无奈,“就算我有意见,这件事就能改变吗?” 他的态度一直置身事外,娶个妻子而已,是谁都可以,“我没意见。” “没意见?” 秦老爷子提高了音量,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年轻孙子,心底微胀,“沈家当我秦家好糊弄?结亲是他们在谈,要毁婚也是他们,沈家步入从前,沈段文这些年越来越窝囊,被人牵着走,订婚宴都办了,婚礼必须如期举行。” 秦宴风微微挑眉,毫无争理之心,语调平缓,“看来爷爷对沈家千金很是满意了。” “沈家不过一介商户,谈不上联姻一说。”秦老爷子怒其不争。 无论从商从政,沈家家业都比不上秦家。 “哦?”秦宴风听出了老爷子话里未完的意思,乖顺着答下来。 “沈满知这个人······”秦老爷子谈起这个名字就有些敛眉,“值也不值。” 秦宴风抬眸看着老爷子的背影,眼尾勾出懒散的韵味,眉眼像是糅合了温柔与冷淡的极端矛盾神色而显得深邃又慵懒。 值,是因为她也曾是沈家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名媛美姝。 不值,是因为如今的她尽管千娇百媚冷艳绝色,却声名狼藉。 沈满知用控股权逼迫沈段文从仕途和沈珞嫁入豪门继承人中做出选择,沈段文不愿放弃公司绝对的控股权,也不愿意丢掉豪门继承人亲家的联姻关系,于是选择丢掉了她。 丑闻铺天盖地,沈家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也就不会让旁人觉得沈家不知好歹了。 至于她?本来就名声具毁,多一个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沈满知单手撑在镜子前,赤艳殷红的细管口红带过嘴唇,微微一抿,明艳绝媚的正红高贵又冷艳,风情流转的潋滟桃花眼又冷又欲。 她后来早就学会不对这个父亲报以任何希望了。 昨晚去c大去找周玫,起初她只是怀疑周玫在c大学校论坛发了九宫格照片,那个故意留在她们宿舍的u盘,有周玫在kiss论坛账号的最近以来的全部历史浏览和搜索记录,几乎都是这件事。 所以周玫才会心虚沉不住气,追出来承认九宫格是她发布的,才导致这件事被校方知道,扣留了姜樾的保送名额。 比起被曝出有关她的所有阴暗面的负面新闻,不如立知错就改的人设,再把自己处于弱者的形势博取同情,周玫的聪明之处总是知晓如何扬长避短,谨慎小心。 果然,今天c大论坛的热门帖子九宫格照片就被删除,取之而代的是来自周玫的实名道歉,并且贴出了自己也是在kiss论坛受人蛊惑的“证据”截图,以及身边人也为她打抱不平,她才试着想要寻求一个公平,联系学校论坛的管理员让他通过审核发布这样一组引起争议的九宫格照片,想要大家都评评理,让学校引起关注。 陈述自己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不忍心姜樾受到处罚才删掉帖子,也为姜樾道了歉。 通篇没提自己造谣,还给大家提供一个继续吃瓜的小论坛。 【小马哥吃榴莲:楼主发布帖子的时候只是发布照片,没有任何过激的言语,现在也实名道歉,大家吃瓜的也散了吧。】 【旺旺和鳗鱼:我呸!道歉多简单啊,也就三个字嘛,姜樾连续几天被污蔑,被校友网暴,被学校留校察看,取消保送资格,一句道歉就够了吗? 本来学校论坛就不允许发布污蔑他人的帖子,她倒好,假惺惺的道歉说是鬼迷心窍的,还让管理员假公济私,把做错事的原因都归结于其他人的蛊惑和“帮助”,有点脑子都知道她在卖惨。】 【今天夜色很美:但是楼主都实名出来道歉了,若是真的觉得不对,就直接删除帖子就好了啊,楼主这样做,诚意满满,赞!!!】 【饕餮少女:站玫玫小学霸!!周玫也是音乐系的才女,这次的事情敢做敢当,我挺你,而且,姜樾这件事就算没闹到学校论坛,也迟早会被学校知道的,孰轻孰重大家还不明白吗?学校对大学生被包\/yang这种事零容忍的!】 【仙女生气可是很凶的:楼上你哪只眼睛看见姜樾被人包\/yang了?我父母从小就教我要学会明辨是非,我想说的是,我有父母(微笑)。】 【饕餮少女:你没眼睛就算了,不代表别人没有,kiss论坛的照片比九宫格还要露骨私密,你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等等,你骂我干什么?】 【金刚芭比双马尾:女人之间的战争真是激烈,吃瓜中,坐等饕餮打脸。】 ····· 帖子是凌晨五点发出来的,时隔四个小时,评论还不是很多,沈满知面无表情的刷完周玫实名发出的道歉贴,手里的六角玻璃杯被捏出淡淡的指纹印记。 什么时候做错事的人随便道个歉,就能被轻易原谅还收获一波好感了? 沈满知原本要回沈家的计划搁置了,在房间的角落的台式电脑前又坐了两个小时。 京末打电话进来的时候,她刚好把信息加载完,一边删除网络痕迹一边接起电话,声音带着一些低哑和冷漠,“什么事?” “·····心情不好?” 她忽略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回不来,下周吧,今晚和城南那块地皮负责人的饭局,你和边书一起过去。” 沈满知应下,“行·····你那边需要帮忙给我说。” 京末静默了一会儿,随即笑吟吟道,“没什么大事,我能处理。还有,刘牧今天早上已经被押送到这边了,帝都警局的特案组直接接管,你要从他身上拿什么消息的话,我去那边跑一趟。” 沈满知关了电脑,活动了下脖颈手腕,那晚在轮船上逮住刘牧的时候她只得到一个模糊的信息。 沈满知从旁边拿了一瓶水,随意道,“他手里有幕后指使者的把柄。” 京末了然,两人还有其他事要忙,交代清楚后就结束了通话。 jc商务大楼。 特助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老板签好的文件,转角就看到电梯口那边出来的女人。 一步一摇曳的身姿,亮闪酒红色修身裙,披件黑色西装,女人的细高跟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每一下都踩进砰砰跳动的心脏里。 他认得,沈满知。 助理恭敬的走上前欠身,“沈大小姐。” 沈满知颔首以示回应。 特助毕竟跟在老板身边很多年了,有些事仿佛已然成了习惯,脚下一转,往回带路。 特助敲门得到回应后,里面的男人才抬头看过来,见到门口的女人,抬手看了下时间,眉头微蹙,“饭局不是定在晚上吗?” 沈满知径直走了进去,特助也贴心的从外面关上了门,“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帮个忙。” ——— 城北建设新区apm(aspartame)是一众年轻人喜欢的高档休闲场所,惯来受槐城名媛公子的喜欢。 沈满知把手里的一张黑金会员卡给一边的接待人员,阳刻的金色郁金香,花茎缠绕着一只展翅的锐眼鹰隼,占据黑卡中间位置,整个logo狂野暴戾下又藏着无数温柔与热烈。 礼仪小姐恭敬的接过来,戴着白手套的手曲起两指轻轻蹭过阳刻的logo,又放在身后的测验机上扫过,随后双手递还给女人,“您里面请。” 沈满知从礼仪小姐手里收回卡,纤细白皙的手拢了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 刚刚上阶梯里面就有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快步走沈满知身边,胸牌上刻着一样的黑金logo,男人表情恰到好处的礼貌得体,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您好,这边请。” 礼仪小姐目送着女人离开大厅才摆正姿势面带微笑,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从见到这个女人从黑色的奔驰下来时,就不停的被惊艳! 尽管外面披着西装也丝毫挡不住女人的魅力,走动间能看见隐隐一握的腰身和珍珠项链下诱人的锁骨,丝绒制裙下的小腿肤如凝脂延至脚踝处踩一双黑色细高跟,气质优雅又矜贵。 那人明明看起来随和的神态里却全是漫不经心和淡漠,像是随时都掌控着一种气场,让人不自觉臣服。 在这里做礼仪也有两年了,她见惯了槐城的公子小姐,以及其他省市过来玩乐的有钱人,别说是在这样一个实行会员制的aspartame高级会所,她很少看见样貌和气质这么好的美人。 后来无意中打听到这位尊贵黑金会员是槐城曾经公认的第一名媛后,心里无比庆幸,还好是这个人啊,她真的是当之无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另外一边,男人领着路要往楼上的雅阁去,沈满知虚指了下二楼大厅的雅座,“就那儿吧。” 男人顺着视线看过去,二楼大厅人少,也很安静,虽然本着为尊贵黑金会员服务至上的原则,但考虑到是客人要求,他只能尽责带人过去挑了个视角环境惬意的位置。 沈满知随意点了两瓶店里的黑金会员权限红酒,“一瓶送去13雅阁,帮我给人传个话,就说……有人在这里等她。” “好的沈女士,您稍等片刻。”男人转身往外走去,耳麦吩咐人准备酒水,往13雅阁去。 会所的雅阁都是以数字命名,数字越小代表会员身份越尊贵,黑金会员也有专门的服务员一对一服务,所以在他出现在13雅阁时,已经有人认出他胸牌上的标识。 13雅阁里正是几位约会的名媛。 “各位尊敬的客人,打扰了,这是一位会员送给各位的心意,”男人态度谦逊有礼,身后有工作人员呈上红酒,酒红色丝带上标识着三个黑金色字母logo。 本来还有人在抱怨怎么会有服务生不懂事随便闯进来,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是哪位客人啊?” 她转过身询问房间的姐妹,“你们有认识aspartame的黑金会员么?染染是你的朋友么?” 13雅阁在aspartame地位算高了,但算不上黑金会员。 被叫做染染的女孩正是这间雅阁的持卡人。 女孩年纪看起来很小,小小一团窝在角落,身前摊着一本杂志,声音低柔,“不认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一侧,“请问沈珞小姐在吗?我们会员在下面等你。” 第三十二章 这一次轮到你了 几位名媛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看向坐在中间穿白色长裙的女人。 沈珞微微抬眼看向男人胸牌上的黑金logo,周围全是其他女人的羡慕和探究,她忍住要上扬的嘴角,原来被“偏爱”是这种感觉么? 她优雅站起身,抬手顺过耳边的碎发,理了理裙摆,“找我什么事吗?” “不会是看上珞珞的大佬吧?”姐妹在旁边小声道。 “黑金会员耶,aspartame在槐城的黑金会员就只有个位数。” 男人没理会各位客人的猜测,只是看着沈珞,后者已经走了出来。 沈珞跟在男人身后,温柔笑道,“方便问一下是哪位先生么?” “沈小姐到了就知道了。”男人并没有回答。 沈珞突然生出一股心慌来,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突然有些不想去,但姐妹们的打趣又让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哪位大佬找她,在那样一个圈子里的女人多少有些虚荣心的,她也不例外。 直到男人把她引向二楼的位置,她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看到坐在那儿等着自己的沈满知时,她自动忽略了心里的不适感,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声的讽刺。 她说是谁找她呢,原来是她的姐姐啊。 “姐姐这是跟着哪位先生进来的?”沈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全然没有了刚刚像只白莲花似的手足无措。 她落座在沈满知对面,浅色红唇勾出惬意的笑来,“这又是在哪位金主床上吹了耳边风要来收拾我么?” 女人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恶意,令人厌恶。 沈满知指尖夹着一柄小巧的金色甜品勺,在她白净的手中金光琉璃格外漂亮,却只是轻轻抬眸瞥了她一眼。 沈珞以为自己说到她羞耻的地方了,正要扬唇,旁边的男人拿出胸前口袋的录音笔冷漠道,“沈珞小姐,请尊重我们的会员沈女士,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供证。” 沈珞生生愣住,看着服务生的动作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她可从没听过有服务生敢把正大光明地录音自家会员谈话内容。 “这样的人都能成为你们的会员,我真是为你们的会员制度感到担忧……” 沈满知偏了偏头让男人退下,后者礼貌顺从退至十米开外,仍然对自家会员的位置保持着高度警戒。 沈珞每次单独和沈满知对上是都不是她的对手,每次如此,她便学会了先下手为强,把沈满知的“烂人品”坐实,能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虽然aspartame的黑金会员确实很吸引人,但……” 沈珞向前倾身,声音低柔微不可见,但口型标准,那向来温柔得能溢出水的双眼尽是刻薄与讽刺,“脏就是脏。” 沈满知低眸,把玩儿着手里的金勺,像在把玩儿一炳利器稍不注意就会刺破敌人喉咙。 “话这么多,”她慢悠悠开口,眼里尽是散漫,“你在慌什么?” 她一句话都没说呢,倒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沈珞恨透了她一副不知廉耻胜券在握的样子,但表面上也是楚楚可怜着,一双保养极好的手交叠在一起端正的放在腿上,“姐姐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关心姐姐的私生活么。” 沈满知靠着金丝绸绒布的单人座椅,闻言勾唇,眼里揉碎着星星点点,冷淡又柔媚,“你不如担心你去国外两年回来后,还有没有如今的地位。” 沈珞眼神微愣,很快掩饰过去,笑道,“姐姐这是嫉妒我了?” 沈满知没有让人送茶点过来,两人面前的小桌上只放着一支黑金丝绒带缠绕的红酒和一幅餐具瓷盘,沈珞也不恼她“待客”不周,只当时她是瞒着金主出来作妖的。 “话说,我是出国留学,和你十八岁狼狈不堪离开槐城不一样,回来一年了,也没见姐姐有什么长进,而我,与你最大的不同……” 沈珞微微侧头,笑得温柔无害,“就是你曾经拥有过的、现在本该拥有的,都是我的。” 四目相对,沈珞那双杏眼眼眸弯弯,似邻家俏皮可爱,也似绵绵细针机关算尽。 沈满知不是第一次领会沈珞这张嘴吐出的话了,只是很轻很缓的看着她,视线从她的眉眼一直慢慢悠悠滑到她优雅交叠的小腿上,然后很浅很浅的发出一声嗤笑,一言不发。 这种被当着面扫视全身的感觉让沈珞很不舒服,像是被冷冰冰的东西盯上的感觉,那声嗤笑则像是被她看得一文不值,等那股视线移开后,沈珞才恍惚觉得刚刚是她的错觉,她不由得再看向沈满知的眼睛。 潋滟的桃花眼像是氲氤着一层水光,风情又妖艳,看仔细了才发现是头顶悬挂的水晶吊灯映射的光色。 漂亮的、冷淡的、无尽的慵懒和性感。 她不知道一双眼睛怎么会同时冗杂这些东西,只是觉得,那双眼睛漂亮得她想挖掉。 心里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恨意,沈珞真的恨透了这个人,却因为她曾经见过这个人的疯批模样,又一直忌惮着她。 她极度需要一些言语来刺激沈满知,只有让沈满知先动手,她才会被众人偏爱。 最恶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群黑衣保镖拥护着一个三十来岁风韵成熟的贵妇走过来。 女人披着豹纹长衫,指尖夹着一叠照片,走过来的每一步都直勾勾的看着沈珞,手腕抬起用力地将照片扔在她脸上。 沈珞躲闪不及,侧过脸还是被划到了下巴,她捂着脸怒目而视,“你有病?”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来撒野!”见到女人身后站着的黑衣保镖,她忍着屈辱拿出手机联系人,槐城没有人不知道她沈珞,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惹沈家的人,沈满知除外。 黑衣保镖搬来一张单人沙发,女人坐下,嗤笑,轻抬下巴,“看看照片,蠢货。” 沈珞何时被人这样当面说过?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转眼间又看到坐在对面好似看戏的沈满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手拿起散落在沙发的照片,等看清内容后,瞳孔微睁,脸色更加苍白。 她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又慌乱捡起地上的照片,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内容全是她和系里一位年轻帅气副教授的亲密照。 她坐在老师副驾驶的照片、办公室里她几乎快贴在男人身上讲题的照片、一起上下课言笑晏晏的照片等等。 “沈家是吧......”女人好似整暇的看着沈珞的失态,声音微冷,“鸠占鹊巢的小妹妹,还喜欢有妇之夫啊?” 旁边传来一声笑,女人一记侧眸怒视,大概美人之间都有磁场,女人眼里的挑衅很明显,没想到沈满知却说,“骂得好。” 二楼的人本来不多,现在都围观过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传来窃窃私语。 沈珞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她屏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贵妇,冷静道,“我沈珞要什么男人找不到,需要找有妇之夫?” “他从来没说自己结过婚,送我礼物、送我回家,都是他自愿的与我何关,”沈珞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又没主动,“你自己的男人管不好,有什么脸来找我?” 女人站起身来朝她走了两步,眼神凶煞,沈珞不自觉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教训一下小三,”女人的手劲很大,打得沈珞直接退了一下,“前两天你爸还连夜赶到香江来,陪着笑脸求我家帮忙呢,没想到,你在后面玩背刺呢。” 沈珞直接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原本想还击的动作硬生生停下,略显滑稽。 女人倒是很喜欢她这幅模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脸,“我看不起的狗男人你倒是接得顺手,沈二小姐.....真他妈掉价。” 贵妇多少有几分泼辣性子在里面,手上嘴里毫不饶人。 她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示意身边的人,“带走,我慢慢招待。” 沈珞慌乱地跌在沙发里,“这里是槐城不是你的香江!” 女人十分嚣张,“有区别吗?谁能保你?” 现场氛围十分紧张,沈珞竟然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满知,后者不为所动。 “梁太太。” 身后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被叫的人皱眉,原本不喜这个称呼却在看到来人时喜笑颜开,“哟,蒋总啊。” 蒋旭身后也带着人,他绅士地和贵妇握手,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的沈珞。 男人收回视线,像是在谈一桩生意,“给个面子,这是我小妹。” 贵妇挑眉,“我可没听说你有个妹妹。” 他不置可否,转移话题,“梁先生的事我听说了,在医院养着的吧?合作的事,我这边让利一个点,这事到此为止。” 他没替沈珞道歉,提到了梁先生,意思自然是双方都有错,利用合作的事轻描淡写带过了。 “你可比你继父爽快多了,”女人双眼带着钩子似的看着他,半响后凑上他耳边,“欠我一次。” 贵妇带着人走了,走之前还警告似的看了沈珞一眼。 二楼很快被清场,周旭这才看到另一边沙发的沈满知。 “沈满知,你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沈珞怎么受得了这般委屈,自从这段时间这个女人出现,她总是挨巴掌的那个! 沈满知全然不顾旁边还有沈珞同母异父的哥哥在,直言道,“让人好笑才叫笑话,你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二楼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沈珞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冰袋走向她,轻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名声扫地?你现在没抢走的,两年后,你也抢不走,就像你十八岁那年,丢掉的所有一样。” 沈满知冷冷的看着她,搁在膝盖上的手食指微曲轻轻点着。 十八岁,她丢了什么? 父亲的偏爱,沈家的背景,名媛圈的追捧……丢了家,无人来护,只是一个人,打完了一场仗,然后离开了。 字字诛心,不过如此了。 然而她只是微乎其微的勾了一点唇角,像是主宰落日黄昏最后一场徒刑的审判者,优雅迷人又冷漠无情,“那就试试,你离开前,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她承认了!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沈珞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像是要跑出胸膛,微微愣神反应过来后,背后尽是冷汗,“你承认了?敢污蔑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说得好像你没有做过似的,”女人的气场收放自如,又散漫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刚刚在旁边站着的服务员不知何时拿了平板过来,放在桌面上视角转到沈珞面前,蒋旭一直站在旁边看两人较量,同时也看到了平板上的照片。 论坛九宫格上那张被吹捧无数次的海景美人照,是她和姜樾的照片。 沈珞看到那张照片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沈珞,”沈满知今晚第一次叫她名字,低哑轻柔,“为什么总是不长脑子,两年前阁楼被烧后毁掉我母亲仅存的遗物,你们还没尝够当时四处逃窜的滋味是不是?” “连我的东西也开始偷了,我能查到这张照片,就有能力把你的行为曝光在c大论坛,我已经声名狼藉,但是你不一样,”她停顿了一下,似乎笑了一下,“你可是,槐城白玫瑰啊。” 沈珞一瞬间脸色惨白,她都差点忘了,两年前的阁楼被烧,她和母亲扛下了全部的羞辱,在外躲了一阵子,却不敢和沈段文狡辩一句。 没过几天发生那件事情后,沈满知就消失在他们视线里,只听过她又销魂度日了多久,从来没见到这人,虽每月会例行回来一次,只是她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以为沈满知还能被她们易如反掌的控制。 沈珞手指紧握,站起身来向她走了两步,又克制的停住了,声音微颤,眼里满是不可置疑,“两年前那件事……是你做的?” “不止呢,你那个远房大舅在槐城做的事也是我举报的,对了,你母亲谢玉兰也参与了分红,上次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才摘得干净,你觉得她能瞒沈段文多久?” 沈满知低眸掩饰掉蔓延出来的暴戾,再次抬眸已然是淡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什么都会忍下来?” 她站起身来,金属勺被她丢在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比沈珞高,睥睨着面前的人,“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吗?沈珞,从今天开始,轮该你了。” 轮到你了,被抛弃,被谩骂,被指指点点,永不翻身…… 第三十三章 与恶龙搏斗之人终究也会变成恶龙 沈满知喉咙微动,那股暴戾来得很快,涌上心头差点压不住,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在与沈珞擦生而过时很清浅的笑了下,似讽刺又似怜悯。 果然,与恶龙搏斗之人,终究自己也会变成恶龙,她对此深信不疑。 两人擦身而过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沈珞摔下去的时候,旁人立刻不满的看向只留一个背影的女人。 沈珞刚好磕在小桌的角上,手肘红了一块,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几步远的男人,语气柔软又委屈,“哥,你听到她说了?都是她指使的,大舅的事也是因为她才进去的!” 蒋旭上前扶起沈珞到沙发上,看着沈珞手肘的红肿眉间微蹙,再看向那个女人时,后者已经转过身来冷眼看着他们,“道歉。” “她配么?” 沈珞眼底氲氤着水光十分惹人怜爱,抬眸看向沈满知时像是见了什么恶人一样,埋头在蒋旭怀里,闷声道,“哥,她不喜欢我,我们走吧。” 【“爸爸,姐姐不喜欢我,我还是走吧。” 穿着柔软棉衣的女孩依偎在男人怀里,眼泪婆娑,嘴里小心翼翼的呢喃着。 “要走也是她走,她不喜欢让她滚!我沈家没这样的女儿!”】 好熟悉的场景和对话,她惯会使用这种伎俩。 沈满知看了他们一眼,那双眼睛啊瞳孔黑到极致,像是晕染着深色浓墨,又浅浅化开,什么都没有一样。 沈满知离开后,蒋旭吩咐让人带医药箱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指的是她和沈满知。 “我本来和染染她们在这里聚会,不知道那个疯女人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约我过来的。” 沈珞蹙眉看着蒋旭在她手肘关节处揉了揉,视线落在那块红肿处,既然闹翻了,她也不想再虚以为蛇。 “她竟然说自己是这里的黑金会员,怕是哄得男人开心随意赏给她的吧,跑我面前来炫耀了,真是晦气。” 她说的够隐晦,都是成年人,她不信蒋旭不懂。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自然的松开沈珞的手,看向桌上那瓶红酒,黑金色绸带尾端有三个金线字母,smz。 离开aspartame后,沈满知随便转进一条街道,钻进了一家清吧。等晚上边书过来接人时,看到吧台边披着西装外套的女人,旁边还有英俊的男人在邀约。 边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稍稍叹息一声,才走过去。 “喝了多少?” 边书见她眼尾绯红,整个人都柔媚入骨,拿走她手里的空杯,推了下手示意调酒师别再给她续杯了。 沈满知顿了一下,任由他拿走手里的酒杯,眯了眯眼,“还好。” 旁边的男人见状也没再继续搭讪,眼看着在这儿坐了两个小时左右的女人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跟在男人身边,身形竟然没有一点点歪斜,他明明见她喝了很多。 虽然是他们这边约的人,可却是对面选的地点。 一行人踏入电梯,沈满知靠着电梯壁,闭了闭眼。 边书看了她两眼。 “边书,我好像喝了假酒。” 男人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声音平淡,“你要是不想去,我让人送你去回去。” 沈满知低着头没接话,眼角因为酒精作用有些绯红,电梯内还有边书的男特助和两个黑衣保镖。 电子屏默默的显示着楼层,在抵达目的地前,沈满知站直了身体,脱了外套递给旁边的保镖,站在边书身后,神情恢复了既往的淡漠。 出电梯门口就有礼仪接待,沈满知跟在边书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栎色顶楼夜景甚好的特约餐座,每个餐座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保证隐私又给客人舒畅的空间。 他们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可对方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 “边总这边请。”对方是个通情达练的中年男人,身材硬朗并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发福,招呼着他们落座。 “程总客气了。”边书给沈满知拉开座位,脱下外套搭在女人腰间遮住因为坐下来而露出来的白皙大腿。 “这位是?”还以为是边书带过来的助理,刚开始还没过多招呼。 沈满知原本游离的心思转回来,一双桃花眼看过来时还带着一丝冷淡。 边书假意勾唇,“养的金丝雀。” 程总:…… 因为是第一次和这个年轻男人会面,程煜想找点话题,虽然圈内资本家养小女朋友这种事见怪不怪,但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直接。 程煜只当是边书太宠爱这位金丝雀连谈事也带着来的,于是也没多说,身边人安排服务员过来点餐,他才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沈满知毫不在意的金丝雀这个称号,全程都在安静的用餐,让旁边两位闲谈的人轻易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边书谈事向来喜欢直切主题,“想来程总早已考察过槐城商投的情况,娱乐会所这块,北面有aspartame,市中心有京尾,城南地区位置潜力无限,圈内都传贵公司打算做商务会所,我倒认为,程总是另有打算。” 程煜混迹商场多年,面不改色温和道,“城南虽然偏郊,但适合开发,边总此次诚恳邀请会谈,我也不绕弯子,近年来很多投资慢慢涌入槐城,半年前就有文件下来着手开发江安区的沿海岸口,槐城几大家族早已瞄准风口涉足其中,未来只会有更多资金和产业涌入,城南地皮做会所太亏了。” 沈满知切开牛排的手微顿,这消息果然还是得内部人最清楚。 边书早已料到,“城南郊区有众多别墅区,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教育这块在早些年也顺势而起,唯有医疗,还欠缺发展。” 未点明却已点破,程煜举杯表示赞赏,“我知边总此次来的目的,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边总可完全放心,后续我们的项目也愿意和贵公司合作。” 双方坦诚,这是谈判前没料到的事,边书偏头看了眼沈满知的反应,又道,“程总故意放这则消息,是为了转移视线?” 让外界都知道城南地皮做商务会所,反而把焦点聚焦在其他几大家会所,其实背地里正在建设医院。 “实在被太多人窥窃,才出此下策。”话虽如此,程煜却没有表示抱歉的意思。 边书轻笑,“程总可知,最近槐城凡是出点名的会所都发生了同一件事?” 程煜:“愿闻其详。” 第三十四章 你只是单纯的当金丝雀? “几大会所都出现了涉du现象,警方介入已经调查了半个月,会所生意也因此受了影响,程总可知,这样一来,大家的矛头会对准谁?” 程煜笑容僵在脸上,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件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边书终于冷了脸,“对方做得隐晦,证人差点被灭口,没有头脑的会以为是贵公司使的把戏,想借此打压对手,有头脑的只会认为程总这个决策太过愚蠢。”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考虑城南地皮的真正用途。 边书言辞忽然犀利起来,程煜愣在原地,这件事他确实有所耳闻,但上面没给他细说,他以为只是简单的会谈,有机会还可以达成合作关系,没想到对方的消息远比他们多。 “边总,消息确实是我们放出的,但这件事我们绝对没有做过,政府打击这方面绝不姑息,我们来槐城发展也绝不想树敌......” “得了,让你们真正的老板来谈,”边书已经有些不耐烦,注意到身边人脸色有些不对,冷言道,“我有他想要的东西,让他来谈,就现在。” 随即不再管对面的人,偏头对女人询问,“你先回去?” 沈满知早已停下用餐,事情谈到一半她突感不适,胃里痉挛一般的疼痛感。 她此行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见城南地皮真正的老板,上次拿到的录音能给她提供一些信息,但还需要准确确认,见已经谈及此,她捂着胃部轻声抱歉,离开了餐位。 走到卫生间的时候视线开始模糊出现重影,头也伴随着阵痛感。 她单手撑在墙上,侧脸抵着冰冷的墙面玻璃试图清醒一下,回想了今天接触的东西,她吃喝从来不忌,意识到自己可能喝了假酒,想打电话叫人。 “需要帮忙吗?” 卫生间出来一人,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她微微睁开眼才能勉强看清,眼前有两个秦宴风,模模糊糊。 秦宴风以为她是被人下了药,毕竟眼前的女人神态有几分妩媚,鼻中至脸颊到眼尾都晕染着一抹红,侧脸贴着墙看起来又有几分可怜。 沈满知终于喊出他的名字,闭着眼,不去看眼前摇晃的人,“我好像喝了假酒,能送我去医院吗......谢谢……” 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就先一步软了下去,秦宴风伸出手勾着女人的腰避免人摔倒在地。 沈满知本来是有些抗拒被人碰,只是一想到这个人是秦宴风,一个同样讨厌被捆绑婚姻的人,她就放弃念头,只想马上就医,然后举报卖假酒的老板。 秦宴风没开车过来,刚打开联系人列表准备叫包间里的周觅回来,转而打电话叫了车,女人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体温逐渐升高,他微微屈身将人抱起来离开。 好在症状不是很严重,只需输液补充维生素,沈满知撑着额头懒散看着被医生拉到一边叮嘱近日饮食的秦宴风身上。 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毛衣,同色系黑色长裤,手腕处系一根黑绳,好像以前没见过,他微微低头听着医生唠叨的话,意识到旁边的视线时偏过头和她对视。 沈满知面不改色的看向医生,“谢谢医生,记住了。” 秦宴风给她安排了单人病房,输完液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 沈满知正准备打电话通知人查一下酒吧假酒的事,就看见男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还没走,旁边放着一个袋子。 道谢的话其实今晚已经说了三次,她微微挑眉,“在等我?” 秦宴风拿起袋子走过去给她,“热牛奶,趁热喝,我送你回去。” 沈满知接过来道谢,寻思着他可能找她有事,没拒绝。 秦宴风早吩咐了人把自己的车开过来。 直到坐上车后,沈满知接到边书打来的电话时,才记起自己今晚上还扮演着一只金丝雀。 “在哪儿?”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格外清晰。 “刚出医院。”沈满知揉了揉额角,刚刚喝了热牛奶,胃里舒缓了一些,但整个人仍然有些恹恹的,所以声线很软。 边书静默了几秒,想起女人在电梯里说的话,又看了看餐桌对面把玩着玫瑰花的男人,低声道,“这边结束了,你直接回去吧。” 沈满知应了声,挂了电话。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沈满知扣下手机,“我回香山路沈家。” “太冷漠。”男人的声线一向低沉,回荡在耳边显出特有的温柔。 “嗯?”沈满知侧头看过去,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明晚有没有空?陪我去见见老爷子。”秦宴风翻着手里的白皮书不知道在看什么,仿佛上一句话不是他说的。 “嗯,可以。还有呢?”只是讲这件事的话,打个电话就行了。 男人把手里的白皮书递给她,“看看。” 政府下达的槐城江安区盖有红章的开发地计划书。 秦宴风取下手绳放在手心,“我手里有一块地,是沈氏想要的。” 她翻看了一下计划书,眉头轻挑。政府下发的白皮书已是定局,沈氏曾想分一杯羹拓展业务的项目用地,正在秦宴风手里。 沈满知心底微沉,合上计划书,“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当做是今晚的谢礼。” 沈满知细白的食指抵在扉页停顿下来,“秦先生,把话说明白一点会出人命吗?” “……” 男人神情寡淡,嗤笑,“怎么,你今晚只是单纯的当金丝雀?” 沈满知抬手揉上额头,今晚的谈判,他知晓了,“程总是你派来的人?” 也对,边书在饭桌上亲自给程煜说,她是他养的金丝雀。 “城南那块地,”她尾音拖了一下,“是你的?” 秦宴风不置可否,“有些事不知当不当问。” 她仰头往后靠,懒懒道,“别跟我绕圈子就行,我懒得猜。” “前两天在游轮上,你去找谁?” 突然在游轮上遇见,还被人跟踪,他不是没有怀疑。 沈满知闻言一笑,“这个事,不当问。” “嗯,”他换个问题,“你和边书,什么关系?” “......”她抬眸,眼神玩味儿,“你介意?” 车身突然右拐了一下,女人往男人那边倾斜了几分身子,靠得更近了,司机慌忙搬回方向盘,回到正轨。 车内一时安静,男人不语。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不经撩,谈正经事的时候他像只狡猾又傲慢的狐狸,她一开始闲撩,他就沉默寡言。 第三十五章 你们欠我的,都加倍奉还 秦宴风只听身边的人很轻的一声笑,“上下级关系。” “边书给的那份录音,是你拿到的?” 沈满知应声,“你说的谢礼,是因为这个?” 秦宴风把玩的黑色手绳又戴回了手上,“嗯,误传消息是我们考虑不周,事出之后,我们也在找幕后指使。” 沈满知了然,在她输液的一个小时里,他已经知晓了谈判内容和结果,并且拿到了录音。 她轻啧,“秦家......可真是个麻烦的地方呐。” 录音里说话的人称秦宴风为三少爷,自身秦家人才会如此称呼。 男人没接话,想必事实确实如此。 沈满知仔细看完手里的文件内容,走之前拿起来晃了晃,“谢了。” 秦宴风在女人下车之后神色狠戾起来,“查一下,城南地皮做会所,是谁放的消息。” 左一掉头离开沈家,“是。” 周觅的电话来得不算及时,这边刚送完沈满知开往市区,已经十点了。 他站在机场出口等人,周围人声有些嘈杂,“等会儿去楼兰阁吃个饭?” 秦宴风摩挲着手腕上的黑绳闭了闭眼,车子往小蛮山驶去,“不去了,这两天没空,柏卿那边,你帮我好好安顿一下。” “包我身上,”周觅眯了眯眼看着前面走过来的男人,“这小子两年不见,越发帅气了哈,行,先不聊了,你忙完再一起聚。” 周觅挂了电话朝人招了招手,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眼睛的焦距都没有落到他身上。 “……”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才两年没见就认不出来了? “爱卿!” 清朗的嗓音一出来,男人就寻着声看过来立在原地,一手推着二十来寸的行李箱,一手提着太空包。 周觅心里微叹,还得是外号威力大。 他主动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东西。 太空包里是一只漂亮的银色绿瞳缅因猫,两只飞机耳尖而立挺,长相十分高冷。 猫上飞机要托运。 周觅弯腰瞅了眼,“养猫了?这小玩意儿挺标致,长得很霸气,但……” 他又看了两眼面前温润如玉气质清冷的柏卿,“这不符合你的气质啊。” 柏卿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收敛视线,提了提手里的太空包,“阿宴的,这次顺便帮他带回来。” 周觅接过他的行李箱,看着柏卿把猫放出来,顺着毛撸了会儿,小东西才伸展开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他的?”周觅稀奇了,接过太空包,“我上次去国外找他,就没见他家里有别的活物。” “一年十二个月,他有十个月不在家,”柏卿跟着他往外走,上了车,“只只基本上是我养着。” “我就说嘛,宴哥不近女色冷酷无情,怎么会有心思养……等等,”周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后座抱着猫的人。 “你说它叫什么?” “……只只。” 周觅一言难尽的看着那猫,和一双猫眼对视,“你知道宴哥他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吗?” 柏卿一下子沉默。 好友群里这段时间提到过两人联姻的事,那女人叫沈满知。 他蹙眉想了一下,解释道,“两年前阿宴带回来的时候,就叫它这个名字了,是数量词,一只两只的只。” “啧,”周觅突然笑了下,伸手挠了挠猫下巴,“只只……” 有趣。 沈满知提着男人给的东西晃悠悠地进了沈家大门,没想到,正碰上一出好戏。 “我在外面拉下老脸请人投资赞助,你倒好!给我背地里摸黑!” 沈段文人到中年,声音依旧洪亮如钟,和以前每次教训她一样。 “我没有!”沈珞带着哭腔反驳,“爸爸,肯定是有人污蔑我,我跟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人家女方能找上门?还想把你带回去收拾,要不是你哥在那儿,没人能救回来你!”沈段文第一次对沈珞发这么大的火,“不知廉耻!” “沈段文!”谢玉兰在一旁护着沈珞,听不得他这样说。 “你还护着她?她这几年在外面顶着沈家小姐的称号没少在外面仗势欺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什么时候提点过她?沈家这几年状况日益趋下,你们真是给我丢尽了脸!” 沈满知倚靠在门槛处,沈段文发怒的时候从来不心慈手软,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母女娘总是想借他的手来收拾自己的原因。 那母女娘被沈段文震慑住不敢多顶嘴一句,转眼看到门口的沈满知,沈珞一下子站起身指着她,“你还好意思回来!” 她走到沈段文身边,泪眼婆娑的看着男人,“爸爸,今天下午是她约我见面的,也是她亲口承认是她做的,哥哥可以作证!” 沈满知充耳不闻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听着沈珞告状,手腕轻扬把白皮书扔在了茶几上,显眼的文件名一下子吸引了沈段文的注意。 “江安区开发地计划书,”沈段文瞳孔微缩,“你怎么会有这个?” 江安区是政府新一批开发用地,招标早已结束,但沈氏集团没有中标,也因为如此股东们对此十分不满,他这阵子才前往香江寻求其他合作。 “明天周三。”沈满知冷淡地看着他,提醒道。 周三沈氏股东会议,若是退婚不成,她将收回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出席股东大会。 沈段文愣了一下,这几天忙得都忘了这一茬。 大女儿这般嚣张跋扈要与他撕裂成这般关系,小女儿也暗地里给他使袢子。 他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脸撑在膝盖上,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段文......”谢玉兰走过去弯腰轻昵地拍了拍男人的背,语气里透露出丝丝心疼。 就是不知是不是装的,沈满知双手交握看着,不露一丝情绪。 谢玉兰看向沈满知,心事重重道,“满知,你这个时候就别给你爸爸添乱了,香江的合作没有谈成,公司的那些股东们又蠢蠢欲动,你当真要让你爸爸下不来台吗?” “怎么,你们退婚不成,就去造谣我包yang大学生,往我身上泼脏水,现在眼看局势对自己不利,又开始倒打一耙了?” 沈满知冷冷地看着她,“谢玉兰,你当初提前透资沈氏旗下子公司的员工薪水,去补全你远房大哥欠下的债时,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 “住嘴!”谢玉兰冷眉竖指,“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沈满知偏头一笑,“明天股东大会,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这份证据。” “什么时候的事?” 沈段文抬起头来,双眼发红地看着保养极好的妻子,眉间褶皱加深,想起什么来,“一年前,靓丸化妆品公司资金链崩盘,是你提前透资薪水导致的?” 他只听到谢玉兰挪用公款,自动忽略她们散播她的谣言的事,沈满知低眸轻扯了一下嘴角。 谢玉兰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语气都带着几分软弱,“不是我……段文,不是我……别听她瞎说……” 沈珞也意识到事情发展不对劲,看着母亲的反应,她突然想起来下午在asp会所沈满知说的那番话。 【“不止呢,你那个远房大舅在槐城做的事也是我举报的,对了,你母亲谢玉兰也参与了分红,上次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才摘得干净,你觉得她能瞒沈段文多久?”】 她连忙跑过去攀上父亲的手臂,“爸爸,别给她骗了,香江那女人也是她找过来的,她竟然还想独占你的股份,爸爸别信她!” “住嘴,滚一边去!”沈段文正在气头上,一下子甩开沈珞的手,拉住谢玉兰,“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谢玉兰使眼色让沈珞别管,开始含泪对沈段文使用温柔刀。 沈满知没心情看,反正间离关系的目的达到了,她拿起计划书抬脚就走。 “等等,”沈珞叫住她,“你现在得意了?下午你故意叫我出来,香江那女人就来了,让我在大众面前出丑,公司的股份你也要拿走,你让爸爸怎么办,还污蔑我妈挪用公款……你到底想怎样?” “不是你们先开始的吗?” 沈满知站在长梯中间,回头看她,沈珞说的这番话有无非是想引起沈段文注意罢了,可她搞错了重点。 沈段文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公司、家族利益上面,谁损失了集团利益,谁就倒大霉。 她看着讨好男人的谢玉兰,唇边溢出讥笑,再看向沈珞,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们欠我的,都加倍奉还。” 曾经她怎么被污蔑的、被抛弃的,她们也得承受一遍。 不是晚报,只是时机刚好成熟。 何况,她也见不得血。 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今晚回沈家,是来收拾东西的,这里早已没有任何一寸属于她。 书柜上的两本儿童故事书和窗台上一个半人高的粉色兔子公仔,是她留在这里唯二重要的东西,都和母亲有关。 若不是这里有湛美人生活的痕迹,她十八岁离开槐城后,根本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但是从现在开始,都没有了。 下楼时老夫人站在楼梯口等她。 沈满知停住,抿唇不语,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冷清清没有任何情绪。 今晚的争吵,她老人家想是清楚明了的。 若是责怪她,问罪她,她也不会再解释了。 老夫人杵着拐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孙女,“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沈满知微怔,“不回来了。” 老夫人对她算不上好,年少时被谢玉兰母女欺负老夫人没有帮衬一句,也从来放任她不管。 成年后从京城回来,唯一让她坚持每个月带礼回家看望老夫人的,是八岁那年的记忆。 沈段文动用家法伤得她卧床不起的三个月,老夫人亲自给她上药,伤口很疼,老夫人会耐心哄她睡觉,且在那期间,许是老夫人发了话,谢玉兰母女没有再欺负她。 老夫人的好,她一直记得。 可记忆里,也就仅仅这一件事。 “奶奶,对不起。” 老夫人神色一凝,看着孙女带走仅有的几件物品,走下楼。 这一句对不起,是她无法坚持下去的孝心。 鬓发斑白如霜的老人闭上眼,“是沈家对不起你。” 沈满知拉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 尽管这两年里,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在慢慢好转,可是年少滚过荆棘遍体鳞伤的人,并没有得到任何治愈。 没有回答,她提着兔子公仔下楼,大厅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只有二楼主卧传来争吵的声音。 走到花园时,沈珞从里面追出来,“沈满知!”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沈珞手里拿着一张6寸照片,花园的灯光有些昏暗,但仍然能看见照片的内容。 海景美人照。 沈珞略带几分得意地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把照片撕碎,“是我做的又怎样,不过是把你的龌龊事告知与众罢了,你现在又有什么证据呢......” 沈满知懒懒一笑,将公仔放在行李箱上坐好,一步步走向沈珞,眼里满是捕捉猎物的嗜血感。 沈珞原本还得意洋洋的神情突然收敛起来,退后两步,“你干什么,这是在家里!” 她还没看清沈满知的动作,就被人抵在身后的花架上掐住喉咙,“咳咳......” 沈满知白净的手掐住沈珞细长的脖子,犹如掐住一根易折的花枝,她手稍稍用力,周围就泛起一片红,青筋突显。 “沈珞,你清楚的,我没有底线。” “放......手.......咳咳......” 沈珞小白花的脸迅速变红,双手挣扎着脖子的另一只手,快要喘不过气。 掐住脖子的手慢慢收紧,沈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下一刻,禁锢感就消失。 然后她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眸,眼里却尽是杀戮。 沈满知收回手拍了拍,像是碰到了脏东西,再没看她一眼,拿起东西就走了。 沈路捂着脖子喘气,深红的眼看着女人的背影,嘶哑呢喃,“咳咳,疯子......” 三楼的落地窗拉上窗帘,隔绝最后一丝光线。 别墅外停着黑色的劳斯莱斯,魁梧的男人等在车边,上前拿起箱子放在后备箱。 沈满知把公仔塞进后座,跟着坐进去,仰头靠着椅背,抬手搁在额头遮住双眸。 男人系上安全带,从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人,静默几秒后开口,“回哪儿?”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捏着兔子尾巴,很轻的一声叹息,“回枫桥郡吧。” 第三十六章 普通的发烧怎得这般待遇 沈满知是被电话吵醒的,伸手摸手机的时候感觉浑身像是被碾压了一般沉重,语气也是嘶哑难捱。 “喂?” 秦宴风听到这语气微微蹙眉,“你在哪儿,四点我来接你。” 晚上要去秦家老宅吃饭。 沈满知难得睁开眼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了,这一觉可真久。 脑袋昏沉胀痛,她闭上眼把脸埋进被子,昨晚从沈家出来,她提着一只粉色兔子突然不知道去哪儿,想起这是一处安静地儿,就过来了。 这几天的连轴转弄得她太疲惫了,没想到一下子放松起来就病了。 “唔,”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带着软糯无力的鼻音,“在枫桥郡......” 秦宴风没再听到后话,只听到听筒里传来沉重又平稳的呼吸声。 他拿开手机看了看,对方没有挂断。 其实中午他就发了消息给沈满知,这是继上次交换手机号码后第一次联系,这个人行踪太不稳定了,哪哪儿都有她的影子,像是忙得不可开交 怕她没收到消息,所以下午才又打了电话给她。 秦宴风最近都在秦家的公司帮着秦德悯处理事务,办公桌成堆的文件看了三分之二。 他边签字边挂断电话,朝沙发上捣鼓电脑的人道,“左一,备车去枫桥郡。” 下午三点,他出现在枫桥郡,比预计时间早一个小时。 门铃响了一分钟没人接应,秦宴风微微挑眉,示意左一开锁。 二楼的小卧室里,女人凌乱的头发铺满了头枕,有一些微湿的散发贴在两侧,漂亮的脸颊呈现病态的绯红,紧贴在一旁的粉色兔子上,沉重的呼吸和紧蹙的眉眼,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秦宴风一上楼就看见这一幕。 他上前探了探女人的额头体温,将人从兔子身上扒拉开,想给她透点气,哪料女人力气惊人抱着兔子不肯松手,不高兴的皱眉,小脸又往兔子毛茸茸的肚子上埋去。 “沈满知,”秦宴风松手,坐在一旁沉声喊她名字,“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生病的人最不听话,他打算将人抱走去医院,刚俯下身碰到女人的手臂就被一只细白的手攥住领口。 沈满知侧过头来,半睁着眼凶狠狠地看着他,“别抢我东西,我打你!” 秦宴风就隔她两寸距离,将女人脸上故意漏出的凶恶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动,双手撑在女人两侧,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服,想看这人是凶完继续睡,还是能认出他来。 双方对峙良久,沈满知眼神慢慢清明,看清楚来人是谁,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下来。 “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同样的话,他绅士地重复第二遍。 这一次,得到了回应。 “滚。” 沈满知再次埋进了兔子的肚腩里。 “......” 秦宴风直起身,看着这个人,突然想起秦时睁的话,她真的很凶。 他下楼让玄关处的左一打电话叫医生上门就诊,回身从壁柜旁拉出一个家用医疗箱,掏出体温计和酒精及棉布,给人物理降温。 湿润的酒精棉布搭在额头,瞬间舒爽起来,沈满知还保留了一点做人的意识,暂时没有明显反抗,直到男人掰过她的头,将体温计递到她嘴边,冷淡开口,“测测体温。” 她才有那种将人狠狠打一顿的强烈想法,脑子有点糊涂,转了一圈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照顾他。 她睁眼瞥了男人一眼,女人鬓边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有一层水雾,张嘴叼住体温计的尾巴,脑袋一歪又迷糊倒在男人宽大的手掌里。 秦宴风轻啧一声,托着女人的头往兔子身上靠去,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像照顾满月奶猫的既视感。 他抽开手,看着女人的样子,拿起酒精棉布擦了一遍手。 兔子拿不走,他将床沿的被子掀开一个角给人透风,谁知只提起一个角就看到白花花一片。 下一秒,沈满知被捂得严严实实。 秦宴风测完体温38度,给人换了三四次酒精棉布,医生终于赶来。 “哎呀,咋捂得这般严实,被子松一点,不然病人呼吸难受……” 医生看到床上裹成蚕蛹的人,想扯下被子,被站在一边的男人拦住。 “......” 医生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随即放弃了,拿出随身带来的急救箱里的温度计,“测体温没有?多少度?” “38度。”秦宴风退回靠在墙边,看着医生的动作。 医生看到了搁置在床头的玻璃温度计,想来是口测的,他拿出自带的水银温度计,“再测一下,搁腋下,若是38度以内,先吃点退烧药,观察一个小时,情况严重要去医院。” 毕竟是临时上门就诊,只能采取保守退烧方式。 医生把体温计和退烧药递给男人,“秦先生,我就在下面等着,若有其他情况请及时告知我。” 医生分寸十足的把空间留给两人,下楼前还贴心的拉上二楼的窗帘。 秦宴风看着手里的体温计,再看向侧身熟睡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单腿跪上床沿,拉开女人身前的被子,情绪冷淡但声音却低柔,“你乖一点,我测测体温。” 稍稍提起女人的手臂将体温计塞进去,收回手的时候碰到一片嫩滑,突然意识到女人身上的睡袍已经散开,估计已经在被子里裹成一团。 测完体温38.3度,秦宴风将人叫醒,将温水和药递到她面前,“把药吃了再睡,不然就去医院。” 被吵醒的人睁开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秦宴风,慢慢地蹙眉,借力撑起身来,沉默不语的接过药吃了,喝完了整整一杯水,杯子塞到男人手上,再次埋进松软的被子里。 只听得女人朦胧的声音道,“谢谢,不去医院,不严重。” 她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高中逃课打架被沈段文罚跪,在庭院里淋了一晚上的雨,高烧39度,昏睡了一天一夜,她挺过来了。 在京城一座寺庙里被十八铁汉打得鲜血淋漓,自己泼酒上药也挺过来了。 独自出差,亲自动手拔出刺进肩胛骨的带毒铁签,伤口溃烂,她爬山找草药敷了一周就痊愈了。 普通的发烧怎得这般待遇,她想不明白。 再次醒来已接近五点,又出了一身汗,沈满知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温泉里,浑身冒着热气,手一挥就想把棉被掀开,却受到了阻力。 秦宴风坐在床边捂着她的被子,换下她额头的酒精棉布,才起身下楼回避。 沈满知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被子下的自己衣不蔽体。 不过说实话,生病了有人照顾,恢复得就是快,以她的身体素质,全身经络都舒坦了,只有脑袋还有点轻微的阵痛。 她起身系好睡袍,找出衣服下楼洗澡。 楼下只有秦宴风一人,站在灶台旁边。 男人修身如玉,一手拿着手机偏头看着,一手慢悠悠的掌勺熬粥。 听到背后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尽管身体恢复了,但她脸色很是苍白,抿唇开口,“谢谢,我没事了。” 秦宴风看着她进浴室,关了火,盛了一碗粥,搁在餐桌上,又倒了一杯温水,放了一份医生留的感冒药。 然后在客厅沙发坐下,拿起笔记本电脑,公司的事他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 沈满知收拾完出来,披着一头柔顺半干的长发,看到餐桌上的东西愣了一下。 “把药吃了,喝点粥,等会儿去见老爷子。” 沈满知看着沙发上头也没抬的男人,轻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因为她生病,耽误了时间。 秦宴风敲击键盘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又恢复原样。 沈满知就着温热的水吃了药,拿过旁边的虾仁白粥,安静的喝完了。 出发的时候已经六点,沈满知同秦宴风一起下楼到停车场。 电梯出口等着一个魁梧男人,沈满知走在前面,接过男人手里的礼盒,“晚上来接我。” 魁梧男人应声转身离去。 秦宴风看了一眼那人,脚下未作任何停留,上了车。 到达小蛮山秦宅接近七点。 秦宴风走在前面,远远就看到坐在庭院石阶上百无聊赖的小孩,在和一只杜宾犬大眼瞪小眼。 “姐姐!” 沈满知提着礼盒刚踏上阶梯就听到如水般清凌凌的少年音,抬头看去,一小孩和一条狗同时奔来。 “秦时睁。”秦宴风提着小孩后领子,止住他的脚步,杜宾犬同样及时刹车,蹲坐在地,只有不停摇晃的尾巴在表示欢迎。 “哥,”秦时睁扒拉开他的手,小声道,“姐姐还在,你给我留点面子。” “沈家小女来了?” 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沈满知看着大厅门口站着的老人,上前两步,“秦爷爷,抱歉来晚了,一点心意。” 在为人处世这方面,沈满知从小在沈家就耳濡目染,只要答应的事,她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见外了,”秦老爷子笑着接过礼盒,“都快是一家人了,就不说两家话了。” 沈满知浅浅勾唇,不置可否。 她送的是一块紫奇楠沉香,素来喜好收藏识得真品的老人爱不释手。 秦宴风站在一侧,管家耶叔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老爷以往见人,从不会出门亲自迎接。” 毕竟,从来都是他人有求于秦家。 秦时睁倒是很乐意看见这一幕,转头看向他哥,“看来爷爷也很喜欢满知姐姐。” 秦宴风嗤笑,“你今天不用上课?” “......元旦放假。” 秦时睁对他扯了个笑脸。 “下月初三,就是好日子,我看尽快把婚礼办了,你们商量一下有没有时间?” 饭桌上,秦老爷子一开口就是暴击,在场的人只有秦时睁捧场,“好耶!” “......” 沈满知因为下午发高烧感冒的原因,此刻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她只尝了一点家常菜就放了筷子。 她抬眼不紧不慢的和老人对视,“秦爷爷,以沈家现如今日益跌落的财力,恐怕不能和秦家联姻。” “我秦家娶的是你,不是沈家,联姻是你们小辈喜结连理,无关家族利益。” 耶叔站在一旁,心想:您看两位当事人,哪位喜了? 秦宴风接过旁人递来的手帕,放下餐筷,“爷爷,喜结连理是比喻夫妻恩爱。” “……” 老爷子瞪了孙子一眼,看向沈满知,“来我书房一躺,有些话要单独给你说。” 沈满知上楼前,看向一旁的男人,“有什么需要我交代的?” 和秦家老爷子谈话,她多少得尊重一下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秦宴风不甚在意,“你随意就好。” 带她回秦家,是老爷子要见她,他只是做个中间人。 “哥,姐姐好像真的不愿意嫁给你诶。” 秦时睁也没吃多少,爷爷家吃得特别清淡,要不是听说他哥要带姐姐来这里,他早就去其他地方玩了。 秦宴风瞥他一眼,“你好像很失望?” 秦时睁一想到姐姐不愿意嫁到他们家,就闷闷的,“姐姐那么好,我才不想她被别的男人娶了去。” 秦宴风看着小孩郁闷的样子有些好笑。 那女人都敢当着爷爷的面说出委婉拒绝的话,还有什么事是能够违背她意愿的? 沈满知一进书房就感受到一股沉重压抑的威严感。 黑胡桃实木家具,有着特别丰富绚烂的花纹和彰显身份的厚重感,很符合秦家老爷子叱咤风云的性格,尽管这些年老人退居幕后隐藏了许些锋芒。 “秦沈两家联姻,一开始是沈家上门来提,你说得没错,单论家族联姻,我不会选择沈家。” 老爷子示意她坐,一双凹陷的眼幽深又平静。 “我选的是你。” 沈满知蹙眉,她有什么好选择的? 槐城这个圈子里的每个人,不管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能七嘴八舌凑到一起说她水性杨花、作息混乱不堪,常常拿来和其他世家小姐做比较。 难道秦老爷子想让她这样的人嫁给他孙子?这是打算毁了他? 秦家犹如龙潭虎穴,这种认知是秦宴风订婚时传递给她的,现在看来,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你对你母亲了解多少?”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想起上楼前男人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兴许是被家族控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多少显得有些可怜。 她回过神来,“您认识我母亲?” 第三十七章 爷爷为你撑腰 沈满知遗传了她母亲,有一张惊艳绝美的脸,世人可以诋毁她名声,却从来没有人评判她外貌。 秦老爷子收回视线,眯了眯眼将往事娓娓道来。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美貌惊人,沈段文迎娶她那天,槐城各家媒体都在报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你从来没有见过你母亲娘家的人对吧?” 沈满知摇头,眼睫微颤,母亲走得早,几岁的她很多事情都不懂。 直到谢玉兰来沈家,总是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你妈妈是个没人要的可怜人,你以后也没有妈妈了,那就把我当做你的妈妈好不好呀? 当时的小满知还不明白这是怎么样的感受,只是使劲摇头然后哭着找爸爸去了。 稍微长大一点,她就不会哭了,只是沈默不语。 高中时,她变得飞扬跋扈,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谢玉兰也就没再提了。 但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湛美人的娘家人。 如果她有娘家人,也不会被沈段文因为利益抛弃,更不会放任她女儿被欺负那么多年。 “你母亲出自高知家庭,小时候也是一路接受最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七岁那年,她父母,也就是你祖父母,因为所从事的科研项目所托非人,背负天价违约金,还被行业人千夫所指,于是双双坠楼殉情。 他们还育有一儿湛勋,比你母亲大六岁,天资聪慧,年少时在部队立了功,成年后编入秘密部队与家中联系甚少,湛家夫妻离世后,湛勋例行被搁职留队调查,湛家就只留有十七岁的湛云清……” 十七岁的女孩,要独自承受一切压力和责难,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少年时的沈段文。 官司打了两年,前前后后六次出庭,沈段文陪着湛云清四处奔波,到处打点,湛勋虽然在接受调查,但也暗中安排了人帮助妹妹,一层层抽丝剥茧才把证据完全呈现出来,最终判定还以湛氏夫妻清白。 沈满知搁在实木椅上的手十指握紧开始泛白。 “湛勋执行特殊任务,身份绝密,与你母亲都是书信来往,大多提的都是她的婚姻和刚满岁的你。” 沈满知胸口一阵闷疼,有些迟疑道,“他……母亲离世,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秦老爷子轻叹,“湛勋经常前往境外执行任务,年纪轻轻就是少将,立过一等功,嘉奖还没来得及告知你母亲,便传来他牺牲的消息……” 他似乎是轻轻吸了口气,“再后来,你母亲就出事了,这些年他们来往的信件被部队的人连夜派人取走,现在的沈家人都不知道湛勋的存在。” 沈满知安静的听着没有再开口,可眼底的湿润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当时沈老头还在世时,沈氏受了湛勋的照拂,湛勋的身份也越升越高,所以沈老头在分配遗产时,你和你母亲都各持有百分之十五......” 秦老爷字看着眼前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沈家的事业其实是你母亲离世后一年,开始走下坡路的,这其中不乏有湛勋战友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沈满知蹙眉不解。 “边境传来湛勋牺牲的消息后,归队的遗书中委托一位战友照顾他唯一在世的妹妹和外甥女,你母亲的死经过调查不是意外,所以战友才会出手针对沈段文以及沈家,至于你......” 沈满知看着老人将往事在她面前铺陈开来,仿佛历历在目。 “湛勋的遗书里提到,他的外甥女注定要遭受一些磨难,只要平安长大就好。何况早些年,沈家对你也是正常抚养,战友也没有过多关注,因为执行特殊任务,对你不管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故事讲完,沈满知沉默良久。 记忆里母亲是个绝色温婉美人,却未曾想过她年少竟有那般苦难。 “您为何这般清楚当年的事?” 秦老爷子端起书桌上的茶水,用杯盖轻轻撇去漂浮的茶叶,“八十年代那会儿,我和你外祖父负责的科研项目有过半年的合作,你母亲的事我都知道。” 沈满知十分清醒,“单凭这层关系,也不值得您答应两家联姻。” 只是曾经合作对象的外孙女,就算是可怜,也不值得秦家背负娶一个声名狼藉女人的骂名。 “当然,若你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我自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沈满知下楼的时候,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秦时睁在客厅抱着游戏机哇哇大叫,秦宴风站在阳台外接电话。 男人斜靠在搁置盆栽的木架上,头顶有昏黄的灯光,衬得他整个人温柔又孤冷。 这两种气质混合在一起太矛盾了,她心想。 他视线看过来,对着手机讲了两句就挂断了推开门走进来,“谈完了?” 沈满知抬眸,点头回应。 秦宴风走到餐桌边,用早就烫过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把感冒药吃了。” 沈满知微愣,看着桌上一张白纸摊开的药丸,“谢谢。” 她和他之间,总是道谢最多。 她生病几乎很少吃药,咽下药丸的一刻眼眶红了一圈,连忙又喝了一大杯水。 秦宴风蹙眉,心想,这药有这么苦吗? 太苦了。 不知是药还是别的。 秦家有军政背景,湛勋当年委托的战友是秦家旁支一脉的小辈,早些年在执行任务中失踪,直到沈家上门说亲,他的家人拿着遗书找到当家人秦老爷子,把遗愿再次托付,希望秦家能护着她今后的人生。 “我不需要保护。”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必有。 秦老爷子认真严肃地看着她,“我们都希望你不要像你母亲一样,婚姻所托非人重蹈覆辙。你嫁到秦家,只要我还在一天,就能护你一天。” 沈满知声音冷淡,“没有婚姻,自然没有束缚,何来重蹈覆辙一说?” 老人沉默良久。 “当年你外祖父母坠楼,外界流言蜚语,是我带人去料理的后事,也是我让人保护着你母亲不被欺负,湛勋和我家小辈都有丰功伟绩,遗愿两次委托,单凭这一点,我就理应承下。 孩子,你重情重义,就当了却我一个心愿行不行?” 沈满知低眸不去看他,小声道,“您不要和我打感情牌。” 秦老爷子轻舒一口气,“宴风这孩子心思细腻,他定能照顾好你,若是你哪天不满意了,随时可以离开,爷爷为你撑腰。” “尝尝这个。” 沈满知思绪被打断,她放下水杯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颗糖,是上次她塞给秦时睁的大白兔。 她接过来剥开,一模一样的味道。 第三十八章 一份赠予,一份自持 离开秦家的时候,秦时睁缠着沈满知,想要和她一起回市区。 秦宴风也要下山,见沈满知没意见,就一个人去车库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秦宅大门外,秦时睁看着还有些惊讶,因为不是小蛮山别墅区的住户车辆,一般不准开到这里,只能停在半山腰。 秦时睁跟着沈满知上车,“姐姐,你还有这关系?” 沈满知今晚从秦老爷子那里接收了太多信息,一时还没有消化,懒得搭理人,只是轻轻点头。 秦时睁又问,“你和爷爷谈好了吗?什么时候和我哥办婚礼啊?” 听到婚礼两个字,沈满知眼皮动了动,转过头来看着他,没说话。 秦时睁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这样冰冷的情绪,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关注他们结婚的事了,或许姐姐真的不愿意结婚呢。 而且总是频繁地问她,会不会给她造成了很多困扰,正准备道歉,柔软的女声就在狭小的空间传开。 “你哥他,有过前女友之类的吗?” 秦时睁没想到姐姐竟然问了这样的问题,使劲摇头,“我哥专注搞学习搞事业,没谈过恋爱。” “那他有喜欢的人吗?” 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她问出口就后悔了,赶在秦时睁回答前摆摆手,“算了。”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秦时睁也是愣了一下,“姐姐,若是哥哥心里有喜欢的人,他绝对不会同意家里安排的婚姻。” 他年龄虽小,常郁也经常惯着他,但也知晓一些家族的事情,“爷爷膝下三儿一女,家族利益纠葛常常让我们几家表面其乐融融,但私底下却兵刃相见。哥哥在国外那么多年,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若真有了心仪之人,他何必回来躺这一趟浑水。” 心中无爱人,拔刀自然神。 这是同学告诉他的,秦时睁觉得非常有道理。 沈满知闭着眼懒懒开口,“你倒是什么都向着他。” 秦时睁眨眨眼,心底埋藏很隐秘的情绪呼之欲出,却改了口,“因为他对我也很好呀。” 他是最好的哥哥。 沈满知不甚在意,本来也就是随意问问。 秦时睁家的司机派人在市区某路口等着,沈满知看着他上车后,才让人开走。 “青雀,去百年华庭找边书。” 魁梧男人应声,黑色轿车再次滑入车流中。 边书十点多处理完公司的事,回到住处接近十一点。 庭院只有草坪里透出来的小灯灯光,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长廊下的藤椅上躺着一个人。 还有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长廊边。 他都差点要报警了。 “怎么不进去?” 青雀回答,“知姐说你不在家,私闯民宅不好。” 边书抿唇,都进院子了难道还不叫私闯民宅? 他往里走,慢悠悠开口,“她一个人过来的时候,都是直接爬树上我二楼阳台去开门的。” 青雀看着藤椅上的人,保持沉默。 边书开了灯,庭院一下子亮堂起来,沈满知将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刺眼的光。 他拿了红酒和杯子出来,搁在石桌上,“上午的会议很顺利。” 沈满知早前找律师拟了协议,边书全权代理她行使股份权,出席了上午的股东大会。 “起初,股份转让书并没有得到股东会的认可,沈段文也不做任何解释,在决定董事位时,也是一致持反对票。” 股东会虽不满沈段文在位时,公司财政状况大不如从前,但一个黄毛丫头突然要分走百分之三十股份,那更是痴人说梦,即便拿出法律生效书,也无法获得认可。 边书并未管众人的嗤之以鼻,抬手示意助理分发文件,谢玉兰曾经挪用公款,导致沈氏旗下靓丸化妆品公司资金链崩盘破产的证据摆在各位股东面前,才止住了一部分声音。 边书看着众股东的反应,有条不紊地开口,“公司法务部这周一通报了公司的财务情况,各位都清楚,公司财政勉强能维持旗下各产业运行,但……” 他话锋一转,“公司流动资金到底有多少,不知沈董事长是否有所隐瞒?” 沈段文神色微怒,“公司财政公开透明,我何必隐瞒?” “公开透明?”中年女人的声音不怒自威,“那沈夫人怎么就能挪用公款,直接导致子公司破产?沈董这般包庇,现在看来,未免太滑稽。” 边书拿出一份白皮书,站起身来给大家展示,“槐城江安区规划地的开发权,法律转让生效书,受赠人沈满知,也就是我的委托人。” 众人深吸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江安区开发权只有极少人拿到,沈氏的财政状况根本进不了线,竟然有人转让给一个女人,边书让助理传下去给大家看。 “沈董事长前不久在香江寻求合作,据我所知,是失败了?” 众人看向沈段文,后者沈默不语。 本以为拿到江安区开发权就能分一杯羹,甚至近两年公司财政投资会直线上涨,没想到沈氏连资格都没有。 香江的合作只差临门一脚也被沈珞那个不争气的给搅黄了。 众人也保持沈默,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清楚。 一份计划书也无法让众股东轻易撤掉沈段文的董事位,他们总不能让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来做董事长吧,哪怕有这样一份开发权计划书,也抵挡不了到时候股票下跌对公司的影响。 边书又抽出一份白皮书,和刚刚的文件封面一样,“这一份,持有人,是沈满知本人。” 两份? 一份赠予,一份自持,这沈家大小姐什么来头? 边书微微俯身,撑在桌沿,欣赏着会议室里众人的神色,“两份计划书,我会代理沈满知全权参与公司决策,并且引入jc集团资源,各位股东,意下如何?” 连沈段文都觉得出乎意料,他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女儿竟然能拥有两块地的开发权! 连坐掌jc集团财政大权的边书都愿意主动给资源合作。 “沈董,”之前开口的中年女人站起身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段文,“没想到,您的大女儿竟这般有能力,可惜啊,您这么多年来,都押错宝咯。” 世人皆知,沈段文厌弃他大女儿,却视他小女儿如珍宝。 股东大会以三分之二的票数通过,同意沈满知拥有和沈段文同样决策权以及一票否决权,甚至有权罢免沈段文的懂事位。 边书闲散一笑,收回两份白皮书,“董事位还是由沈先生担任,希望沈先生……” 他意有所指,“公平公正,领导沈氏蒸蒸日上。” 沈满知耐心听完,放下手,稍微适应了庭院的灯光,夜里凉,她咳嗽了两声。 边书给她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你还是太善良了。” 沈段文那般待她,她也没有罢了他的董事位。 沈满知挡住他,不接,声音嘶哑,“我想要的,都拿回来了,其他的,不重要。” 股份、权利、名声,她一点点拿回来。 第三十九章 最漂亮那只小狗送你的 边书有时候也看不透她,这个人做很多事都心狠手辣,却很少见她在乎的东西。 沈家的事暂告一段落,她拿回股权,就意味着她与沈段文、与沈家站在了对立面。 “昨天晚上,最后来见你的人是谁?” 昨晚的谈判,边书态度强势地让对方幕后老板来见面,她提前离开了。 “周家少爷,周觅。” 沈满知也并不意外,秦宴风送她去医院,那自然是有人要来见边书。 估计两人昨晚也在栎色顶楼单独订了位置。 “城南那块地皮,是秦宴风的。” 边书想起沈满知给他的两份开发权白皮书,其中一份的赠予方写着秦宴风三个字。 “他们承了你这么大份礼,所以送了你江安区一块地的开发权?” 边书眉稍微挑,“你这未婚夫的实力,还挺强。” 女人冷冷开口,“别提那三个字。” “……” 边书看向青雀,后者抱着手臂耸肩,表示自己不知。 “边书,”女人娇软的声音迷迷糊糊传来,“帮我煮碗面吧,我有点饿。” 昨晚半夜回枫桥郡,她只路上买了一份水饺,胃不舒服没吃几个,又因生病睡到第二天下午,喝了一碗粥,晚上的饭菜很是清淡,她也没动几口。 正经事谈完,她实在是很饿了。 边书看着躺椅上昏昏欲睡的人,慢吞吞应了声,带着青雀进去了。 他从一间房里拿出崭新的毛毯递给青雀,“给她披上,感冒了还不知爱惜身体。” 边书做的牛肉面味道一绝,红油汤汁加上软烂的牛腩,总是让沈满知回味无穷,有时候没有事情要谈,她也会跑过来蹭饭。 吃完一碗面后,沈满知的精神才好起来。 边书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京末那边的事,你听说没有?” “怎么了?” 他走到阳台打开窗,通风,“京城的卫家少爷卫松和京家大小姐京馥香联姻,女方一直在国外没有回来,这半个月里都是京末代替她表姐陪着卫家的人。” “拿京末当枪使?” “京末父女俩在京家本就如履薄冰,她念着表姐的好,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帮她表姐的忙。” 沈满知放下水杯,蹙眉,“她不是联姻的人,卫家那位不知道避嫌?” 边书难得笑了,“我说卫家那位少爷对京末感兴趣,你信不信?” 沈满知不予置评,边书对京末的了解要比她多,“京末自己有分寸。” 果然,第二天京末从京城回来,晚上几人约在楼兰阁吃饭,她远远就看到京末旁边站了个男人。 那人靠在旁边抽烟,笑着说什么,京末只是淡淡点头,未曾看男人一眼。 沈满知在对街站了一会儿,直到京末看到她,她才走过去。 “卫先生,我朋友来了,先走了。” 京末语气十分冷淡,不同于她和平常那些人谈笑间的柔媚风情。 卫松看着来人,眉眼微微上挑。 沈满知走上台阶,和男人对视,又淡淡地移开视线,跟着京末进了里间。 卫松看着两女人进了二楼包间,将烟掐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神情慢慢变得无趣。 身后的服务员过来引路,他跟着进了三楼的贵宾阁,看到角落沙发逗猫的男人,扬起一抹笑,“哟,把只只带回来了。” 秦宴风拿开猫条,用湿巾擦了擦手,没理会他。 只只趴在银色丝绒的毛毯上,猫条被拿走,椭圆形的眼睛盯着男人擦手的动作,喵喵叫了两声,舔了舔自己的前肢。 卫松坐在圆桌旁,往周觅身边坐去。 周觅看着沙发上的人逗猫,好笑道,“你惹他了?” 卫松盯着那只看似野性霸气的、性格却温顺粘人的猫,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模糊道,“那小东西不喜欢我。” 周觅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想起这人刚刚还在楼下和别人聊天,“你说女人还是猫?” 卫松与周觅对视,看到了他眼里的戏谑,“滚远点。” 周觅大笑,看了眼时间,柏卿还在赶来的路上。 “诶,”卫松朝他抬抬下巴,“我刚刚看到京末和一个女人在二楼吃饭……” “沈满知?” 周觅见过几次京末和沈满知同框出现,两个惊艳型的美女在一起,画面简直是赏心悦目。 手指勾着猫下巴的男人眼眸低垂,握住只只的脖颈沿着蓬松的毛发缓缓揉开。 卫松愣了一下,女人出现的时候,他确实被吸引了视线,“阿宴未婚妻啊,是挺漂亮。” “你未婚妻也不差啊,名门望族的美人儿。” 卫松背靠着桌椅,懒得提自己的糟心事,“你也是独子,你家里没有给你安排?” 周觅懒散一笑,“我家可没有皇位要继承。” 二楼包间,边书早已在里面等着。 京末迅速点了几道大菜,把菜单递给旁边的女人。 边书合上笔记本,“下次回京城,建议带个做川菜的厨子回去。” 这几年吃惯了槐城这边川菜的味道,一回京城吃本地菜就没了胃口。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完全是因为卫家那位娇贵的少爷,吃得挑剔,玩得疯,她应付得很疲惫。 沈满知加了两个菜,标注特辣,“就是刚刚那个男人?” 京末应声。 边书给两人倒茶,“他缠着你?” “那倒没有,两家联姻的本质是为了集团合作,最近半个月两家来往频繁,一是为了增进集团合作、二是……为了两个小辈多磨合。” 边书伸手抬了一下眼镜框,神色晦暗地看着她,“但不是你去磨合。” 京末垂眸不语。 沈满知挑眉,站起身来,“我去趟卫生间。” 包间里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边书向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臂看着她,“京馥香态度怎么样?” 京末轻声道,“她重心在事业上,暂时不愿意回来。” 男人嗤笑,“不愿意回来,但也不想忤逆家人,她知晓你父亲在京家过得并不好,所以才能轻松拿捏你,打感情牌、让长辈施压,让你去维系她和她未婚夫的关系?” “京末,她事业、婚姻都想要,唯独没考虑过你,京城怎么传你的事,你不清楚?” 京末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随即又风轻云淡道,“我生于京家,没得选。” “我看你是久了不回粼江,忘了怎么做事。”边书摘下眼镜,用口袋里的方巾仔仔细细擦拭着。 “师哥,”京末抬眸看他,语气里难得认真,“我有分寸。” 边书微乎其微地轻叹,“你们都一样,太善良不是好事。” 另一边。 楼兰阁饭店门外,沈满知站在灯牌下点了根女士烟,还没送到嘴边,抱着一篮子五颜六色玫瑰花的小孩跑过来奶呼呼地叫她姐姐。 她下意识把烟对折掐灭火星,指尖被烫了一下,她笑了笑,“没带钱,不买花,谢谢。” 小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自然是看到了女人的动作,抱着有他半人高的花篮,嘴巴张成一个o型,“姐姐,你手不疼吗?” 沈满知指甲刮蹭过食指指腹,摇头,“不疼。” 小孩低着头在身前的花篮里挑了几只不同颜色的玫瑰花,凑成九只,递给面前的人,“呐,店里有一位哥哥送给你的。” 沈满知舌尖抵着犬齿,视线放在小孩挑出的花上,“他叫什么名字?” 小孩思考了两秒,“……他说姓秦。” “……” 沈满知冷笑,这事儿除了周觅谁能做得出来? 她拿出手机弯下腰给小孩身前挂着的牌子扫码,“来,姐姐把你剩下的花都买了,你去找买花的那位哥哥……” 小孩若有所思,抱着花往饭店去。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花塞给她,“姐姐这是你的。” 沈满知接过花,两指并拢抬手让他快去。 转身将花分成两拨,插在路边的景观花架的泥土里。 小孩往饭店方向走,看到刚刚买花的男人,带着另一个男人往里走,蹦蹦跳跳追上去。 柏卿走在后面,寻声看去,小孩怕被服务员赶走,赶忙跑到包间门口叫住前面的男人。 “大哥哥!” 周觅进了包厢刚坐下,回头看着小孩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孩赶紧把花篮放下,拿出剩下的一大捧玫瑰花,“这个是你的,姐姐说……” 他想了一下姐姐告诉他的话,眼睛亮了亮,“对面宠物店里,那只最漂亮的小狗送给你的。” 包房里传来男人的笑声,卫松尤为明显,“你魅力挺大啊,觅儿。” “……” 周觅沉默,不接。 楼下的服务员赶忙上来道歉,“不好意思各位客人,我这就把人带下去……” 小孩眼疾手快地把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抱起花篮就跟着服务员姐姐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再次传来,卫松踢了踢沉默男人的大长腿,“我说,你没事惹她干什么啊?” 两人前一秒还在微信上交流,下楼接柏卿的周觅兴致冲冲地告诉他,碰到阿宴未婚妻了,准备做件好事,顺便拍了张玫瑰花的照片给他。 周觅盯着桌子上娇艳欲滴的五颜六色的玫瑰花,脸色一言难尽。 沈满知最终还是没再掏出烟,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时刚好碰到下楼的秦宴风。 她心里微啧,随意问道,“和周少爷一起来的?” 男人刚摸完猫,准备下楼洗个手吃饭,“嗯,感冒好点没有?” 她侧身让他过去,“已经好了,谢谢。” 男人轻微点头,转身下楼了。 水流缠绕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他突然想起刚刚楼上发生的事,又想起女人第一句话,长睫下的眼底透出淡淡的薄凉来。 沈满知回到包房,菜已经上了一半,她见两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片寂静,这才勾过椅子坐下。 京末从手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方盒,里面装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放在桌子上。 “刘牧手里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了,他说涉及的关系网很广,让你谨慎一点。” 沈满知拿起来,夹在两指间晃了晃,眯了眯眼,“他把这么大的把柄拿到手上,没有其他势力找他麻烦?” 第四十章 “有,他还有一些罪证没有交代清楚,是关于云城边境那边的事。” 京末食指向上指了指,“司佲在和上面交涉,估计后续会让我们去处理。” 沈满知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了然,“大概什么时候?” “估计明年去了,上面做了很久的局,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沈满知将小盒子放在口袋里,拆开筷子,语气平静而缓慢,“下月初三,我结婚。” “嗯?”京末诧异,“不是要退婚吗?” 边书清楚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沈家的事都解决完了,为什么还是要联姻?” 沈满知眼眸泛着冰冷的寒意,想起昨晚秦老爷子的话,“我想……查一下我母亲当年发生意外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出口多问。 她第一次了解到母亲那么清楚的过往,总想要再近一些,再多知道一点…… 总得让她有继续往下走的盼头吧。 第二天,c大校园某栋教学楼的公告栏下。 沈满知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带着同色口罩和一顶棒球帽,双手交叉抱在身前,神色冷冽的看着最新贴出的处罚通报。 【我校音乐学院20级周枚同学,因买通学校论坛管理员,在学校论坛以及其他社交平台恶意散布不实信息及谣言,严重影响同学声誉及生活……决定取消评定保送资格,并记过处分……】 旁边还粘贴着音乐学院保送国外学校的资格名单,姜樾综合排名第一,周枚排第二,分数相差七分,后面标注“不符合条件”。 元旦期间,还有学生在校上自习,周围陆陆续续站了好多人。 “这是被公关了吧,照片上的女人可是豪门家族的小姐,那能放任这种消息往外传……” “拜托看清楚一点,这不是她自导自演的吗?这个通报学校论坛还专门出了新帖,那些亲密照片都有ps痕迹,为了保送不择手段,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前两天还在论坛发表绿茶道歉言论呢,说什么自己无知被别人利用了,不该踏进这趟浑水,就是不承认自己造谣!” “就是就是,道歉也不诚心,非要装小白花……” 几个女生在旁边窃窃私语,引起身边的人一起加入讨论。 沈满知退了两步,把位置让开。 “照片上的美女是沈家大小姐,就最近两天金融系那边的事你们听说过没有?” “你是说那个白富美勾搭老师的事?” “对啊,那个白富美就是沈家二小姐。” 几个女生同时震惊,仿佛吃到了大瓜。 女生眼神示意,“会不会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推波助澜,然后报应到她自己身上了?” “这豪门姐妹互相爆料对方?” “姐姐的事不见得是真的,但妹妹的事……那老师还被学校劝退了,当天就走了,听说他结婚了,是香江那边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 “要我看,那个白富美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学分绩点故意去贴近老师,惹得这般暧昧,我朋友也在金融系,他们私底下都这样说,只是台面上大家装看不到而已。” …… 沈满知听到一半就转身走了,周枚不愿意诚恳道歉,那她自然有其他方法让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至于沈珞……那些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没有人可以掩盖自己做过的事。 十二月最后一天的天气格外的冷,她只身站在公交站台下,穿着单薄的衣服,却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鬓角的发被吹散在肩头飘飘扬扬。 这两年里,她几乎是茗馆、京尾两点一线,她布局引渠,挖出谢玉兰的把柄、抓住沈段文的软肋,走到如今的局面…… 女人低眸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也算没有白费,又活过两年。 离下月初三,还有一个周。 她抬头仰面闭眼,任由肆意凌冽的寒风扑来。 跨年夜的东区一条街格外热闹。 茗馆也不例外,馆里张灯结彩,气氛十分到位,全场满座,只是今晚的音乐多少有点不应景。 【在你眼中我是谁 你想我代替谁 …… 在我眼中你是谁 霸占被爱的滋味 ……】 “姜崽一回来就这么搞,这可不行啊,把一馆子的人都给唱emo了。” 阿飞坐在吧台,搁在台上的手撑着下颚,幽幽地看着馆里的人情绪都莫名低迷起来。 “今晚可是跨年夜啊,待会儿上去搞个劲爆的。” 陈林抿唇,接过话,“请问发疯派摇滚歌手,今晚唱什么?” “我是气氛活跃组,谢谢。” 阿飞瞥到往休息室走的人,眼睛一亮,“知姐来了,走走走。” 两人绕开人群,跟着进了休息室。 沈满知提了一个大包过来,寻声而来的两小只看到包裹眼里皆是惊喜,“今晚有活动?” 女人摘掉帽子散开一头长发,海藻般的黑发扑满了单薄的背,“嗯,我提前和姜崽说了,也算是……他回来的礼物。” 按照以往,茗馆有活动都会提前发通知,“但是没有发活动通知……” 阿飞笑道,拍了拍陈林的肩膀,“今晚的人还不够多?” 沈满知打开包裹,拿出一对漂亮的黑色橡木鼓棒,赤红色的皮套处各刻了一枚弯月。 她脱掉外套,抬头看向阿飞,笑道,“场控交给你了。” 阿飞抬手打了个响指,期待好久了,“没问题!” 馆内的气氛因刚刚的歌曲变得安静又轻缓,突然台风一变,熟悉的鼓点逐渐环绕整个场馆,有人甚至已经激动地喊出来歌曲的名字。 慵懒的低沉烟嗓出来的一瞬间,全场都在低声惊呼。 “这也太蛊了吧我的天!” “我竟然在这里听到了桀骜不驯的老板唱《hush》,成熟男人的烟嗓真的要命,谁懂~” …… 原本忧伤的气氛瞬间消散,没有人能抵挡迷幻性感的蛊惑音乐。 贺嘉坐在场台中央的高脚凳上,半垂着眼,性感的烟嗓还含着诱人的笑捕获着在场的每一位年轻男女。 灯光变换成炫彩的暗灯,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一小段副歌结束后,主歌旋律跟进,低哑微醺的娇软女音漫不经心地敲击耳膜,像是被击中心脏的惊喜感,又引起一阵高潮。 众人向舞台中央看去,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姐姐声音好撩,想被姐姐带走……” “人在哪儿?我发小说他也想看!” …… 舞台的中心灯光只落在男人身上,周围一片昏暗,但细看,能看到后方角落的架子鼓位置上握着话筒的女人模糊的身影,清冷的嗓音中又带着低哑撩人的诱惑感。 像是能看到风情万种的女人咬着玫瑰在昏暗的夜里,身姿摇曳地蛊惑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这就是成年人的午夜场嘛?还有什么尽管来,我可爱死茗馆的美女帅哥了!” “专门来蹲守茗馆的跨年夜,氛围真的超级诱人,刚刚奶狗唱的那首歌我还以为今晚基调就这样了呢,嘉爷你是真的会啊……” 男人沙哑的嗓音混着性感慵懒女声暧昧地交缠,音乐弥散在女人最后一句hush的尾音中。 然后“砰”地一声炸开场子,五色彩纸随着绚烂的灯光在空中飘飘扬扬,中心灯光一下子照射在舞台。 只见架子鼓位置上的女人仰头轻笑,手臂落下,清脆的击鼓声随着场控的音乐响起,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目光。 刚刚还在唱伤感情歌的奶狗抱着贝斯上场,跟随着炫酷的架子鼓节拍丝滑地进入一段炸裂全场的摇滚乐。 场馆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进入真正的跨年夜狂欢。 阿飞调好音乐,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微微眯着眼看着台上英姿飒爽玩架子鼓的女人。 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愈发耀眼,淡淡的烟熏妆衬出女人媚色入骨的慵懒感。 “知姐是真的美啊,我都能想象等会儿又有好多人人围着她要联系方式了。” 陈林轻笑,“你别说,待会儿姜崽又要不开心了。” “啧,”阿飞戏谑地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近水楼台先得月,姜崽不知道把握……” 陈林跟着他往外面走,“知姐订婚了,你不知道?” “握草,”阿飞挠挠脑袋,“差点忘了……” 他回头看了眼场中央的姜崽,少年闭着眼感受着节奏的跳动,修长白皙的指节随着鼓点勾动着琴弦。 明明这么激情四溢的摇滚乐,他竟然在少年微屈的身上看到了寂寥。 舞台音乐结束后,灯光一瞬间暗下来变换成五彩灯光,沈满知收起鼓棒直接往后台走,避开正值兴头跑到台上热舞的年轻男女。 姜崽也顺势取下贝斯,他慢了两步,被台边的女孩们围着要联系方式。 二楼的小阁间里,沈满知坐在沙发上低头仔仔细细擦拭着鼓棒,装在防尘袋里提着外套下楼。 小隔间出来有道门直接通往背后的小广场,贺嘉几人已经等在下面。 跨年夜,她一般都和这群人一起吃饭。 阿飞朝场馆里面扬扬下巴,“姜崽还在里面被缠着,我让林林进去拖人了。” 沈满知轻笑,披上外套,“我先去开车。” 她今晚自己开车来的,晚上这边的人流量巨大,她的车只能停在东区街道的外围。 贺嘉几人慢悠悠赶过来时,她正靠在车边低头,用手挡着风点烟。 “知姐!” 阿飞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如雷贯耳,震得她指尖都颤了下。 她抬眼幽幽看去。 女人今晚画了狐狸眼型的烟熏妆,清冷中透着丝丝慵懒的纯欲。 阿飞快步走上去,她不得不收回打火机,两指夹着烟背在身后,眉眼微挑,“你小子最好有事。” 他难得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晚上吃火锅行不行啊,这几天忙着准备店里的跨年夜,我馋死了……” 沈满知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笑,“行,我吃特辣。” “……” 阿飞的表情瞬间垮下去,“那……那我不和你坐一桌就行了。” 贺嘉揉了揉阿飞的头发,补充道,“我们都吃得辣,你单独坐一桌。” 陈林晃过他身边,跟着上了嘉哥的车,“是小孩那桌嗷。” “……” 姜樾走在最后,看着几人谈笑,直到阿飞绕去了贺嘉的车,才走到沈满知旁边。 女人伸手对他摆了摆,“你坐嘉哥的车,我等会儿再过去。” 姜樾看着她身侧拿着烟的手,抿唇,“姐姐。” 沈满知神色凝住,睫毛微颤,抬眼间已是闲散随意,“怎么了?” 少年还是和平常一样,情绪冷淡,“你今晚声音有点哑,少抽点烟。” 说完,他听话地转身去了贺嘉的车。 以往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他都是坐她的车。 沈满知低眸看着手中细长的烟,是有这个准备抽一根再走。 她微弯手指折断,走了两步扔垃圾桶了。 坐在车上抽出湿巾擦手,电话切了进来,她瞥了一眼,是秦宴风的。 电话连入车载音响,她启动车子把着方向盘调出车位,清冷微哑的声音在车内环绕,“什么事?” “你同意结婚了?” 男人的语气不疾不余,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味道,有点吵的背景音里伴随着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嗯,你有意见?” “不敢。” “……” 她的意思其实是:你要是不同意,可以另谈…… 算了,她今晚难得高兴。 “你想问什么?” 男人似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声音淡雅,“还有一个周,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找个时间见一下家长,当然,沈家现在的人不算。” 沈满知突然笑了,这消息传得还挺快,“明天周五,我有时间。” “行,我来接你?” “嗯,明天再联系,我在开车。” 今晚的主道交通路段很拥挤,她掉头往另外一条路走。 男人应声,留下一句“注意安全”挂断了电话。 秦宴风站在走廊靠着墙抽完烟,刚要进去,周觅就追了出来。 拿着手机对他晃了晃,痞气的脸上神采飞扬,“宴哥,嫂子上热搜了。” 登上同城热搜榜第一的热词:蛊惑人心的狐狸美人#跨年夜爆 点开链接是一段视频,昏暗的酒吧里,传出女人蛊惑人心的性感嗓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半分钟的音乐随着最后一声柔媚的hush戛然而止,重金属的摇滚乐随着女人敲击的鼓点而来,定格在她明媚耀眼的脸上,撩人心扉。 第四十一章 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众人赶到火锅店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为了照顾阿飞,点了鸳鸯锅。 跨年的气氛很是浓郁,周围的人群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贺嘉叫了一箱啤酒,又叫了两瓶鲜奶,一瓶给阿飞,一瓶递给姜崽。 “新年快乐!” “万事顺意!” …… “明年脱单!” 啤酒瓶和玻璃杯清脆的声音撞在一起,他们在嘈杂的欢呼声中,祈祷来年,告别过去。 “飞飞,你才二十二,别着急,嘉哥还单着。” “不是林林,”阿飞笑着拍桌,“你损不损啊?” 贺嘉涮了块毛肚,半眯着眼勾唇笑,“我有对象了哈。” “嗯?” “谁啊?” 众人皆惊,贺嘉拿起手机晃了晃,喜上眉梢,“刚刚确定了关系,改天带出来一起吃饭。” 阿飞抱拳,“恭喜恭喜!知姐也有了,下一个该是我了。” 姜樾夹菜的手稍稍顿住,看向旁边提着一瓶酒的女人。 沈满知今天心情很好,处理完学校的事,晚上又酣畅淋漓地玩了乐鼓,她唇边的笑几乎没下来过。 “流水的美女,铁打的阿飞。” 陈林附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飞飞唱他压箱底的歌啊。” 阿飞偷偷尝了一块红汤锅里的虾滑,吃完脸颊顺至耳边都是绯红,吸着气含糊小声道,“才不给你们听呢……” 陈林倒了一杯茶水给他,“不能吃还吃。” 这是几个人一起过的第二个跨年夜,十二点整,透过玻璃窗外能看到大朵绚烂的烟花点亮夜空,迷人又耀眼。 沈满知侧着身子,两只手撑在长凳两边,微微仰着头看向窗外。 姜樾的视线放低,落在女人的脸上。 他垂眸在她漂亮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了绽放的烟花。 贺嘉接了个电话回来,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拿起外套和大家告别。 阿飞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要倒不倒,语气十分欠揍,“哟,嘉哥,着急见女朋友啊?” 贺嘉伸手微曲弹了下他的额头,转头对陈林说,“小林你送阿飞回去。” 陈林扶着东倒西歪的人,回了个ok的手势。 阿飞喝得迷迷糊糊,声音粘腻,“好呗,以前大家都要去海边放烟花的,今年不去了呗……” 陈林赶紧捂住他的嘴,“走了飞飞,我送你回去。” “唔唔唔……” 折腾的两人离开后,一下子安静下来,沈满知单手撑在桌子上,笑着看阿飞被拖走。 姜樾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还要去海边吗?” 沈满知接过,偏过头看他,“阿飞今晚喝多了,明天再一起去?” 姜樾点头。 沈满知解开身上的一次性围巾,“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樾住在c大附近的小区,刚开到一半,她接到京末的电话,“怎么了?” “来asp一趟,带我去找个人。”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问电话那头,“急不急?” 京末的车在会所门口甩了个漂移停下,摘下头盔,声音更加清晰,“很急,我在asp门口。” 姜樾刚拉过安全带,闻言抬头看她,“我打车回去。” 去asp会所的路,也是和c大一个方向。 沈满知摘下蓝牙,提高车速换道,“太晚了,我去看看情况,你等会儿在车里等我,我再送你回去。” 十五分钟后,沈满知下车,反手关上门,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asp会所门口,身材曼妙的女人站在一辆黑色机车旁边,低着头抱着头盔打电话。 除了她,旁边还站了两个黑西装男人。 看起来是两方对立的场面。 她走上前,扫视了一眼旁边的两个男人,“怎么回事?” 京末转身看向她,漂亮的眼睛却微微发红,“我看到阿母了,这里实行会员制,我进不去。” 沈满知看着她额角的伤,眼神微冷,“跟我走。” 西装男见状立马要拦,她侧眸凌厉地看着他。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女人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黑金会员卡,手往后挥了挥,止住了身后的人上前。 迎宾小姐很快验卡通过,“欢迎光临!” 沈满知右手轻轻推了下京末的腰,“你先进去。” 她回身走到西装男面前,出手快得西装男都没来得及反应。 另一个要上手却被拦住,“别伤了会员。” 女人冷笑一声,京末从不会主动出手,“来者是客,对人最起码的尊重会不会?” 被揍了一拳的男人低着头道歉。 沈满知扭头就走,接过迎宾手上的黑卡带着京末进去。 “知道她去了哪间雅阁吗?” 京末看了眼二楼,“我跟在后面听得不是很清楚,带她进去的男人说的好像06。” 身后的服务员走上前带路,沈满知接过她的头盔,抬手顺了一下她的头发,蹭过她的额头贴上小小的创可贴。 京末皱眉。 “没事,待会儿进去好好说。” “嗯。” 京末心思有点飘忽,一心只想着刚刚看到熟悉的人和一个男人急匆匆地往里面赶的画面。 “万一看错了……” “那就道个歉,”沈满知拍了拍她的腰,“别紧张。” 意外的是,06雅阁不是陌生人,却全是熟人。 周觅本不想见人,奈何来敲门的服务员铭牌号码是01,他以为是生意场上来认识人的。 “哟,”他也是吃了一惊,“嫂子,京姐……找我?” 沈满知抿唇没理,狐狸眼型微微上扬,却勾得人心痒痒。 包房里亮堂堂的,京末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画面。 主位的男人翘着腿叼着烟,一脸散漫地和旁边人聊天。 他面前半跪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哀求着什么。 “阿母……” 京末眼眸微震,推开门往里走了两步。 视线开阔起来,沈满知这才看到主位另一双大长腿的主人。 她的视线和秦宴风对上,男人眉梢慢慢上挑,显然有些意外。 周觅主动来开门,“嫂子,进来玩玩?” “……” 她淡淡瞥他一眼,借着他推开的门进去,靠在墙边。 跪在地上哀求的中年妇女自然也看到了进来的人,瞳孔微微一缩,“末末……” 京末似乎很难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声音都哑了几分,“您在做什么?” 她看向主位的男人,眼神泛冷,走上前扶起地上的妇女,“阿母,你干什么……” 妇女回过神来,使劲撒开她的手,“卫先生,求求你放过我家囡囡……” 京末被甩得身体后仰了一下,听见妇女的话脸色苍白一片,眼底愈发湿润泛红。 卫松眼神微冷,突然起身吓得妇女身体一抖跌坐在地。 男人的手伸出来揽住女人的腰,将人带到沙发,揉了揉被磕到桌角的地方,轻声问,“疼不疼?” 京末条件反射般要起身,却被妇女抢先开口,抓住她的手,“末末,你求求卫先生,让他放过囡囡好不好……” 京末的手被妇女的指甲抓出血印,沈满知跨步上前想要拉开妇女,却被人拦了一下。 秦宴风伸手揽过她,声音冷淡,“别管,他们的家事。” 沈满知看到卫松出手捏住妇女的手腕让她松了力气,这才抬头看向秦宴风,却只看到了男人眼底一片薄凉。 周觅招呼着包房里的人出去,京末已经离开男人怀里站起身来,朝她颔首让她离开。 包房出来的十几个人陆陆续续散去,沈满知最后出来,“抱歉,打扰你们了。” “没有啊嫂子,本来就准备散了。”周觅懒洋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沈满知懒得理他,倒是秦宴风先开口解释了,“我还没有和他们说。” 结婚的事。 周觅一改以往对她的称呼,今晚三句话句句不离嫂子,他怕她多想。 沈满知自然知晓周觅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做什么事向来随心所欲,她也没往那方面想,“嗯,知道。” 他看着女人低头发消息,耳畔的散发弯弯曲曲溜进衣领下的肌肤。 想起前不久周觅才给他看的热搜消息,有人在下面评论她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几人往外走,沈满知将手里的头盔交给服务员,交代他等着里面的女人出来交给她。 “嫂子……” “嗯,弟弟你说。” 慵懒的女声带着丝丝寒气,沈满知这次漫不经心地应着他。 “……” 该死,怎么又主动招惹她了! 周觅省略称呼,“你是01雅阁的黑色会员?” “嗯。” “啊?” 周觅诧异,“为什么啊?” 他都只能排到06,凭什么她能排到第一? “因为我很有钱。” 沈满知掂了掂手里的钥匙,冷淡地看向他,“周大少爷,最近小心行事。” “……” 周觅愣愣地看着女人的背影,看向身边的男人,有点不可思议,“她……在威胁我?” 秦宴风看着女人走向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副驾驶的车窗降下,他和年轻男孩对视了一眼。 路边的车开走后,会所的泊车小弟也把他们的车开了过来。 他叫住上车的周觅,神色淡然,“你喜欢她?” 周觅长腿张开霸占整个后座,眼睛眨了两下,探出头来把着车门朝他笑,“宴哥,我可是你俩的cp头号粉丝,我喜欢她做什么?” 这样啊,秦宴风接过钥匙,“下个周,我结婚。” “我随大礼,”他摆摆手关上车门,两指并拢在嘴上贴了贴朝他递过去,“我先走了宴哥。” 秦宴风蹙眉,他还是不习惯周觅这般流里流气。 周觅生活在槐城二十多年,要比他早认识沈满知,若兄弟真的心悦于她,这个婚,不结也罢。 到底是他想多了。 沈满知往c大的方向开去,连接车载蓝牙,打了个电话给陈林。 刚刚在里面发消息给他们问到家了没,没一个人回复。 “知姐……别抱着我……知姐,我们到家了……别扒拉着门,进来!” 听得出来,陈林有些手忙脚乱,她轻笑,“到了就好,阿飞又醉得不省人事了?” “可不是嘛,明明刚吃完饭还能自己走……别乱摸!” 陈林把手机搁一边开扩音,把醉鬼扶上床,“一路上像只粘人精一样扒着这个、抱着那个……” “林林!” 阿飞迷糊的奶音传出来,“过来我给你唱个歌……” “我不想听……” “绚烂的夜……深红的眼……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飞……” 醉醺醺的人竟然能把歌唱在调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深情。 姜樾偏头和女人对视,眼里皆是笑意,“好了,小林,你好好照顾阿飞,我先挂了。” “知姐拜拜……别唱了祖宗,被投诉了……” 第四十二章 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下午五点,秦宴风电话切进来的时候,沈满知正掀开破旧的遮帘布,身后是一家昏暗逼仄的淘玩店。 店家拿着手里典当的东西在屋里转来转去骂骂咧咧,越想越不划算,“简直是强盗!” 女人从脏乱的小巷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装的盒子,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秦宴风靠着副驾驶的车门,看着走过来的女人。 这是他第三次来东区一条街。 次次都见她。 沈满知今天穿了一件针织长裙,窈窕的身材藏在驼色羊毛大衣里,步调轻缓地朝他走来。 男人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女人弯腰进去的时候,后座传来怯懦的声音,“姐姐好……” 她撩起大衣,身子刚刚探进去,寻声朝后面看去,漂亮得像朵水仙一样的年轻女孩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 沈满知勾起唇边的笑,点头示意。 秦宴风右手把着车门,垂眸看到了女人撩起大衣下的紧致腰身,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 他系好安全带,偏头看着旁边的人正在从手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口袋,将塑料包装的东西拿出来放进丝绒袋里。 “这是之前在游轮上的那个女孩,我爸朋友的女儿。” 沈满知抬眼,收紧丝绒口袋的系绳,状似想了想,“嗯,有点印象。” 没有下句,沈满知打开手机静音,玩起了落地成盒的游戏。 半个小时后,抵达秦家。 秦家儿女各立门户,虽然家族事业枝繁叶茂,但秦老爷子还在世,各家也十分低调。 二子秦德闵随了老爷子,商场上杀伐果断,投资中高瞻远瞩,是秦家半个商业版图上的一把手。 秦宴风把车停在正大门处,让后座的小姑娘先下去,自己载着沈满知去地下车库。 沈满知一路上落地成盒三次,关了手机,手肘撑着窗边揉了揉额头。 秦宴风停好车熄火,看她把玩儿着手里的东西,“又买了贵重的礼物?” 她仰头闭了闭眼,慵懒的嗓音在车内格外撩人,“他们是长辈,要礼貌。” 两人从车库上去直接到了阁楼外的花园,远远就看到正厅里一派热闹。 沈满知停住,眼眸微眯。 “抱歉,”秦宴风也没想到今晚还来了其他人,“我不知道家里还请了其他人。” 她神情未变,只是情绪有些莫名的烦躁。 “要怎么配合你?” 订婚那晚的事,她都记得。 男人低头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礼貌询问,“可以牵手吗?” 沈满知主动拉住了他并拢的四指,毫无章法。 男人垂眸看了一会儿,随即摊开手掌把一双冰凉软细的手包裹住,带着她往里走,“做你自己就好。” 沈满知表情淡然,表示了解。 不同于老宅,秦家别墅低调内敛,又夹带一点温暖惬意。 女主人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沈满知抬头稍稍打量了一番。 常郁身着一件黑色毛绒披肩走出来,脸色并不好,在看到一对牵手的璧人时,终于露出几分客气的笑,“满知来了?” “阿姨好,”沈满知颔首回应,走上前适时地递上礼物,“送给你们二老的见面礼。” 黑色的丝绒袋里的盒子巴掌大小,略显寒酸。 “你这孩子,”常郁大方得体地接过,“该是我们给你准备礼物,怎么你还客气了……快进来,外面冷。” “看看,二哥的媳妇儿不就来了吗?” 客厅里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顺耳。 沈满知抬眼看去,穿着玫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坐在一个保养姣好的妇人身边,那人脸上带着笑,却已慢吞吞将沈满知整个人扫视了一遍。 她收回视线,身边的男人低头轻声在她耳边介绍这些人。 刚刚讲话的女人,是老爷子长子秦德宽的女儿秦鸢,旁边的妇人是其母亲。 坐在另一侧怀里抱着茶杯犬的是他们家儿媳。 慵懒靠着沙发上养尊处优的女人是秦宴风小姨,水仙似的小姑娘正在逗着女人身边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弟妹,儿媳妇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了,让大家都见见世面。” 大伯母毕冶桦跟着丈夫常年混迹官场人情来往,自是养成了傲慢的习性。 常郁淡淡一笑,把礼物递给旁边的管家,“大嫂什么世面没见过,就算是奇珍异宝,也怕是入不了您的眼。” 被一番话恭维的毕冶桦自是脸上掩盖不了的笑,“小辈的礼物既是心意,哪有什么入眼不入眼。” 话虽这么说,可看向沈满知的眼神潜台词无不是:就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能拿得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来? “是呀,二伯母,家里要添新人了,”秦鸢掐着一把尖细的嗓音,“大家看看新媳妇的心意嘛……” “添新人?”常郁看了眼抱着茶杯犬默不作声的女人,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小鸢这话说得,我还以为大嫂要抱孙子了。” 两母女脸色皆是一变,大儿娶妻四年,那女人肚子硬是没一点动静,整天抱着狗沉默寡言。 “我秦二家娶儿媳,大嫂你们一家倒是积极,”常郁抬手挽过耳边的发,淡然一笑,“这是想替秦江找二婚?蒹葭还在这儿呢,别太着急。” “弟妹,”毕冶桦声调傲慢开口,“今天大家既是来看新儿媳的,说话就别咄咄逼人,免得留不好的印象。” “妈,二哥的未婚妻……”秦鸢尾音拉长,意有所指,“本就名声不好,就怕她不识好人心……” 秦宴风拇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虎口,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人,“三妹年纪也不小了,整天都学着长辈家长里短,是没有人追求吗?” 秦珍脸色变红,眉头一竖,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满知神色微凝,男人刚刚手上的动作确实稍微抚平了一下她心里的烦躁。 她放开男人的手,从管家手里拿过黑色丝绒袋,取出里面的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是一块模样像小鸟的玉石。 秦鸢捂嘴轻笑,惊讶道,“二伯母有福气呀,满知妹妹竟然送了一块玉石。” “不过妈,”她转过头问旁边的妇人,“上次爸爸的生日宴上,就有人送了一块假玉石,外人看稀奇,内人看笑话,这玉石水分,可得辨别仔细了……” “是吗?” 沈满知勾唇,声音清冷又柔媚,众人皆在她脸上看到了和外人评价的那股傲慢和嚣张。 “为人父母官,要是收着真的了,岂不是要进去蹲了,”她手里托着盒子递给常郁,浅浅一笑,“听你这话……怕是家里有好多奇珍异宝了?” 毕冶桦脸色一变,听出这话的潜台词,示意女儿别再乱讲话。 “小鸟象形籽。” 小沙发处的女人撑起身来接过常郁手里的盒子,漂亮纤细如葱的手拿起玉石,透过光色十分赏心悦目。 秦珍露出赞赏的神色,“侄媳妇好眼光。” 美人颔首轻笑,“谢谢小姨。” 毕冶桦又温柔开口,“满知是吧,这块玉石一看就是顶好的原料,怕是价格不菲吧?送礼也得尽力而为,别拖累了家人。” “伯母多虑了,”她走到秦宴风身边重新拉住他的手,语气悠然,意味深长,“谁搜刮民脂,我搜刮谁。” 毕冶桦一噎,连着被怼三次,憋着气没再开口。 楼上传来重重的脚踏声,娇贵的小少爷站在楼梯口,“妈,什么时候开饭,我饿了。” 常郁对着小儿子宠溺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毕冶桦道,“今天只请了三妹和阿苑过来,没做多的饭菜,还请大嫂一家自便。” “二伯母家越来越看不起人了,”秦鸢带刺的眼神又看了一遍沈满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满知神色冷淡地朝她看去。 “不请自来的人,不是更没有教养?” “说谁没教养?”秦鸢挽着母亲的手,声音咄咄逼人。 女人骄横跋扈的神情一跃而上,挑眉冷声道,“找打?” 秦鸢被女人的眼神吓得退了半步,从来只听外界传闻,如今亲眼见识,这人真是个疯子! 秦宴风揽过她的身子,“别在家里动手,太脏了。” “……” 秦鸢拔腿就走,路过抱着小孩的阿苑身边,低声冷笑,“什么东西,跟我一个名儿。” 客厅里终于清净起来,沈满知低眸收敛了情绪,和楼上下来的小朋友对视时,已然是冷淡柔和。 秦时睁对她眨眨眼,“姐姐,新年快乐。” 她放开男人的手,“同乐。” 秦德闵赶在饭点刚好回来,看来下午是富家女人的主战场。 饭桌上,本来气氛安静,水仙小白花坐在三岁的小宝身边,淡淡开口,“满知姐姐送的那块小鸟玉石,我家也有块一样的。” 秦德闵看过沈满知送的玉石,他不懂,但家里各种收藏品很多,“哦?阿苑也见过?” 阿苑甜甜地笑着开口,“我爸爸从国外拍卖场买回来的,有去做专门的鉴定,也形似小鸟,爸爸说,价值千万。” 她一脸天真地看着沈满知,“姐姐好厉害,这般好的玉石都能买到。” 这不是拐弯抹角说她家的才是真的,沈满知拿了一块假的来孝顺长辈? 常郁看向被内涵的沈满知,她正在安静优雅地吃饭,和秦时睁同时宠爱着一份辣炒虾仁。 像是根本没受影响一般。 秦宴风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放下筷子,声音低沉磁性,“上次回老宅,她送了爷爷一块紫奇楠沉香,晚上专门打电话告知我,孙媳妇送了大礼,要好好感谢。” 沈满知筷子伸向虾仁的手顿了一下,一颗鲜红肥美的肉就被秦时睁眼急手快夹走了。 她抬眼,看到秦时睁冲她得意一笑。 秦德闵恍然大悟一般,老爷子十分喜好藏品,是真是假,他能看,也能找人鉴定。 “怎么,”年轻男人淡雅一笑,看向水仙小白花,“你家的就一定是真的?” 阿苑愣愣地看着英俊的男人,却羞愧地红了脸,“我……我也不太懂,只是看着像。” 沈满知适时地放筷,接过餐巾擦拭嘴角,“形而相似,然则不同。” 她看着面前单纯的小白花,挑眉,“可别花了怨种钱。” 秦宴风放在餐桌下的手点了点女人的腰,站起身来,“我先带人上去休息一会儿,爸,阿姨,小姨,你们慢慢吃。” 沈满知跟着颔首示意一遍,就被男人拉着手上楼了。 秦德闵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再看向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微微眯眼,“这两人,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 常郁递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下周他们就成婚了。” 秦德闵摇头撇嘴,“订婚的时候不见得一个人愿意。” 男人的房间宽敞且暗,沈满知倚在阳台门槛处,手里端着男人递过来的温水,“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不假思索,翻着手里的书,“不记得。” 房间传来敲门声,没一个人动。 沈满知回头看他,男人在房间的沙发边一盏小灯下看书,房间昏暗,只那一处泛着柔和的光。 他气质干净又矜贵,像是遗落在夜里的执灯人。 暗地里的人总是想向着光明而生。 她也不例外。 敲门声依旧。 沈满知转回头,看向阳台窗外,充耳不闻。 屋内的人也没动。 直到门外传来秦时睁哀怨的声音,“哥……” “做什么?” 秦宴风一脸冷色,半开着门垂着眼看他。 秦时候放在门上的手措不及防一推,愣愣地看着他,“我……可以找姐姐玩嘛?” 他让开身,屋内一片黑暗,秦时睁下意识想要退出去,被男人提着后衣领,“嗯?” 秦时睁缩着脖子,小声道,“黑灯瞎火的,我怕看到不该看的……” 灯光瞬间大亮,秦时睁抬眼就看到了阳台边悠闲自得的女人。 “……” 他踮起脚凑到男人耳边,悄悄道,“妈妈说,你们还没成婚,不能欺负姐姐。” 门外透进来的光照在男人半张脸上,他扬头冷笑,倨傲和痞气尽显,“你做间谍来了?” 秦时睁钻进去,朝着阳台的人去,“姐姐,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 秦宴风倚着门,看着两人交换联系方式。 小孩苦着一张脸,“记得带我玩,家里好无聊,哥哥也整天不在家。” 沈满知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高中生,点头了然,“有空就叫你来写作业。” “……” 第四十三章 少爷脾气有点大 作为长辈,自然是要给晚辈礼物的。 秦德闵的意思是送一套海景别墅,但这孩子送了一块特色象形籽的玉石,他放下手里的房产证,拿出保险柜里的一套黄金复古首饰。 “这个如何?” 常郁神色未变,寻思几分点头,“可以,再过一个周,她也算我们家的人了。” 饭后,秦德闵将花色复古银制的首饰盒放在茶几上,“这是上一辈分给我们家的传家宝,你们即将成婚,这是其中一部分聘礼,明天我和你常姨去沈家提亲。” “不必了,”沈满知从首饰盒上收回视线,语气随和又平淡,“我和沈家关系已经决裂,我的婚姻,和沈家无关。” 常郁秦德闵对视一眼,“那我们就把聘礼换成其他合适的,转到你的名下,该有的一定要有。” 秦德闵点头附和,“满知,你觉得如何?” 沈满知其实是有几分意外的,秦宴风的父亲和继母并没有象想象中的刁难。 她点头,“可以。” 常郁拿着记事簿,勾画了几笔,“婚礼……” 女人截住她的话,“不办,一切从简。” 秦宴风捏着茶杯转了一圈。 常郁有点不确定,看了眼丈夫,“不办?终身大事……也好,在家里办个家宴行吗?” 又是家宴。 沈满知点头,同意。 阿苑惊讶开口,“姐姐,婚礼是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你真的不办吗?好可惜啊……” “阿苑。” 秦珍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瞥了小姑娘一眼,转头对常郁道,“那就周一,两人去做婚检,然后领结婚证,一家人吃个饭就行。” 常郁附议,本来想着要办婚礼,叫来秦珍一起商议要宴请的宾客,就只剩一些结婚细节。 秦德闵发话,“宴风,你送满知和阿苑回去吧,我们和你小姨再商量一下家宴当天的事。” 秦宴风的车在地下车库,沈满知和阿苑往外走。 “姐姐不办婚礼,是怕流言蜚语吗?” 清纯小白花在后面用最单纯的语气问道。 沈满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没搭理。 “啊,”阿苑走到她前面,语气担忧,“姐姐肯定是听烦了,但是阿宴哥哥……他做错了什么呢? “娶了你,遭受更多流言蜚语的应该是他……” 沈满知停下,眼眸微垂,视线慢悠悠落在小姑娘的脸上,“你怎么会觉得……他不是心甘情愿呢?” 阿苑神色微凝,秀眉微蹙,“你配不上阿宴哥哥。” 女人瞥开视线,向庭院外看去,唇边的笑沿至眉梢眼角,妩媚动人,她不语,只和车上的人对视。 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暧昧与玩味儿。 秦宴风静默了两秒,解下安全带下车,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走到沈满知面前,“怎么了?” 她上前两步,右手从他外衣里侧滑进去贴着丝绸衬衣靠上去,带笑的眼神勾着他。 “爷爷说,要好好感谢我,”女人左手贴上他的脖颈,拇指指腹若有若无地磨着男人凸出的喉结。 抬眸望进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声音娇软,“阿宴哥哥,你要怎么感谢?” 男人喉结滚动,捏着女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腰,转身将人提起放在花架台上。 “!” 沈满知抓紧他的衣领,木制花架台承重很轻,她被迫抱着男人的腰。 男人稍稍屈腿抵着她并拢的双膝,低头凑近她,声音暗哑,“以身相许?” 沈满知扬头收敛了笑意,眨了眨眼。 阿苑终究是小姑娘,眼睛瞪大看着两人瞬间转换的体位,羞得红了脸,咬了咬嘴唇,也不管自己最初的目的,扭头就乱步跑开了。 秦宴风抬眼看着走掉的小姑娘,重新把视线落在女人嫣红的唇上,环着她腰的手轻轻掐了下,神色温润又冷淡,“下次别这样撩。” 说罢,他松开手,转身往庭院外走。 沈满知撑着花架台的边沿,慵懒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轻声哼笑。 他耳侧有点微红。 最后是秦家司机单独送小姑娘回的家。 沈满知在东区一条街下车,关上车门,男人方向盘一转,车尾就甩弯掉头开走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和主人一样高冷的小车消失在长街里,微微眯眼。 这少爷,脾气还挺大。 晚上约好了一群人去海边,她回茗馆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手指圈着车钥匙下阁楼。 “知姐,这儿!” 阿飞站在车边朝她挥手,几个人都在,旁边还多了个背着贝斯的女孩。 叫什么来着? 贺嘉闪了闪车灯,提醒大家上车,“裴莹刚好也在,带她一起玩玩。” 沈满知抬了抬下巴,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扔给阿飞,“走吧。” 她回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女孩,温声道,“你坐我的车。” 姜樾看着女人上了车,脚下一转,跟着阿飞上了贺嘉的车。 陈林瞅了瞅少年的神色,“姜崽,你和知姐这两天闹矛盾了?” 吃瓜阿飞扭过头来盯着姜崽,“怎么了怎么了?” “嗯?”姜樾神情微愣,“没有。” “知姐不让你坐她的车了?” 那天晚上没有,今天也没有。 姜樾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区别,安静又乖张,“她订婚了,要避嫌。” 不过,是她在主动避嫌。 姜樾看向窗外,这几个人里,他只和她关系亲近一些,可是她……总是有好多秘密。 冬季的夜里,有些冷得刺骨,但沙滩上依旧有很多聊天散步的人。 马路边停放着一排贩卖小吃、小玩意儿的推车,给浅水滩边供应着柔和温暖的光。 阿飞哆哆嗦嗦地从后备箱拿出两袋仙女棒,又提出一箱鸡尾酒。 众人围在一起举杯,裴莹第一次参与他们的小团体,动作慢半拍地和大家碰上玻璃瓶。 阿飞揽过旁边人的肩膀,“姜崽,昨晚又加了多少美女微信啊?” “没有,”姜樾低头又挑了只葡萄味的,“都没同意申请。” 裴莹抱着腿看了看他。 陈林打趣道,“对姜崽来说都是小场面,可不像你,都是你主动。” 阿飞直起身子扣着陈林的脖子,狠狠磨牙,“再说一遍小林子!” 贺嘉笑道,“你们知姐昨儿都上热搜了。” “在哪儿,我瞅瞅?” 阿飞趴在陈林背上,偏过头去看贺嘉的手机。 “昨晚同城热搜第一,今天全国热搜第三,我发群里。” 两段视频。 第一段是贺嘉和女人合唱的《hush》完整版,第二段是丝滑过渡到摇滚乐的炸裂现场。 白炽灯光下握着鼓棒的女人游刃有余,野性不羁,鼓点随着节奏激起千层浪,勾人心魄。 玩贝斯的少年帅气又耀眼,只是偶尔能在同框的画面里看到两人be的宿命感。 姜樾指尖无意识长按,保存了视频。 第四十四章 姐姐给个机会 评论区里多是夸人漂亮的,也有人在问这是什么地方,自然也有一些不好的言论。 大家都默契的划过。 “茗馆又出名了,新年新气象!” 阿飞把仙女棒分给大家,“来来来,新年第一天,好运嗨翻天!” 沈满知叼着棒棒糖勾唇轻笑,“财源广进。” 阿飞抽抽嘴角,“……腰缠万贯?” “跟着知姐掉钱罐子里了?” 陈林拿着酒瓶碰了碰阿飞的,挑眉,“早日找到你的小蝴蝶。” “……” 阿飞欺身上前逮走陈林,几个人哄笑散开。 细碎的火花柔和又绚烂,映衬着年轻又鲜活的面孔。 沈满知晃了晃手里的仙女棒,看着它燃烧殆尽,漂亮的眼底全是璀璨的光色,格外迷人。 她回身往岸上走了两步,手里的残棒丢进垃圾桶,靠在贩卖零食的小车边买了块椰子糖,点了根烟。 付钱时不小心点开了热搜视频。 滚动的弹幕很多,她一眼就看到标红的一行字:狐系美人在线勾引,今晚爬谁的床呢。 类似的还有很多,她细白的两指夹着烟兴致缺缺地退出,低垂着眼一如既往的冷清。 恰逢有人发消息过来,付完钱点开。 【秦宴风:周一早上九点,市中心医院婚检。】 她盯着备注看了两秒,慢吞吞地把名字改成了纯情大少爷。 回了个“好”。 小摊车的车灯照在女人头顶,投下一层温暖的光圈,她随意地支着脚点地,视线落在不远处。 海边的几个人相互追逐着,笑声开朗,沈满知偏头,裴莹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几个人。 她半眯着眼,猩红的火星落在唇边,烟雾漫上整张蛊惑的脸。 看起来又冷又废,确又着实吸人眼球。 染着一头红发的男生站在旁边买水,从裤袋里掏出的打火机又放了回去,倚靠在小推车车板边。 男生声音清爽又干净,礼貌询问,“你好,能借个火吗?” 沈满知没看他,夹着烟朝后指了指,“我找老板借的。” 老板又摆出几瓶水填补空缺,“打火机两块一个。” “……” 红发男生轻笑,凑近她,“姐姐,给个机会?” 女人睥睨着他,点头,“让你三秒,再不走,我就揍你。” 他笑得更张扬了,像十八岁的男高,嚣张又肆意,却还是一副乖张的样子,“好吧姐姐,那有缘再见。” 沈满知掐灭烟剥开糖纸,浓郁椰子味的软糖融化在嘴里,满口溢香。 裴莹坐在一边守着仙女棒和鸡尾酒。 直到旁边蹲下来一个人。 女人拿着发光的小鹿发箍动作轻柔地给她戴上,歪头看着女孩,满意道,“嗯,好看。” 裴莹受宠若惊般地看着漂亮美人明媚的笑,低声道,“谢谢满知姐。” 沈满知拿起几根仙女棒点燃给她,站起身来朝她扬扬下颚,“走啊,一起玩。” 裴莹微愣,跟着起身,清灵的女声带了几分笑意,“好!” 另一边,秦宴风开车回了城南的蓝湾海景小区。 只只被带回来那天,他就搬过来住了。 高层的海景房寂静又空荡,霸气的缅因猫窝在沙发里舔着自己的毛发,把下巴处舔得湿漉漉的,嘴里全是毛。 男人站在玄关处换鞋,打开客厅的灯,只只回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舔了舔四肢,傲慢又矜贵。 他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次性手套,抱起猫,给它清理嘴边的毛,只只发出呜咽声,弯着身子要跑。 男人大手按着只只的身子,一手给它顺毛,梳完松软漂亮的毛发,他撒了手,抬步去洗手间。 脚边突然挨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只只蜷在他脚边打了个滚,拉长的身子绕着主人的脚喵呜了一声。 他正要低下身子抱它,只只翻起身来迈着猫步慢条斯理地走了。 男人垂眸,看着只只竖起来摇晃的尾巴,微啧。 这撩了不管的脾气,跟谁学的? 秦时睁给他打了个视频,“哥,问两道题。” 秦宴风把手机搁在旁边,打开电脑,长腿上趴着一只猫。 小孩在那头抓头挠腮,“数学最后一道题怎么这么变态,我家教老师都讲不明白。” 只只耳朵一动,抬头朝声源盯去。 秦时睁把手机对准题目,措不及防和一只大饼猫脸对上。 “?” 秦时睁眼里放光,“哥,你哪儿来的猫?你在哪儿啊?” 男人轻轻捏着只只的脖颈,抚着它的背脊抱下来,“先做条辅助线……” “你不会去其他女人家了吧?” 秦时睁怒其不争,“哥!不能对不起姐姐……” 秦宴风拿起手机对准自己,挑眉,“叛变得这么快?” “哥,”秦时睁凑近看他,一双眼睛黑溜溜的,“你不喜欢姐姐吗?” “秦时睁,”男人声音冷淡,“再多说一句,就把你这次月考英语不及格的事告诉阿姨。” “……哼。” 秦时睁乖乖地听讲。 …… “明白没有?” “明白了……”秦时睁做好笔记,眼巴巴地看着他,眨眨眼,“哥,我还想看看那只猫。” 秦宴风放下笔,翻转摄像头,朝远处勾勾手指,“只只。” 只只趴在猫架上,抬头喵了一声,摇摇尾巴以示回应,又倒头躺回去。 猫咪没有过来,秦时睁却瞪大了眼,“哥,你怎么还搞暗恋这一套啊?” 手机黑屏,提醒对方已挂断。 秦时睁愣住,想起他哥最后那个夹着冰渣的冷冽眼神,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两人都嘴硬,还得是他来当月老。 所以第二天晚上,“大哥”在兄弟群里发了一张拳馆的照片,并兴致冲冲告诉大家,上次在东区和他们打架的女人,要和拳馆金牌拳手打擂台。 他截图转手就发给了他哥。 【猎影拳馆:蝉联两届的金牌拳手jackson诚挚邀请各界好友参观精彩擂台盛宴,凌晨三点,不见不散。】 “哥,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 彼时的男人正在隔壁省的酒店顶级会客厅里,坐在主位听着众人的恭维。 人声嘈杂,他支手撑了撑额头,递上酒杯漫不经心地回绝一位集团公司老总的攀附。 看到消息时,已经是结束会谈后的凌晨一点。 秦时睁的电话来了两个他都没有听到。 秦宴风回了个电话给他,小孩显然还没睡,声音十分清醒,甚至带着焦急。 “你终于看到消息了哥,我打不通姐姐的电话……” 本来以为只是友谊赛那种,可是专门去拳馆看比赛的大哥却说,是场生死搏斗,好多人都在下注。 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严重。 男人的声音低沉凌冽,“在家好好待着,我去找。” 从这里赶回槐城要两个半小时,他谢绝了要留客的东家。 神色冷峻,拨通沈满知的电话,脚下加快,让左一去开车,“回槐城,马上。” 女人没接,他拨通另一个号码,直到对方的耳麦发出“呲嗬”的电流声。 他吩咐道,“猎影拳馆,凌晨三点,去盯个场,等我。” 第四十五章 生死局 凌晨两点半,猎影拳馆地下室。 接连不断地传来拳头抨击沙袋的“砰”“砰”声,声音听起来刚劲有力,势如破竹。 花臂老板坐在地上,手向后撑着,看着刚刚和他练完泰拳的又去打沙包的人。 他慢慢平复着呼吸,“行了,别太消耗体力。” 沈满知目光坚毅,动作迅速有力,黑色短背心下的腰腹积起薄薄的一层汗水,滴落在地,耳侧的鬓发湿润卷曲在下颚,抿唇不语。 他站起身来递给她一瓶水,扬了扬唇,“jackson昨天就放消息出去了,今晚来的人爆满,看来他势在必得。” 女人最后一下狠狠出击砸在沙袋上,震地整个地下室连续不断的回响。 “不过我买了注,押你赢。” “无聊。” 花臂老板轻笑,抓了把头发往后扬,“他头上有人,你待会儿收敛点,别弄死了。” 她重新缠绕手上的绷带,声音嘶哑,“我头上就没人了?” “你别!” 花臂老板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你一个人就能把我地下拳馆给搞没了,我可不想你给我招来那尊大佛。” 沈满知接过水喝了一口,倒在手心扑在脸上,水滴从睫毛上滑落滴在唇边,她抬手拭去,遮住眼底的阴鸷。 她将水放在地上,“上次帮我查的人呢?” 花臂老板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恶毒继母的那个儿子,你知道不?” 她神色微变,“蒋旭?” “嗯,他有个朋友过来找的黄毛,说替他兄弟的妹妹来教训的人。” 蒋旭的妹妹,归根结底,就是沈珞。 沈满知垂眸不语,绷带缠了一圈又解下,她想起上个月茗馆举办活动。 沈珞也来过,当时和几个同学一起。 那一场,正好是她在台上唱歌,吸引了全场目光,下台后和嘉哥交流了两句就被好多人围起来要联系方式。 后来沈珞遇到她,张口就是,“今晚没在夜店当驻唱了?” 她都快不记得了,因为她向来懒得搭理这个人。 心底的戾气突然加重,正好闲得没事干。 凌晨三点。 最大的擂台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众人脸上大多是喜色。 蝉联两届的金牌拳手和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结局谁输谁赢,众人心知肚明。 “这女人什么来头,竟然敢和jackson对挑,这可是生死局啊!” 在猎影拳馆,所谓的生死局则是不分拳种、不分段位、不分性别和体格,直到对方服输为止。 可敢上这种擂台的,谁是轻易服输的? “好像说这女人是jackson曾经手下败将。” “这聪明人一看就知道选谁,我可是下注了几万块。” 旁边一声冷笑,“你还是太保守了,上次我押jackson,赢了一辆大奔。” “真的啊,”男人闻言一惊,连忙查看了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我去加注。” 二楼的观众席并排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皆是面容冷峻。 擂台上肌肉发达的男人,正在耀武扬威地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金腰带,并鼓动观众一起吆喝起哄。 “确定没蹲错?” 旁边的人看了眼大厅的挂钟,“老大说是这个时间点。” “老大让我们来蹲女人?”他支着手摸了摸下巴,“难得。” “待会儿看情况,对方没使诈,就先别出手。” 他抬抬下巴示意台下的人,“你没听他们说这是生死局?倒时候被打个半死怎么办,管还是不管?” 另一个男人没说话,如鹰犬般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环顾了擂台一圈。 “来了来了!” 他朝擂台上看去,只见穿着红色运动拳击服的女人跨上擂台,腰间的马甲线格外漂亮,肌肤瓷白又细腻。 jackson双手对拳撞了两下,视线贪婪又挑衅地落在女人身上。 “败者为寇,我绝不会让你站着走出这里。” 管理员为选手发放护手绷带,沈满知低头缠绕着,缓缓抬眼,凌厉的神色很是明显,嘴边沾着嗜血的味道。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儿。” 裁判敲响比赛铃,铃声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这是生死局规矩。 花臂老板抱手坐在场台观众席,身边站着几个体格健壮的保镖。 他勾勾手,示意身后的人俯身,“叮嘱人看好场馆的出入口,别混进来其他人。” 保镖应声,呼叫耳麦里的人安排事宜。 比赛刚开始,两人都比较收敛,你一招我一招试探着。 jackson各种拳法都学过,但主攻泰拳,配上男人的体格优势,拳、腿、肘、膝发力流畅顺达,力量极为充沛,杀伤力迅猛,对付一个女人绰绰有余。 他身体微仰间抬腿狠击,迅疾的力道朝女人肩颈而去,却在瞬间被女人躲开,小腿撞上女人的手肘,撞击间被女人近身狠狠一拳勾住下巴,震地脸颊肌肉都颤了颤。 “woc,那女人怎么出手的?怎么可能躲得过jackson的拳法?” “有没有解说回放啊,刚刚那回击是真的帅啊!” “比赛才开始,jackson肯定在让拳,毕竟和一个女人对挑,他赢得毫不费力也没有太多面子。” “好像也对,我都要差点后悔买jackson了。” 台上的比赛还在继续,才过一招,分不出高低。 女人舌尖抵着犬齿咬牙,缓过男人拳头擦过脸颊的疼痛感。 她一个仰息间出拳又快又狠,抬腿横扫踢在男人左肋,看似柔韧的力道却犹如钢铁般坚硬凶残,仿佛骨头要碎裂。 男人被击退在围绳上,蹙眉忍痛,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对方不过是一个女人,那点三脚功夫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可是他真的很疼! 女人出拳毫无章法,但极为密集,像叶系咏春,又像空手道,眼花缭乱,根本判断不出她何时出拳,也预判不了拳风所向。 jackson只得抬手用拳套护脸,抓住机会利用身后弹性十足的围绳,借力起身暴扣在女人头顶。 “要完!” “这一拳下去,对方得脑袋开花……太惨了。” “jackson可不是手下留情的人,让了这么久,准备一击致命。” 二楼的两个男人呼吸都屏住,常年处在打斗厮杀的环境里,他们自然清楚那一拳的力道和后果。 花臂老板起身,准备让人锁门。 全场人都安静了一秒。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 沈满知因男人的力道被狠狠地禁锢在地上,手臂上覆着薄汗凸出青筋挡住男人往下压的拳击。 两者相搏,谁也不肯落下风。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押注的观众开始为选手摇旗呐喊。 “jackson!jackson!” 可只有男人自己知道,挡住自己的一双手力气有多大,他双眼发红,有些不可思议。 他看到女人眼里满是杀戮的神态,越觉疯狂,刚刚被拳打得青紫的脸上,肌肉鼓动咧嘴狂笑,“手下败将!” 沈满知突然勾唇,媚色诱人。 手下松了力道,jackson想也没想就乘机下压,哪知女人手肘外翻突然用力扣在他背部手臂的肩贞,男人手臂瞬间卸力。 拳头落在女人脸上也丢了一半伤害。 沈满知迅速抬腿用膝抵住男人的尾椎,借力翻身扣住男人的下颚蛮力向上。 “啊!!” 只听得男人粗犷的一身叫喊,下一秒就利用体格优势夹住脖颈下的细手压倒女人,拳头落下…… “这特么是女人?jackson被她欺压成什么样了?” “你们真的以为jackson最开始是在让她吗?” “jackson刚开始绝对没有预判到女人的实力。” 泰拳,技艺、气力、智谋和精神力缺一不可。 jackson是职业泰拳选手,技术成熟,他能和对方打成这样的场面……那对方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 或许刚开始,两人一招一式是在互相试探,可后面拳法密集,拳风出乎意料,场面堪称“生死局”完美对决。 观众看得过瘾,可场上的jackson并不这样认为。 实则他处处落在下风。 女人能让他有机会还击,完全是为了再狠狠秀拳法,他打一拳,她就要十倍伤害还回来! 就像是故意在边缘线上来回拉扯他,不肯赢得痛快,也不肯让他输得彻底。 他咬紧牙关,躲闪不及受下女人的拳击,门牙掉了一颗。 疯子! 凌晨三点一十,黑色宾利如夜魅一般驶入槐城高速路口。 从隔壁省到槐城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左一用了两小时不到,还得时不时注意后座老板的神色。 槐城的深夜总是寂静神秘,二十分钟后抵达槐城旧街。 猎影地下拳馆的入口是一处废旧工厂的铁皮门,门口停着数不清的机车,还有一群看似随意闲散聊天的年轻人,实则为守门人的健硕保镖。 秦宴风看了眼门口,打了个电话,“东门来接我,开路。” 二楼观众席的两个男人耳麦传出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看了眼擂台赛仍在搏斗的选手,迅速转身向外走去。 花臂老板正看得起劲,起初还以为沈满知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呢,连门都看好了,随时准备反水。 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未曾想,和打黑拳出身的jackson对挑,她也丝毫不落下风,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幸好他下注下得多。 男人唇边溢出一丝笑,在紧张刺激的比赛中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身后的人俯身,悄声道,“老板,东门有人闯入。” 花臂老板轻笑,“jackson头上来人了?” “不是……说是来接一位大小姐。” “啧,”花臂老板不爽,“哪家叛逆公主大半夜跑我这儿来看拳了?” “带他进来,找完人就让人走。” “是。” 秦宴风身后跟着左一,站在擂台大厅的入口台阶上,能将台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半个小时的殊死搏斗,其实是女人单方面碾压。 jackson体格健壮,除了眼角被打得青紫,掉了牙嘴角有血,没有其他伤处,但是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痛,还有三处骨头好似断裂般难挨。 躺在擂台上抱着腰腹蜷曲着。 女人与此相反。 额角的血顺着眉骨下滑,凝固成深红色,她背靠在擂台的红角坐着,一手抓着围绳,一手撑在地上,原本细白的手臂透着绯红,裸露处伤痕交错。 支着一条腿在身前,微微低着头喘气,下颚的汗直接滴落在胸口晕染一片。 红色运动服和瓷白的肌肤相衬,配着一张战损的脸,有种破碎摇摇欲坠的美感。 她盯着地上的人,眼尾拉得细长,带着十足的藐视和戾气,深红的一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杀戮。 见惯了沉尸白骨,冷漠麻木,翻手覆云间又是一场厮杀。 秦宴风的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她明明漂亮、清冷、妩媚又风情,可偏偏,她狠戾、凶残、堕落又野蛮。 似曾相识。 jackson躺在地上脸贴着地,尝试了七八次一直撑不起来,也没有认输。 周围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押了他,全都恨铁不成钢地在叫他名字,试图再次唤醒他的斗志。 他嘴里含糊,眼神含着阴鸷的变态感死死盯着沈满知,缓慢地抬起无力的右手朝她比了个中指,再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有所指。 他笑得疯癫,用仅有的气音,一字一字道,“弄、死、我。” 沈满知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喉咙滚动,神色阴冷,握紧围绳借力起身,再一次狠狠踹上jackson的腹部。 “jackson,起来!打她!” “jackson!” 沈满知狠狠踩着男人的手掌来回磨蹭两下,坐在他受伤的腰侧肋骨处。 抓起他的头发,抬起男人的脸。 男人看着她嗤笑,成功激怒,“早知道……该把你弄死在那间旧教室里……没人……会知道……” 沉闷拳声仿佛挟裹着风落在男人的脸上,力道柔韧有劲,一拳又一拳,血肉模糊。 深陷暴力的女人有一股霸气又野性的美,动作狠辣又凌厉,在聚光灯下像只发疯的野兽,竖起全身棱角,旁人近不了一分。 “老板,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花臂老板身后的保镖提醒,他站起身来抬手准备叫停。 突然感觉一阵劲风而来,一群人开路,中间让出一条道,穿着黑色西裤商务白衬衣的高大男人拾阶而下。 他优雅、矜贵,在烟雾熏天、一片叫骂声中走向擂台,干净得一尘不染。 花臂老板看着男人上台,跨过围绳,俯身半跪在女人身后,圈住她的腰身,贴在她耳边轻语。 气急败坏地声音愤愤响起,“她又给我招惹了哪尊大佛!” 擂台比赛有花臂老板坐阵,沈满知根本没管身后发生的事。 直到腰间缠绕住一双有力的手,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兰花香,她才稍顿。 jackson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翻着白眼吐舌,眼神似刀般看着她,又恨又惧。 她低头凑近,声音犹如恶魔,“谁是手下败将?” 女人身上的戾气愈发浓郁,秦宴风动作轻柔地圈住她的脖颈往自己怀里靠。 他声音低哑微沉,“你乖一点,别打了,手疼。” jackson最终忍不了疼痛疲惫得闭上眼,歪头倒去。 沈满知卸了力,眼眶布满血色,视线落在地上。 她声音干涩,冷漠,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我不乖,我本就是个不听话的人。” “秦先生,你后悔了吗?” 第四十六章 谈利益,不带感情 废弃破旧的教学楼六楼顶层,女孩提着半盒牛奶慢吞吞支起长腿跳下阶梯。 借着黄昏最后一丝晚霞,沿着水泥楼梯往下走,废墟一般的教学楼通常寂静又阴冷,一点虫鸣鸟叫都格外清晰。 所以东面角落厕所传来女生的叫骂声时,整个楼道都空灵作响。 女孩眼眸微动,吸了口牛奶,继续下楼。 东面角的厕所出来两个人影,高个子男生拉扯着女生的衣领野蛮地往一间教室里拖,女生在竭力反抗。 女孩所在的楼道是镂空在教学楼两侧中间,两个地方的人都能清晰看见彼此。 “救命!”女生趴着墙角不肯走,看向楼道上的人像是看到救命恩人,撕破喉咙般,“求求你,救救我……呜呜呜呜” 突然被捂住嘴,男生向楼道上的人投来阴狠的眼神,示意她别管,踢开一间教室门将人拖了进去。 女生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眼眶蓄满泪水,细白的小腿在地上磨蹭着消失在门后。 女孩走下最后一步阶梯,脚下一转拐过墙角。 昏暗破旧的教室里,铁椅凳子东倒西歪,女生被甩在地上,衣衫破碎,发出呜咽声,手上的劲儿根本不抵男生的一半,被迫抵在墙面承受着男生的拳打脚踢。 衣领被撕开,泪珠从眼角滑落。 一声巨响,教室门被一脚踢开,牛奶盒扔在男生头上,奶渍洒了一地,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里面的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女孩提过地上的铁椅甩过去,男生伸手挡下,嘴里骂了句脏话。 他抓住女生衣领,一脸凶狠地看着门口的人,“别多管闲事!” 坐在地上的女生哭着摇头,“救我……” “她救你?全年级都孤立她,她能救你?”男生阴恻恻地笑,让人起鸡皮疙瘩。 女生突然挣扎起来咬住男生的手,眼神苦苦哀求着门口的人,神色冰冷的女孩几步上前踢在男生腹部。 女生得以逃脱,可男生却抓住了女孩的腿摔倒在地,提起身后的椅子狠狠砸在她身上。 逃离魔爪的女生害怕地趴着门口看着教室内的场景,与地上的女孩对视一眼,强忍着泪花跑了出去。 男生肆意大笑,提起她的衣领俯身猥琐道,“那就你来代替她吧,反正这学校也没人在意你,就算晚自习不在,也没有老师同学找你,倒给我省了麻烦……” 女孩手臂用力掀翻椅子,手肘击在男生背上,又被男生一拳落下,两人撕扯在地不让分毫。 可十七岁的女孩,到底是力气单薄,根本不抵男生蛮横的力道,额头瞬间红肿破皮,男生的手就掐在脖颈青筋凸现…… 压在身上的重量闷得她快喘不过气,沈满知突然惊醒,稍微一动就扯痛筋骨,惹得一身的香汗淋漓。 她睁开眼和自己身上坐着的玩意儿对视。 “喵~” “……” 眉头微蹙,是噩梦啊。 缅因猫尖锐的绿色瞳孔蔑视般的看着闯入自己地盘的陌生动物,蓬松的尾巴慢条斯理地在身后摇晃。 长得霸气,声音倒是软绵绵的。 沈满知掀开被子一角盖在小东西身上,赶走它,忍着酸痛感坐起身来。 只只喵呜着钻出来,优雅地从床上跳下去,蹲坐在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继续“凶恶”地盯着她。 沈满知揉了揉头,没理。 视线环顾了一下房间,灰色系的装饰,房间暗沉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留床头一处小灯。 房门被打开,男人逆着光倚靠着门边,手里端着一小盒猫粮。 只只见状迈着步子走过去蹭蹭男人的裤管。 沈满知看不真切,但隐约记得昨晚是秦宴风来接的她。 男人带走傲娇的猫,又关上了门。 她轻舒一口气,仰头靠在床头,神色放空。 仿佛鼻息间还有男人身上淡淡的兰花气味,清雅又冷冽。 铺天盖地的温柔从背后包裹住她浑身的尖刺棱角,轻抚着她的暴烈蛮力。 让那个混种能捡回一条命。 她拉开棉被低头看了看,身上是一件松垮宽大的白色睡袍,受伤的地方都有上药且细心贴着纱布,连贴身衣物都换了。 房门再次被打开,秦宴风这次拿了一杯温水进来放在床头,看着女人冷静地揽过被子。 她眼睛生得好看,有时柔情似水媚色诱人,有时又淡漠清冷颓废无味。 现在就很颓废,和昨晚一样,想要拉人坠入泥潭的堕落感。 “饿不饿,出来吃点东西?” 她点头,昨晚消耗太多体力,不知睡了多久,胃里很空很难受。 秦宴风离开带上门,留给她空间。 床边一侧放了一套暖色系衣物,拿起来看,是某品牌女士服饰。 厚重质感的银灰色窗帘拉开,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映射在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细碎的光影随着波浪起舞。 时间是下午三点。 她睡了十多个小时。 走出房门,拐过一条长廊,才看见中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上放着笔记本,手下不停地敲击键盘。 半开放式的厨房走出一位阿姨,端着温热的白粥和几碟小菜,恭敬地叫人,“秦太太。” 沈满知抿唇,没应。 倒是寡言的男人抬起眼来,“叫她名字即可。” 阿姨微愣,转而表达歉意,“满知小姐,用餐了。” 只只享用完“下午茶”踱步出来,竖起尾巴步调缓慢地绕着她走,霸气地巡视自己的领地,拦住她走向餐桌的去路。 一人一猫对视。 “只只。” 男人的声音温润又轻柔,若叫的不是一只猫,旁人只会觉得他得多疼爱这人似的。 沈满知难得走了神,坐在餐桌边,扫了一眼,肥美新鲜的虾仁粥,色、味清淡的几碟小菜。 阿姨准备好棉柔餐巾,“先生说,您在养身体,这几天难免要忌口一些食物。” 沈满知颔首,执筷,轻声道谢,“辛苦了。” 只只趴在沙发上,被主人随意揉了两下脾气就软了下来,摇着尾巴看着餐桌上的女人,仿佛在时刻警惕着女人抢它的地盘。 “你叫它什么?” 沈满知喝完一碗粥,突然开口,声音柔媚入耳。 秦宴风手下一停,看向她,诚挚道,“抱歉,两年前抱回来的猫,并无他意。” 无意取与她相同的名,还是叠词。 保姆为她再盛了一碗粥,她低头安静用餐,没再开口。 虾很鲜,肉质紧实嫩弹,熬粥的手法很老道,香气浓郁扑鼻,和上次生病喝到的粥一样美味。 她很喜欢。 她很难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直到三碗粥下肚,她才有饱腹感。 阿姨收走餐具,客厅留下两人。 她不太想提昨晚的事,但是该说的感谢,还是要有。 “昨晚的事……” “你问我是不是后悔了。” 秦宴风截住她后面的话,合上电脑,摘下耳麦,一双温润的眼睛看向她。 衣物是他随便在官方网站页面上挑的,是一条烟粉色的薄针织长裙,很有女人的韵味,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慵懒撩人。 沈满知若有若无地挑眉,那种状态下,说出的话都没什么意识,顺着他就脱口而出。 她问了什么? “你是爷爷选中的人,我没有意见。”他语气算不上冷淡,但多少是疏离生分的,和凌晨那个温柔绅士的判若两人。 谈利益,他知分寸,不带感情。 “和秦家的人结婚,赌上婚姻、赔上自由、隐藏自己的本能,尔虞我诈、虚与委蛇……沈满知,”秦宴风停顿了一下,语气轻佻,“该问后不后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沈满知低眸嗤笑,“你觉得,我会变成那样吗?” “不会,”他回答得干脆,仿佛刚才那番话,他指名道姓的人不是她,“你不是一只听话的金丝雀,这只牢笼,禁锢不了你。” 沈满知孑然一身倚靠在墙边,“我做事向来没有原则,沈家我可以丢弃,婚姻对我来说,也仅仅是一段关系。” 言外之意,没什么可后悔的,她本不是乖巧的千金小姐,自然不会做端庄淑德的太太。 沈满知淡淡抬眸,“只是,我成全你,你能不能也成全我。” 她本性桀骜不羁,无人能管,也无人敢管。 虽是询问的口吻,可却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自始自终,她周身都在无意识散发出又颓又丧的气息,深陷漩涡,拉不起来。 男人风度翩翩,犹如兰花般清冽的气质,矜贵淡雅,“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一问一答间,谈话结束,都是聪明人,说再多也不及行动来得直接。 沈满知回房间拿走自己的东西。 留在猎影拳馆的物品,秦宴风一并给她带了回来。 一块机械手表,没电的手机和一个发圈。 她拿上烟灰色呢子大衣往外走,男人倚在阳台打电话。 秦宴风声音懒散又低沉,外语交流,隐约能听得出他在和对面确认物品的样式以及日期。 男人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衣,眼眸低垂,光色跳跃在他俊美的脸上,每一处都是女娲娘娘的鬼斧神工,整个人白玉无瑕,惹人艳羡。 他看起来太干净了。 秦宴风朝她看过来,“要走?” 沈满知收回目光,“嗯。” 她不说什么事,他也没问,完全遵守刚刚说的,互相成全。 第四十七章 有人替她温柔擦拭 送她回来,让她养伤,她不知好歹要走,他也不拦。 尽了一个未婚夫的责任,但也恪守分寸不僭越,合同婚约中最理性的另一半。 楼下停了车,左一站在旁边等她。 沈满知轻笑,接受好意。 浅水外滩,她下车道谢,找了块礁石脱下大衣当软垫坐下。 冬日的暖阳很足,海风咸涩,一点一点驱散她身上笼罩的阴霾,掏出大衣里侧口袋的烟,她颤着手点燃。 清冷的苦涩蔓延,她只浅尝了一口。 噩梦并没有结束。 身体在铁椅角上碰撞,泛红变得青紫,衣襟被拉开一块,露出细腻奶白的的肌肤,富家小姐娇养的美感。 男生眼里放光,让人恶心难堪,“不如和我快活,以后跟了我,就没人敢孤立你了……” 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胶带,要缠绕上女孩的嘴。 她被压在身后的手又疼又脏,摸向裤腰后的尖锐。 “砰!” 她停住动作。 教室门再次打开,刚刚跑走的女生冲进来拿着扫帚狠狠打在男生身上,疾跑的声音之后,两个高大的体育生出现在门口,快速按住要跑的男生。 女生哭着上前帮她整理衣服,“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事后,女生向老师反映情况,报案指控男生,两人本是男女朋友关系,因吵架不和,他强行使用暴力手段逼她屈服。 学校劝阻压下事情,她不依不饶,硬是告上法庭。 女孩见义勇为,并做了证人。 男生年满十八,负刑事责任。 “为什么不先去叫人?” 女生高三,算得上是她学姐,温柔地为她搽药。 她话少,忍着疼,“来不及。” 学姐手无缚鸡之力,至少她,还有对抗的东西。 废墟教学楼离有人的地方很远,女生拼命奔跑才在周围碰见了放学训练的体育生,男女体型上的悬殊打斗,女孩坚持了五分钟。 她心里很是愧疚。 学姐拉起她的手,“以后别冲动,先保护自己……也不要想着和人渣拼命。” 她夺门而入时看到了女孩背在身后的手想要拿出的东西。 好像是刀。 女孩低头沉默不语。 学姐揉揉她细软的发,“我要转学走了,真的很谢谢你。” 百日高考,高三转学很显劣势。 “是因为他们的流言蜚语?” 事情很容易传开,年轻的少年少女,喜欢刺激恶语相向。 学姐温柔摇头,“比起那些伤人表面的东西,我更在意自己,幸好没有被人渣得逞。” 学姐离校的那天,送了她一束艳红的玫瑰,就像看自己的妹妹,眼含不舍。 这个学妹遭受过校园语言暴力,被学校风云级人物带头孤立,没有朋友,在哪儿都是孑然一身。 仅仅是漂亮的脸蛋和家世让人印象深刻。 “沈满知,我知道你,孤傲勇敢的小公主,你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活下去,不要妥协。” 烟雾被海风吹散,水果味的女士烟,竟也有几分苦涩难捱的味道。 沈满知垂眸任由火星燃烧,延至指尖,她缩回食指,掐灭了烟。 男生刑满释放后,她从京城回来,那时的她还不够有实力,挟路相逢,两败俱伤。 架不住他那群鸡零狗碎的混子朋友,群殴之下惹来了警察。 人群一哄而散,事后再找已经不见踪迹。 再然后,就是几天前在拳馆碰见。 他已改名换姓叫jackson,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战绩。 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手上沾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已然无所谓。 只是有人,竟想替她温柔擦拭。 —— 茗馆。 下一场轮到姜樾,裴莹找了好久,最后才在二楼的小阁楼找到他。 刚刚踏进门半步就见人坐地上,就着阁楼小窗透进来的光线半阖着眼看书。 也许是有些急了,她踏进来的动作声音有点大,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姜樾皱眉看着她,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裴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暗色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光线太暗淡,但至少,她能分辨出是个女人。 她愣愣地看着姜樾有些凛冽的神情,一时有些无措,随后抬手指向手腕,示意他时间,轻声离开了。 虽然姜樾平时一直很冷淡,但情绪绝不会波动很大,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凌厉眼神。 只是……为了不让她吵醒他身后睡着的女人。 除了沈满知,不会有别人。 裴莹走后,阁楼又恢复寂静,不,应该是一直很寂静。 女人的呼吸绵长平稳,少年低着头看书,甚至都没有翻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姜樾放下书,侧过身看向沙发上的人。 晚上来接班,在后台换衣服,阿飞在他耳边说,知姐下午过来了,在阁楼待了一晚上,看着情绪有点不对。 小阁楼他们一般不会上去,因为沈满知偶尔会在这边休息。 暗沉的小房间,女人躺在沙发上,绸缎般的黑发凌乱地盖住了她埋在臂弯里的小脸,顺着肩颈铺陈在腰间凹陷处,散落在边沿。 她有很强的个人空间感,身上全是秘密,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没有防备感的样子。 就好像……像什么呢? 像一只蜷曲起来舔舐伤口的小猫,惹人怜爱。 他靠得进了,一手撑着地,一手靠近她侧脸隔空描摹着,影子交叠在沙发背靠上,似孤独却又暧昧。 阁楼空间其实不大,丝丝缕缕的后街广场灯光恰恰挤进来弄得房间昏黄暗淡,满屋旖旎。 姜樾看了好久,最终收回手,起身往外走,轻掩上阁楼的门。 沙发上的人眼皮微掀,眼底一片清明。 估摸一首歌的时间后,沈满知坐起身来,额头的伤贴着小块纱布,两侧的刘海能够遮住,动作幅度小看不出来。 她下楼找了个角落,窝在沙发上听歌,慵懒又惬意。 婉约细软的香江语调,咿咿呀呀的戏腔传进她的耳朵,带点滂沱大雨后物是人非的遗憾味道,既滥情又深情。 她从不定规矩,他们唱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不用刻意去迎合客人,留给彼此适当的尊重就好。 裴莹这首歌深得她喜欢。 阿飞送来一盒桂兰坊的点心,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特意去买的,别浪费啊,我半天的工资。” 说完就跑去后台准备下一场了。 沈满知单手撑着额头,唇边勾出浅浅的笑。 第四十八章 我看他挺在乎你的 “姐姐,好巧!” 清脆爽朗的声音扰耳,沈满知懒懒一瞥,映入眼帘一头张扬的红发。 她神色难辨,随后嗤笑一声,“是挺巧。” 陆哲转身在她旁边一侧的沙发坐下,拿起酒水单,“姐姐你喝点什么,我请你呀?” “戒酒。” 美人声音柔媚入股,似在他心口泛起层层涟漪,话里真真切切难以分辨。 “我下个周结婚,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陆哲是典型的阳光开朗大学生模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活泼热情,行事乖张知进退,丝毫不在意。 “今天不是来告白的,我和朋友来玩,碰巧看到你了嘛,姐姐别着急赶我走。” 来者是客,她向来以礼待人。 沈满知当他不存在,视线重新落在中央场台上,阿飞抱着吉他唱着他最拿手的一首rap,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她记得这是在后海第一次遇到阿飞时他唱的歌。 十九岁的少年,在烛光围成一圈的中心,给来来往往却不曾停留的路人献上自己最热忱的喜欢。 肆意又张扬。 她倚在路灯下听完了一整首。 能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她以前没有,只觉得新鲜,便加入其中。 他们说,这是感情的寄托,就像每个人都要为某种东西活着一样。 有的为了家人,是生计;有的为了金钱权利,是野心;有的为了纯粹的喜欢,是初衷…… 她一时兴起,想尝尝这种滋味。 女人的眼睛好似盛着一汪盈盈秋水,有浓厚的故事感,细看又什么都没有,雾蒙蒙一片,叫人捉摸不透。 陆哲有些移不开眼。 “姐姐……” 一杯果利甜酒放在台桌上打断陆哲的话。 陆哲不爽,“上错了,我没点这个。” 姜樾抬眸看他一眼,男性之间才懂的挑衅和占有欲,让陆哲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同龄人。 他笑得吊儿郎当,“姐姐戒酒了,你不知道?” 姜樾神色冷淡,“她的酒量和口味,我比你更清楚。” “姜崽,”沈满知站起身来,身上的毛毯滑落被她扯回手中,语气轻柔,“来者是客,这杯酒就当请他了。” 说罢,她迈腿侧身错开姜樾,没有一分贴近。 陆哲眼眸转动,突然嗤笑,“看来她对你也不感兴趣。” 姜樾嘴角微扯,有着不符合他年龄段的沉冷,轻轻歪头,“那你追她试试。” 沈满知搭着毛毯上阁楼取充好电的手机,出了茗馆,靠着门口的雕花栏柱边,打了个电话给花臂老板。 第一个没接。 她耐着性子等自动挂断后拨打了第二遍。 对方没忍住,秒接,开口就是一阵输出,“我招你惹你了,沈满知! 你说和jackson有私仇,生死局,我特么亲自坐镇给你把门守得死死地,怕他下手太狠,你倒好,给人弄得半死不活,还找了个靠山当晚差点给我拳馆给掀了……” “赢了多少?” “啊……也就……百来万吧……”花臂老板泄了一半的气,“不是,我跟你说正事,你终于知道打电话了啊?昨晚你男人扬言要撒了我的骨灰,你怎么不阻止?” “这不是还活着么,”沈满知剥开一块糖,荔枝味的,知道他什么性子,“冷静一点,有损形象。” “冷静不了一点!我好说歹说才劝你男人不要动手,多少问一下你的意见,怕你不高兴,他才抱着你走……” 沈满知咬碎嘴里的糖,微愣,“他要做什么?” 那边一声气急败坏地冷笑,“他带人把拳馆给我围起来了,收缴观众手机挨个删除擂台的视频和照片,监控也给我删了。 还给在场每个人封口费,说这是他的家事,若有画面流出,律师函亲自送到手里…… 啧啧啧,你是没看到,那男人多霸气多有魅力……” 沈满知垂眸不语,糖果夹着一层酒心,又甜又腻。 花臂老板说到最后情绪反而稳定下来了,或许都被那个男人所征服到。 “他还想带jackson走,我给劝住了,三泉打电话让我把人留着,我不想惹事。” 沈满知回阁楼拿外套和车钥匙,“他人在哪儿?” 自然问的是jackson。 “三泉把人带回去了,还说想见你一面。有点棘手,我没告诉你男人,到时候带上他一起去?” 她很清醒,“利益捆绑,他没理由帮我这么多。” 老板唏嘘,“我看他挺在乎你的,我的拳馆,除了你上头那位,他是第二个敢闯进来要人的。” 话很无情,但他还是放低了语气,“大小姐,我有我的做事规矩,帮不了你。只能保证你能活着出来,不保证三泉会使用什么肮脏手段。” 她查了一下今天飞往京城的航班,“我不蠢,能动他们的人,自然想好了有这一天。” “定个时间吧,我去给个信。” 沈满知盘算了一下最近的事,周一要体检。 “周一晚上。” 结束通话,沈满知订了一张早上六点的机票,她得回京尾拿点东西。 车子停在东区外围,她往街邻小巷走近路,醉酒的男女在昏暗的角落亲亲我我,难舍难分。 两个醉鬼勾搭着肩和女人擦身而过,留下一阵清香。 拐过墙角,狭窄的路口几个人扭打在一起,被按在地上挨揍的红发少年格外显眼。 壁灯下光线充足,对方没理会,接着揍人,“没钱来赌什么球?找你家人借钱,给老子还钱!” 陆哲抱着头不啃声,看到前面的人,终于喊出来,“姐姐!救我姐姐!” 沈满知本来装作看不见要走的脚步停下,打人的男人见两人认识,和同伴对视一眼放开手,恶声道,“两千!” 她微啧,掏出手机给对方扫了钱。 两人刚走,她反手打了个警局值班室的电话,准确说出了地点和涉事店家。 “……” 陆哲坐在地上,鼻青脸肿有点狼狈,可怜兮兮地看着女人。 她睥睨着地上的人,“欠我两千,记得还。” 陆哲拉着她的大衣一角,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姐姐,我好饿。” 夜市馄饨摊车边,红发少年挑挑拣拣把葱选出来,才慢吞吞喝了口汤。 沈满知把擦伤药丢在桌子上,“再欠三十六。” 陆哲笑起来很俊俏,“姐姐,我们真的很有缘分诶!” 沈满知神色晦暗不清,冷声道,“你把蓄谋已久当做缘分?” 陆哲因女人突然转变的情绪怔了一下,无辜的眼睛眨巴两下,“姐姐……” “周四上午,c大公告栏旁边的教学楼二楼,周五下午,东区露天台球馆黑球进洞了,今天又来茗馆蹲了一上午。” 沈满知神色索然无味,轻易拆穿,“你把这些,都叫做巧合?” “好吧,我承认,”陆哲无奈摊手一笑,“我是蓄谋已久。” 沈满知懒散一笑,踩着凳子脚架俯身看着他,“告诉我,谁让你来接近我的?” 第四十九章 两人关系,最怕动情 陆哲被女人的美貌一瞬间侵袭,乖巧的小狗变成披着羊皮的狼,放下汤勺,撑着手笑着看她,“不可以是我在追你吗?” 她眯眼轻笑,“拿命追吗?” 被拆穿,也不想再装,陆哲直勾勾看着她,“你许我个好处,我带你去见那个人。” 知道她有婚约在身,也要来接近她。 沈满知直起身来,从兜里掏出烟盒,垂着眼咬在嘴里,瞥他一眼,“要什么?” “把我招进茗馆呗,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 她唇角微弯,鱼儿上钩的愉悦感,抬手半掩着嘴边的烟点火,火光微闪,“我知道是谁了,我亲自去解决。” “......?” 他什么都没说啊喂! 陆哲突然愣住,想起周四上午在学校,和他一起站在二楼的人。 难道那个时候就暴露了? 这人真可怕。 —— 沈满知开车回京尾,地下停车场清一色的豪车,她视线转了一圈,红色法拉利旁边倚着一个男人,笑容浅淡地在接电话。 京末的车。 她按下电梯上楼,刚好碰见穿着晚宴服出门的女人。 京末叫住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儿怎么了?” 常年混迹在那样的环境,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沈满知摆摆手,“小事,楼下有人等你?” 京末蹙眉,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她开口提醒,“卫家少爷。” 很轻的一声骂,沈满知第一次看她这般,把钥匙丢给她,“我的车在西南角。” “谢了。” 京末提着裙摆离开。 她进了房间,从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是上次京末拿的那张芯片。 打开角落的电脑,输入密码跳转页面进入网站。 和jackson约生死局,时间拉长一个星期,是为了调查他的背景。 她回槐城两年,没再遇到过这人,突然出现还混迹在灰色边缘,身后必定有人。 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凌晨十二点,沈满知关上电脑,拔掉u盘塞进手包里,手机震动发来消息。 【纯情大少爷:别在淮滨路飙车,太危险。】 沈满知挽起头发准备洗澡,单手拿着手机去浴室,食指划开解锁,发了条语音过去。 【沈满知:车借给我朋友在开。】 慵懒的女声回旋在车内,秦宴风让司机降速。 戚家晚宴,几个人从酒店出来,就见穿着黑色高定礼服长裙的女人钻进车里的画面,黑色的劳斯莱斯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周觅留意了下车牌号,朝身边的人说,“嫂子的车。” 秦宴风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大衣,看着跑车离开的方向。 凌晨才从擂台遍体鳞伤的下来,不好好养伤,跑来参加晚宴,精力挺好。 周觅和他坐一辆车,刚上高架,就见一辆银灰色agera风驰电掣般追在黑色幻影后面,两者突然上演起速度与激情。 “松哥追嫂子的车干嘛?他俩有仇?” 秦宴风偏头看了一眼,“跟上去。” 然后发了条信息给沈满知。 “嫂子啊?” 周觅听着男人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从手机屏幕里探起头,“车里的是她朋友?” “嗯。” 周-万事通-觅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车里是京家二小姐,松哥整天去撩拨别人……糟了!” 幻影强行甩尾,撞上立在路边的大型广告牌上,熄火。 白皙的长腿赤脚落地,性感漂亮的女人反手甩上车门,走到身后停住的agera车前。 周觅看热闹不嫌事大,“京姐真酷!” 【纯情大少爷:我有个朋友在缠着她,你要不要过来接下人?】 沈满知脱掉裙子的手一顿,“地址发我。” 秦宴风发了个共享定位过去,松开安全带,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的状况。 卫松降下车窗,视线在女人隐隐发怒的脸上慢悠悠扫了一圈,玩世不恭地勾着唇笑。 京末单手撑着驾驶座的车窗,俯下身,白净的手抓过男人的衣领,神色冰冷,“卫先生,我没多的命陪你玩。” 卫松眼眸微垂,落在女人白嫩细滑的手上,语气轻缓,带几分嘲弄,“京家就是这么待人的?” 京末神色一滞,放轻了手里的劲儿,妥协般站起身子,眼底带着几分厌烦,反唇相讥,“姐夫,我是京家的人,不是你们联姻博弈的棋子。” 卫松浅淡一笑,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魅惑,松开安全带下车。 单手撑在车边,身子一侧就将女人圈在自己和车身中间。 京末贴着车身被迫仰着头和他对视。 男人笑得薄凉又无情,“有什么区别,京家何时善待你了?” “啧啧啧,”周觅咋舌,没眼看,“和松哥联姻的人是京家大小姐吧,怎么整天都跑去调戏人家妹妹?” 秦宴风没说话,低头看地图上的两个头像的距离。 她在市中心京尾,离淮滨路很近,移动速度非常快。 沈满知赶到的时候,卫松正低头给京末赤裸的脚套鞋,检查女人刚刚撞上广告牌的伤。 像是在和不懂事的小孩说话的语气,“怎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喜欢我来接你,就跟我说,也不要躲着我……” 京末偏头,冷声道,“你明知我父亲在京家什么处境,你这些行为,是想置我们父女俩于死地?” “怎么会呢?”他怜惜般揉了下女人的头,笑容分不清真假,“万一哪天我悔婚了,娶你呢?” 刺耳的刹车声落在耳边,嚣张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两人面前。 沈满知降下车窗,清泠泠的声音入耳,“卫先生,我来接我朋友回家,行个方便?” 京末推开男人的手,抬眸间勾起一丝愠怒,“我们俩纠缠的照片已经有人传回京城,卫先生,我父亲淡泊名利不抢不争,我不想他成为你们争夺权势的牺牲品,请您慎重。” 沈满知打电话叫人来开走撞上广告牌的车并处理后续赔偿。 她开到秦宴风的车身边准备道谢,哪知男人张口就来。 “你身体上了药,晚上尽量别碰水,明天过来再上一次。” “好。” “开慢点,别飙车。” 沈满知点头道谢,脚踩油门走了。 两个车上副驾驶的人都愣住,一时不明白两人在讲什么。 “怎么回事?”京末显然更好奇她的事,“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满知打开暖气,冷色道,“想什么?” 京末看着她额头的伤,“他弄伤你了?” “……” 沈满知哂笑,“我昨晚和人约生死局了。” 京末眨眨眼,想歪了。 “对方什么来头?” 她拐上高架,加速超过前方车辆,没多说,“以前结下的梁子了。” 递给京末一张手帕,“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和我说,我没羁绊。” 京家是大家族,她的身份注定牵扯得更多。 京末神色微凝,懒懒地侧过身,“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不做京家人,谁也奈何不了我。” 说完,她眼底又藏着几分落寞,“我只是担心我父亲。” 沈满知抿唇,有关家事,她不插手。 跳过这个话题,身边的美人打趣她,“满知,你现在有另一半了,不是一个人。” 不知想到什么,京末眼眸轻闭,接着道,“两人关系,最怕动情。” 她意有所指,沈满知心里了然。 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她其实并不在意,“那也成为不了我的羁绊。” 以前羁绊太多,她受了太多罪。 于是一步一步斩草除根,从荆棘林笼中杀出一条残枝败叶扑成的路。 从此,她只信自己。 京城。 白雪覆盖着青砖绿瓦,钟鼎敲响巳时的鸣声。 主持完早书的方丈站在庭院门口,手里转着佛珠,满怀慈悲地看着金庐前的人。 那人木簪挽发,素衣薄袍,点燃三炷香弯腰敬佛,插入金庐香火中,再次虔诚行礼。 他走上前双手合十弯腰,“施主,久违了。” 女人转过身来,颔首回礼,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仍美得不可方物。 第五十章 倦鸟归山林 沿石阶而上,行至半山腰,方丈便双手拜别。 沈满知提着方丈给的一卷文书继续朝山上走,直到抬头看见一处别苑傍山而建,她推开庭院的木门进去。 笼中鸟许是受惊,叽叽喳喳叫起来,院内引山泉清水成一方池塘,枯枝草木被霜冻笼罩,寂静寒湿。 她拾起一旁的七彩羽毛逗鸟棒,乖巧圆润的白腰朱顶雀安静下来,盯着羽毛跳了两下。 她搁在鸟笼上随意晃了两下,像老熟人一样开口,“你老伴儿跑出去觅野食又不带你?” “啧,”沈满知放下羽毛棒,给它投喂了一小缀谷粮,“下次记得一起飞。” “别教坏我的鸟!” 浑厚地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满知直起腰侧身。 半百老人一身玄黑中山装从室内出来,蓄着一撮白胡子,竖起眉尾,表达不满,“去年那只绿金翅,你放过一回,现在像只流浪儿一样,有家不回。” 他含沙射影,沈满知不应。 她穿着单薄,肩头覆着薄薄一层雪,老人负手转身进去,“进来吧,外面冷。” 室内生着火炉,温暖如春,炉上温着一壶泉水,冲泡上好的龙井。 铺地而坐的红木小桌上有两杯茶水。 沈满知脚步微顿,“有客人?” “走了一阵子了。” 唐老点燃一撮檀香,盖掉其他的味道,看到她额头露出边角的纱布,“不至于睡觉滚下床了吧?” 沈满知轻嗅,屋内有一股很浅淡的松柏混着木香的味道,够凛冽。 她不遮掩,“打了架。” “内网有你的消息,雇了一批人要做掉谁?” “拿来保命的。” 他看着她无畏的神情,淡然一笑,笑不及眼底,“你最好是。” 她坐下,摊开手里的竹木文卷,“师傅,我有一事不明白。” 唐老拿走她面前的茶杯,重新斟了一杯,“难得有你什么想不明白的事。” “佛说,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她细白的手指落在竹简一处,抬眸轻语,“种在我身上的因,我亲自去结束,有何不可?” “善恶自有天报,你去结果,又种别人的因,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轻笑,“您当初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唐老知她意思,“佛只劝说有底线的人。” 沈满知执杯浅尝一口清茶,“可恶人没有底线,我何必有。” 茶是好茶,但她品不来,一口饮尽。 拿起书卷起身,簪发轻抚在耳边,一双桃花眼恹恹半睁,往后堂走,素衣下的身躯单薄又挺立。 唐老收回视线,垂眸喝茶,眼底浮起一丝惆怅。 半响,起身走到侧厅,绕过绘有丹顶鹤的屏风后面,轻叹,“做事太极端,管不住。” 屏风后的年轻男人盘腿而坐,羊脂白玉般的手腕缠绕一串小紫叶檀佛珠,色泽漂亮润滑,左手提着貂毛宽袖,细细研墨。 雕花木窗外对望青山白雪,绿金翅盘旋两圈后落在窗外一枝红梅上。 男人声音清澈空灵,如山中泉水冰清玉洁,“倦鸟暮归林,浮云晴归山。” 唯有行路子,悠悠不知还。 他语气平淡,“她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如何管?” 唐老不解,“您不肯留她在粼江就算了,为何联系方式也不肯给她?也不至于现在她单枪匹马地去对付三泉。” 男人手下微顿,砚中墨色浓稠,如他眼底化不开的情绪,忽略第一个问题,“私事,她不会找我帮忙。” 唐老接过男人磨好的砚台,往外走了几步,没忍住开口,“您当真不帮?” 男人轻拂衣袖,绿金雀落在案头好奇歪头,“太年轻,总得吃点苦头。” 庭院后堂,书案边矫若惊龙的字体跃然纸上散落一地。 沈满知在抄经书,但心不静。 竹简摆在左侧,唐老把手里的砚台替换上,“心不静,佛祖不会保佑。” 她低头抄写,洋洋洒洒落笔自成一派的字体,“心诚则灵。” 实在不忍心看她的字,他侧身看向窗外,“你总是太随性,做事没有底线,容易陷入深渊。” “嗯,”沈满知铺开新的宣纸,抬手执笔蘸墨,“所以我提前来忏悔。” “……” 懒得理,唐老背着手离开,行至门口,他转过身,看着堂内素净乖顺的人,声音浑沉,“别见血,太伤心性。” 沈满知神色微凝,下笔勾撇,继续抄写下一行。 槐城冬天不下雪,但比北方更冷,透肤刺骨。 沈满知刚下飞机就收到秦宴风的消息,让她记得回蓝湾海景小区来上药。 她认得那天搁在床头小玉瓷瓶里的药,不留疤,司佲曾经给过她一份。 她也不喜欢身上有疤,不好看。 从机场直接打车过去,小区设有门禁,秦宴风让她告诉保安室名字拿钥匙,已经备注过了。 “啊,秦太太是吧?”年轻俊黑的保安探出头来,把钥匙取给她,“秦先生特意叮嘱了,让您顺便录个人像,以后来回方便。” 沈满知挑眉,接过钥匙,“谢谢,下次有空再录。” 她没着急上去,拨了个电话回去,男人没接。 【纯情大少爷:在开会。】 【沈满知:给我钥匙做什么?】 对面半天不回消息,沈满知倚在保安室门边,看着男人的头像,是那只欺软怕硬的傻猫。 想说他什么时候有空,她再来。 【纯情大少爷:婚房】 她沉默良久,回了个“行”。 一梯一户,直达顶楼,没人。 她摸到玄关处的开关,和门口一只正踱步过来的猫对视。 沈满知带上门,环顾了一圈,冷冰冰的家居布置,很符合男人身上的气质,疏离冷淡。 屋内铺着羊绒地毯,她打开鞋柜,有一双未拆的粉色拖鞋,上面有个兔头。 沈满知蹙眉,看了眼走到她面前呲牙的猫,绕开它,取出拖鞋,“一边去。” 只只不满地叫了两声,跟着女人进客厅。 她记得那天她睡的房间,但床头并没有那瓶药。 秦宴风的消息来得很及时。 【纯情大少爷:阿姨把药收在房间的柜子里了,你找找。】 这间房没有其他私人物品,秦宴风说是婚房,想来应该是为她留的房间。 她找了一圈,只只在后面跟着她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 算了,明天再说。 沈满知正准备往外走,身后传来东西翻落的声音,地上散落一地的急救物品。 她看向“肇事者”。 只只被吓得跳到柜子另一侧,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眼神特别无辜,尾巴垂在后面,秀气地坐着,“喵~” 秦宴风回来得及时,沈满知刚好把东西归于原位,酒精瓶碎裂,折腾了点时间。 只只赶紧跑到男人脚边喵呜喵呜地求安慰。 沈满知心底微哂,胆小。 秦宴风换鞋,抱起只只顺着背脊揉了两下,看向女人,“你晚上有急事?” “没。” “等我一会儿,我找找。” 说完,放下猫,往客房去。 只只抬起前肢舔了舔,突然视线一凝,盯着女人走动间脚上的兔头。 沈满知刚坐下,只只就扑到她鞋上,和兔头贴贴。 秦宴风自然也没找到,打电话给保姆阿姨。 “先生,在客厅储物柜里,我那天晚上收拾东西拿出来了。” 男人回头看了沙发上的人一眼,低声道,“知道了。” 很小的一个玉瓷瓶,秦宴风走近给她,闻到了女人身上浅淡的香火味。 沈满知接过道谢,这瓶药极其珍贵,她总不好带回去,准备去客房上药。 男人淡淡开口,“你去焚香了?” 沈满知从只只嘴里刁回拖鞋,随口胡扯,“嗯,拜佛求平安。” “这边没有衣物不方便,你回去洗完澡再上药。” 她拿着药的手微愣。 秦宴风看了眼她额头的伤,“明天体检,可以吗?” “没问题,都是外伤。” 他拿上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沈满知拒绝了,“不用,明天见,谢谢你的药。” 房门关上,只只看着玄关处喵呜了两声又跑回男人脚边打滚。 周觅的电话切进来,“怎么回事,开会开到一半跑了?” “有点事。” 他没多说,抱起只只往客房走,神色淡漠,“帮我约三泉。” 第五十一章 玩得太大了秦先生 周觅接过助手拿来的文件,忙着处理会议后事,签字的手一顿,“我们和三泉不是一路人,约见他做什么?” 秦宴风回客房走到高格柜边,看着收拾过一遍的急救箱。 骨节分明的手在只只头上轻抚了几遍,顺下来挠了挠下巴,只只仰头发出舒服的咕咕声。 “家事。” —— 秦家要求,婚检结果要一并拿去做婚姻财产公证的支撑材料,所以除了国家免费婚检项目,还另外支付了一笔钱双方做全面检查。 检查全过程都有秦家安排的人负责,只是中间有点小插曲。 妇科检查的时候,中年女医生一丝不苟地填写报告单,“有没有性生活?” 沈满知如常道,“没有。” 付费婚检,检查项目会更细致,需要考虑到一些性感染疾病。 年轻的女声提醒道,“这种事没必要隐瞒,若是有其他疾病,也是对另一半不负责。” 沈满知瞥向医生旁边做笔录的小女孩,她看了眼女孩的胸牌,实习医生。 从她进来时,女孩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像个雷达一样。 她重复了一遍没有,手里转着手机玩。 女孩带点讥讽的语气继续道,“之前有一对领了证的夫妻来做婚检,女方也是这样说,结果后来男方感染性疾病,检查一番,才知道是女方的原因......” 沈满知身体放松往椅背上靠去,睥睨着她,勾唇笑着打断,“随意暴露病人隐私,也有资格做医生?另外,这位......实习医生,你有通天的本领能看透别人的隐私?” 中年女医生本没有在意,听女人这般说,才开口道,“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新来的实习医生,难免有点固执,”她把体检单填好递给她,“实在抱歉,这边没问题了。” 女孩被医生拍肩,示意别多说话,看着女人起身要离开,才小声嘀咕,“何主任,她就是沈家那个大小姐,私生活多乱啊,还能嫁入豪门呢......” 沈满知停住,侧过身来笑得风情万种,惹得女孩愣住。 她举起手机晃了两下,上面显示正在录音,声音柔媚,“那就请你,等着律师函。” “......” 沈满知走出科室门,朝门口的秦家负责人抬抬下颚,后者颔首,转身进去。 全部项目结束后,沈满知等着拿结果,倚在车边,手里盘着银色打火机,微微眯眼。 她总觉得秦宴风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怎么回事。 最近两人见面颇为频繁,可能是因为马上要成为夫妻的原因? 沈满知眼尾轻挑止住思绪,看着男人从安全出口朝这边走来。 婚检过程保护夫妻各自隐私,所以他们不在一起。 秦宴风把手里的体检单给她,“下午有事吗,爷爷让我们去老宅。” 沈满知收回打火机,下意识接过来,“可以,但是我晚上有事,不留在老宅吃饭。” 体检单是秦宴风的,她没往下看,“拿错了。” 男人打开车门,“你先看看,下午爷爷会问。” 沈满知不解,这有什么好问的? 秦宴风走后,秦家的负责人才从医院出来把结果单给她。 中午去楼兰阁吃了个饭,回京尾找了部片子来看,躺在床上睡着了,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脾气有点不好,语气有点冷。 花臂老板被凶了一下,听着那边的声音,台词他都会背了。 “我说大小姐,你是真的时间管理大师啊,昨晚在我这儿玩到半夜两点,大清早的开车去医院,晚上要去赴鸿门宴,现在还有兴致看电影呢?” 屋内只有壁炉里燃烧的火光,上方大屏正投影着播放的电影,房间昏暗一片。 沈满知打了个哈欠,眼眶湿润,薄毯滑落在腰间,酥软入股的妩媚,她提起薄毯往里缩了缩,“怎么了?” “三泉说晚上还约见了其他人,让你提前一个小时过去。” 花臂老板也觉得三泉那边有点毛病,他只听到女人慵懒的一声嗤笑。 “你问他什么身份,让我等?” “……” 花臂老板举铁的手都僵了下,“你要这么说,先嘎的不是你,是我。”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两点半了,她起身丢开毛毯往浴室走,“不等,让他自己调时间。” 花臂老板放下杠铃,“话说,你真一个人去?” 沈满知将手机放在洗浴台上,毛巾浸湿热水敷在脸色醒神,额头的伤口愈合,刘海遮住,看不见。 “有何不可?” 她语气太平淡,好似这样的事经历过太多,已经见怪不怪。 “我看你这么担心,不如你陪我?” “再见!”男人直摇头,主动挂了电话。 下午四点,她开车到秦家老宅,老爷子显然比上次高兴,见她来就把刚刚与他下棋对峙的好孙子丢下。 “终于来了,阿宴说你还在睡觉呢,让我别催你。” 沈满知浅淡一笑,偏头看了一眼。 年轻男人背对着她,白净的手执着黑棋落在盘上。 “早上起得早,所以睡了会。” 话不假,虽然是不小心睡着的。 秦老爷子笑着让人给她拿来一个暖手袋,“晚上我让人做点你喜欢的饭菜,上次来你都没有认真吃饭。” 语气宠溺,显然是把她当做小孩一样,沈满知一时有些不习惯,手里抱着软乎乎的暖袋,从棋盘桌走过来的男人朝她手里看了一眼。 “爷爷,我等会儿五点半就要走,晚上有事要忙。” 秦老爷子眉头皱起,“这么早?来,陪爷爷下把棋。” 沈满知跟着老爷子往棋室里走,黑白子分布的棋盘,白子攻势极猛,黑子看似节节败退,实则优雅包围,吃得对方措手不及。 她盘腿而坐,拿走黑棋,“爷爷手下留情,我不太会。” 老爷子灿然一笑,“随便玩玩,主要是想问问你婚礼的事。” “爷爷您说。” “不办婚礼,你觉得委屈不?” 沈满知低眸,从瓷蛊里拿出黑棋,“不会,这对我、对他,都好。” 外界非议很多,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只觉得烦。 “若是以后有机会,让阿宴补你一场盛世婚礼。” 画饼,她不接。 “您那天说,我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 当场拆台,但是她语调婉约,让人心软。 秦宴风在客厅没过来,但能清晰地听到两人对话,他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眼眸微闪,点了两下耳麦,轻声道,“继续。” 秦老爷子一愣,当时为了让她答应结婚,许了什么承诺都忘了,他朝外厅沙发上瞥一眼,随即道,“阿宴的体检报告你看了没有?” 沈满知落歪了棋,被老人抢了先机。 “嗯,没什么问题。” 秦老爷子吃掉她的黑子,颇有几分孩子成长优秀的傲娇感,“阿宴年轻力壮、身体健康,翻过年就二十六了,我还想在有生之年抱他的孩子,你说爷爷有机会吗?” 让她看体检单,原来在这里等着。 她点破老人家的套路,半路拦截,反吃,“爷爷肯定长命百岁,但您也别仗着年纪大就欺负年轻人。” 她不入他的圈套,嘴甜且语气亲昵,让人生不起气来。 老爷子乐呵呵笑出声来,跳过这个话题,“上次你送了爷爷一块好东西,为了表示感谢,我让阿宴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秦家家主准备的礼物自然是顶级的东西,但秦宴风那个男人不一定。 沈满知只当是男人送女人的寻常礼物,比如金银珠宝、拍卖会上的藏品、黑金消费卡、豪宅地契,或者再豪横一点,送她一座岛,她都可以欣然接受。 只是秦宴风将两份协议递给她时,她才隐约觉得不对。 第一份协议是婚姻财产公证,这是秦家许诺她的,彩礼是国内外多处房产、地契以及秦氏股份,赠予持有人皆是沈满知。 第二份是附件,也就是所谓的“礼物”,夫妻财产关系,只有言简意赅的两条。 【婚姻夫妻关系中,女方享有男方所有财产行使权; 若结束夫妻关系,男方净身出户。】 上面落款隽秀的“秦宴风”三个字。 “这里,”她指着最后第二条,“是不是少了句话,若是男方有错在先……” 她看着倚靠在阳台边的男人,神色微凉,“也不必净身出户,玩得太大了秦先生。” 秦宴风看着手机里朋友传来的照片,满意地回复,接过她的话,“订婚时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他说“我所有的,都是你的”。 钱、权,夫妻共享。 她了然,这是第一条。 “我没有离婚的打算,但是爷爷要护着你,这便是对你的承诺。” 对秦家、或是对另一半,她若是哪天不满意了,这便是老爷子为她撑的腰。 沈满知心里五味杂陈,秦家给的彩礼尚且算得上堆金积山,秦宴风作为秦家人,哪怕传言他不受宠,身家也是不菲。 “代价这么大,你就不怕错信我?” 她如何值得他这般投入全部家当? 秦宴风侧身看向她,语气闲散,“你说互相成全,我总得拿出自己的诚意。” 联姻变质,还是把她拖进了家族纷争的漩涡,多少是对她不公平。 “诚意”太大了,她心底咋舌,随后带着点笑问道,“有个事我挺好奇。” 男人微抬下颚示意她说。 “你说没有离婚的打算,可你曾经也说,男女之事对我没兴趣。” 她谈及此事,一双眼睛满是柔媚风情,似调戏,也是挑衅,“那你如何解决生理需求?” 秦宴风看到女人玩味儿的笑意,眼底情绪加深,偏头挑眉,“你过来我告诉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晕染开来。 沈满知轻声冷笑,没动,她又不傻。 他说对她不感兴趣,也不会管她的私生活,礼尚往来,她当然也不会要求他忠于婚姻。 第五十二章 鸿门宴 黑色越野在槐城高速飞驰,女人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快如残影般的十指敲击键盘。 屏幕右上角小窗铺展着一张路线图,中心蓝点则是三泉约见的地方,一处私人山庄,沿着蓝点扩散开整座小山都围绕着一圈红色亮点,正在以稳定速度往蓝点集中。 三泉的私人山庄位于槐城周边区县,开车近一个半小时。 越野车停在半山腰,就有拦路关卡,关卡里侧停着一辆林肯,穿黑西装的男人静候在车边。 青雀向对方出示邀请函,回过头看向后座的女人,“对方要你一个人上去。” 沈满知撩开车窗的布帘,瞧了一眼,“掉头,拦住后面的车。” 青雀看向后视镜,上山的车正减速准备停靠,他扭打方向盘,倒车避开车边的安保,加速横拦在后面的车前,逼地对方直接急刹。 “你怎么开车的!” 关卡处的安保还没反应过来,后车奔驰司机先行一步降下车窗骂人。 安保认出后车的车牌号,赶紧跑过去躬身谄媚道歉,“不好意思陈秘书,前面车的客人是先生单独邀请的,我这就叫他避开。” 青雀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语气带点幸灾乐祸,“市建委的车。” 安保又跑过来让青雀掉头让开。 青雀没动,伸出头往后面看去,假装露出疑惑的表情,“就我们要单独上去?” 安保谨遵命令,“先生只让沈女士一人上去。” 沈满知放下笔记本,拔出u盘放进手包里,示意青雀下车开门。 越野车拦着路,只一会儿的时间,半山腰上来的豪车连成一串停在路边,车灯把前方照得亮如白昼。 只见最前方的关卡处,越野车上颀长白皙的秀腿踩着银色高跟款款落地,纤细的手搭上男人的,从腰及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鱼尾裙摆随着女人的走动泛起涟漪,若隐若现般的漂亮小腿淹没在其中,惹人遐想。 “那人是谁?” 奔驰车里后座的男人开口问到。 陈秘书恭敬开口,“三少爷的未婚妻,沈家大小姐。” 关卡打开,沈满知坐上山庄内的林肯车,青雀才倒车让路,身后的豪车鱼贯而入。 行至半路,能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庄园,还有悠扬的乐琴声,林肯车往岔路开去,与身后一众豪门兵分两路。 沈满知见状搁在腿上的手无意识般点了两下,和开车的男人从后视镜里对视上。 她浅淡勾唇,媚色诱人,男人移开视线,专心开车。 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处寂静的小别墅庭院,沈满知拿上手包,提着裙摆下车。 门口有女佣接待,要接她的衣服和手包,沈满知挑眉,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黑衣男人,笑着递过去,跟着女佣往里走。 沿阶而上,透过整面玻璃墙可以看到对面庄园金碧堂皇的大门,豪车上下来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热闹又奢靡。 单独约见她、实则邀请各界名流的一场鸿门宴? 沈满知表情懒散,抬眸看向玻璃窗反射的身影。 有点意思。 女佣将人带至二楼,躬身低头退下。 雕花镶金会客室大门拉开,沈满知刚进去,身后的黑衣人并排站在外面,关闭大门。 “沈大小姐,请坐。” 含着笑意的沉稳声音从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传来。 她转过身,就见穿金戴银的中年男人坐在主位,眉骨至下颚一道刀疤,像蛇一样阴森森地看着她笑。 会客室内四角还站着四个黑衣人。 提着裙摆入座,沈满知双腿交叠往后倚靠,坦然自若,“幸会,三泉先生。” 三泉示意人倒茶,笑眯眯的眼让人看不透,“明老板和我说了,沈小姐美若天仙,可要好生招待,今一见,果然足够漂亮……” 他似乎故意停顿了一下,拉长语气意味深长,“也足够聪明。” 猎影拳馆花臂老板,明蓝。 提出要和jackson打生死局的人见面时,他还很好奇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jackson打得半死不活。 若能为他所用,自是再好不过。 明蓝只递给他一句话,要想在这行混下去,就别惹她。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本事,倘若不能为他所用,进了他的山庄,随随便便消失一个人那还不简单? 没想到,这个人竟敢随意逼停市建委的车,在他晚宴邀请宾客的众目睽睽之下,优雅得体地上了他的车。 打断他的计划。 沈满知收敛笑意,冷冷清清的美人瞥了落地窗外一眼。 “初次见面,三泉先生倒是想得周到,办了这么一场豪华晚宴,这可让躺在病床上的jackson如何作想?” 她意有所指,三泉也非等闲人,语气中带着许些轻快,洋洋自得道,“落成一笔大生意,高兴,宴请各界名流前来一同庆祝。 jackson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替我做些买卖,上不得台面,死了便死了,无名小卒,无需挂念。” 他财大气粗,仿佛草菅人命的恶人。 沈满知轻笑,“这本是我和他的私仇,三泉先生若是不管也就罢了,如今是几个意思?” 引话到此,三泉向她抛出橄榄枝,行如绅士,“jackson倒下,沈小姐断我一条财路,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代替jackson帮我做事,我给你更高的位置和待遇,热烈欢迎。” 沈满知懒散垂眼,看着擦得蹭亮的大理石桌面男人的倒影,“我可不做违法犯罪的事。” 三泉哈哈大笑,故作生气的神态,“沈小姐这是什么话,你看今天来的哪个大人物不是做正经事的?” 沈满知看着男人转着金扳指的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直击要害,“是吗?市建委那位,可是位置坐腻了,要退居让贤?” 三泉笑容僵了片刻,微微眯眼,“这话什么意思?” “项目落成,奢靡晚宴,三泉先生这边是高兴了,回头就有人举报,官商勾结……” 沈满知勾唇轻笑,“不对,以三泉先生的身份,怕这性质要更严重些。” 三泉不笑的时候倒是凶神恶煞,他盯着这个看起来娇软柔弱仿佛能一把掐死的女人。 端起面前的茶,杯盖轻撇茶叶,吹走热气,不紧不慢道,“沈小姐何出此言,我三泉可是正经人,谁有证据举报?谁敢举报?” 男人的语气猖狂又嚣张。 女人眉眼轻挑,一字一句丝毫不乱,“不过四年,从夜市摊贩晋升商业新贵,三泉先生踩着多少脏水、攀附多少权贵得来的,你当真以为能坐得稳?” 三泉轻舒一口气,眼里杀气毕露,“沈小姐手里可是有什么证据?知道太多可是要被灭口的。” 沈满知粲然一笑,嫣然如玫瑰,“三泉先生诚意邀请我单独来谈事,我怎敢不随礼空手前来?” 身后的黑衣人偏过头接听耳麦里的消息,神情肃静,俯下身在男人耳边道,“有人侵入山庄别墅区周围。” 三泉眼神狠辣,“找人包围我山庄,威胁我?” 沈满知眉眼微蹙,仿佛不知这回事。 他上前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索性谈不拢,不如解决了,“那不如选第二条,我替jackson讨个说法,沈小姐生得这般漂亮,不如让我门外的兄弟们快活快活?” 沈满知懒散一笑,魅惑诱人,神情惬意丝毫不慌,“若我两者都不选,三泉先生要如何处置?” 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的地盘上挑衅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好说,你怎么走着进来的,我就怎么让你躺着出去。” 话毕,他抬手,门口的人还没动静,身后的黑衣人又俯身在他耳边,“主控室、宴会厅进人了,我们的人联系不上。” 男人脸色微僵,蓦地看向对面的女人,竖起眉眼隐含怒气。 可女人只是一言不发,这次甚至朝他轻轻挑眉。 三泉冷笑道,“沈小姐好本事,这么大的山庄都能埋伏进来人。” 沈满知颔首,谦虚道,“过奖,三泉先生不邀请我去主厅和大人物们见见面,我自然要让人替我去看看,顺便再请各界名流看看三泉先生的过往作为。” “你确定你今天走得出去?” 三泉阴狠地一笑,会客室里的黑衣人疾步上前,要对女人动手。 沈满知垂眸遮掩情绪,轻抚手腕。 她如此气定神闲,却让三泉有一瞬间的愣神,黑衣人伸向女人肩膀的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惨叫平地而起,快地来不及反应,一整面落地窗发出巨响随之破裂。 接着一片阴影袭来,两个全副武装的人挂着荡绳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女人身后,制服黑衣人。 周围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另外两个黑衣人马上护着三泉,后者被震得抓紧抱枕身体使劲往后靠,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盗式闯入吓得不轻,嘶吼道,“来人!” 门外应声而开,不过是被强行踢开,又是一阵巨响,踩着战地靴端着武器的人轻而易举地将会客室包围,三泉混迹江湖游走黑白两道多年,从未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强盗! 这行事作风,有点像某组织雇佣兵,直到看到他们手臂侧面的标志,三泉瞳孔放大,震惊道,“你竟然请得动这些人?你究竟什么身份?” 他以为不过区区一个女人,不足以掀起什么风浪,到底是他草率了! 她语气轻缓,话里真假难辨,“有点闲钱罢了,三泉先生做事狠辣,我不过雇来保命而已。” 三泉哽住,“.......” 我看更危险的人是你! 沈满知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尘封袋,眼神玩味儿,“你不是要证据吗,这便是证据。” 三泉看着那块东西,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眼神变得黯淡,带着刀疤的脸不再凶神恶煞,反而有几分可怜。 她起身上前,抬腿踩上三泉的沙发,裙摆从美腿上滑落,性感诱人,慢条斯理地扯下男人的金项链,逼得男人面红耳赤,如蛇蝎般轻声道,“要玩,咱们就玩把大的。” 身后两人跟着她往外走,会客室门重新关上,隔绝画面。 楼下赶来一个气质娇韵的女人,神情慌张跑上楼来,却只见漂亮美人慵懒地倚在栏杆处,接过佣人递来的衣服和手包,一双含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看着女人身后穿着特训服的人,心头一愣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护住手中的茶杯犬。 沈满知沿着旋转楼梯下楼,走到女人面前,却只是看着雪白乖巧的小狗,将手中的金链子挂在小狗脖子上,轻轻揉了揉它的头,语气温柔,“听话,保密,别出声。” 致命的性感,让她都为之美貌愣住。 沈满知离开庭院,站在门口回头看刚刚所在的二楼,透过整面玻璃窗,能看到熊熊大火肆意地侵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身后的人见状,戴着作战手套的大手笨拙地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盒递给她。 火星燃起间,不远处莺歌燕舞、觥筹交错的宴会现场发出一阵哄闹声,大厅荧幕上正播放着山庄主人抬着整箱整箱的“礼物”,送往各处高官府邸、宴请会客的视频。 女人手腕轻甩,火柴熄灭,山庄周围不过数十米处接连震土爆破,巨大的声响惹起厅内一片混乱,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尖叫四起,躲藏不及。 紧接着更远处,接连不断的礼炮声腾空而起,绚烂的烟花盛开在天际经久不绝,掩盖着山庄里面的一片狼藉。 沈满知嗤笑一声,将火柴丢进垃圾桶,两指夹着细长的烟转身向一辆越野车走去,两个男人护在两侧,身后是漫天火光,眼前是璀璨烟火。 邀请她来赴这场鸿门宴,那不如,就做得漂亮一点。 斩草除根,更为痛快。 —— 环城高速,一辆宾利和飞驰下山的越野车擦身而过。 “山庄出事,怎么还有车能下来?以三泉的行事风格,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走人?” 后座的人听着耳麦里的声音静默不语,手上的平板传来一段加密视频,男人输入密码点开。 无人机拍摄的整个宴会厅的现状以及山庄周围爆破后的残桓破壁。 他放大视频一角,隔壁洋房庭院外站着几个人,仿佛正看着这场好戏,在黑夜的角落模糊不清。 又来一段视频,洋房破碎的落地窗外的庭院楼下,躺着衣不蔽体的中年男人,昏迷不醒,二楼烟雾冲天,众人正抱着输水管灭掉最后一丝星火。 无人伤亡,只是狼狈不堪,滑稽不已。 第五十三章 我未婚妻心性单纯 宾利行至半山腰,原本山庄设置的关卡处,早已被一辆装甲车横空拦住,无法前行。 左一耳麦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抬眼往外看去,仍能看到远处深黑的天空中绚烂一片的烟火。 “无人机被人给打下来了。” 男人点开第一段视频回放,视线落在庭院角落的几个人身上,轻点耳麦,“调一下洋房庭院的监控。” 左一看着关卡前方,原本设置路灯的路段黝黑一片,看不清形势,“我们还上去吗?” “等等。”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直到通话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你在外面等着,让人来半山腰的关卡接我。” 周围的爆破声停息以后,远处的烟火像是延绵不绝般,持续了十几分钟。 早已反应过来的宾客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撕破脸皮,抬手整理慌乱躲藏中褶皱的衣服,指着大屏幕。 “三泉给我们好大一个下马威,是要告诉我们,他的能力已经能够垄断槐城整个人脉圈吗?我们在这里这般惊慌失措,他还在放烟花庆祝!” 说罢,他冷笑出声,环视周围一圈的上流人士,“与虎谋皮,得不偿失,这要命的关系,谁有命享谁来,老子不奉陪了!” 男人扯掉身上的徽牌往外走去,众人心照不宣沉默不言,来者皆知山庄主人的身份及背景,现在也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敌在暗我在明,都是聪明人,无人附和。 可男人竟毫无阻拦地踏出了宴会大厅,沿路四处可见的黑衣人如今竟从未出现过。 靠着墙角的男人缓缓起身,迟疑道,“会不会有诈?山泉说不定正在暗中观察,谁走谁遭殃......” “不如再等等,如今宴厅无事,他但凡聪明一点,总不能让我们这些人出事,更何况,今天来了几个政界的人物,兹事体大,他也得再三考虑。” 一个青年把女伴护在怀里,低声愤然道,“这三泉,一点都不把人放在眼里,使这一出,谁敢与他共事!” 除了最开始走的男人,其余人皆不敢轻举妄动,与虎谋皮,最怕背刺,但同时心里又都清楚,此事一出,若能安全出去,再不与这样的人往来。 三泉实属冤枉,本好心好意请合作过、或有意合作的伙伴举办庆功宴,是他狂妄自大,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 他被手下从草丛里扒拉出来,转移至安全的地方,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私人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疼得他脸部肌肉鼓动。 同样狼狈不堪的黑衣人还在兢兢业业汇报,“包围山庄的人逼进主楼了,我们的人都倒地昏迷不清,有一些是被注射了麻药,有一些是被捆绑.......似乎是两批人所为。” “哪个兔崽子今晚也来搞我?” 三泉眼睛发红,私人山庄本就安保性极强,那女人带过来的人把他搞了就算了,他惹不起,竟然还有人来! 女佣慌慌张张跑进来,“先生,外面有人说要见您。” “见个锤子,没看到我....嘶......轻点!” 三泉很久没亲自出手,身体养得富态,如今一点皮肉伤都疼痛难忍。 女佣犹豫着不敢动,“他说今晚约了您见面。” “让他滚......什么?” 三泉挣扎着起身,好像今晚确实约见了其他人,“秦家少爷?” 门外传来一阵皮鞋与地板接触的踢踏声,似乎人数众多,紧接着门外直接丢进来被捆绑住的黑衣人。 两个高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身后的男人踱步进来,温润绅士,“三泉先生,幸会。” 三泉看着地上被捆绑的手下,再看向男人俊美如斯的脸,“......” 疯批打招呼都这么有礼貌? 他身上的伤属实有点难捱,“秦先生,今晚有点突发状况,不宜谈事,还请改日再约......” 门外的人端来一张太师椅放在秦宴风身后,他坐下,接过旁人递来的烟,行如大佬般翘起长腿,“我与三泉先生要谈的事,就是我未婚妻沈满知的事。” 三泉愣住,黑衣人俯在他耳边说明来龙去脉,他还不知有这层关系,回想起刚刚在会客室的女人,他心里一阵寒颤,打死不承认。 他看向黑衣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今晚确实约见了沈小姐想谈合作,不过这人还没见到,山庄就出事了。” 三泉看向男人,提议道,“秦先生不如再给太太打个电话问问?山庄现在有点乱,万一迷路了……” 秦宴风神情淡漠,“只是谈合作?我未婚妻心性单纯,有仇报仇,三泉先生何必插手?” “?” 心性单纯个屁! 三泉赔笑道,连忙摇头,“不插手不插手,jackson确实在我手底下帮我做了不少事,但也惹了不少人,秦太太帮我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今晚宴请宾客,也是顺便想感谢一下秦太太。” 男人唇角微勾,叼在嘴边的烟火星蹭亮,烟雾缭绕,他心情似乎有点愉悦。 “这样最好不过,那就不打扰了,若是我未婚妻在这里出了事,那我看这山庄也该易主了。” 秦宴风站起身来,矜贵又优雅,“您说呢?” 他要保证。 三泉自然明白,那女人搅乱他的山庄就“功成身退”了,她自是不会有事! 他笑眯眯道,“秦先生放心,也请您撤下山庄的人,我好调查今晚的事,给各位宾客一个交代。” 秦宴风夹着烟摆手,叫走身边的人往外走,声音懒散,“见到人,我自然撤走。” 偌大的房内突然空寂下来,黑衣人从门外查看形势跑进来,“门口的兄弟都被绑了……先生,宴会厅那边还等着安抚局面。” 三泉胸口一阵闷疼,他招谁惹谁了,“帮我简单处理一下,送我过去。” 脑袋有点昏胀,想起不好的画面,“另外,给jackson结算工资,以后别再招惹那个人。” 惹不起,还差点被掏家。 —— 越野车停在高速路出口,沈满知下车换上路边停着的幻影,一路向京尾开去。 回到顶楼房间,等着手机开机丢在床上,找了身衣服去浴室。 再出来时,手机显示多通未接电话。 有一个秦宴风的,其余都是唐老的。 她坐在角落的电脑边开机,剥了个水果糖,回拨给唐老。 沈满知先发制人,声音清澈,“我很听话,没见血。” 唐老轻哼,“你把三泉耍得团团转,这是要让他在槐城混不下去?” 她输入密码进入网站,点击结款,语气带着几分跋扈,“他邀我入虎穴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最坏的结果。更何况,他做的都是不干净的事,留着何用?” “三泉势力盘根错杂,难保以后他不会翻盘对付你。” 页面弹出来显示结款失败,沈满知垂眸重新输入密码,“不会,他不敢。” 唐老似乎轻叹了一声,“你没事就好,你要再不回我电话,我就叫司佲先生飞过来了。” “师傅,”她语气略带几分无奈,“若我不能自己解决,必然不会逞强,您别去麻烦别人。” 还是付款失败,沈满知靠着背椅眼眸微眯,听着唐老唠叨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支付界面,咬碎嘴里的糖,回拨给了秦宴风,“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清冷好听,“忙完了没有?在哪儿?”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忙完了,在京尾,有什么事吗?” “什么时候有空,搬来蓝湾这边?” 他们的婚房。 沈满知蹙眉,看着网页跳出来一堆乱码,键盘敲击无响应,有点烦,“啧。” “嗯?” 低沉的嗓音无形中带着撩人的意味。 沈满知这才真的在心里啧了一声,音色流氓。 “好啊,明天就搬。” “嗯,带上户口本,去把结婚证领了,然后周四家宴。” 他把事情安排说于她听,最后温柔问道,“有没有空?” 沈满知点头,意识到两人在打电话,又轻声应道,“可以。” 没再多聊,对方挂断电话,沈满知把手机丢一边,又重新登录网站,输入密码。 还是支付失败。 好好好。 沈满知打给青雀,“问问那边怎么回事,网站管理员是不是想换人?” 两分钟后青雀回给她,“对方让你别转了,不敢收。” “......” 沈满知跳转另外一个网站,带上耳机开始扒信息转存条,复印机连续咔嚓几声传出一叠白纸黑字的a4纸。 她拿过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装袋,起身往外走,到隔壁敲门。 沈满知递出文件的手微滞,“我找京末。” 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色浴袍,像是刚刚沐浴过,头发湿润凌乱地搭在额头,声音暗哑低沉,“她下楼处理事情了。” 沈满知微抬下巴,收回文件,往后退了半步,“我晚点再来。” 她刚转身,穿着白色晚宴服的女人就从安全通道出来,手上提着半瓶红酒。 京末瞧见她,明媚一笑,神态微醺,嗓音含着笑意纯欲勾人,一步一摇曳走近她,“怎么了,知知?” 受不了这种称呼,沈满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蹙眉,“喝了多少?” 身后的男人要出来要接过手,她身形一侧,语气冷清,“卫先生,男女有别,自重。” 卫松动作微僵,看着女人将京末扶到隔壁房间,眸色深沉难辨。 沈满知将人扶上床,拿掉她手上的红酒,女人仰面躺在床上,眼底微微湿润,花容月貌,我见犹怜。 她转身放下红酒,在冷箱里拿了一瓶水倚在桌边,看着床上的人,“今晚在我这儿休息。” 女人闭上眼偏头埋进臂弯,蜷曲身子,“知知,好累啊。” 第五十四章 把她当做家人,护着她 沈满知找了条薄被搭在她身上,又调高室内温度。 棕色卷发散落在女人冰肌雪肤的肩颈后背,妩媚动人。 喝醉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半醉半醒,心里有了杂念,就会借酒壮胆,随心所欲,不计得失,只顾当下。 沈满知凝神,“他在你房间。” “楼下有人闹事,有个女孩被人带进来了,”京末轻舒一口气,“是他护着,才没被人糟蹋,对方是隔壁市混黑的,起了争执。” 卫松把女孩半拢在怀里,脱下外套给她遮住身前的春光乍现。 对方被一个年轻人截胡,自是恼羞成怒,提起加冰的醒酒器就往男人身上泼去。 财阀世家的金贵少爷,浑身散发着玩世不恭的嚣张气焰,眼神阴鸷地朝对方看去。 包房内的气氛突然凝固住。 京末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穿着白色衬衣男人的湿身诱惑,抬眸对上男人略带委屈湿润的一双眼。 她走上前,看着女孩一双娇嫩的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腰,“带她出去吧,我来处理。” 男人丝毫不见刚才的绅士风度,捏着女孩的手腕强行掰开,朝京末靠近两步,一双凉薄的丹凤眼微垂,声音低哑,“末末,好冷。” 明知他是在装可怜。 “喜欢他吗?” 沈满知在羊绒地毯上曲腿坐下,仰面靠着床沿边,轻声问。 京末沉默良久,“喜欢是什么?” 家族联姻,京家抓住她的软肋,让她作为同辈人替姐姐去维系这段关系。 “他的联姻对象不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我、撩拨我,是感情,还是戏弄,或是他反抗家族的博弈手段?” 京末哼笑出声,“不值得。” 不值得她喜欢。 可她没办法,京家还有她的父亲。 她偏头,床上的人呼吸轻柔平稳,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透着粉粉的红晕。 沈满知不是她,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多说什么。 沈家成为她的羁绊,那就斩断这份情,让他们无法束缚她。 只是……秦家那位少爷,目前看起来还不算坏。 不算坏的某位秦家少爷正从父亲手里接过户口本,准备明天去领证。 秦德闵关上保险箱,转身看向往外走的人,“不管你们是因为利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结了婚,就要对另一半忠诚。” 秦宴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似笑非笑般,“那您对我母亲,又忠诚吗?” 秦德闵微怔,眼里闪过一丝情绪,“九十年代的感情你们不懂,我与你母亲注定有缘无分,阿宴,你不要成为我。” 似乎不想提及以前的事,秦德闵又坐回书桌前,处理起工作,口气平淡,“秦家并非表面的风平浪静,那孩子既是你爷爷选中的人,便要对她好,要把她当做家人,护着她。” 说着他口吻轻松起来,“若是能让你爷爷抱上个孙子孙女,那便再好不过......“ “我先走了。” 话刚刚落下,男人就随性摆摆手离开书房。 秦德闵看着关上的房门,拿过文件翻开撇撇嘴,“有你着急的时候。” 秦宴风拿着户口本准备回蓝湾,秦时睁从房间里跑出来截住他,“哥!” 男人轻轻挑眉,“作业写完了?” 小孩带着满脸的求知欲,“那个人为什么要约姐姐打架啊?姐姐打赢没有啊?为什么我大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噼里啪啦一连串问题,震得他头疼。 秦宴风两指微弯敲敲他的脑瓜,“不如你亲自去问问她?” 秦时睁泄气,“不敢问,她很凶。” 秦宴风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好笑,明明在外人眼里,声名狼藉、不学无术、娇纵蛮狠的千金大小姐,竟被一个小孩觉得凶。 不过,她也确实算不上温柔,行事作风总是让他出乎意料。 第二天上午十点,两人约在民政局,因为挑的是寻常日子,流程办完下来很顺利,只不过,登记处的负责人在递结婚证时,都比这对新人更高兴。 一个矜贵淡漠,一个慵懒随性,看不出半分新婚的喜悦。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秦宴风才想起来,“今天搬过来吗?” 沈满知拉开车门的手顿住,昨晚好像是答应了要搬过去,“我回京尾拿点衣服,下午过去......”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来,“必要的时候会睡一起吗?” 够直白。 秦宴风显然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两人结了婚,不住在老宅、也不住在秦家,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明白沈满知的意思,毕竟这段关系是她配合着他。 “这边不会,以后在老宅或秦家留宿,难免会这样。” 沈满知了然,正准备上车,空旷的地下停车场传来的声音极为响亮。 “和家里撕破脸皮闹着要退婚,这不还是上赶着来领证了?” 沈珞身边挽着贵圈好友,两人身后的保镖提着满手的奢侈品购物袋。 她眼神轻蔑地扫视沈满知一眼,“我早就和爸爸说了,你是奔着沈家股权来的,根本不是为了退婚,何必把这件事做得这么冠冕堂皇?爸爸偏生信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后面被一排车挡住的男人,眉眼弯弯,“秦先生。” 沈满知反手关上车门,瞧着她手上最新款的包包,“还能出来这般消费,没被停信用卡啊?” 股份易主之后,沈氏集团的财务部旧账新款全部重整调查,因谢玉兰曾经挪用公款挖空的漏洞,沈段文气急攻心,停用两母女的消费金卡,用以补偿曾经因漏款背锅的员工,挽回集团名声。 这些都是边书按照她的意思在股东大会上提出的。 沈珞神色忽变,捏紧手里的包包,沈段文确实要停了她们母女俩的金卡。 母亲劝阻了好久,声泪俱下地说她人已中年不需再多花钱,可珞珞是沈家捧起来的娇贵千金,怎么舍得让她在圈子里抬不起头呢?沈满知已经臭名昭着丢尽了沈家的脸,可不能也毁了珞珞啊...... 思此及,沈珞微抬下巴,神情倨傲,“我不是你,爸爸永远都会偏爱我,就算你再怎么污蔑我,我也总是比不上你的名声......你做什么?” 沈满知走近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女人一张白莲花的脸,“哪儿来的脸啊沈珞,什么都要和我比,可不可怜?” 沈珞退后两步,身后的保镖要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同行挡住,左一高大健壮不怒自威,是同行动手都要三思而后行的那类人。 沈珞站稳脚跟,语气没有刚刚的傲气,“你如今嫁入秦家,两家联姻,也算是为家里做了一件好事。” 她语气温婉可人,看向倚在车边的英俊男人,“可别再出去沾花惹草,惹得秦家不高兴。” 沈满知眼眸轻眯,刚抬起手,面前的人就蹙眉又往后退了两步。 纤纤细手撩过耳边碎发,看着沈珞害怕又滑稽的动作,女人嗤笑,还没开口,腰间便被缠绕住一双手,接着被带进男人的怀里。 沈满知轻抿唇角,听见耳边男人温凉的语气。 “其一,秦家是向她下的聘礼,不是沈家,沈珞小姐莫误会;其二,我秦家选择的人,还需要你来教怎么做事?” 沈珞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看着男人的一双眼情绪极为复杂,似乎不敢相信以往看到的温润如玉的男人能倨傲到这种程度。 虽然腰间的手存在感难以忽略,但沈满知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在面对不喜欢的人时,总是像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狐狸,魅惑迷人的同时又露出獠牙,让人退避三舍。 第五十五章 你还是当只傻白甜吧 沈满知回到京尾时,京末正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美人刚刚苏醒慵懒入骨,“你昨晚去哪儿睡的?” 京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礼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新的绸面睡裙,独占一张大床,而沈满知不知去向。 沈满知关上门,“没出去,整理了一份资料。” 昨天拿给京末的文件只是一份粗略的文稿,想着又给整理了一遍,凌晨四点多才上床睡了一会儿。 京末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熟悉的文本规范格式,她抬眸看了女人一眼,正准备拆开。 沈满知倚在衣柜边挑衣服,“等会儿说,收拾一下出去吃饭。” 京末应声,是到饭点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人已经不在了,白色的大床上留了一个艳红色的丝绒礼盒,她看了一眼,直接往浴室去了。 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倚着车门瞧见沈满知拉着行李箱出来,勾着墨镜晃了两下,“要同居啊?” 沈满知上车拉过安全带,“做做样子罢了,分开睡。” 京末懒懒一笑上了自己的车,调侃道,“我不信他能忍住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坐怀不乱。” 沈满知把着方向盘没接话,那哪能是坐怀不乱,他简直不知道情情爱爱怎么写。 上午在民政局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那男人揽着她的腰把沈珞怼跑之后,不做任何停留就绅士地放开了手。 沈满知第一时间就去盯着他耳朵看,想看看这次有没有红。 她悻悻然,好可惜,这次没有。 “看什么?” 两人靠得近,男人垂眼看着她的角度特别温柔。 沈满知觉得有趣,再凑近两步倾身,仰面靠近他,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的唇,“想知道秦先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美人近在咫尺,勾人心魄。 秦宴风的视线落在那双带笑的眼睛,又漫不经心移到她唇上,“比如?” 沈满知轻笑,捡起他的话还给他,“以身相许?” 气氛暧昧又拉扯,左一背对着两人不敢转身,也不敢动。 “老公你看人家!好歹我们今天也是领证啊,你主动亲亲我嘛,好不好嘛?” 撒娇女人最好命,这话实属不假。 手里提着喜庆礼盒的一对新人走过他们身边,男人拥着女人笑着回应,“天还没黑宝贝,晚上满足你。” 沈满知觉得这车速她比不上,兴致索然想要直起身,错不及防被秦宴风掐着腰拉近。 “太太这般想要,那不如试一试?” “......” 男人看着她静默的表情,扯了下唇似笑非笑,又淡漠地松开手,表情无味,带着左一走了。 沈满知“战败”,得出一个结论,高贵冷艳的大少爷,难撩。 两人本来打算去楼兰阁吃饭,但京末半路又挑了其他家,想来是上次在那儿碰到了卫家少爷索性懒得去了。 沈满知跟着她往餐厅走,笑道,“吃个饭何必委屈自己。” 京末摆摆手,“纯粹是不想看到那个人。” 可惜天意弄人,偏偏不如意。 还没走进包间,金贵少爷就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脸上带点斯文败类的笑,“不想看见我?” “……” 京末挑眉,“姐夫多虑了。” 卫松朝她身后看一眼,痞气尽显,“嫂子,阿宴也在,进来一起吃?” 沈满知被点名,瞧着男人眼底莫名的敌意,收住看好戏的神情,跟着京末往包间走,“不用了,不熟。” 和谁不熟,她没点明。 尊贵的财阀少爷才不管,他选择拱火,推开身后包间的门凑到秦宴风身边,给他斟酒,“嫂子在外面,想邀请她一起过来吃饭,结果嫂子说对你不熟。” 秦宴风淡淡睨他一眼,“她和你熟?” 卫松坐回去,和周觅碰杯,“没事啊,我已经混了个眼熟了。” “那不是眼熟,那是防备。”周觅放下酒杯,点破他。 “你懂什么,我这是刷存在感。” 周觅用公筷给他夹了一根青菜,吊儿郎当地笑,“嫂子和京姐来的?哎我说,你有未婚妻,干嘛去招惹人家?” 少爷寡言了,身子懒洋洋地往后靠,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含糊道,“觉得有趣罢了。” “渣不渣啊少爷?”周觅笑骂他一句,挪开位置不与他同流合污。 “你别整得到时候京姐讨厌你,连带着嫂子也讨厌你,人以聚分,说不定嫂子也觉得宴哥在外面有人,人小两口今天刚领证,你这是想破坏他们夫妻感情啊。” 周觅像念饶舌一般说了一大段,不知卫松认真听了几句,痞里痞气地瞧了旁边的人一眼,“领证了?最后一天单身了阿宴,不醉不归!” 另一间包房,两人点了菜,京末看完沈满知昨晚准备好的资料,“三泉?上面指明要查他?” 沈满知低头回复着群里的消息,“我和他的私事,顺手查了,你有空进京就带给司佲吧,槐城这边迟早开始接受调查,不如从他开始。” “司佲前阵子是提起过这个事,还让我转告你,年关抽时间去粼江一趟,你好久没回去了。” 京末翻到第三份资料,微顿,“这个......和秦家的人有关?” 沈满知把玩着桌布的流苏,“秦家大房那边的人。” “这种事扯上政界不好处理,何况,”京末看向她,“你现在也算是秦家的人吧?” 她无畏笑笑,“那岂不是更好,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京末抿唇,神情恹恹,“你别开玩笑,我认真的,你和秦宴风结婚,难免以后遇到家族纷争像京家的内斗......他会帮你吗?” 沈满知不甚在意,安抚她,“涉及利益,他应该会。” 京末收起文件,“有个事我不明白,司佲明明可以直接联系你,是你不给他联系方式?” “他没找我要。” “......” 京末竟无法反驳,老板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没想到是“同类”。 —— 吃完饭,沈满知开车去了蓝湾,秦宴风不在,欺软怕硬的霸气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扑在她鞋子上的兔头上贴贴。 昨晚没怎么睡,饭后就容易嗜睡。 对住的地方她不挑,但是她不习惯。 就好比之前秦宴风让她住在枫桥郡,她也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才睡了几次,但基本还是住在京尾和茗馆。 沈满知去浴室转了一圈,出来就看到只只坐在大床上竖瞳盯着她,像是在说“这块地盘我占了”。 她和小东西对视了几秒,实在不想叫它的名字,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往客厅去了。 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她戴上挂式耳机,处理邮件,余光里进入了一根不安分的尾巴,摇摇晃晃地扫在她的腿边。 她没理,键盘上的手指快出幻影。 只只趴在旁边假寐,伸长的尾巴刚好够着女人的身体,晃累了也没等来爱抚,换了个姿势继续晃。 不知过了多久,沈满知突然感觉腿边多了一团暖和的东西,垂眸看去,小东西蜷曲着身子贴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她大发慈悲地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沿着背脊顺了下毛,随意敷衍两下继续敲键盘了。 晚上贺嘉带了女朋友约大家一起吃饭。 六点多她才合上电脑,浅浅伸展了一下身子,惊醒了身边的猫,刚睡懵起来和女人对视两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迈着猫步走了。 沈满知轻声哼笑,太傲娇,这性子倒是随主人。 她在玄关处换鞋准备走,只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歪着头看她,似乎知道她要走,喵呜了两声,有点像它上次在秦宴风脚边打滚的撒娇语气。 沈满知蹲下身来,朝它勾勾手,“过来。” 只只看着她没动,坐下,脑袋又歪了几分。 她尝试着叫了它的名字,“......只只?” 果然,傻猫喵呜着朝她走来,脑袋直接蹭上她的手心,主动贴进她怀里。 沈满知揉着它的小脑瓜,“你看看你啊,长得这么高冷霸气,叫这个名字岂不是很灭你的威风?” 她用商量的语气低声哄道,“咱们取个小名,辛巴喜不喜欢?森林之王呢......” 只只继续蹭着她的手,眯着眼享受,“喵~” “大将军呢,这个霸气......” “喵~” “常威也行啊,常威大将军......算了,”沈满知直起身,懒得哄,“你还是当只傻白甜吧,这个适合你。” “喵?” 突然没了爱抚,只只疑惑地看着女人离开关上了门。 沈满知顺路先去茗馆接人,阿飞永远都是笑嘻嘻的,钻进车里就开始八卦。 “嘉哥的女朋友好漂亮,纯纯御姐一枚,两个人搁那儿一站,嘉哥成熟魅力男人的荷尔蒙都绷不住,秀我一脸!” 副驾驶习惯性留给姜樾,“你看起来比嘉哥还要激动。” “那可不是,”阿飞感慨道,“跟着嘉哥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谈恋爱。” 沈满知也觉得有趣,“初恋?” “不是,嘉哥的情窦初开,夭折在学校规章制度里的禁止早恋。” 车内一阵哄笑,陈林靠在后面,问他,“你呢?” “以前没钱,谈不起恋爱,现在有钱了,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 阿飞勾着他的肩,没心没肺道,“俗话说得好哇,脚踏一条船,迟早要翻船,脚踏万条船,翻都翻不完......” 沈满知冷笑开口,“踹他下去。” 阿飞收住,抱着陈林的腰,“开玩笑开玩笑知姐,我是觉得吧,遇到合适的人不容易,不如单着,你们看嘉哥,现在不是一样抱得美人归嘛,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姜樾在前面低声开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是啊,”阿飞趴在前排中间的缝隙,歪头看着他,“姜崽有觉悟啊,怎么样,对喜欢的人下手了没?” 姜樾沉默,陈林往阿飞腰间掐了一下,把人拉回来,打着哈哈道,“姜崽还小呢。” 阿飞被陈林扒拉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他高兴上头,时常忘记知姐有婚约在身的事,应和道,“对哦,应该是别人追姜崽才是......” 沈满知唇角弯着似乎没注意到不对,只是车内的气氛确实变了一点。 姜樾看向车窗外,情绪没有起伏,也没有因为刚刚的气氛变化,接上阿飞的话,“没有。” 第五十六章 站我这边还是她那边 贺嘉订的位置是上次吃年夜饭那片海滩周围的商圈。 几个人姗姗来迟,远远就看见位置上的俊男美女头低头靠在一起说话。 贺嘉看到熟悉的人起身招呼他们,“这边!” 御姐跟着贺嘉站起身,棕色大波浪别在耳后,修身裙包裹着曼妙的身材,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贺嘉给大家相互介绍,“我女朋友,许秋。” 阿飞最为上道,一开口就是“嫂子”,惹得美人娇媚轻笑。 沈满知对许欢颔首一笑,两人的风格有些相似,只是年龄上相差几岁,倒是大大方方地打了照面。 阿飞永远是活跃气氛最爱听八卦的那个,揶揄道,“嘉哥讲讲呗,怎么认识的?” 贺嘉看向许秋,后者放在桌上的手撑着头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暗送秋波。 “咦,”阿飞夸张地捂着眼睛侧身,“单身狗看不得这个。” 贺嘉爽朗一笑,“前阵子在医院养伤,刚好在一个科室,碰到了,就交换了联系方式,才知道在京城那会儿,她就经常来听歌。” 陈林:“这缘分挺深啊。” 许秋接过话,“我就说呢,怎么那之后就没看到你们了,原来在这边发展了。” 陈林给阿飞倒了一杯果汁,调侃道,“嫂子要是早点下手,嘉哥也不至于多单身两年。” 姜樾拿过热茶,偏头问沈满知喝什么。 许秋笑得惬意看着贺嘉,朝对面的沈满知抬抬下颚,示意道,“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也没动心啊?” 沈满知要了杯热水,没接话,倚着背靠眯着眼轻笑。 贺嘉揽过她的腰,“是好朋友。” 阿飞抢先道,“革命友谊,革命友谊!” 陈林岔开话题,“嫂子是京城人?” “对啊,你们都是这边的人?” “我和林林是云城的,知姐和姜崽是槐城的,嫂子有时间多留在槐城玩啊。” 阿飞右手挡着半张脸,悄悄道,“多陪陪嘉哥,和我们一群单身青年混久了,他需要爱情的滋润。” 贺嘉没有脾气般地哼笑,“阿飞,晚上想上夜班?” 许秋被逗得频频作笑,贴上贺嘉的臂膀,看向沈满知,“知知有没有对象,我认识个帅哥,也是槐城的,介绍给你?” “嫂子叫我满知就好,”沈满知客气的笑了笑,“结婚了,才领完证。” 姜樾偏头看她一眼,前阵子还是订婚,怎么突然就领证了。 许秋眼底似乎有些遗憾,很快又释然一笑,“好吧,我还想着这么漂亮的美人,该怎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呢。” “那得像嫂子的嘉哥一样,温柔帅气、深情专一,事业有成,才能抱得美人归!” “就你嘴甜!” 许秋含笑的眸子温柔又带点欲,很快就融入这样的氛围,谈笑风生。 贺嘉脱单,大家都很高兴,点了些酒,沈满知中途离席去卫生间 商场的公共厕所要穿过几米长的走廊到旁边还未完全开业的另一栋。 陆哲赶到的时候,正看着沈满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他把着身边的栏杆躬身喘气。 这个时候,他本应在学校球场打球,结果收到那人消息,说沈满知在海滩商圈这边吃饭,找了个混混过去,问他要不要去“英雄救美”。 他本来都懒得理,但是又怕真的发生意外,放了朋友鸽子就赶过来。 等了几分钟,他才看到沈满知甩着手上的水从里面出来,女人有点微醺,眼尾泛着点绯红,眼底湿润,在灯光下似乎落满了星星,撩人于无形。 其实上次被她拆穿自己的目的后,他就没再去主动蹲过她,本来也是图好玩。 但她是在太美了,那种无意识流露出的性感和风情,是异性之间、年龄差之间最致命的诱惑。 近距离接触几次,总是让他心里有点什么期望。 可是她有婚约在身了。 陆哲靠在墙后,扣着卫衣帽子,尽量不让自己的红发太显眼被人注意到。 几个喝多了的青年摇摇晃晃往这边走来,陆哲身形避了一下,没太注意,再抬眼时,视线被刚刚那群人挡住,他觉得有几分不对,几个人已经“不经意”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女人。 “没长眼睛啊美女?” 蛮横无理的声音凶狠地回荡在空旷的楼层,沈满知难得没防备被推了一下,靠着墙掀开眼,慢吞吞扫了几人一眼。 冷艳中又带点迷离。 几个年轻人互相使两个眼色,集体上前把人围起来,“长得还不错,道个歉哥哥们原谅你?” 沈满知垂眸,酝酿着脚上的力量,声音气若游丝,“打一架?”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首的男人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和兄弟们对视一圈狂放笑出声来。 他手撑在墙边,靠得更近了,手刚刚碰到她的衣领,就看到女人勾唇一笑,抬高手臂,手肘狠狠向下落在他的臂弯上。 男人发出惨叫,和身后的拳打脚踢声重合起来。 沈满知抬眼一看,动作凌厉的少年掀翻几个醉酒青年,卫衣帽子滑落,露出一头鲜艳的红发。 比上次更红了,看起来是重新染过。 她倚着墙站直,看着几个醉鬼落荒而逃,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 坐在地上嘴角淤青的少年,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像赶走危险的战损小狗一般,眼眶湿漉漉的望着她。 沈满知舌尖低着下颚,“巧了。” 小狗扬起唇灿烂一笑,“可不是嘛。” 她蹲下身,与陆哲平视,神色渐浓,“谢谢。” 陆哲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慢慢平复着呼吸,“不来救你,我良心有愧,怎么能让漂亮姐姐受到伤害。” 与其让姐姐猜疑他为什么刚好出现在这里而反感他,不如直接说,反正都已经被拆穿了。 沈满知眼眸微弯,神情温柔,“站我这边还是她那边?” “站你有什么奖励吗?” “会被骂破坏夫妻感情的第三者。” “......” 陆哲神情认真几分,“站你。” 沈满知没什么意外地低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贴在他嘴角。 角落传来几声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从手腕传至他鼻尖。 沈满知站起身,走之前叫他回学校好好学习。 陆哲轻笑,抬手摸了下嘴角。 创可贴? 怎么有人随身带这玩意儿啊? 陆哲收拾了自己往外走,路过沈满知吃饭的那家店,刚好碰见到柜台拿椰奶的男生。 他脚步顿住,透过玻璃窗又多看了两眼。 原来是暗恋漂亮姐姐的那个面瘫小子。 姜樾回头就看到倚着落地窗边的红发男生。 陆哲走进来叼着烟带着点敌意的眼神看着他,姜樾移开视线提着椰奶往包间走。 “喂!” 姜樾站住脚,冷冷瞥他一眼,“有事?” 陆哲笑了笑,“漂亮姐姐和你们在一起吃饭吧?看着点,今晚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姜樾只当是挑衅,没理会他。 五人团如今多了嘉哥的女朋友,大家都挺高兴,沈满知偶尔接一两句话,手边的酒瓶子倒是空了不少。 姜樾看着她酒后的撩人模样,眼眸微闪,走过去给她倒了杯椰奶。 今晚的饭局有许秋在,大家散得早。 贺嘉揽着许秋的肩,把钥匙给没唯一没碰酒的姜樾,“姜崽,送知姐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 姜樾接过钥匙,看着女人安静不语的站在一边,知晓她是喝得有点多。 她喝酒有分寸,虽不至于到醉的地步,但整个人都很安静,只是温温柔柔地站在一边,都会勾得人移不开眼。 半路遇到一分钟的红灯,车内开着暖气有点闷,沈满知降下一点车窗。 姜樾偏过头,路边的霓虹灯影影绰绰照在女人脸上,貌似桃花,万般风情。 昏暗的走廊尽头,她温柔地触碰男生伤口,引得那男生痴迷般地看着她。 姜樾有一瞬的失神,把画面从脑海里湮灭,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 他看了眼中控台上没有反应的手机,收回视线,“姐姐,你电话。” 沈满知慢半拍的应声,磨蹭着从大衣里掏出来,是京末。 “嗯?” 那边却不是京末的声音,而是语气欠揍的男声,“嫂子,阿宴喝多了,能不能来接下人?你不来的话恐怕要被其他女人接走了......秦先生的脸好红啊,我扶你起来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后面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她的高兴。 沈满知眨眨眼,女人的声音有点刺耳。 她把手机移开了一下,听了会儿,真诚发问,“为什么不叫代驾?你们没钱?” “......” 卫松看了眼旁边对着空气说话的女人,后者用表情问他,接下来怎么演? 沈满知找到蓝色软件点开京末的头像,开始转账,加零,揉着额头慢吞吞开口,“钱转给京末了,请代驾,别找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她缩了缩身子,闭上眼习惯性开口,“回京尾。” 卫松看着弹出来的转账消息,是财阀少爷看了都沉默的状态。 周觅在一边憋笑,“转了多少?” “三分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觅窝在沙发上笑得不行,“你赶紧让人走......待会儿宴哥回来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卫松挥手让演戏的女人出去,没赚到外快的女人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我可以送你们俩回去呀,五十一个。” 包房门刚好打开,穿着针织修身裙的京末倚在门边,带点奇怪的眼神往屋内的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挑眉,“店里不做其他买卖。” 周觅笑着解释,“误会了京姐。” 女人脸色一红,赶紧跑出去了。 京末看着卫松拿着的手机,语气冷淡,“什么时候拿走的?” 卫松闲散一笑,“你刚刚收拾那男的时候没手拿,顺手给我的,忘了?” 京末抿唇,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低头扫了一眼,“拿来干什么了?” 门外投来一片阴影,秦宴风进来扫了眼两个人微妙的气氛,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兴致缺缺道,“走了。” 卫松离开时凑近她耳边,“手机没电了,打了个电话。” 几人坐电梯到停车场,就看到车道边,身段窈窕的女人从副驾驶下来。 周觅用手肘顶顶卫松,乐呵道,“真让你给叫来了。” 第五十七章 喝醉了六亲不认 卫松沉思:不是冷漠拒绝了吗?女人的口是心非? 周觅扛起cp大旗,朝前面的人挥手喊道,“嫂子,这儿!” 沈满知反手带上车门,驼色大衣叠放在臂弯,刚站稳就被耳熟的声音震得皱眉,抬眼看过去,几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边,颇有点“接驾”的气势。 她表情冷淡,甚至还有几分陌生。 周觅揶揄道,“嫂子来接你了。” 秦宴风仔细看了下女人的状态,和上次喝了假酒有点像,但更清醒些,清冷中带一点欲,又夹杂一点媚。 他视线后移,看到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年从车里下来追上沈满知。 地下车库驶进来一辆车,远光灯直直地照射进来,沈满知偏了下头,抬手挡光,错位凑近了姜樾。 秦宴风垂下眼,给左一发了个消息。 姜樾把东西拿给她,“钥匙落车里了姐姐。” 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钥匙想了下,京尾的房子是指纹和人脸,她从来不带钥匙。 哦,想起来了,是蓝湾那边的婚房。 她接过来,“你早点回去吧,明天我过来开车。” 姜樾看着她还算清醒的眼神,点头,“姐姐早点休息。” 周觅觉得那男生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看到过,走上去瞧了两眼,“嫂子,你也喝醉了?” 沈满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瞥他一眼,“别乱攀关系。” “......” 周觅看着她这般冷艳的模样,难得温和地笑了笑,“宴哥交给你啦嫂子,我们先走了。” 回头朝卫松招了下手,好兄弟就是要学会给夫妻俩制造机会。 周觅开车刚驶出车库,副驾驶的少爷收到一条备注“小野猫”的信息:喝酒别开车。 有关心,不多,冷淡至极。 【卫松:周少爷说他开车送我。】 【京末:他也喝酒了。】 【京末:随便你们。】 【卫松:所以为什么不留我?】 【京末:……我先去忙了。】 卫松熄灭手机勾唇,“好好开车啊觅儿。” 沈满知不动声色看着男人。 两人隔着十来米距离沉默对视。 秦宴风朝她走近,低声问道,“喝了多少?” 沈满知抬眸盯着他,语气冰凉,“离我远点,我结婚了。” “......” 秦宴风喉结滚动,低头轻声哼笑,第一次见有人喝醉了脸盲到六亲不认,但还能记得自己已婚的身份。 沈满知绕过他往里走,等电梯。 秦宴风看了眼腕表,抬脚慢悠悠跟在女人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等了三四分钟,他跟着上电梯,沈满知往旁边站了站,划清界限。 秦宴风抬手松了松领带,身体往后靠,姿势随意又慵懒,眼神在女人身上逗留了一圈又收回。 下午转场去asp,晚上又到京尾,被他们明里暗里灌了好多酒。 电梯到一楼,进来一群男男女女哄笑着往里挤,沈满知低头往后退了几步站到角落,有男人直接往她这边站,快要凑近时,被高大的男人直接半路拦截。 他看着面前比自己高的男人及时刹住脚步,愣了下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和朋友聊起天来。 秦宴风一八八的身高冷着脸往那儿一站,周围人都自觉往另一边挤,角落的位置空旷很多。 沈满知缓缓抬眼看着近在迟尺的白衬衣,丝丝缕缕的清新玉兰香沁人心脾。 她神色放松了几分。 那群人在三楼蜂拥而下,秦宴风又站回原来的位置,手放在裤袋低头不言。 沈满知看着电梯镜面里的男人,黑色碎发搭在前额遮住一双低垂的眼,慵懒的身姿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她抬眼看着显示屏,四楼到了。 出来往安全通道的楼梯走,墙角的“安全出口”绿色指示灯在黝黑的楼梯间有几分鬼魅。 沈满知突然停下,转过身,不耐烦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秦宴风踏上阶梯,漫不经心地回应她,“看看秦太太今晚准备在哪儿休息。” 沈满知蹙眉,黑暗里更看不清男人的样子,所以听觉更为敏感,有点耳熟。 “怎么,”她语调轻扬,带着一丝不羁,“今晚要和我一起睡?” 秦宴风眉梢微挑,朝她走近,像有预知般手掌下压挡住她提起的腿,握住她抬起的手腕往后抵在墙上。 “太太这是准备红杏出墙?” 沈满知背靠在墙上,被捏住的手握拳用力,准备挣脱,分寸距离,她看到男人眼底的戏谑,这人明明冷漠极了,语气却温柔得挠着她耳朵痒。 有点眼熟。 “沈满知,”秦宴风声音沉了几分,“你要不要好好看看我是谁?” 意识突然回笼,沈满知松了手上的劲儿,眨了眨眼,“......秦宴风?” 终于认出来了啊。 “疼。” 秦宴风还没退开身,女人娇软的声音传入耳膜。 他松开手,女人揉着手腕秀眉轻蹙。 男人贴上她的手,指腹轻轻蹭着被他圈出印子的地方,微乎其微一声喟叹,“娇气。” 他看着女人蕴着水光的眸子,“你喝醉了习惯六亲不认?” 她接话反驳,“没醉。” 沈满知抽回手,身子往后靠了几分,还是离得很近,除了他身上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酒香,“没叫到代驾?” 秦宴风见状退后几步,不明所以,“什么代驾?” 沈满知静默了几秒,想起打电话的人,抿唇,“没事,我今晚在京尾休息,你回去吧。” 秦宴风站着没动,“喝了酒开不了车,手机没电了。” 沈满知要走的脚步停下,想起刚刚有人和她说“宴哥交给你了”。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准备摇人,“我让人送你回去。” 手机光照在脸上,秦宴风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我先送你回房间。” “就在楼上,”沈满知指了指上面,拿起手机晃了晃,“你坐电梯下去,有人在下面等你,报我的名字。” 说完她便往楼上走,没有丝毫留恋,甚至在清醒之后整个人都冷艳了几分。 秦宴风看着她拉开安全门,光亮乍现之后又恢复黑暗。 他往下走,刚刚圈住女人手腕的拇指和食指来回轻轻蹭了一下。 和想象中的一样。 负一楼电梯门口站着泊车小弟,“请问是秦先生吗?” 秦宴风长腿迈出电梯,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他,“车位79,麻烦了。” 泊车小弟拿着钥匙去开车。 男人拿出手机给左一发消息让他不用过来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女人嬉笑的声音溢出,胭脂粉味儿有些刺鼻,秦宴风往旁边走了两步,点了根烟。 画着烟熏妆的女人看到外面孤身站着个气质清贵的男人,凑上去明媚一笑,“帅哥,一个人啊?要不要一起玩啊?” 秦宴风咬着烟,掀开眼皮看着黑色宾利从车位开出来,淡声道,“结婚了。” 女人嬉笑,“交个朋友嘛......” 秦宴风淡淡瞥她一眼,脑海里闪过楼梯间沈满知柔媚的神态,语气调戏的说“今晚要和我一起睡?” 他给自己按了个身份,丢下一句“妻管严”,往车道边走了。 女人神情微愣,被男人投来很淡的一眼击中,禁欲又带感,恰恰击中她的心尖尖了。 按着胸口,抒情道,“妈耶,帅得我恨不能点十个男模平复一下他已为人夫的遗憾!” 朋友笑着要掐她人中,“你清醒一点!” 第五十八章 家宴 沈满知回到房间打开壁炉,扯了件睡裙往浴室走。 她有个不好的毛病,喝多了之后,对相识不太久的人会脸盲,以至于她知道是京末打来的电话,也知道那边是财阀少爷在说话,但在看到人之后,就算声音耳熟,她也会认不出来。 洗完澡之后,眼神更加清明一些了,她点燃熏香,盖上,拿了瓶水靠在桌边,投屏放了部影片。 白色破旧的老爷车沿着环海公路开往尽头,车里放着cd,留着长发的男人点了一根烟,修长的手腕搭在车窗边。 他身体往后靠看着后视镜里鸣笛的警车,嘴边勾着戏谑的笑,车载电台插播紧急新闻:......重大罪犯,性别男,长发...... 环海公路周围游客居多,警车一字排开,下车检查,尽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镜头转向,伴随着警车鸣笛声,翻滚起绝美又恐怖的火球。 沈满知窝在床上,抬起手腕看了看,神色凝住。 好像在楼梯间她要动手时,被男人挡下来了,使的劲儿还蛮大。 她把被子拉到下巴处缩进去,神色恹恹。 有点不爽。 —— 家宴当天,秦宴风亲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他在香江办事,大概要饭点才能到老宅,让她先过去。 不算好消息,沈满知情绪有点低,收拾完之后,又收到男人的消息:我和小姨说了带着你,你过去了找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回了个“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装进包里,打车去学府路姜樾的小区拿车。 比起前两次的冷清,今天的老宅格外热闹,里里外外都挂着红色喜庆的灯笼,主楼的玻璃窗上着“囍”字。 沈满知跟着前车开进地下车库,还没下车,穿着嘻哈戴着墨镜的少年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沈满知取下车钥匙,车门往外一推,少年被迫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车里下来的女人,“没见过你啊?” 她懒懒回应,“我也没见过你。” 嘻哈少年嗤笑,“我是秦家的人,这是秦家的地方,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是吗?”沈满知往出口走,心不在焉道,“看来你不怎么受宠,没听说过。” 秦琅追上她,看着那张冷艳入骨的脸,想起今天来这边的原因,“......你不会就是秦宴风那个新婚妻子吧?” “他和你什么关系?” 秦琅撇撇嘴,别扭道,“他算是我小叔吧。” 沈满知站在电梯口回头,温柔弯唇,“我是你叔母。” 秦琅:“......” 电梯直达主楼庭院,秦珍牵着三岁大的小团子站在外面等着。 秦琅摘下墨镜晃悠悠地走到前面,敷衍式地打招呼,“珍姨。” 秦珍没什么表情的应声,又温柔地看向后面的人,“满知。” 沈满知礼貌点头,“小姨。” 秦珍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穿衣风格极为夸张的少年动作轻快地进了屋。 她向沈满知解释道,“你爷爷二弟家的孙子秦琅,在国外留学,刚放假回来,脾气有点冲,他刚刚和你起冲突没?” 沈满知收回目光,“没有,今天来了很多人?” “家有喜事,秦家德高望重的长辈都会来,小一辈的,只要是在槐城,都会回来参加家宴。” 沈满知走在秦珍旁边,低低应声。 秦珍以为她是害怕应对这种大场面,“不过你不用担心,家宴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他们长辈聚在一起谈论正事,然后家族的人一起聚一聚,以免小辈变得生分。” 小团子蹦蹦跳跳走在一边,肉乎乎的小手去拉沈满知的,她低头一看,轻轻勾住,“倒也不会。” 她只是讨厌交际,但必要的时候,自然也能游刃有余的应对。 门口有佣人接待,沈满知将大衣和包包递过去。 “几位长辈在二楼谈事,女性家眷在隔壁楼的娱乐室,”秦珍带她往主厅旁边的小客厅里走。 主厅的开放式棋室有几个年轻男人围在两边看棋,有人往这边看了两眼。 “先在这边坐会儿,你是阿宴的新婚妻子,待会儿等阿宴回来再一起去见长辈。” 小客厅还有几个小孩在另一边玩各种玩具模型,两个保姆在一旁照顾着。 有佣人端来茶水伺候。 秦珍坐在沙发上往后靠,给沈满知介绍秦家的主系旁支。 秦老爷子秦显国是老大,主从商,老二家从医,老三家从军、政。 秦珍微抬下巴示意,“二爷、三爷家的小孙子。” 阮阮是最小的,坐在地毯上自己一个人玩起了积木。 秦家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就是三兄弟齐心协力合作共赢,根基深茂,家宴既是身份的证明,又是维系几大家关系的重要一环。 在外人眼里,秦家是权贵世家,家系庞大,实则却是,同室操戈、明争暗斗。 利益才是维系一切的纽带。 就好比刚刚秦琅对秦珍的态度,足以见二房对大房的态度。 秦珍看了眼手机信息,“满知,你帮我照看一下阮阮,常郁让我去隔壁帮忙,估计是玩牌又被别的家欺负了。” 沈满知应声,示意她放心去。 她一直以为,当初秦宴风所说的“配合”,可能是针对继母,现在看来,可能也不仅是针对大伯家,而是整个秦家。 不是小家的矛盾纠葛,而是整个大家族的纷争。 她何德何能,入了他的圈套? 沈满知心底微哂,玩得太大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阮阮旁边,去抓阮阮堆好的积木,然后把手里的飞机模型给她,“交换。” 小团子盯着飞机看了几眼,摇摇头,低下头玩自己的积木。 小男孩又把玩具往她前面凑,打倒她的积木,阮阮挪了挪屁股,侧过身不理。 沈满知看着小男孩疑惑的表情,心里有点不妙,起身。 小男孩突然一把将阮阮推到在地,揽过积木,把飞机一脚踹开,“你烦死了!我要玩积木!” 阮阮“哇”地一声哭出来,下一秒就被沈满知抱了起来,“呜呜呜呜疼~” 沈满知看着阮阮脸上被积木压出的印子,伸手揉了揉,神色冰冷,绕开小男孩的脚,以同样的方式踢开他身前的积木,凶狠道,“道歉!” 阮阮抱着女人的脖颈贴着她,葡萄般的眼睛挂着两滴泪,抽泣地看着地上的男孩。 小男孩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想要抓起积木朝她身上扔,没想到女人动作比他还快,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迅速踢开他手边的积木,冷漠道,“你扔一个试试?” 小男孩被凶得愣住,随即又带着恨意瞪着她,爬起来跑了。 沈满知目光柔和地看着阮阮的脸,印子不深,她抱着人往沙发走,温柔道,“还疼不疼?” 阮阮趴在她肩头,摇摇头,小奶音乖巧回应,“不疼了。” 远处的保姆赶过来,躬身道,“少夫人,您和小小姐没事吧?” 阮阮哭的时候,她们都听到了,赶过来之前看到沈满知强势的态度便停住了脚步。 沈满知自是注意到了,照顾小孩的保姆是爷爷家的人,看到她教训小男孩识趣地没有过来,很有眼力劲。 沈满知轻轻拍着阮阮的背安抚着,“刚刚那小男孩把阮阮推在地上了。” “那是二爷家的小孙子秦梓含,家里很宠他。”保姆低声提醒道,“那小孩容易记仇,少夫人以后见了要避着点。” 沈满知不甚在意,“正好,我脾气也不好,你去忙吧,不用管。” 保姆应声离开,带着其余小孩去其他厅玩了。 坐了一会儿,阮阮不哭了,转过身来要下去,沈满知将她放在地上,刚刚的小男孩端着一杯水神色乖巧地朝她们走来。 沈满知下意识把阮阮圈在身前,冷眼看着秦梓含有些别扭的神情。 秦梓含像是来道歉的,弯着身把水杯递到女人面前,轻声说“对不起”,下一秒嘴角裂开得意的笑,“略略略~” 他手腕轻扬一整杯水往女人身上泼去,只是泼到一半,手腕便被人狠狠捏住,整杯水将女人的身前全部打湿,冰凉沁骨。 单薄的白色上衣紧贴在身,隐隐可见里衣的颜色,腰间的裙身也湿了一大块,正好在腰下的位置。 沈满知手上用了点劲儿,疼痛感顿现,秦梓含愣了一下哇哇大叫,她适时松了手,小男孩一路嚎哭着跑出去了。 “真娇气。” 沈满知嫌弃地搓了搓手,阮阮转过身,眼里含着泪看着她要抱抱。 她揉了揉阮阮的脑袋,幸好只有一点水落在阮阮身后的帽子上,没落到她身上。 伸手拍掉小帽檐上的水,她低声哄道,“乖,等会儿抱。” 小客厅已经没其他人了,若是她要去换衣服,必然经过大厅的棋室。 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前,白色衣服已经贴在胸前凸现轮廓了,有点欲语还休的性感。 有点烦躁。 或者在这儿等秦珍回来。 门口传来脚步,她将身后的抱枕挡在身前,抬眼看去。 身高腿长的男人朝她走来,视线从女人的腰间移开看向她的眼睛,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她,声音低沉,“披上,出去换衣服。” 他显然是听到刚刚秦梓含的动静了。 沈满知看着黑色的西服外套,没接,“谢谢,不必了。” 男人若有似无地弯唇,语气轻挑,“是在这里等着感冒,还是出去被一群男人都看见你的样子……” 他语气带笑,“这很好选吧,侄媳妇?” 第五十九章 你首先是我的太太 侄媳妇? 眼前的男人看着三十不到,遗传了秦家英俊的面貌,小麦色的健康皮肤,身板挺直,动作间利落又洒脱。 那叫叔叔准没错。 沈满知礼貌抬眸,“叔叔最得体的做法应该是,让女佣把我的衣服拿过来,让她带我去换衣服。” 她看着男人眼底的笑意,冷淡道,“而不是这般的做法,让人生疑。” 秦倦收回手,似乎被她给气笑,“教我做事?” 她垂眸轻抚着阮阮,语气敷衍,“不敢。” 秦倦视线在女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轻哼一声,将西服搭在沙发上,转身出去了。 阮阮抱着沈满知的腿,哼哼唧唧要找妈妈。 沈满知哄着阮阮在这儿玩一会,门口就有女佣抱着衣服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 “少奶奶,快把衣服穿上,我带您去二少爷房间换衣服。” 她偏头看了眼男人留下的外套,接过自己的大衣,“谢谢。” 用毛巾擦了下衣服的水,穿上大衣,扣上,抱起阮阮跟着女佣出去。 路过大厅,棋室有道直勾勾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沈满知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 “七弟,看什么呢?” 站在一旁的男人随着秦倦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踏上楼阶的女人裙摆下漂亮的小腿。 秦倦撇开视线看向棋局,似笑非笑道,“没什么。” 女佣带着她往二楼尽头走,将钥匙交给她,“这是二少爷的房间,衣橱里有准备应季的最新款常服,太太您快去换件衣服吧,小心着凉。” 秦宴风的房间她前两天来老宅进来过,他们就是在这里签的结婚协议。 沈满知接过钥匙道谢,阮阮被女佣抱过去,“我抱小小姐去找三小姐。” 小团子哼唧两声,在女佣怀里向沈满知张开手,要扑向她。 “姐姐……抱……” 女佣护着阮阮的身子,露出尴尬的笑。 沈满知开门,她身上还是湿的,回身抱过阮阮放地上勾着她的小手。 “让她在这儿吧,你去知会一声小姨就行。” 女佣应声,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灰冷色系的房间张贴着喜庆的剪纸,正面落地窗边有个超大的“囍”。 沈满知蹲下身伸手刮过阮阮的鼻子,懒洋洋地笑,“喜欢姐姐?” 小团子圆溜溜地眼睛看着她,乖巧点头,然后指了指她的衣服,“冷。” 沈满知牵着她往衣橱间走,应季新款,全是知名设计师品牌,她挑了件淡粉色长裙,既得体也不会太张扬。 阮阮坐在沙发上晃着小腿,看到沈满知出来,蹭地下地跑到她身边,奶声奶气,“姐姐漂亮!” 沈满知蹲下身揉着她的脸,惬意地笑,“阮阮也超级漂亮。” 小团子真会说话,但性格也是真的软,谁都可以抱走和欺负。 沈满知不想下楼,抱着阮阮坐到沙发上,拿过手包里的手机,准备给秦宴风发个消息,让他叫小姨过来。 之前手包一起交给了女佣,秦宴风半个小时前就给她打了电话发了消息问她在哪儿。 她回拨过去,音筒里男人的声音显得清冽又空旷,“刚到老宅,在房间等我……小姨。” 沈满知听到电话那边秦珍的声音,“不是要饭点才回来?” “提前结束了,”他似乎进了电梯,声音有点闷,“辛苦了。” 沈满知抿唇,阮阮捏着衣服上的兔子玩偶给她看,她垂眸一看,想起了那只傲娇的猫。 秦宴风从香江赶回来,黑色大衣里还穿着商务型衬衣西裤,正经又带一点禁欲。 秦珍跟在后面,沈满知抱着阮阮过去,“小姨。” 小团子喜笑颜开地朝秦珍扑去。 “怎么换衣服了?” 秦珍看着她身上的粉色长裙,和来的时候不一样。 秦宴风上下看了沈满知一眼,她皮肤白,穿粉色最显温柔。 沈满知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小团子抢了先。 阮阮指着她的衣服,眼睛扑闪扑闪,“小哥哥……欺负姐姐。” 秦宴风神色微凉,弯身和阮阮平视,语气温柔,“哪个小哥哥?” 阮阮眼珠转了一圈,“……梓含哥哥。” 秦珍蹙眉道,“二叔家最小的孙子,家人宠溺得很。” “小姨,你先带阮阮下去玩吧,我和她聊聊天。” 秦珍抱着阮阮往外走,“好,你们先聊,你爸爸让你去书房别忘了。” 秦宴风脱下大衣搭在衣架上,“他把什么东西洒你身上了?” 沈满知走到沙发拿出手包里的小盒子,随口道,“一杯冷水,泼我身上了。” “这个,”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你替我送给小姨,当做送阮阮的小礼物。” 秦宴风偏头,看着女人散开长发撩拨着往浴室走。 他走过去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什物,神情散漫,“教训回去没有?” “我教训的方式,是以牙还牙。” 沈满知站在盥洗台前,双手握着束起的长发,偏头侧眸看向他,眉稍上扬,散发着淡淡的戾气,“可以吗?” 秦宴风不觉得她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当然可以。” “你不问他为什么要泼我水?” 男人比她更理所当然,“要收拾一个熊孩子,还需要理由?骂便骂了,打便打了。” 沈满知开始对镜盘发,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淡然道,“所以,你娶我,是为了把我当工具人使。” 她甚至说的是陈述句。 秦宴风视线落在女人肌肤细腻奶白的后颈,“为什么这样说?” 自然是因为她今天才知道,原来秦家主系旁支的人,都复杂且乱,她像是闯入了尔虞我诈的新手村。 “贵圈皆知,我这个人任性蛮横,嚣张跋扈,对付一个熊孩子,骂也好,打也罢,更甚者,让他以后都不敢来惹我。” 她盘好发,鬓发散在耳边,转过身靠着盥洗台边,看穿他绵里藏针的用意,“那必然会引发长辈间的恩怨,可我生性如此,都拿我无可奈何,有心人出来调解,他便只能受着。” “这次是熊孩子,以后便可能是七大姑八大姨……最后我成了众矢之的,从此内斗博弈有了我一席之地。” 她偏头微微眯眼,语气不善,“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沈满知向来有话说话,把分析一一摆在他面前,看他怎么解释。 秦宴风静静听完,莞尔一笑,朝她走近。 男人身材高大,微微俯身就能把她圈在自己和盥洗台中间,手撑在两侧,他语气温良,眼神柔软。 “那是外人给你的人设,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这么说自己?” 沈满知往后曲着背,神色有几分嘲弄,“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我?” 秦宴风不知何时将手里的东西打开,一手绕过她的腰低头贴近她,拉过她的右手,将一只钻戒套进了她无名指。 沈满知低头愣神,素圈戒指,中间镶嵌一颗小粉钻,奢华又低调。 她刚刚的一席话咄咄逼人,男人除了行为流氓一点,语气一直温柔有礼。 “沈满知,做你自己就好。” 这句话,去见秦德闵、常郁那天,他也说过。 做自己,而不是做别人眼中的自己。 秦宴风放开她,却仍然撑在她两侧,看着女人天生柔媚漂亮的一双眼。 他认真解释,“是有一部分目的,希望你在秦家一些内事上配合我,但你不是我拿来家族内斗博弈的棋子。” “你首先是我的太太,”他垂眸看着她手里的戒指,再抬眸和她对视,“所以,今晚辛苦了。” 沈满知看着男人明亮深沉的眼,抿唇,面上有点微热。 秦宴风盯着她脸上透出淡淡的粉,语气含着不易察觉的笑,“要什么奖励,才能让你高兴?” 第六十章 她不允许有人比她撩 男人像只修行千年的狐狸,这些看似真诚的话简直信手拈来,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温文尔雅,分寸有礼。 沈满知仔细看着男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番话,心里一声轻哼。 原本淡漠的眼神变得肆意又轻佻,从他的眼睛寸寸下移到微弯的薄唇。 她语调又慢又软,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你撩拨我做什么?” 秦宴风看着女人魅惑的眼神,心里只觉不妙,随即一双柔若无骨的芊芊细手便攀上他的脖颈圈住。 他的手下意识放在她的腰上。 女人朝他怀里贴近,微垂眼眸,偏头,吻在他的喉结上。 片刻即离。 腰上的手似乎僵了一下,沈满知浅笑,指腹轻轻蹭开唇印的口红晕成一团浅粉。 她语气含着笑楚楚动人注意着他的神色,“奖励。” 秦宴风喉结滚动,掐着她的腰将人抵在台沿,脚下往后退了半步隔开距离。 他黑曜般的眸子看不透情绪,盯着女人的眼睛,沈默了两秒,声音微哑又冷静自持,“嗯,我先去书房找爸谈事,待会儿来找你。” 他几乎没有片刻停留,放开手转身就走,离开房间关上门。 沈满知懒散地靠着台沿,闲闲一笑,侧过身打开水流,手指轻蹭,蹭掉手上的口红。 这次比上次更红了。 怎么能有人撩得过她呢,她不允许。 对镜整理了妆发,她离开房间下楼。 后厨正在准备晚上的宴席,沈满知拿着大号玻璃杯要了半杯冰块,接了水慢悠悠往小客厅走去。 各种玩具模型凌乱地摆在中央,有个小男孩在闷头玩华容道。 她取走了最漂亮的一架飞机模型,并告诉女佣,让秦梓含回来了上楼找她拿。 二楼的走廊尽头,玻璃窗外楼下是一片花园,粉色玫瑰开得格外张扬,沿着花架攀爬至顶。 沈满知把玻璃杯搁在窗台,侧身倚着窗沿,伸手避开枝刺轻轻扯过来花枝,探出头轻嗅。 冬日玫瑰,绝色佳人。 秦倦站在阳台眼眸微眯,将手中的红酒放下,开门,倚着门边,长腿微屈支地。 看着回头的女人,扫了一眼她另换的衣服和手里拿着的飞机模型。 他痞气尽显,勾唇轻笑,“叫声七叔,我帮你收拾那小子。” 沈满知冷淡地扫他一眼,伸手摘下一朵玫瑰,放进玻璃杯的冰水里,“不用了。” 秦倦笑意明显,“侄媳妇,没人告诉你,做人要知恩图报?” 沈满知端着玻璃杯往走廊走,路过男人的房门,轻飘飘一句索然无味的“谢谢”。 她刚走几步,楼梯口就跑上来怒气冲冲的小孩,撅着嘴鼓足干劲要推她,“丑八怪!谁让你拿我飞机的!” 沈满知握着飞机尾巴将人抵在走廊的墙上,钛合金的材质,有些重,她拿着毫不费力,将小孩定在墙上。 她身形微晃,手上的一杯冰水“不经意”哗啦啦地将秦梓含从头淋到脚。 “……” 秦梓含一张小脸挂满水滴,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 嘴巴一瘪,便要落泪。 女人故作凶狠,声音深沉,“不许哭。” 她用飞机羽翼抵着男孩的下颚,“一个玩具,我想要便拿了,还需要经过你这小屁孩的同意?” 泪水挂在眼眶里打转,秦梓含愤愤地盯着她,“我要告诉我爷爷,你完了!” 沈满知微抬下巴睥睨着他,随口道,“你去告,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还可以去学校当着你同学的面打你。” 秦梓含听得一愣一愣地,随即挣开束缚,要握拳砸她,“我讨厌你!” 沈满知竖起模型抵退他几步,下一秒将模型摔在小孩面前,羽翼折损,她笑盈盈道,“我也不喜欢你。” 最喜欢的飞机模型被摔坏,秦梓含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欺负他! 沈满知掏出玻璃杯里的粉色玫瑰在手里捏碎,给他指了指身后的男人,语气夹带几分愉快,“你要是打我一下,你七叔叔就会作证,去和大爷爷二爷爷告你状。” 秦梓含看着秦倦,眼神闪烁,显然被忽悠到,但他还能讲理,底气不足,“是你先泼我的!” 沈满知替他纠正,“是你不小心撞上来的。” 又回头看向秦倦,“对吗七叔?” 第六十一章 我不是小孩,哄我没用 秦倦看着女人的脸,点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小男孩,“是,梓含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梓含嘴巴微张,目瞪口呆,蓄在眼眶的泪决堤了般嚎哭着跑走了。 沈满知露出满意地笑,粉色玫瑰被重新丢回玻璃杯,残枯花瓣贴在冰块上“奄奄一息”。 秦倦看着女人的背影,“利用我?” “怎么敢呢,七叔眼睛又不瞎,”沈满知手腕轻轻晃着玻璃杯,“能明辨是非。” 她像一朵拿捏人心又肆意妄为的迷幻罂粟。 让人挑不出刺挠。 秦倦浅淡勾唇,“你这么做,就不怕给你自己、给秦宴风一家招来麻烦?” 沈满知转过身看着他,笑得薄凉,“七叔要不要去外面听听我的名声,还有谁能比我麻烦?” 秦倦缄言,看着女人摇曳着身姿离开长廊。 嗤笑一声。 秦家同辈都敬他三分,她一个小辈也未免太嚣张了。 以牙还牙,她说到做到。 沈满知回到房间没多久,秦宴风就谈完了事来找她。 男人对她伸出手,沈满知走上前贴合他的掌心,秦宴风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右手拿起茶几上的小礼盒,“先给阮阮送礼物,宴席快开始了。” 沈满知瞧见他伸出的右手,和她同款的素圈男戒,衬得男人骨节修长白皙的手漂亮又贵气。 刚走到楼下,秦梓含就被母亲牵着手从客房出来,身上换过衣服,还在欠着气抽泣着。 杜敏安抚着秦梓含,弯身温柔哄道,“别哭了宝贝,待会儿吃饭,爷爷看到了要打你屁股了。” “爷爷……呜……爷爷才不会打我。”秦梓含小嘴一瞥,刚要掉泪,就看到楼上下来的女人,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只剩抽泣。 秦宴风随意扫了眼秦梓含,对杜敏招呼道,“伯母,这是怎么了?” 杜敏无奈一笑,“贪玩,差点掉进泳池了,湿了一身。” 她话锋突转,“不过这大冬天的,泳池怎么还有水,老宅的佣人越来越不称职了。” 秦宴风温和笑笑,“泳池是小叔的,要不我替伯母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都害得小侄儿掉水里了?” 言毕,他做似要拿手机。 “……” 杜敏愣了片刻,想到秦德扬那个人,她尬笑一声,“不用了,德扬太忙,别打扰他,是梓含太贪玩了,我们先过去了。” 说完便强行牵着愣着不动的秦梓含往宴会厅走。 秦梓含惧怕三房家秦倦,杜敏又惧怕大房家秦德扬。 沈满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秦宴风回视,“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是懂怎么转移矛盾的。” 秦宴风牵着她往偏厅走,“你怎么威胁他了,让他真话都不敢说。” “想知道啊?”她凑近他娇媚一笑,轻声细语,“要不你亲自试试?” 男人正色道,“我不是小孩,哄我没用。” “……” 沈满知嗤笑,给你惯的。 “姐姐!” 阮阮软糯的奶音传来,两只小手朝她的方向一下一下抓着空气攒着劲儿,显然是高兴。 秦珍抱着小团子看着两人,脸上难掩暧昧的笑。 沈满知放开男人的手,走上前握住阮阮的手回应。 秦宴风跟在后面掏出盒子,里面是一条金锁链,小巧精致,给阮阮戴上正好。 秦珍诧异,“这是做什么?” 男人将金锁摆正,手指勾了勾小团子的肉脸,“满知送给阮阮的礼物。” 想到上次沈满知送给大哥的贵重礼物,秦珍微叹,“破费了。” 阮阮低头玩着身前的小金锁,咿咿呀呀。 沈满知抱过小团子贴了贴她的脸,“我挺喜欢阮阮的。” 秦珍看着他们夫妻俩,“你和阿宴也生一个。” 沈满知接得顺口,“还没打算。” 秦珍瞅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侄儿,敛了心思,“阮阮,快谢谢姐姐。” 阮阮抱着沈满知的脖子贴了贴,“谢谢姐姐。” “叫嫂嫂。” 秦宴风轻轻捏着小团子的脸。 阮阮奇怪地看他两眼,撅嘴抱着沈满知的脖子,用后脑勺对着男人,无声拒绝。 沈满知抱着阮阮跟着秦珍往外走,淡淡道,“她和你不熟。” 宴会厅的人陆陆续续就坐,三位长辈从楼上有说有笑地下来,身后跟着秦倦。 男人看着门口进来的一对璧人,朝沈满知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沈满知瞥开视线,把小团子交给秦珍,恰逢秦梓含抱着一个新的飞机模型,直勾勾地盯着阮阮身上多出来的金锁。 但他也看到了旁边的沈满知,眼神里带点愤怒又怯懦。 沈满知蹲下声,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敢抢一个试试。” 秦梓含眼中只剩怯懦,抿唇一言不发,抱着飞机跑了。 沈满知站起身,朝身旁的男人挑眉,“你管这叫哄?” 第六十二章 我看这姑娘合我眼缘 秦宴风不置可否,“语气太温柔。” 沈满知懒得理他,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阿宴,新婚快乐。” 厅外,秦江携妻前来,带礼祝贺。 秦宴风接过,客气道,“谢谢大哥,怎么现在才过来?” 沈满知和秦江牵着的女人眼神对撞,一触即分。 女人有着南方温婉恬淡的气质,弯月眉下一双眼睛楚楚动人。 秦江揽着妻子的肩,宠溺的语气,“蒹葭身体着凉了,我刚下班去医院接的她。” “快进去吧,外面风大。” 沈满知看着走近宴厅的夫妻背影,朝身边的人靠近一步,“你和他们关系怎么样?” 秦宴风牵起她的手往里走,“有血缘关系的表哥。” 那就是表面关系。 沈满知看着远处的秦江为妻子拉开椅子、布好餐巾,寻思两秒,“貌合神离。” 秦宴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自然地移开,“你觉得我们不是?” “不一样,”沈满知闻言一笑,“我们为什么结婚,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相敬如宾也好,琴瑟不调也罢,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情投意合。” 秦宴风很意外她会说出这一番话,面对宴厅内的众多人,她站在他身边,语气平淡,像是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等着她说下一句,但沈满知就此停住,没再多说,也不愿多说。 家宴席位上,十来米的长桌,三代同堂。 作为新婚夫妇,自是要按辈分一一敬酒。 珍藏茅台,沈满知面不改色地入口,辛辣中伴着甘甜,丝丝回味皆是醇香。 秦宴风给她介绍几位长辈,他多年未回,也只是认识。 坐在老爷子左侧的老人,浑厚洪亮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欣喜,“孙媳妇长得俊嘞!” 动静一出,长桌上的大部分都向这边看来。 老爷子笑,向沈满知解释,“这是你三爷爷,他是个欢喜人,你别被吓到了。” 三爷挥手不在意大哥的打趣,五十好几的老人眼里放光,“我看这姑娘合我眼缘,沈满知是吧?有空来大院找三爷爷,带你去训练场玩玩。” 众人眼色皆异,三爷一辈子行军,看人的眼光自是又高又挑剔,旁人攀附不上一点关系,而这仅一面之缘,就能让他老人家开尊口,说她合眼缘…… 沈满知随遇而安,正要开口,长桌另一侧的二夫人笑着开口,语气温和,“三弟莫开玩笑了,小女孩啥也不懂,你让她上训练场,那不得吓得哭出声来,你这是欺负新孙媳妇呢。” 秦宴风侧眸看了眼身边的人,想起那次在地下拳馆像只浑身炸毛狮子的女人,缄口无言。 “二嫂这就不懂了,我看人的眼光何时差过,”三爷爽朗一笑,“满知你觉得如何?” 沈满知勾唇,“好啊三爷爷。” “三叔,”毕冶桦接茬,“军区大院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的吧,您让满知进去,怕是要惹得外面人乱说了。” “哦?”三爷偏头朝她看去,“侄媳妇这话什么意思?” “三弟常年在军营中,不了解外面的事,大哥家同意这门婚事已经遭受诸多非议了,说什么沈家女儿风流成性、蛮横无理,怎么能嫁入秦家......” 二夫人蹙眉似乎是真的为此愤愤不平,“这如今,事已成定居,堵不住悠悠众口,三弟就莫掺和了,怕会让外人看笑话。” 有道女声微微诧异,“谁这么说?未免太歹毒了些!” 老爷子显然有些不高兴,“弟妹注意措辞,有点多虑了......” 沈满知扫过二夫人养尊处优的容颜,轻笑,“素闻秦家有一脉医学世家,悬壶济世、德艺双馨,这二奶奶身为传承者,没看到医者仁心,倒是睁眼说瞎话、阴阳怪气的本事,让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 秦宴风揽着她的腰,低头道,“说太大声了,被大家听到了。” 众人:“......” 敢情不是说给我们听的哦。 二夫人鼻息闭气,怒目而视,“没有教养!谁让你这般和长辈说话的?” “确实不是和您说话,”沈满知神情冷淡,“我也不想和不尊重晚辈的长辈说话,显得我掉价。” 毕冶桦不再开口,大场面,她选择静观其变。 二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果然外界传的是真的,你刚嫁进秦家,就敢这般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简直大逆不道!” 秦宴风掐了掐女人的腰,先开口,“您身为中医学者,也知道看病要望闻问切,没有亲自去了解一个人,就这般诋毁一个刚进门的晚辈,传出去也怕是不好听,二爷爷,您为何这般纵容二奶奶,毁秦家医学名声?” “不得了了……” 二夫人气急攻心,一个不受宠的次子也敢这般说,简直不可理喻! 二爷愣住,扯了扯妇人的手,低声道,“宴席上,注意分寸! 随即他又向一对新人表示歉意,“孙媳妇见笑了,你二奶奶就是个急性子,听风就是雨,二爷爷代罚一杯。” 沈满知拱手弯腰敬酒,不卑不亢。 “大哥您也别怪罪,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回去我好好说道说道。”说完也敬了老爷子一杯。 老爷子面色不虞,但也应了这杯酒,表面上的关系怎么能为了这点事破裂。 闹剧结束,没有人敢再提这件事,看来这新进来的沈满知的确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秦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是轻易能挑破的。 三爷看着新孙媳妇收放自如的倨傲和谦卑,心里更是肯定自己的眼光,“以后有啥事,都可以来大院找三爷爷,若是有人欺负你,三爷爷替你做主。” 二夫人神色一尬。 “爸,”身边的年轻人无声喟叹,看着女人波澜不惊的样子,笑道,“您自己还有几个小崽子管不过来呢。” “你够让我省心了,”三爷敷衍着小儿子秦倦,又笑着朝沈满知举杯。 老爷子撇嘴,扬起下巴,“满知有我这个亲爷爷就够了,你凑什么热闹。” 三爷开怀大笑,举杯敬酒,“大哥的就是我的。” 二夫人见状,不动声色敛眉,用手肘撞了撞丈夫的腰,似乎恨他不争不抢的性子。 桌上的同辈和晚辈也不敢多言,生怕站错了立场,心照不宣地用餐。 一圈下来,秦家大部分都面熟了,白酒也喝了不少,三爷非要一对新人坐他旁边,秦倦往后面移了两个位置,沈满知刚好坐他旁边。 按照辈分来讲,秦倦其实应该在长桌中间位置,但由于他身份特殊,又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他坐在长辈身边也不会有人说不合规矩。 沈满知吃得少,可能是为了照顾几位长辈的口味,饭桌上的口味偏淡偏素,她大多时间都在和秦宴风接老爷子和三爷递来的酒。 秦宴风要给她换果汁,三爷故作不高兴,“这一年难得见一回,家宴专门为你们俩准备,你让小知和我们长辈尽尽兴怎么了?” 半小时不到,新孙媳妇就变小知了。 秦宴风偏过头问她,“还能喝吗?我给你换红酒?” 她对这里的人都不熟,也包括他,他怕这人喝多了又六亲不认,见谁都让滚。 沈满知从他手里拿回酒杯,知道自己的酒量,“不用,这点酒我可以。” 秦宴风任她去,还好三爷爷也只是口头上说说,也没让她喝多少,毕竟他是真的觉得这小姑娘合眼缘。 酒过三巡,秦宴风就借口带沈满知离席了。 不至于到上次那个地步,但是反应有些慢,一路上都是秦宴风在牵着她出宴会厅,往主楼去。 “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楼下给你拿醒酒汤。” 他把人带回房间牵到沙发上坐着。 正要离开,衣角就被人抓住,女人仰头望着他,面带桃红,却冷清不带一丝情欲,“我可以喝一碗你煮的粥吗?” 他垂眸,女人的眼睛湿润柔软,直勾勾地仰头望着他,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羊。 “嗯,稍微等我一会儿。” 沈满知靠着沙发,手肘支在扶手处撑着额头,漂亮的眼睛微垂,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水杯。 冰块早已化成水,浸泡整朵玫瑰,纯欲又破碎。 秦宴风没去宴会厅的厨房,就在楼下找了食材,准备开始熬粥。 有女佣走进主楼送东西,他叫住人,扫了眼她手里的汤碗,“什么东西?” 女佣低头回应,“是老爷子让送给少夫人的醒酒汤。” 秦宴风随意扬了下手,“放这儿吧,我拿上去。” 女佣迟疑道,“二少爷这是要煮粥?” “嗯,”男人戴着手套开始剥虾,动作温文尔雅,“她胃口有点不好,你去忙吧。” 女佣会心一笑,没再打扰,将手中的托盘和汤碗放在台面上。 他手法娴熟,切好辅料,掌握火候,还顺手泡了杯醒酒茶,台面上的汤碗被倒进水池里。 他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爷爷想干什么。 半个小时后,他端着托盘上楼。 房间昏暗,她只留了沙发边的落地灯,侧趴着扶手睡着了,一只手支在外面,纤纤玉指柔软地蜷曲垂下,无名指的戒指隐隐反射着光。 他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动作很轻,但女人随即就睁开了眼,朦胧的神色看向他。 两相对视,秦宴风先站起身淡漠地站远,然后打开壁灯,划开距离。 沈满知揉了揉头,撑起身来,闻到了香味,声音沙哑,“谢谢。” 上一次见她这般防备,还是在沈家进她房间,那时候,女人的眼里尽是不耐和郁色。 还行,这次还能认识人。 他坐到对面沙发,手往口袋里伸了伸,又空手出来,“先喝点醒酒茶。” 地上铺了绒毯,沈满知曲着腿坐在上面,拿过茶杯,闻到味道有些隐隐皱眉,但她没犹豫,三两口就喝了,再慢悠悠开始喝粥。 秦宴风拿出手机划拉两下,眼眸微抬,她动作优雅,细嚼慢咽几乎没有声音,低着头一口一勺格外认真。 清淡的饭菜不合她口味,他也有注意到这人很少动筷,上次在秦家,她和秦时睁都很喜欢那盘辣炒虾仁。 她喜辣。 第六十三章 和以前的她同病相怜。 秦宴风坐了会儿,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沈满知拿着碗下楼,厨房还有半锅粥,她坐在小吧台又喝了一碗。 这是第三次喝到男人亲手煮的粥。 第一次是感冒发烧,她食不知味,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第二次是她一身伤痕在他的住所躺了一天,醒来后喝了三碗粥,才知是美味佳肴;这是第三次,如愿以偿。 女佣端着托盘进来,看见要找的人,“少夫人,这是后厨准备的点心。” 她只需要轻轻一闻,就知道是桂兰芳的点心。 示意女佣放一边,她轻声道,“谁让送的?” 女佣愣了一秒,实话实说,“七少爷专门为各位太太小姐点的,说是请大家尝尝槐城最美味的点心。” 意思是大家都有份。 沈满知让她留下点心,但自始至终没动一口。 稍稍有饱腹感后,她洗手上楼,一楼拐角处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随即房门便从里面拉开,秦时睁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正好和上楼的女人碰上。 小孩子脾气倔,额头蹭掉了皮,嘴角也有淤青,眼眶红润带有血丝,硬是一声不吭,整个人都在怒气值爆发点。 若不是屋里传来电视启动开机的声音,还以为他自个儿在屋里生闷气呢。 “让我看看,和谁在打架呢?” 沈满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抱着手要拐进屋里,被秦时睁拦下。 小屁孩一脸别扭,皱着眉拦住她,回过身把门狠狠一关,赶着她往楼上走。 像是在外面和别人打架打输了,还被家人笑话的窘样,嘀咕道,“小孩子的事,大人别管。” 沈满知忍住笑,“疼不疼?” “不疼......嘶!” 秦时睁抱住自己的头往后退,“姐姐你干嘛!” 沈满知收回手,带着几分流氓气质的笑,“被欺负成这样,没有还手?” 秦时睁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渍,越蹭越脏,“他开电视就是为了掩盖鬼哭狼嚎的哀叫声。” 看来两方斗争激烈。 沈满知往楼上走,带他进走廊尽头的房间,“过来,帮你处理下伤口。” 秦时睁微愣,乖巧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跟着秦先生混就是好,住哪儿都会必备医疗箱。 她熟练的找出双氧水和棉签,给小孩清洗伤口上的脏东西,“战况很激烈啊。” 秦时睁抿唇,略带委屈,“疼痛程度百分之百,被姐姐取笑的程度百分之一万。” 沈满知动作轻柔,棉签蘸取酒精消毒,转移他的注意力,“宴席上怎么没看到你?” 秦时睁忍着痛,“晚上有期末模拟考,没赶得上回来吃饭......姐姐你轻点!” 沈满知蹙眉,平时都是这样处理伤口,哪里会重? 秦宴风刚到门房外就听到秦时睁的叫声。 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恶趣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按他嘴角,“给你贴个胖乎乎的派大星。” “......幼稚。” 小少爷有几分嫌弃,不过也没取下来。 秦宴风压下把手,房门打开就看到沙发上挨得极近的两人,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在秦时睁脸上涂涂抹抹。 两人同时往后看去,秦时睁顶着派大星流泪的创可贴和他哥打招呼。 男人走过来,从善如流地接过沈满知手里的碘伏,代替她的位置,温柔地替小孩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怎么回事?回来不去宴席厅吃饭,先跑去和野人打架了?” “......” 他哥更损,秦时睁沉默几秒,“回来太激动了,上楼时踩空了阶梯。” 除了碘伏和皮肤接触的微疼,秦时睁面不改色地偷偷瞥了沈满知一眼,仿佛在说:你看哥哥多温柔! 沈满知不屑一顾,起身坐在一边,看着男人娴熟地替秦时睁贴上纱布,想起上次生死局满身伤痕后的处理手法,利落干净,漂亮又规矩。 她视线落在男人精雕细琢的侧脸,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秦宴风垂眸扫了眼他嘴角的创可贴,收拾东西将医疗箱放回原处。 他去洗了手叫上秦时睁出门,“去宴席厅吃饭。” 秦时睁吸着拖鞋往门口走。 秦宴风把着门,回头看向屋内的女人,“今晚在这边休息,你可以吗?” 沈满知大拇指磨砂着戒圈,低声应下,“可以。” “嗯,时间不早了,你先洗漱休息,我带他过去,待会儿还要去书房接个视频会议,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交代完事情,得到沈满知的答复后就带上门离开了。 沈满知站了一会儿,神色带点难以察觉的疑惑。 突然有点不太适应,有人给她安排好一切,会报备自己的行程,会随时都先征求她的意见,也会告诉她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 利益捆绑的夫妻关系,他竟然也做得这般得体。 沈满知闭眼轻呵一声,兴致缺缺地摘下戒指放在床头,去衣橱找了换洗衣物。 挑了半天,沈满知无言以对。 除却两件睡袍,都是清透薄丝的绸面睡衣,她随手挑起一件黑色睡裙,两根细细的带子嵌着流苏,蕾丝勾边的裙摆刚刚垂至大腿,性感又妩媚。 她无声地眨了眨眼,冷静地收回手。 最后才翻到搁在最里面的一套冬季常规睡衣,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犹豫,她捎上里衣进了浴室。 十点半左右,秦时睁发来消息,问她加不加餐,她正倚在阳台门边接电话,“年后我可能没空,最好是现在这段时间。” “当然越早越好,这边的意思是怕您来不及准备。” 沈满知瞥了眼消息,回复:不好吃。 她语气冷淡地戳穿电话那头的人,“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为合作伙伴考虑了?每一次帮你们解决掉烂摊子,你们内外矛盾就像异军突起般重叠,不先处理好关系,就找人做事,最后还要浪费钱去摆平。” 沈满知轻声嗤笑,“你帮我问问上面的人,是不是人傻钱多?” 【时针:带你去吃野味。】 她立马回复:走。 电话那头丝毫没有心虚,笑道,“反正钱都是进你的口袋,你做事,我们放心。” 沈满知没了耐心,和对方约好时间就挂了电话。 秦时睁说带她吃野味,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跟着人下楼,结果小屁孩带着她往后院走,穿过一条长廊,到了露天花园。 黑灯瞎火的,秦时睁让她小心别踩到他上个周种的小白菜了。 哦,原来是菜园子。 沈满知停住脚步要回去,秦时睁在一处微弱的盏灯下弯着腰激动地叫她,“姐姐快过来!”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傻里傻气的秦时睁,抬高腿避开小白菜,走过去,“你说的野味......就是野菜?” “纯天然,无污害,”秦时睁拿着刀鞘使劲地扒拉了几下,扯出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眉开眼笑,“姐姐你吃这个!” 上面沾满泥土,秦时睁也注意到了,又缩回手,“你等等我。” 说着又找了个地方扒拉,掏出来另外一个,他抱着两个白团子往菜园边缘的沟渠走了几步,打开引水开关,洗干净后招呼沈满知过去。 两人坐在石板路上,秦时睁把最大的那个给她,“这个叫地瓜,我和爷爷一起种的,超级清脆超级甜,你尝尝。” 沈满知没有扫他的兴,接过来,秦时睁本来想给她把皮一起剥了,她拒绝了,接过刀子划了几下,顺着地瓜根茎撕开,香甜味立刻散发开来。 秦时睁抱着地瓜啃,“以前爷爷带我去乡下感受淳朴的民风,有个伯伯从地里给我挖了一个地瓜,他说城里人吃得少,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美味,姐姐你肯定也没吃过,我们的种子都是在伯伯家买的,种出来的地瓜又脆又甜。” 沈满知咬下去,满口都是清甜的香。 她吃过,在国内一处边陲小镇的田地里,个头不大,口感干涩,却是当时最宝贵的食物来源。 “是挺好吃的。” 秦时睁啃着地瓜语气轻快,“爷爷也夸我手艺好!” 吃着吃着,秦时睁就沉默下来,沈满知侧眸看了他一眼。 秦时睁轻声道,“姐姐,你今天看到秦琅了吗,就是二爷爷家的那个非主流留洋孙子?” 沈满知撕着地瓜上的皮茎,“他怎么了?” “刚刚我就是和他在打架。” 想起秦琅称秦宴风为小叔,她挑眉,“你也算他小叔吧,他一个晚辈还欺负你啊?” 秦时睁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沈满知不答,只提重点,“但是他是二爷爷的孙子,按理来说,你们是同辈。” 秦时睁似乎叹了口气,狠狠咬了一口地瓜,“他其实是秦家最边缘的旁支,小时候就过继到二爷爷的女儿秦蔓三姨家,升了辈分。” 因为是过继之子,秦蔓一家又忙于医学工作,都是主刀手,对过继来的小儿子更是疏于管教。 于是老爷子就常常把秦琅带在身边,让秦琅随时都可以回老宅,正好与年龄差两岁的秦时睁做伴。 哪知两人并没有和平相处,而是水火不容。 “他霸占我的玩具,抢我的卧室,欺负我的朋友,还在爷爷面前装乖巧……” 秦时睁越说越委屈,神色黯淡,“现在他回来了,爷爷肯定更喜欢他了。” 啧,和以前的她同病相怜。 沈满知安静听完,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怎么会呢,你是爷爷的亲孙子,秦琅的父母不在身边,自然是要对他照顾一些,但是不管怎样,你得记住,爷爷很疼爱你。” “要先相信爷爷,用眼睛去看,再用心去感受,你和秦琅打架,爷爷只会心疼加倍。” 她温柔规劝,没有哪一样不是经验之谈。 第六十四章 被多打几十次就好了 “你也觉得我打架不对,是不是?” 秦时睁像只小仓鼠,两腮包得鼓鼓的。 “这是两码事。” 沈满知调整了坐姿盘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定是做了什么才让你和他起了争执。” 秦时睁低头不语,似乎不想说原因。 她也没追问,“人都慕强,在确保自身安全和能力范围之内,及时还击,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这和你猜忌爷爷会不会更喜欢他,没有直接关系。” 成年人的处世之道,有点太苛刻。 她又缓了缓语气,“不过你是小孩,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先考虑到自身安危,你是秦家的人,比任何人都有底气和靠山,但同时,你也比别人有更多的危险。” 秦时睁啃着地瓜闷声道,“怎么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啊姐姐?” 沈满知鼻头被冻得粉红,手指头也红红的,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她随口道,“被多打几十次就好了。” 秦时睁:“......” 两人洗了手,往回走的路上,秦时睁摘了一个红果子洗了给她,“姐姐你尝尝。” 沈满知拿起来在灯光下看了看,是小番茄,她尝了一口。 看着秦时睁亮晶晶期待的眼神,她舌尖抵了下上颚,点点头,“很甜。” “真的吗?”小孩似乎有些惊喜,仔仔细细挑了两个。 他赶紧洗了咬了一大口,“我还担心冬天温度太低,会长得不好...(⊙o⊙)…” 沈满知看着秦时睁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 秦时睁脸上还没完全呈现酸涩的感觉,震惊更多,包括看到走过来的人影,“哥哥来了。” 他把剩下的小番茄塞她手里,用眼神疯狂示意她。 沈满知回头,秦宴风黑衣黑裤,从长廊的石板路走过来,神色淡漠满身寒气,走到两人面前,把搁在臂弯的云肩给女人披上,声音低沉,“不知道冷?” 秦时睁马上转移注意力,给他示意手里咬了一大口的果子,“哥哥你尝尝这个,超甜。” 沈满知把果子递到他面前,微抬下颚,“尝尝?” 秦宴风见两人都吃了,便拿起来咬了一口,“......” 计划得逞,秦时睁绕过两人往回跑,“我先走啦!” 沈满知见男人微微张嘴轻啜着牙根,笑弯了眼。 秦宴风睨她一眼,看着她冻得粉嫩的脸,收敛了脾气,没计较,温声道,“还想吃点什么,我让后厨做?” 沈满知拢着身上的云肩,跟着男人往回走,掩去笑意,“不用了。” 回到房间瞬间暖和起来,沈满知拿过床头的手机,划了两下,秦宴风在十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还打了电话。 她回头看去,男人已经拿着衣服进了洗浴间。 二十分钟后,秦宴风穿着黑色睡衣出来,毛巾按在头上随便揉了几下,他皮肤白皙,碎发垂在眉眼间,更显冷淡。 门口有女佣送来两杯牛奶,说是第一次在老宅休息,可以助眠。 沈满知接过道谢,放在门边的台面上,问他喝不喝,瞥到男人的视线,她抬眸回视。 他突然勾唇,“想体验一下男女之事?” “……” 秦宴风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弯身捞起手机,睡衣领口略大,沿着往下能看到好风景。 沈满知眼眸微垂,把牛奶放回原位。 防不胜防。 秦宴风从壁柜里拿出一条崭新的棉被放在床上,和原来的棉被分隔两边,铺好被子,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陌生邮件发来七八张照片。 酒吧的气氛灯光下,窝在沙发上的女人正漫不经心地和红发男生闲谈。 幽深巷子的夜市摊桌边,女人弯腰凑近少年,唇角勾着若隐若现的笑。 几张与人起争执的照片,女人温柔地轻抚过红发男孩的嘴角…… 秦宴风面不改色地看完,截图保存页面,顺手就点了陌生账号一建举报。 房间点了上好的熏香,床头熄了灯,女人躺在一侧被子遮了半张脸,不知睡没睡着。 睡不了一点。 沈满知应付了一下午和晚上的人情,是有些疲惫,但出去走了一圈,手脚都有些冰冷,加上身边有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更加难以入睡。 屋内有地暖,但根本不抵寒冷。 她不是矫情的人,但也不至于蠢到有条件放着不用。 身边的呼吸声平稳有序,她掀开被子,起身去浴室安静地泡了个热水澡,声音不大。 睡意来得很浓,她关上浴室的灯出来,轻声带上门,拐过墙角,床头亮着一盏灯。 秦宴风靠在床头,昏黄的灯光映衬着男人的眉眼,有点慵懒,夹杂几分深沉。 哪有半分惺忪的样子。 沈满知拨弄长发的手顿了下,“抱歉,吵醒你了?” 难得见他有些调侃的语气,“火气太大了?” 沈满知冷淡地瞥他一眼。 新婚夫妻共处一室,容易出事。 她冷静地走到另外一侧上床,扯过被子,实话实说,“太冷了,睡不着。” 秦宴风下床去了趟卫生间,调高了暖气的温度,又抱了一床薄棉被搭在她身上。 沈满知这次是真睡着了。 第六十五章 凤凰金钗 新婚之后,其实也没太大的变化,沈满知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最近的住处。 京尾、茗馆、枫桥郡、蓝湾海景区、秦家…… 漂亮,周一到周五可以轮流住一次。 于是她专门挑在周末的晚上翻进了边书百年华庭别墅的二楼阳台,躺在羊绒毛毯打底的老爷椅上,交叠着长腿,点了根烟。 白皙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拇指在手机里敲了数下,发送了一封加密邮件。 女人眼皮半掀,眼尾狭长,晕染着几分媚色,又带出若有若无的冷清味道。 独属于她的气质。 沈满知食指微屈点了点烟,抖落在小桌边的烟灰缸里,脑中勾勒出一支凤凰金钗的模样。 几个小时前,茗馆。 沈满知提着两瓶果酒上了二层阁楼,陆哲盘腿坐在铺有毛毯的地上玩单机游戏。 终于等来人,他退出游戏,“等你好久了。” 少年一头张扬的红发不知何时染回了黑色,更显得乖戾。 小阁楼没有放东西的台面,陆哲从地上捡起一叠照片递给她,“这是她前几天就发给我的,我帮你打印出来了。” 沈满知坐在沙发上往后靠着,一张一张看得极为敷衍,似乎内容都在意料之中。 若是秦宴风那天晚上拿着照片找她质问,那定然能看出,这就是和秦宴风收到陌生邮件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还是太胆小了。 陆哲靠着沙发边沿,手肘往后搭在上面,有点孤傲,“她说还发给了你的……那个人。” 沈满知不以为意,丢开照片,懒散开口,“蠢。” “还有录音,”陆哲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她这周又找了我一次,让我……想办法弄个尺度大的。” 其实话很难听,他没说,也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同父异母的姐妹,对对方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他好奇,多问了那人两句。 “她说到兴头上太得意忘形,给我透露了个秘密,说她半年前卖了一样东西,说什么她不能得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沈满知神色微凉,“什么东西?” 陆哲蹙眉,“一支凤凰金钗,她说……是谁的遗物,没说太明白,我隐隐约约听出来是这个意思。” 纯金掐丝凤凰发簪。 她早些年在如今已经灰烬的沈家阁楼看到过。 相册一页中,穿着中式礼服的湛云清,头戴一对凤凰金钗,秀禾团扇半遮半掩,回眸一笑百媚生。 沈满知浑身都散发着薄凉的气息,“知道卖给谁了吗?” 陆哲松了口气,还好当时多问了几句。 “她说槐城的一家典当铺,具体哪家没说,这东西值钱,半年了也不知道能到谁手里。” 沈满知摸了摸口袋,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有点烦躁,开了一瓶酒起身下楼,“我先去忙个事,你注意一下手机转账消息。” “我不要钱,带我一起玩不行吗?” 陆哲懒洋洋地跟在她后面,痞里痞气地笑。 沈满知喝了半瓶,慢悠悠开口,“你有什么特长?” “长得特帅。” 沈满知靠在吧台,回眸,目光平静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朝台上的几个人微抬下巴。 陆哲从台上的五人团收回视线,一脸真诚,“你们不是靠颜值招人?” 沈满知闲闲一笑,不及眼底,“就算是,那你进去占什么优势?” “……” 伤心。 她看着陆哲没话说的模样,提着瓶子碰了一下他的,一如既往的冷淡,“谢谢合作,回去好好学习。” 沈满知走到门口,将空酒瓶搁在台面上,插着外套的兜到广场后的商店买了点东西,又往小巷子里走了几分钟。 冬日的黄昏时刻,隐隐绰绰的光慢慢淹没在街头巷尾。 柔婉质朴的二胡在巷子里悠长回响。 她撩开破旧棉麻布,推开小院的木门,老人戴着旧时的圆框黑镜,坐在藤椅上拉着月夜。 颇有些月白清风的意境。 沈满知倚在院子里的古朴树下听完了一首曲子,象征性地拍了拍手。 陈贵伸头勾了一点眼镜下来,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看清古朴树下的人,似乎不是很欢迎。 他随手抹去琴筒边上的松香粉,拉长浑浊的声音道,“最近没货。” 沈满知直起身朝里面走,“帮我找样东西。” 他赶紧抱着二胡套上,追进去,不买东西了,稀奇了。 “什么东西啊?” 她环顾了一圈店铺内新挂上的玩意儿,回头,“一对凤凰金钗,半年前在槐城一处典当铺卖出的,旧物。” “大概多少价位卖的?” 沈满知比了个数字。 陈贵眼底有明显的诧异,“这个价位……我只能帮你问问。” “不是问,”沈满知态度强势,“是找,找到典当铺,和买走这对金钗的人。” 陈贵气郁,“我又没有通天的本领,我怎么跟你找啊……” 柜台上的手机震动,他解锁划开,通知栏显示***进账二十万。 “预付金。”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人热情写下单子,“描述一下样子。” 沈满知回过神,指尖有微微的灼热感,她勾过烟灰缸丢了烟蒂。 楼下的庭院廊灯应声而开,边书朝二楼阳台看了一眼,仿佛自己才是个外人。 几分钟后,他倚在阳台门边,实在不解,“你怎么回事,有正门不走,就非要翻墙?” 沈满知一脸无害地看着他,“你别墅太大了,走正门上二楼要走很久,浪费时间。” 边书嗤笑,“是,上次我邻居半夜打我电话,说家里进贼了,我说让她体谅一下我有特殊癖好的朋友。” 沈满知瞥开视线,不语。 边书解开右手的腕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沈满知从口袋里挑了一颗糖,“槐城最近有异动,涉及的人会有点多。” 边书走到阳台外面的栏杆处靠着,“我看了京末递上去的报告,你把三泉搞了?” 她咬着嘴里的糖,“应该在接受调查了。” 边书头大,“他一动,槐城半个领导圈都要换个位置。” 沈满知躺在椅子上,仰面朝他笑,“所以我出去避避风头,晚上就走。” 边书拨了个号码,无情道,“百年华庭98号,有人私闯民宅。” “三泉不动,半个圈子都腐烂。” 边书微啧,关掉手机,“这件事很棘手,急不得。” “司佲会安排好,我忙完就回来。” 边书点头,“京末最近在做什么?有时候都联系不上人。” 沈满知浅笑,“被财阀少爷缠住了。” 边书兴致缺缺,“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更难过情关。” 女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有几分温柔,“谁是猎手,还不一定呢。” 第六十六章 教训你还需要挑时候 离开槐城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没做。 沈满知踩着一双战地靴,撑着栏杆从阳台攀跳下去,轻松落地,她笑眯眯地回头朝上面的人挥挥手,走了几步从庭院外的高墙边又翻出去了。 边书无言以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别墅区。 无他,怕丢脸而已。 沈满知开车去了香山路沈家,熟门熟路地找到后院,如法炮制地攀进二楼跳进她原来的房间。 打开手电筒灯光环视了一圈,原本空旷的房间被各种杂物堆得下不了脚。 空气沉闷又凝重。 沈满知眼底神色难辨,原路返回攀上墙面,在夜色中如鬼魅般弯腰翻进另一面的阳台。 草莓嫩粉色的公主房里,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沈满知关掉卧室的灯,反锁房门,倚在浴室门外的墙边,抬手看了下时间,十一点整。 沈烙裹着浴巾出来,解开头上的浴帽,心里疑惑外面怎么一片黑暗,刚踏出脚就被隐匿在暗处的人吓得尖叫出声。 沈满知动作极快,捂着她呼之欲出尖叫的嘴,拖着人抵在角落,浴室暖灯只渗透了一点光到这边,足够沈珞看清面前的人。 她捂着胸口浴巾的手松了几分,扭着头想挣脱开,眼底仍然是不可置信,似乎在问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满知放开手,改为用臂弯抵在她喉间,屈腿抵在她身前,暖色灯光映衬着她深邃的五官,危险且诱人。 她偏头微笑,“好久不见啊,沈珞。” 沈珞眼底透出几分憎恶,压着脾气,“你怎么进来的?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 沈满知看着她这副模样,像是觉得好笑,“我不仅进了,我还要拿走你最值钱的东西,怎么了,要报警?” “家里钥匙指纹都换了......你翻墙进来的?” 沈珞想起读国中的时候,谢玉兰帮她请了一周的假期,沈段文带着她们母女俩去香江玩了一周。 回来那天已经是深夜,沈满知背着书包,坐在庭院外的石板阶梯上抱着腿,惺忪的一双眼睛看着一家三口喜笑颜开地从车上下来。 因为他们走的那天,母亲让家里佣人放了假,让师傅给家里里里外外都换了锁。 后来,沈满知便学会了夜不归宿,偶尔见她回来得晚的时候,都是直接翻墙进院子。 沈珞深吸一口气,喉咙被压着略有些疼痛和痒,抬起下巴缓解了一下,声音嘶哑冷沉,“我最近没惹你吧?” 沈满知抬手拽起她的头发,直接将人往沙发处摔去。 “啊!” 沈珞娇养的身子怎经得住这边的暴力,整个人拦腰撞上沙发背靠,肋骨疼得头皮发麻,眼底满是惊惧,声音变调,“你干什么!” 沈满知站在她双腿之间,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往下压着她的脖颈,脸上亦邪亦笑,“教训你,还需要挑时候?那你隔三差五就得被我弄一次。” 沈珞挺不起身,也下不了腰,悬在半空格外窒息,她掰着脖子上的手,一张小脸充血泛红。 “沈满知,你发什么疯,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沈满知掐着她脖子的手青筋凸显,“你所谓的还手,就是拿着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去换名声和钱财?” 沈珞手上的动作顿住,神色有些不自然,“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女人笑得妩媚,眼底晦暗不清。 沈满知抬手看了眼时间,转而看着她微微勾唇,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正好推送出一则最新新闻动态。 她伸手支到沈珞面前,“装不懂是吧,那就好好看看。” 一则被市级引用的c大红标新闻:荣获全国金奖、市级一等奖的“传统企业并购模拟方案”,c大经管系20级沈珞同学的参赛作品,剽窃他人作品,并用钱财购买、勒索等手段使其落榜,修改部分方案,贿赂海选、终选评委老师内定名额......经主办方一致决定,将除掉沈珞获奖资格,并终身禁止参赛...... 沈满知看着她难以置信的神色,提醒道,“还记得我在aspartame说了什么吗,你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吧。 老天不长眼,就让她代劳,她最擅长了。 第六十七章 暴雪时分,倾覆城墙 沈珞神色扭曲,狠狠咬着唇,眼眶湿润,死死地盯着标红的字体,“污蔑!没有证据凭什么发这样的新闻!” 她似乎是委屈极了,负面新闻一旦传播开来,不管是真是假,都像白纸上染了一滴墨。 旁人嘴上迎合着她,其实私底下信手拈来编排的话有多难听,这些年,外人对沈满知的“评价”她都能背了。 沈满知看着她无辜的表情,“你委屈什么,抢走别人的东西,还有脸委屈了?” 门外叮叮咚咚响起敲门声,清冽的声音隔着门都显得冷淡,“怎么了?” 沈珞腰上实在使不上力气,往后仰靠,抓住救命稻草般没有形象地大声吼叫,“哥,救我!” 沈满知不慌不忙,俯身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满身的戾气,“沈珞,这是送你的第一份大礼,剩下的咱们慢慢算。” 在aspartame她就说过,会送她一份大礼。 她要沈珞亲自看着,她是怎么送的这份礼。 沈满知收回手直起身,状似吹了吹手上的脏东西,沈珞终于离开了束缚,狼狈地沿着沙发靠背滑下去喘气。 上次和学院老师暧昧的事情已经让她措手不及,如今又被爆出这样的新闻,她实在有些怕了。 门外没了声音,沈珞心底一沉,慢慢平稳呼吸,冷静开口,“到此为止行吗?爸爸已经断了我妈的经济来源,他现在一心扑在公司上也不想管我了。” 沈珞用商量的语气,至少挺过今晚,不用再心惊胆战,“我们各退一步,互不打扰?” 沈满知走到房间的化妆台边,朝她投去看蠢货的眼神,悠悠然道,“谁跟你扯平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沈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门外突然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她眼神一亮,撑起身子连忙跑过去,泪水涟涟,好生纯欲,惹人怜爱。 她攀着蒋旭的胳膊,“哥,救我。” 沈满知没去看门口的人,她从置物架里拿出一条珍珠项链,扣环上刻着1995,沈段文送给湛云清的定情信物。 沈珞看着她手里拿的东西,蹙眉却无法多言,只能轻声道,“你已经离开沈家了,以后再进这里是需要经过主人同意的,否则就是私闯民宅。” 沈满知放弃竞争沈氏董事长位置,换取沈段文同意解除父女关系,这件事已在他们家中传开。 所以,她是外人。 沈满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沈珞,她死死拽着身前的睡袍,秀发凌乱,红着一双眼,往蒋旭身后躲了躲。 两人站在门口拦着去路,她终于抬眸看向男人,眼尾勾出些懒散的意味,“怎么,女人之间的事,你也想参与一下?” 蒋旭拉开沈珞的手把她往身后推了推,看着女人略带挑衅的眼神,始终淡漠,“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别动手。” 沈满知视线后移,落在男人身后的沈珞身上,后者瑟缩了一下,她浅淡勾唇看向他,“我就喜欢动手,尤其是对她,你确定要管?” “哥,让她走吧,很晚了,待会儿吵醒奶奶他们了。” 沈珞扯了扯蒋旭的衣角,低声哀求。 蒋旭静默了几秒,退了一步往门边侧身,看着沈满知与他们擦身而过。 女人勾着手上的项链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沈珞,偏头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回应她之前那句话,“放心,我下次还来,记得提前报警。” 嚣张跋扈,又为所欲为。 她这次直接走的正门,待人离开视线之后,沈珞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落下。 蒋旭往前走了两步,隔开距离,“她拿走了你的东西。” 沈珞自然不会说,是她私自拿了不属于自己的项链,于是颠倒黑白,“她想要便拿走好了,反正我又不缺。” “她为什么来找你?” 沈珞有些不耐,但没表现出来,只是脸上更多了些委屈,“上次在会所你也听到了,她要我身败名裂,今晚来找我,专门来告诉我,发了一条我的黑料......” 她回房间拿过手机打开最新的头条新闻,果然是沈满知给她看的那条。 她拿给蒋旭看,语气柔软,仰头撒娇,“哥,你帮我撤一下数据吧,这些都是她污蔑我的,明天爸爸看到了又要生气。” 蒋旭接过来,一字一句的往下看,丝毫没有注意到沈珞眼底得逞的意味。 —— 暴雪时分,倾覆城墙。 屋顶镂空破了一处,一缕光从外面射进来,隐约可见屋内情形。 黑暗中,女人原本皱起的眉间慢慢平静下来,刺鼻的一股血腥味侵袭五官,牵引着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 她静坐了一会儿,心跳才平复下来,掀开眼皮往这间未知情形的屋扫了一圈,漂亮的眸子里一片冷清。 细白的手腕搁在支起的腿上,指尖一下一下点在膝盖下,神色忽然就没有了半分不耐。 大概有十来分钟,外面有钥匙开锁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她搁在腿上的手放下来摸索到身边的一把短匕,拢下袖子反手贴在手后。 铁锁大门被打开,炫白的自然光投射进来,将原本黑暗的屋子照得清清楚楚。 屋外瑞雪霏霏,白得耀眼,她眯了眯眼,门外没有人进来。 估计是怕屋内的人偷袭。 小黑屋里有一摊血迹,边缘的已经凝固成深红色,一张铁椅倒在地上,铁棍甩在一边,地上难以辨认的摩擦痕迹乱得毫无章法。 等了一会儿,才有人用手抵在鼻翼下从门外踱步进来,声音清朗,一股嫌弃,“啧,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来人穿着贴身的作战服,一双短靴,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往血腥又暴力的屋子扫了一圈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人。 女人姿态倒是十分放松,衣服领口沾着血迹和污渍显得有些狼狈,原本挽起的长发散落着碎发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一双眼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染着血丝,越是这样,越是冷淡。 年轻男人被那人盯着,无趣地收回手,见她脸色也不是太差,又把视线往暴力十足的现场看去。 他眼睛微微一眯,上前几步用脚踢了踢那张有大铁链的椅子,电椅? 男人表情淡了淡,往角落的人走去,单膝下地,眉眼压低看着她,语气很沉,“他们对你动刑了?” 她移开视线,没什么表情的提了下嘴角,嗤笑,声音沙哑,“又不是第一次了。” 温临沉着眸子微微磨了磨牙,伸手的动作还没起,想起什么,看到女人瞪他的眼神。 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走,声音难得没压住,“十粒!进去把人拖出来!” 十粒哪敢真的去拖啊,跑进去扶着地上的人起来,她看着这人低着头靠着墙根,曲腿又站了会儿,脸色苍白,眉间很是疲惫,却难掩美人姿色。 第六十七章 我的命,在我自己手里 白雪覆盖的小岛,此刻正被冬日暖阳所照耀。 室内偌大的水族鱼缸旁,沈满知戴着手套夹起一块带着血色的肉和一整条鱼丢进去。 十几条食人鱼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争先恐后地抢夺诱饵,一整块肉瞬间四分五裂,在水中激起层层水花。 她将盘子随意扔在台面上,慢条斯理地摘掉手套,倚着窗台,接过旁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不去管身后血腥的场景,她沿着镶金阶梯往下,走过大厅出门,来往有花布裹着头低头躬身来去匆匆的仆人,也有全副武装配备武器面无表情的雇佣兵。 仿佛对小岛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视而不见,不多问、不多看。 肃静且压抑。 沈满知戴上防雪盲护目镜沿着海滩边走,迎面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气息奄奄地被穿着特训服的几个男人引至远处的工厂。 经过时能听到拿着枪支的人凶恶地用当地语种呵斥。 沈满知抱臂,与其背道而驰。 半空中轰隆隆传来直升机降落的声音,两架直升机在距离她三十米远的位置停下。 温临从前面那架下来,身后跟着的短发女孩抱着一台电脑。 身后,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金发男人被里面的人毫不留情丢下来,而后一群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从里面鱼贯而出,站成一排。 温临利索地松了领带,缠在手上,走近她,“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伤都好了吗?” 这里有最高级的药材和专门研发的药剂,她被带回来不过一周的时间,已无大碍。 “好得差不多了。” 沈满知看向被硬拖过来的金发男人,两手交叠麻绳捆绑、胶带封嘴,小指断裂,血流不止。 温临踢了踢脚边的人,抬抬下巴,“就是他强行要给你注射e类药剂是吧?” 沈满知视线略过男人的小指,想起那天在黑屋里,金发男人带着两个人突然出现。 男人眼神里充斥着变态的兴奋,翘着小指举着一支针剂,哄骗着她这是免疫力加强针,要给她注射。 可他不知,她坐在电椅上只有手被锁住,完全没注意脚下就被一股阻力绊倒,药剂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她硬生生拖着正张铁椅往后退去够墙上的自动开关,因此手腕也被铁锁摩擦出血伤痕累累。 双手解放的一瞬间,两个强壮的男人已经扑上来将她压倒在地,硕大的拳头砸下来,被她反应极快地躲过,强劲的风力擦过耳边。 还没来得及翻身,手臂便被抓住按在地上,一支迷你针剂注射进上臂三角肌。 不过一秒的时间,她另一手借力撑起,膝下提起撞击男人下身,掏出腰间别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中抓住她臂膀的男人的手腕。 金发男人还在庆幸,多带了一支备用装,正好用上,刚回过身就被一脚踢翻在地。 沈满知不知何时挣脱出两个人的禁锢,地上流了一滩血,侧身躲过拳击,又握紧手里的短刀纠缠上去…… “唔唔......唔唔” 金发男人被贴着胶带开不了口,头发乱成一团,面容乌青,使劲地朝女人的方向使挪动,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精致得体。 温临挥了下手,身后有人上前暴力撕掉胶带。 金发男人的嘴边留下赤红的痕迹,苍白的嘴微微颤抖,说着听不懂的本土语言。 温临翻译给她听,“他说只给你注射了小样,分量少,没影响。” 沈满知不语,神色难以捉摸。 金发男人焦急地朝温临说,但还是一直看着女人,眼神里带点不易察觉的兴奋感。 温临听完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看到效果,要注射正常量,你可以再试试。” 温临虽然是华夏人,但却是在国外长大,所以翻译过来的话多少带一点倒置。 沈满知漠然置之,“当废物利用吧。” 金发男人被拖着往工厂那边去了,胶带重新被贴上还在极力挣扎。 温临示意身后的其他人都回去,走到沈满知身边,“你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检查过了,目前看来都很正常,他们的e类药剂目前还没有成功的临床实验,所以戴尔才迫不及待地想找你试试。” 戴尔就是金发男人,药剂研发室一级人员。 “德瑞森事先不知道这回事,我去亲自看了,e类药剂的样本用量不大,几乎没有危害,他把人交给我带回来,说让你处理,承你个人情。” 发生这样的事,温临亲自去同事德瑞森那里走了一趟,以往都是只采取血样,她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但这是第一次沈满知要求他来接她。 对方说听到警报声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她已经放倒实验室的三个人,屋内仅有的物件散落在地一片狼藉,地上的打斗痕迹很是激烈。 而那个看似瘦弱的人就背靠在墙角,浑身都是杀气腾腾的阴鸷模样,没人敢靠近。 问过才知道,除了采样,他们还会对她的身体进行药性效果测试,包括那天在黑屋里看到的电椅。 “事先不知道这种话,你听听也就罢了。他随便放弃一个实验室一级研发人员,就想让我承情?”沈满知偏头看他一眼,冷笑,“他不是承我的情,他是承你的情。” 温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能保证,“有我在,至少近两年他们不会违背约定。” 他想起那天带这人回来后,满身的伤痕,“他们每次都对你动刑,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了也没用,我要是没了利用价值,不是分分钟死在那里?” 偶尔有凌冽的风呼啸而过,吹得肌肤生疼,她护目镜下的一双眼闭上,微微仰头感受暖阳。 “但是温临,我的命,在我自己手里,不在任何人手里。” 温临明白她的意思,“你太极端了,有些事没必要做绝,我和德瑞森之间牵扯太多,也不可能反目成仇,但你若愿意留在我这边,他不敢动你。” 说客的话,她每次来这里都能听他进一遍。 沈满知无动于衷,往回走,“这是第五次了,还有一年的时间。” 温临跟在她身后,震惊,“你不会想干掉德瑞森吧?” “我可没说这话,我明天回国,尽快把钱转了。” 说起钱这个事,温临想起来,“听你和我的下属说,我人傻钱多?” “哪能啊,”她回到屋里,勾下护目镜,“毕竟还是你财大气粗的工资,养活我这些年的。” 温临出手向来大方,还能顺手从同事德瑞森那里帮她捞一笔。 “说真的,你这次过来,情绪稳定多了。” 以往见她,从来看不到一丝生机,满身戾气,对什么都很淡漠。 温临都不怕德瑞森对她下死手,而是怕她自己不想活。 沈满知漂亮的眼睛微垂,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来,又掩去情绪。 “可能是解决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第六十八章 谁教你这么撩男人的 回国前,沈满知打了一笔美金给某基金会,之后落地京城。 在寺里住了一周,唐老收到消息山上赶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方丈将他引至西厢一处书房,留着满屋的手抄宣纸。 “她不让我们告知您。” 唐老捡起地上的一张宣纸,看着落笔的沉稳力度,沉默良久。 —— 新婚之后,沈满知这一走便消失了半个月。 秦德闵多次让秦宴风带着沈满知回家吃饭,他都敷衍过去了。 看着发给对方的消息石沉大海,男人有几分不耐,点了对面卫松的牌,“打完这把我先走了。” 周觅挽留,“别啊宴哥,才十一点,等会儿去asp玩玩,我喊了一些朋友过来。” 卫松痞痞地叼着烟,“去京尾,不然不去。” 秦宴风往后靠了靠,没再说要走。 于是一群人凌晨十二点出现在京尾。 卫松倚在电梯门口让他们先走,周觅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小少爷的心思,笑着和其他人上楼了。 秦宴风没进包间,借口抽烟去了外面走廊。 醉酒的女人一分钟内路过了三次,他咬着烟沿着走廊往后走,给沈满知打了个电话,拐进漆黑的安全通道。 这半个月里,她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没回过蓝湾,也没留宿枫桥郡。 “什么事?” 女人的声音带着睡醒后的慵懒和低哑,之前一个多月频繁见面倒不觉得,仅仅半个月再听到,挠得他耳膜有些痒。 他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在睡觉?” 沈满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寺庙作息很规律,她很早就睡了。 “嗯,”她拖过身后的抱枕垫在腰下,缓解了一下酸痛感,“什么事你说。” 她是一点消息都不看啊。 秦宴风搓了搓手,“什么时候有空,回秦家吃个饭,不是老宅。” 沈满知轻轻闭眼,“都可以,明天吧。” “在京尾?” “嗯,”沈满知突然眉间一皱,揉了一下腰,起身下床,“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男人应声,她挂了电话,扶着墙进了卫生间,身下一片淋漓。 秦宴风靠在安全出口的指示灯边,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沉默地抽完一整根烟后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秦宴风站在庭院门口等她,女人穿着长款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色是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是打车过来的。 秦宴风走过去,低声问道,“身体不舒服?” 沈满知倒是没注意,只是腰背时时阵痛,“不碍事。” 秦宴风走在她身侧一起进去,“你最近很忙?” 沈满知昨晚打完电话后就看到消息了,但想到通了电话就没再回复其他。 她以前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从来不会带走通讯工具,而且也没有人会联系她。 这种需要和别人汇报自己近况的感觉,让她有点不适,又有点排斥。 她神色冷淡,“有点。” 都是聪明人,她不想说的,他自然点到为止不会逼问。 一进门,常郁就给了她两个大红包,说是二老的心意。 其实从上次家宴上,沈满知就能明显看出,整个秦家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对比下来,常郁对秦宴风也仅仅是因为他原配儿子所以不待见,但家里迎进新人,她作为当家主母自是把一切安排得圆圆满满,并且对她还算是照顾。 比如同为女人,常郁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体的不适,把秦宴风支开后,亲自给她煮了一碗红糖姜茶。 常郁站在一边,淡淡道,“女孩子,要注意爱惜身体,少碰寒性的东西,引起宫寒,遭罪的是自己。” 沈满知安静地喝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筷,她嗜甜,偶尔会自己熬点来喝,但经常出门在外,基本上都是忍疼忍过去的,也不习惯被人照顾。 “谢谢阿姨。” 常郁让佣人来收走,倒是不在意她的称呼,“你和宴风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要抓点药来调理身体,你这样的情况,每次来都难受,生育也是问题。” 沈满知稍稍挺了一下腰,揉了两下,“暂时没有打算。” 常郁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她稍微红润一点的脸色,“也好,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上去休息会儿吧,晚点起来吃饭。” 秦宴风不在房间,她将羽绒服垫在床上,侧身躺下想眯一会,但是没想到暖气开得太足直接睡着了。 以至于秦宴风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床边另一侧鼓起的被子,女人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被热气熏得通红。 他站在床这侧,单手撑着墙面俯身下去,伸手探她的额头。 不是发烧。 只是片刻之间,床上的人就睁开眼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想要将人按在床上。 奈何男人的反应极快,放在她额头的手移开撑在她旁边的床沿,才不至于压在她身上。 两人之间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沈满知眼底微红,睡眼惺忪。 秦宴风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了,只是这样在床上的姿势还是第一次。 也不像是在调戏他。 沈满知看清人后,手有些僵,但看着男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这样放开又有些尴尬。 于是她半搭着眼皮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懒散一笑,抬头要贴上他。 秦宴风没动,也没躲。 “......” 失算了。 沈满知放开他,兴致缺缺,躺回床上,“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秦宴风没想到她倒是先发制人了,喉间发出一声轻呵,盯着她恢复淡漠情绪的一双眼睛。 撑在墙上的手松掉领带,掐着她的下颚俯身贴上她的唇。 “!” 他甚至是以接吻的程度咬着她的唇分开,沈满知瞳孔睁大,心底的震惊难以复加。 身上的被子被他一边用腿,一边用手撑住,她只得伸手推开他,却被秦宴风一手握住压在床上。 她蹙眉微微喘息,手腕握拳转动着想要挣脱,动不了一点,只会引起男人更多的征服欲。 “沈满知,”男人的声音嘶哑难捱,只稍稍抬起一点,“谁教你这么撩男人的?” 她第一次这么无措,翻车翻到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身上。 挣脱不了,她松了劲儿,身体不适,料这人也不敢拿她怎样。 “无师自通,”她舌尖抵了下犬齿弯唇,挑衅道,“你就这点本事?” 秦宴风也笑了,不同于以往的薄凉,眼底都是男人对女人的情色。 沈满知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侵犯感如此强烈的压迫。 她两只手被男人一手握住压在头上,隔着被子掐住她的腰,带着强势的情、欲落下她的唇上。 沈满知被迫仰头承受,眼底慢慢蓄起水光。 第六十九章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两人周身温度逐渐升高,沈满知在恍惚中看见秦宴风陷入情欲中惊艳的脸,分了一下神。 原本隔着被子掐住腰的手,不知何时贴上她的肌肤,撩开她的毛衣滑进去。 沈满知往里缩了缩想避开,惹起满身湿热。 她咬了一口,秦宴风吃痛稍稍移开,掀开眼皮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满。 他动情了。 沈满知平复着呼吸,微湿的一双眼自带妩媚动人的气质,她眉梢微挑扫过他动情的脸,泼了盆冷水,“我昨天刚来例假。” 看着女人眼底不甚明显的幸灾乐祸,秦宴风神色清明了几分。 手下的肌肤如绸缎般嫩滑,他慢吞吞收回手,撑在床上和她隔开距离,低头平复着呼吸。 沈满知视线下移瞥了一眼,这次学乖了,没再招惹他,等着男人自己从她身上下去。 秦宴风微乎其微的喟叹,下床朝浴室走。 随后就听到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 沈满知闭了闭眼。 实在是有趣。 —— 今年的除夕夜在这个月月底,按照以往的安排,茗馆会提前一个周闭馆,年后一个月再营业。 沈满知年关有事,所以提前将年终奖打入了他们各自的账户中。 阿飞兴冲冲地抱着手机跑下来,看到窝在角落的人,“知姐~我好想你~” 女人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底带着一丝嫌弃,“好好说话。” 阿飞一脸真诚,“真的!” “这周末就闭馆了,你要是不来,我们就要明年才见了......” 他可怜兮兮地滑步停住,脸上还是止不住的高兴,“不过今年年终奖甚是丰厚,娶媳妇的本存够了!” “不是要脚踏几条船?”她朝他手里扬扬下巴,“不多存几份?” 阿飞眨眨眼,装懵,“啊,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沈满知递给他一个眼神。 阿飞转移话题,指了指门口进来的人,“知姐你看,许秋姐又来接嘉哥了!” 许秋今天穿了一件沿至脚踝的黑色修身长裙,手里拿着精致的小包,摇曳着身姿走向吧台坐下,要了一杯酒。 女人放在台面的手撑着下巴,眼神带一点欣赏和痴迷,看着台上的男人。 沈满知收回视线,随口道,“他们俩最近怎么样?” 阿飞刺拉拉地抱臂坐在沙发上,撇撇嘴,来自单身狗的不屑,“果然不管什么年纪的人,谈起恋爱来,都是黏黏糊糊的,天天都要见面、牵手、抱抱,要是结婚了还得了......” 沈满知眯了眯眼,心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前两天的晚上,她在紧要关头泼了冷水,秦宴风从浴室出来后,去楼下给她拿了一个暖手袋,是上次去秦家老宅爷爷给她的那种。 还带着粉色花边的保护套。 男人眼底早已没有了情欲,把暖手袋递过去让她放肚子边暖暖,温润又绅士。 若不是亲自感受到他撕破禁欲感后的压迫感,她也许会对他继续撩拨,并且乐此不疲。 沈满知支在下颚的手揉了揉眉间,止住回忆。 “这小子怎么和林林走这么近?” 阿飞突然直起身子看向后门,声音带着几分护短的防备感。 沈满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陈林手里抱着滑板,撩开流苏垂吊门帘往里走。 陆哲像好哥们似的,单手把着和他差不多身高的陈林,另外一只手臂同样夹着滑板,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第七十章 那个女人对你有敌意 或许是阿飞不满的眼神太过明显,原本打算和人约饭的陆哲往这边瞥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后唇边的笑意扩大,带着陈林朝这边走。 “姐姐。” 陆哲放开陈林,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男生的敌意。 阿飞又重新靠回沙发,抱着手臂十足的傲娇,冷淡地瞥了陆哲一眼。 沈满知看了眼阿飞的表情,问陆哲,“你和小陈怎么认识的?” 阿飞眼眸微动。 陆哲拍拍陈林的背,没有了以往和她闲撩的不羁感,满身都是大学生的爽朗。 “我那天看他在小广场玩滑板,我正好也是学校滑板社的,就交流了一下,约好一起玩滑板,这段时间刚好有空,就过来玩玩。” 陈林笑着回应,“算是志同道合。” 阿飞发出一声轻嗤,“人家才不是奔着你来的,找你玩滑板只是顺道而已。” 陈林微愣,不明白阿飞为何这般。 陆哲终于发现这人的不对,“兄弟,我们有啥误会?” 几个人的气氛有点微妙。 沈满知出声打断,“阿飞,我有事和陆哲聊聊。” 陈林看着阿飞带着不爽的神色往外走,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知姐?” 沈满知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先离开。 陆哲坐下来,将滑板搁在一边,蹙眉思索道,“他对我有敌意,还是对你有敌意?” 沈满知招了下手,懒得回答他的蠢问题,“自上次之后,你来过几次?” 服务员拿着酒水单过来,她示意陆哲点一杯,她请。 陆哲随便指了个饮品,“就两次啊,第一次来这里玩,想着能不能碰到你,结果碰到了那个暗恋你的面瘫小子......” 还差点打起来。 沈满知抬眸看他,知道他说的是谁,“别乱说。” 陆哲挑眉,“姐姐你看不出来?” 沈满知不语。 她对感情向来淡漠,不会主动接受来自身边的爱意,包括她和秦宴风,都是极致的拉扯和试探之后,才保持在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距离。 但是对于姜樾,她以前一直把他当弟弟,自从上次在阁楼休憩,察觉到他的心思后,她与姜樾的来往便愈发的少了。 陆哲见她不愿意说,也没再多问,把正事告诉她。 “上次和你聊过后,那女人第二天就打电话和我说,让我不要再来接近你了,还多次嘱咐我,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似乎在害怕什么。” 陆哲看着她平淡的神色,“那天之后,她有个国家奖项因为被爆出抄袭、打压原作者被除名了,现在在学校都抬不起头,听说家里人要送她去国外了......是你做的?” 沈满知眼眸微垂,慵懒和野性并存,丝丝缕缕地从她身上蔓延出来,迷人至极。 “想要对付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她对你产生恐惧,吃一堑长一智,除非她不要命。” 冷酷无情的话被女人平平淡淡地说出来,换做常人,他觉得有些违和感。 但是放在她身上,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不然,也不会第一次在沙滩边,就被这人满身的孤傲感所吸引了。 “满知?” 性感的御姐音由远及近,许秋款步走来,不动声色地扫过旁边的男生,唇边勾着笑,“好久不见。” “许秋姐。”沈满知示意她随意坐。 许秋朝陆哲看去,“这位是?” 陆哲乖巧笑着回应,“认识不久的朋友。” 沈满知没反驳。 “这样啊,我看你们刚刚聊得挺开心,还以为是......” 许秋的嗓音撩人又黏腻,话没说完。 陆哲腹诽,明明就没聊几句,哪里看出他们聊得很开心了? 沈满知听出她想说什么,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一个弟弟而已。” 许秋眉梢轻挑,刚要开口,熟悉的味道就钻进鼻息,她偏头贴上男人低下的侧脸,“下班了?” 贺嘉揽着女人的腰,宠溺地笑,“嗯,久等了。” 他朝沈满知打了个招呼,“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叫上阿飞他们?” 沈满知懒散地挥了挥手,勾着浅淡的唇,“不用了,不打扰你们约会。” 热恋中的情侣拥着走了。 陆哲轻啧一声,“郎才女貌,倒挺般配,不过......我怎么感觉,那个女人对你有敌意?” 沈满知偏头,“陆哲,你进化成我的死忠粉了?见谁都对我有敌意?” 陆哲惊,“......你又没感觉出来?” 那女人在得知他不是姐姐的老公之后,表情都有点遗憾,而且听姐姐说他只个弟弟的时候,眼神又意味深长,他看了都觉得不对劲,甚至最后和男朋友贴贴撒狗粮的行为,他都觉得有点做作。 难不成,真是自己带有色眼镜了? 沈满知抬手示意他止住这个话题。 是有点感觉,但对她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嘴上功夫,她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直到在一次名流晚宴上,第三次见到许秋,这才勾起了她一点点兴趣。 自然是秦宴风亲自打电话问她,是否有空陪他参加一场晚宴。 那男人做事向来绅士得体,知道她不喜参与贵圈里的事,但身份摆在那里,避无可避,实在需要夫妻出席,他总是会先征求她的意见。 利益捆绑,她大多时候都是同意的,以秦太太的身份,其他随意即可。 于是陪他和一圈大佬碰完面后,秦宴风去谈事,她便独自去了后花园。 豪华的庄园别墅,她隐匿在角落的花圃旁的藤椅上,透过斜对面二楼的整片玻璃墙,看到了眼熟的人。 是蒋旭。 男人修身如玉地站在栏杆处,身后的人抱着电脑在汇报什么。 身材曼妙的女人从外面进来,万般风情,走到男人面前,细细的腰身抵着栏杆,和他面对面隔着几寸的距离,抱着手臂和男人谈笑风生,好生惬意。 那女人有点像许秋。 蒋旭被逗笑,垂眸揉了揉女人的头。 沈满知起身环顾了一下庄园的建筑设计,朝里厅走,顺着方向找到二号楼梯口,提起裙摆上楼。 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距离,看了眼门牌号,她停下,背靠在对面的墙上,屈着一条腿,低头剥开了下车前手里唯一留的糖。 良久,房门打开,女人娇笑的声音传出来,高跟鞋踩着优雅的节奏来到门口,终于回过头看到了门外的人。 是许秋。 沈满知舌尖抵着糖,看到她身后出来的男人,朝许秋慵懒地笑道,“好巧。” 许秋略带几分惊讶,不过片刻便收敛住,露出惊喜的笑意,“满知?你怎么在这儿?” 沈满知看向蒋旭,“自然是来玩的。” “啊,这是我朋友,”许秋向她介绍道,“蒋旭。” 许秋不是槐城人,没人刻意提起,她自然是不知蒋旭和沈满知的关系。 沈满知咬碎嘴里糖,轻声细语,又温柔缠绵,“刚刚在外面看你们那样亲密,我还以为,是许秋姐的追求者呢。” 许秋微凝,这话似曾相识? 蒋旭神色浅淡地落在穿着修身礼服的沈满知身上,眼底带着一点不耐,“你对所有同性都抱有敌意?” 这话她不爱听。 沈满知抬眸,冰冰凉凉的一双眼看着他,那种桀骜不羁的气质又翻滚上来,“干嘛用问句?” 她似非似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第七十一章 重要人质 许秋眼眸转动,拉了下身边男人的手,“阿旭,满知可能是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你别这样。” 蒋旭从沈满知脸上收回目光,喉间发出冷淡地一声,“嗯。” 许秋看着沈满知身上显露出来的倨傲,岔开话题。 “你们俩认识?” 许秋朝蒋旭娇嗔道,“阿旭你认识这么个大美女,怎么不跟我们说说?” 蒋旭蹙眉,“认识,但不熟。” 沈满知看着许秋搭在他身上的手,懒懒地瞥了男人一眼。 “我还以为我们多熟呢,不然你怎么能说出‘我对所有同性都有敌意’这种话。” 蒋旭侧眸看她一眼,只看到女人眼底明明灭灭的挑衅。 他回头对许秋道,“你先下去,我和她说点事,少喝点酒,有事联系我,别逞能。” “我知道啦,”许秋温柔回应,又看了看沈满知,像个知心姐姐般开口,“满知,阿旭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先下去了。” 沈满知落在许秋身上的视线极为浅淡,随意地抬了抬下颚以示回应。 蒋旭目送她走到长廊尽头,才转过身表情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珞的新闻,是你爆出来的?” 沈满知轻笑,“你不会自己去查?” 蒋旭和她之间,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般争锋相对,皆是由沈珞引起。 他作为沈珞同母异父的哥哥,自然是要护着她。 那天晚上沈珞哀求他帮忙撤热搜新闻,他尝试过了,用钱财、用势力,都撤不了。 “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但伪造证据,与污蔑无异。” 沈满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语气薄凉,淡然无味,“白瞎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你不信她会做这些事,还是......你只是单纯地对我有恶意?” “若你不相信她做过的事,那你便是蠢,”她冷冷地看着他,“若你对我有恶意......” 她笑不及眼底,“那便罢了,也不缺你一个。” 蒋旭抿直唇角,“沈满知,你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不可一世?” 沈满知讥诮,“第一次知道?” “别动许秋。” “你喜欢她啊?” 蒋旭神色平静的看着她,沈满知了然,“你不知道她在和我朋友谈恋爱?” “而且我这朋友,上个月还被人弄断了手,”沈满知眸色深沉,微抬下巴漠然道,“你要不要去问问沈珞,她是找了你身边的谁,动的手?要是许秋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男人的眉间轻皱,“你什么意思?” 沈满知瞧着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多说无益,点到为止,不然又得说她污蔑了。 一边是妹妹和朋友,一边是喜欢的人。 竟然命令起她来了,那就让他也做一次选择好了。 —— 从酒会上提前离开,沈满知开车从停车场出来,平板调出槐城的交通地图,发了条信息给秦宴风。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入主干道,纪未眠别上一只黑色耳机,摘了手上因为参加宴会戴的首饰,握着方向盘向着地图上的红点驶去。 同一时间,某市局领导聚餐的小馆散场,几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拥护着出来,谈笑间大都是官腔吹捧。 穿黑色a字工作裙妆容精致的女人拿着文件迎面而来,脸上带着些焦急。 一群人中难免有心猿意马的男人,一张油面宽脸猥琐笑着伸手就要拦住女人的腰身。 站在他身边另一个年龄相仿、稍瘦的中年男人蹙了下眉,背负着手,从女人的另一边绕开,眼神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厌恶。 错身而过的时候,女人拿着文件的手指微动,反手贴上了夏如宾的西装口袋。 然后借着空位错开骚扰男人拦腰的咸猪手,低着头退了两步,声音微颤,“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先生了。” 因为是官员明面上的聚餐,素食简餐,这样强行要拉一个女人还是不妥,咸猪手讪讪收手,打着哈哈笑着和一群人走了。 女人避开人群走到安全通道,挂上一只无线耳机,打开手机连上虚拟端网络,边走边听到耳机传来的声音,顺利退幕。 沈满知车子停在离小馆两条商业街的地方,抬手划拉了两下平板屏幕,杂乱无章的紧密线条区域下闪动着一个小红点。 她往后靠了靠,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低眸浅淡地掩去情绪。 片刻后,小车往环城高速驶去。 开往平地高速口的时候,红点显示的距离与微弱的蓝点显示距离很近,纪未眠通过etc(电子收费站)之后,慢慢加速,在进入高速路的减速带跟上了一辆小车。 这条高速行驶路段单一,是开往邻城和两城交接海景别墅区方向,也就是蓝湾。 她与前车保持近两百米来的距离,听着导航报来的道路信息。 接近别墅区的边界有一个减速带路口,再往前行一千米处有两处路口,因为地势与路线的关系,原来的国道几乎被废弃,新国道是开往邻城最佳选择。 沈满知的车速一直很平稳,看到屏幕上因前车减速而在缓慢接近的两点,早期造成的创伤条件反射般窜进神经里。 女人神色突然冷了几分,还未转接联系人的通话中,她压低了声色,“发定位,让人直接开车过来。” 得到回应后,通话转接到另一个联系人,沈满知变道往减速带方向与前车分道,驶向别墅区。 耳机里传来杂音后,她字字清晰冷静,“槐城高速g216国道……下辖区转弯的路段监控,时间从昨天晚上七点开始,发给我一份。” 再跟着前面的车开,必定经过新旧国道分道口...... 请君入瓮是吗? 沈满知沿着环海公路溜了几圈,甩开身后的车,开进蓝湾小区。 秦宴风没有回来,她拿着平板回房间,只只不知何时跑出来赶在她关上门前挤了进去。 “喵~” 只只在女人身边转着圈,不停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确认是熟悉的人之后,便主动伸出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沈满知避开它的身体,抬脚去衣柜拿了套睡衣,把傻白甜赶出浴室关上了门。 只只站起身子趴在门上抓挠了几下,无果,于是跳上床趴着,尾巴把自己圈起来,对着浴室的门静静等待。 沈满知用毛巾揉了揉头发从浴室出来,拿起平板查看二十分钟前发来的邮件,是一段监控视频。 她去厨房烧了一壶水,等待水开的时间,把视频看了两遍。 秦宴风当晚没有回来,只是回了她一个“好”。 上一条消息,是她离开宴会发的那句:今晚我回蓝湾。 第二天,全城都收到了官方新闻:槐城市政要员夏如宾涉案革职。 秦宴风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结束公司的会议回到蓝湾。 客厅里的一幕让他有些意外,以至于把钥匙放在台面上都几乎轻得没有声音。 女人穿着简单的毛衣和牛仔裤,面向沙发里侧蜷曲着睡觉,腰间有很明显的半月轮廓,又细又薄。 盘起的秀发散落了三两缕从后颈滑进后背,淹没在毛衣领口处。 他视线从沈满知腰间后移,只只保持着和女人一样的姿势贴在她的背后,毛茸茸地炸开一圈的长毛。 秦宴风回房间拿了一张薄毯出来,提溜着只只放到一边,把薄毯搭在女人身上。 见沈满知没动静,他便回过身,只只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原本要舔毛的脑袋愣住,带着疑惑的眼神歪头和主人对视。 秦宴风抱走只只往书房走,竖起手指抵在嘴边示意怀里的猫别开口。 他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接通了视频。 只只乖巧地趴在男人的长腿上,主动蹭着那只盖在脑袋上敷衍的大手。 视频那头是个年轻的男子,手边摆着很厚的一本书,钢笔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靠着身后的椅背,低头翻着一些资料。 “昨晚夏如宾的车祸,前一天晚上就有一伙可疑的人在周围打探,说深一点,”易文疏抬眸,深蓝色的眼底晦暗不明,“是在制造现场。” “制造的现场结合夏如宾的车祸事故,我有点印象,但不能很确定,所以我回国调了一份档案,很巧的是,这件案子我们都很熟悉。” 易文疏没再说话,在调到档案后,他联系两件事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秦宴风手中握着六棱角的玻璃杯,转了两圈,沿着只只的背脊往下顺毛,微微抬眼,明白他的意思,“g216新国道还没完全开通的时候……两年前的重要人质?” “对,也是我们在暗中探查时遇到的那场反杀。” 易文疏说到这儿的时候,难得笑了下。 在那场预谋已久的暗杀中,那个所谓的重要人质,在只有一个队友来救援的情况下,玩了一手漂亮的逃脱。 两年前,两人得知g216旧国道的异样,亲自去那边找了一处观测点。 凌晨四点左右,一辆黑色皮卡在外省开往槐城方向的高速上飞驰,因为才入夏,一望无垠的天际下万点繁星。 在快接近事故地点时,皮卡减了速,可能是考虑到马上要经过转弯事故易发路口。 司机很正常的思路,过了转弯口就要加速,谁知还没提速,便和对面没有开车灯的小车同道对向相撞。 司机打了一半的方向盘,想不要命似的,用另一半车身直直撞向对面的车。 在撞翻那辆车后,皮卡沿着高速边缘滑行了一段后熄火,司机好像显得特别冷静,闪开车灯就要启动车子。 高速路外的荒草中窜出来二十多个人,绳索和铁钩如野草成精般钻出来,迅速地控制住皮卡。 现场就是出警后目睹的全场,当时的监控正在维修中,除了参与事件的人,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两个离得远,限制视野范围的望远镜只能看到皮卡驾驶座的人戴着连衣帽和黑色口罩,用力推开车门弯腰越过偷袭者的刀刃。 视野到这儿已经模糊了,人太多,纠缠在一起,夜色又浓,只能隐约看到其中灵活的影子游刃有余地避开所有伤害。 当然,所有的现象只是他们地猜测,至于皮卡司机是不是真的反应不及就撞了上去,或者是故意撞上去的,他们无从知晓。 大概几分钟后,一辆黑色小车出现在这条高速路上,秦宴风眉梢一挑。 在经过混乱的现场时,小车灵活移位,巧妙地错开停在道路上被撞击惨重的车辆,直接撞飞几个纠缠的人。 就一霎那的时间,那只露一双眼的人,拉着车门跳跃起抬腿绞住一人的脑袋后翻身,双手抓上车子的顶檐,轻松的从窗口跃进车里。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又利落。 秦宴风拿着望远镜的视野里,看到那人纵身一跃时,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腰线。 没有任何损失下,能在一场有计划的谋杀中快速且不费枪弹的逃生,他记得易文疏说了句什么,腰好细。 第七十二章 非要主动帮你顺毛 “三泉出事后,京城陆陆续续派了三拨人下来,处理了一部分人,各家蠢蠢欲动,像夏如宾这样级别及以上的,更是连替罪羊找好了。” 秦宴风拍了下只只的身子示意它下去,“没想到,他是第一个被公示出来的。” “杀鸡儆猴。”易文疏合上文件,他瞳孔微缩,突然抬起头。 秦宴风知道他要说什么,“重要人质。” 易文疏打了个响指,“没错,夏如宾出车祸的事故现场,和两年前那场人质逃脱的现场,几乎重合……也就意味着,夏如宾是被舍弃的,他们的目的是两年前的人质。” 只是还有一点不解,“但是,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夏如宾,沈满知也想知道。 她蜷曲在身前的手捏着毛毯一角,秦宴风开门回来的时候,她就醒了,意识回笼,但是躺着没动。 处理夏如宾这件事,是司佲的计划。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能走到g216国道上去。 她起初还以为是巧合,看了监控才知道,是冲她来的。 易文疏那边传来键盘飞速的滴答声,“也就是说,夏如宾也和两年前的事情有关。” 秦宴风朝门口看去,只只趴在那里往外使劲扒拉,喵呜喵呜地叫。 “人质这次并没有出现,那就查一下,两年前夏如宾接触的合作对象都有谁,主要查和实验室合作过的。” “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点了根烟,手里转动着银色的打火机,“最近没事,回来做什么。” 易文疏冷哼,“结婚了就不搞事业了?上次凯文把你的婚戒设计图给我看了,你把那颗粉钻送给你太太当戒指?” “啊,有问题?”秦宴风若无其事地把打火机丢回桌上,“我拿来也没用。” “......” 易文疏似乎有点惊讶,想到他那颗粉钻的来历,最后只能轻啧一声,“你高兴就好。” 他看着对面淡漠无味的神情,突然一笑,“你还没碰过她?” 秦宴风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淡漠地开口,“挂了。” 他关了视频,走到窗边站了会儿散着身上的烟味儿。 只只坐在门口,回头瞅着他舔着自己的前肢。 秦宴风走过去打开门,书房正对长廊尽头的餐桌。 沈满知懒散地低头靠着台面,手里拿着一杯水,听到声音,掀开眼皮看过来。 寒冷刺骨的冬天,她穿着单薄的毛衣,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机。 只只直接扑到沈满知的鞋子上,扯兔头扯得忘乎所以。 其结果就是,兔头终于和栖息已久的鞋子分离。 只只伸出前脚刨了刨兔头,似乎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乖巧的坐下身,歪头看着地上的“玩具”。 沈满知垂眸,片刻间,眼底已恢复如初。 秦宴风看着只只做错事的模样,不经意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回蓝湾这边了?” 蓝湾并不是离宴会地点最近的地方,甚至是最远的。 这是第一次她在蓝湾留宿。 沈满知蹲下身,纤细的手覆上傻白甜的头,“这是我们的新房,是吧?” 秦宴风等着她说一下句。 女人抬起头看着他,笑得漫不经心,清冷又带着柔软,让人落入她的温柔陷阱。 “我生理期过了。” 开着中央空调的客厅中,空气似乎都浓稠黏腻起来,一时没人说话。 两个人之间似乎像是有磁场般,谁走错一步,就会打破平衡。 “喵~喵~” 只只躺在地上翻开肚皮,前肢抱着女人的手往下,沈满知低头,手也触及到一片柔软。 她听到男人很轻的一个“嗯”字,像是她的回应,又像是随意施舍的答复,意味不明。 秦宴风推门进了主卧。 沈满知张开五指轻轻地在傻白甜的肚子上打圈,收敛了笑意,眉梢舒展开来,一身的松弛感。 她看着地上摊开的一团,低声道,“非要主动帮你顺毛,才肯给台阶下,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 秦家老宅。 棋盘上,交错纵横的白棋攻势凶猛,黑棋零散始终落于下风。 沈满知落棋的速度只快不慢,出其不意地落在一片白棋包围的边缘,里应外合。 秦老爷子将要落子的手滞了一下,沉思片刻落在另一处。 “你三爷爷前几天就打来电话让我告知你,年前有空去大院找他,上次说好了,要带你去训练场玩玩,你和阿宴一起过去,有个照应。” 沈满知不紧不慢跟上,另一只白净的手搭在瓷盅上,指尖夹着一颗黑子,迟迟未下落。 那天晚上,她说完那句聪明暗示意味的话之后,男人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换了一套衣服,是西服,手臂搭着一件深色大衣。 她微微挑眉,心想,不会给人整恼羞成怒了要离家避开她吧? 那挺好的。 “我回公司开会,晚上十点的飞机,要出差一周,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等我回来。” 男人仔细交代完,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狭长的一双眼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柔软。 沈满知目送他出门,久久未动。 她还是低估了这人的忍耐程度。 “年前事多,他前天出差了,大概一个周左右。” “这么忙?他回来只能刚好赶上过年。” 巧妙地避开危机,她又如法炮制,“我可以自己去。” “您是否告诉了三爷爷,关于我母亲的事?” 秦老爷子执棋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家宴上,三爷爷当着众人的面、甚至驳了二奶奶的面子,说欣赏我一个声名狼藉的晚辈。” 她稳稳落棋,绝处逢生,“我不知,他是真的欣赏,还是等我跳的另一个火坑。” 秦老爷子不着急下棋,皱褶的眼皮底下闪过一丝精光。 她从容不迫地说出这番话,看似寻求帮助,实则是想知道秦家站队。 他淡然一笑,“你三爷爷年轻时便行军作战,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他说欣赏你,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特质。” “可是我并非天生骨骼奇特,不知他看中我什么……” 秦老爷子被她一本正经的话逗笑。 沈满知继续道,“排除这些,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他和您一样,也知道我母亲的事。”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就能仅凭一面之缘,德高位置的老人就能看出她的特别。 秦老爷子喟叹一声,该说她是真的聪明,还是防备心太重? 也难怪老三儿欣赏她。 这可是他亲自挑选的孙媳妇。 秦老爷子思考的时间拉长,掩去眼底透出一瞬的傲娇。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三爷爷那边你放宽心去,他多半是欣赏你。” 另一半是什么,不必问她也已经知晓。 “倒是他的小儿子秦倦,你要多留个心眼。” 第七十三章 听说侄媳妇很厉害 去大院那天,天气放晴。 三爷秦显家亲自派车来接沈满知。 女人拿着一柄黑色的长伞倚靠在一家五金店门口。 黑色工装裤拢在战靴里,修饰出一双长腿,同色系冲锋衣拉链拉至顶抵着下巴,呼出带雾的寒气。 店铺老板从后面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螺丝刀丢在台面上,“这个最顺手。” 沈满知拿在手里握了握,用握住一把匕首的姿势。 店铺老板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帅气,气质冷淡的女人,一时没看懂她什么意思。 她把螺丝刀放在玻璃台面上转了两圈停住,指了指台面上摆放的口香糖转筒,“拿一个绿色的薄荷糖。” “……” 店铺老板抽出一个给她,“三块。” 路边停下一辆黑色红旗,按了两声喇叭。 沈满知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抽走两个棒棒糖,示意老板不用找了,转身朝路边走,上了车。 店铺老板拿着五块钱,看着台面上的螺丝刀,又看着开走的红旗,想起这人最开始来的时候问的是,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军区大院并不在市区,而是在县城郊外。 布哨的岗口自动放行,沈满知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起下高速的一辆车,停在关卡外面,无法进来。 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房区门口,沈满知推开车门下车,就听到浑厚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 秦显家一身军装,朝身后的年轻男人道,“你要和我们一起过去?” “我出去接个朋友。” 秦倦穿着休闲的纯色系毛衣,外面套一件皮夹克,踏出门槛,抬眸就看到厅外的女人。 他微微颔首示意,勾起满身的痞气,“哟,侄媳妇。” 沈满知单手杵着黑色雨伞冷淡地瞥他一眼。 “没大没小。”秦显家故作冷意的瞪了小儿子一眼。 秦倦不甚在意地挑眉,往外走了。 “三爷爷。” 沈满知走上前,礼貌问好。 秦显家见到来人甚是高兴,半百的男人,精气神十足,“你是要在这边休息会儿,还是现在出发一同与我过去?” 沈满知眼底盛着盈盈笑意,“现在就去。” 车库里开上来一辆绿色的越野车,沈满知跟着上了后座,开往训练基地。 训练基地似乎人很少,沈满知跟着秦显家一路穿过大操场,偶尔有零零散散穿着军装的人停下和秦显家敬礼。 有的会光着上半身满身大汗从旁边的训练室出来,见到长官身后跟着女人,倒是先害羞起来打了招呼便快步加紧离开。 她瞧见小年轻薄薄的腹肌,收回视线,“这边人倒是很少。” 秦显家看着她略带疑惑的表情,解释道,“这边只是士兵们个人的单独训练场,集体训练在另一个地方,你不是军队的人,我就不带你过去了。” 两人在一处训练室门口停下,沈满知看见门口上方亮着灯屏:骑射靶场,中等难度。 视野开阔的绿地,策马奔腾的健硕男人俯身抽出三支箭,挺直背脊,瞄准目标拉弓满月,与身下的马到达浪的最高点时,箭羽呼啸而出,命中靶心。 马背上的人纵马驭停,侧身时漏出一张古铜色皮肤深邃又精致的脸。 “现在军队里还有骑射训练?” 骑射放在古时,是礼仪技艺,也是防御外敌的重要战备。 秦显家看着远处的男人,眼底流露出赞赏的神色,“是个人训练场,这里目前为止,也就进来过两个人有这样的成绩。” 他问身边的人,“想试试?” 沈满知眉梢微动,骑射技艺,从古至今都是一门高超且贵气的运动,训练难度极高。 她有点无奈,“三爷爷如何觉得我有这能力。” 秦显家爽朗一笑,朝远处的人看去,“感兴趣吗?” 沈满知看着男人身下那皮马,神色微动,“倒是有点。” 秦显家带她退出来到下一间训练室,“那先试试这个。” 射击靶场。 秦显家显然把她当做队里的人了,这玩意儿也敢让一个外人碰。 秦显家熟练地拿起桌上准备好的弹夹上膛,枪枪命中红心。 “试试。” 沈满知换好衣服出来,门外有穿训练服的女人站在她身后准备辅佐。 她低头动作随意地组装,握起枪的那刻,神色锋利冷沉,后坐力极强,她却纹丝不动,出手就是九环。 “好!” 秦显家拍好称好,笑道,“基础不错,练过?” 沈满知又上了一梭子弹夹,谦逊道,“在京城读书的时候,去俱乐部玩过。” 秦显家拿着镜筒看她命中的红色靶心,让她和自己比比。 两人在训练场待了一下午,沈满知出乎他的意料,射击、格斗、骑行……包括她最后去的骑射训练场,纵马飞跃、羽剪出鞘,命中率达到了百分之四十。 穿着骑射服的女人勒马悬停,长腿夹在马背两侧,腰细薄背,发尾扫过侧脸,回头露出肆意张扬的笑。 晚上秦显家带着她回大院吃饭。 秦倦不知道去哪儿了,就他们两人。 秦显家高兴,拿出好酒拉着她喝了几盅,闭口不谈为何看中她,沈满知也没问,毕竟她今天也算玩得酣畅淋漓。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喝了一杯就不肯再喝。 秦显家没劝她,恰好有电话进来,他安排人送沈满知回去,便转身去了楼上书房接电话。 厨房端来一碗滋补鸡汤,管事阿姨说是三爷爷亲自让厨房熬的。 沈满知不疑有他,坐在宴厅慢慢品尝。 从宴厅要穿过一条长廊才到会客大厅,沈满知喝完鸡汤,嘴里一股药膳味道,她剥了个棒棒糖叼在嘴里,离开宴厅。 “听说侄媳妇很厉害? 还没走到长廊,便听见熟悉的欠抽声音。 她回头,二楼的男人挽着衬衣袖口慢慢悠悠踱步下楼,嘴边勾着浅淡地笑朝她走去,“敢不敢比比?” 激将法。 沈满知嚼碎了口中的糖,舌尖低着管口,明媚一笑,“好啊,赌什么?” “你输了,以后每次见我都要礼貌打招呼,叫我七叔。” 她听着男人嘴里的话,心底哼笑。 “你输了呢?” 第七十四章 秦宴风的新婚妻子 秦倦解开领口两颗纽扣,走近她,微微压身,与她靠得很近。 “任你处置。” 他把字句咬得极其暧昧,若有若无的气息扑散开来。 沈满知一脸淡然,碎糖抵在左侧腮帮,掀开眼皮看向他,骄横的气焰跃然而出。 空置昏暗的房间,白纱窗帘随风而动,黑影白影互相压制,一招一式且柔且刚,致命封喉。 “侄媳妇这么狠啊?” 秦倦被沈满知压在地上,他撑在地上的手肘立起,握住女人的手腕,缓解喉间的力道,汗水顺着眉骨下滑。 他还有心情调侃,唇边勾出邪气的笑,手猛地往上举过头顶,身上的人失力俯身向下。 秦倦借势翻身,以下蹲的姿势将人制服在地。 沈满知比他更邪气,玫红色的细糖棍叼在嘴角,丝毫不惧地看着他。 “怎么,还没了解清楚吗?” 话刚落地,她就抬腿下压往男人身上压去,不知是不是今天运动量太大,她有些力不从心,压下去的力气只有三分之二,却足以使局面反转。 秦倦看着她的状态,游刃有余地接住她的拳头,一来一去间又是一番搏斗。 沈满知身上有点发热,狠厉的劲儿没完全使出来,以至于摔倒在地时没有任何支撑力。 是秦倦弯身抬了一下她的腰,结果她刚站起来就将他扣住肩胛按在地上。 啧,是真的劲儿大。 秦倦侧躺在地,没再发力,嘴边的括弧上扬,笑得俊朗又慵懒,“我输了。” 沈满知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冰冰凉凉地看了他一会儿,嘴里抿掉最后一颗糖粒,“承让。”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我先回去了。” 秦倦仰躺在地,看着她微红的脸,放声肆意笑道,“惩罚不要了?” “下次再说。” 沈满知伸出手两指并拢往后挥了挥,从容不迫地往外走。 秦倦抬手抵在额头,舌尖抵了抵腮帮,小丫头片子,下手还挺狠。 “你对她不敢兴趣?” 冷欲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穿着羊绒长裙的人抱臂倚在门口,眼底含着打趣地意味。 秦倦抬眸,“什么?” 许秋偏头媚笑,“不然她喝了药,你怎么还把持得住?” 他眼眸微动,想起沈满知明明凌厉的动作间总是夹带犹豫和卸力,原来不是给他面子,是她被下了药,力不从心。 “她结婚了,”秦倦坐起身来,面上带着几分严肃,冷冷地看着她,“分量有多少?” 许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秦倦一向来者不拒,更是喜欢美色佳人。 所以来找秦倦的路上,她的车在岗哨外无法进去,还是从管家那儿意外得知,来人是秦家新进门的媳妇,沈满知。 她还以为,两人会在房间发生点什么呢。 秦倦头一次这般冷淡对她。 许秋卷曲着头发的手慢慢松开,柔声道,“正常量,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会见效,她那样的,不是正中你喜欢吗?” 漂亮、性感、冷艳而不自知,是万种风情中最夺人眼球的美。 秦倦挫了下牙,有些微怒,“那是我侄媳妇,秦宴风的新婚妻子!” “那又如何?” 许秋仿佛并不在意这种身份,听他这般说有些不爽,眯眼道,“不过秦家不受宠的长子罢了,你还怕他了?” 秦倦打了个电话出去,等那边接通后,不同于发怒的神色,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懒懒道,“勉强送你个夫妻共枕的机会。 我会让人跟着她告诉你地址,若是一个小时后没见到你,我就去接她回来。” 许秋神色微变,“秦倦,你和我作对?” 被叫到的男人收起电话,“你尽快回京城吧。” 她面露不爽,“赶我走?” 秦倦神色略带一点阴鸷地看着她。 “许秋,我们之间不谈秦家,是朋友关系,涉及秦家,你顶多算是可有可无的世家小姐,随时可以被秦家毁掉。” 第七十五章 要不要我帮忙 许秋脸色苍白,秀眉竖起,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能说出这种话。 “秦倦,你再说一遍!” 秦倦从地上站起身,刚刚没等对方回话,他便直接挂了电话。 有大院专门派人接送贵客的司机传来消息,沈满知到哨岗处,就下车被其他人接走了。 他言简意赅:查,继续跟。 “秦倦!” 面前的人久久不理自己,许秋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别仗着蒋旭那痴情种喜欢你,我就能容忍你,”秦倦眼底对她厌烦的情绪第一次出现。 “动谁都行,别碰秦家的人。” 许秋眼角微湿,一双潋滟的眼睛勾人怜爱,她咬了咬唇,转身就走。 耳边的聒噪停了下来,秦倦看都没看一眼,状似掏了掏耳朵。 门边的黑伞被主人遗落在这里,孤零零地靠着墙,同暗沉的房间融为一体。 秦倦突然想起将人压制在地时,她隐隐透出来的欲和媚,犹如开得正艳的玫瑰,待人采撷。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插着兜往外走,神色淡漠又随意。 可惜了。 —— 沈满知是在和秦倦打斗间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快速回味了一下进口的东西,唯有那碗鸡汤她没多想。 离开那间房后,她耐着性子给青雀打了电话,让他在岗哨处等着。 从大院的车下来回到自己的熟悉的车间,沈满知的身体才松弛下来。 青雀目不斜视,加速回返,“袋子里有药。” 治什么的药不言而喻。 沈满知闭了闭眼,神色又倦又难忍,她摸索着身边座位的口袋,掏出一瓶矿泉水三两下便喝掉一大瓶。 口干舌燥,精神和力气都流失得极快。 她又摸了两下,碰到药片,仰头放进嘴里,苦味儿蔓延,来不及皱眉,便喝完了剩下的水。 但仍然躁动且不安,越来越难捱。 沈满知握紧拳头遮住眼睛,咬破嘴唇尝到一点血味儿才勉强的冷静了一会儿。 “有人跟着我们,” 沈满知掀开眼皮,神色冷淡又迷离,“是秦家的车,没事。” 车子开往枫桥郡,沈满知已经浑身发烫,青雀在离她一米之外送她上楼。 关上门,她直奔浴室,蓬头冷水直接落在脸上,湿发湿身。 欲火难焚。 她光着脚走出浴室从冰柜里拿出瓶装水,边喝边往回走,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坐进浴缸开始放冷水,至蔓延锁骨下,她关掉开关,手肘撑在两侧稳住要下滑的身子。 寒气刺骨的冬天,沈满知泡在一缸冷水里,身体发烫,仅仅是表面降温。 她眉头微蹙,缓过一阵急流。 秦宴风赶回来的时候,浴缸里的水都变得温凉,他捞出水里的人打横抱起,水花落了一地。 沈满知惊醒过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眼眶又湿又红,楚楚可怜,妩媚撩人。 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只是生理现象,她心里仍然纹丝不动。 秦宴风一脸冷色,给浴缸重新换了温水,他手下的身体发出细细的颤动。 喉咙滚动,他低声询问,“要不要我帮忙?” 沈满知闭了闭眼,偏头不看他,“……不用。” 声音嘶哑又柔媚,叫出来一定很想让人蹂躏。 秦宴风将她重新放回浴缸,握着她的手防止她身子滑下去。 沈满知手指微动,浑身没劲儿,连挣脱的动作都像是在勾他。 秦宴风一言不发,半跪在地。 他拿下蓬头,打开温水,从她头上冲下去,水流漫过整张脸,昏涨的头开始慢慢回温好转。 沈满知侧扒着浴缸,纤细白皙的手腕扣在瓷砖边沿耷拉下去,又娇弱又无力。 “你出去吧,我缓缓。” 她连他为什么突然回来、又怎么知道她的情况这样的废话都懒得问,闭着眼,浸泡在水中。 秦宴风看着水中衣物紧贴在身的窈窕身姿,突然想起那天在老宅,她在沙发上休息,茶几上的透明玻璃杯里有一朵揉烂的粉色玫瑰。 衬得她这般又娇又欲。 第七十六章 他怎么会屈尊降贵 秦宴风从外套里拿出一支药管,单手撒开封口,递到她嘴边。 沈满知抿唇偏头,脸上有明显的抗拒。 他另一只手禁锢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道,“缓解的药,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沈满知这才回头,看着药管里深褐色的药水,不由得皱眉。 娇气。 秦宴风直起身子,握住她手腕的手臂绕道她的后背,将人往上抬了一点,带着漫不经心地威胁,“不喝,我就抱你去床上。” 后果不言而喻。 沈满知本想拿起自己喝,奈何没有力气,就搭在了他的手上,凑近喝了两口便不再喝。 但凡她有点力气都会跳起来暴打秦宴风的头,给她喝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嘎了她更痛快。 看着她喝了药如临大敌的排斥感,秦宴风也略带一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药管,真这么难喝? 沈满知突然收回手放在身前,身子蜷缩着就要往下滑,要不是被秦宴风给拽住,她又泡进水里了。 “放开……” 她语气含糊不清,欲念难捱,推搡着他的身子,把自己圈起来。 他靠在浴池边半搂着她,俯身将浴缸里的水继续更换新的温水进来。 还没离开,脖颈便贴上滚烫的肌肤。 沈满知一边推搡着他,一边又压抑不住身体的本能往面前的人贴近,她埋头在男人的颈窝处蹭了蹭,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惬意。 可意识又时不时拉扯她一下,于是她又用额头抵着他拉开两人的距离。 欲拒还迎。 秦宴风被她蹭得火大,搂着她后背的手滑下去抱住她半个腰身,收紧,动作变了味道,两个人中间仅隔着浴缸。 沈满知还没退开,就被掐着脖子被迫抬头,眼眶湿润,面前压下一片阴影。 “嗯……” 秦宴风吻住了她,怀里的人一时愣住没动,只是身体反应根本来不及控制,他明显感受到手下的身子抖得厉害。 吻得深了,他能听到唇齿间遗漏出来女人细细的呜咽声。 沈满知推搡他的手抵在他胸口就没收回过,直到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秦宴风才离开她的唇。 随后肩膀就被狠狠咬了一口,沈满知整个脑袋都靠在他的肩上,嘴里松了劲儿,但没离开,抵在他胸口的手也改为环抱住他。 芊芊细手越收越紧,恨不能将自己嵌入他身体里,等她终于缓过身上令人羞耻的反应后,又是大汗淋漓一场。 秦宴风给的药终于见效,缓过这一阵,沈满知精神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她冷静地松开手,趴在浴室里平稳呼吸。 “……你出去。” 她声音嘶哑又娇媚,勾得人心恍惚。 利用完了就丢,很符合她的性格。 秦宴风眼底神色有着非常沉重的欲念,却只是镇定地将浴缸的水放掉一些,确认她不会沉没在水里之后,才放开她。 然后又把药管递给她。 “……” 沈满知这次没犹豫,自己使了点力,就着秦宴风的手喝完了,然后面向墙壁就不再看他。 秦宴风看着沈满知不再颤抖的身子,跪在地上的膝盖支起缓了缓,才起身离开浴室。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浴缸里的水再次变凉,沈满知才彻底清醒,她上身就是一件黑色背心,现在觉得极冷。 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门口椅子上放的干净睡袍。 沈满知视线微凝,擦着头发的毛巾按在脸上呼了一口气。 客厅没人,但有一件湿漉漉的外套搭在沙发的扶手处,楼上就只剩卧室,他总不可能去她的床上,指定是走了。 她倚在门边慢吞吞地把头发擦干不再滴水,这次才换上睡袍上楼。 阁楼没人,她一头扎进被子里,揽过粉色兔子公仔就睡过去了。 秦宴风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楼道的窗户口处点了根烟,寒风直往里灌,体温在浴室开始上升,一直降不下来。 烟雾缭绕,他散了会儿味儿,浑身的气场忽变,眯着眼狠狠咬了一口烟蒂,走回去开门。 浴室没人,他沿着台阶往楼上走,垂睫慢条斯理地解开手上的腕表,眼底的情绪又沉又暗。 秦宴风刚解下的手表落在掌心收拢,脚步停住,沈满知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公仔被她抱在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他眉梢微动,突然没了撕破禁欲后的野性,身上的松弛感顿现。 算了。 来日方长。 沈满知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腰背有些疼痛。 她翻身起床下楼,洗了澡喝了点水才想起台面上的手机。 京末给她打了两通电话。 还有昨晚上秦宴风的,她手机习惯性静音,全没听到。 沈满知靠在岛台边喝水,回拨给京末,“什么事?” “来趟京尾吧,司佲要和你有话要谈。” 沈满知咬住舌尖,确定自己没听错,“好。” 司佲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向来都是发密件,或者通过京末联系她。 沈满知突然想起什么,偏头看了眼沙发扶手处,昨晚那件外套不见了。 也就是说秦宴风昨晚没走,是她睡着后,他又回来了一趟带走了衣服。 沈满知垂眸掩去几分情绪,上楼换衣服出门。 “我还以为他亲自过来了。” 沈满知含着糖靠在五楼贵宾室门口。 京末手里拿着笔记本走进去,调侃道,“他怎么会屈尊降贵,是语音通话。” 是了,都不愿意视频。 京末还是想不明白,司佲在傲娇个什么劲儿,和她视频通话就敞开胸怀,能骂她骂得狗血淋头,到了沈满知这边,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一个。 沈满知跟着上去,坐在第一排,摊开京末递给她的,盖有粼江内部印章的绝密文件。 电脑连接对方的语音后,京末便离开了。 “夏如宾的资料你看看。” 司佲的声音向来都带着不可高攀的清冷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住在山上的神仙,实则危险至极。 她向来不喜欢和这样的人结交太深,合作关系正好如她所愿。 沈满知拆开文件,里面夹着一张玫红色纸面粗糙的结果化验单,她放在最后叠上,从第一张开始看。 “夏如宾两年前,对槐城医学工程引进过国外实验室项目,项目失败的原因是国外提取的唯一血清样本丢失。” 司佲语气缓慢地和她解释缘由,“据内网上的消息,当时实验室本部发生内乱,血清样本被注射进一个华人体内,他们称为s标本,也是他们要找的重要人质。” 沈满知看到了夏如宾的个人档案,槐城高官,上面列举了他近两年所审批的各种重大项目。 司佲似乎知道她看完了手上的资料,“实验无法进行,项目搁置,两年后的今天,夏如宾被调查,被他背后的资本推出来,目的是重新引出当年的重要人质,获取血清样本。” 沈满知捡起最后一张结果检验单,上面是血清样本的组成成分和实验效果测试,全部标注失败,备注是标本类型不匹配。 她浅淡了扫了一眼,放置一边,“他找的槐城哪家医学工程机构?” 耳麦里一阵沉默,司佲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好像并不关心重要人质?” 沈满知往后靠去,抱臂,盯着屏幕上对方的话麦,“这不是这次槐城行动的重点,若要找重要人质,我们另谈。” 司佲似乎笑了一下,没在这上面纠结,“对接的槐城医疗机构是秦家的人,秦显和。” 国、和、家。 秦家三位长辈。 秦显和从医。 沈满知了然,“知道了。” “你要是不方便,我让京末接手这次任务。” 她摸了摸口袋,摸到一盒烟,“什么不方便?” “你现在是秦家的人。” 沈满知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弯唇,笑声带着丝丝不屑与傲慢,言简意赅,“挂名。” 她要走,随时都可以脱身。 不过,想起昨晚上的事,本来她可以自己挺过,可秦宴风来了,甚至在那样的情况下,作为合法的另一半,都没有破了她的身。 沈满知神色停滞了一下,这样倒是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了。 第七十七章 太聪明容易被当成蛇蝎美人 她还有一个问题。 “夏如宾出事的那天晚上,和两年前重要人质逃脱的现场,几乎完全复刻。” 夏如宾意外“车祸”,其实是司佲的计划,目的就是借此机会让上面介入调查。 但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夏如宾走入的g216国道,从她得到的监控显示,“车祸”之后的现场和两年前旧国道发生的事几乎别无二致。 沈满知两指夹着细长的烟,语气散漫,“如何确定,夏如宾出事,重要人质一定会出现?” 她本人就是重要人质,根本无心去关注一个牵线搭桥的中间商。 司佲换了个地方,穿过一条廊道到了空旷之地,声音更加空灵,“夏如宾倒台,会调查出很多东西,包括你刚刚看到的,有关他近几年所有项目的批准审签。 而这次项目合作,本就是不正当行为,他作为国内外的线人,自是不会让合作方互通关系,全权他自己负责,如今出事,国内这边丢了钱又没拿到货,自然是要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粼江介入,上面调查到这儿,夏如宾完全可以摘清自己,让其他人背锅,而不是在我们介入的当天,他们刚好也在布局。 也就是说,有第三方介入其中,这第三方很可能包括夏如宾对接的国内医疗工程机构,这样做的目的,分析原因无非两个: 其一,三泉的倒台,让他们起了警惕之心,夏如宾是他们唯一能引出人质的重要线索,只是巧合碰上同一天。” 耳膜被对面低低的笑声挠得嗡嗡作响,司佲永远都是用最温柔的语气做最狠的事。 “太聪明,容易被当成蛇蝎美人。” 沈满知抿唇,不知他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其二?” 她反唇相讥,“先生比我更聪明,就不赘述了。” 其二,就不是巧合。 无非是第三方早已知晓司佲的计划,并且知道重要人质的身份,借此想试探。 这就更细思极恐了。 因为她确实上当了,掉头就走,没让第三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埋伏她,但也让第三方坐实了她的身份。 第二种猜测的验证来得很快。 秦三爷再次邀请她去秦家的时候,她正从旧街区办事离开,停在商业区买了点东西。 白皙纤细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沈满知身子斜倾着往后靠,眼皮半搭着,视线落在车窗镜上。 宽阔的双向道路五十米左右的尽头是人流较大的广场,左侧是高耸的写字楼,右侧则是大型商场背后。 有后方二十米开外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车牌号和前几次看到的一样。 她懒懒的收回视线。 漫无目的地围着商业街绕了一圈开上高架桥,驶向旧街区,拐进一条胡同。 曲折昏暗的小巷,沈满知从口袋里勾出黑色口罩,撩起外套,腰间别着一把匕首。 胡同拐弯处走出来两个高大的男人。 对方明显就是要下狠手,身材凶猛的男人,手里又拿着刀,每一击都很致命。 沈满知侧身握住的匕首就往对方插去,都是格斗高手,她却丝毫没有落下风。 反身回击时侧腰横踢,抬膝直接踢向男人致命部位,手起刀落。 解决掉人后,她靠在墙边平稳呼吸。 一阵铃声从倒在地上的男人口袋响起,在昏暗寂静的胡同显得格外诡异,亮起一阵微弱的蓝光。 走过去脚尖踢出来,老式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串号码,沈满知的眼底生出一股冷戾来,戴上手套接了电话,没出声。 电话那头等了两秒,类似变声器沙哑的声音传出低低的笑,“身手不错。” 她没说话,视线在仄逼的胡同转了转。 对方声音难辨,“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们慢慢玩……” 沈满知转着手里的匕首勾在指尖,闻言已明白对方的来头。 “谁跟你玩?” 她勾了唇,声音懒散,“你觉得夏如宾会不会留点和你有关的东西?都混到这个地位的人了,确定不保他?”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分,“猜出我是谁了?” 沈满知垂眼,地上挣扎着男人坐起身来捂着流血的伤口,背靠着墙,不敢向她靠近分毫。 “不知道。” “那你为何这般嚣张?” 她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尘,淡然开口,“习惯了。” “......” 同三泉一样,夏如宾进去后,速度之快,罪名直接传到京城,毫无准备之谈。 “若想引狼入洞,自然得学会舍弃,这一点,难道你不比我玩得更好?迟到两年,我一定风光迎接你。” 阴鸷又变态。 沈满知挑舌抵着牙尖,随后嗤笑,语气非常挑衅且淡然。 “那就试试啊。” 说完就狠狠把手机往墙上砸,惹得电话那头刺耳的电流声,她蹲下身在男人衣服上擦干净匕首,翻墙走了。 第七十八章 你怎知他没满足我 寒风呼啸的训练场地,沈满知压低身子纵马飞驰,英姿飒爽,可眉宇间尽是淡漠和杀气,完全没有马场上该有的驰骋飞扬的潇洒气魄。 她在走神。 自己是何时给第三方暴露的身份? 甚至可能连粼江内部都出了问题,才让所谓的第三方提前知道了司佲的计划。 而这场设计,又恰好卡在,当晚夏如宾有事必须要上g216国道,去往邻城的路上。 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布这样的局? 一支箭羽咻的一声穿过半个马场,在她策马掉头时倾斜入射在必经之路。 身下的马匹受惊,长啸一声抬起前蹄,立起半个身子,将马背上的人差点甩出去。 沈满知握紧手中的缰绳呵斥一声,立即勒停,束身服贴在她单薄的腰身上,既娇柔又野性,糅杂两种极端的美,在她偏过头的那一刻,展现到了极致。 她冷眉看去,不远处的男人骑着棕色马匹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古铜色肌肤,深邃眉眼,手中握着一柄长弓,神色冷峻又严肃。 “行军作战,最忌一心二用。” 沈满知安抚着马匹,眉心的褶皱抹去,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与他平视,“为将之道:身临战场,务要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出自《封神演义》) 她轻微挑眉,用尽量礼貌的语气淡淡道,“我就当您在夸我了。” 男人扯了下缰绳,马匹停下,他浓眉下的一双眼坚毅肃穆。 “贫嘴,你是哪个兵连的?” 她一改刚才的淡漠防备,看了眼男人肩章上的两杠一星,语气悠然,信口拈来,“还没归编,少校您缺人吗?” 男人掉转马匹,走远,语气中的威严和气势拿捏得恰如其分,“我不收女兵。” 嗤。 还挑上了。 沈满知驾驭着马跑了两圈,路过物资台时俯身抽走箭筒放在马鞍上,拉弓找点,五发三中。 已经走远的男人下马站在出口,回头扫了眼计分器,十六发十中。 比上次他看到的成绩提升了一些,进步还挺快。 他走到训练基地大厅,就看到秦倦从对门进来,撩起衣服随手擦去脸上的汗,八块腹肌和标准的人鱼线隐没于裤腰之间。 “这边何时来了女兵操练?” 秦倦闻言抬头,“什么女兵?女兵在军营训练,不来这边……” 他突然想起什么,撩起衣服的动作微滞。 “她又来了?” 男人往外走,带着上位者的沉稳和寡言,“她是谁?” “哦,易队你还不知道,前些日子,秦家新进门的媳妇。” 易文疏回身抬眸,“谁的?” 秦倦笑了笑,心不在焉道,“还能是谁的,秦宴风的呗。” 原来是她。 他一直在国外,因为调查资料才回国,也从来没看过阿宴单独发过新婚照,所以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没多问,他上了车。 “去家里吃个饭呗易队!” 秦倦慢他两步,站在岗哨出口,客气又官方。 易文疏伸出手挥了挥,绿色皮卡沿着石板路颠簸离开。 秦倦扯了下唇,兴致缺缺地往回走,走到地下监控室,大致扫了各个训练室一圈,才锁定沈满知的位置。 女人牵着马匹从训练室尽头往门口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拿过旁人递过来的换洗衣物进了淋浴间,十多分钟后一身清爽地出现在骑射训练场的门口。 沈满知刚移交回马匹,低眸摘掉手套出门,就看到门外倚靠着的人。 她还打算去找他呢。 秦倦依旧痞痞的,“侄媳妇下午好啊。” 她懒得理会他的称呼,“上次那个赌注还算吗?” “当然。” 沈满知朝他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大院的秦家楼庭。 腊梅花开得正艳,衬得树下的人几分娴静,几分清冷,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 秦倦心想,要是这人真这般看着柔柔弱弱,他定会将人抢过来玩玩。 可她不是。 “说吧,想要什么?” 沈满知转身,冷白的手上躺着几朵黄灿灿的腊梅花,她换了一条素白的长裙,倒显得有些娇弱白莲的气质。 可她说出的话却冷若寒冰,似罂粟,惹人遐想又不可触及。 “上次来大院,是谁给我下的药,麻烦把人交给我。” 秦倦略带些疑惑的神情,“什么下药?都是一家人,谁会做这样的事,侄媳妇怕不是吃了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满知抱在身前的手撑了撑额头,眼底流露出一丝厌烦,“既然不是秦家的人,那就请交给我处理。” 秦倦伸手折断一支腊梅,没再否认,痞气地笑,“我侄儿那晚没有碰你?怎么这般欲求不满……” “是那天来找你的朋友,许秋?” 沈满知冷淡地打断他的话,神色阴冷。 秦倦抬眸间气场忽变,挑眉不语。 她丝毫不惧,“想要查你身边的人际关系并不难,正巧,这个人我不爽很久了。” 秦倦站直身子,想起事发后的第二天,秦宴风就上门了,先去找了秦显家,在书房谈了近两个小时。 而后单独找到他,他自是告诉秦宴风,药是他一时兴起下的,并且还把侄媳妇安全护送回去了,借此增进他们夫妻关系,于是叔侄二人打了一架,如猛虎争地,他修养了好几天。 若以同样的话告诉面前这个女人,会不会再打一架? 秦倦有些乏了,面上不显,风轻云淡却十分欠揍,“我那侄儿性格寡淡,不知如何讨女人喜欢,送你们的新婚礼物,难道侄媳妇不满意?” 意料之中,又打了一架,树下散落着一地的腊梅花。 沈满知整理了一下裙摆,五指张开倾斜,几颗花朵落入泥土之中,“前后言行不一,谁做的我心里自然有数,不必为她开脱。” 秦倦靠在腊梅树下,蹭了蹭嘴边破皮的伤口,“既然你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不想收拾她的时候,七叔突然冲出来说,这个人你罩着,不能动。” 也不是怕什么,就是有点嫌麻烦。 沈满知挽起的发松松垮垮垂落在锁骨两侧,抬眸,清冷又绝美,“愿赌服输这一点,七叔能做到吧?” 犯规,她开口叫他七叔了。 秦倦似笑非笑,罢了,“我带她上门给你道歉行不行?” “七叔怕是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沈满知越有礼貌的时候,往往越狠。 “她的目的只是单纯像你的说那样,想增进我的夫妻生活关系,还是……” 她停顿了半秒,平静又冷漠地戳穿许秋的作为,“因为你,才故意在我饭后的汤里下了药,她什么居心,七叔难道不比我清楚?” 秦倦是真的佩服这人的逻辑,只道,“她是京城那边的世家小姐,不是我护着她,是为了你好,你不如换个条件。” 他轻笑,“比如,我可以帮你退婚,他又不能满足你,换一个试试?” 这么玩是吧。 沈满知不为所动,比男人还流氓的眼神赤裸裸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评价道,“你怎知他没满足我?欲生欲死这种事,七叔没他年轻,不行。” 秦倦咬牙,冷眉竖眼,老子今年才二十八!一身健骨的正常男人! “她的身份,不是你能碰的人。” 沈满知收敛了一身风流的气质,正经道,“所以才劳烦七叔将人带过来,这一点很难?” 第七十九章 为什么我不可以 秦倦神色微凉,“她回京了。” “那就下个月京城见。” 沈满知并不着急,毕竟,贺嘉还在和许秋谈恋爱。 她无心棒打鸳鸯,只能等。 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个事,就接到阿飞的电话,说姜崽在馆里和人打架了。 沈满知回京尾换了一身衣服,开车去了茗馆。 还有一个周就是除夕,姜樾是槐城人,比大家走得晚,一般会在除夕夜前两天赶回家。 晚上的人比较多,沈满知走的小广场后门进去,撩开流苏垂吊的帘子,就看到阿飞又是端水又是拿抹布地往阁楼走。 她叫住人,“阿飞,毛毛躁躁地干什么?” 端着一盆水的阿飞欲言又止,不敢多言,“知姐......你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阁楼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一张榻榻米,其余置物的柜子都比较陈旧,是刚开茗馆的时候,这块旧居的主人硬让留下的,沈满知应了。 于是现在一片狼藉。 翻箱倒柜、木屑满地,沉默寡言的少年坐在地上,背靠着榻榻米,抬头看向她。 发红的眼角有些湿润,伤痕累累像只小兽,有点像她曾经的时候。 沈满知看向阿飞,后者眼神闪躲,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环视屋里一圈,最后扬了扬手里红色的毛巾。 哦,是陆哲。 阿飞装模作样擦了两下柜子就出去了,给两人留个说话的空间。 沈满知走到他面前,单腿膝盖支在地毯上,蹲下,拿过一旁的医疗箱,掏出棉签蘸上碘伏,递给他,“擦一擦,消毒。” 姜樾一只手搭在屈腿的膝上,眼角微垂,冷淡又委屈地看着她,低声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沈满知拿着棉签的手微顿,没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打架?” 姜樾一向很听话,除了最开始遇到他的那一年,后来慢慢地抚平了他的棱角,才养成这般不骄不躁的性子。 “你才认识他不到一个月,就能那般的亲近他,护着他,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少年垂眸看着两人明显的距离范围,似乎有些哽咽,固执重复道,“现在换作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姜樾。” 沈满知冷沉的声音响起,她好久没这样叫过他了。 第一次这样叫他全名,是高一在学校医务室填写个人信息,他与高年级同学发生争执,被壮汉推倒在沟渠里,小腿蹭破皮流了很多血。 医生叫他的名字,进里间包扎。 隔壁床躺着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女生,左腿被缠着白布吊在半空,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回避视线,盯着自己腿上的伤口。 “小伙子,皮肤白哟!” 医护拿来消毒的东西,剪开他的裤管,调侃了一句。 少年的脸更红了。 沈满知看着他忍疼的表情,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姜樾抬头看向隔壁床的人。 那时候的沈满知高三快毕业,十八岁的少女又混又痞,她生得好看,皮肤冷白,唇色欲滴,漂亮的眼睛只落在他身上。 给他瞎扯着自己这条腿受伤的原因,是她以一己之力单挑校霸五人团,拿下团灭,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全是星星点点的傲娇感。 分散了他疼痛知觉的注意力。 医护在一边笑而不语,让他别听。 姜樾才知,她的用意。 第二次遇到,他又被那群人找到拉到小树林里,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护着脸和头蜷曲起来。 可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只听见如疾风般的拳声。 姜樾在零零碎碎投射进小树林的阳光中,看到发光的少女,挡在他的面前,就像她那天说的那样,她是如何一挑五的。 从此,她便一直护着他。 所以时隔三年,沈满知找到他,问他要不要跟着她搞音乐的时候。 他才没有任何犹豫。 只要是她,都可以。 姜樾眼眸轻颤,淡淡一笑,“怎么就变了呢?” 沈满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眸色冷淡下来,起身,手腕却被一股力拉住,重心不稳,姜樾双膝跪地支起上半身将她压在地上。 成年的乖戾少年压着她的手腕,眼里全是偏执的神情,偏头低下身。 沈满知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发力,倏地将人顶翻,压制住他半个身躯。 “唔!” 姜樾蜷曲身子,吃疼皱眉,又流露出受伤小狗的表情。 她长睫轻颤,一下子就松了劲儿,“对不起……” 姜樾顺势握着她的手腕抬起半个身子,差点就贴上女人的下颚。 他隔着那么近的距离,望进她漂亮的眼睛里,小心翼翼地开口。 “姐姐,我做错了什么?” 沈满知伸手压着他的身子往后推开,拉开距离,神色冰冷,不近人情。 “姜樾,别越界。” 姜樾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无谓的笑了笑,“什么叫越界,暗恋你算是越界吗?” 小隔间门外,未完全关闭的房门缝隙里,一闪而过的镜头不动声色地退离。 第七十九章 和你回去吃饭有什么奖励 他以朋友的身份赖在她身边。 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嘉哥他们会格外照顾他,也会习惯了他在沈满知身边的地位。 所以什么叫越界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他把那份心思藏得那么深,就因为她有婚约在身了,这份友情慢慢的就有了隔阂。 他的姐姐啊,分寸感可太明显了。 沈满知起身,敛去眼底的冷意,收拾了被打倒的医疗箱,重新放在他身边,“我让阿飞进来给你上药。” 不似刚刚的冷淡,和寻常一样,但终归是不一样了。 沈满知下楼,撩开后门的帘子往小广场看了一圈,放下,往一楼休息室走。 阿飞正擦拭着宝贝吉他,脚下摆着个行李箱。 沈满知拿起桌子上的飞镖,眯眼,准投,“什么时候走?” 阿飞斟酌着语气,“本来今天走的,过来拿吉他,碰到姜崽这事了……知姐,这事真不怪姜崽,是那红毛非要整天跑这儿,今天勾搭阿林,明天去惹姜崽,非把人惹急了,就……动了手。” 他瞅了瞅沈满知的脸色,心里呼了一口气,没说是两人打架的原因。 陆哲又染回了红毛,天天过来扯着陈林玩滑板,受了伤非要赖着陈林照顾他,正好大学放假,陆哲就让陈林每天带他来这儿玩。 阿飞当然气不过,想要把陈林要回来,结果就看到角落里,姜崽不知何时和陆哲打成了一块儿。 他只是隐约从陆哲口中听到了知姐的名字。 姜崽对知姐的感情,他们都感受得出来,可当事人就是闭口不提。 沈满知从靶上拔下飞镖,像是没听懂阿飞的言外之意,她转移话题,“嘉哥什么时候走的?” “前两天,和许秋姐回京城了。” 她低眸把玩儿着手里的飞镖,情绪不明,“上去给姜崽处理一下伤口,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阿飞放下吉他,“知姐你就走了啊?” “有点事。” 沈满知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拉链拉到下颚,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寒意。 网吧吧台小妹一眼就看到从仄逼昏暗的巷子出来的人,身后仿佛拢着昏黄的路灯光晕,从黑暗中走到光明里。 沈满知将手里的一沓硬币放进前台的盒子里,哗啦作响,“开两个小时。” “好嘞!” 小妹给她选了个最好的位置。 她随意挑了个游戏打开界面,弹出代码跳动的窗口,十指飞速变幻,弹窗不断更新弹出,跳转到另一个灰色界面,消息窗弹到了999+。 一键已读。 敲开带孤狼的头像标志,对方秒回。 【孤狼:在在在!】 沈满知看到消息手下一顿,放小窗口,不紧不慢地敲字,【查一下京城许家,许秋。】 【孤狼:收到!明早资料就发过来。】 她食指微曲点了点桌面,【另外,她身边有个人,贺嘉,我朋友。】 对方隔了整整一分钟才发来回复,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 【孤狼:了解!】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满知比对方快一步,【别问。】 聊天框恢复正常。 游戏人物死了一次又一次,over声在脑海里都快成了背景音,她正要叉掉对话框。 【孤狼:一周前基金会那边打入了一笔钱。】 沈满知点击复活,跳转广告,【我打的,有问题?】 【孤狼:不敢,下了,操练。】 孤狼头像变成灰色。 沈满知往后靠窝在电竞椅里,慢吞吞退出网页,弹窗一个个恢复空白。 “这游戏别这么玩,联机,我带你飞!” 身边坐下来一个叼着烟的大叔,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吸着人字拖给电脑开机。 沈满知吸吸鼻子,眼尾懒懒地勾着,“可以啊,我有点感冒,先把烟灭了行吗?” 大叔奇怪地看她一眼,来网吧谁还挑条件啊? 他狠狠吸了一口,起身灭掉丢进垃圾桶,“来吧。” 游戏玩到一半来了电话,沈满知单手操纵着游戏人物跟着前面的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秦宴风。 “什么事?” 她这边有些嘈杂,没听清那男人在说什么。 大叔在一边指挥,“你蹲这儿,等我双杀。” 秦宴风靠着阳台外的门窗,听到那边的声音微微蹙眉,“今天小年,回老宅吃饭。” 蹲在草丛里也被暗杀了...... 沈满知有些烦躁,只听到吃饭,“不吃。” 秦宴风挑眉,听出她略带情绪的语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叔成功完成双杀,一句nice脱口而出,回头一看,身后的“小弟”牺牲了。 他安慰道,“没事,待会儿跟着我,我一定保护你。” 沈满知挂了电话,发消息给秦宴风,说自己在外面,吵。 【纯情大少爷:我来接你。】 她看着自己给他的备注,给气笑了。 于是看到那个一身矜贵穿着的男人从仄逼的巷子口进来的时候,沈满知倚在前台门口,接过小妹递过来的水果糖,眼里尽是玩味儿。 秦宴风看着她一身轻便的穿着,心想,幸好走的时候想起给她带了一件衣服。 沈满知见他不愿进来,双手插兜走到他面前,站在台阶上,嘴里抿着糖,垂着眼看他,眼底恹恹,语气轻佻,“我不想去。” 她确实有些乏了,上午在巷子里遇到第三方派来的人,下午又在大院基地练了三个小时,碰到秦倦那个不正经的小叔子又打了一架,实在提不起精神。 她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去。” 秦宴风语气向来风轻云淡,“我送你回家?” 沈满知微愣,这男人以退为进,让她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舌尖抵着糖轻轻地笑,下了台阶走近他,“秦先生,我跟你回去吃饭的话,有什么奖励?” 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秦宴风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常常带着挑衅和撩拨。 想起她上一次问他要奖励的时候,她吻了他的喉结。 “你不想回去吃饭,也可以要奖励。” 沈满知挑眉,“奖励什么?” 秦宴风喉结滚动,桃花眼里一片温润,夹带一丝薄凉,“奖励你一身反骨。” “……” 好好好。 第八十章 不开心就是在乎 有奖励,她稍微有点兴趣。 于是她换上了秦宴风专门带的衣服跟着男人一起回了老宅。 还不算太坏,来的都是自家人,秦宴风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连秦珍都要过来调侃两句。 “宴风,你怕满知跑了啊?你让她和我们阮阮玩会儿,别看那么紧。” 阮阮半大点,抱着沈满知的腿,葡萄般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秦宴风看,“阮阮要和姐姐玩……” 秦宴风揽过沈满知的腰,斯文轻笑,“今晚不行。” 阮阮开始撒娇,“姐姐!” “我抱。” 沈满知做似弯腰要抱小团子,秦宴风直接扣住她的手往怀里带,凑近她耳边低语,重音放在最后一个字,“跟着我。” 秦珍在一旁咋舌,牵过阮阮,边走边打趣道,“不打扰小两口了,我抱阮阮走,看来明年就有小宝贝和阮阮做伴了……” 等母女俩走远,沈满知眼皮微掀,问身边的人,“你这是做什么?” 秦宴风放开她的手,搁在她腰上的却丝毫未动,然后朝小花园里抬了抬下巴。 沈满知往外看去,未拉上的窗帘透出去,隐蔽昏暗的角落,身姿雍容的女人正把一包东西交给女佣。 她仔细看了两秒,是大伯母毕冶桦。 秦宴风揽着她往楼上走,经过大厅,她看到沙发上抱着粉耳白毛博美的蒹葭,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机随机播放的喜剧栏目。 换爱宠了。 之前两次看到都是茶杯犬。 沈满知脚下突然顿住,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茶杯犬? 楼下的女人察觉到一股视线,抬头和楼上的沈满知对视。 眼神里有几分瑟缩。 沈满知垂眸看去,带着几分探究。 蒹葭先收回视线,纤纤细手在博美身上来回爱抚。 “怎么了?” 秦宴风见她不走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没什么,”沈满知回过神继续往前走,随意问道,“秦江今晚没来?” “在楼上和爷爷谈事。” 沈满知没多问,跟着秦宴风进了房间。 吊灯打开,屋内一览无余,她一眼就看到茶几上散开零落的照片。 只因内容太熟悉。 是她和姜樾。 同样的手段,最显眼的几张是姜樾抬头贴近她脸的画面。 今天傍晚的事,不过三个小时不到,照片就洗出来了。 唯美又刺眼。 秦宴风脱了外套搭在扶手上,坐在沙发上垂眸解开腕表,冷冷清清的模样有点像兴师问罪。 沈满知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中的她露出侧脸微垂着眼,光晕临摹着她的轮廓,从眼尾滑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红唇,染上半透明的幻影。 她点头客观评价,“拍得挺漂亮,要是再凑近一点就好了。” “谁再凑近一点?” 秦宴风抬头,语气轻缓,腕表像是不值钱般被他丢在茶几上。 她有几分嘲弄,反问道,“你希望谁再凑近一点?” 他蹙眉,“秦太太,你桃花是不是有点多?” “你让我回这里,是来兴师问罪了?” 真的是,烦人。 沈满知眼里突然勾起浅淡的笑,恰到好处的撩拨人心,不过分妩媚也不会冷淡,刚刚能泛起温柔惹人深陷。 她走到秦宴风面前,单腿跪上他身边一侧的沙发,俯身撑在他身后。 低头看着他,笑得薄凉,“怎么,你不开心了?” 不开心就是在乎,在乎就是…… “找人跟踪我,秦宴风,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 腰上突然一股力将她往前带,秦宴风横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使劲,她就被迫坐在了男人腿上往前贴近。 沈满知双手撑着他背靠的沙发上,差点就抵上了他额头。 秦宴风凑近她耳边,声音阴沉低冷,“你但凡收敛点,我也不想管这么多。” 说完,握着沈满知腰身的手使力,把人往外推,她腰间微僵,蹙眉轻嘶一声。 秦宴风动作顿住,明显感觉到她的微颤,抬眸看见她眼底的痛楚,“怎么了?” 沈满知一手撑着他的肩,不至于靠得太近,一手想要推开腰间的手臂,身子扭着更加疼了。 秦宴风低头就要撩开她的衣服,被沈满知一把按住,略带凶狠的表情看着他,坐在身上的腿微微紧绷。 “别碰。” 他仔细盯着沈满知的神情。 她不喜欢被强迫,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放低语气,褪去方才的冷沉,温柔绅士,“我帮你看看?” 他总是这样。 沈满知一直觉得这个男人难撩,她的所有撩拨以及风情用在他身上,他都不为所动,她一开始乐此不疲。 但他反客为主,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反而是她先招架不住。 绅士、温柔、有礼,像只乖戾的狐狸,披着魅惑的假象,实则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比如,她被下药的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药给她,可他问的第一句话确是,要不要帮忙?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似礼貌得体,实则步步都是陷阱。 她软了脾气,伤在后腰她无法看到,就当是让他替自己看一下罢了。 修长的手指撩开衣角,触碰到柔嫩细滑的肌肤。 秦宴风偏头看去,腰后一块蹭破了皮,冒了几路血珠,周围乌青一片,已经开始泛紫。 “怎么伤到的?” 宽大的手掌贴上伤口,刚好一个尺寸,明明只是轻轻贴了一下,却惹得身上的人轻颤。 他莫名的想起那天晚上在浴室里,沈满知也是这般靠在他的肩,并且咬了他一口。 手上的动作突然变了味儿,沈满知缩了一下,腰疼,而且实在有些敏感。 应该是在巷子里打斗弄伤的,她都没感觉。 “下午去三爷爷的大院了,练了会儿骑马,摔了。” 她正要起身,就听到男人低柔得不像话的声音。 “酒宴那天晚上,为什么选择回蓝湾,那边并不顺路。” 又问她一遍。 当时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和怀疑,随意撩拨着他给了夫妻生活的暗示,可那晚他走了,说等他回来。 再回来就是她被下药,男人绅士有礼地没强迫她。 沈满知止住腰间作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他是在怀疑她,还是真的想要继续之前的事。 她觉得怀疑居多。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放过撩拨这男人的机会。 “秦宴风,”沈满知单手圈着他的脖子,魅惑人心,柔软的手落下,摸到一片温热,没再往下,她笑得艳丽,“你是不是想要我啊?” 秦宴风同样回视她,凉凉一笑,身体放松,如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你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想未来三天下不来床?” 沈满知盯着他的薄唇,真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那么禁欲斯文,说起这种话来,反差感直接拉满,又撩又痞。 狂妄自大。 这人好像格外钟意她的腰,流连在衣服里的手所到之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痒。 她不屑轻笑,“你曾经怎么说来着,对我……不感兴趣?” “接吻吗,太太?” 话被打断,沈满知被他的一双大手托着腰臀抱住,近一步贴近男人的身体。 询问了,但没征求她意见。 唇上触碰到一片柔软,清新的玉兰香越发明显的进入鼻息之间。 她愣了两秒,实在没想到秦宴风竟然在想这个! 沈满知仰头,双手攀附在他的肩上,强烈地窒息感袭来,使力推开了他,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说话不算话……” “男人的话你也信?” 秦宴风偏头勾唇,性感惊艳,他捡起她曾经的话回应她,抚上她的脖颈往下带,欲吻。 门开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扰乱兴致。 沈满知稍稍松了口气,想着秦宴风要拉开她,放松警惕之时,却给了男人机会,再次故技重施。 女佣急促敲了一阵,开口道,“少爷少夫人,老爷让马上下去,大太太丢了贵重物品……” 沈满知分神,跪在男人两侧的腿有些乏力,身子重力往下落,惹得身前的人一声闷哼。 她动作瞬间僵住。 门外的声音很急,沈满知挣扎着要起来,秦宴风顺势松开手,心底轻啧。 两唇分离,沈满知略带迷离的一双眼露出几分凶狠,攥着秦宴风的衣领就是一顿控诉,“你别太过分!” 语气却软绵绵的,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他突然很想知道,要是换个地方,她会不会更软。 秦宴风欣赏着她面若桃花的或纯或欲,慵懒开口,“这就过分了?太太见多识广,我这点小儿科算什么。” “……” 她怎么听出了这男人语气里夹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第八十一章 她怎么受伤的? 随着敲门声而来的还有茶几上的手机铃声。 沈满知要起身,被秦宴风圈了一下腰,“我接个电话,再一起出去。” 她垂眸看着男人餍足的神情,想起上楼前他非要把她带在身边,和小花园里的事,思索了两秒,“楼下发生的事,你早就预料到了?” 秦宴风拍了拍她的腰示意她起来,没回答,不过心情看起来不错,“等我几分钟,待会儿下楼看好戏。” 沈满知放下腿,退开坐到另一边揉了揉额角。 秦宴风起身拿起手机顺走口袋里的耳机走向阳台,关上门。 是易文疏打过来的视频。 “今天去军区大院的基地,你猜我碰到谁了?” 秦宴风将手机搁在护栏的盆栽下,眼尾泛着丝丝冷欲,抱臂倚在一边,睥睨着视频里的人,“这种事都要和我汇报?” 他刚说完,就想起沈满知说她今天去了大院,受了伤。 果然他看到易文疏意味不明地笑。 “行,你不感兴趣,那说点其他的。” 易文疏把手里的文件摊开,“两年前消失在众人眼里的重要人质,突然出现在槐城,还是曾经的事故发生点,这其中的既得利益者,有两方。” 镜头转换,指向易文疏身后的全息投屏。 “其一,是我们两年前在国外追踪的一家叫德诺的生物医学实验室,他们秘密制作了一款名为storm风暴的生物抗异变血清,剩余的唯一血清被注射进一个华国人体内,也称其为s标本重要人质,于是我们介入了此事。” 易文疏谈及此,神色严肃,总是反复强调重点,“以上是两年前你了解过的,现在我要说的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款名为storm的抗异变血清,起初无法判定它的利弊,他们在医学动物上测试过无数次,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可当他们用到了人体上,每一例都出了意外,从异变、到感染、最后死亡,无一幸免。” 全息投屏上放出了几张令人头皮发麻的图片,皆是活人标本注射血清之后的整个身体变化过程,难以名状。 “前期测试标本全部失败,加上他们内部暴乱,实验基地被捣毁,设备里的数据一夜间全无,只剩最后一管血清药剂,可他们仍然固执地认为,不是血清的问题,而是标本的问题,所以把最后目标放在了他们实验中从不在意的华国人身上,就是和国内合作,孤注一掷。” 这不是常人应该接触的东西,毕竟它违背了基本的人性和常伦道德。 易文疏按下投屏,“上次的调查资料仅限于两年前的归档,我找了其他渠道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秦宴风轻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在注射最后一支血清药剂的一个月前,德诺就和国内的一家医疗工程项目签订协议,将血清寄回国内,用华国的人体标本进行测试。” “可是我们当时收到的消息,不是拦截血清,而是人质,”秦宴风直指要害,“也就是说,这个s标本,并不是在国内测试的标本。” 易文疏调出另外一个界面,“对,血清还没有寄出,就阴差阳错地注射进了一个华国人体内,地点就在德诺实验室,变相来说,也算是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可是人质跑了。”秦宴风曲腿,靠在另一只脚上,慵懒十足。 易文疏突然笑了,“能从德诺实验室跑出来的人,我都不敢想他有怎样的能力,并且,他还注射了血清,没有任何先例标本的不良反应,这不正常。” 信息量巨大,秦宴风看着视频里的画面,沉思了一会儿。 “德诺实验室的实验人员有国家歧视,所以实验室几乎不可能出现华国人,能查到这个人的来历吗?” 易文疏表情略微有些遗憾,摇头,“没办法查,德诺实验室出事后,直接人去楼空,没留下一点痕迹。” 秦宴风抬手揉了下眼,“也不是完全不能查,你回去后,查一下当年还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注意的事,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其他人。” “好,”易文疏又跳转了投屏画面,“回归正题,有意思的是,在效果测试成功之前,这不是一件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为了安全和保密性,于是有了中间人。 合作双方并不知道对方信息,只是德诺实验室提供血清药剂,国内实验室付钱、接手这个项目,是赚是赔,都是未知数,而夏如宾就是这个中间人。” 易文疏合上文件,静等他开口。 秦宴风仔细联想着前后,眉间隐隐挤出一道褶皱,“夏如宾看似在为两方牵线搭桥,做个轻轻松松的中间人,实则,何尝不是被资方推出来的笼中之鸟?” 易文疏蹙眉,“可他作为中间人,为何能两年都稳坐这个位置,而没有被任何一方胁迫供出合作方?” 秦宴风语速加快,“原因一,三泉出事,势必会牵扯出一些高官,夏如宾不可能逃得掉,只是时间问题,他的身份拿出来,足以背上所有的锅,让合作的双方就此隐匿无人知晓,他的存在是这个项目合作的挡箭牌。” “这就是我说的利益方,一边是德诺实验室,他们重建了本部想要找回重要人质自己继续,一边是国内实验室,他们付了钱却一直没收到货,都想要争得人质。” “不,有一点,你最开始就说错了,”秦宴风微微偏头紧了紧耳麦,划拉了下屏幕看了眼时间,有些心不在焉,“重要人质不一定出现,他没有理由冒死出现在曾经的事发现场,除非……他身份被怀疑了,被做了局。 而人质的身份一旦确定,夏如宾就没了用处。 至于他是一开始就被双方做好了牺牲的打算,还是如今迫不得已放弃的棋子,还有待商雇。” 易文疏抬眸和他对视,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疑,“其原因二,夏如宾手里有他们的把柄?” 秦宴风点头,“夏如宾押送回京城了,你暂时先不回去,直接去京城,最好赶在他们之前。” 这里的他们指的无非就是合作双方。 “我知道了,我打份报告回去先通知上面,明早就走。” 易文疏收拾好文件,装袋,要挂点电话,听到对面男人低低的询问。 “她怎么受伤的?” 易文疏微愣,“啊?” 我跟你谈正经事,你跟我扯你的情情爱爱是吧? 第八十二章 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 “没出事,她在练骑射呢,虽然专注力不够,但是技术还不错。” 易文疏半眯着眼点了根烟,神色放松,“当时秦倦也在基地,不知道他们后面有没有交集。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大院的?那边全是男兵在操练。” “她又不是小孩了。” 秦宴风上前两步,要挂掉电话。 “刚刚看你欲求不满的样子,我打扰到你了?” 兄弟之间,闲谈时也无非是一些调侃。 对面的人不语。 易文疏浅淡轻笑,“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天天让她下不来床。” “俗。” 秦宴风面色无异,简单评价,伸手挂了电话。 易文疏看着黑屏被气笑了,“你清高。” 清高的男人转身回屋,关上阳台门,走进内室才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 他看了眼时间,接个电话花了十多分钟。 室内开着温度舒适的地暖,沈满知实在是太疲惫,刚侧躺在沙发上,困意便袭来眯了眼睛。 v领毛衣微微侧滑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和身前几不可见的弧度。 秦宴风动作放轻从床上拿了薄毯给人盖上,然后向门口走,边走边解开几颗衬衣的纽扣,桀骜不羁,揉抓了一把头发拨乱,关掉室内的灯。 他单手撑在墙上打开了门,只留一点缝隙,抬眸间已是一副餍足后的舒适,还有被打扰的不耐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门外准备再次敲门的女佣愣神,抬起扣门的手顿住,室内一片昏暗。 秦宴风竖起手指抵在嘴边,眼皮微搭,声音倦懒,“声音小点。”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主人的私事,女佣瞬间红了脸,赶紧低头轻语,“老爷让少爷少夫人下楼。” 秦宴风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他回身关上门往里走,沈满知还是刚刚熟睡的姿势,纤细的手臂抵在脸庞一侧,以一种自我防备的姿态,蜷曲成一块儿。 他披着外套下楼,楼下已经坐了一圈人,全都看着男人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从二楼下来。 秦宴风眼皮都不掀,全程垂着眼戴表,整理凌乱的头发和里衣,坐到空位上,一言不发。 于是客厅里的人都看出来这位少爷身上冷沉的低气压。 秦老爷子坐在主位不怒自威,曾经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过,自然看出来自家孙子这状态是怎么回事。 “二哥,怎么这么晚才下来啊,二嫂去哪儿了?” 娇纵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秦宴风眼珠转动,抬眸,眼底仍然泛着红色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冷戾,像在看一件死物。 秦鸢和男人对视,下意识地愣住了得意的神情,往母亲毕冶桦身后退了两步。 在场除了秦鸢和秦时睁是未婚小辈,以及三岁半的阮阮,其余都是已婚人士,小两口什么情况,莫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秦德闵和身边的常郁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 毕冶桦安抚性地拍了拍秦鸢,轻咳一声,“既然侄媳妇不方便,就不打扰她了。” 秦宴风嘴里呵出一声冷笑,神色不变,“不知伯母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在合家欢的日子,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秦鸢跺脚,娇嗔道,“……二哥你嘴里能有好话嘛!” 秦宴风交叠双腿往后仰靠,神色冰凉地看着她,“三妹年纪不小了,不如结个婚试试,兴致正浓的时候被打扰是什么滋味?” 话落,能明显听到几道沉重的呼吸。 其中秦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打了圆场,面上虽然镇静,但眼底却露出一丝欣慰,“事发突然,冶桦你也是太着急了,这东西如果在老宅丢了,自然能找到,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老爷子给了台阶,毕冶桦不下也得下,“爸,确实是我心急了,我寻思着还早,没考虑到他们年轻人也需要私人空间,是我欠妥了。” 看似退让,实则指责小辈不分场合对家席和长辈的不敬。 秦德宽接过夫人的话,向老爷子解释,“爸,也不怪冶桦心急,这件物品明早就要送去京城一个和我们项目上来往的家主,本来想今晚就拿过您过目的,谁知吃完饭后再去储物室看就不见了……” 秦珍抱着阮阮,面色不虞,“大哥大嫂,听你们这意思,难不成还怀疑出家贼了?” 可不是嘛! 毕冶桦扯了下身后的秦鸢示意她这次别说话,脸上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我当然相信自家人不会小偷小摸,这么几十年了都没出现这种事……” 她看向仿佛置身事外的秦宴风,又收回视线,对老爷子道,“爸,我也不想闹出这样不愉快的事,明天德宽就要带着礼物上京,也是不得已为之。” 常郁端着花茶给老爷子满上,低眸仔细斟茶,“大哥大嫂,这丢了东西,本就是你们自己的责任,不先从自身找问题,要让全家人都陪着,怕是有些不妥吧。” “二伯母,你这样和年长的哥嫂说话,才有失分寸吧。” “秦鸢!” 秦老爷子沉冷的声音响起,“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爷爷......” 秦鸢被吼得红了眼,委屈地扭过身子站在毕冶桦身后。 “老大你说,想怎么办。” 老爷子发话,在场的人都静下来。 秦德宽站起身来,温和道,“我和冶桦的意思是,再让人找一下,然后调取一下储物室走廊的监控,看看这期间是去过那边。” “小事,这哪儿至于叫所有人过来,”老爷子摆摆手,示意管家去调取监控,“既然这样,大家散了吧,聚在一起为这事儿像什么话。” “爸,”毕冶桦叫住老爷子,“叫大家聚在一起,也是怕到时候查出来有人拿了,觉得我们是在污蔑人......” “大嫂就这么确定是家里人拿的?” 常郁神色锋利,她还能不知道毕冶桦什么意思。 毕冶桦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抿唇不理会。 老爷子显然有些怒气了,“那便等等,家里何时出了这种人。” 众人无异,一时静默无声,只有蒹葭怀里的漂亮博美在哼哼唧唧,秦江揽过蒹葭的肩,低声亲昵了两句。 楼梯口传来拖沓的声音,沈满知扶着栏杆下楼,抬手掩在嘴边浅浅打了个哈欠,眼底有些湿润,垂眸就看着客厅里望来的十几双眼睛。 她在一堆人中一眼就找到了秦宴风。 简单的白色衬衣黑西裤,披着同色外套,懒懒的,优雅又野痞,在一众人中气质最为出色。 他也同样望向她,眼底弥漫着以前没见过的温柔。 “过来。” 秦宴风朝她招招手。 沈满知看向主位的老爷子,意外地在老人眼里看到了打趣的意味儿。 走近秦宴风的位置,就被男人拉过坐在他身边,腰间环着一只手,落在她的腰臀处。 秦宴风偏头凑近她耳边,暧昧咬字,“精神好点没?” 听得沈满知酥酥麻麻的。 她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周围打探的视线,抱着手臂依偎在他身边,“好一点了。” 秦宴风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搭在她只穿一件毛衣的身前,暖和了些许。 “发生什么了?” 搁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秦宴风朝旁边扬了扬视线,“丢了东西,正找呢。” 沈满知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腰间一股酸软,只觉得这人在占便宜,烦人。 “来了老爷。”管家效率很快,直接让保安室人员拷贝了监控过来。 通往储物室的走廊,都是一些小小的壁灯隔着一定距离镶嵌在两侧,所以灯光朦胧并不算亮。 客厅投影的大屏幕上,走廊一侧的薄纱窗帘被穿堂风泛起涟漪,画面里出现身材窈窕的长发长发女人的背影,杏灰色毛衣贴合着漂亮的腰线,浅色牛仔裤衬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撩了一把头发,朝储物室的方向走去。 监控只有走廊这一段,并没有储物室门口的,但仅仅这一段也能知晓答案,这条走廊只通往储物室和后院菜园。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沈满知身上,毕竟这人刚从楼上下来,大家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穿着什么。 沈满知面不改色地仰头凑近身边的人,“这意思是,怀疑我?” 秦宴风虽然今晚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可她说去卫生间总不能跟着吧,中途确实单独离开了十来分钟。 “满知,你去那边做什么?” 秦宴风还没说话,一旁的毕冶桦就憋不住了。 沈满知看了眼她着急的摸样,将冷淡的目光投向娴静温柔没什么存在感的蒹葭身上,微微挑眉。 蒹葭神色微顿,无声对视。 比熊蹭着主人的手,秦江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一圈,“怎么了?” “妈,”蒹葭柔柔开口,“是我约弟妹在后院的,她是过去找我的。” 这话一出,像是几科反转,连常郁都不懂她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冶桦皱眉,有些恼怒自家媳妇现在跳出来说话,“你找她做什么?” 蒹葭红了眼,靠近秦江像只受惊的猫。 秦江安抚着怀里的人,对母亲道,“妈,你语气太重了。” 老爷子轻咳两声,“蒹葭,你为什么约满知去那边?” 蒹葭看了眼沈满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垂眸羞涩红脸,“我是想问问弟妹......有什么法子,能怎么讨得老公喜欢。” 第八十三章 给你二哥二嫂道歉 常郁让秦珍带着秦时睁和阮阮上楼,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就不用那么多人在场了。 秦宴风喉间滚动,轻轻捏了一把沈满知的腰,“你跟大嫂胡说什么了?” “怎么就胡说了?”沈满知看向他,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又娇又媚,“亲身经历,哄得你不开心吗?” 尽管声音刻意放低了,但大家还是听到了。 秦宴风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动作暧昧,“不够。” “......” 沈满知心底轻哼。 秦鸢不解,“嫂子,你和哥哥感情这般好,为何要问一个刚结婚的人?” 她问的,也是大家想问的。 蒹葭看着秦江,眼里有些柔软,“其实这事也是我唐突了,前两天和秦江闹了脾气,他没怪我,还反过来哄我,我心里过意不去,也想要哄哄他开心。” 秦江弯唇宠溺地摸了摸妻子的头。 “我本身性子就温吞,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想着满知才嫁进来,又和宴风相处得这般恩爱融洽,就想单独问问她,没想到搞出这样的乌龙来。” 这样说也在理,毕竟她和沈满知都是嫁进来的外人,都有相似的处境,一起聊聊天也正常。 毕冶桦瞳孔微缩,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 常郁观察了下老爷子没说话的神情,斟酌道,“大嫂,若你还是觉得这监控能证明是谁拿的东西,那蒹葭岂不是也有嫌疑了?” 秦德闵第一次开口,“若不是蒹葭说自己约见了满知在后院聊天,就凭这段监控,大嫂就是非要污蔑我家儿媳妇?” “蒹葭是我自家人,怎会偷盗我们的东西,”毕冶桦恼羞成怒,“那路过储物室的人就她们俩,东西不可能不翼而飞。” 沈满知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有种野性又疏离的冷意,“既然大伯母认定了这事是我做的,那不如把东西找出来?” 秦鸢愤愤道,“自然是在你房间里,这一晚上你都跟着二哥,除了他房间,你还能放哪儿。” 沈满知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秦鸢,发出一声嗤笑。 “要查我房间是吧?” 秦宴风懒懒开口,仍掩不住他语气里的寒意,“不如直接点,给你们看看监控。” 沈满知面不改色,心底却有些讶异。 不止她一个人惊讶,毕冶桦脸上的表情格外尴尬,连老爷子都有些意外,“什么监控?” 沈满知也想知道。 “我梦游,所以在房间装了个监控,看看自己晚上在干什么。” “......” 众人无言,一时不知该无语这人竟然在自己房间装监控,还是觉得他在瞎扯自己梦游。 秦宴风淡然地打开手机,点开连接的软件,投屏在客厅电视墙上。 灰色系风格的房间,没开灯,只有影影绰绰的光影。。 时间调到一个小时之前,那个点大家都在楼下用餐。 黑暗中突然透进来一缕笔直的光线慢慢拉长,是门被打开了。 秦鸢屏住呼吸,伸直了脑袋想要看清来人是谁。 矮小的个子打着手电进来,白炽的灯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往桌子上放了一叠东西。 看不出放了什么,但沈满知知道,是那叠照片。 所以不是秦宴风找人跟踪她拍的,而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好像误会了。 她偏眸看了眼身边的人,秦宴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 屋内的人又走了一圈,在茶几边蹲下拉开抽屉放了一个盒子在里面。 往外走的时候,手电还没来得及关掉,监控里清晰的显示出这人的样子。 “梅云?” 站在老爷子身后的管家一眼就认出了监控中的人。 沈满知眼神微变,是在小花园后面被毕冶桦拉着说话的女佣。 管家低声在秦显国身后道,“老爷,我去把人叫过来。” 老爷子点头,继续看向投屏。 之后便是秦宴风带着沈满知上楼,监控没有声音,房间开了灯,沈满知拿起茶几上的照片说了什么,之后便是两人在沙发上暧昧的画面。 女人跪坐在男人两侧,双手撑在他身后,低头,黑色长发铺了满背,细细的腰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用力握住往前带,性张力十足。 画面暂停。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 沈满知却心道,大意了。 秦宴风扫了一圈众人的脸色,有点不满,“剩下的就不用看了吧?” 剩下的是什么,看两人的姿势也不必问。 秦鸢表情讪讪,毕冶桦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脸色有些苍白,仿佛有些魔怔。 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啊......诶,看到了。” “今晚,除了途中去和大嫂聊天,其余时间我们都在一起,我带着她上来的,碰过了,身上没有其他东西,”秦宴风锋利的眼神看向毕冶桦,“大伯母和三妹似乎很笃定是我太太拿的,这要换做外人,我定要让她自食其果。” 秦德宽不悦,“阿宴,你伯母也是急昏了头,秦鸢不懂事,别一家人伤了和气。” “也好在是家人,不然该进去了”,秦宴风表情松弛下来,“不过,我看你们也没把我太太当做家人。” 毕冶桦哑口无言,似乎还沉浸在秦宴风在屋里装了监控这回事。 管家带着一个女佣进来,后者低着头动作畏畏缩缩,两手搅在一起十分不安。 “梅云,老实告诉老爷,你进二少爷房间放了什么东西?” 女佣抬起头,像是哭过,眼眶红了一圈,带着哭腔道,“老爷,我一时鬼迷心窍,偷了大太太交代我放在储物室的东西,心想着不能被发现,就想藏起来,二少爷不经常在家,我想等二少爷走了,改天去取……都是我自己贪图钱财……” 常郁看着女佣滴水不漏的解释,轻轻眯眼,“梅云,你在老宅也做了几年了,是不是别人指使你做这件事的?有老爷子在,不用怕被谁威胁,要是有人威胁你,就说出来。” 梅云看向常郁使劲摇头,“没有的二太太!是我自己……最近家里出了事用钱开销大,看着大太太给的东西我没忍住,就……想偷走……” 若不是秦宴风在房间里装了监控,一时半会儿真查不出来她。 秦鸢听着常郁的话就来气,“婶婶你是觉得我们家指使了她做这件事?” 常郁对小辈温柔道,“阿鸢你性子也太急了,跟你母亲学的?” “婶婶不必阴阳怪气,你护着你们家,我也自然要为我们家讨理。” 秦鸢自认聪明的分析,“这二哥没事儿在自个儿房间里安装监控,就摘掉了二嫂的嫌疑,明明早就可以澄清,去找梅云来,却要等到现在,把事情搞得这般不堪,这谁都会觉得太巧合了吧,就不能是你们指使梅云这么做的?拿了东西被发现,还出来倒打一耙!” 她觉得自己的分析很对,洋洋得意地看着常郁和沈满知,脸上写满了“看你们怎么解释”的表情。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毕冶桦生无可恋的神情。 沈满知心底无声的发出一个蠢字。 秦德宽看事态有些不对,怒斥道,“什么你们家我们家!” 老爷子听不得这种话,大儿子前脚才说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女儿就开始拆台,说两家话。 果然,秦显国双手叠放在拐杖上,狠狠瞪了秦鸢一眼,“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明辨是非、学会污蔑人的?” 秦鸢被吼得怔住,反应过来撒娇道,“爷爷,我说的并非空穴来风,沈满知和沈家脱离了关系,沈家不会给她太多的钱,她自己也没有工作,何谈收入来源?” 她瞥了沈满知一眼,继续道,“但是她却给您和二伯送了价值连城的礼物,谁知道她钱怎么来的,偷东西这事儿怀疑她很正常啊!爷爷可不能因为喜欢她就包庇她,起码得查清楚吧……” “啪”的一个巴掌声回响在客厅,秦鸢发出惨叫,不可置信地看着打自己的人,“爸!” 秦德宽实在见不得女儿嘴里再吐出什么鬼话来,及时止损,“闭嘴!给你二哥二嫂道歉!” 秦鸢红着眼蹙眉,“凭什么?我说得没有道理吗?东西丢了,在他们房间里找到,就能说是被污蔑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指使梅云这么干的……” 又是“啪”的一声,秦鸢险些站不住脚,连秦江都差点想过去护着妹妹,被蒹葭拉了一下才坐下。 毕冶桦胸口起伏,尴尬笑着对老爷子弯腰,“对不起爸,没教导好秦鸢,回去好好收拾。” 又转过去朝常郁一家赔笑道,“弟妹,是我太心急误会了侄媳妇,也是我管教不当,让秦鸢这般口出狂言,今晚实在是太抱歉了。” 她扯着秦鸢上前,“快给你婶婶、二哥二嫂道歉。” 秦鸢挨了两巴掌,家里人都不站自己这边,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哽咽道,“对不起。” 秦宴风垂眸轻声开口,“三妹年纪不小了,总是这样娇纵蛮狠,你可别学你二嫂,她漂亮又聪明,你这样出去可是要吃大亏的。” 沈满知心里附和,真是难得夸自己。 “那叠照片又怎么回事?” 老爷子想起来梅云进去时首先放了一叠东西在茶几上,直到沈满知拿起来,才看到那是一叠照片。 梅云有些意外,突然忘了这茬,倏地看向二少爷那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于此同时,沈满知也和秦宴风对视,两人眼底都露出了对峙的意味儿。 毕竟,照片里是她的“绯闻”。 秦宴风眼神更懒散,有些玩味儿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也在问她的意见要不要说出实情。 沈满知放在外套里的手,伸出食指在男人的手腕上磨蹭了两下,低眼扫了下秦宴风的唇,又慢慢看向他的眼睛,眼神勾丝。 秦宴风眼底笑意顿显,求情了,那就帮一帮。 第八十四章 你怎么就不知道服软呢 “爷爷。” 秦宴风开口,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秦显国听他语气有些不对。 “照片看过了,半大点儿的小孩儿,扎着马尾,和阮阮差不多大。” 秦宴风面不改色说完,看向梅云,“不小心落下了?” 老爷子看出来了,他这孙子想息事宁人,关上门自己教训。 梅云接收到信号,眼中带着感激,连忙点头,“家里寄来的照片,本来想着一起收好的,给忘带走了……” 在场唯一年纪最小的秦鸢一眼看出破绽,大家又不是瞎,那照片明显是故意放下的。 说不定就是秦宴风指使梅云做的,照片上肯定是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内容! “胡说……唔唔……” 她刚准备开口就被母亲捂住嘴,像是生怕她再语出惊人,惹得老爷子生气。 秦鸢看父亲母亲都没反应,甚至连爷爷都没有反驳秦宴风的话,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一时噤了声,胳膊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冶桦拽着秦鸢,向老爷子道,“爸,既然已经查出偷东西的人了,我就先带秦鸢回去了,免得再给大家添麻烦。” 秦宴风没计较也是留足了面子,不至于闹得太难堪,老爷子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没再多问。 “行,去吧,老大留下,等会儿把东西拿回去。” 老爷子抬了抬手,都没给她们母女俩视线,显然是眼不见心不烦,让人赶紧走了。 事已至此,秦江也带着蒹葭离去。 秦宴风起身牵着沈满知往楼上走,让梅云跟着上去把礼盒和照片拿走。 没有人再在照片的事上纠结,大家都是明眼人,秦鸢都能看出来的猫腻,他们自然能看出。 秦德闵和常郁也准备回屋,和有血缘关系的大哥打了招呼,“大哥,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了,您请便。” 秦德宽抿直嘴角,不悦的神情很明显,偏过头没理会他们,哼出一声冷笑。 常郁关上房门,取下身上的披肩,有些好笑,“他老婆做了什么事,还当真以为瞒得过去似的,他凭什么冷脸?也就是宴风没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计较,不然有他难堪的。” 都是当了豪宅里十几年的媳妇,毕冶桦想做什么,常郁都能猜到一半儿。 无非就是看见沈满知往储物室的方向走,心生一计,污蔑她偷东西,还故意放了一叠照片,什么内容,常郁倒不知道。 但指定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照片放在显眼的茶几上,是故意要给房间主人看到的,要真的追究起来,必定会挖出幕后指使人。 秦德闵拍拍她的肩,“梅云也算这里的老人了,被指使做这事儿估计也是家里有什么麻烦了,局子里走一趟便罢了,若是说出来是毕冶桦指使的,估计更不好过,宴风心软也正常。” 常郁浅浅一笑,“你是觉得他是心软啊?” “那还能是什么?” 常郁笑而不语,有些事只有女人才看得明白。 撒娇女人最好命。 秦宴风也吃这套。 梅云跟着上楼,拿出来茶几下的礼物盒,动作慌乱地想要下楼,秦宴风反手关门止住了她。 “二少爷?” 沈满知靠在门边,静静看着和楼下态度温和判若两人的冷漠男人。 “照片是谁让放的?” 梅云自知这事儿终究瞒不过,并且二少爷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计较照片的事,还扯谎圆了过去,否则肯定会供出大太太,到时候就不是简单进局子了,家里人......也要跟着遭殃。 “是大太太......” 梅云眼泪婆娑,情绪有些激动,“二少爷,偷礼物污蔑少夫人和照片的事,都是大太太指使我做的......我自认受罚,但求求二少爷不要宣告此事,我怕家里人......” 沈满知低首,这就是寻常人家被权势威胁的苦楚,贪心不足,又痛苦可怜。 秦宴风将桌子上的照片收起,“你就说照片留我这儿了,耶叔在外面等你,出去吧。” 梅云拿着礼盒的手手指泛白,预料之中,事情暴露她也无法继续留在老宅,但还是感激二少爷的谅解人意。 沈满知见他把照片扔进束口的黑袋子里,“照片的事,误会你了。” 秦宴风不甚在意,“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什么时候? 沈满知静默了几秒,“你说照片上是个小孩,你怎么知道梅云有一个女儿的?” 秦宴风拿出医疗箱,翻找着什么东西,“胡扯的。” “......” 沈满知微滞,他也真是不怕露馅。 要是梅云没接住他的话,或者其他人非要问,事情就是另一番走向了。 “过来把药涂了。” 他看着沈满知无言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底轻笑。 倒也不是瞎扯,看到照片的时候他也很意外,所以下楼之前他抽空看了房间监控,梅云的家庭关系也是左一临时发他手机里的。 更何况,她都撒娇求情了,扯个谎怎么了。 沈满知接过药,“我自己来就行。” 秦宴风将照片放在抽屉里,“你和蒹葭聊什么了?” “我能和她聊什么,教她哄人的招数罢了。” 秦宴风嘴角轻扯,“你还真是......见多识广。” 沈满知抬眼,这话他好像不久前才说过,眼尾带出轻佻的薄情来,“我只是理论好,不像你,实战经验这么多”。 他眼底盛着很浅的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沈满知撇开视线,“前些天我被下药,你出差赶回来,是秦倦给你打的电话吗?” “知道是谁下的药吗?” “嗯。” 她不愿多说。 秦宴风心底轻叹,“你怎么就不知道服软呢。” 沈满知玩味儿地看着他,“那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他一双黑色眼眸微亮,摄人心神,“不是一直都在你这边?” 气氛有点暧昧,沈满知搭在身前的手无意识地点了点。 他接着道,“毕竟,夫妻本是同根生。” 她垂首唇边泛起若有如无的笑,转移了话题,“你要怎么处理今晚的事?” “他们把送给合作方的贵重礼物拿出来闹事,那就如他们所愿。” 沈满知了然,虽然今晚的事大房一家一直在针对她,但有秦宴风在,她确实没受什么委屈。 秦宴风看着她拿着药往浴室走,想问她受伤的事,易文疏说她没有在训练基地受伤,那必然是去了其他地方。 算了,问了也白问,反正这小骗子尽会给他胡扯。 “别和蒹葭走得太近。” 沈满知在关上门的前一秒扬起药管挥了挥,敷衍道,“知道了。” 她自然不会和那人走得太近。 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往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蒹葭就是其中之一。 她很漂亮,气质如仙。 沈满知第一次见面就有留意了。 第八十五章 自毁退路,孤立无援 同一时间,黑色宾利刚刚驶下山脚。 蒹葭和秦江坐在后排,女人怀里的比熊安分地趴在腿上,两夫妻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蒹葭神色放空,语气疏离,“回市区。” 秦江看着她冷淡的面容,想起母亲临走前的交代,“妈让我们回家。” “秦江,”蒹葭觉得好笑,投过来的视线带着愠怒的味道,“我坏了她的好事,你让我回去,是想让我被她教训一顿?” 秦江皱眉,端正的五官总是让人觉得凛然正气,实则比谁都深沉。 “你如何又知道是妈指使梅云做的?” “这还用猜?也就秦鸢那蠢货自作聪明误打误撞,帮着污蔑偷东西的事。” 平时看起来娴静得体的温柔美人,骂起人来竟是信手拈来,毫不留情。 蒹葭不屑轻哼,向来水光灵灵的一双眼尽是冷意,“也好在她是个榆木脑袋,非要觉得自己据理力争,像是真的被偷了东西一样,才让老爷子没计较你母亲那点小把戏。” 秦江沉默了一会儿,今晚的情况反转太多,而她说的确实句句在理。 母亲针对二叔一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新媳妇进门,少不了被使绊子。 “你既然知道妈要陷害沈满知,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包庇她?” 蒹葭抚着比熊毛茸茸的背脊,冷笑。 “想多了,如果我不站出来为她说话,今晚被教训的就不只是秦鸢,还有你和我。” 秦江呼吸屏住,“什么意思?” 蒹葭往后仰靠着,偏头看向飞速后退的街景。 “三泉出事前,办了一场所谓的庆功宴那天,你去了吧?” 秦江瞳孔骤缩,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到达三泉住宅的半山腰一处关卡,他的车被前车逼停,登记处的保安过来交涉了一番,随后他就看到前车下来一个穿着浅金色礼服的女人,提着裙摆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被带进去。 当时司机告诉他,是秦宴风的未婚妻。 他好像知道蒹葭要说什么了,“沈满知那晚也去了,坐了三泉单独安排的车进去。” “三泉邀请了她去小洋房的会客室,我正好在那边休息,听到楼上传来剧烈的震荡,往上走的时候,刚好碰到她下来。” 蒹葭闭了闭眼,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她好像并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穿着便衣出现在那里,走之前还让我保密,之后会客室起火,紧接着宴会厅就出事了。” 秦江脸色不是很好,“我当时在楼上谈事,当晚的事,三泉有没有提什么?” “他连你们都没有告诉,怎么会告诉我。” 秦江似乎有些不可置疑,“和沈满知有关?她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 蒹葭嘴角轻启,“不一定是她,但她那晚确实出现了在会客室。” 值得怀疑。 “她也知道你的事了?” 蒹葭神色微凉,“应该吧,她当时对我说保密。” 是沈满知替她保密,她也为沈满知保密。 可是……世事难料。 三泉背后的资方打来电话,她避开众人视线往后院走,刚挂断,拐角处就出来个人。 沈满知靠在一边正看着她。 蒹葭只慌了片刻,便从容地关掉手机,和她对视,犹如那晚在三泉会客厅,两人站在楼上楼下的场景。 沈满知不开口,就只是看着她,蒹葭心里就涌起一股不适感,终究是先开了口,“找我有事?” 沈满知走过去,背靠着墙,走廊对侧的玻璃窗映出她懒散的身形,她对着蒹葭偏头轻笑。 “你是想让秦家知道,你和秦江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是……”她拉长语气,“你婚内出轨?” 蒹葭眉梢轻挑,“有证据吗?我只是刚好在那边休息……” 沈满知眸色幽幽,“你觉得我查不出来,还是秦家查不出来?” “你那天出现在三泉的府邸的事,我并没有和秦宴风说,你何必针对我?” “可你和三泉背后的人说了。” 蒹葭心底轻呼一口气,和她一样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臂,“空口无凭,什么背后的人……我不知道。” 沈满知无谓地笑笑,“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也只是去做客而已,你却拿这点事当做你保命的筹码,把我置于水深火热中……” 她看着玻璃窗里两人的轮廓,一字一句道,“三泉被捕,名下资产全部充公,与他合作过的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秦江无法再靠你获取政界上的关系,三泉背后的人也不会保你。” 她在蒹葭脸上看到了一瞬的错愕,语气轻柔好似可怜眼前的人,“你自毁退路,孤立无援啊。” 蒹葭透过玻璃窗和她对视,压在心里的慌乱,平静道,“你想怎么样?” 沈满知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她,“礼尚往来,你既然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他们,那也把他们的秘密告诉我好了。” “我没资格知道他们的秘密,”蒹葭蹙眉,冷淡道,“我只是告诉他们,你有点可疑,其余一句没提,若不是你本身就有问题,他们何必找你麻烦?” 女人一声嗤笑,“所以,你是想和我鱼死网破?你在乎的东西,可比我多多了,别把路走死了。” 蒹葭心底一惊,眼眸轻颤。 思绪停住,她竟然冒了一层冷汗。 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沈满知是如何知道的,三泉被捕,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从里面透露不出来一点信息,她只能想到那天晚上,本不该出现在会客室的沈满知。 秦江听完,联想起今晚的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三泉背后的人应该对她动手了,所以她才会找到你。” 蒹葭轻叹一声,望向窗外,“秦江,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也没有靠山了。 无论是秦家,还是三泉的保护。 秦江侧眸,眼底有着难以言表的情绪,“你不用担心沈满知她会告诉家里人……” “我倒是不担心,”女人脸上有几分落寞,“三泉背后的资方在找她麻烦,她在槐城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秦江喉结滚动,犹豫道,“我送你出国?” 蒹葭没答,降下车窗半眯着眼,寒风肆意凛冽的刮在她脸上,又疼又享受。 第八十六章 我不是什么善人 距离除夕夜还有三天。 东区一条街依旧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特别是烧烤区撸串的年轻人。 穿着牛仔衣的大哥见老板忙不够来,撸起袖子开始自己干。 面前罩下来一个人影,大哥进入角色,低着头撒着孜然粉,卖力吆喝道,“荤菜三块、五块、八块,素菜两元,自己选哈!” 沈满知偏头躲过弥漫上来的烟气,“出来聊聊。” 大哥抬头,瞳孔睁大,拿在手上的串都忘了翻面,“大大......大佬?” 沈满知眼皮微掀,什么玩意儿? 白炽灯罩在头顶,谢盟佝偻着身子默默吃着烧烤,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女人,暴力血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犹豫道,“大佬,你你你真不吃?” 沈满知披着棕色皮衣外套,往后仰靠着,折叠着手上的糖纸,眉眼怠倦,“我不饿。” “哦哦......那我吃了......” 像是生怕有人和他抢一样,谢盟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手一大把肉串狼吞虎咽。 他怕这人突然不让他吃了,然后掀翻桌子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毕竟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那晚她和jackson的生死局有多么动人心魄。 除了一个月前他和兄弟们在这边吃小龙虾,有眼不识珠地挑衅了她并且打了一架,但是都过去很久了诶...... 于是他边吃边回忆,最近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甚至连那天下雨拿了收废品老人的一块纸箱套头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应该回去说声谢谢。 他吃得津津有味,也胆战心惊。 沈满知完全不知道她在别人眼里的“恶人形象”,舌尖叼着糖抵在腮帮,颇有几分痞气,思绪不在此,“你怕我做什么?” 谢盟咽下嘴里的肉,激动道,“生死局那天,我也在现场......大佬真的太帅了!” 她嘴角勾起,轻嗤。 谢盟吃完胡乱地擦了擦嘴,摸了一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沈满知才把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北巷的陈氏典当铺,发生什么事了?” 谢盟哽住,眨了眨眼,没打他,但问了个致命的问题。 “大佬,这事儿怎么问我呢,我就一个街溜子,啥都不知道啊......” 沈满知垂眸将手机里的一张图点开,翻过屏幕给他看。 傍晚雨夜,一行人抬着一箱厚重的东西,行色匆匆地拐进另一条胡同,身后黝黑的巷子深处,两个人推搡着一个半百的老头出来。 典当铺老板,陈贵。 上一次去找他,还听他拉了一曲二胡。 今天下午过去,庭院内外像是遭受了一场洗劫,破损不堪。 谢盟看着手里的黑白图片,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这是......绑架?” “这个呢?” 沈满知食指滑动,弹出下一张图片。 车满为患的路边,陈贵被推着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suv,马路对面的垃圾桶边,穿牛仔服的男人正蹲在那儿抽烟,像是看好戏般仰着头盯着这边。 正是谢盟。 “咦,”谢盟眯着眼确认了下,恍然大悟般,“是这伙人啊,我当时还看好戏来着......这就是陈氏典当铺的老板啊?” “嗯,”沈满知支起一条腿踩在桌子的脚架上,收回手机继续滑动翻看着,“这一带你混得最熟,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知道不是找自己的事,谢盟自在地拿起桌上的牙签盒抽出一根剔牙,“那大佬你可问对人了,你也知道,大家在这儿玩,能做朋友绝不做对手,这种大张旗鼓劫走人的,我也第一次见,就去打听了一下。 听说是那家老板在找什么价值连城的旧物,查到不该查的人了,连夜来了一群人把人家典当铺给抄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大佬,你认识这家老板啊?” 沈满知看了眼照片,抬眸看着谢盟,后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眨着眼缩着身子显得唯唯诺诺。 “陪我去趟店里。” “啊,别啊大佬,我还要回家呢......” 谢盟愣住,看着沈满知转过身来冰冷的眼神,咽了一口口水,“......今晚不回。” 木制大门从里面被什么东西抵着推不开,下过雨的门槛边还有些泥泞。 谢盟非常有眼力劲儿地搬来一叠废弃的木板搁在墙角,“大佬,我先进去看看能不能从里面开门。” 他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去,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正想要拿开挡住门的木棍,身后便传来翻墙落地的声音。 “......” 谢盟嘴巴微张,她甚至是从他没垫木板的另一边翻上来的。 沈满知撩了下衣服下摆,拍了拍手,看着谢盟吃惊的眼神,“......这很难?” 他闭上嘴巴,好吧,大佬不愧是大佬。 他跟着往里走,内庭的房屋都没锁,但是能看出被人暴力破坏过。 谢盟避开倒在地上的柜子,义愤填膺道,“这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吧......太猖狂了这群人!” 沈满知站在门槛处,抱着手臂抬头,看向柜台背后一面墙上挂着的小玩意儿和新多出来陈列得乱七糟八的几张画布。 她抬抬下颚,“帮我取一下那个小狮子。” 谢盟意识到她在叫自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简单。 他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张凳子,稍稍垫脚就能取到那个挨着画布的狮子挂件。 沈满知的眼神并不在那个挂件上,而是落在男人宽厚伸展的肩背上,和脑后留了半切头的发型上。 谢盟扯着挂件转身,“是这个吗?” 沈满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是。” 谢盟拿着长须毛的小狮子拍了拍灰尘,再递给她,“大佬你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啊,这个看起来好旧了,要不要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沈满知接过来勾在手指上,做工劣质的小狮子一脸呆萌地躺在她的手中。 她低语,“不用。” 谢盟抿唇,往里屋走了一圈,又转出来,“啥都搬空了,大佬,这儿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啊。” 沈满知掂着手里的东西,不语。 东区这么乱,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贵重物品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何况还是一处外人眼中香饽饽的典当铺。 “店铺老板是我朋友......可惜了。” 谢盟不知她在可惜什么,但还是附和道,“也不知这老板是查什么得罪人了。” 沈满知帮他付了烧烤的钱,并托谢盟多留意一下典当铺老板的消息。 谢盟吊儿郎当地插着口袋爽快应下,从碳火里点燃一根烟叼在嘴边,一身轻松地往外走了。 沈满知顺着手里小狮子的毛,不小心撸掉几根毛,她慢悠悠地拐进另一条巷子。 如果有上帝视角,一定能看到,她走的小巷和谢盟离开的巷口是同一个目的地。 车流如织的巷口,谢盟脸上彰显着几分得意的笑接通电话,“对,确实顺着监控找到我了,让我带她去了趟典当铺,估计是信了吧,放心,店铺老板被带走了,她什么也查不到......” 等人走远后,隐匿在暗处的身影靠着墙点亮手机屏幕,映衬出一张冷艳的脸。 沈满知划出没给谢盟看的第三张照片。 是典当铺进门处木门上正对屋内正厅的视角,黑白画面里,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对着墙站在凳子上扒拉着几块画布,似乎在看是否值钱。 男人带着一顶帽子,但和刚刚谢盟站在凳子上取小狮子的动作和身形分毫不差。 沈满知拢了下身上的外套往回走,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夹在两指间,没有火。 嘈杂的夜宵摊路口,几个年轻人笑作一团,嘴里尽是不干净的话。 沈满知瞥了眼,一群人正围着墙角边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推搡起哄。 她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踏上台阶从兜里掏出硬币,嗓音冷淡,“打火机。” “姐姐,我借你火啊。” 懒洋洋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顶着一头张扬红发的陆哲侧趴在柜台上撑着下颚看着她笑。 沈满知冷淡又疏离,夹着烟的两指抵在嘴边,掉毛的小狮子贴在手背,垂眸,点火。 火焰闪烁在女人漂亮的眼底,陆哲心里微微酸涩。 她转过身,嘴里吐出一圈烟雾,像是看陌生人般,扫了眼他的红发。 “陆哲,我不是什么善人,你别碰我底线。” 第八十七章 但她可从不心软 陆哲低头笑了笑,略显无辜地问,“你是说,我打了那面瘫小子的事?” 刚刚一起打架的两个年轻人整理着衣着目光不善地走过来,沈满知侧眸看了一眼。 是上次在巷子里找陆哲还钱的人。 墙角穿着单薄衬衣的男孩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陆哲嘴边扬着不羁的笑,“姐姐当时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把那小子捡回去的吧?” 话刚说完,冲锋衣的领口就被一只细白的手抓住,他整个人都往沈满知那边倾斜了几分,女人眉眼压低,身上的戾气十分重,“少管闲事。” 身后的同伴要上来,被陆哲抬手止住。 他散漫地笑着开口,“姐姐,在乎的人太多,总会有人受到伤害......” 沈满知手指收紧,衣领刺挠着男孩柔嫩的喉咙,“这次是谁?” 他明明都染回了黑发,也乖巧的应了她的安排...... 陆哲带笑的眼睛慢慢变得冷漠,瞥开视线,“你教训回来吧。” 沈满知眉梢不甚明显地轻蹙,右手将烟递到嘴边,咬着,狠狠地给陆哲腹部来了一拳。 小狮子在手背上摇摇晃晃。 她神色冰凉,比他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让人难过。 但是陆哲面上不显,他甚至弯身捂着腹部勾了勾唇,“够不够?” 沈满知收回手,轻飘飘地看了眼他身后欲动手的瘦高个儿,后者直接被女人狠戾的眼神定住,不敢往前。 她不再看他,手指翻转握住小狮子,“你走吧。” 陆哲轻笑一声,仔仔细细看了眼面前的人,转过身招呼着两个同伴走了。 柜台后面坐在摇椅上的老板拿下面前的报纸,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向刚刚买打火机的人,慢悠悠道,“姑娘,要做坏人,心可不能软。” 沈满知搭在台面上的手夹着烟,湮灭在老板的烟灰缸里,烟雾缭绕,自带滤镜般的萧瑟寒风中,凄美又孤冷。 她收敛着脾气,低眸温柔回应,“次次见血,也不吉利……他还年轻,走错路很正常,但同样,我也不会惯着。” 老板本来看戏调侃的心思被这人看似随意散漫却又阴鸷的态度给狠狠怔住了一把。 很佛系,很凶狠,也有点心软,但反正不像好人。 路过拐角,角落的男孩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抚正眼镜,走近两步跟在她身后。 他言语中还有些紧张和不安,“谢谢你……我不知道这边这么乱,早知道我就不抄近路了……” 沈满知停住,双手插在口袋里,偏头看向身边和她差不多身高的男孩。 她上下打量的模样流里流气,要不是因为她的出现赶走了几个坏人,男孩还以为她也要动手了。 他握着双肩包背带的手紧了紧,眼眶下的一双眼睛单纯又害怕,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野蛮啊…… “去任何地方是你的权利,错的是他们。” 沈满知想起曾经被人三番五次找麻烦的姜樾,原因竟然是他长得好看、成绩优秀,但家境不好,也不合群,于是有人看不惯,次次逮着他下手…… 再早一点,是她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期间上卫生间,被人反锁在里面,隔间“哐”地一声,走出来一个日常打架斗殴十分出名的高年级学姐,拿着扫帚直直地冲她挥去…… 好多事情了,记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被针对的原因,只是莫名其妙就被孤立了,被暴力了。 于是看见姜樾被群殴,也不是心软,就是觉得无趣,有点手痒,就动了手,越打越上头,也很畅快。 就当练手了。 不然那天从卫生间里被抬出去鼻青脸肿的不是高年级学姐,而是她了。 她可从不心软。 沈满知抬步继续往前走,语气模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你也得学会保护自己。”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不敢离太近,仔细思考女人的一番话。 有些时候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还是要到处防备着坏心眼的人、警惕变态、承受暴力,是自己不够强吗? 不,是做坏人的成本太低。 可她也说自己的坏人诶…… 坏人带着他走向人多嘈杂的主街道,冷淡道,“直走就出去了。” 男孩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主街,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带路。 连忙弯腰道谢挥手再见,礼貌三连。 沈满知往另一条巷子钻,掏出口袋里的烟盒丢进路过的垃圾桶里,神色恹恹地走近黑暗中。 北巷深处的陈氏典当铺,深蓝色的夜空下伸手不见五指,气氛森然。 沈满知熟门熟路地翻身进去,打着手机电筒灯走近主厅,瓦片实木院子,在夜里总是寂寥阴森,恐怖氛围堪比鬼屋探险。 她举着手电往墙上照去,多出来的几张画布挂在中间,与周围常驻小玩意儿们格格不入。 陈贵另一爱好就是图画,她看过,技艺一般。 他是触碰到了什么人的界限,才连给她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带走了…… 仅仅是帮她找那对凤凰金钗而已,可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画布上的几幅画并不出色,有两张甚至是画室里学生的作品水平,亮光聚集在最中间的一幅画,是一幅双骏马图。 细看才发现,马匹头顶的鬃毛两侧长着一对鹿角,并不是马耳。 提名却为双骏马。 陈贵是个贪财的人,但同样也是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他不给对方留把柄,也不会让朋友陷入危险。 唯一能留的线索,无非是与他相关的东西。 指鹿为马,混淆是非、只手遮天。 他们故意丢出谢猛这个诱饵引她上当,这是混淆黑白。 谁能在槐城只手遮天? 偶尔有穿堂风呼啸而过,瓦片被吹得磕碰作响,在寂静空旷的庭院里格外清晰空灵。 手上的手机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沈满知平复着心里的跳动,看向来电人。 秦宴风。 她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夜里十一点,来自另一半的体贴问候,“睡着了吗?” 沈满知眼眸轻轻转动,打开扩音,又重新把闪光灯照向画布,“你睡不着?” 秦宴风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刚睡醒后那种又朦胧又慵懒的撩人感,“没,随便问问,你在外面?” 开了扩音,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顺耳,偌大黝黑的正厅仿佛也不怎么空寂了。 她的手电定格到双骏图旁边一幅画上,眼眸微眯,心不在焉道,“怎么了,要我回来哄睡?” 第八十八章 她说你求求我啊 彼时,asp的06雅阁,音乐停了,炫光灯定住,听闻此言,众人全是看好戏的眼神。 富家子弟聚在一起,主打一个有钱愿赌服输,谁又砸钱拍了个电影,要拉输的一方一起投资,谁又看中了哪儿的项目,输的人做个饭局承个人情,还有小少爷把才拉回来的限量版跑车送出去了...... 轮到秦宴风这儿,作为现场唯一一个已婚人士,算盘自然是打到小两口身上了。 又正好碰巧是周觅罚他。 “给嫂子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回家。” 秦宴风看了眼时间,倒没有直接拒绝,只道,“现在才十一点。” 周觅揶揄,一脸地不怀好意,“重点不是让嫂子接你回家,只要你能把嫂子叫过来,都算。” 他嗑的cp,自然要学会制造同框给自己撒糖。 于是才有了这通电话。 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桌面,沈满知那句调戏的话一出来,大家都笑而不语。 周觅动作最为夸张,疯狂点头示意秦宴风答应。 后者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你对谁都这么说?” 沈满知心思并不在电话上,顺口的话随便就说了,目光一直放在画布上,听对方这么问,她才露出一点笑来,“你想听说真话还是假话?” 往往这个时候,她总会语出惊人,说出点少儿不宜的事来。 拿起手机贴在耳边,他轻声问,“想听好话。” 沈满知收回视线关掉手电筒开始往外走,深夜的庭院里,她用一副撩拨的语气含着笑意,“这种话,当然只对你一个人说。” 女人的嗓音把柔和媚混合得恰到好处,十分精准地踩在秦宴风每一个点上。 他心底微啧,骗人,上次她喝醉了,还没认出他来,开口就邀请别人一起。 “那你能不能,过来当着我的面说?” 沈满知脚下顿住,还以为这人喝醉了,说些不该是彼此这种身份该说的话。 她轻笑,“你怎么了,被人拿着刀架脖子上了?” 周觅耳朵尖,这一方被迫打电话体贴问候、诚恳邀请,另一方直接揭穿,毫不留情,害得他憋笑憋得不能自已。 秦宴风的话,实在是和两人平时相处的模式有点不对,虽然前不久还共处一室暧昧拉扯着,可那目的都是试探。 现在无缘无故地打个电话来“随便问问”,沈满知当然不会觉得他是没事干来调情的。 “好话也给你说了,你求求我啊,我就来。” 她刚好走到墙角,准备翻墙出去,等着秦宴风一气之下挂断电话。 她甚至能想象那高岭之花如何瞬间变成冷面阎王。 却只听得一声短促的笑,像是被气的,电话没挂,男人走到了其他地方,路过一阵喧嚣,随即是关上门的声音,又重新变得安静。 秦宴风靠在没开灯的贵宾室门后,碎发垂落在额头,手机里的蓝光映衬出他锋利的下颚线,身前的黑色衬衣领口敞开,莹莹几分白。 “要不要我先叫你秦太太,再求你?” 沈满知不想妄自揣测他的意思,因为一般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她没着急开口。 “说过的话,可是要还的,我求你一次,日后换你求我,我不一定会心软。” 她最讨厌有人挑衅,“那定然不会有求于你。” “是吗。” 日后,将她压在身下耳鬓厮磨时,听她带着哭音娇气地求饶,他只会掐着她的腰深深下压,定不心软。 秦宴风眸色深沉,喉结滚动,润过红酒的嗓子说起温柔的话来简直不要太犯规,“来接我回家吧,太太......求你。” “阿宴哥哥?” 娇软迷糊的女音盖过最后两个字,打破如胶似漆的暧昧氛围,秦宴风眼神瞬间变得冷冽,看向声音来源。 几步远的沙发处打开一盏落地灯,穿着白裙的女孩坐起身来,身上的毛毯顺势滑落,袒露香肩。 他随便进的一间贵宾室有人在里面竟没锁门。 “阿宴哥哥,你来了。” 令人遐想的话在夫妻俩“平稳发挥”的通话中像是丢进了一块石头泛起波纹,让人心生不悦。 电话传来“嘟”的一声,秦宴风拿下一看,显示通话已结束的字样。 被挂掉了。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女孩,明明应该惊讶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却说出那样的话来,惹人误会。 “抱歉,走错了,”他面无表情地对小姑娘表示歉意,可话锋一转,却危险至极,“知道我在给谁打电话吗?” 阿苑愣住,拽住毛毯的手微微收紧,一双杏眸挂着雾气湿润微红,“我不知道阿宴哥哥,听到你声音就迷迷糊糊醒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秦宴风想起前不久和周觅去外省谈事,对方见他们两个是年轻男人,给住的酒店里安排了两个女孩过来,他说结婚了,推拒了。 周觅半夜过来敲门,气急败坏地说,“玛德,这主办方有病吧,安排个又嗲又作的小白莲过来,以为我会心软疼疼她,嫌我耐心太多了是吧!明天就给他合同撕了,爱投不投,老子有的是资源……” 周觅经历太多人情场,一眼能看出装柔弱的装清纯的,何况他也不好这口,主办方纯粹是踢到铁板上了。 所以最开始在游轮上,海监局张协阳把这小姑娘塞给他们时,周觅才一副兴致缺缺爱谁谁要的态度,早已看透她惯用的把戏。 秦宴风虽不至于接触太多女性,但资历摆在那儿,主动投怀送抱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各式各样。 他连沈满知那撩人妖精的陷阱都没跳进去,这种段位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秦宴风轻啧一声,像是不满,“确实打扰了,你说这样的话,我太太该不高兴了,破坏别人的感情,可真是令人讨厌。” 阿苑神色呆滞,脸上微红,咬唇,怯怯地看着他。 秦宴风说完就走,她连忙追上去,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被拖到地上的毛毯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磕上茶几边沿。 “啊!” 可并没有引得男人怜香惜玉的回头。 脚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趴在地上的女孩柔弱的神情渐渐变得愤恨。 第八十九章 计谋 从秦宴风拿着电话出去的那一刻,周觅就放声大笑,周围人都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有柏卿看不下去砸了个抱枕过去。 周觅一手抓住抱在怀里,走到点歌台,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止不住语气里的打趣,“宴哥求老婆去了,不让我们听呢。” 热情火辣的包房公主上前要挽着周觅的手,撒娇道,“合唱嘛少爷。” “好啊,你点。” 周觅坐在高脚凳上,单腿支地,女人正好抬臀要坐上去,他稍微往里侧收了收,女人没坐上去,娇嗔地看他一眼。 他闲闲一笑,凑到她耳边,“唱纤夫的爱。” 包房公主微愣,随即媚笑,柔软的手拍在他身上,“讨厌~” 柏卿垂眸放下手里的空酒杯,起身出去了。 刚好碰到进来的秦宴风。 柏卿朝背后里面指了指,眉眼清冷,“我出去透透气。” 秦宴风刚被挂了电话,情绪不高,点头推开包房门进去,就看到点歌台处揽着穿着清凉女人的周觅。 “哟,宴哥,”周觅看热闹不嫌事大,嬉皮笑脸道,“嫂子啥时候过来啊?” 秦宴风刚坐下,点了根烟甩掉火,双腿交叠往后靠,想起刚刚冷着脸出去的柏卿,用不甚明显地关爱智障的眼神可怜了一下他。 “?” 周觅丢开话麦推开身边的人走过来,没体会到他眼神的意思,只道,“嫂子没答应?” 秦宴风将打火机丢在台面上,吐出一口烟雾,“换个条件。” 那就是没约出来咯。 周觅有些悻悻然,凑过去悄悄道,“宴哥,你为什么不反省反省自己?” 秦宴风睨他一眼,“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了你?” “你啊你,”周觅无奈叹气,又是磕cp失败的一天,“槐城最娇贵的一朵玫瑰都长在你手上了,还舍不得摘,你是在怜香惜玉,还是等着拱手让人?” 被点名的人不语,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惹得cp头子恨铁不成钢,选择妥协,“算了……过年家里催婚呢,你帮我挡了行吧?” “周叔有没有特别钟意哪家的女孩?” “宴哥你怎么这么八卦……” 周觅正过身子,嘴角一撇,有几分别扭道,“戚家的小姑娘,软糯糯的那款,哎呀你知道我对小女生一点耐心都没有,上次去戚家晚宴,看着她被陈家那个大小姐的姐妹团欺负了,就顺手帮了下,戚叔就非要拉着我爸谈亲了,真是搞不懂,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以身相许这套呢……” “戚家是独生女,想找个靠谱的夫家,至少门当户对能安稳。” 周觅头疼,“我家是挺靠谱,可这圈子都知道我这副样子也不靠谱啊,我爸还非要我娶,也不怕耽误了人家小姑娘,我不管,反正你输了,帮我摆平这个事儿!” 正说着,秦宴风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是沈满知发来的消息。 【刚刚有点急事就挂了,地址发我吧。】 “!” “看来嫂子心里还是有你嘛,”周觅心里一乐,赚到了,“我不管,你已经换条件了。” 秦宴风没心思理会他,看着弹出的消息,眯了眯眼。 沈满知在听到他这边有其他女人说话后,就挂了电话,他也想过,她是不是介意了,现在看来,信息里没什么调侃的话,想来是真的刚好遇到急事挂断了。 秦宴风分析得没错,她刚走到墙角下听着他的话,就听到外面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于是她捂住听筒往后撤了几步,挂了电话,熟练地给手机静音。 不过沈满知确实听到了熟悉的女孩声音,并且也听清楚了那句“阿宴哥哥你来了”,像是早就在等着他了。 突然挂断,会不会显得她很介意那个女孩? 来不及多想,她刚隐匿在院子角落堆放废品的架子边,围墙外边便翻进来一个人,她背靠着架子,躲过那人手里的照射灯。 等了片刻,那人似乎进了正厅,沈满知半蹲在地,探出头,只见那灯光在正厅和庭院木门来回照了照,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随后那人走到木门下面,手电照着木门顶上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定在某个位置。 脏旧的木桩有一块方寸大小的干净区域,显然这里以前有什么东西最近被取下来了。 他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寻求确定,声音很低,沈满知有点听不清,不过她也能猜到。 谢盟是对方丢给她的障眼法,监控留给她,故意放出陈贵被带走的消息,借谢盟无意中警告她查到不该查的东西,并且断了线索。 不过他们没想到,陈贵在院门口安装了微型摄像头,刚好监控的是庭院和正厅的画面。 当时沈满知还问过他为什么不装在屋内,陈贵笑答,“那不法分子肯定知道避开监控,或者把我监控拆了,防患于未然嘛。” 没想到,来拆监控的是她。 才有幸拿到了对方没有毁灭掉的关键证据,监控里来劫走陈贵的一伙人中,指挥那人带着鸭舌帽和口罩,难辨面容,带走陈贵后,他又在屋内翻了一遍,踩在凳子上把正厅挂的几幅画仔细端详了一番才罢休。 她也试探过了,正是谢盟 “谢盟很可能暴露了……是,我怀疑她很快会查到我们和谢盟联系的人……” 那人又低声应了几句,熄灭灯,很快便翻墙离开了。 沈满知嘴角微翘,挺谨慎,连绑人这种事都要利用棋子,不亲自动手留下把柄,并且也肯定询问了谢盟晚上的细节,才能注意到她让人取小狮子的奇怪行为。 聪明的对手往往都是见招拆招。 那她便将计就计好了。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 想起刚刚那通电话,发了个消息过去。 还是去吧,毕竟秦宴风都肯求她了,虽然没听到,那就过去再听他说一遍,也免得他误会自己是听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才挂的电话。 开车到asp的时候,红色的法拉利在门口漂亮的甩尾,沈满知没有换衣服,贴身背心外套着棕色皮衣,紧身牛仔裤踩着一双战地靴,慵懒地靠在车边,打电话让人下来。 秦宴风去洗手间刚好把手机落包房了,唱得正嗨的公子哥们没一个注意到。 沈满知耐着性子等着自动挂断,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没有回应。 秦宴风给她的地址是asp06雅阁。 她记得,是周觅的。 这么一想,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少爷给她打电话问她睡了没,拐弯抹角地想让她过来。 这其中没有周觅在煽风点火她都算白跑一趟。 钥匙递给泊车小弟,沈满知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黑卡给迎宾小姐认证,门内有06铭牌的接待等着她。 第九十章 老婆是疯披美人 同时过来的还有01雅阁的接待,沈满知回绝了,跟着06雅阁的侍应生往楼上走。 刚好碰上拐角处一间包房里出来醉醺醺的年轻男人,单身揽着高挑女人的腰往外走,暧昧至极的粘腻,整个人都往女人的胸脯上蹭。 沈满知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她往边上避开的动作,反而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那男人一副醉态,半眯着眼用猥琐的目光看着那张漂亮的脸,笑出声来,“找谁啊美女?” 说着他便单手撑在走廊外侧的栏杆上,拦住沈满知的去路。 身边的女人也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打量着她。 沈满知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侍应生就返回来几步站在她面前,恭敬地对男人致意,“江先生,这位是秦家的人,秦少夫人,麻烦请您回避。” 江棋北浆糊的脑子转了一圈,靠着身边的女人不屑地笑,“就是那个臭名昭着的沈家大小姐啊?也就脸能看得过去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唔!” 肮脏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抓着肩膀前倾,沈满知提起右腿,膝盖骨狠狠地撞向男人的左侧肋骨,又将男人推开,不过瞬息之间,江棋北就痛苦得变了脸色。 高挑女人还来不及反应,穿着细高跟狼狈地跟着退后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子。 沈满知眉眼如画,连使用暴力都是温柔优雅的,她淡定地拍了拍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你他妈的……”江棋北甩开身边的女人,想要上前抡耳巴子,“老子你也敢动!” 沈满知伸手拦了下要上前的侍应生,撑着栏杆的手腕使力,腰背抵着往后借力,长腿往扑上来的江棋北的腹部踹去,直接把人踹到对侧的墙上。 加上他本身就喝了酒反应迟钝,靠着墙就软下来往下坐。 被甩到一边的女人趁人不注意,跑回了包厢,沈满知没管,径直走向江棋北,踩在他垂落的手背上,半蹲在地,白净的手捏着男人的下颚慢慢使力,掐出红印。 满身的戾气来得很突然,像是原本就蛰伏在心底的一团火,被引燃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偏头,眼底泛着冷意,“嘴巴放干净点,嗯?” 江棋北使不上力,腰腹遭受两次狠击,根本直不起来,只有憋红的脸和皱在一起的五官表明他的挣扎和不满。 “我看你也对我挺了解,就不自我介绍了,”她脚尖加重碾压,身上凌冽的气息变得明显,眼尾轻佻含着笑意,“我管你是谁,栽我手里,算你倒霉。” “老沈,这不是你家女儿吗?” 疑惑的中年音传来,沈满知侧眸,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沈段文。 两相对视,沈段文脸上一阵尴尬,身边的合作伙伴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讥诮。 他有些回避沈满知的视线,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将她狠狠骂一顿,甚至动手打她。 可他不敢动,甚至连认都不敢认,一是他们之间解除了名义上的父女关系,二是她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富家少爷……他也没脸认。 沈满知同样不为所动,放开捏着江棋北下颚的手,在他带有口红的白衬衣上找了处干净地儿蹭了蹭手指,起身,回头便看到了叼着烟站在尽头的秦宴风。 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她哪边都不想走。 江棋北回过神来,先看到沈段文,揉着手腕委屈嚎叫道,“这就是你沈家的人,野蛮娇纵!我不过说了两句,她就殴打我,果然是有妈生没妈教……啊嗷嗷嗷!” 沈满知抬脚踩在江棋北的膝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单身撑在墙上,俯身抓起他的锡纸烫卷发,往上提拉。 江棋北被迫仰头看向她,只见那张冷艳绝美的脸上缓缓晕开笑意,快得来不及反应的动作,直接拳打在他的颧骨上。 也彻底打乱了江棋北仅存的思考和“辩解”的机会。 “你该庆幸你喝醉了,口无遮拦,我勉强罚你一下,别再乱叫,不然……” 沈满知压低声音温柔入耳,“我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掉!” 江棋北瞳孔微缩,浑身一震,原本八分醉的神经,也被吓到了十分,半边脸都是麻木的,连忙摇头求饶,瑟瑟发抖。 沈满知终于满意,放过了他,眼底的冷冽来不及收回,她往口袋里伸的手顿了顿,想起来之前就把烟给丢了。 烦躁。 “满知……” 沈段文不知该作何反应,显然也被她刚刚的行为所震惊到,以前只知道她在外面惹是生非,没想到竟是这般暴力血腥。 他眼里又流露出那种失望,这次还带着几分陌生,“你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沈满知觉得好笑,眼皮微搭整理着手腕的袖扣,“不是突然,一直都是。” 她绕开江棋北,准备走,回头看向沈段文,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那是被周围的人盯着,看到他人生污点的难堪。 对了,那个污点是她。 沈满知微抬下颚,“别和我演苦情剧,沈家有的是人陪你演。” 沈段文嘴唇微张,再想说什么,就看到已经走到沈满知面前的秦宴风。 那人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张湿手帕,拉过沈满知的手,低头给她擦拭着。 “老沈,”身边的合作伙伴再次凑到他跟前,语气不似刚才的讥讽,反而多了几分讨好,“你女儿和秦家那位少爷看起来挺恩爱的。” 沈段文看着沈满知单薄的背影,面上不显,心底却无端地引起一阵闷疼。 恩爱夫妻全靠编排。 沈满知想要抽回的手被秦宴风拽得很紧,她抬眸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不善道,“我讨厌别人随便动手动脚。” 秦宴风从善如流,继续贴着她的手擦拭,“我不是别人。” “沈满知,你每次打架都赢?” 不知他为何跳到这个话题,沈满知又试图收回手,没用。 她看着手帕一角隐约可见的刺绣兰花,低声道,“我又不是战神,次次都赢。” 秦宴风收回手帕,放开她,垂眸看着她长睫弯翘下的一双眼,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字字句句都没有起伏,却又似乎在耳提面命。 “那你每次都这么拼命,你有几条命够别人找回来的?” 沈满知抬头回视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轻蹭,湿润微冷,她艳艳一笑,“我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捡回过很多次命了,不在乎这一次。” 第九十一章 他在宣告她秦太太的身份 她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仿佛就连把命捡回来都是顺便,而不是她自愿。 秦宴风将手帕对叠,低声道,“你不在乎,别人就不在乎了?” 沈满知接得自然,“你在乎?” “我不想当鳏夫。” 她勾唇,半是调侃半是试探,“那我们离婚,你随时可以再娶。” 秦宴风将手帕放进外套左上侧的口袋里,似乎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牵过她的手往回走,“我还有几个项目的投资,暂时没有净身出户的打算。” “……” 沈满知慢他一步,几乎是被带着走的,她垂眸看着男人手上的素圈戒指,分了下神。 过完除夕夜,她就回京,一是重要人质的身份被暴露给第三方,二是她已经结束这边的任务,槐城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 至于其他的牵绊…… 沈满知脱离他的手,正要说话,前面就迎面走来乌泱泱的一群人。 打头的中年男人一脸喜色快步走近,“秦少爷!” 秦宴风手里一空,不动声色地变换神情,眼含笑意和对方握手,“郑科、张副局,晚上好。” 沈满知抱臂站在一边,扫了一眼对方,西装衬衣、官腔十足。 她又看向身边谈笑风生的男人,明明一个月前,槐城人对他的风评还是个任人摆布、一事无成的单亲长子,如今倒成了阶级攀谈的对象。 和最初猜想的一样,他本就是强者,不需掩饰实力,自会有人为他加冕。 寒暄几句,对面有人注意到穿着轻便的女人身上,“这位是?” 秦宴风笑着揽过身边的人,语气温柔宠溺,“我太太,刚刚惹她生气了,不让我牵。” “……” 沈满知在这种事上一向玩不过他,索性顺着他,倒是真的像她对他冷了脸。 不过她还是秉持着礼貌跟着称呼了对方。 张协阳眼眸微闪,随即轻笑,“是秦太太啊,秦少爷好福气。” 被称为郑科的男人笑得爽朗,对秦宴风使了个男人才懂的眼神,“自个儿老婆嘛,是要哄哄,保不齐一觉起来就好了,关键是看你怎么哄哈哈哈……” 秦宴风闲闲一笑,不置可否,搁在她腰间的手蹭了两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两厢告别,秦宴风揽着沈满知和一群人错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别推开了”几个字。 他在宣告她秦太太的身份。 沈满知意识到他可能存在这个意思后,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可谓是郎才女貌,”郑科和身边的人感叹道,“这秦沈两家联姻,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惜没办……” 张协阳对他提醒道,“郑科,那位就是秦少爷的岳父,沈家掌权人,沈段文。” 郑科回身看去,果然和那女人眉眼有几分像似,“去会会。” “沈先生,好久不见,”张协阳走上去,见沈段文有几分局促,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槐城前不久新上任的郑科长。” 沈段文确实有几分愣神,刚刚还在关注沈满知和秦宴风的互动,现在突然来了一群官场上的人主动来打招呼,他实在有些缓不过来。 “张副局,”不过常年浸淫在商场的精明让他很快收拾好情绪,从容不迫道,“幸会,郑科长,我是沈段文……” “知道,刚刚才和您女婿打了招呼,”郑科长看起来很高兴,估计是晚上喝了不少酒的缘故,看起来也平易近人,“沈先生才真的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宝贝女儿,又有这么优秀的女婿,对了,哪天有空咱们约上一局……” 沈段文汗颜,毕竟他刚刚才目睹了沈满知暴力打人的画面,且以前种种不曾善待她的事情,现在却似乎沾了她的光…… 可他却也只得笑着附和道,“多谢郑科长抬举。” 走过拐角就是06雅阁,秦宴风放开沈满知,让她在门口等等,自己进去拿手机。 拉开包房门的同时,里面也正推开门,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直直撞进他怀里。 沈满知腰身抵着栏杆,微微眯眼。 “阿宴哥哥,你回来了?” 小姑娘不愧是长了一幅清纯白莲的脸,语气天真无邪,笑起来夹带酒窝,又甜又纯。 秦宴风退开两步,低头垂眼,白净的衬衣上被印上一抹浅色的口红。 “都说了他不在,你赶紧走得了……” 周觅无奈的声音由远及近,耷拉着一张醉醺醺绯红的脸走到小姑娘身后,“砰”地一声拉开门,“快走吧!” 光色骤亮,周觅预判性地闭眼,等适应了再次睁开眼,乐了,“回来了?” 阿苑也跟着笑,“我都说了刚才和阿宴哥哥见了面的……” “你姓什么?” “……啊?” 小姑娘愣住,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不是羞涩,而是难堪,“我是阿苑啊。” 秦宴风神色微凉,把着门的手指轻点,“我问你姓什么?” 周觅神色清醒几分,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赶紧拉过小姑娘往外推,“别和小姑娘计较哈。” 他这才看到后面的沈满知,圆场道,“宴哥你进去拿手机,我把张苑送出去。” 秦宴风侧身,眼里有几分嫌弃,错开两人进去了。 周觅轻呼一口气,推着张苑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和沈满知打招呼。 虽然有些醉了,可谈起正经事他还是有脑子在,他低声认真叮嘱道,“嫂子,宴哥刚刚有些生气了,你帮忙哄哄,这小姑娘你也知道,当初在游轮上合作方推过来的人,现在还时不时来缠着宴哥呢,不过嫂子你放心,宴哥可没理会过,我先把人送走。” 沈满知听他都不带喘气地说完,脑子里就只记得一句,“你帮忙哄哄”。 刚刚那谁还让他哄哄她呢。 要是什么事都可以靠“哄哄”来解决,那她是不是可以对着那些和她约架的人说,“乖,咱们点个甜品,放个音乐,好好聊一聊,受伤了可不好……” 向来习惯用武力解决的沈满知,只觉得荒谬。 于是她神色渐渐冷漠,不甚在意的模样越发显得她薄情。 她才不会哄人。 秦宴风拿着手机出来,那张湿手帕擦拭着衬衣上的口红,越蹭越花,给沈满知看乐了。 秦宴风抬眸,看着她眼底浅淡的笑,周身的寒气淡了几分。 “笑什么?” 沈满知隐去眼底的笑,看着他身前还存留的口红印,意有所指,懒散道,“笑你被年轻妹妹碰瓷。” 秦宴风懒得擦了,将手帕重新塞回去,“之前和你打电话,走错休息室了,我不知道那里有人,我没理会过她。” 沈满知看着他,轻轻眨眼,“和我解释做什么?” “我看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他不止一次见她身上有伤,却鲜少见她一言不合就用暴力解决的样子,太决绝,从来不会考虑后果,只顾当时畅快。 她勾唇,撩人心扉,“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不知道,但是我有解释的义务,听不听在你。” 沈满知看不透他,也懒得猜,淡漠的神色分不出一点情意,“你对我,没有义务,不必这样。” 秦宴风喉结滚动,突然笑了,他想要蛊惑人心,只需眉目间都染上温柔动情的模样,就能使人深陷其中。 “当然有必要,”他走近她,将她圈在自己和栏杆之间,却保留着距离,不至于让她感到不适,“我不想让秦太太觉得,我不洁。” 第九十二章 我教你啊 记仇呢这人。 沈满知腰身后倾,眼神轻佻地从他身上略过,“口说无凭。”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搁这儿觊觎她身子呢。 她轻咬舌尖嗤笑,婉拒,“没兴趣。” 秦宴风知她的意思,两人都惯会用对方的话反击。 他没在意,退开,站直,回到礼貌的距离,“走吧,回去。” 沈满知跟在他身后,突然往三楼看了一眼。 “临近除夕,我有些忙,你这段时间能住蓝湾帮我照看一下猫吗?” 她回过神,脑海里蹦出那只傻白甜的模样,“三天,后面我有其他事......” 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返回来的周觅身后又跟着个女孩,是校园里那种不谙世事、扎着高马尾、干净单纯的少女。 她一直觉得,以秦宴风那种虽亦邪亦正、但更偏干净气质的人,身边应该站着这样的另一半。 会惹得他怜惜、心疼,值得他细心温柔呵护。 而不是和她这般,费尽心思的相互试探、枯燥无味。 周觅送完张苑回来,碰到往停车场走的两人,“要走了?” 秦宴风朝他身后看了眼,“怎么回事?” 周觅一脸掩饰不住的厌烦,“张协阳晚上在这边接待新来的郑科长,想也知道张苑为什么在这边,看着也挺可怜,就因为是远房侄女,到处被拉出来讨好大佬……” 秦宴风偏头,“我说你身后的戚家小姐。” “……” 周觅挠头,蹙眉,“老头让我帮忙送回去。” 戚染从后面探出头,二十来岁的年纪,乖巧又漂亮,气质姣好,“秦少爷。” 她看向男人身后冷艳的女人,没见过,不知如何称呼,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 沈满知同样以礼回应。 戚染上前两步对周觅道,“周少爷,我可以自己回去,家里有人来接我。” 周觅摆摆手,“没事,我顺路,不送你回去,我家老头非扒我一层皮。” “周叔也在这边?” “没有,”周觅乐呵一声,“听说江棋北那太子爷被打了,我爸和戚叔在酒店的宴会呢,听到风声了,让我把人接走。” 秦宴风嘴角微翘,“嗯,那我们先走了。” 沈满知并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只是那富家少爷确实惹她不爽。 黑色宾利刚驶出车库,就有人追出来,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拿着耳麦回话,“是秦家的人。” 秦宴风喝了不少酒,车自然是沈满知开,她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眸色冷淡。 好巧不巧,她刚刚殴打了周觅口中的那个太子爷。 秦宴风自然也瞧见了她的动作。 “你最近惹了不少人。” 沈满知眼尾泛出一点点厌倦,提速,“是,给你添麻烦了。” “倒没有,”秦宴风闭眼,抬手揉了下额头,“上次还欠你一个奖励,说说看,要什么。” 是小年那晚,让她回秦宅吃饭那次。 她随意道,“什么都可以要吗?” “如果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礼?” “你有哪句话是诚心说的?”沈满知上了高架,降了一点车速,一脸淡漠,“你让我觉得,和你结婚,我没有讨到半分好处,倒是你,用我用得挺顺手。” 刚说完,身边人发出一声哼笑。 秦宴风叫她的名字,温柔低沉的声音软软乎乎地钻进她的耳朵,像刚落下堆积起来松软的雪,诱人靠近。 “沈满知......你是小白眼狼吗?” 这个“小”字,用得特别好。 没有这个字,显得他骂人不近人情。 有这个字,就显得有几分亲昵在里面。 但终归是觉得她不对。 沈满知眨了眨眼,骂她白眼狼的不少,至于那个“小”字......她懒得接,权当他喝多了。 秦宴风也没用再说下去,偏头看向窗外,闭眼,周身的气质都冷淡下来。 一路开到蓝湾地下车库,沈满知下车关上车门,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接她。 秦宴风一直没下车,她绕过去准备和他说要走了。 男人抬手抵在额头靠在头枕上,似乎有些疲乏,扣了两下半降的车窗,“帮我解下安全带......” 沈满知垂眼看着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没力气了。” 秦宴风掀开眼皮,眼底有点红,盛着点水光看着她,喝了酒又吹了风,在凌晨,夜色总是撩人,撩得沈满知心痒痒。 她怎么就会对这种带着点示弱意味的男人心软呢。 拉开车门,俯身探了半个头进去,手绕过秦宴风身前,沈满知按下卡扣的一瞬,就被环住腰身往下带。 她就知道,准没好事。 秦宴风一只手护着她的头顶,等把人圈在身前,他才改为捧着她半张脸,像只得逞的狐狸,眼睫向下,在微弱的车内灯光下染上淡金色,笑意十分明显。 “怎么就没讨到好处了,初吻给你了,清白身也给你,是你自己不要。” 沈满知撑在他身侧堪堪稳住身形,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只要稍微倾身就能碰到他的唇。 她半响才说出一句不至于翻脸的话,“是你强迫的。” “可没见你抵抗。” 抵抗过,气力不够。 她看着他醉意的姿态,“你喝醉了?” 他答得极为流畅,“没有。” 沈满知表情松弛了几分,调情是吧。 她抬眼,光晕落在里面,淡化了她冷清的气质,变得柔媚娇软,空出来的一只手沿着他腰间的衬衫上移在他身前,画圈,上扬的眼尾勾起性感的情欲来。 “那请问秦先生,你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秦宴风唇角勾起,环着她腰身的手收紧,捧着她脸的手贴了贴她的眼睛,低头蛊惑道,“我教你啊。” ------ 深夜的私人别墅,灯火通明。 边书给刚出锅的牛肉收完汁儿,盛放在一边,香气四溢,勾人食欲。 他拿过一个瓷碗盛装做好的肉酱铺底,开始烧水煮挂面。 沈满知第一次从正门进来,解下身上的围巾,手里提着一个牛皮包装的纸盒,踏进客厅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香气扑鼻。 边书捞起面条,铺上黄瓜丝,倒上一小碗牛肉,撒上香菜,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出锅完成。 沈满知摘下口罩,呼出一口冷气,深色大衣上沾了点雨,更显几分冷冽。 边书解开围裙,端着面出来看到客厅里的人时,眼角抽抽。 “来得挺巧。” 第九十三章 秦家最有望的继承人 沈满知脱掉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上前拉开凳子坐下,略带一点惊讶,“你知道我要来?” “我只是碰巧饿了,”边书面露无奈,将手里的一碗面放到她面前,转身回厨房再次系上围裙,“下次来记得提前说。” 沈满知将纸盒放在桌上,卷了两下袖子,享受边书的深夜小灶,寒冷的身躯也因一碗面变得暖和起来。 边书重现端了一碗面出来,瞥见餐桌上的纸盒,是他惯常喜欢的那家手工牛轧糖。 “去旧街那边了?” 沈满知倒了一杯清茶,“嗯,办了点事,顺路买了点。” 边书瞅见她喝水抬起的下巴处一道伤痕,“你又去打架了?” 沈满知往后靠,轻啧,“什么叫又?” 边书看着她,不说话,显然在等着她说实话。 知道瞒不过他,沈满知心底轻叹。 她只是去旧街猎影拳馆找明蓝借点人手罢了。 昨天碰到陆哲,才让沈满知惊觉,这几年是或多或少交了些朋友,她自己是无所谓这些麻烦,但不能给这些朋友带来伤害,从贺嘉到姜樾,再到典当铺老板陈贵…… 还是孑然一身好,没什么牵绊。 所以才去找明蓝雇人帮她护着点,从深巷里出来时,就被几个黑衣大汉拦住了去路。 不是她主动要打,是对方主动找她麻烦。 和上次一样,那些人想抓她走,没下死手,她才能勉强逃脱。 边书懒得说她,低头吃了几口面,“什么时候走?” “除夕夜。” “为什么非要等到除夕夜,”边书用湿纸巾擦拭嘴角,拿过纸盒拆开,“三泉那边的人紧盯着你不放,又碰上槐城上面换新人,你这个时候走最好,你等着这两天继续挨打?” “是啊,”沈满知抬手揉了下下颚的伤口,有点疼,“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能分出心思对付我,你说,这新来的一批人中,有没有他们的人?” 边书拿出一块糖递到她面前,自个儿撕开一块,奶香很足但不腻,浸润唇齿之间。 沈满知说的不无道理,三泉背后势力倒台,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就算要找她算账也是后事了,怎么会一直抓着她不放? “新上任的江涛,以及城建那边的郑源,都是槐城各个圈子极力拉拢的对象。” 沈满知想起昨晚秦宴风称呼的那位郑科,好像是主动上前来攀谈的。 “那位江涛,倒是没什么听说过。” 边书叠着糖纸,给她续茶,“才来半个月吧,短时间内传播最广泛的就是他那个行事高调、飞扬跋扈的独生子。 以前在洛城就经常惹是生非,他爸给他处理过不少烂事,现在来槐城了,恶习也一并带过来了,都说他为这个儿操碎了心。” 真是有趣了,一个才来槐城半个月不到的太子爷,就已经知道她的名声了。 想起典当铺最中间那副画布,沈满知神色微凉,“槐城最有权势的人是谁?” “不好说,应该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整体,你知道的,资本做不了主,背后必有保护伞,这牵扯就大了。 第三方的人,唯一能确定的是国内那家医疗机构的老板,秦显和,司佲已经查到了。” 沈满知似乎并不意外,“你觉得江涛怎么样?” 边书带点打趣的意味儿,“秦宴风有个市政挂钩的项目,最近正和江涛谈合作,你昨晚打的那位少爷,正是江涛的独生子。” 那她岂不是还真的给他添麻烦了? 边书见她有些愣神,“他没和你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他甚至体贴耐心地替她擦那双打过合作方儿子的手。 “江棋北那边没人来找你麻烦吧?” “没有。” 沈满知剥开那颗牛轧糖,她还是能分得清第三方的人以及江棋北身边的护手。 “喜欢惹是生非不服管教的儿子,和爱子心切默默处理后事的老父亲……高调的行为举止总是会帮忙掩饰人们难以看到的一面。” 边书挑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在掩人耳目,声东击西?” 沈满知敷衍鼓掌,笑道,“和文化人说话都怕肚子里没点墨水。” “……” 边书起身收拾碗筷,“我找机会接触一下对方,对了……” 他神色认真起来,“你留意一个人,之前一直在香江和国外两地,你在秦家应该没接触过,这几天才回槐城。” 沈满知拿起纸盒掏了两颗糖,示意他说。 “秦德扬,秦显国最小的儿子,也是秦宴风的亲小叔。” 早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 她跟着绕到厨房,靠在立柜旁边,“为什么这么说?” 边书系上围裙,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开始收拾案台,“秦德扬算得上是秦家最有望的继承人,而秦家又是槐城名门望族,槐城权势一代,理应算上他,反正你小心为好,最好不要接触。” 沈满知了然,反正要走了,也接触不了。 “边老板,我有个问题挺好奇。” 边书听见这个称呼就脑壳疼,提前止损,“别好奇,不该问的别问。” “你今年二十七,有床伴吗?” “……” 边书擦拭菜刀的手微顿,蹭亮的刀面都体现出他的无语。 “如果你不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和美人共度春宵。” 她微哂,“我还以为你正人君子,不会想这档子事。” 边书磨牙,“我是个正常男人,你问这个问题,莫不是怀疑秦宴风外面有人了?” 沈满知笑笑,“当然不是。” 只是对比一下罢了。 边书瞥她一眼,赶人的意味儿很明显,“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回去?” 沈满知得到答案,退出厨房。 秦宴风也说他是个正常男人,可是他一身清白。 啧,难得。 秦宴风让她这几天住蓝湾,帮他照料一下傻白甜,她下午走之前留了猫粮和水才出的门。 接近十一点回来,傻白甜没有趴在门口的地毯上等她,客厅却留有一盏落地灯。 她放下钥匙,和沙发上的人对视。 只只趴在秦宴风的腿上,蓬松的尾巴耷拉在男人手边,见到门口的人,突然探起头看着她,和男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这么晚去哪儿了?” 第九十四章 迟来的的新婚礼物 沈满知手里缠着围巾,看着秦宴风不算温和的神情,寻思着她是现在摔门而出,还是过去抓着他的领子问,你管得着? 但是边书才跟她说了,昨晚打的那位嘴贱少爷是秦宴风正在洽谈项目某领导的独子。 到底是给他添麻烦了。 沈满知换了鞋,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去见了个朋友。” 秦宴风还没来得及多问,她回过身,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粉色大礼盒,上面系着超大的黑丝绒蝴蝶结。 很显眼,非常适合送女性的礼物。 沈满知靠着餐桌边,耐人寻味地看向撸猫的男人。 秦宴风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扫了眼礼盒,示意她打开,“拆开看看?” 她没动,总不能是他送的吧,他们之间搞啥情趣啊。 “谁送的?” 秦宴风顺了顺只只的尾巴,“你不如先看看。” 狡猾。 沈满知看不出他的端倪,于是放下水杯,走上前拉开蝴蝶结,只只轻快地蹦过来,坐在礼盒旁边,好奇歪头。 粉色的礼盒打开,上面有一张卡片隔层,卡片上内容有些露骨。 她好像猜到了几分,拿走卡片,氛围灯隐藏在拉菲草下,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几件红色、黑色衣物。 沈满知眼眸微闪,直起身,表情淡然,轻嗤。 她看向同样泰然处之的秦宴风,勾唇,“你早猜到了?” 气氛有些凝固。 好奇心极重的只只用爪子勾起一条蕾丝边,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 秦宴风从只只猫爪勾起的物件上挪开视线,昨晚那幕妖孽般的笑又出现了,“现在知道了。” 他起身去餐桌边倒了杯水,瞧着沈满知单薄的背影,垂下眼睫喝水,“小叔送的新婚礼物。” 沈满知退回到沙发坐下,交叠起双腿往后靠去,一贯懒散的表情,看着傻白甜将礼盒里带蕾丝边的衣物一件件勾出来,又用爪子拉扯开,似乎想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就这丁点儿布料,她都看不明白。 新婚礼物? 都过一个月了,这个时候来送礼的人,那只能是刚回来的秦德扬。 “你那位亲小叔?” “嗯。” 秦宴风看着茶几上散落的衣物,更显得不能入眼,他对着只只唤了两声,后者却跳进礼盒里玩得不亦乐乎。 沈满知舌尖抵着上颚不语,这位小叔品味也真是特别。 正想着,只只叼起一块红色的布跳到她腿上,蹲坐在她怀里将那块布放她身前,还“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沈满知轻嘶一声,捏着傻白甜的后劲揉了揉,“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儿去。” 旁边传来一声浅淡的笑,秦宴风明显带着调戏的意味儿,“它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所以才给你。” 沈满知两指夹着红色布料其中一根带子,半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 三角形。 “……荒谬。” 她扬手扔进礼盒里,神色丝毫不乱,起身绕过脚边的傻白甜进了房间。 秦宴风垂着眼听着客房门关上的声音,放下水杯,唇边笑意不减,朝不明所以的傻猫勾了勾手指,“只只。” 他俯身抱起只只往主卧走,眼尾勾勒出极浅的温柔,“奖励你最喜欢吃的罐头。” 另一边,刚关上门的沈满知靠着门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尽管眼底一片清明,可逐渐发热的脸实在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想起秦宴风气定神闲的样子,换作以前,她定然能勾起手上露骨的布料面不改色地去撩拨他。 可是…… 当她看清手里的布料是什么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昨晚的深夜,他缠在她手腕上使力,带着她的动作,低沉性感的喘息声就回响在耳边……瞬间就没了去撩拨他的胆子。 毕竟这个人撕破禁欲之后的压迫感和占有欲,实在让她难以承受。 沈满知闭了闭眼,耳根还是有些红,她心底轻叹,赶走那些画面,走到床边拿起笔记本电脑打开隐藏网页。 邮箱里躺着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是带西北孤狼的头像。 是上次让人帮忙查的许秋的信息。 京城许家,资产上亿的商业世家,许秋是许家唯一的明珠,备受家里宠爱,国外修学回京创业,开了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因哥哥的关系,在京城时和秦倦、蒋旭私交甚好…… 后面是许秋近几天的动态,咖啡厅、商场、酒吧......身边总是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是贺嘉。 寥寥几行,不过数句。 沈满知食指轻触,微抬眼眸,上次在宴会上,以蒋旭对许秋的态度,是喜欢。 不过,许秋明显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来对待。 尽管如此,都是成年人,许秋不可能看不出蒋旭对她的心思,可她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毫不避讳。 而许秋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在秦家对她下药…… 门口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扰乱她的思绪。 沈满知关掉电脑过去开门,秦宴风还穿着刚刚见面时的衬衣西裤,手里拿着外套,平静的表面下隐约有几分急切,“爷爷突然昏倒了,能不能陪我回趟老宅?” 她心头一跳,随即点头,“好。” 说着她就踏出房门,秦宴风拦了她一下,看着她身上深色系单薄的帽衫和牛仔裤,问道,“需要换衣服吗?我等你。” 沈满知掩上门,“不用。” 她拿走沙发上的外套跟着他走,只只在后面叫了两声,被关在屋里。 电梯里两人并肩站立,皆是沉默不语。 她几乎没见过他这般心思沉重的样子,从微蹙的眉眼、抿直的嘴角,再到站姿,都透露出一股孤冷的气质来,无形中与周围的人划清界限,疏离、淡漠、冷若冰霜。 也对,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这般凛冽的人,应该以温柔包裹,才能抚平他心里的褶皱。 可惜她不是。 沈满知眼睫微动,勾着手里的钥匙同他一起保持沉默到地下车库。 秦宴风开车,沈满知坐副驾,她系上安全带,轻声说,“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 男人把着方向盘踩下油门驶出停车场,在过自动栏杆时,她听到很轻的一声回应。 沈满知偏头看向窗外,凌晨十二点的槐城,霓虹闪烁、灯火不休。 汇入车流之中,驶入高架桥,桥上有驻足的情侣,提凳而坐闲暇的青年,还有带着挂脖耳机夜跑的年轻人…… 在京城的时候,她时常深夜一个人沿环海公路开往尽头,播放电台随机的音乐,偶尔有兴致就轻哼两句,没有兴致,就靠在车头抽一支烟,听听海浪声,等到夜里的雾气将额前的发捂湿,她才离开。 盛世繁华,褪去光鲜亮丽的外表、人声鼎沸的欢腾,最后,孤独和热闹都与自己分享,无需他人做伴。 她连自愈都很难做到,更安慰不了别人。 第九十五章 我娶进来的人要守什么规矩 到达老宅的时候夜里十二点半,别墅几栋主厅灯火通明。 秦宴风快走到庭院,突然停住,沈满知只慢他一步,差点撞上,结果这人伸出手来给她牵。 沈满知没有犹豫,搭上他的手,脑海里却是他无名指上的戒圈。 可她手上什么都没有。 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一圈人,和上次如出一辙,不过这次蒹葭不在,众人脸上面色各异,大都是担心忧愁。 “爸。” 秦宴风牵着沈满知往秦德闵那边去,后者双手撑在膝上,低头沉默,常郁在一旁轻抚着男人的后背。 秦时睁眼尖,抬手快速抹了下眼角,“哥,嫂嫂。” 秦宴风看着他微红的双眼,抬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 秦德闵直起身,脸色憔悴,声音沙哑,看着眼前的两人,“来了,医生还在里面,估计还得要些时间……” 大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约莫二十分钟后,楼上传来刻意放低脚步的声音,沈满知感觉手上的力度重了几分,她抬眸看着秦宴风,后者紧盯着楼梯口。 穿着无尘服的中年医生出现走楼梯口,身后跟着两位同样穿无尘服的青年医生。 秦德宽和毕冶桦最先迎上去,堵在楼梯口,急切道,“温医生,老爷子怎么样了?” 温医生食指抵在口罩上,示意他们小声,走到客厅才摘下口罩,尽管在寒冬的深夜,整张脸也布满了汗珠。 他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安抚众人,“别太担心,刚刚仔细检查了,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给老先生注射了安神剂,让他休息会儿。” 毕冶桦接话道,“什么时候能醒?” 温医生抬手看了眼时间,“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你们注意一下,看老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老先生今晚突然昏厥主要是低血糖导致的,晚上没怎么进食吧?” 几位长辈眼神短暂相触,即刻便分开,只有秦鸢站在最后边低了低头。 沈满知收回视线,回握着秦宴风修长的手,认真听温医生讲话。 “另外,天气冷,老先生受不得风寒,上半年检查结果显示老先生血压偏高,这一点,一定要非常重视,最怕就是出现急性脑出血,突然昏倒,若出现这话情况请务必送医院急救……” 虽然老宅也有专门为老爷子准备的医疗设备,可终究不及医院专业和抢救及时,只能起临时性急用和日常检查。 秦宴风眼神微凝,手指骨节贴合着比自己细嫩的肌肤,像是羽毛不动声色地抚平着他心里的烦躁。 “多谢温医生,我们定当注意!”秦德闵松了口气,点头道谢,“还劳烦几位请随我去隔壁楼栋休息。” 温医生点点头,再次对众人嘱咐道,“待会儿老先生醒了,可别再激怒他了,气急攻心也是导致突然昏厥的原因,我一个小时后再过来” 温医生这番话一出,只见秦德闵抬眸锋利地瞪了一眼毕冶桦的方向,随后态度温和地带着几位医生离开。 常郁拉过秦时睁,蹙眉冷言,“大嫂,你可管好了你家秦鸢,上次小年惹得老爷子生气,这次还把老爷子气晕过去了……” 自小年后,这几天两家晚上都会回老宅住,陪陪老人家,秦宴风没和沈满知提起过,一是她说除非必要的配合,其余的都不喜欢,二是……他也经常找不到这人去哪儿鬼混了。 秦德宽可听不得被二房一家诬陷,上前两步把一对母女护在身后,长相正派的脸发起怒火来威严十足,“要不是你们提起上次小年的事,爸他早忘了,也不怪秦鸢生气委屈,去找他爷爷要理,你们非要揪着这个事不放!” 秦鸢一直低着头不敢像上次小年那样顶嘴回怼。 “大哥,这事儿好像是秦鸢提起的吧?”常郁也丝毫不让,看着唯唯诺诺的秦鸢和沉默的毕冶桦,眉梢眼角都是讥诮,平日里优雅得体的贵妇字字铿锵有力。 “把话题引到我家儿媳妇身上,又拐弯抹角说在哪个夜店看到了,还和别人打架,且不说这是不是污蔑……秦鸢道歉得过且过就算了,非要揪着我们家儿媳妇的事不放,去惹爸生气,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现在知道不吭声了?” 秦鸢探出半个身子,有些娇纵却又不敢大声,“她既然是秦家的人,就应该守规矩、知礼仪,护秦家脸面……有没有污蔑,她自己清楚!” 沈满知掀开眼皮,和眼神飘忽不定的秦鸢对视,后者怨恨地看她一眼,又瞥开视线。 也不算污蔑,京尾、asp、东区、旧街,都有她的身影。 秦宴风大拇指轻抚过沈满知的手背,冷淡地一双眼扫过大房一家,落到秦鸢身上,“守什么规矩?我娶进来的人,要守你什么规矩?” “你……她丢秦家脸面,我和爷爷说一声都不行吗?”秦鸢撇嘴,被秦宴风的语气吓得眼眶蓄泪,像是受尽了委屈。 “搬弄是非、说三道四、尽出洋相……丢脸的难道不是你?”秦宴风唇舌相讥,丝毫不留情,俊美的脸上尽是冷漠和傲气,“沈满知是我的人,她去哪儿,做什么,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毕冶桦听见身后女儿的抽泣声,忍不住开口,“阿鸢毕竟是女孩,宴风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 沈满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散落着水晶吊灯的光色,且冷且飒,“同是女性,她拿这些事说我什么?怕是比这还难听,要让我当面听见,我多少赏她二两碎银,把她当做我练手的施舍。” 毕冶桦瞪大眼睛,显然被她这般“你还敢动手不成?” 沈满知略带一点不屑的笑,“没听过我在外的名声啊?” “……” 毕冶桦气结,秦德宽倒是怒火烧心想要说两句,被她拦下,她也是气不过才接了两句,又怕扯到上次的事情上,毕竟秦德宽还不知道上次是她故意指使梅云把礼品放秦宴风房间的,上次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她也害怕秦德宽知道。 “好了,爸妈,”唯一站在几人开外没出过声的秦江走上前来,充当调解员,年轻英俊的脸上仍肉眼可见的担忧,“二伯父、二伯母,大家都别吵了,爷爷还在休息,各自退一步行吗?” 说完,他便拾步离开,往楼上去了。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毕冶桦也一声不吭了,拉过秦鸢往客房走,秦德宽倒是盯了一眼沈满知,被后者毫不避讳地回视,轻哼一声离开了。 常郁这才轻舒口气,眉梢仍有些不满,回过身和沈满知道,“别把他们一家的话放心上,这个德行,看老爷子在的时候他们还敢不敢了!” 沈满知承她好意,点头。 常郁看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一丝欣慰,又看向秦宴风,淡淡道,“你们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我让人去叫你们,阿睁,你也去休息。” 没什么存在感的秦时睁终于被提及,还没从刚刚的唇枪舌战中回过神来,被叫到名字,直愣愣道,“啊?” 常郁面露无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上楼。 “我在下面等等,”秦宴风放开沈满知的手,把钥匙给她,低声说,“你上去休息吧,没什么要紧事。” 他需要独处。 沈满知不过问,接过钥匙往楼上去。 踏上最后一步阶梯时,她扶着楼栏回头,修身如玉的男人夹着一支烟走到没开灯的客厅阳台,倾斜着身子靠在门框边,低头,不语。 落地窗纱吹动起伏,遮住他半边身子,抬手将烟递近嘴边咬着,只堪堪闻着味儿,没点。 他突然抬眸和楼梯口的沈满知对视,微抬下颚示意她回房间。 孤寂,冷傲,不似平常的温润。 沈满知垂眼回身,踏上最后一层阶梯。 第九十六章 不喜欢就要及时止损 沈满知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把房间暖气打开,思考了片刻,她走回衣橱间在另一侧找到叠放男士服饰的衣柜,取了一件深灰色大衣。 客厅已经空无一人,秦宴风仍靠在阳台的门框处,双手插在裤兜,白色衬衣外仅一件西装外套,萧瑟的寒风吹乱他的头发,垂落在眉骨之间,遮住眼睫,更显几分落寞。 向来矜贵优雅的贵公子,竟有一种陷入混沌的颓废美感。 听到楼梯口的动静,他侧眸看去,沈满知抱着他的大衣下楼,看不出其他的情绪,直到她走过来,微抬下颚,把衣服递给他,“穿上。” 她向来言简意赅。 秦宴风看着她刚换的衣服,淡黄色浅绒毛衣和白色阔腿裤,将她原本冷清有边界感的气质衬得温柔明媚了许多,看起来也软软的。 他没接,声音很低,“我没那么娇气。” 沈满知看他两眼,心想我也没觉得你娇气。 “你继续在这儿站着,别爷爷没什么事,你先倒下了。” 说完她把大衣往他身前一塞,眉眼微蹙,“拿着。” 秦宴风伸出手接住,在沈满知刚要转身离开时,抖开大衣将人整个罩住拢进怀里。 沈满知僵了片刻,抬手要推开时,秦宴风低头靠在她肩上,像某种需要取暖的大型动物,依赖性十足。 她勉强让他靠了几秒,随后拍了拍他的背推开,“走了,回房间。” 秦宴风直起身,放开她,将大衣随意披上身,跟在她身后上楼,幽幽道,“沈满知,你敷衍得别太明显。” 沈满知语调轻哼,“敷衍就对了,我不是下来安慰你的。” 秦宴风拾阶而上,停了半步,微乎其微的扯了下唇。 他拿下大衣,因为在楼下站了许久,脸色有些苍白,屋内开了暖气,稍微缓解了身体的冷意。 沈满知拿着手机窝在沙发上敲敲打打,就刚刚下去一会儿,她鼻头就被冻得粉粉一团。 床上只有一床棉被,秦宴风和上次一样,从立柜里再拿出一床,对沙发上的人说,“你去床上休息吧,不用等。” 沈满知低着头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可是她没动。 秦宴风铺好床,朝沈满知看了一眼,调高了屋内的温度,进了衣帽间。 整间衣橱,女士服饰占了三分之二,都是新婚前后老爷子让人置办的。而他的衣橱里清一色的黑白灰,叠挂在一起也不算拥挤那种。 他原本凭着习惯拿的黑色毛衣,换成了白色。 老爷子提前了二十分钟醒过来,温医生过来再次检查之后,才按照老爷子的意思让人进去,但叮嘱一次别进太多人,毕竟老爷子精神还有些虚弱。 毕冶桦站在门口抢先一步,挽着秦德宽带着秦江一并进去。 秦宴风牵着沈满知往在后面站着。 沈满知靠着墙,不懂他为什么还要做夫妻恩爱的戏码,左手被男人握着时松时紧,偶尔还用大拇指蹭过她无名指戴戒圈的骨节位置。 他给她戴的那枚粉钻戒指,之后便被她放在了蓝湾住宅卧室的床柜里。 她倒是见秦宴风次次都戴着。 秦宴风似乎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她纤细白皙的手,语气带着惯常薄凉的气息。 “不喜欢那枚戒指?” 想什么来什么,沈满知眨了眨眼,“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手上多个东西。” 秦宴风用食指贴着她无名指比了比,沈满知手指细长,骨节匀称,又白又直,那枚戒指戴在她手上很漂亮,只会更适配她的美。 主卧门口传来声音。 秦德宽一家很快就出来了,毕冶桦脸色有些难看,出来虎着脸直接离开了。 秦江最后出来,对等在一旁的秦德闵和常郁点头,把门留给他们。 秦德闵回头看着走廊斜对侧的两个低语的年轻人,带着常郁先进去了。 沈满知抬手掩在鼻下打了个哈欠,眼底有些湿润,透着一些红血丝,她稍稍仰头,下颚的伤口清晰而明显地呈现在秦宴风眼里。 他抬手蹭过那道红痕,带着点破皮的刺痛,沈满知偏了一下,抬眸,微皱眉梢。 秦宴风的手在她脖颈间柔嫩的肌肤中擦过,带着点迟疑的语气,“又跑出去打架了?” 为什么都觉得她是打架弄伤的? 不过是花臂老板好不容易逮着她来一次旧街,非要和她切磋一下,走神间,下颚就被狠狠擦过,吓得他连输赢赌注都不顾了,连忙要送她去急诊。 被沈满知骂了一顿才消停,拿着消肿药水给她擦拭了好久,却还是伤得有些重。 一米八的花臂老板蹲在她休息的躺椅边,听她调遣他的人,连连点头应下。 沈满知收住思绪,心想着也否定不了,索性点头,“没注意。” 秦宴风有点像看自家不省心的孩子的眼神,没多说什么,捏了捏她的手掌。 这次要比大房他们久一点,等他们夫妻俩最后进去的时候,老爷子都有些困乏了。 “爷爷。” 秦宴风轻声唤道,上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沈满知站在一边,看着爷孙俩自然流露出血浓于水的亲情感。 老爷子看着没有上次看到的那样精神矍铄,虽然气色看着还好,但毕竟人年纪到了,又突发事故一场,多少有些经不起折腾,显得精神不佳。 他还有心情打趣,看着孙子身后的沈满知,扯出笑来,“不错,知道带着媳妇一起来。” 沈满知走上前唤了一声“爷爷”,老爷子也向她伸出手。 老爷子握着两支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我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秦宴风截住他,“爷爷长命百岁,别说这种话。” 老爷子平时再怎么威严,此刻也像万千普通老人一样,慈爱地笑了笑,拍拍他的手,“你啊,小时候性格就孤僻,长大了也不会主动去接触谁,也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性子上的亏……” 他谈及国外,浑浊的一双眼就有些凝住,随即又看向沈满知,欣慰道,“好在你听话,结了婚,有了另一半,可不能整天冷着脸了,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刚刚见了两拨人,老爷子精神有些困乏,最后的几句话有些无力,慢慢合上眼,“喜欢的东西要好好抓住,不喜欢就要及时止损……你们俩啊,要好好的……” 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断断续续混乱的话随之结束,秦宴风把老爷子的手放进被子里,动作轻柔地又整理了一番,在护眼的柔软灯光下,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和沈满知出去。 回到房间后,秦宴风碰了碰沈满知的手臂,声音有几分受凉的嘶哑,“进去洗个澡。” 沈满知确实在下面站了许久,手脚冰凉,找了上次那套棉质睡衣去了浴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床上和沙发处都没看到人,转眼就看到阳台的身影。 还总说她呢,这人一样不爱惜身体。 她拉开门,看着他搭在栏杆上的手在往嘴边凑着,“秦宴风,我洗好了。” 秦宴风转过身来,手里似乎夹着一根烟,阳台没灯她没看清。 浴室传来流水声,沈满知在梳妆台简单护了肤,散开头发,后脑勺的发根沾了水汽湿润润的,等秦宴风出来后,她去浴室拿吹风稍微打理了一下。 秦宴风穿着深色睡袍,晃悠着又进来了,站在沈满知身后拿过她的吹风机帮她撩着长发吹了一会儿,又对着自己的头发扒拉了几下。 沈满知抬眼看着镜子里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人,索性放下手,揉了揉发根,不再湿润后就准备走。 秦宴风长手一伸把吹风挂在橱柜里,同时揽过沈满知的腰将她抵在盥洗池旁边。 低头垂眼的动作很明显,沈满知腰身往后微仰,眼里落有细碎的光点,柔媚动人,“你刚刚抽烟了。” “没有,”他微微掀开眼皮看着她,难得腾出的笑意,“只闻了味儿,不信你尝尝?” 谁要尝啊,沈满知心底腹诽,面前的阴影压下来,浅尝即止,没有烟味儿。 秦宴风贴近她几分,将她提腰抱住坐在台沿,抵开她的双膝,“我当你愿意了。” 说着便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护着她的头,鼻尖相触,温柔缱绻。 沈满知撑着他身前的手推开他,隔着极近的距离,她看到男人眼底缠绵的味道,“有个问题。” 他放在她后背的手往怀里带,贴上她唇角,声音有些撩人的暗哑,“待会儿问。” 沈满知稍微偏过头,这次换她耳根发烫,实在侵犯感太强,她很难适应,甚至心跳也迅速加快。 以往她知道秦宴风对她没兴趣,所以再怎么撩拨,她都勾不起情动,可自从那晚他手把手教过她之后,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萌芽,扰乱她的游刃有余。 “爷爷说不喜欢要及时止损……” 秦宴风护在她脑后的手捧住她半张小脸,于是他看到沈满知蹙眉,“你有没有认真听?” 秦宴风勾唇轻笑,用性感低沉的声音蛊惑道,“听了,我吻你,你不喜欢吗?明明上次在我怀里……” 沈满知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勾着他的脖子,反客为主贴上他的唇,止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 秦宴风眼底几许模糊的深情,笑意明显,手上力道收紧几分,低头将她往后压去。 第九十七章 这是我自己的事 情到深处,沈满知咬着他的唇,迫使两人分开。 秦宴风舌尖碾过嘴唇深陷的牙印,双手撑在她两侧,屈腿倾身,看着身子软下去的沈满知下意识地吊着他脖子,勾唇。 “去见什么朋友了?” 沈满知脑子有点缺氧,刚缓过来,“什么?” “地下拳馆那位朋友?” 她攀在他肩上的手微僵,眼里那刚弥漫上来的情欲慢慢恢复平静,随后将手放下撑在身后,自嘲般讥诮道,“为什么总是这么清楚我的行踪?” 秦宴风稍稍直起身,没给她压迫感,语气正经了几分。 “媒体报道,旧街198号出租门面的街口,晚上九点,发生了一场斗殴,八个人里有两人进了icu……明知道危险,还出去,沈满知,你有几条命?” 沈满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是八点多离开拳馆的,走出来不久就遇到了那群人,不可能打到九点。 更何况她没下死手。 秦宴风看见了她眼底的变化,莫非是误会她了? “不是你?” 要不就是花臂老板知道了,背后替她抱不平? 也不应该……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管她的其他事。 下巴突然被抬起,沈满知被迫后仰。 秦宴风偏头,仔细看了看她下颚的伤痕,半垂的眼眸似乎有些深情的温柔。 她两天后就要离开。 “这是我自己的事,”沈满知推开他的手,神色多了几分冷淡,眼底隐隐透着戾气,“若非必要的配合,婚后互不干扰,秦宴风,你自己说过的话,最好记得。” 明明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却在得了自由的片刻间,就压制下去了情欲和娇媚。 绝情又清醒。 秦宴风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退开身,懒散地点头,“行。” 沈满知看着他退开的动作和冷峻的侧脸,把着台沿的手指抓紧泛白了片刻,脚尖沾地,错开身走了。 原本还暧昧至极的气氛瞬间冷淡下来,秦宴风撑在浴台边沿,按着头发往后抓了几下,抬手掩上了门。 昨天从asp回来之后,他原本是想安排人跟着沈满知的,毕竟从停车场追出来的人,正是被打的江棋北的护手。 但没想到,这人反侦察意识超出了他的意料,只是等了一个红绿灯,她滑入车流,很快便甩掉身后跟了她几条街的车,很显然,她故意绕路是因为早就发现了。 她不喜欢被跟踪被打扰,于是他收到“跟丢了”的消息时,撤回了人。 秦宴风看着自己镜子里的样子,心底轻叹。 他是有意想护着她,可她并不承情。 沈满知取了件外套去了阳台,第一时间联系了花臂老板。 深夜一点半,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等了半响,才逐渐安静下来,明蓝的声音有些欢快。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 沈满知直奔主题,“我从拳馆离开后遇到几个人打了一架,你事后帮我教训了一顿?” 明蓝挑眉,“没有啊,我都不知道有这事儿,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她想起刚刚秦宴风的话,特意去搜了那则新闻报道,“有两个进了icu,其余的也伤得不轻。” “我帮你问问?” 不是明蓝,还会有谁? 沈满知心里更加困惑了几分,“不用了。” 明蓝笑着挂掉电话,回到万订的卡座,神色冷酷的寸头男人还是不苟言笑地坐在一边,正盯着他的方向。 明蓝揽过他的肩,好哥们似的道,“放心兄弟,没说,你特意带着人从京城过来跑一趟,今晚就当放松了!” 寸头男闷声喝了一杯酒,拒绝了,“老板让我办完事就回去,不能久留。” “啧,”明蓝往后仰靠在沙发上,神情惬意,“你家老板真是……做点好事还生怕她知道了,不过你们下手也太狠了,把人都弄进icu了……” 寸头男不屑道,“你要看到他们八个大汉欺负一个女人的画面,自然做得比我还狠。” 明蓝翘着腿不置可否。 他是知晓沈满知上面有人的,但那人极少出面,偶尔派寸头带人来处理事情,且每次都无影无踪,而那位老板,他有幸见过一次背影。 大概一年前,是个雨夜,黑云密布,毫无预兆哗啦啦地就淋湿整个旧街的长街短巷,沉闷乏味。 沈满知从擂台下来,鬓角湿发贴在脸上,身上有不同轻重的伤痕,而那单薄修长的身躯,像只拉满的弓,浑身都竖起防备和攻击,眼神空洞,满身煞气的样子他都没能劝住她一句话。 经营拳馆那么多年,他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小身板能打趴上一届擂主,虽然也挂了彩,但整个过程的打斗精彩绝伦,一点都不逊于后来的生死局。 不知道那天她经历了什么,从擂台下来后,勉强撑着力气换了衣服,他递给她一把长柄伞,她身上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反倒是比输了的人还要颓废几分。 没等到两分钟,就有外面门口值守的人告知他,人晕倒了。 他赶忙跑出去,寸头正捡起地上没有打开的伞,走到檐下将伞立在角落,而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人撑着一柄大伞,伞下穿着黑色皮质大衣的高大男人似乎怀里抱着人,只看到垂落在两侧的手和双腿,正是昏迷的沈满知。 那是唯一一次,他见到那人亲自来接走她。 事后他的拳馆被寸头翻了个遍。 他记忆尤为深刻。 可惜,沈满知全然不知。 她挂了电话,寻思着还有谁能知晓她碰到了麻烦。 浴室门打开,她眼眸轻颤,随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她等了片刻,回过身,亮堂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秦宴风走了。 沈满知划拉了一下手机列表的联系人,无果,于是推开阳台门进了屋。 床上是铺好的被褥,已经屋内点着上好的熏香。 她浅浅打了个哈欠,低首点开某个邮箱,敲了封信件传过去。 困意来得很快,她只留了一盏玄关处的壁灯,便上床扯过一床被褥,留了半边床。 可是一闭上眼,就是男人陷入情欲的惊艳模样,以一种极其刁钻的姿势,压着她动不了分毫,夺走她所有的呼吸,带来控制不了的快感的同时,也拉她一起坠入世俗的窒息。 沈满知睁开眼,眉间褶皱微微隆起,等到眼眶酸涩,她才侧身埋进被子里,清理着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 包括秦宴风。 第九十八章 丽格秋海棠 翌日。 沈满知意识清醒的时候,屋内的自然光线很弱,她只露了半张脸,温暖的热气捂出自然的腮红颜色,半睁的眼底透着一丝漫不经心,像极了餍足之后的猫科动物,对周围事物表现出的漠然置之感。 摸到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 不忙的时候,她也是喜欢睡觉的。 偏头看了一眼整齐平整的另一侧,随后掀开被子起身,周围的空气流动引得她一股轻颤。 沈满知上前拉开窗帘,靠在一边往外看去。 槐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小雪,薄薄一层覆盖在屋檐及枝头,些许堆积在落地窗上还未成形,就化成水滴顺下滴落。 难怪那么冷,又降温了。 她被楼下庭院里的丽格秋海棠吸引了视线。 上个月家宴,楼下还种植的是玫瑰,可终究抵不住寒冬,只剩院墙上冬眠裸露的枯枝。 紧挨着墙沿处整齐罗列着十来平米面积的盆栽,从视觉上给人以明艳强烈的冲击。 有的是粉芯从内蔓延出白色花边、或是淡黄绽放出的落日橘红、又或是红棕色慢慢褪去晕染变浅,层层叠叠形似牡丹,却比其更立挺,状似玫瑰,又比其更收敛圆润。 沈满知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这花不喜强光,花期秋至冬,南方冬天室外也能养活,堪比玫瑰的漂亮迷人。 她眼眸微眯,这话好像是谁给她说过来着? 京城九卿寺,傍山别苑再往上行,有一处临泉水而建的小阁楼,一年四季都有各种盛放的应季花,春季多是仙客来,夏有清荷,秋天最常见洋桔梗,冬天便是秋海棠。 可惜北方冬天温度更低,主人又嫌麻烦不喜室内温培,鲜少能见一两朵,所以四季中以玫瑰最为常见。 师傅从未告诉她,往上走还有一处别苑,她有天闲来无事上山,看到向来茂叠深绿的景色中,还有人如此闲情逸致地种植花草,并且养得还不错。 后来才知,那别苑主人正是司佲。 沈满知神色微滞,提起司佲…… 她最近麻烦是不少,可是昨晚在旧街来堵她的人是第三方,她才从那几人手里逃脱,报道上后续就是那几人发生斗殴,伤得不清。 如果确实是司佲,那他只要查一查这次来的人的目的,就能知道她人质的身份…… 庭院延伸上来的石阶出现了人影。 秦宴风穿着昨天她拿的那件大衣,整个人修长挺拔,他皮肤偏白,有种谦谦君子的温润而泽。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身后跟着一个女孩,紧追着男人的脚步才不至于落单。 戚家小姐。 那天晚上跟在周觅身后的女孩,青春明媚,温顺乖巧。 走在前面的秦宴风似乎停顿了一下,等着身后的戚染跟上,才往这边的主楼走。 淡漠的神色突然抬眸看向主楼右侧的二楼,和落地窗边的沈满知遥遥对视。 一触即离。 沈满知移开视线,看了眼阴沉的天气,兴致索然地拉上了窗帘,去了衣橱间换衣服。 秦宴风进来的时候,沈满知刚洗漱完,在梳妆镜前搽脸。 昨晚两人算是闹了不愉快,秦宴风也一晚没有回来,沈满知护完肤开始专心化妆。 眉笔带过峨眉,她天生丽质,稍加妆容更是惊艳。 秦宴风伸手挂上大衣,看着她描眉画眼,想起昨晚两人不欢而散,询问她是否要出去的话止在喉间。 他坐在沙发上,声音透着几分疏离的浅淡。 “沈满知,我们谈谈?” 第九十九章 摊牌 老宅为她置备了服饰,自然考虑周到,也有女人需要的一切物品。 她挑了支棕色眼线液笔,对镜仔细勾画,轻声道,“你说。” 秦宴风斟酌了一下语气,不同于昨晚的试探,他直截了当,“昨晚那群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其实昨晚就想谈的,但当时氛围太旖旎,况且她太诱人让人想亲,后面的话多少带了一点私人情绪,她反应太决绝,导致了那样的局面。 沈满知眼尾拉长,液笔顺势勾出眼线上挑,填充空白,是很漂亮撩人的狐狸眼型。 他知道了,私下调查了,如此,她也懒得再计较。 动作微凝,她继续画另一只,态度平和,“你想问什么?” 室内有点温热,秦宴风扯了扯毛衣领口,稍微透了点气,“你在asp打的那位少爷是槐城新一任领导的儿子,但是昨晚却于此无关,有另外的人找你麻烦。” 沈满知放下眼线笔,偏头,看向他,沉默片刻后,她语气凌冽冷淡,“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嗯。” 四目相对,秦宴风背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太过于闲散又游刃有余,并不着急说后面的话,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人质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 他不可能知道国内外实验室抗异血清合作的事。 他只是查到了第三方的人,而这个信息,她暂时没有完全得知。 于是沈满知回过身对镜略微刷了一下长而弯翘的睫毛,漫不经心道,“你似乎有条件要谈。” “你会说真话吗?” 沈满知嘴唇轻抿,琥珀红棕的色调使得人更显冷傲的气质,闻言,她眼尾上扬,“什么算假话?” 言外之意,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他又如何能分辨? 这还是取决他想说什么,她才决定怎么回答。 沈满知打上腮红,冷冽的气质中带点欲的美,她垂眸整理桌面,“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被他们盯上?” 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转瞬即逝。 他们? 看样子除了秦显和的医疗工程机构,他还查出了其他人。 第三方目前只是怀疑她人质的身份,所以想抓她回去确认。 沈满知侧过身,单手搭在梳妆台上,撑着下颚,眼神挑起几许试探,“你当真不知道?” 他不语,没否认。 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惹得沈满知一声冷笑,“知道了还问,你没事找事?” 啧,脾气又来了。 秦宴风索性摊牌,“你拿到了三泉什么把柄?” 三泉? 他知道三泉的事与她有关了。 沈满知眨了眨眼,不是“人质”的事,他查到的是三泉背后的人。 第一次在小巷被人拦截,接到那通电话她就知道是第三方的人。 小年那天,在老宅和蒹葭对峙,蒹葭把她出现在三泉府邸的事告诉了三泉背后的资方,也就能联系起来,为什么第三方能怀疑到她身上。 因为三泉背后的资方也是第三方的人。 而秦宴风现在查到的,是三泉的事,而不是“人质”。 一系列的联系与思考不过十来秒,沈满知眼眸轻动,“你需要?” 鸿门宴之后,师傅问过,三泉暂时以那些罪名进去了,但他扎根槐城十几年来结识的人脉和资方也能让他轻易推脱,她并不担心的原因,就是她在三泉的保险箱里拿到了让他无法翻身的证据。 “沈满知,”秦宴风几不可见的蹙眉,深邃的眼眸严肃且认真,“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你拿的东西,是他们极力想追回的,一次两次逃脱了,要真落到他们手里……你觉得你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所以他不止一次问过她,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沈满知表面不显,心底愣住,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啊。 秦宴风静默几秒,缓和了语气,“那几个人事后受的重伤,不像是被灭口,更像是为你而给他们的教训。” 这也知道了啊,不过她也想知道是谁。 沈满知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平静道,“你查到是谁动的手吗?” 秦宴风心底轻嗤,查? 查对自己太太可能有非分之想的人? “那个人能不能护你?” 如果能,他就不插手了。 沈满知歪头,食指撑了撑太阳穴,想说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所以没办法给他回答。 不过她倒是挺好奇,秦宴风了解她多少事。 “三泉出事那晚,你知道多少?” 秦宴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双手交握搭在身前,转动着手里的戒圈,无人机传送回来的视频画面里,有另一方人参与。 他查了昨天晚上的事,得知她与三泉落马的事有关,易文疏在京城和他视频,笑着问他要不要顺便查一下具体什么事,他没应。 沈满知会反感,他也不想过于窥探。 “三泉宴请那天,出事后我才上山,他邀请了你,至于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我没心思去查,”秦宴风垂眸,冷淡的模样表现出毫无兴趣,“你拿着他的把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她当然知道,当初从三泉那里拷贝走的所有电子数据,都已经上传加备份,抓到她了也改变不了三泉的命,至于三泉背后资方屡次找上门来…… 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她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顶多是个暂时甩不掉的麻烦罢了。 可是秦宴风似乎有点想护着她的意思,是因为他们这段婚姻关系? 她了然,“所以你要和我谈的事,就是让我珍惜生命、不要出门?” 秦宴风和她对视,“至少近段时间不行,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做什么,但你应该知道,槐城高层换人,只要你不现身给机会,他们不会主动找你。” 理是这个理,但是她没法认同,毕竟她向来喜欢先发制人。 沈满知勾唇,无意识地散发玩世不恭地意味儿,“不行,我下午有事,必须要出门。” 秦宴风瞳孔微缩,两相对视,互相压制。 他忘了,她本就不是听话的人,是她太容易让人深陷其中,所以才觉得她像玫瑰,适合在温室里,可玫瑰也是从荆棘中杀出一条血路,暴烈又野蛮,这才是她的本性。 算了…… 沈满知看着他因自己的话不言不语,肯定是有几分怒气在。 她轻笑,“秦宴风,你每次和我谈事,不会觉得累吗?” 秦宴风手里转动戒指的手停住,不解,“什么意思?” “不断试探、保持怀疑,一遍遍确认,又一次次否定……” 她上次就是这种感觉,一次两次是相互较量,次数多了,总会觉得乏味。 她眼底晕着极浅的水光,美艳撩人,却极其冷淡,“挺无趣的,你认为呢?” 第一百章 他们本就应该是这种关系 无趣? 秦宴风看着她无意识勾起的挑衅,松了松眉心,“怎么,你要我像昨晚那样和你谈?” 把她抱在怀里,亲着哄着? “......” 沈满知坐直身子,对镜挽发,她今天穿了一条及小腿的黑裙,从臀部开始收窄,凸显出姣好的身段,腰身系着一根银链,增添许些清冷感。 他与她谈正经事的时候从来都只关乎利益,不掺杂其他东西。 让她惜命,绅士一点来说是因为这段夫妻关系,他拉她下水,自然有责任护着她;无情一点来说,是她的事牵扯到他的利益,让她收敛一点不至于给他添麻烦。 她随意盘起长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微顿……看吧,又开始猜忌了,他们俩之间,向来貌合神离。 拿起银簪固定,她将额边散落的碎发整理好,用尽量还算平静的语气,“你不过问我的事,对彼此都好。” 秦宴风看着她整理头发,视线慢慢从她纤细的手腕到白皙的脖颈,再落到细腰、裸露的小腿,一寸一寸,分毫不移。 他低着眉眼沉默了两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起身走了。 沈满知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的神色慢慢变得薄凉,了无兴致地摸了一点香膏在耳后,晕开。 她和秦宴风本就应该是这种关系。 门口传来敲门声,秦时睁在外面叫姐姐。 沈满知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秦时睁见到她这身打扮,愣了一下,毕竟平时见她都是便装,哪有这么隆重。 “姐姐你要出去啊?” 她往后看了一眼,“下午。” “哦哦哦,”秦时睁往一旁侧身,向她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戚染,戚叔叔今天来看爷爷,哥哥让我带着染染姐玩。” 戚染昨天已经见过了,声音轻柔礼貌,“姐姐好。” 沈满知带点笑意颔首,“嗯,你好。” “姐姐,我们玩会儿纸牌吧,我们三儿刚好。” 正好没事干,沈满知应了,“好啊,在哪儿玩?” “去我房间,我房间有纸牌。” 沈满知点点头,把着门示意他们先过去,“行,你们先去,我拿个衣服。” 秦时睁带着戚染走,“快点噢姐姐!” 沈满知回屋拿了一件长款的白色绒面针织开衫毛衣,穿上刚要出门,碰上端着点心和茶水上来的女佣。 “少夫人,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少爷说您没吃早饭,先垫垫肚子。” 沈满知顿住,脸上闪过难以察觉的疑惑,“他什么时候说的?” “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女佣见她要出门,迟疑道,“少夫人您看,放房间吗?” 半个小时前,就是她在阳台看到秦宴风带着戚染进庭院的时候,他知道她才醒。 “谢谢,拿给我吧。” 沈满知带上门,接过女佣手里的托盘,往秦时睁的房间走。 秦时睁早已准备好了扑克牌,在落地窗前搬过来一张小圆桌,放了三张懒人沙发围成一圈。 “还有一个点吃饭,怎么还带吃的了?” 沈满知将托盘放在圆桌上,“垫垫肚子。” 秦时睁看着沈满知端着烘烤的点心,有点疑惑,随即从玻璃柜里又拿出一叠卡牌来,“咱们玩斗地主,输了真心话大冒险!” “……” 戚染坐在粉色的懒人沙发里,像个乖巧的瓷娃娃,看着他不说话。 沈满知将秦时睁贴心给她留的毛毯搭在身前,往后靠着不语。 但秦时睁都从她们眼里看到了一丝丝无语。 两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仿佛无声地否定了他的提议。 秦时睁耳朵微红,别扭道,“怎么了嘛,是不是不敢?” 沈满知偏头问旁边的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戚染一双杏眸水光灵灵,“我都可以。” 沈满知浅淡地笑了笑,“好啊,就这个。” 秦时睁看她笑,愣了一下,怕给自己挖坑,所以第一局比较保守,没抢地主,和沈满知一起当农民。 戚染拿着王炸,但是零散的牌太多,被秦时睁两个连顺走完了。 “耶!赢啦!” 秦时睁到底才十七岁,开心全都写在脸上。 沈满知看着他的表情,轻轻勾唇。 秦时睁将旁边的卡牌拿出来摆开,背面都是一样的花色,“你挑一张,决定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戚染看着一字摆开的牌,犹豫道,“不能直接选真心话吗?” 秦时睁摇摇头,笑眯眯道,“不行哦,选一张,真心话和大冒险的内容再由我们定。” 戚染抿了抿唇,抽了一张,是真心话。 “姐姐她是真心话!” 沈满知看他跃跃欲试地样子,“你问吧。” 秦时睁示意戚染洗牌,往后仰趟在沙发上,“我想想啊……” 戚染安静洗牌,手法并不熟练。 秦时睁打了个响指,嘴角上扬,“咱们圈子里,你对哪个同龄异性最有好感?” 沈满知幽幽地看他一眼。 戚染耳朵尖迅速蔓延上红色,被秦时睁看到,调侃道,“看样子有喜欢的人嘛。” “也不算喜欢,”说得戚染眼眸轻轻颤动,脸颊微红,低眸思考了一番才娓娓道来,“去年初春,秦爷爷生日,我在后院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擦伤,有个人递给我了一张手帕……他当时穿着家居服,布拖鞋,应该是秦家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秦时睁震惊,“我家的人?” 他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沈满知。 “不是二少爷!”戚染看见秦时睁转向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我记得他的样子,不是二少爷。” 秦时睁撇撇嘴,想到什么有丝泄气,“总不能是秦琅那非主流吧。” 毕竟那个时候,秦琅父母早早往外地谈工作了,爷爷让他在老宅住了一段时间。 戚染并不知道秦琅是谁,毕竟她来秦家也就寥寥几次。 再试探别的,她也不能回答了。 于是秦时睁盘算着,啥时候拿着照片指给她看。 算着算着就给自己算进去了,贪心拿了一把地主,被沈满知四个a拿下赢局。 秦时睁随意抽了一张,真心话,他大大方方道,“问吧。” 反正他也没什么秘密。 戚染自然是听沈满知的,“姐姐你问。” 沈满知将往下滑的毛毯扯了扯,“你期末考得最好的一科多少分?” “数学,一百二十七!” 秦时睁没想到这么简单,洋洋得意道,“老师说这次考试很难,我数学班上第三。” 沈满知点点头,嘴边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下一把她拿着地主,把两家农民打得落花流水。 秦时睁搓了搓手抽了一张……大冒险。 “啊?” 他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戚染还是真心话。 沈满知问了戚染最喜欢的一首歌。 秦时睁暗自窃喜,姐姐人真好。 下一秒,他就看到沈满知单手托着下巴,用非常宠溺的神色看着他。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眉心一跳。 第一百零一章 真心话大冒险 “打电话给你数学老师,”沈满知拉长语气,吊足胃口,“就说,你不做数学寒假作业了,下次考试要拿第一。” “......” 秦时睁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就说啊嘛,姐姐怎么可能这么仁慈! 她可是能以一己之力把他大哥团打趴下的人啊! 他蹙眉隐约有些不情愿,“我没老师电话。” 没办法,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小孩都对老师有种莫名的敬畏。 沈满知笑意盈盈,“愿赌服输。” 秦时睁撇嘴,去群里问了老师的电话,然后打过去,等待接通的过程中有些忐忑不安。 他清了清嗓子,“刘老师啊,那个……寒假作业的试卷我就不做了,下学期考试我拿第一,就这样。” 说完,不等老师回话,他就挂了电话。 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红。 戚染被秦时睁故作镇静实则怂包的行为逗笑,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又乖又软。 沈满知眼眸微眯,像只算计得逞的慵懒狐狸,“还脸红呢小屁孩。” “原来陷阱埋这儿呢,哼。” 秦时睁打完电话,蹙起眉头就没松开过,愤愤地拿牌,整理,“姐姐你别栽我手上!” 沈满知如他所愿,无论是她当地主,还是和秦时睁一起当农民,秦时睁都是输。 “姐姐,你有一对二怎么过牌了?!” 秦时睁眼看着戚染扔完最后一张a,再看沈满知深的牌,忍不住惊讶道,“你要是出这个,再出单牌,我大鬼压下,剩下全是对子,染染姐肯定输了啊!”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沈满知看了两眼牌面,恍然大悟般,摸了摸下巴,“哦……我想着反正都输了,就没接。” 秦时睁还想和她说道说道,突然明白过来,泄气地往后一坐,叉腰冷冷哼气,“你就是想搞我,哼,这次又是什么,说吧!” 反正在沈满知的“算计”下,包括但不限于,他给大哥打了电话说“我做一个星期大哥,你当我小弟”、给数学老师回拨过去说“我错了,下单买了十套试卷决定改过自新”、以及约同桌一起跨年。 “我同桌男的!” 沈满知戏谑地看着他,“非得要女同学,男同学就不能一起跨年了?” 秦时睁更气了,又在群里找联系方式,看到讨人厌同桌的头像,狠狠戳了两下,然后复制电话号码拨过去。 “喂?” 那边的声音吊儿郎当,秦时睁听起来很不顺耳。 “是我,秦时睁。” 对方冷漠,“哦,有屁快放。” “……除夕夜要不要一起放烟花?” 对方沉默三秒,冷淡地丢出一个字,“滚。” “……” 秦时睁耷拉着眼皮动作定格,看向笑得正欢的两个人。 沈满知嘴边的笑意不减反增,“你死对头?” 秦时睁心烦,“两看相厌,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社死性行为。” 沈满知有种看傻白甜的既视感,“是戚染罚你。” 看秦时睁这么可怜,戚染没为难他,“唱首歌吧,一分钟。” 沈满知摆摆手,“半分钟就够了,我怕耳朵会逃跑。” “……” 秦时睁无语凝噎。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她们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啊??? 悔不当初! 秦时睁两眼无神地看着她,一脸“你满意了吗”的神情。 沈满知果然有先见之明,耐着性子听完,关掉录音,“好了下一局。” 戚染笑得把脸都埋进手里了。 终于逮着沈满知落单了,秦时睁“哐”的一声站起来,翻身把主人做。 “到我了到我了!” 他把真心话和大冒险卡牌递给沈满知,不怀好意道,“抽吧。” 沈满知抽到一张“大冒险”。 “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就听到秦时睁鹅叫般的笑声。 她微啧,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孩子这么欠打? 看着沈满知眼眸微眯不善的眼神,秦时睁据理力争,“姐姐你自己想想刚刚让我做了什么!” 沈满知笑笑,“说吧。” “给哥哥打电话,说你想吃楼兰阁的脆皮乳鸽,让他帮你买一份。” 沈满知窝在沙发里,眼尾上挑,微顿。 秦时睁看她有点想不愿的样子,抢先道,“姐姐不会输不起吧?大人要以身作则。” 沈满知笑而不语,低头拿出手机,给某人拨电话。 应该是又闹翻的某人。 电话响了一阵。 她事先提醒道,“他不接可不关我的事啊。” “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一如既往的温润淡雅,低沉贵气。 沈满知看着秦时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移开视线,语气平淡,“我想吃楼兰阁的脆皮乳鸽,可以帮我买一份吗?” 那边深思两秒,“晚上带你出去吃?” “……” 秦时睁捂住嘴,一脸震惊,随即摇头表示不行! 沈满知随他的意,“我想在这边吃。” 秦宴风这次没犹豫,应下了,“嗯。” 挂断电话,秦时睁喜笑颜开,“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沈满知没在意他的惊讶,倒是刚刚秦宴风的语气,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好脾气的配合着她,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楼兰阁的脆皮乳鸽限量供应,而且不做外卖,哥哥和老板认识,只需要打个招呼的事。” 秦时睁发出羡慕的嚎叫声,“但是他只会带我去吃,才不会麻烦店家外送……” 沈满知听着秦时睁的怨念,想起刚刚秦宴风的语气,两指撑着左腮,突然笑了笑。 一阵铃声响起,秦时睁看到刚刚回拨的电话,一脸不耐烦,“啥事?” 死对头沉默了两秒,“我明天晚上有空,来你家找你。” “……滚” “你看看群里数学老师发的消息。” 秦时睁本要挂断电话的动作停住,打开群消息。 【数学刘老师:@秦时睁,大家向秦同学学习,寒假自己买了十套试卷,准备下学期数学考第一,微笑表情。】 下面统一回复: 【班长:向秦同学学习,微笑表情】 【学习委员:向秦同学学习,微笑表情】 …… 不过,是死亡微笑。 门口传来敲门声,秦时睁没好气道,“进!” 秦宴风打开门,落地窗边三人围着一张圆桌,沈满知在靠窗那侧,窝在懒人沙发里,笑得明媚耀眼。 毛毯下的双腿微屈,隐隐能看出来一点轮廓,黑裙外面穿着绒面的白色毛衣,衬得看似冷清的女人又娇又软,很像只只。 通常这个时候,他会把只只拎起来抱怀里,顺着毛撸一遍,再揉揉脑袋,然后只只会亲昵地蹭着他,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在他怀里。 沈满知眼底盛着笑意,抬眸和门口的男人对视,措不及防被吸进那双深邃深沉的眼睛里,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半秒。 第一百零二章 绅士风度 秦宴风的出现吸引了几人注意。 “哥!” 秦时睁苦着一张脸叫他,被欺负的模样很是明显。 秦宴风走近才发现他们在玩纸牌,以及桌面上翻开的真心话和大冒险的卡牌。 他抬手摸了下秦时睁的头,“下楼准备吃饭了。” 刚好结束上一把,秦时睁怕待会儿又被姐姐坑,赶紧爬起来叫戚染一起下去。 沈满知抓着毛毯一角,穿着裙子不方便,准备撑着地起身,面前就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抬眸看着面前俯身的人,抿唇,搭上他的手借力。 坐久了腿有些麻,秦宴风拉着她起来的时候,她撞进他怀里软了一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于是秦宴风原本虚护着她腰身的手,直接揽住了让她不至于滑下去。 沈满知咬了咬牙微滞,放松手里的劲儿,垂眸,“抱歉,腿有点麻。” 很麻。 “我抱你?” 什么啊! 沈满知冷静道,“不用,我自己缓缓……” 她说自己缓缓的意思自己一个人,结果秦宴风冷淡回应,好像会错了意,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 “……” 不过,他这般绅士有礼,让她觉得两人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也还不错,索性没有推开,等那股酥麻的劲儿过去后,才放开男人的手臂。 秦宴风也同一时间收回了手,走在前面,绅士风度发挥到了极致。 戚伟林因有事提前走了,拜托秦老爷子照拂一下戚染。 于是秦时睁让她在他旁边。 秦宴风顺手给沈满知拉开了座位。 “德扬呢?” 秦珍因为带着阮阮,昨天没过来,今早才赶回来看了老爷子,不过,这一上午都没看到最小的弟弟。 常郁一起牵着阮阮上桌,“半夜赶回来陪了会儿老爷子,好几个电话连番打来,又走了。” 沈满知静静听了两句,侧眸看向秦宴风的神情。 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眸偏了半分,看向她耳边。 沈满知眨了眨眼,垂在腿上的手被碰了一下,她垂眸,阮阮扑上来抱着她的腰,抓着她的手,软糯糯地叫“姐姐”。 沈满知坐着侧身,勾着小团子软乎乎的脸蛋,笑得温柔,“乖。” 秦宴风看着抱在沈满知腰间的小手,扯了下唇瞥开视线,脑海里一直是女人左耳耳环里,钻进去的一缕头发。 “唉,”秦珍微叹“这过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是忙得见不着人影。” “三妹这担心有点多余。” 毕冶桦慢条斯理地将餐巾布铺在腿上,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德扬手里那么多公司业务和投资,你让他休息一天,这就得流失多少资产呐。” 秦珍轻笑,“大嫂这话说得,和家人比起来,怕不是那点利益更重要?” “三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这吃喝住行哪样不是钱?”毕冶桦逮着秦珍的痛处反击,“你只管花着家里的钱,却不知来之不易……” “女儿家本就该富养,何况以家里的财力,何须在意其他?” 威严十足的声音,让毕冶桦心生不满。 连沈满知都抬眸看向主位旁边的位置,秦德闵一脸严肃。 “秦鸢就是大嫂你的小家子思想教坏的,猜忌这里、计较那里,哪有一点世家小姐的样子!” 秦德闵在这种事上向来很少发言,但最近大房一家做的事实在太过分! “有时间多学学戚染,同样二十岁的年纪,人家就能懂礼节、知分寸!” 昨天的事,老爷子昏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秦鸢已经很努力在降低存在感了,突然被提到,懵逼的表情十分明显。 再看向安静乖巧坐在一边的戚染,讥诮地瞥了一眼。 毕冶桦瞬间脸色发青,“那也不劳烦二弟来教……” 秦德闵冷哼,“我敬你一声大嫂,这个侄女我还不能说教了?” “你……”毕冶桦气结。 “好了!” 秦德宽脸色也有些沉,拉着她坐下,毕竟是秦鸢做得过分,他也没多说什么,正好,老爷子也被秦江扶着下来。 沈满知全程心不在焉地听着,和阮阮玩着手指,唇边勾出若有若无的笑。 老爷子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扫了一圈桌上的人,“都别愣着了,吃饭吧。” 毕冶桦盛了一碗鸡汤,语气里带着关系,“爸,喝碗汤。” 老爷子摆摆手,皱眉,“太闷了……德扬呢?” 毕冶桦笑得有些尴尬,拿着汤坐回去,“四弟忙,半夜回来看了您,又走了。” 秦老爷子愣怔了一秒,似乎想起什么,轻轻叹气,“吃饭吧。” 没再多问一句。 在场的除了秦德宽脸色有些僵硬意外,其余的都习以为常。 秦老爷子老来得子,永远把秦德扬放在第一位,年关稍微不那么忙了,可以老宅闲住,但临近除夕了,也不见着个人影,老爷子自然是心里不乐。 连以往最喜欢的孙子秦时睁和孙女秦阮,都没能得他一句招呼。 甚至昨晚还拉着秦宴风的手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话。 所以最重要的人不在时,其余的都是顺手“关心”,当最重要的人出现时,才立见高低。 沈满知心想,原来偏心偏在这儿啊。 午饭过后,楼兰阁的外送才到。 秦时睁闻香飞奔而来。 沈满知靠在门边,看着秦宴风提着牛皮纸包裹的一整只脆皮乳鸽从楼梯口上来,被秦时睁拦截。 “哥!” 秦时睁眨了眨星星眼,眼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垂涎欲滴。 秦宴风把提着的手扣递给沈满知,“趁热。” 沈满知接过道谢,准备去秦时睁的房间。 “等等。” 秦宴风向她靠近一步,抬手伸向她的脸。 沈满知偏了半分,刚好把左耳露出来,秦宴风的手就在耳侧,将耳环里的那一缕头发勾了出去。 “头发卡里面了。” 他放下手,两指轻碾,侧身避开她往房间里走了。 秦时睁愣着看了两秒,竟然看出了两人之间那亲昵至极的暧昧感。 啧啧啧。 沈满知眼睫微颤,抬眸间却已然一片平静,提着还冒着热气的牛皮纸叫走秦时睁,“走,加餐。” 第一百零三章 性子太温顺? 下午两点,京尾。 京末披上羊绒围巾,将头发从里面撩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倚在门边的男人。 她神色从惯常的温柔毫不掩饰地变得冷漠。 卫松痞痞地笑着,跟在她身后。 京末往安全通道走,接了个电话,推开四楼的门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穿着衬衣单薄的少年。 消瘦的少年脸色绯红,双眼迷离,拼命往里挤,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撞上京末,“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 身后一股力强势地把京末揽到身后,卫松抬着下颚,一脸戾气,拽起少年的领子往外一推。 少年摔倒在地,清醒了一瞬,看到面前高大的男人踱步出来,狼狈地往身后的栏杆靠去,好不可怜。 卫松身侧微动,京末走上前半蹲在地,抬手伸出食指勾开少年松垮的衬衣领口,露出肩颈处一小团乌青。 手腕被提起,京末抬眸看向卫松,眼底狠戾的气息一并传给了他。 她转动手腕挣脱掉,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年,声音低冷,“谁给你注射的药剂?” “我不知道……” 少年眼里蓄泪,捂着绯红的脸像是要哭出来,“我上完厕所出来往外走,就有人拿着东西往我身后扎了一针……然后就想要拖我走……求求你救救我……” 说着他便神色紧张地要攀上京末的手。 卫松刚被甩开,冷着脸蹙眉俯身揽过京末的身子往后带,语气凶狠,“别碰她。” 京末微乎其微地凝神,看少年的状态越来越糟糕,拿出手机给安保打电话。 期间少年缩成一团颤抖着抱住自己,眼角眉梢都染上媚态,呜咽的声音被迫变得小声,埋在膝盖上。 京末站在原地,神色复杂,被卫松转过身子,透着不满的语气,“看他做什么?” 京末甩开他的手,没挣脱掉,懒得理他。 安保来了后,卫松才送开站在旁边。 跟随一起的还有一名黑衣服的高大男人,京末朝坐在一旁的少年示意,“送他去医院,调一下四楼走廊的监控……” “怎么回事?” 另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卫松闻声先回头。 沈满知手里把玩儿一个银色打灰机,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 京末看她这身装扮,还想问怎么没走安全通道,不过眼下不是讲这个的时候。 “看样子,是被人下药了。” 沈满知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收回,看了眼卫松,出于礼貌,微抬下颚,“卫先生。” 卫松懒洋洋道,“嫂子好啊。” “……” 京末瞥了他一眼,又温柔起来看向沈满知。 “要去哪儿吗?” 沈满知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向后挥了挥手,“回来睡觉。” 京末也要走,被卫松拉住,“去哪儿?” “……监控室。” 卫松继续跟着,拿出手机给秦宴风发了个消息。 【你家那位来京尾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秦宴风正被秦时睁撒娇着喝完感冒冲剂。 小孩皱着眉念念叨叨,“肯定是今天上午下雪,降温了,你身上只穿两件衣服怎么能行……” 其实是凌晨离开房间后,他在爷爷屋里待了一晚上,期间还碰到回来了一趟的小叔。 秦宴风偏头揉了揉眉心,“脆皮乳鸽好吃吗?” “哇,那可太香了!” 说到这个他就不困了,“虽然没有在店里吃热乎,但是一点都不影响口感……” “你让买的?” “姐姐只吃了一点……啊?”秦时睁收住话,眨眨眼,看不出哥哥什么脸色,“姐姐输了,选的大冒险,她自愿打的电话。” 秦宴风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起身走向衣橱,拿了条灰色围巾。 “哥,你要去哪儿啊,你还感冒着呢!” 秦时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他立马止住脚,抬头。 秦宴风抬手刮过小孩的鼻子,“叫嫂嫂。” “……” 秦时睁愣了下,看着他下楼,嘀咕道,“叫姐姐都不行哦?” 秦宴风多添了一件毛衣,手里勾着钥匙。 饭后把楼兰阁送来的脆皮乳鸽交到沈满知手里后,他就回了房间,感觉头有些昏沉,可能是没休息好,准备眯一会儿。 结果越睡越沉,直到秦时睁来找沈满知,才发现哥哥状态有点不对,期间,她并没有回来过。 刚出地下电梯口,停车场车道停下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身高腿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身上披着长至脚踝的皮质披风,整个人凌厉又冷傲,生人勿近的既视感。 “小叔。” 秦宴风略微颔首,和面前的人打了个照面。 “嗯。” 秦德扬停了半秒,刀锋般精雕细琢的俊脸带着与生俱来的处尊居显,随后与同样身高的男人擦肩而过。 像松软的积雪和醇香的烈酒,两种不同的气质,一触即离,却没有一方处于劣势。 秦德扬进了电梯,慢条斯理地取下黑色皮手套,披风被身后的人取下。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偏头看向上车的那位侄儿,“倒是和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身后的人琢磨着男人的意思,“二少爷就是性子太温顺。” “温顺?” 秦德扬弯唇,看起来冷冰冰的人,精致的五官笑起来却惊艳十足,没再说话。 身后的人不知老板的意思,索性低头不再多言。 庭院里最显眼的秋海棠一片艳丽,秦德扬往那边瞧了一眼。 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女孩蹲在旁边举着手机拍照,后颈露出莹莹的白,额前垂落两三缕头发,勾着下颚,粘上水润的唇。 白皙的手指被冻得粉粉的,耳朵尖也染上粉红一层,像极了兔子耳朵里面那点红,又软又漂亮。 身后的人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辨别出来,“那是……戚家的小姐,戚染。” 秦德扬收回视线,眼里被寒气渲染了几分冷淡,抬步往正厅去了。 ———— 下午三点,秦宴风的车停在旧街一处零食铺门口,下车买了点东西。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香烟,在柜台上拿了一条桃子味的软糖,沙哑的声音苍老无力,“五十六。” 秦宴风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红票。 老板皱眉看了他两眼,这年头谁还带纸钱出门啊? 他拿着在灯下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才收下找零。 哦对了,还有个人喜欢拿硬币来他这儿买东西。 话说,刚刚才来过,拿了一盒子硬币,来买了一包女士香烟。 他都懒得数。 第一百零四章 人质是女的? 秦宴风将糖装进口袋,走到附近的垃圾箱旁边撕开香烟的包装纸,才上了车。 人们习惯称这片区域叫“旧街”,但这里并不破旧。 只是陈年的房梁建筑让这里多了一些厚重的历史感和时代感,加之后来槐城经济逐渐南移,旧时繁华的街区就被区分开来。 但这里仍然聚集着吃喝玩乐,且数不胜数。 一条五米宽的城河亘古在其中,将左右两侧的生活割裂开来。 城河这边,是灰墙土瓦的矮排居民楼,这些年城市规划,又重新修建上漆,风貌逐渐向现代化靠拢。 城河右边,则是一派繁华之景,宽阔的双向车道,台阶之后便是砖瓦铺路,灯红酒绿。 最值得一提的就属一处门楼古朴低调的私人会所,外面保留着传统的石柱支撑,门楣之上提名“崖香茶楼”。 秦宴风的车与茶楼隔着城河,车窗降下,寒风萧瑟。 他低头抬手掩在嘴边,点了一根烟,搁在车窗边,露出一截带着石英表的手腕。 寂静的耳麦传出声音。 “我把画面同步给你,这是十分钟前他们进去的时候。” 监控画面里,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正被拥护着走进贵宾室,紧随其后的正是槐城新上任的江涛,同样跟着七八个随从模样的人。 易文疏坐在房车内,身子往后靠去,双腿交叠搭在台面上,看着电脑屏眯了眯眼,“吃个饭倒是正常,带这么多人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颇有些做贼心虚的遮掩。 “现在正值风口,嘉和医疗机构不想被调查,只能向上攀附,新的领导想站稳脚,自然得应承。” 易文疏哂笑,“这换上来的一批人,都是其中老手,你上次接触江涛怎么样?” 秦宴风灭掉烟,扯开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准备下车,“槐城有他的势力。” “夏如宾的事我查到一点眉目,嘉和医疗机构与血清事件有关,这样看来,秦显和来找江涛是明智的选择。” “没用,夏如宾这几天就会把事情抖出来,秦家医疗这块会成为一个缺口。” 秦宴风靠在车边,没着急进去,抬手看了眼时间。 易文疏闻言愣了愣,想起这人回国前就一直以幕后投资者的身份弄的那块地,原来是计算在这儿了。 “你城南那块地拿来做医疗,是想分走这杯羹?” “不是分,是据为己有。” 男人修身如玉的身姿立在河畔边,眉眼间的神色深沉如墨,河水波光粼粼,在他眼底晕开一层浅淡的光色。 易文疏还没来得及感叹,便被吸引力视线,大厅的人闻声色变,。 “阿宴,好像不用进去了……有人按了消防报警器,里面有点混乱……” 秦宴风朝河岸对面看去,有三三两两的人仓惶而出。 “调监控看一下。” 易文疏面前摆着两台电脑,其中一台正好跳转到茶楼各通道监控。 穿着灰色连帽衫的身影从三楼楼梯间一闪而过。 这个人很聪明,专挑监控盲点,少有几个正面的地方,也只能看到帽衫下压低的鸭舌帽,遮住一双眼,戴着口罩完全看不清。 易文疏看向另外一台电脑,扶了扶耳麦,“秦显和出来了。” 老人身后紧跟着一个中年人,脸色都有几分慌乱。 身后鱼贯而出的黑衣人随从。 易文疏迅速十指翻动,定格在长廊尽头,“那个人……在二楼左侧一间杂物间拐角消失了。” 秦宴风掐灭烟,往桥上走,“看一下那后面是什么。” 易文疏翻出茶楼平面图,找到二楼杂物间拐角尽头,微顿,“有一扇窗户……” “位置发我。” 秦宴风加快脚步,过桥之后是宽阔的石油路,茶楼门口很快聚集了一堆人,脸色神色或焦虑或戏谑。 他逆着人群,沿着茶楼的右侧面走,绿植景观背后是狭窄的小巷。 顺着易文疏给的方位图,秦宴风走进小巷,茶楼的后门就在前面,此刻已经有许多人从里面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接近地面十米高的一处木制窗栏,两扇窗户正打开着。 大多数人朝前街去,拥挤的人群里,只有零星几个从后门出来往后街走,脚下匆忙,有的还没来得及裹上外套。 秦宴风沿着墙站,看到朝后街走的几个背影,有个穿着黑色皮衣戴着冷帽的人不疾不余走在其中。 有人抱怨地走过他身边,和同伴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哪儿没注意,不过大冬天的不烧火取暖哪得了?” “可不是嘛,赶紧走吧,等会儿三楼贵宾室的那些人出来了,还要为他们让道呢……” 易文疏在耳麦里提醒他,似乎有点惊讶,“督察办的人来了,直接撞上了往大厅走的江涛他们……难道是那个灰帽衫做的局?” 他有些不解,“他什么目的……” 那人就要抹过拐角,松弛的身形,微抬着下颚有些傲气凌人的张扬感,戴着口罩,侧身时隐约可见冷帽下松散的发尾。 换过装了。 两年前,他们在目睹那场“逃杀”时,重要人质翻身跃进车内时掀起的衣服一角,露出一截很漂亮的细腰。 “人质。” 秦宴风看着那人的背影,说了两个字,就逆着人流追上去,捂紧耳麦低语,“盯着江涛一行人。” 行至尽头便是纵横交错的后街商场,来来往往的人形色各异,秦宴风刚出小巷,便丢失了那人的踪迹。 对街一家皮鞋店,外面正在搞促销活动,气氛十分热闹,人群堆叠。 秦宴风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察觉到什么,立刻朝另一边看去,二十米开外的路边停着一辆炫黑色机车,穿着皮衣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解开上面的头盔扣上,抬腿上车。 修长的一双腿贴紧车身,压低身子点火启动,她速度并不快,因而没有噪音,淡定自如地离开了后街。 声东击西。 “阿宴,江涛被带走了,秦显和貌似也跟着一起。” 易文疏的声音把他拉回,他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人走掉。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秦显和想拉拢江涛,没想到把自己搭上去了……” 听着那边人群攒动的嘈杂声,易文疏问道,“追上没有?” 秦宴风站在红绿灯路口,看着停放机车周围的店铺,巡视了一圈,“有备而来,跑了。” 易文疏语气有些震惊,“人质是女的?” 秦宴风没接话。 易文疏显然也想起来之前那件事,将监控里灰帽衫出现的画面剪贴一起。 “两年前我们看的那个人、以及今晚上的灰帽衫,身形偏瘦,一米七左右,动作敏捷,做事很细心,是同一个人……你觉得呢?” 秦宴风走进一家水果店,花了点钱找老板要了监控,弯身撑着桌面,受了寒气,脸色有些苍白,半搭着眼皮,“嗯,需要确认一下。” 毕竟有这样身材和手段的人,也可能是男性。 店铺的监控范围刚好将路边停放的机车位置囊括在内。 时间倒退到二十分钟前,画面角落,穿着灰帽衫的人将车停在路边,取下头盔时仰了下头。 秦宴风手指点下定格,放大。 依然是口罩和帽衫,露出一双眼睛,监控画质拉近变得模糊,只隐约可见巴掌大的小脸和清丽的眉眼。 有一两分的熟悉感。 第一百零五章 老板不让动这人 槐城上午才下了雪,天气阴冷低沉,现在又开始飘着细如牛毛的小雨。 黑色机车驶离市区之后,开往人烟稀少的郊区路段,轰鸣声才骤然响起。 沿河岸边,是铺满的鹅卵石,路上停着一辆轿车,不远处河岸边有两个人。 机车停在离轿车身后,沈满知直起身拔下钥匙套在手上,微微仰头解下炫酷的黑色头盔放在身前,摘下口罩轻舒了一口气。 她掏出兜里的女士香烟,咬了一根在嘴边,偏头点火,漂亮的一双眼低垂,长睫因雨丝滴落颤了两下,冷清的气质中平添几折置身事外的漠然。 约莫半分钟后她才下车,走向河岸边的人。 青雀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一米远处跪着一个男人,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眼睛蒙着一块黑色罩布,微弯着身躯,像是忍着疼痛。 注意到过来的人,青雀朝沈满知那边转了身,看着女人抬脚狠狠踢倒地上的人,冷峻的一张脸上永远保持着处变不惊。 “唔!” 地上的人惊呼,因为被蒙上了眼,无形中产生了更多的恐惧感,倒在地上又连忙蹭着身要起来,好不滑稽。 他呸了一口,像是吐掉嘴里不小心进的沙砾,故作镇定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青雀蹲下身,提起他半边耳朵,往上拉扯,语气却平淡十足,“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男人咬牙忍着痛,实在受不了撕扯感才使劲点头,“我说,我说!” 秦雀放开他,拍了拍手。 他蹭着起身,尽量保证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太狼狈,气喘吁吁道,“陈贵前些日子在查一件典当物,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老板说……说……” 青雀踢了踢男人的膝盖,“别磨蹭!” “说要带走陈贵一段时间,恐吓让陈贵查物品的人,息事宁人……他一个老人,在东区独守着一家老店,带走他之后就没有人找过他,连东区街坊邻居都没有在意,我们本以为目的达到了……直到几天后有人去典当铺找他,我们才让熟人将计就计,混淆视线……” 沈满知夹着烟上前,半蹲在地,将烟灰抖落在他被捆在身后的手心上,男人被烫得骤然缩了一下。 青雀代替她说出要表达的意思,“说实话。” “就是……就是实话!” 青雀将手指按在他的眼睛上方,一不小心就会凹进去那种,“既然后来知道了要查这件事的人,为何不直接抓走这人,放了陈贵?” 男人瑟缩了一下,终究是怕死抵过了守口如瓶,“……老板不让动这个人。” 沈满知将烟抵在嘴边含着,直起身,低头把玩着打火机。 男人口中所谓的老板,必然是认识她就算不认识,也必然有关系。 不让动她,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在查那对凤凰金钗,也担心陈贵会告诉她查到的秘密。 所以才会故意放出,和她打过架有过一面之缘的谢盟,目睹整件事情经过的监控画面,借此以警告她不要再插手此事。 她原本只是想找回被沈珞卖掉的母亲的遗物,没想到这背后似乎还隐藏着别的秘密,否则,只是一件旧物,何以到绑架人的地步? 青雀寻思着沈满知的脸色,两指作势要挖下男人的眼睛,“老板是谁,还用我来问?” “我是替人卖命!” 男人浑身抖得厉害,求饶道,“事情我也就只知道这么多,老板不想让那人查这事儿,也不让动她,而且陈贵……也不能放。” 有趣。 沈满知饶有兴致地勾唇,细长的两指夹着烟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狭长的眼尾透出淡淡的冷欲来。 她往回走,夹着烟的手朝后挥了挥,青雀了然,将男人口中塞进一团抹布,制止男人说话。 等沈满知骑着车离开后,他才捡起一块稍显锋利的石头塞到男人手里,“自己凭本事解开吧。” 男人似乎想说话,但被塞住嘴,只能认命地握着手里的石头,找到边缘开始磨绳。 雨越下越大,沈满知将车停在临近市区的一处烂尾楼下,解开头盔,发尾湿了一半,身上虽穿着皮衣,但也灌了一些雨水进去。 太凉了,加上寒风刺骨,普通人都忍不了。 何况她里面只单单穿了一件背心。 可尽管如此她也从容不迫,从防水袋里拿出一台十四寸的电脑搁在机车车身上,链接网络跳转页面,十指跳跃间,以红点为中心的建筑逐渐立体起来,画面边缘处亮起两个蓝点。 她戴上蓝牙接通耳麦,手下不停,将画面传播到接收口另一端。 红色位置最终锁定在画面偏东南方向,沈满知向对方确定最终位置,“c区沿西五百米,有一处废弃工厂,里面有他们的人,工厂背后是别墅区的十六幢一号,人在里面。” 一阵电流声后,传来清晰有力的年轻人的声音,“收到。” 沈满知靠在车身边,看着屏幕上逐渐靠拢被标注的建筑的蓝点,提醒道,“他们养了狼狗。” 耳麦那头一阵沉默后,才开口,“您以前和我们一起干过一头野熊。” “……” 沈满知闭麦,百无聊赖地从口袋里翻出烟盒,又点了一根,这次没抽,只是看着它燃烧。 估摸二十分钟后,蓝点终于靠近左上方的红点,她点开耳麦,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那边察觉到耳麦连通,才开口说话。 似乎也有几分不解,“他不愿意和我们走。” 陈贵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别墅内的一切布置都充满着奢华大气,让住惯了潮湿阴暗平房的他一时不愿离开。 “他说跟我们走,有没有和这儿一样的条件。” 沈满知冷哼一声,“告诉他,晚上睡觉枕头垫高点,梦里什么都有。” 陈贵听到话筒里的声音,咂咂嘴,心想,来得还真是时候,能让他回去过个年。 沈满知关掉电脑,跨上机车准备离开,“送他回京城,辛苦你们了。” 对面惶恐,“职责所在!” 第一百零六章 碰彩头招桃花 沈满知去了一家机车俱乐部,把钥匙移交给一名技工,随后去了更衣室。 脱掉皮衣,只一件白色贴身露腰背心,她从专用衣柜里取出一件烟灰色羊毛大衣,换了条深色牛仔裤。 从兜里摸出蝴蝶吊坠的项链戴上,解开皮圈,撩开一头卷曲的长发,冷清妩媚的气质油然而生,与刚刚又飒又酷的冷帽女孩判若两人。 打车回到京尾的时候,沈满知站在路边垃圾桶丢掉了买的香烟,从口袋里剥了一块椰子味儿的糖,等了片刻身上沾染了一层雨雾,她才拾阶而上,走的正门。 “嫂子?” 带着纨绔气息又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满知舌尖抵着糖压在下颚,回过身,自上而下地低着眼看向走过来的人。 周觅避无可避地看到女人锁骨下大片冷白的肌肤,正中间的蝴蝶吊坠栩栩如生在身前展翅。 他神色自然地抬眼和沈满知对视,勾起帅气迷人的笑,“晚上好啊!” 沈满知心情还算不错,点点头浅淡地弯唇回应,“晚上好。” 周觅跟在她身后进去,心想着这次总算没有排斥他的称呼了,“嫂子怎么没和宴哥一起来?” 沈满知心下微动,秦宴风也要来? 她按下电梯,口中的椰子味儿越来越浓郁,“我没和他一起。” 周觅盛情邀请,“那待会儿要不要来玩,都是熟人?” “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按下四楼,拒绝了。 他们男人的局,邀请她去做什么,她只当是周觅客气一提。 “行吧。” 制造cp同框画面失败,周觅也不强求,今晚上纯男人局,他还是别给兄弟们带狗粮去了。 周觅去了三楼,推开包间一片漆黑然后就被喷了一头的彩带,随之而来是熟悉的欢呼声。 “什么玩意儿?”周觅低头清理着头上的东西,气急败坏道,“老子今天才做的发型!” 炫光灯打开,一群人欢呼,其中一个年轻男人拿起一瓶酒起开给他,笑道,“当然是彩头啦!” 周觅气笑了,看着其他人身上头发上也多多少少沾着彩带,想着也不是他一个人被整,一下子没了脾气,接过那人手里的酒,笑骂,“待会儿柏卿进来你们可别这么搞啊,他面儿薄。” 结果人进来的时候就他整得最欢。 柏卿刚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就被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头喷到尾,圆领毛衣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忍不住瑟缩了下。 借着炫光灯看到笑得最爽朗的男人,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眼眸往下偏移落在男人的唇上。 “爱卿这可不怪我啊,这是他们定的彩头,你看看我,”周觅凑上去低头给他看自己还没扒拉干净的脑袋,“我也中了彩头......” 柏卿比他还要高一点点,而周觅低着头,正好看到头顶的一个漩涡。 他抬手轻轻拍开周觅凑过来的头,稍微拨弄了两下头发,往空位上去,“也就你玩得这么大了。” “他们说喷了彩头,开年就有桃花运,”周觅挨着他坐过去,“你看宴哥和少爷我就不弄,总不能再给他们招桃花了。” 柏卿俯身从桌上拿了一瓶酒,准备撬开,“你还不招桃花啊?” “我招烂桃花。” 周觅拿过他的酒,借着昏暗不清的灯光从衣服里掏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递给他,附在他耳边道,“你先喝这个,今晚生死局,你可别第一个喝趴......” 柏卿看着手里被塞进的大眼男孩,沉默两秒,“周觅,你每天都喝这个?” “.......” 周觅正给秦宴风发消息,闻言眉心微蹙,“专门给你买的,不用谢。” 柏卿余光瞥到他在发消息,往后靠去,“又约哪个女生来接你了?” “什么女的,给宴哥发消息呢,刚刚看到嫂子过来了,给他说一声......你什么时候看到别的女人来接我了?” 柏卿没接话,之前有次聚餐,那天都还挺高兴,周觅醉得趴在他身上赖着不肯走,扯着嗓子嚎叫,给自己嚎累了,瘫倒在他身上。 本来都打算让他送周觅回去的,结果没等几分钟,周觅的电话响了,说是来接他的,漂亮的女人焦急地赶来,熟稔地给他套上外套,匆忙地带走了人。 这人也真是谁拉都过去了,倒在女人怀里被带走,不省人事。 周觅突然感觉身边的人情绪冷了下去,摸了摸头,心想也没说错话啊? 秦宴风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好在京尾负一层地下停车场。 出去了,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只在心中过了一秒就被抛之脑后。 进包间的时候果然没人动他,卫松紧随其后,笑得满面春风。 有人调侃道,“少爷今天心情很好啊?” 周觅靠着柏卿,腿挨着腿戏谑道,“他在这儿哪天心情差了?” 柏卿默默地移开腿。 卫松心情确实不错,下午帮小野猫处理了点事情,讨了个好,懒懒地指了周围一圈,“说好了今晚生死局啊,谁也别想跑!” 来的都是圈子里熟悉的朋友,说好纯男人局,没人带异性来,不过等会儿有人喝醉就不一定了。 牛奶解酒,周觅来之前喝了两罐,来的路上偷偷给自认为酒量差的柏卿揣了一盒,压根不带怕的。 秦宴风寻了个角落空旷的位置,靠在一边拿出烟,卫松非要凑过去一起。 “哟,”周觅嗤嗤笑了两声,打趣地看着他,“少爷这是想喝醉了想抱得美人归?” “喝醉了怎么抱?”有人不解。 周觅和他碰杯,侃侃而谈,“这你就不懂了,醉到三分,清醒七分,语气温柔一点,哄一哄,那女人就心软了。” 柏卿在一旁幽幽地接话,“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诶!”周觅拍拍大腿,表示赞同,“就是这个意思!” 有人拆台,“这样也不见得会让女人心软。” 周觅偏头看去,财阀少爷松散着一身劲儿站在那儿,低着头撬开了一排的蓝瓶酒,黑色衬衫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到锁骨处,惹得令人遐想的风流味儿。 周觅啧了两声,“怎么说?” 卫松提起一瓶一口干了半瓶,辛辣在嘴里蔓延至喉,唇齿留着淡淡的醇香,他随性地笑了笑,“她也有可能让你滚一边去,或者根本就懒得理你。” 他递给身后的秦宴风一瓶,顺手把兜里的打火机递给他。 刚刚秦宴风没点烟,他以为是没打火机。 周觅眉梢提起,倒是有些惊讶,“你这是……亲身经历?” 卫松懒散勾唇,不置可否。 有一次他确实借着酒意装了个七分醉,跑到小野猫面前卖惨,小野猫全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处理事情,最后空下来,才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闷不吭声的人。 他确实是因为喝多了一点,脑子有点浆糊,但基本思想还在,他以为小野猫心软了,眼尾耷拉着,略显可怜地看着她,叫了一句“末末”。 结果换了一句冷漠又绝情的话,“你怎么还不走”。 思及此,卫松刚刚好心情的明媚情绪都黯淡了几分,但是他表现得不太明显,坐回秦宴风身边,交代道,“阿宴,你倒是可以试试,嫂子脾气还不错。” 秦宴风没点燃那根烟,只是咬在嘴里尝着点味儿,习惯性地以此清理一下心里的杂乱。 手中的蓝瓶空了一半,他平淡地抬头,心想,她脾气不好。 特别是涉及到她的秘密时,总是像只炸毛的小狮子,谁也别想觊觎她的地盘,撸都撸不顺。 但是也有心软的时候,上次也是喝多了一点,骗她没力气解安全带了,最后将人带进怀里,教她那档子事儿。 女人靠在他怀里,最后手都软了没力气,惹红了脸,抬眸看着他,眼里水汪汪一片,又乖又欲,要撤回动作,是他手把手地带着她滑进无法抑制的快感中。 那一晚难得一见的美人绝色。 秦宴风垂眸夹着烟扔进烟灰缸里,遮住眼底的情绪,淡然道,“她脾气是挺好,属于懒得理那种。” “哈哈哈哈……” 话题聊开,一群人开始唱歌喝酒,纯男人局,酒一箱一箱地来,中途玩起纸牌,真正喝到七分醉,胆子也大,上来就押宝,然后成捆成捆的输。 秦宴风靠在沙发一边,手里拿着一把好牌,卫松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当“军师”,都计划好了怎么出牌,结果拿地主的人直接一手春天,炸得两家猝不及防。 周觅愣了半响,在手里的牌和对方一手打完的牌面上来回对比,不敢相信道,“爱卿手气这么好啊?” 纸牌在柏卿漂亮的手里交叠翻转,他风轻云淡道,“五杯,自己倒。” 周觅实名制无语,干脆直接灌了一瓶。 卫松理亏,见身边的人没什么反应,他起身挑了一支卖相不错的酒,“阿宴这瓶我不能替你喝了,这对方的牌面咱也打不过是吧。” 他附在秦宴风耳边,悄然道,“待会儿送个小惊喜给你。” 秦宴风合上手里的牌,眼眸轻轻转了两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今晚被这群人灌太多酒了。 沈满知接到京末电话的时候,正合上笔记本准备去洗澡。 “在店里吗?” 她应声,“在。” 壁炉里火光熠熠,她将手机打开扩音丢在床上,站起身抬手束发,腰身弯出漂亮的弧度,露出一层薄薄的马甲线。 “我在外面,帮我去三楼处理点事,下午那男孩有点问题。” 第一百零七章 他十分醉 “自导自演。” 京末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语气微扬,“你也看出来了?” 沈满知其实并不意外,“谁敢在京尾明目张胆地玩这种手段?” 京末轻笑,“也对,厕所没有监控,所以我让人查了其他地方的监控,发现这男孩这两天都来了这边,一直在三楼四楼徘徊。” 沈满知拿着衣服进浴室,打开暖灯照明,“需要我做什么?” “下午送他去医院检查,我们的人去缴完费就发现人不见了,刚刚经理打电话来说人回来了。” “回来了?”沈满知轻呵,原本打算泡澡的计划搁置,“他在三楼?” “嗯,包间里,经理把门锁了,你有空下去看看,我要晚点回来。” “行。” 沈满知挂了电话,慢吞吞地打开淋浴蓬头,不慌不忙地洗了个澡。 她换回上午在老宅穿的那条黑裙,会所覆盖了中央空调,所以不用穿外套。 经理亲自守在门外,见二老板过来,马上打开门。 玄关处的白炽灯光亮起,沙发上蜷曲的男孩抬手捂着脸。 沈满知双手抱臂靠着墙,看着男孩慢慢适应放下手,四目相对。 然后,她饶有兴致地笑了,眉眼轻弯,风情流转中夹杂一抹清冷,让男孩不禁愣住。 “来找我的?” 男孩缓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人。 是那个说自己是坏人、告诉他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漂亮姐姐。 他坐直身子兢兢战战,不似刚刚可怜的摸样,倒是瞬间变得乖巧,一双黑眸亮晶晶地睁大,甚至还带着几分惊喜,“姐姐?” 啧。 沈满知收敛着笑意,怎么就这么招弟弟? “来这儿做什么?” 男孩低头迫不及待地解开外套。 “等等,”沈满知眉心微蹙,“干嘛呢?” 男孩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从里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摊开掌心,“这个。” 沈满知微微眯眼,一粒未拆封的白色药片静静地躺在少年手中,她眸色变冷。 “那天在东区遇见你之后,有人往我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让我来这里,想办法给你下药......” 男孩似乎有些苦恼,挠了挠头,“可能是嫌我太笨了,他们给我使招儿,让我自己先吃了这个药,然后让我去五楼找你,结果那个药好像有问题,我吃了很不舒服,又撞上了其他人......还被送去医院了。” 沈满知心底微叹,该说他是单纯还是蠢? “你不知道这是怎么药?” 男孩看着手里的白色药片,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去医院的时候,给我处理的医生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可以让女朋友帮忙......” 沈满知还有心思戏谑道,“你怎么回答的?” “还没有回答,送我去的大哥就直接让医生给我洗胃......”他说着好不可怜,眼圈都红了,“好难受。” “既然是给我下药,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给你下药呀。” 男孩一脸天真,仰着头理所当然道,“那群人又不是什么好人,我怕被打,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打算先找到你,然后再亲自告诉你,所以我在医院趁大哥不注意就跑回来了,我怕不回来那群人要打我。” 似乎觉得自己做得不错,一张白净的小脸满是傲娇。 沈满知笑得温柔,“他们怎么联系你的?” “发邮件,对了,给我药片的那个人我见过,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他说完骐骥地看向墙边站姿松散的人,“姐姐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沈满知用那种坏坏的笑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像只小奶狗的卷曲头发,带着眼镜看起来乖得像个好学生。 “长得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 男孩撇嘴,摊手示意整个会所,“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要做这种事儿……” “你见过哪个资本家不贪得无厌的?” “……” 男孩耸下肩,两条眉毛压低,一脸哀愁,“哥哥说你应该不是坏人。” 沈满知不动声色地挑眉,“你哥哥知道我?” “在巷子里被人堵那天,我晚上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了这个事儿,提到你了,反正你总不会比那群人坏。” 小傻子。 沈满知心里微叹,“那群人拿钱威胁你,让你给我下药,你没把这事儿告诉你家人……”反而来寻求我的帮助? 话还没说完,男孩的手机铃声便传出来,“舒克贝塔”的少年音震耳欲聋。 沈满知难以言喻的看着他。 男孩红了脸,“哥哥?”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拿着手机走过来递给沈满知,“哥哥让你接电话。” 沈满知微滞,他哥哥如何知道他们在一起? “你好,麻烦换个小孩听不见的地方接电话,可以吗?”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十分有礼,像书香门第浸润的清雅先生。 沈满知微抬下颚,朝卫生间指了指,示意男孩进去。 男孩对于她这个行为只惊讶了一秒,便从容地进了卫生间,就当上个厕所罢了。 沈满知这才开口,“你说。” “小孩年纪还小,劳烦不要过分责怪,我替他给沈女士赔个不是,麻烦你了。” 看似礼貌,实则为难。 “你们能查到我,甚至能精确定位他的位置,”她语气轻柔,却带着讥诮,“你们总不能保护他一辈子,若是我非要做什么,来得及赶过来吗?” 对方并不恼,只是掷地有声,“凡事都有代价,沈女士可以试试。” 这话是她常说的。 沈满知冷笑,“敢为贵姓?” “姓许,问渠那得清如许的许。” 她冷漠脸,“没读过书。” 对方静默半秒,“或许的许。” 沈满知舌尖轻抵着犬齿,又是许家。 “还有个不情之请,劳烦沈女士将小孩送到楼下,有人来接,车牌号京a3068。” 对方停顿了两秒,继续道,“关于小孩口中的那群人,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点信息。” 哦,京城许家,她说呢,怎么这么嚣张。 沈满知了然,做交易是吧。 左右对她没影响,她应了。 挂掉电话,喊男孩出来。 “哥哥说什么了?” 沈满知看着他头发上的呆毛,“你没把这事儿告诉家里人?” 男孩摇摇头,“我执意要来这边读书,他们都不管我,除非受欺负了,所以那天晚上我才给家里打了电话。” 她想问,这种被威胁不算受欺负? 转念想到刚刚男人的话,止住了。 “药片给我,我送你下去。” 男孩乖乖地把药片给她,跟在她身后出门。 “叫什么名字?” “许辞归,”他追上去,眼睛亮亮的,“就是那首诗,定知书课日,优诏许辞归……” “停,”沈满知抬手示意他闭嘴,“我读书少。” 许辞归张嘴,“那你怎么做老板的?” 沈满知进了电梯,回过头笑得一脸张扬,“我有钱。” “……” 两人刚进电梯,卫松拐出卫生间,刚好看到两人的背影。 嫂子? 沈满知把人送到负一楼,车道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小车。 穿着西服三件套的中年男人站在车边,面容祥和地看向电梯下来的两人。 “鲶鱼叔叔!” 沈满知站在台阶边沿,没过去,听见许辞归口中的称呼,眼神递过去,别说,倒真有点像。 鲶鱼叔叔给小少爷打开后座,昏暗的车厢内,她隐约瞥见了后座靠里侧一截西装裤下修长的腿。 鲶鱼叔叔走过来将尘封袋装的一块u盘递给她,“我家先生给沈女士的谢意。” 她接过,许辞归趴在车窗上朝她挥手,身侧伸出一只白皙的大手温柔地掰回卷毛脑袋,关上了车窗。 沈满知手里轻轻掂了两下,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唇。 回到房间,京末就赶了回来,满脸地低气压。 沈满知刚检查完u盘是否有病毒,准备查看里面的资料,“怎么了?” 京末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冷声道,“我带你去三楼看看。” 沈满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跟着京末到三楼,十来个穿着清凉的长腿美女往某个包间整齐有序的进去。 她还有心思调侃两句,靠着栏杆嗤笑两声,“谁这么有兴致?” 京末带她上前要推开门。 沈满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感受到包房里投过来十几道视线。 年轻有钱的富家少爷身边几乎都挨着漂亮美人。 京末看着和美人擦肩而过笑得荡漾的男人走过来,瞥开了视线。 沈满知站在门外,眼眸微眯,财阀少爷啊。 “哟,嫂子?” 卫松的黑色衬衫领口不知何时开得更大了,满身的痞气。 京末轻蔑地笑了笑,“纯男人局?” 卫松走近,朝她俯身笑得肆意,“你也想玩?” 她对着沈满知朝里面微微抬头,示意她进去。 沈满知没什么兴趣,转身要走。 周觅正对门口,看到来人,“嚯”地站起身来,迎出来,“嫂子来了?” 他出来了,沈满知才看到坐在包房最里侧的秦宴风。 孤身坐在角落,身边没其他女人,原本低着头夹着烟的手正抖落烟灰的男人许是听到周觅大嗓门的声音,抬眼看去,穿过一片昏暗的空间,和门口的沈满知对上视线。 周觅有眼力劲儿的招呼刚刚进来的那群女人出去,包间瞬间空了一大半。 “嫂子你终于来了,你看看你家那位,”周觅朝她指着角落的人,抬手遮在嘴边凑近她,“玩牌呢,把把输,真喝多了。” 沈满知没说话,也没移开视线,秦宴风也直勾勾地看着她。 卫松不嫌事大,坐回去继续出牌,嘴边叼着烟,甩出一张小牌,下家顺利接住走完,秦宴风作为地主又输了。 “两瓶了啊,不能欠账了,快喝。” 秦宴风灭了烟蒂,接过卫松递过来的酒。 周觅好人做到底,借着酒劲儿把人往里推了推,“再喝就真出事了。” 被迫站到牌桌前,沈满知眉心微蹙,俯身撑着玻璃桌面拿过秦宴风手里的酒,捡起桌上的起瓶器撬开,冷静道,“我来吧。” 周围一阵欢呼,卫松懒懒地靠着沙发,朝几步远处的京末偏偏头,眉宇间全是得意,向她宣告自己的“胜利”。 心照不宣的秘密。 京末抿唇,走过去靠在墙边,看着沈满知走到秦宴风那边,拿出干净的玻璃杯倒酒,喝掉两瓶原本惩罚男人的酒。 她想起中午秦宴风从楼兰阁给她点的脆皮乳鸽。 女人动作间行云流水,满身的松弛感,“继续。” 秦宴风拿过来一个抱枕放在旁边看着她,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让她坐下。 沈满知侧着身垂眼回视,喝醉的秦宴风她还没见过,过分安静,也过分冷清,只是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实在算不上清白。 她坐下,轻轻松松赢了两把牌,挑了支度数适中的给柏卿,度数最高的给了卫松。 然后撑着下颚回头,看着那双眼底泛着红的男人,轻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秦宴风搁在腿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点,频率稳定,他眼神不变,但很炽热,让沈满知都感觉到很不对劲。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 沈满知没听到,往后靠去,偏眸,“什么?” 秦宴风也偏过头,望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低沉磁性的声音摩挲着她的耳膜。 “好看。” 沈满知勾唇轻笑,“喝醉了?”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 喝醉了,沈满知纯心逗他,漫不经心地拾起自己的牌,“哪里好看?” “眼睛,鼻子,”秦宴风的视线顺着说的地方慢慢下移,落到那张微弯的红唇上,“还有这里。” 沈满知整理牌面的手顿住,唇角被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 一旁传来“噫”的起哄声,沈满知合上牌,要挪开他的手,腰间被手臂圈住,收紧,下一秒就坐在了秦宴风怀里。 秦宴风托着她的头凑到她耳边,用酒浸润过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想亲。” 沈满知被他圈在怀里,包间的灯光是不太明亮的氛围灯,为两人多增添了几分暧昧感,周围传出戏谑打趣的声音。 她抵在他胸口的手轻点,“不可以。” 秦宴风抬眸只看着她,温柔回应,“好。” 沈满知愣了一下,懒懒一笑,喝醉后的秦宴风可比正常时的他顺眼多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合法伴侣 沈满知按着秦宴风的手想要从他身上下去,不知是谁偷偷调了灯光,两人周围暗下来。 “我没有碰其他女人,你看到的。” 她手腕微顿,被秦宴风握在手里轻揉着,眼底带着欲念的炽热,在旋转的灯光下明明灭灭。 周觅在旁边小声建议,“嫂子,要不你先带宴哥回去?” 沈满知将要深陷的情绪拉回,撑着秦宴风的肩起身,眼睫微低,“行。” 秦宴风坐在没动,只看着她。 竟有几分委屈的意味儿。 沈满知轻哼一声,将手递出去。 秦宴风慢半拍地抬手拉住她站起身,跟在沈满知身后出去了。 卫松鲜有不可思议的时候,看着包房的门合上,朝周围的人道,“阿宴这是三分醉,还是真醉了?” 三分醉,可以演,十分醉,就是本能了。 周觅见怪不怪,“你没看宴哥看嫂子的眼神啊,哪是我们这种单身狗能体会的?”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摸着下巴道,“看不出来,宴哥还是宠妻狂魔呢。” 宠不宠不知道,但至少,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沈满知进来后,那位向来沉默寡言的贵矜少爷,眼神一直黏在女人身上,就没移开过。 秦宴风也不在意身处何地,穿过走廊,走向安全通道上楼,沈满知任由他拉着,带着人去了五楼。 在指纹解锁时,沈满知回身,接住男人粘腻的眼神。 她静默了两秒,“知道我是谁吗?” “沈满知,”秦宴风清晰地说出她的名字,温润如水的一双多情眼突然含着笑意,“我的合法伴侣。” “所以可以接吻吗?” “……” 给你能的。 沈满知手指下压,门应声而开。 身后的人跟着进来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靠在她肩颈处,轻声喟叹,低哑又撩人,“太太。” 这人上次在车里骗她解安全带只是喝多了,借着酒精哄骗她,这次倒是真醉了。 那种毫不掩饰的yu望在眼底呈现得清清楚楚,不偏不倚,直勾勾地锁住她。 沈满知在他怀里转过身,欺身将他推在门上,媚色入骨的美人终于拿回了主动权。 她仰头,眼尾含笑,纤纤细手捧住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凑近他嘴边,像欲情故纵的猫儿惹得人心痒痒,“可以亲一下。” 腰间的手瞬间收力,那只手移到后颈,轻轻握住,惹得她轻颤。 秦宴风低头,贴上她的唇,既轻又重,终究没压下去,又极力克制地分开。 他谨记她的话,只亲了一下。 沈满知耳廓慢慢充血变红,炽热发烫。 上午两人谈话,是她自己亲口说出彼此最好独善其身,而现在,她却心软承受着他直白的占有欲。 既然是合法伴侣,接吻应该合理吧。 她抬手圈住秦宴风的脖颈,轻贴上眼前的喉结,男人掐着腰要压下来,被她抬手抵住,风情妩媚地笑道,“嗯?” 秦宴风抵着她的额头,止住念头,声音沙哑,“再亲一下。” 她学着之前仅有几次的接吻经验,轻咬上他的唇。 而秦宴风只愣了半秒,便搂住怀里的人,顺着她的意慢慢地勾住、缠绵。 体温升高,肌肤开始蔓延浅淡的粉红,最终交换主动权。 而弱势一方则像水中的孤叶沉沉浮浮不得上岸,软了骨头又被按进怀里,一点点深入勾起心里最原始的念想。 不知沉浮了多久,才被一手捞起。 秦宴风打横抱起她走向房间唯一的一张大床放下,续上刚刚的吻。 绸面黑裙下触及一片柔软。 沈满知被迫挺腰,落在宽大的掌中,贴近了几分。 “停下……” 裙摆已经被卷至深处。 沈满知眼里弥漫水雾,模糊间看到男人发红的眼底,让人心惊的占有yu,她脑中轰地一声炸开,身体反应很诚实,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沈满知推开他稍稍隔开距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秦宴风撑着她上方,碎发抵在眉眼处,还有一点疑惑。 沈满知平复着呼吸,横臂挡在他身前,早已染上水光的桃花眼却又保持着半分清醒,轻缓道,“不可以。” 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半响后,搁在下面的手才收回,安分地放在她身侧,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 沈满知神色微凝,没应,只是将他推倒在一边,坐起身来,气息不稳,“你睡觉吧。” 手被拉住,秦宴风躺在床上,衬衫早已褶皱,却难掩那身清贵的模样,眼皮懒懒地搭着,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圈住她的手腕不让走,温柔又缱绻地唤她名字。 ———— 凌晨十二点,夜深露重,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阳台边的人只穿着单薄的长裙躺在一张摇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搭在窗台,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昏黄路灯下细如牛毛的雨丝。 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没开灯的房间,那人随着她的动作、来回呼吸间乍现性感又惊艳的脸。 腰间被搭上一条厚厚的毛毯,拉回她的思绪。 京末提着一瓶红酒背靠在窗台那面,看着沈满知恹恹的神情。 她独处的时候,往往也是心事最重时候,只是她向来不喜显露。 青丝从肩颈落下,京末看见她锁骨处一抹红,带着点啃噬的痕迹。 “夜里寒凉,你早点回房间休息。” 沈满知无意识地揉了揉手腕,半阖着眼,视线没有焦点,却提及另外的事,“今年过得挺快。” 京末侧身看向窗外,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伞匆忙走在雨中。 “是啊,两年,也不过弹指之间,”她从圆桌上取下酒杯,“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沈满知没回话,接过红酒,摇晃了两下,一饮而尽。 “换作以前,你定是不会回来了。” 虽然沈满知在槐城长大,朋友和家人都在这边,可“家人”算不上家人,朋友……对她来说仅仅是乏味生活中的慰藉。 而且,真正让她成长起来的那几年,是在京城,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 可是,她毕竟是已婚。 沈满知舔舐着唇齿间浓郁的醇香,笑得漫不经心,“你是想说,我现在,要考虑我的那位合法伴侣?” “始终是一种牵绊,很难彻底分开,更何况,”京末见她眼底始终化不开的深沉墨色,想起刚刚在包房里的画面,又落在她的锁骨处,“他对你,有占有欲。” 并且,很深。 沈满知手肘支在躺椅手架上,偏头撑着手,不置可否。 京末继续道,“你对他呢?” 第一百零九章 有期待才不会坠入深渊 “我?” 沈满知放下酒杯,明明那么软的声调里却淡漠无味。 “我居无定所,能给他什么?连活下去都是问题……” 京末扣住她的手腕,眼里不忍,“别这样。” 沈满知轻笑,安抚似的贴着她的手,“事实罢了。” 京末在她身边蹲下身,反手握住她的十指,有种无能为力的怜惜。 她没有软肋,所以无所畏惧,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属于粼江的编外人员,就算回京,也没有什么能禁锢着你,他之于你,不见得是坏事。” 沈满知看向她,眼里流光溢彩,笑道,“你在撮合我和他啊?今晚也是故意拉我去他们的包房?” 京末没有反驳,其实她们俩之间,算不上可以推心置腹的关系,但也是拼过命的交情,有些事旁观者清,可她看不清沈满知,只希望她能有一点期盼。 有期盼,就不会轻易坠入深渊。 “你是自由身,为什么不试试?” 沈满知视线低垂,看着她温柔地笑,心想,我不是自由身。 可她没说,收回手风轻云淡道,“我不相信任何人。” 特别是感情这种事。 年少的时候,沈段文在发妻去世后迫不及待迎娶第二任妻子时,她就对爱情这玩意儿保持怀疑;成年后也不止一次见过爱得许下海誓山盟的人,在被分手后同样哭得撕心裂肺。 也在许多个深夜见过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从不同女人的温柔乡里出来的场景,她已见怪不怪。 至于朋友......她身上全是秘密,无法相信任何人。 京末撑着下颚,无所谓她口中那句也包括自己的“不信任何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孰轻孰重向来分寸十足。 “所以你只接受和粼江合作,却从来没考虑过成为粼江的人是吗?” 沈满知闭眼,不以为然道,“生死难料,我何必把这条命交给别人。” 京末低头轻笑,她比任何人都洒脱,也正因为这样,她也比任何人都需要救赎。 她本以为这个人会是司佲,他和沈满知本质上是同一类人,可事实上,在京城的那几年,却是司佲让她见识了更多的深渊。 后来,她还很诧异沈满知为何接受了这段婚姻,明明最不该有软肋的人,竟然允许有人成为她的合法伴侣。 短短一个月,她终于在沈满知身上见到了难得的烟火气,就连她也对这个留洋归来的太子爷有了滤镜,倒真希望他能成为二十多年仍孑然一身的沈满知的期盼。 所以才会应了财阀少爷的意,带着人去三楼见一见这人是否值得。 出乎她的意料,那人都醉得任人“欺负”了,孤身坐在角落,甚至没看过其他异性一眼,直到沈满知进来。 那眼底的占有欲实在让人心惊,可他却礼貌又克制,唯独只听夫人的意见。 京末回过神,实在觉得惋惜,“他在你心里,也并非和其他人一样吧?” 沈满知拆开手里的糖,桃子味儿的软糖,是秦宴风在睡之前磨磨蹭蹭地塞进手里的。 她想,也无非是单调乏味的生活里到处都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会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表明联姻的目的,会在家族纷争中无条件站在她身边护着她。 也会凡事都询问她的意见,无论是请求配合他的事,还是想要夫妻之间的亲近...... 温柔又绅士,会私下设计好婚戒漫不经心地戴在她手上,再直勾勾地看着她求一个吻。 思及此,她垂睫笑了一声,像是万花丛中过不沾一片叶的风流摸样,那点妩媚又淡漠的气质被一丝丝抽出。 “如果说,要及时行乐享受当下,我不介意和他试一试,只是这样对他,并不公平。” 京末认真看着她,“你心软了。” “京末,”沈满知眼皮微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别太相信男人。” 换言之,她并不相信秦宴风是真心,只觉得他对自己是一时兴起。 翌日,酒后清醒。 秦宴风摸了一下旁边的位置,一片冰冷,头昏脑胀,抬眼触及一片陌生环境。 断片了是件很恐怖的事。 透过单面可视落地窗,能看到外面方正透明顶层外的天空,雾气蒙蒙,天光大亮。 壁炉旁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人,腰间随意搭着白色毛毯,正好以待暇地偏头看着他,冷冷清清的眼底恰好跳动着细碎的火光。 秦宴风坐起身来,身上仍是褶皱的衬衣和西裤,他略微有几分失神。 “抱歉,昨晚麻烦你了。” 何止是麻烦。 躺久了,腰间有些酸软,沈满知侧了侧身,单手枕在头下,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秦宴风蹙眉,他酒量好,但并不是千杯不醉,只是身体的变化他能感受得到,昨天欺负她了? “抱歉。” 沈满知闭了闭眼,“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秦宴风看到随意扔在地上的黑色皮带,面不改色地走向浴室。 门边显眼的置物篮里叠放着整齐干净的衬衣西裤,尺码正合他身。 等秦宴风洗漱完毕,沈满知都快要睡着了,微微睁开眼,就见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的床尾处,扣着衬衣手袖的纽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昨晚,是不是吻你了?” “……” 她都闭口不谈了,他干嘛非要扯回来。 秦宴风指了指自己嘴角不甚明显的伤口。 昨晚拉扯时,她确实是不小心使错了劲儿。 沈满知精神了,干脆闲闲一笑,“还记起什么?” 记不起,但刚刚换衣服时,已经猜到了。 他语气放低,多情的一双眼垂着看她,竟似乎也有几分深情的意味儿,“抱歉,昨晚是情不自禁。” 虽然嘴里这样说,可他哪有半分歉意,甚至沈满知都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抱歉”是出于礼貌,“情不自禁”是撩拨。 “那秦先生以后可得小心了,以后喝醉了,指不定进的是哪位姑娘的温柔乡,别失了身……” “我已婚,自然不会在外沾花拈草,其他异性在我眼中,如何能及你?” 啧,含沙射影,这人开始打直球了。 沈满知不想再提,正打算打发人走。 “今天除夕,和我一起回去。” 她侧过身闭眼,无声拒绝。 “关于秦家的事,我想你应该挺感兴趣,还有昨天在旧街那帮人的幕后主使。” 沈满知脚下蜷缩,这番话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 第一百一十章 万一她心软了呢 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饭,谈及秦家,他好像一个局外人,有条不紊的叙述别人的故事。 秦家三位长辈,各执一方领域,表面上和和美美,实则内部明争暗斗,这些,家宴那天,秦珍早已和她讲过。 秦宴风给她讲的是关于秦家最神秘的人,秦德扬。 本来各家继承各家的事业相安无事,可有秦德扬这个例外。 老爷子老来得子,喜爱得不行,从小就带在身边,年纪轻轻涉足秦家的商业版图,更是在二十二岁那年,将陷入金融危机中的秦氏产下企业力挽狂澜,保住资金链的同时,熔断同行竞争,占据鳌头,一战成名。 随时年龄增长、成就荣誉,老爷子表现出明显的偏心,大意有家族企业全权传授给秦德扬的想法。 这样一来,且不说已经嫁出去的三女儿秦珍,大儿子和二儿子必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庞大的金钱窟,被有二十年鸿沟的弟弟霸占,内部矛盾可想而知。 再说,秦家家大业大,这偌大的商业版图再怎么是秦老爷子一手操办起来的,独立门户的两弟弟,从医的秦显和、从军的秦显家难保没有其他私心。 毕竟,能积累这么多财富的从来都是资本家。 “可是秦江从政,家里有那么好的从商条件,他倒是另辟蹊径。”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沈满知手肘搁在车窗上,蹭了蹭下颚,提出疑问。 秦宴风接过话,“所以他利用了一点手段找到了三泉。” 沈满知抵在侧脸的手指微顿,偏眸带着几分探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家宴,你说他们夫妻俩貌合神离,连你都能看出来不对,我知道这件事你很诧异?” “......” 沈满知瞥开视线看向窗外,“那当时你为何不说?” “你当初点到即止,我想你也不愿意和我说。” 她冷笑,“彼此彼此。” 秦宴风弯唇,继续道,“秦德宽一心想要秦江从商,但奈何秦江去京都学成归来进了政fu,秦德宽断其后路,却没想到他能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并且和做灰色生意的三泉保持着密切联系,三泉也会为其引荐圈子里的人脉和资源,秦德宽也不再制止。” 沈满知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和三泉搭上关系吗?” “看起来你比我清楚。” “没有,”沈满知心不在焉道,“我真诚求问。” “因为蒹葭。”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沈满知突然有些犯困,抬手掩在嘴边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蒹葭能做什么。” 秦宴风启动车子,眼眸浮动中深沉的情绪,“蒹葭和三泉是彼此的初恋,三泉独自回槐城后发家,却丢了曾经的恋人。” “所以,秦江是有预谋地娶了蒹葭?” “蒹葭是京城的人,秦江先认识她,回槐城后,因为不想参与家族内斗,选择从政,为了找人脉,他接触了三泉,三泉并不买账,他才想起曾经在京城结识的那个女人,不顾家里反对结了婚。” 沈满知关上车窗,眼眸微眯,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只是…… “以秦家的实力,应该是别人想方设法拉拢他,怎么会有他去求人的时候?” 秦宴风言简意赅,“因为秦显和。” 沈满知心里一震,终于说到重点了。 她迟疑了两秒,“三泉背后的人有秦显和,而秦显和与秦……爷爷暗地不和,所以不愿秦江涉足那个圈子?” 秦宴风驶离高架,降速,“挺聪明。” 沈满知面无表情地想,拿命换的。 其实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蒹葭只是对三泉背后的人说了她在鸿门宴那晚突然出现在三泉府邸,就接二连三的引来麻烦,甚至还有人试探她“人质”的身份。 因为秦显和作为当初合作的国内医疗机构幕后方,同时也是三泉背后的资本方,二者合一,怀疑她的身份并不难。 这些,她都推测过,如今得到证实,也在意料之中。 可这件事,除了秦显和,还有其他人。 她直指要害,“那秦德扬在其中站哪方?” 秦宴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全盘托出。 当年分家就有纸上协议,各家做好自己领域的事,实现合作共赢,而如今在医学领域占主要位置的秦显和,早些年就开始涉入政界,想要借此渗透秦氏企业内部,“夺权”之心昭然若知。 “他的子女都是医者,就算他渗透进秦家的商业板块,要找谁接班?” “不管是否直系继承,就是瓜分秦氏资产,都够他能养活三代人,更何况,财产都是小事,秦家自祖辈积累起来的人脉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只是,他本以为是混迹其中,没想到把自己卷进了更大的漩涡里。” 沈满知有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不是幕后大老板?” 秦宴风驶进老宅地下停车库,熄火,“你认为三泉背后的人就只有秦显和一人?” “当然不是。” 秦宴风继续道,“秦显和自然有自己的盟友,但这背后的资方,并不是只有他一派。” 沈满知挑眉,“有人和秦显和同属于背后资方,但是立场不同?” “你应该猜到了,秦德扬就是其中一位。” 在察觉到老二的心思后,老大秦显国和老三秦显家商议之后的结论便是,让秦德扬跟进这件事,毕竟家族百年来的根基最易毁于内斗,只有制止苗头才能预防更坏的结果。 所以目前的站位是老大和老三联手,老二暗地里想要瓜分秦氏企业,形成了暗流汹涌的内斗局面。 沈满知若有所思,见秦宴风没再继续说,似乎已经说完了,她才开口道,“所以你那晚查到的人是谁?” 她是指她在旧街与八个壮汉打架的事。 “秦德扬。” 沈满知神色微凝,“是因为三泉……还是其他?” 其他,就是“人质”,可既然秦德扬与秦显和是两派,那他如何知道秦显和曾经有过一项抗异变血清人体实验的项目? 毕竟这个秘密秦显和现在极力想隐藏覆盖,所以才会接近上面新来的领导。 那只可能是因为三泉,三泉进去,很多事都会浮出水面,或许秦德扬有把柄在三泉手里,所以才会派人来带活口回去…… 不对,不对。 沈满知陷入自我博弈当中 秦德扬能成为背后资方,在那个圈子里成为数一数二的话权人,何况他又拥有秦氏庞大的资产和关系网,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屑于被人抓住把柄,因为他有一万种方法让把柄变成污蔑…… 没办法,有些时候,权利真的让人感到心寒。 所以才需要正义。 秦宴风见她久久没说话,她问了也不着急让他回答,只是一个人沉思着 他也不急,静静地等她想明白。 良久,沈满知才侧身,重复道,“为什么?” 为什么秦德扬会派人来抓她,而且还要留活口?他想做什么?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秦宴风漫不经心地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丝绒盒,“还有最后一个无关紧要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沈满知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顺口接道,“什么?” 他低眸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我告诉你这么多,你不能白嫖。” “……” “这是你自愿说的。” “是,我自愿,所以最后一个秘密,你要是想知道,需要交换。” 沈满知突然松弛着身子懒洋洋地笑,带点讥诮,“你是想知道我的事?” 她早就说明,不要管彼此的事,这些是他自愿说的,既然免费,哪有不听的道理。 秦宴风沉默否认,打开手里的丝绒盒,粉钻女戒躺在里面,奢华又低调。 沈满知被吸引了视线,心里涌上一股沉闷的气来。 “夫妻生活,秦太太是不是应该满足一下?” 沈满知收敛眼里的笑意,老话重提,“你说过对我没兴趣。” 他没有半分脸红,直言道,“我后悔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并非觉得有失颜面。 这人依旧体贴绅士,将丝绒盒关上递给她,轻声道,“你可以考虑一下,不勉强,什么时候想知道那件事了,就来找我。” 她轻啧一声,哂笑,“这算是卖身吗?” “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也是个正常男人,”秦宴风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前,他略带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算是我的不情之请。” 他总是这样,明明嘴里说着撩拨的话,面上却仍温润淡雅,仿佛那话并不是他口中说出。 沈满知垂眸,眼底泛着丝丝冷清淡漠的气息,细看还有些颓然感。 重新打开盒子,她取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微微眯眼。 这人专门去蓝湾取了这枚婚戒,并且随身携带。 下午两点,两人回到老宅。 和上次家宴如出一辙,其余两家也纷纷到场,好不热闹。 整个老宅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仿佛在推翻秦宴风刚刚和她说的那番内部争斗的话,大家其乐融融,没有一丝隔阂。 可沈满知并不这样认为。 秦宴风没带她去见人,知道她不喜欢,所以避开人群回到了主楼二层的房间。 沈满知神色有些苍白,窝在沙发里就不想再动。 秦宴风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她手里,看她这样子多半是受凉了。 “不舒服就去床上休息一会儿,我下去一趟,你醒了给我打电话。” 她也没客气,接过水杯暖了暖手走向床边,声音虚弱,“谢谢。” 可能是昨晚在外面待久了,查看了许家那位“书生”给的u盘,尽管凌晨半夜回去了,也洗了热水澡,身体还是浸入了寒气。 秦宴风走后,她定了个两个小时的闹钟,埋进被子里开始睡觉。 刚出门的秦宴风下楼,没拐进主厅,而是往后院走,顺着长廊行至种满郁金香的一片小花园。 接通一直振动的来电。 易文疏开了扩音,传来翻动资料的声音,“怎么才接……三泉的事我查到点新东西,可能和你家那位有关,需要来京城亲自看一下吗?” “不用了。” “你不想知道?”对方有些惊讶,随即调侃道,“你给她送那么多秘密,连自己家底都掏了,现在与她有关的事你反而不想知道了?” “我自然是有想要的。” 但不是她的秘密,她不喜欢被觊觎隐私,他选择尊重。 但是,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那种人,有需求就要争取。 万一,她心软了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回来接受治疗 两个小时后,沈满知摸到手机关掉闹钟,眼底有些发红。 秦宴风走之前开了空调,室内温度适宜,她从沙发上拿了个抱枕靠在阳台边,倚坐在落地窗下的地毯上。 神色放空了几秒,等到一封邮件。 威胁要她的电话号码。 沈满知指尖微松,拂过耳边的碎发,将号码发了过去。 多米尼加跨洋电话打过来,温临操着那一口主谓颠倒的中文说了一连串。 倒时差给她打电话,她有点感动。 沈满知等他说完,慢悠悠回道,“你先把舌头理顺。” 那边静默了两秒,“你上次在这边做的检查,有点问题。” “嗯,”她闲散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继续。” “有几项指标严重超出正常值范围,你应该回来一趟。” “温临,”沈满知清凌凌地喊他名字,“已经半个月了,你们的人现在才查出来?未免效率太低了。” “......” 男人呼吸重了一些,“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了?” 沈满知视线抬高,微微眯眼,有点暖阳。 她自己的身体,自然能感觉到。 早些年身体素质也就比正常人好一些,两年前注射进抗异变血清后,体能莫名变得越来越强,以她的身躯其实是承受不了的,只能暴力发泄,后来回京,才慢慢地好起来。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些厌倦,若非必要从不亲自动手,她有钱,雇人做事也总比把人打得半死不活要好。 其实并不是温临说的她情绪好起来了,没有暴戾感自然就觉得她心情好。 事实上,是她的身体又回到了那种游走在或生或死的极限边缘,于是她突然对所有的事都表现得兴致缺缺,就算有一点兴趣,也很快就会乏味。 就像秦宴风才告知过她的秦家纷争以及资方的那些人,知道了,然后呢? 除掉?还是逃离? 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温临,你想要我身体提供血清样本是不是?” 沈满知声音带笑,娓娓动听,“我一次性都给你怎么样?” “沈满知!” 温临难得的怒气,“别开这种玩笑。” 一次性全给他,那就是她不想要这条命了。 他软了语气,“你回来,接受治疗。” 沈满知轻轻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最晚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半个月吧,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再过来。” 她懒懒地应声,“嗯。” 正要挂断电话,听到温临冷淡的声音,“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利益来接近你,尝试相信别人很难吗?” 她浅淡勾唇,挂了电话。 庭院外的台阶上,穿着皮大衣的秦倦身后跟着七岁的秦焕,台阶湿暗,小孩提着裤脚一步一脚印地紧跟着前面的人。 秦倦腿长,一跨就是几步,小孩抿嘴蹙眉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终于到了庭院,秦焕舒了一口气,这才拍了拍身上漂亮的小西装,俨然一副大人模样。 秦倦站在前面回头看了小孩一样,“干嘛呢,今天要迷倒谁?” 秦焕快步走到他身边,拉着男人的大衣,严肃的模样到有几分像眼前的舅舅。 秦倦牵着人进屋,和大厅里的人打了招呼,将小孩交给前来的女佣。 不知是谁问了句,“焕焕爸妈没一起来?” 小孩仍拉着舅舅的衣服不肯松开。 秦倦安抚似地拍了拍秦焕的脑袋,笑着对那人道,“太忙了,今早一早就走了。” 然后看向女佣,意味深长道,“麻烦了,上点心。” 女佣连忙点头。 秦倦拉开小孩的手,“乖,自己玩会儿,舅舅有事忙。” 秦焕这才不大情愿地放开手,跟着女佣走了。 打发了小孩,秦倦往楼上的卧室走。 打开门的一瞬间,有清凉的风一晃而过,从他背后钻出去,摸到玄关处的手顿了顿,随即打开灯光。 小厅的沙发上懒懒地坐着个女人。 秦倦往窗户大开的阳台看去。 他缓缓笑了笑,将皮大衣挂在落地衣架上,走到壁橱边拿了一支红酒,取了两个倒挂的高脚杯。 他心想,幸好没带秦焕进来,不然房间突然出现了其他女人,怎么也解释不清。 “已婚少妇独闯单身男子房间,侄媳妇是想我发生点什么?” 沈满知交叠双腿,语气十分散漫,“你打不过我。” 秦倦靠在壁橱旁的大理石沿边,将红酒倒入不甚在意道,“大过年的,打架斗殴不好。” 他提着红酒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俊俏的眉眼笼罩着一层平淡的温和。 “许秋……” 秦倦微啧,打断她的话,“我们俩在一起,怎么提别的女人?” “你和许秋她哥关系怎么样?” 秦倦尝了点味道,垂眼落在她脸上,“你认识眉州?” 原来那书生叫许眉州。 当初调查许秋的资料时,确实说过许秋因为哥哥的关系,和秦倦、蒋旭私交不错。 她看着他没说话。 “别这么看着我,”秦倦眼神里带点痞气,''“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对漂亮美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沈满知莞尔一笑,“他似乎和你关系不怎么样。” 屋内太冷,秦倦走到阳台边关上窗。 “你跑这儿来挑拨离间了?” 她不语,想起今天凌晨的时候,她拿出许眉州给的u盘,里面有一份录音,和一张照片。 从录音得知,那晚旧街是秦家派的人,秦宴风告知她,是秦德扬。 而那张照片,是秦倦开着黑色大众,停在旧街入口,明晃晃的灯光下,他降下车窗正在八个人面前训话。 敢情秦倦把许眉州当朋友,后者转眼就把他卖了。 这关系有点意思。 不过,她有点好奇,最终把那群大汉打得遍体鳞伤的人,会不会是秦倦做的。 秦倦不知她在想什么,只道,“你怎么会和他有交集,他一个书呆子,弱不禁风的。” 书呆子? 那个男人温文尔雅的背后可不是只有书卷气。 沈满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天晚上,我在旧街被群殴,他告诉我,是你叫的人。” “……” 果然是来挑拨离间的。 秦倦不动声色地回视,“我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这么做。”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来挑拨离间啊 沈满知幽幽道,“我与他也无冤无仇,他骗我做什么?” 秦倦被气笑,“你相信他?” “我只看证据。” “......” 秦倦意识到自己确实被卖了,神色反而多了几分痞气,“所以你来找我,是想算账?” “我来挑拨离间啊,”她似真似假道,眼底盛着笑,“你兴致挺好啊,让一群健壮大汉群殴我一个女人?” 秦倦身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狠厉,片刻而逝,取之而代的那种玩世不恭地笑,“想看看你的实力,毕竟你要一个人去找许秋,胆子挺大,不过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 他看着女人闲散的模样,补充道,“许眉州,是个妹控,你和她之间这笔账,不好算,那晚伤了你,实在抱歉。” 沈满知听他胡扯,随意地勾了勾唇,站起身来,微微一顿,“所以你又把那几个男人揍了一顿?” 秦倦抬眼,闪过一丝错愕,他自然也看到了那晚的新闻,“不是你做的?” 沈满知舌尖微蜷,不是秦倦做的,得到了答案也不必再问。 她笑得妩媚,骄纵的气焰跃然而上,“如果是我,他们应该全部躺在icu。” 秦倦唇角下压,看着沈满知撩着头发拉开房门离开。 实在没忍住,“......这么招人爱又招人恨的,果然都有点神经病。” 随即他拨了个京号出去。 许眉州一如既往的温和,“下午好。” “我不是很好。” 秦倦在和朋友私下相处时,性格很是放纵,刚刚又被沈满知的话噎了一下,烦闷得很。 “你怎么知道我找人去拦沈满知了?” 他甚至都有点不太理解,“你怎么认识她的?还把我给出卖了,许眉州,你个智商一百四的小天才,脑子全拿来做数学题了?” 许眉州轻笑了声,披着毛裘大衣给炉火添柴,火光蔓延照亮男人清俊的侧脸。 “阿倦,你们要做谁,我不插手,但是,”他语气轻柔,却挟裹着几分危险,“找人做诱饵的时候麻烦看清楚一点,辞归长得是挺纯良,也挺好骗,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不介意把你们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那个女人。” “辞归?” 又给秦倦整蒙了,明明只是很单纯地安排人去绑架沈满知,怎么牵扯出这么多事? “眉州,我没让人动过辞归......喂?许眉州!” 被挂电话了。 忘了,他还是个弟控。 不过,许辞归怎么搅入这件事了? 秦倦闭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烦。 沈满知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闲散地抵在窗沿,偏头摘下没了人声的耳麦,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 秦宴风上楼找沈满知的时候,后者正倚在秦倦房门口,笑得一脸温柔。 秦倦接完电话没几分钟,沈满知就来敲门了,女人看起来像只纯良无害的动物,实则眼底满是算计。 她双手抱臂,单脚支地,头抵着门框,“我们俩的帐,算一下?” 秦倦看着她单薄的身躯,“怎么算?你也要找人来群殴我?” 明明是在谈论血腥的事,可她笑得明媚又温柔,“训练基地,真人cs,比试一下?” 秦倦撑在门上的手往前移了几分,靠近面前的人,讥诮道,“我承认你身手不错,但你也别太自负,那可比单纯格斗要求高多了。” 沈满知黑眸微侧,又抬眼看着他懒洋洋地笑,“你怕输?” “沈满知。” 秦宴风站在楼梯口拐口的走廊那端,声音传过来时都带着几分寒气。 秦倦闻言挑眉,踏出去半步,错身视觉,他和沈满知挨得极近。 “大年初三下午两点,我在基地等你。” 沈满知轻声说完,便退开半步朝秦宴风那边走。 秦倦靠在门槛边,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嗤笑,“不自量力。” 秦宴风视线落在走过来的女人身上,没再看她身后的人一眼,眉眼温和,似乎没看见自己老婆和小叔之间闲聊宜兴的气氛。 沈满知同样也看着他,灯光有些暗,分辨不清他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直到走到秦宴风面前,她才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占有欲。 心尖微微颤了两下。 沈满知抬手碰了碰他喉结下解开的袖扣,慢条斯理地给他系上。 秦宴风任由她的动作,语气清冷,“爷爷有事找你,在书房。” 沈满知手顺着往上抬,抚过他的喉结,被一把抓住。 无名指的钻戒被秦宴风摩挲了两下,他眼睫微垂,“考虑好了吗?” 沈满知抽回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抬脚错开他上楼,“我去找爷爷。” 柔软的肌肤从手中滑走,秦宴风抬眸,和半个走廊远的秦倦对视。 后者甚至耸了耸肩,一脸的春风得意。 秦宴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跟着沈满知上了楼。 第一百一十三章 哥哥对你真好 这是第二次进老爷子的书房。 上一次还是一个月前老爷子说服她结婚的时候。 很明显,向来精神抖擞威严的老人,今天有些乏力和疲惫,估计是前两天突然昏倒带来的影响。 秦显国咳嗽了两声,示意沈满知随便坐,“前两天你过来都没有找你好好聊聊,身体原因,实在咳咳......” 沈满知沉默不语,走到红木沙发边坐下,等着老爷子把话说完。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关心,秦显国眼神微凝,放下手中的手帕,杵着黑色拐杖叹气,“你还在查你母亲的事?” “您当初说好的,作为这段婚姻的条件,会告诉我母亲的事。” 秦显国心情有些低沉,“我本来也是想要最近找时间和你说的,但是......最近家里一堆事,小辈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咳咳咳......” 老爷子说两句就咳嗽得不行,捂着嘴的手帕有一团深红,他看了一眼又迅速盖上,沈满知也看到了。 秦显国苍白着脸,随意地擦拭着嘴角掩饰尴尬的笑,“别和阿宴他们说,人老了,有点小毛病。” 沈满知咬着舌尖,终究是软了语气,“身体不好要及时就医,前两天您突然昏倒,他们都很担心。” 老人露出慈祥的笑,“那你呢,你担心爷爷吗?” 沈满知静默,波澜不惊道,“我希望您长命百岁。” 秦显国终于爽朗的笑出声了,但精神始终有些恍惚,说几句就有些疲乏了。 沈满知站起身来,“您先休息会儿吧,今晚是个团圆的日子。” “等有空了,爷爷再和你详谈你母亲的事。” 她轻轻颔首,走之前带上了门。 门隙隔绝走廊光线,室内要昏暗一些,秦显国原本毫无精神气的双眼瞬间变得凌厉,手帕上的那团深红边缘也蜕变成淡粉色,弥漫一股玫瑰茶香。 沈满知站在门口,伸手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眼里蔓延着烦躁,抬眼就看到倚在走廊边的秦宴风。 她喉间滚动,玩味儿地勾起唇角,双手插着口袋,微抬下巴看着他。 秦宴风走过去,取下臂弯的灰色围巾搭在她裸露的颈间,“晚上六点开饭,你是要回房间待着,还是和我去偏厅玩会儿?” “回房间。” 沈满知从他手中接过围巾随意搭了两圈错开他往前走,秦宴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房间,她翻了翻自己带来的包,回头看向进来的人,“有烟吗?” 秦宴风反手关上门,放在门把上的手落了锁。 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掩在嘴边点燃,靠着门,隔着半个客厅看着沈满知,烟雾遮住那双多情眼,“过来。” 沈满知走过去,不疑有他。 秦宴风把烟举高避开她的身体,低着眼看她,眼底有浅浅的笑,“自己拿。” 沈满知睨他一眼,伸手从他外套口袋里拿烟,空盒,唯一一根在他手里。 “......” 她冷着眼把烟盒塞回他口袋,转身要走。 秦宴风长臂一捞,将人禁锢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嘴角,“还要吗?” 沈满知蹙眉,眼里明显可见的凶狠,还没说话就被封唇。 极浅的烟草味儿渡入口中,纠缠着舌尖抵进喉间。 “唔......” 她狠狠抓着男人臂膀的手,突然一瞬间软了力气,回过神来推开他的脑袋,唇侧绯红。 秦宴风看她在暴怒的边缘,“心情不好?” 沈满知的腰很细,被他一手就能稳稳圈住。 那股无端的烦闷感来得很突然,沈满知就差没直接拽着秦宴风的衣领给他一拳了。 握拳的手收紧,她顿了下,突然觉得自己情绪波动得有些大。 而且每次都是在这人面前,她会直接表现出不满和凶狠,而以往她却是用冷淡来隐藏。 “也没有,就是瘾儿犯了。” 秦宴风识趣地放开了手,从另一侧口袋掏出一块东西放进她手里,“缓缓。” 沈满知退开半步,低头一看,还是昨晚他塞她手里的桃子味儿的糖。 年夜饭做得很丰盛,秦时睁偷偷地挪了位置搬到沈满知身边,告诉她今晚的饭菜好多他爱吃的。 秦时睁经常跑去东区和社会朋友们玩,爱吃辣味,但家里向来吃得清淡,这次年夜饭的口味居然半数偏川、湘菜。 沈满知扫了一眼,其实也很合她的口味。 碗里有一只剥好的盐焗大虾,她侧眸,身边的人正带着手套边剥虾边和另一边的年长者讲话,剥好虾后又自然地放进她碗里。 沈满知扯了扯他的衣角,凑近他道,“谢谢,我不要了。” 秦宴风清俊的面容微侧,轻声应下,把刚拿起的虾剥完后,才摘了手套,拿纸巾擦手。 “哥哥对你真好,”秦时睁乱七八糟地剥着虾,在她耳边嘀咕道,“他不爱吃虾,但是你喜欢。” 沈满知餐巾搭在腿上往上带了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第一次去家里的时候,你还和我争虾仁吃呢,”秦时睁终于完整地剥好一只虾,止不住地话多,“后来我问了厨师叔叔,他说是哥哥特意让做的。” 小孩嘴角沾着油,好奇地歪头问她,“哥哥怎么知道哦?” “……” 沈满知不再和他讲话,安静吃饭。 今晚秦德扬依旧没出现。 尽管秦宴风几乎寸步不离地带着沈满知了,不让她落单,但饭后老爷子叫他去一趟书房,还是分开了。 沈满知带着阮阮在客厅玩,大厅人多,饭后也几乎都是聚在一起聊天,她和小团子坐在角落,也没人过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秦珍过来抱起阮阮,“我先抱阮阮去休息,今晚要守岁,待会儿大家一起包饺子,宴风呢?” 沈满知直起身,“爷爷找他有事,还没下来。” 秦珍也看得出来,秦宴风一直陪在沈满知身边,就是怕有人过来找麻烦,到时候闹得双方伤了面子,今晚忍着不敢甩脸色的毕冶桦不就是嘛。 “那你先回房间,等宴风出来了,再带你下来。” 她倒是不怕别人来找麻烦,就是懒得理,反正在下面无聊,她跟着秦珍上楼。 刚踏上最后一步台阶到二楼廊道,一间房里传来尖细的小孩声音。 “追不到我!追不到我!嘻嘻嘻……” 七岁的秦梓含旋风一般跑出来,直直地要往楼下冲,要止不住地撞上拐角上来的人。 沈满知眉梢微动,迅速扶住楼梯扶手稳住身形。 哪知小孩走不动,硬是狠狠要推开人躲开身后的追击,沈满知身子后仰,下意识地要借力攀爬至栏杆甩身下去。 腰身被扶了一下,她背脊僵硬,落空的脚这才落在台阶上站稳。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年快乐 秦倦就站在沈满知身后的台阶,托着她的腰,抬腿拦了一下要走的男孩。 “''啊!让开!” 秦梓含大吼道,掰开秦倦的腿往下跑,这其中的阻拦,给了身后追出来的秦焕机会,刚追到楼下,就狠狠地踹了秦梓含一脚。 秦梓含摔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屁股哇哇大哭,惹得客厅的人视线齐齐聚来。 沈满知在站稳后马上就侧身避开了身后的人,回头看是秦倦,脸上一闪而逝的厌恶。 秦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么讨厌我?” 沈满知没理,踏上台阶,秦宴风不知何时下来的,就站在三楼下来的平台,视线落在她身后几秒,才转而看向她。 “秦焕,你做什么!” 妇女心疼又愤怒地声音尖叫起来,吸引力众人视线,沈满知回头看去。 杜敏从偏厅跑出来,赶紧抱起地上的儿子,心疼地摸着秦梓含的头,“宝宝别哭,疼不疼?” “疼!”秦梓含哼哼唧唧,指着站在一边冷着脸的秦焕道,“妈妈他欺负我!” 身后随之而来的是秦梓含的父亲,男人一副老实本分地样子,要劝住杜敏别动手,后者直接拉扯过秦焕,凶狠道,“梓含就比你大一岁,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果然没爸妈带着,就这么没教养?” 秦焕撅着嘴不说话,低着头盯着秦梓含,抗拒道,“是他先动的手。” 杜敏打断他的话,“他什么时候打你了?你和梓含一起玩,那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能当真吗?” 看着秦焕不说话,她轻蔑地扫视他一眼,“你刚刚那样踹梓含,年纪轻轻心思就这么歹毒,长大了还得了,回去让你爸妈好好教教你!” 身后的男人止住她颤抖的肩,劝阻道,“好了,都是小孩,你说这么重的话做什么。” 几位长辈都陆续上楼休息了,周围大都是“隔岸观火”的同辈。 秦焕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而自己却孤立无援,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他抬手要擦,被人按住肩膀。 “他打你哪儿了?” 男人温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焕侧过身,看到秦倦在他身边蹲下,一脸温柔地询问。 眼底晶莹的泪珠蓄在一起要掉不掉,指着自己太阳穴往上的发际线处,声音低低地,“这里,他拿着魔方往我头上砸,背后也有……” 说着他要撩开衣服给小舅舅证实,生怕他不信。 秦倦拦住他的手,“乖,我信。” 杜敏见着眼前年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同辈,却难免有些气弱,看向秦焕,“你好好和哥哥说不行吗,非要追出来打人,他拿玩具砸你能有多大的力气,就不能好好和解吗……” 秦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秦焕,抬抬下巴,“砸。” “?” 杜敏护住秦梓含的头,震惊道,“秦倦,你这样会教坏他!” “我代劳他爸妈教他,”秦倦偏头对她微微一笑,眼神却锋利,“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能委屈自己,更不能任由小垃圾欺负自己。” 杜敏气结,又不敢和他闹翻,“你……秦倦,你说谁是小垃圾呢?” 秦倦将手里的打火机扬了扬,对秦焕道,“砸,你年纪比他小,砸不疼的。” 刚刚说过“力气小砸不疼”的杜敏脸色嚯的苍白,抱住儿子的脑袋急切道,“你刚刚已经踹过梓含一脚了!” 秦倦似笑非笑道,“嫂子这意思是,他们俩还清了?” 杜敏嘴唇微张,又无法继续闹下去,只得收了脾气,“那总得道个歉吧。” “好啊,”秦倦站起来身,常年在军队训练,接近一米九的健硕身材压迫感十足,睥睨着面前的人,“先动手的先道歉。” 秦梓含娇纵道,“我才不要!” 杜敏暗地咬牙,摸摸儿子的小脸,“听话,给弟弟道个歉……” 她又俯下身去讲条件,秦梓含才十分不情愿地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秦焕沉默几秒,直到秦倦拍了拍他的肩,他才低声道,“对不起。” 一场小孩的闹剧至此结束,众人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杜敏脸上火辣辣一片,她深知眼前的人惹不起。 秦倦俯身仔细检查秦倦头上的红印。 沈满知神色淡然地看完这出闹剧,手边传来触感,是秦宴风在勾她的手。 回到房间,秦宴风让她休息会儿去洗澡,她在楼下待了那么久,穿得薄会受凉。 他在女人拿着衣服进浴室提醒道,“待会儿和我一起下去包饺子吗?家里有守岁的习惯。” “几点?” “十点,你要是不想去,就先休息。” 她压着门把的手动作停住。 挺意外的,在沈家没有这样的习惯,自打有记忆后,除夕那晚很早就睡了,没有什么仪式感,她以为一直是这样。 只是有一年,她睡得晚,打着手电在漆黑的客厅倒了杯水,隐隐听见欢快的女孩声音,寻着声音找去。 别墅侧面的二楼大露台,十二岁的沈珞蹦蹦跳跳地玩着手里的仙女棒,趴在沈段文的肩膀上咯咯地笑,还有谢玉兰的声音。 原来不是沈家不过除夕,只是不和她过。 第二天醒了,枕边都是润湿的一块。 思绪回笼,沈满知轻提嘴角,“好啊。” 秦家是大家族,虽然避无可避有些纷争算计,但是过年这几天还算和和美美。 众人围在一起,早已准备好擀好的饺子皮和各种肉馅。 沈满知坐在秦宴风旁边,看着他动作行云流水地包好漂亮的饺子,眨了眨眼。 秦宴风靠近她,“拿皮,我教你。” 她第一次尝试,手法不是很好,但好在聪明,很快就得要领,只是并不漂亮,歪歪扭扭的花边,比起秦宴风的,差好几个档次。 他耐心地教了几遍,便任由她去了,“十一点会煮一锅饺子,里面会有果仁馅儿的,吃到了就代表好运。” 沈满知葱白细指捏着褶皱,随口道,“你吃到过吗?” “没有,我只有小时候在家待过几年,这是成年后第一次在家过年。” 沈满知眼睫微滞,好像是,差点都忘了,这人最初是“国外回来不受重用的弃子”人设了。 也不止她一个人包得歪七扭八,秦时睁认认真真包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得比她好。 “姐姐你看!” 他还找沈满知炫耀,“我看看你的。” 秦时睁探过头来,两人面前摆的盘子里,显而易见的“两派分立”。 沈满知见他包的也不怎么样,稍微放心了,“我第一次学。” “啊?” 从小就习惯这般习俗的秦时睁感到惊讶,“姐姐,你家里不自己亲自包饺子吗?” 沈满知不甚在意摇摇头。 秦宴风侧脸冷峻,在湿巾上擦掉手上沾的面粉,漫不经心道,“再多嘴,等会儿让后厨把你的饺子全部分给你。” 秦时睁撇撇嘴,挪着板凳往一边儿去了。 沈满知疑惑,“包得丑又不代表不好吃。” “那待会儿你尝尝自己包的。” 沈满知不以为意,都是一样的皮儿一样的馅儿,能有多大的区别? 可真正吃到嘴里,才发现还真不一样。 褶皱捏得太多,上面那点皮就很厚,总有一种没有熟透的感觉,沈满知觉得这是秦时睁包的,因为她捏得比他漂亮。 碗里有几个形状很标志漂亮的饺子,有点像秦宴风包的,果然吃起来轻薄爽口,没有厚重的实面感。 也就口味感的区别,沈满知夹走最后一个,刚咬一口,眸子微凝。 花生味儿。 她偏头看向秦宴风,眼里有明显的笑意,“仁果馅儿的!” 秦宴风眸色温柔,“祝你来年,万事顺意。” 沈满知弯唇,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运传给你了,心想事成。” 水晶灯光落在她眼底,细碎又闪亮,一点一点晕染出娇媚。 他没能移开视线,落在她侧脸的视线滚烫又热烈。 吃完宵夜,刚好十一点半,沈满知上楼换衣服。 落地窗外,能看到别墅区周围亮堂堂一片,红灯笼挂满屋檐、枝头,把万籁俱寂的深夜也渲染得鲜活起来。 沈满知加了一件毛衣,落地窗倒映着女人纤细的身姿。 庭院偏门处的升降电梯打开,高大的男人率先出来,身后跟着穿着单薄白裙的女孩,低头紧跟着男人身后。 照明灯落在女孩的脸上,她才看清,那是戚染。 “那男人是谁?” 秦宴风倚靠在窗边等她换衣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秦德扬。” 灯光从男人头顶落下,微垂的一双眼下是高挺的鼻梁,薄唇,流畅的下颚线,略显薄凉,却有种让人惊艳的美。 通俗一点讲,叫艳丽。 她第一次见活在大家口中的秦德扬,倒有几分惊人的姿色。 十二点的倒计时钟声终于敲响,众人站在台阶下的宽阔大坪上,秦时睁本想跑回来和沈满知聊天,被一个电话叫走。 沈满知和秦宴风站在众人之外的一处空地,安静得像游离之外的局外人。 秦时睁跑到大坪入口处,晃着手机电灯,和门口的人顺利对接, 看着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男生,耳朵冻得红红的,秦时睁蹙眉道,“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大半夜的跑上来啊?” “你说要一起看烟火的,你家教严,又不能随意出来,”男生仍然一脸高傲,向他展示手里的东西,“烟花爆竹,我都买了,哥带你玩。” “神经病啊。” 秦时睁看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却又肆意嚣张的脸,恨不能把人赶回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大半夜的跑上来,也不忍心赶了。 秦时睁有几分别扭,侧开身给他打开门,“你进来吧。” 刚说完,鞭炮声应声而响,爆竹声声除旧岁,贺岁盈盈满乾坤。 观摩完两小孩的互动,沈满知从大坪门口处收回视线,鞭炮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下。 “沈满知。” 她得承认,秦宴风声音很好听,总是温润淡雅,又带着清冷的语调,那种听起来他属于你,实则冷淡不可亲近的若即若离感,实在让人着迷。 她偏眸,“嗯?” 借着绽放在夜空中绚烂的烟火,她看到了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温情。 “新年快乐。” 话毕,他俯身落吻。 爆炸声随之而来,大片大片的烟花绽放在天际,点亮半片夜空。 钟声敲响。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秘密 接近十分钟的烟花盛宴落幕,空旷无际的荒地边徒留燃烬的烟火装置。 修身如玉的男人立在临时搭建的铁棚下,抬头看着最后一朵紫色烟花弥留天际又消失殆尽。 秦倦站在十米开外,看着那人将手中的燃火引线搁置在石柱上。 每年这个时候,他不在人群里热闹,而是在这里放烟花,真是好兴致。 秦倦走上前,站在他身边,“新年快乐。” 秦德扬靠在铁柱边,丝毫不在意昂贵的大衣被蹭上灰尘。 “同乐。” 在旧街派人去抓沈满知是秦德扬的主意,秦倦只是去做了个中间人。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抓沈满知?” 秦德扬双手抱臂,微眯着眼看向五十米开外大坪上的人群。 “秦显和最近一直在拉拢槐城上层,就是为了掩盖他名下生物医疗研究所的项目,就这件事都够他忙得焦头烂额了,他还有空分出闲心来试探那女人,她必然是有问题的。” 秦倦回想起之前和沈满知的几次相处,“我之前倒是和她交过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她背后是谁?” 秦德扬语气清浅,“不知。” “她下午找到我,说知道旧街那晚是我派的人,我随意找借口糊弄了,我看她那样子也没当真,估计她来找我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想知道,最后是谁把那群人又收拾了一遍。” 秦德扬玩味儿道,“护花使者?” “我怀疑是她背后的人。” 秦德扬不置可否。 “另外,京城许家的小少爷许辞归也扯进这件事了......”秦倦偏头,看着他一副倦怠的模样,“是你做的?” “我不利用别人。” 秦倦了然,“看来还有其他势力在针对她,眉州还以为是我们做的,回头给他说说。” 临近要离开的时候,秦倦走出几步远又回头,“对了,你晚上带回来的戚家小女怎么回事?戚家有意和周家联姻,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带回秦家......钟意她?” 秦德扬想起半个小时前回小蛮山的路上,和一辆车开得歪歪扭扭的车剐蹭了一下,司机准备下车查看,因为要赶回老宅,他制止了。 哪知对方知道撞上了惹不起的人物,连滚带爬地下车过来道歉。 也就是趁这个间隙,后座爬出一个白裙女孩跻身到前排按下车门开关锁,撞开车门滚了出来。 女孩纤细的手腕被麻绳捆绑住,身上被泼了红酒湿润了薄裙,橘黄色路灯下衬得布满泪痕的小脸楚楚可怜,一双杏眸又红又肿,期盼地看向秦德扬所在的方向。 明明隔着防透车窗,外人不可能看见里面,可秦德扬却觉得,那双眼睛正看着他向他求救。 是前两日在老宅院子里见到的那位女孩。 日行一善。 “下车,去带那女孩上来。” “是。” 秦德扬站直身子,不甚在意道,“老头子和戚家私交甚好,顺道帮个忙罢了,当着秦家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带进来的,没毁她清白。” 秦倦低头一笑,“我还以为你终于开始考虑除钱以外的事了。” 凌晨三点。 距离市外十公里某小镇泥河边的小道上,停着一辆市面上已经停售的银灰色悍马,流畅的车身线条仿佛能势如破竹般冲破一切障碍。 沈满知坐在车前引擎盖上,手肘支在曲起的腿上,正举着望远镜隔岸观望五百米外的一处三层楼高的建筑。 三个小时前。 烟火落幕。 沈满知循着三三两两聚集的地方看去,调皮鬼秦梓含正拉着自家爷爷的手撒娇,秦显和熬到现在也是有些困乏,但脸上依旧是纵容的笑,摸摸孙子的脸蛋,任由他在自己身边转圈。 今晚秦显和也是到饭点才赶来,饭后又去偏厅谈事了,可他整晚也没有对沈满知有任何奇怪的表现,甚至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寥寥数几。 可明明,他在怀疑她。 人群散离,都在老宅住下,夜间的灯火依旧亮如白昼。 秦宴风头上顶着毛巾走出浴室,慢悠悠踱步到床前,捡起沈满知丢在地上的毛衣。 一踏进房间,这人就钻进了被窝,埋了半个头,绵长的呼吸声随之传来。 等他收拾好躺上床时,关掉床边的落地灯,身旁的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你的那个秘密,提示一下?” “……” 寂静的夜里,秦宴风听着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闭了闭眼。 “拿什么换?” 他转过身,看到沈满知侧身躺着,手枕在耳边,就着窗外的不知是月色还是灯光,能看着她微亮的眸。 沈满知撑起身来,她今晚穿的是低领的绸面睡裙,香肩侧漏,带着裙身下移,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弧度。 她向他靠近几分,抬手攀上他的肩,压上去。 秦宴风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身,上半身顺势躺在身后松软的头枕上,承受着女人窈窕身姿的重量。 沈满知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味,像干枯玫瑰,又比玫瑰更淡,夹杂一点清雅的山茶香。 特别是她靠近的时候,那股馨香味儿萦绕在鼻间会有一点醉人。 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贴上他的唇,蹭了几下不得要领,便低头贴在他颈边,呼吸又热又沉。 秦宴风本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个地步,结果手里的腰身不安分地动了动,他突然意识到不对,抬头看了眼发出红光的空调出风口。 难怪会觉得醉人。 “秦宴风……” 沈满知贴在他耳边嘟囔了一声,无意识地含住他的耳垂。 波澜不惊的心口像是忽然炸开一般,秦宴风抚过她的头,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他撑在她头顶,低哑的声音问道,“想接吻是不是?” 沈满知半睁着眼,没说话,只是勾着他的脖颈往下。 像浅滩的两条鱼饮水止渴,在彼此之间流连缠绵。 手掌抚过的地方一片滚烫,带起细细的轻颤。 良久,他撑起身,被纤细的手扯住衣服。 沈满知眼底一片迷离,水雾蕴湿,直勾勾地看着他。 秦宴风平复着呼吸,动作轻柔地拉开她的手坐起身来,撑了撑太阳穴,“小白眼狼,自制力怎么这么差?” 任由身后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他下床,系好在混乱中被扯开的睡袍,将空调关掉,打开窗户,深夜的冷风像穷凶极恶的野鬼呼啸而过。 让人一下子清醒。 他走近浴室,打开了淋浴,转向冷水。 不过半个小时,沈满知神色慢慢变得清明,胸口处一片冰凉,她扯了扯被子,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一点。 刺骨的冷风还在往里灌,她坐起身来,看到倚在窗边的男人。 “通风口被人放了催qing的香薰,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沈满知听他这样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有点痛。 秦宴风瞥见她的动作,散漫地勾唇,“抱歉,情难自禁。” 沈满知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几个片段,将他推倒、长腿缠上腰间、拉着他的衣服挽留…… 他倒是先道歉了。 耳麦传来声音,沈满知眼眸微动,收回思绪。 “三点四十,安保会进行换岗,档案室会进行室内检查,同时监控会调转方向,你得趁这个时候离开。” 沈满知挂着望远镜,抓着顶棚拉手,双腿跃进车内,落座在驾驶位。 搬下车顶的镜子,夸张的烟熏妆,入鬓的眼线以及浓眉,烈焰红唇,眼睑下方点了一颗痣,魅惑动人。 她用手指抹了抹唇色,按压在两侧颧骨。 随后取下挂脖的望远镜,戴上特殊的夜视防护镜和口罩,提包下车关门,落锁。 青雀听见那边的动静,继续道,“从你现在的位置出发,河对岸五十米后有刺网,包里有防护手套。” 沈满知穿着修身的黑色作战服,踩着一双皮革短靴,沿着厚重木板简易制作的“桥”到达河对岸,顺便取出包里的手套,动作利落地攀爬过网,避开要害。 “进行园区后,监控所在方位的数据会同步到你的夜视镜中,我会操控室外监控的转向,你需要避开巡逻的安保……” 沈满知背着背包,借着夜色隐藏自己顺利到达园区,翻滚进草丛,绕过小花园的一处巡逻。 她抬头看着三层楼高的侧门顶上的监控转向后,沿着暗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管道边。 沿着管道三米高的地方是一处卫生间,她试了试承重量,在探照灯略过后开始攀爬。 “进入室内,要避开a区走廊,那里布有五米长的红外警报线,要去档案室,得从b区307室,爬窗到a区。” 沈满知看了眼通往a区的走廊,左转走向b区,她数着监控器的个数,按照青雀传输过来的数据,避开监控视线,顺利到达b区307室,早已录好的指纹膜代替解锁。 307室是一间化学实验室,窗户紧闭,她费了一点力气才推开。 “巡逻队从西门进入侧门了,你注意回避。” 沈满知挂在墙上,身下悬空,巡逻队正往这边来,但凡谁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三楼墙外,有一道黑影。 很险,但是没有被发现,估计是夜晚值班,并不年轻的安保脸上都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第二个窗口,就是档案室所在的地方,但是得从下一个窗口进去,那边是卫生间,窗户没有锁……我这边有点状况,你完事了回拨给我……” 沈满知听到一阵刺啦的电流声,耳麦里再无声响。 很好,关键时候掉链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追捕 沈满知等着楼下巡逻队离开视线之内后才小心挪动,双手攀着凸出的楼台设计到达第二个窗口,就着敞开的通风窗口跃身进去。 卫生间有应急灯,她蹲下身关掉耳麦,回想起青雀传给她的三楼平面设计图,出门左转就是档案室,右转是人员办公室,再往左就是b区,中间有实墙分隔两区,而前往b区的走廊在对面,需要经过红外报警线。 所以最好原路返回。 她从兜里掏出一双黑色棉质手套,低头调整了一下电子表,倒计时十五分钟,下一次换班时间在二十分钟后,她必须在这之前离开这栋楼。 档案室内成封闭状态,厚重的黑色遮光窗帘将整间屋子笼罩着不可名状的沉闷和压抑。 房间内两对顶角各有一个监控器,不过早在沈满知攀爬楼层开始,就被青雀远程操控动了手脚,改设程序后以循环播放的形式展现给监控室的人看。 所以她的出现在短时间内并不会引起注意。 占据三分之二层高的柜子整齐有序的排列其中,分居在靠墙一侧,上面按照年份日期整齐罗列着数不胜数的档案,中间放着顶级配置的两台台式电脑,旁边堆着还未录入的项目数据。 沈满知锁定住两年前的日期,沿着一排立柜找过去。 秦显和名下这家生物医疗机构和国外实验室合作的抗变异血清项目,所有的电子数据档案全部都被销毁,不可能还有存档,所以只能是纸质档案。 秦显和也显然不可能转移它,一是如果这个合作项目被上面查出来,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该研究机构的经理人,再态度良好地道歉说自己管理不严,罚钱关所都可以应下,反而他把档案转回家中,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二是,由于这个项目“血清”样本的丢失一直没有结尾,他不想同时丢了钱又丢了买卖,所以一直想要追回样本,就算知道血清已经被注射进人体内,也想要抓回人体做未完成的实验,留着档案有用,再说,就算上面追查这个项目,也可以凭借交易失败糊弄过去。 沈满知的手停在一则挂着日期为“21.12”的标签,抽出档案,上面的黑色印刷字“internation project”英文字体,国际项目。 不像别的档案封面,会直接注明项目别称或者中英文双语标注。 她思考了两秒,摸到口袋里的薄刀片,沿着密封纸拆开,扯开线圈,取出里面边沿泛黄的纸张,保存得不算好,甚至在最初一段时间反复经手过。 她都不需要全部翻阅,第一页上面就写着a级保密合作项目,列行写着“抗异变血清样本”。 挑不出什么毛病,是因为这上面没有揭露国外活体标本实验失败后的结果,否则绝不可能摆在这样的位置。 沈满知随意封好线圈,看了眼时间,过去了八分钟。 时间还很充裕,她走到电脑前。 秦显和拉拢上层领导求情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个项目,这么多年来,他手下定是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事...... 破解电脑密码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是她最擅长的事,不过这事儿多少有点进去的可刑性,但是…… 哪又如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被几方人“追杀”,也总得让他们惊慌失措一下。 密密麻麻的以字母标记重要性、以日期排列的文件瞬间呈现在电脑屏幕前,她按照之前青雀给的几个日期以及项目名称,很快就筛选出十六个文件。 沈满知取下背包拿出u盘开始拷贝看,文件内存较大,拷贝完毕还剩四分钟。 将档案室的一切归位后,她只带走了“21.12”档案,离开档案室前她轻点耳麦回拨了青雀的通信,却没有任何回复。 她选择原路返回。 攀至b区307室,沈满知单手撑着窗沿轻声落地。 实验室并没有设置隔音,所以在一片寂静之中她听到了房间外传来的走动声,很轻也很急。 不到十秒那人就可以指纹解锁进来。 沈满知眉间竖起褶皱,千钧一发之际,藏进旁边一个只能容纳半个人的密封柜后面,拉过堆叠的厚重窗帘挡住身躯,顺带轻轻推上窗户。 就在同一时刻,房间门打开,灯光大亮。 聂晓丽穿着羽绒服,踩着运动鞋进来,在门口换上鞋套,嘴里还嘟囔着,“好困,早知道晚上就不加班了测试样品了,懒得等这么久……” 她边说边走到摆放各种仪器的隔架中,在一处管式炉前站定,打了个哈欠,然后计算着时间,等了一分钟后取出样品。 随后关掉运作的机器,将样本保存放好,准备离开。 要是再磨蹭两分钟,沈满知会正好赶上安保换班,而换班之后会有人检查档案室。 她虽然没留痕迹,但终究有隐患,比如监控室的人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档案室的监控画面是个循环播放的录像。 就在她等着女人离开,并回忆细节的时候,那人竟然走了过来。 “怎么窗户没关紧。” 聂晓丽关上窗,按照习惯并没有落锁,并且一手拉过旁边的窗帘,沈满知避无可避,在女人尖叫出声时迅速欺身捂住她的嘴,将人抵在窗台上。 聂晓丽是本本分分做实验的研究人员,哪里经历过这种恐怖的时刻。 眼前的人带着特种防护眼镜以及黑色口罩,活脱脱一个入室行窃犯罪分子的模样,被吓得瞪大一双肿胀的眼睛,口中支支吾吾发出声音打算求救。 “唔唔唔……” 沈满知不耐烦地轻啧,心想她这种行为要是换其他歹徒立马会把她就地正法。 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大拇指微弯,指着她脑袋点了点,聂晓丽才安分了一些,只是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 倒计时结束,安保换班。 她不可能按照原路返回了,因为前往三楼a区档案室的人会从她来的路上经过。 沈满知摸出口袋的刀片划开,抵在聂晓丽喉咙,带着狠戾的语气道,“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划破它。” 眼前的人是个女人,聂晓丽从第一眼看到时就分辨出来了。 她个子高挑,黑色套装也能浅浅都勾勒出细腰和身前的挺立,冷帽后露出一截没完全藏进去的发尾。 聂晓丽想点头,又怕刀片正好没入她的皮肤,只得紧闭嘴唇以示服从的态度。 沈满知卸下半边包,摸到一圈大胶带,看着聂晓丽并不情愿的神色,她毫不犹豫地撕开贴上女人的唇,并且用细绳粗浅地绑住女人的双手。 省事多了。 封嘴后,沈满知不再管她,先关掉灯,然后回到窗边,又从包里挑挑拣拣,仿佛这是个百宝箱,什么都能被她翻出来。 夜视镜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 聂晓丽当然知道保命要紧,最开始反抗只是因为觉得对方是个女性没什么实力,并且她太害怕了,现在看来,这人显然是个惯犯! “惯犯”沈满知拿出一个动力绳,牵扯开来有十米多米长,从三楼可以吊至二楼,绳勾比较小,承重不算大。 不过对于她绰绰有余。 这一折腾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楼下巡逻队走过的步伐整理有力,刚睡醒精神十分集中,她要当着这群人的面离开研究所,并不算太难。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安保。 等走过一个阵列的巡逻队,沈满知将聂晓丽按坐在地,躲过扫射过来的探照灯。 聂晓丽同时也在关注着她。 一切归于平静后,聂晓丽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动力绳一侧拴在腰上,另一侧勾住窗沿,以一种极其轻松的方式跃过窗台,开始下滑。 太惊险了! 聂晓丽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走了传来的脚步声,一定是检查的人。 她被束缚了双手,坐起身来显然有些吃力,于是俯身向前,将就近的玻璃仪器磕碰在地,碎裂声吸引了走廊经过的人。 “唔唔……” 灯光大亮,巡查员看到向外敞开拥抱寒夜的两扇窗户,以及摔倒在地的研究人员,大吃一惊。 小心翼翼地撕开聂晓丽嘴边的胶带,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说话颤抖,“聂博士,您怎么样……” “有盗贼!” 嘴巴解放的瞬间,聂晓丽才感觉活着的滋味,她屈身坐在地上,指着窗户,“她从这儿跑的……” 至此,追捕开始。 沈满知身上的吊绳到二楼就放完了,她拿出腰间别着的匕首迅速割断,借力蹬腿跳下去,落地时往前滚了几圈,延缓冲击。 她站起身后撑了撑膝盖,多少是有些软,只是来不及停顿,她抬头就看见三楼房间重新亮起,窗台支出半个身影往下张望。 沈满知在夜色中勾唇,将“百宝箱”扔上背,以极其快的速度,滚进草丛,翻过铁栏,离开庭院。 身后传来愤怒地吼叫声,拿起手上的对讲机,“西门注意,有人在往研究所西南方向逃离,立刻追赶!其余人员马上归岗!” 探照灯开始四处搜寻,纵使她身轻如燕、如鬼魅夜行,也难免被探照到一截身影,身后跟着穷追不舍的安保,研究所那边又开始启动车辆赶来。 沈满知脚下加速助力攀上铁网一跃而下,衣摆撩起的瞬间被乱扎的铁丝勾住了皮肤,可身体已经跃过铁网,腰间皮肤顺着勾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不算疼,但是不漂亮。 走神了一秒,脚下却不停,简易制作的“桥”,仅供一人通过,为她争取了片刻空隙。 开锁上车,沉睡已久的悍马发出低吼呼啸而出,干净利落地甩尾喷了身后追来的人一脸尾气。 沈满知透过后视镜看到不远处研究所追出来的几辆车,甚至有些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命数不定 临近海域的槐城北区有一方层高为八的筒子楼,俯瞰类似迷宫,让人迷乱其中,被经常光顾此地的人称为“十里洋场烟花地”。 四通八达的街巷里,白天是车水马龙的商贩、移动摊点,清晨的早点铺子,赶早的菜贩子,附近民工图便宜赶来吃饭而嘈杂的晌午,以及下午摆在商店门口一张破桌子,就能聚集一堆闲散人员打发时间的牌局。 居民住在外围的筒子楼,往里便是消费区。 到了傍晚,海天相接的地方吞没最后一丝光线,才是这些人的“十里洋场”。 不同于富家少爷常聚的金销窟,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杂乱无章......任何负面的词都可以形容,到了夜晚则是掩盖一些行为的遮羞布。 银灰色悍马一骑绝尘甩掉身后的车辆,停在临海一面的居民筒子楼外围车道上,取走背包后,车里就没有其他贵重物品了。 沈满知勾着夜视镜单肩挎着包摇摇晃晃走进了一栋居民楼,像是提前踩好点一样,楼道的应急灯跟随者她的脚步应声而亮。 走到楼顶,打开锈迹斑斑没有上锁的铁门,沈满知从包里掏出一件白色上衣,摘掉帽子散开一头长发,随后将背包放置在一个储水箱的铁皮盒子里。 她带着口罩的脸上只露出精致又浓颜的眉眼,清冷中遮掩不住的绝美。 沈满知在原地伫立了半分钟,抬手看了眼手表,沿着同排楼栋之间不过一米的距离,助跑轻松越过,一直到尽头,则是连接下一排筒子楼的楼顶。 她能甩掉追赶而来的人几条街,他们也自然能顺着威风又高调的悍马踪迹而来,所以自是得谨慎才好。 直到一路跃进内圈的消费区,她才从楼顶下来。 内圈的筒子楼为了做生意,早已将内部做了大改造,有些是两栋楼之间打通,建个走廊,有的是上下连着开网吧,有的则是表面上的小卖部,往里走则是吆喝声、叫骂声混为一谈撒钱玩的牌桌,通俗一点叫du场。 沈满知揣着兜里的u盘,不急不缓地撩开门口的布帘钻了进去,松弛的走姿像是真的来玩一般。 她找前台要了一瓶水,从兜里摸了几下,扯出一张红色纸币,暂时开了两个小时的机子,不让找零。 染着黄毛的前台小弟把剩余的当做小费,满面春风地将人迎至环境最好的靠窗位置,这边位置的几个人没什么抽烟吵闹的习惯,能给这位漂亮又大方的姐姐带来好的游戏体验,他义不容辞。 沈满知落座往后靠交叠着双腿,看着前台小弟,精致的眉梢轻挑了一下,尽管戴着口罩,小弟也能看出那双多情眼里飘出来的笑意和不正经。 “美女你玩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初入社会的前台小弟瞬间红了脸,不敢再贸然留下,夹着尾巴似地两步并三步地走了。 沈满知这才收敛了眼里的笑意,单手搁在电竞椅上撑着下巴,给电脑做了个“保护甲”,这才将u盘的人数据导入进去。 十六个文件,其中就涉及该生物医疗研究所存在的被人举报就有可能进去的风险项目,秦显和显然担心的也是这个。 沈满知动作很快,这次打开了一类英雄游戏,开小窗在角落十指犹如残影略过,建立了一个新的网络点,文件全被加载进去,在不泄露重要数据又要挖出隐藏的黑色交易的前提下,开始继续信息筛选。 彼时的秦宅,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寂静的夜色中破有几分正邪的味道。 秦显和身边躺着老伴,两老口都是医者,讲究养身修心,晚上手机一律静音并且放在了房间的小厅里。 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亮,如此反复,便没了动静。 而同一时刻,秦宴风却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去,刚睡醒,视线还有些模糊,手机里先急迫地传来了声音。 沈段文声音有些沉,他显然也是夜半被吵醒的,“阿宴,秦显和的那家生物医疗研究所,被入室行窃了。” 秦宴风捏了捏眉心,没感觉到身边正常的呼吸声,他按亮床头灯。 果然,旁边只有整齐平铺的、棉被,并没有沈满知。 “我们的人正在身后跟着追查,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地址。” 秦宴风知道他想说什么,身边没有人,他不知道沈满知去了哪儿,或许是走了,或许是睡不着去其他地方溜达了。 “北区临海的十里洋场,诶……”易文疏有点不确定,“他们好像是这么叫的,你边收拾我边给你说……” 秦宴风换上一身低调的黑色夹棉运动装,拿上钥匙就迈着大长腿出门了,走之前他给沈满知打了个电话。 铃声竟然在屋内响了。 秦宴风走过去一看,搁茶几上呢。 易文疏道,“我有点怀疑,是上次我们在旧街的崖香茶楼碰到那个人。” 秦宴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到了地下车库,挑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车,“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地进去,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易文疏接过话,“你意思是团伙作案?” 秦宴风想起上次在嘈杂无序的人群中看到一眼那个人,差不多一米七的身高,体格纤细,姿态散漫,换作其他人都不会相信她能入龙潭虎穴,并且还能逃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在地下拳馆看到单膝跪地弓着背,满身防备和攻击力地对对手展露獠牙的沈满知。 但他多数见她的时候,这人都是漂亮的,优雅的,慵懒又随性,只是偶尔看起来像一抹孤魂。 秦宴风点火,调出导航,也相当于是点破了自己的话,“如果是团伙作案,为何不挑一个至少看起来实力强一点的去做这件事,而是单纯让一个女人来做? 你当初说的抗变异血清,真实功效到底是什么?” 易文疏难得沈默了数秒,“你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车子驶离车库,隐没在黑夜里,朝着导航地位置去。 他不答反问,“两年前,我们看到的那场公路上的人质逃脱,你觉得会不会是女人?” 他们两年前接下带回人质的任务,一直没做到,无论如何都是要去跑一趟的。 易文疏突然后背发凉,似乎有些话难以宣之于口,“我……不能确定,如果都是同一个人,其实……也能解释得清,为什么她有这样的能力。” 他斟酌了几秒,还是把上级交代的高级保密内容说了出来,“是那支血清的作用,人质被注射之后,身体机能发生了变化,某方面的天赋超出常人,甚至平白无故地多了某种技能,但是有个弊端……” “什么?” “抗变异血清注射前,一定是要注射变异血清的,之前的所有实验体无一不是暴毙而亡,唯有这个人质……” 易文疏艰难地闭了闭眼,“似乎现在都还活着。” 秦宴风抓住细节,“那如果只注射抗变异血清呢?” “血清的靶向细胞有针对性的结合,如果没有提前注射变异血清,那么就会直接和身体本身的细胞结合,导致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无异于慢性自杀……” 人质身上有变异血清,谁也不知道他或者她,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危险,更不知道人质会不会某天也暴毙身亡;如果只注射了抗变异血清,也是未知的死亡罢了。 这就是常人说的,命数不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换 沈满知归整完数据拔掉u盘时,网吧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坐在最里间,还有一段距离,拉住个从外间吊儿郎当晃进来的男生。 “帅哥,外面怎么回事?” 男生侧身朝外边扬了扬下巴,不屑道,“找人呢,一帮西装男,搁这儿演电影似的,凶神恶煞……” 来这边玩儿的大都是一群无业游民,有脾气又爱凑热闹,外边吵闹不停。 沈满知食指轻轻在桌上点了点,随即手下的键盘开始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人声音。 不到半分钟,网吧所有的电脑开始黑屏,然后一会儿亮一会儿彩色滚动,然后又黑屏,给打游戏正战斗到紧要关头的一群人惹火了,并且把这股怒火引到了门口堵着的人身上。 吸着人字拖提着碳酸饮料瓶子的男人,烦躁地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十分傲慢地将瓶子扔到那群人头上。 “你吵吵泥马呢!再搁这儿堵着老子一键盘砸死你!” 男人虽然不修边幅,身上一股烟味儿,但是却说出了网吧其他玩家的心声,都一股脑地站起身来,那股你们不走我们就誓不摆休的凶狠体现得十分明显。 黑西装这群人又怎能容忍与这般凡夫俗子扯皮,遇到这样挑衅了,一般是不能离开的。 江横还没来得及揽住前面的手下,就发生了一片混战。 健硕的男人沉着脸提过旁边桌子上的啤酒瓶狠狠地砸上去,刚刚十分嚣张的男人晃了晃身子,轻巧躲开。 玩家都站在男人这边,见此,都一致认为这群贸然闯进来的人太无礼,于是一拥而上围着那群黑衣人起哄、推搡,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挑事者。 前台小哥一脸懵逼,本来那群人只是来问有没有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来过,然后就表示要进去搜查,人家来头大,他也不敢得罪,正要放人进去时,全网吧的电脑都出故障了! 连屏幕上的挂屏都黑屏了。 江横本来站在后边,这一推挤直接被众人围住,狭小的门口根本容不下那么大流量,于是一群人像漩涡似地又挤回屋里,他夹着人流中间都快看不见外边的情况。 沈满知周围的几个年轻人也出去看戏了,她将电脑做好最后的“掩盖”,推开手边的铁窗,寒风肆意凛冽。 然后毫不犹豫地翻窗而下,她攀着窗台边沿往下看了眼,落到二楼的雨棚上,再翻身跳到地面,弓身做了缓冲,脚下突然被脏乱巷子里的东西绊了一下,脚踝微侧,有些酸软。 就在她翻窗的时候,所有黑屏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排红色字母,“loser”。 网吧里一片哗然,江横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单词,手机有人发来消息,他眉间紧蹙,沉声道,“人跑了,走。” 电脑重新恢复正常,玩家们也没再多缠着,马上坐回原位投身游戏大军了。 先前暴躁的老哥瞧着那群人狼狈地离开,坐下慢悠悠地喝完了手里的饮料,看了眼时间,刚好结束。 他找前台拿了包烟,边走边撕开,拿了一根夹在嘴巴,吞云吐雾地下楼,左拐进入筒子楼最中心的一幢楼。 这不是一栋,而是连着两列整排楼层打通,像整个商场的切面四分之一,只不过这里更加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门口站着扬着笑脸的人,递过来一张不正经卡片,他随意接过插进兜里,乘坐电梯到达四楼,走了几步推开门,听到耳熟的撒子声和押大押小,掏了掏耳朵。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拿着骰盅上下摇晃的纹身男单腿踩在凳子上吆喝着,看着围着牌桌的一群人下完注,眼神贪婪地开盅。 “12点,闲家胜!” 因为是猜固定点数,所有的筹码全部归给一人,围得水泄不通的牌桌边,发出唏嘘声。 男人倾身看了眼赢家,翘着二郎腿姿势随意的烈焰美女,勾人心魄似的笑眯眯地揽过所有筹码,带着不少人眼红的视线,起身离开了。 沈满知走后,身后的人又围做一团开始重新下注。 她绕过大厅,穿过一条长廊,抬眸看了眼角落闪烁的红点,再往里走,是一道门,里面是一家酒吧。 角落里窝着的人正在玩游戏,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一头短刺,看起来十分扎人。 沈满知招了下手,穿着随意只有领口别了个铭牌的男大学生模样走过来,“美女需要什么服务?” 她点了个最基础的款指了指角落那人的位置,“一杯薄荷冰。” 那人听到这句话抬了下头,沈满知朝他笑了笑,走过去,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支着地,“有个好东西,你看值多少。” 她将u盘放在这个网瘾少年面前,从腰间抽出几张a4纸,一并交给他。 网瘾少年低头打完手里的游戏才慢吞吞拿过那叠纸,面无表情地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丝兴趣,然后他比了个二,“两个,不能多了。” 这人耽误了很多时间,沈满知却并不着急,示意他继续看后面。 少年又翻看了几页,这次有些膛目结舌,震惊地看着她,“这你也敢弄?” 沈满知往墙上倚靠着,撑着下颚的手比了个ok,笑意盈盈,“我给你这个数,帮我散播出去。” 他看着桌上的u盘又看了眼手里的数据,一时无言。 服务员端着薄荷冰过来,少年顺手将资料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行。” 沈满知交完手里的东西,从酒吧正门出去,刚好碰到走廊里的黑西装,她退了两步掩住身形。 那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马上就要落到她耳边,她转身回到后门,又原路返回。 角落的少年依旧低着头玩游戏,一群黑衣人往里走,陆陆续续沿着沈满知走过的路往du场走。 叼着烟看牌局的男人找了个空闲位置,余光里又瞥到那个赢了大笔筹码的女人从面前路过,走向兑换台,周边站着两个看起来无所事事但眼神贪婪地凝固在兑换台的人。 可惜,要被抢回去了。 他有点惋惜,为这个漂亮又好运的女人惋惜。 一群西装男匆忙进来,四下寻人,男人挑了挑眉,又来找人了。 沈满知兑换了现金,拒绝了老板用牌局殷勤的挽留,脚下一转,从容不迫地避开那群西装男的视线,出了里间,走到外间拐角背靠着墙。 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措不及防和突然面对面出现的女人对视,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女人柔媚的嗓音。 她拍了拍鼓起来的兜,“想拿回这个?” 两个人对视一眼,准备上手抢,沈满知往他们背后扫了一眼,脸上带着意味不明地笑,拿出兜里两叠厚厚地纸币像天女撒花般,红色票子落了满地。 周围的人发出惊呼,随后蜂蛹而上,开始捡钱。 沈满知满意地看着面前两人被围住不知所措的表情,又扬头对着那群赶回来又被捡钱的人堵住的西装男,偏头轻笑,挥了挥手。 转身离去。 虽然这处筒子楼年份老旧,杂乱无章,但为了安全,管理者还是安置了不少监控,所以在巷子里或各楼层之间,那群人才能轻易又快速地找到她。 这里被称为“十里洋场”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里真的有歌舞台。 偶尔有“闲情逸致”、有点小资、怀念旧时味道的受众群体会聚在一处民国装潢的大厅,听着台上着一身旗袍的女人用软软的腔调唱“万里涛涛永不休”。 沈满知踢开闲置的房间门,从此间屋攀爬下楼就到了演出台幕后的走廊。 后台没人,她从化妆桌前拿了卸妆水和湿巾,转身进了厕所。 浓颜西施再次出来,露出了不施粉黛的美人本色。 她食指从挂衣架上滑过,挑了一件男士的宽大花衬衣,勾起桌上的复古眼镜夹在鼻梁上,从臂弯里的白色外套里摸出几张红票夹在化妆盒里,像只花蝴蝶似的飘走了。 江横站在筒子楼中心,听着在监控室的手下传来的方位指向,带着人赶往歌舞台,他突然停了下来,“等等。” 走在前面的几人及时停住,看着头领发话。 江横听着那人的手下的位置报点,她去舞台那边干什么? 想起两个月前游轮上从他手里逃脱的女人,最终他们翻遍所有监控都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踪迹,毋庸置疑是换装了。 江横狠狠皱眉,“去居民楼,她要开车回去!” 一群人沿着走廊撤走,二楼的看台花窗后,穿着花衬衣的沈满知斜靠在柱后,嘴角轻提,跟着台上的人轻哼了一句。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 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 ..... 居民楼那辆停在路边的悍马因为在深夜,并不算显眼,一群人赶到的时候,主人并未出现。 监控室的手下又开始报点,“老大,有个很漂亮的女人从舞台大厅出来了,正在往九区走。” 九区是一栋居民楼,却与他们现在的位置背道而驰。 江横闭了闭眼,“现在是看女人的时候吗!” “不......不是,她有点可疑,虽然衣服换了,但她身上那条裤子没变,我觉得应该是那人。” 江横深吸一口气,身后的人道,“你们几个埋伏在这边,其余的跟我走......让后来的兄弟们走九区那边的居民楼,别让人跑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没有路,就自己开路。 凌晨四点,筒子楼的某条街边垃圾桶下,一只流浪猫被匆匆跑过的人群惊得躬身跳开,炸开一身的毛,似乎对不礼貌的人类十分不满,发出恶狠狠地叫声,“喵!” 它沿着脏乱的街道优雅地走了一段,看到昏暗的街口站着的高大身影,慢慢踱步过去,绕着男人的裤脚转了两圈,用灵敏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于是开始围着男人娇软地发出“咪咪”声。 秦宴风点了下耳麦,低头一看,是一只胖橘。 “阿宴,你说这个人来十里洋场干什么?她明明可以开车逃走的,何必来这里跑一趟?” 易文疏一边操纵着手里的电脑看,一边和他分析,“秦显和手下那个江横,带了好多人进来搜查,我怀疑他们也在调监控,这个人很有可能跑不掉。” 胖橘见这个有好感的人类不肯理它,用头蹭着他的脚,摆出撒娇的姿势。 秦宴风看着筒子楼最里面的光景,凌晨午夜场,疯狂至极。 “可能是来这里混淆视线的,也有可能是来交换手里的东西。” 易文疏笑了两声,“你是说,她把从研究所里拿的东西去做交换?秦显和名下那个研究所有一些非法勾当,我觉得她可能要他身败名裂。” 秦宴风没反驳,只是蹲下身。 胖橘看着面前戴着口罩的男人,不自觉地贴上那只戴有黑色皮手套的手,“喵呜~” 秦宴风顺着它肥胖的身子摸了两下,“抱歉,家里有一只了,它脾气不好,你容易被欺负。” 易文疏蹙眉,“什么玩意儿?” “她在哪儿?” “往九区的方向去了,进了一号楼,那边大都是一些居民住户,不过都闲置了,是我的话,可能会选择先躲在其中一间房,等那群人走了再离开。” 沈满知确实没想到那群人又折返了,并且原本打算从另一侧离开的出口,又来了一群黑衣人。 她站在楼顶,白色外套披在身上,夜里的冷风吹起她的发尾缠在脖颈,稍稍打了个寒颤。 那些人开始进入各栋楼开始地毯式地搜寻。 沈满知抬手掩在鼻下打了个哈欠,眼眶泛红。 真困啊。 她拉起白色外套的拉链,掏出个口罩戴上,再抬眼,已不是那股散漫地模样,变得凌厉又敏锐。 她双手插在兜里下楼,一边听着楼道里的动静一边往没上锁的房间里走。 旧式居民楼,很多都闲置废弃了,窗户都是木窗且没有上护栏,沈满知熟练地翻窗,攀在窗沿,刚好经过房门口的两个西装男正好走进来,翻箱倒柜找了一遍又匆匆离开了。 沈满知踩在窗沿上又攀回来,刚落地站定,那两人又折返回来,“在这里!” 另外一人提着身边的椅子砸过去,沈满知反手关窗同时往旁边移动了两步,年代已久掉漆的木椅砸在她旁边的窗户上,因为有木窗阻拦才没有飞出窗外。 走廊外又赶来两个人,沈满知脚腕转了两下,靠着墙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 为首的刀疤男阴沉沉地看着她,对身边的人道,“给老大说,人在九区四号楼。” 说着就掏出裤腰的匕首狠戾地上前刺去。 沈满知微微扬头,眼里一片淡漠,在刀疤男扑上来的时刻扯过身边破旧的窗帘布盖了他一脸,然后动作流畅的将人围在窗帘布里绕了两圈,刀疤男被拿捏住了脑袋只得跟着狼狈地转圈圈。 其余几人也随之扑上去,沈满知隔着窗帘布抓住男人的头发一把将人推了出去,侧身抬腿踢上最前面一个人的下身,那人痛苦的捂住弯下了腰。 被禁锢的三角破了一个口,沈满知回身躲过另外一人甩过来的棒球棍,趁着缝隙跑了出去。 “追!让人把九区围住!” 看起来寂静破旧的筒子楼里,正上演穷途末路地追截。 沈满知沿着两栋楼之间的走廊疾步而去,却被中间的一处铁门封住了去路,而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 她抓着铁门回头,狭窄的楼道口挤进来三个人。 那些黑衣人仿佛知晓对方没有危险武器在身,将人困在走廊,也不动手,等着人来支援。 地上有住户丢弃的厨房调料空玻璃瓶,黑黢黢的,已经染上了霉菌。 沈满知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瓶,她嘴边勾起一抹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着瓶颈狠狠砸在铁门上。 那几人还没从中品味出什么意味儿,就见那疯批举着尖锐一端冲了上来! 没有路,就自己开路。 她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丢在这里,不太好看。 实在是这人的气势太凶狠,黑衣人第一反应都是往后跑,反应过来后又回身提起手里的棒球棍迎上,玻璃瓶碎了一半,仅仅只有瓶颈还在女人手里。 沈满知侧身躲过另一个人的偷袭,抬腿踢在那人膝盖,又迅速出手握住面前人地棒球棍,手里的玻璃瓶颈狠狠地砸上第三个人。 场面一度混乱,沈满知每个人都照顾了一遍,男人力气很大,棒球棍抢不过来,她假力松开,弯身屈着手肘撞上男人的肋骨,纤细的身姿从几个人中的空隙里钻了出去。 下一秒,她敏锐地耳朵听到身后的刀风,仰头侧身紧贴在墙,躲过面前刺过来的匕首,只是走廊太狭窄,匕首扑空落下时,那人反应极为迅速地又是一记横切,隔开了女人腰间的衣服,收回刀尖带血的匕首。 沈满知只顿了一秒,脚下不停地跑出走廊,被困在这里只会引来更多人,不能在这里动手。 身后穷追不舍,她跑到楼道口,看到楼梯间追上来的其他人,脚下一转往楼上跑。 没有关窗的闲置空屋有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偶尔有人影从走廊穿过。 沈满知到了顶层,运气不太好,通往天台的铁门被锁住了。 她在四楼找到了一件空置房,翻窗攀着墙跃到另一栋楼,却在出房间时碰到守在楼梯口的两个黑衣人,“站住!别跑!” 沈满知退回身躲在门后,脚下生疼,之前跳楼被硬物拐了一下,导致疾跑之后有点胀痛,像是扭伤了,她躲在门后边,沉重的呼吸声吸引了外面的两人。 等那两人靠近时,她拉着门把手将门狠狠往外一推,将人措不及防地逼退几步,她从地上提起一个小方凳,迎面就是一顿乱揍。 另外一个壮汉直接上手握住小方凳的肚腿,门被壮汉狠狠一摔砸在墙上,他嘴边扯着不以为意的笑,摸向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诧异之余,他看到女人手上噌亮的刀锋! 沈满知躲开另外一人的袭击,却被壮汉不要命似地扑上来按到在地,扯掉她的口罩。 体力悬殊的两人似乎已经能让人猜到定局,另外一人看着地上的两人,开始给同伴打电话让人报位置。 壮汉禁锢着女人的手腕,刀尖的方向渐渐朝着沈满知的脖颈上贴去,明明不可逆转地力道却被她松弛的片刻间强势地转了方向,将刀尖指向男人的手腕狠狠刺下。 “啊!” 手腕连着经脉,不知深浅,只见血迹顺着手腕滴在了她的脸上。 壮汉发怒反手握住匕首刀锋,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掐着女人的脖颈收力。 身后的人扒拉着壮汉的手,急切道,“你把人弄死了怎么交代!差不多得了,我们等人来......woc!”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下一凉,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脚缩了回去,而他却差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沈满知侧脸沾着血,和发怒的壮汉对视,被掐住的脖颈惹得脸色一片苍白,对比十分鲜明可怖。 而她却面带笑意,有股嗜血的味道在里面,仿佛她才是那个亡命之徒。 下一秒,她抬头狠狠撞上壮汉的鼻梁,逼得脖子上的手收了力,她身姿矫健地坐起身来,往后撑着地,双腿并拢发力踢中壮汉的下颚。 论打架,就没有她认输的时候。 但打架哪有不受伤,暂时解决掉壮汉,却没躲过另外一个人刺过来的匕首,她顺着地上滚了半圈却还是给背上添了刀痕。 沈满知原本还淡漠的眼底此刻那股暴戾到达了顶峰,还未凝固的血迹顺着眉骨划至下颚,昏暗的光色透进窗,给漂亮美人镀上一层嗜血的残忍。 那个拿着匕首的人跌坐在地,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小方凳从头顶砸下,他紧闭着眼抬手护着头。 沈满知脱下外套冷静地缠在手上,后背一片湿润,里面那件花衬衣已经黏腻地贴在了肌肤上。 她关上门,片刻后,屋内传出惨叫声,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听着楼道口急切的声音,她站起身晃了晃,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讥诮。 随后攀着墙边跨到隔壁楼,手腕之前被壮汉捏得生疼,后背也拉扯着疼痛,她腾出一只手推窗,没推动,身上的力气流失得很快。 沈满知往下看了一眼,四层楼高的小巷,二楼有雨棚,跳下去有缓冲,以她的身手,也不至于是残废。 正这样想的时候,头顶的窗户被推动了,她眉间蹙起,脚下失力,左手没攀住,身子晃荡了一下。 窗户被打开,她瞬间松开了手。 下一秒,纤细的手腕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 沈满知仰头,和窗户探出半个身体的男人对视。 中心筒子楼张灯结彩,光影照得整片筒子楼都有几丝明亮。 那人带着口罩,但是沈满知还是看到了对方熟悉的眉眼。 她多少有些神志不清,往底下看了一眼,心想跳下去也摔不死。 “沈满知!”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犹豫了一瞬又看向那双熟悉的眉眼。 是秦宴风啊。 沈满知眼眸微颤,唇角微弯,侧脸的血迹更显几分鬼魅,他只是觉得那双眼睛没别的情绪,像一抹孤魂才有的冷淡随意。 感觉到她在挣脱,秦宴风扣住她的手腕,窗沿压在他的胸骨隐隐作痛。 “沈满知,你敢!” 他俯身压在窗台,向她伸出另一只手,眼底有几分担心,“抓住我。” 楼下有人陆陆续续往这边赶,沈满知手臂被拉扯得生疼,后背也有血口撕裂的疼痛感,她甚至都没心思去想为什么秦宴风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男人眼底的担忧,她突然来了兴致。 垂在身侧的手往上抬起被一把握住。 楼道里传来急切的踢踏声,那群人是抓不到她誓不罢休了。 秦宴风将人拉上来一把抱住靠墙跌坐在地,他摸到女人背后一片湿润的黏腻,神色忽变。 放下她靠着墙,秦宴风先去锁了门,然后抱起人往卧室小房间去,暂时性隔离外面人的搜查。 沈满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秦宴风的动作,手指轻颤着垂在身侧,背后的伤口撕裂开,却让她莫名地多了几分暴戾的快感。 秦宴风沉着脸脱下身上的外套裹住只穿一件单薄衬衣的沈满知,遮住她满身的风流气,让人平躺在破旧的床上,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摸样,哑声道,“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沈满知微乎其微地勾了勾唇,半睁的眼底却有明显的笑意,好累也好困,所以她的声音也糅杂着娇软。 “疼。” 像是撒娇。 秦宴风俊俏的眉宇之间皱起,抬手擦拭了一下她脸上的血迹,沈满知感觉他的手比自己的还要抖。 她缓缓地抬手,伸向他的耳边,秦宴风偏头任由她扯开口罩。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她身边忍着身体本能克制守礼的人,却在紧要关头如天神降临般向她伸出了手。 “秦宴风,”沈满知屈指抚上他的喉结,带着惯常的撩拨,“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被撩拨的人身形一愣,左耳是走道里的动静,右耳是女人柔媚的嗓音。 他垂眸看着这般自恋的人,无奈地握住她的手,“等我们活着出去,我告诉你......” 只是话还没说完,沈满知就闭上了眼,她实在太困了,看着眼前的人嘴唇张张合合,一个字都没听清,只是想,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京城往事(第二卷) 白雪皑皑,冰封千里。 西北疆场连绵万里的高山松林下有一处阿尔金山,山脉腹地,雾凇奇景,宛如仙境。 雪后天晴的阿尔山,像是披上了一层鎏金长纱。 年轻男人杵着一根粗陋简制的拐杖,穿过山间林海的雪道,极目远眺,青山与蓝天白云晕染相接,如梦似幻。 松林深处,一只雪白的肥硕兔球小心翼翼地钻出被雪掩埋了半截的枯枝,四处打量一番才敢跑出来,警惕着四周,飞得一般窜出去找寻回家的路。 雪堆极厚,兔球跳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串半指深的雪印,它却不急于在这样好的天气寻找食物,拼命地在松林间四处逃窜。 男人站在松林外的雪道上,被雪风吹得脸颊刺疼,索然无味地准备转身原路返回。 恍惚间听到一阵急扑,随后传来清脆愉悦的女声。 “长得真胖,肯定很好吃!” 他身形一顿,回头寻向松林间的声音来源。 穿着白色防寒服套装的年轻女孩不知何时何地出现,头顶着白雪,跪坐在雪地里,一手提着肥硕的兔球的长耳,一手握住兔球挣扎的后腿。 她孩子气般地蹭上兔球柔软多毛的肚子,愉快地眯了眯眼,“今晚就委屈你献身给公主养伤了。” 她正要起身,余光瞥见雪道上的人。 那双看过来的漂亮眼睛像是被松林的鎏金色点缀,泛起细碎的星光,鼻尖被冻得粉红,唇角上扬眼眸微眯。 “今晚有大餐!” 未满二十周岁的年轻女孩提着灵动的兔球,像是在炫耀宝物般指给他看。 在天地冰封的茫茫白雪之间,竟也有几分难得的鲜活气息。 他看出来了,她很高兴。 女孩提着兔球从雪地里爬起抖落身上的雪,朝他走来,“你怎么出来了?” 看着面前的人仅穿着自己随身穿的那件单薄的毛衣,披了一件她留下的厚重军大衣,脸色十分苍白,她不禁皱眉,“你把大衣扣上……伤口还疼吗?” 男人垂眸看着她,一时没有应答。 他嘴唇有些干裂,连带着喉咙都有些干涩。 “怎么没用刀?” 女孩跟着他往回走,散漫道,“这么漂亮的雪景,沾了血多可惜。” 男人没说话,杵着拐杖走得很慢,女孩落后他两步,两人从松林雪道沿着冰川河谷,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她随身带的那把匕首放在了他枕边,这通常暗示着,留给人防身用的。 他沿着院子的脚印寻着走了一段便没了印记,于是漫步目的走了一段到了松林那边。 疆林深山腹地,冰封万里,奇观异景,却空寂无人,醒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距离河岸三十米处有一处小院,像是某个猎人留下的临时居住地。 男人扣上军大衣的纽扣,这也是猎人留下的,有股陈放许久的霉菌味儿,他眼底有几分嫌弃的意味儿,竟也忍受了那么久。 他看到女孩提着雪兔往后院去了,转身朝里间走,脱下军大衣,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有些薄,但好在是熟悉的味道。 换上衣服,他杵着拐杖走出院子。 天晴,阳光洋洋洒洒地铺满大地,照在身上,像是新生。 后院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交响曲,男人微微仰头闭了闭眼。 半分钟后,院里的木门边贴着半个人影,女孩举着带血的刀看着外面那人,心想,这具金贵的身体是不想要了吧。 男人转过身,眼型极为薄凉的丹凤眼透出事不关己的冰冷感,偏偏他生得极其出挑,除了那双眼眸,整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浸染在佛香里的那种出尘感。 又像是泡在金钱罐里长大的金贵之身,吃穿用度皆是顶级,也极为讲究,若不是形势所迫,她甚至觉得他会马上呼叫直升机来接他,可惜此时两人并没有联络工具。 所以她才觉得,他像公主。 她朝后院指了指,“晚饭你做。” 他没动,眼尾慢挑扫了她一眼,“公主还要做饭?” “……” 被听见了。 她面不改色,“如果你想我浪费掉那只肥兔,我勉强可以试试。” 他不再多言,杵着拐杖一深一浅地走进后院。 唐老看着桌上丰盛的晚餐,又看向庭院里披着深灰色裘皮大衣的男人。 “刚刚她发信息了,今天不回,您别等了。” 老人的声音拉回司佲的思绪。 裘皮大衣的两肩覆了薄薄的一层雪,他视线聚焦在庭院温室里的盆栽中。 烈焰橘红,温柔白粉,层层交叠展露美色。 今年的秋海棠长得很漂亮,去年这个时候,那女人还摘走了他零星长出来的两朵。 她对他,从来不特意用敬语。 “她昨晚在哪儿?” 唐老回道,“您不知道,我更不得知了。” 司佲打开温室的门,拿起桌上的剪枝刀,挑了一朵晚霞橘黄色,“她在秦家。 除夕夜,阖家欢乐的日子,她在秦家。 伴随着清脆的剪枝声,新鲜的秋海棠便躺在了他近乎白玉般的手中。 唐老跟着他进屋,“您若是在意,为何当初不阻拦她结婚的事?” 司佲将那枝秋海棠随意插进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中,灌水。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用手沾了水,随意洒在花蕊上,“你见她把什么当真过?” 唐老微滞,没反驳。 司佲说得没错,他那叛逆徒弟,除了能力过硬之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也没把什么当真过。 感情是这样,对自己的命也是这样。 彼时,沈满知放下手机,神色慢慢恢复清明,看了周围一眼,是医院私人病房。 她一直侧躺着,醒来是都感觉半身瘫痪了,缓了一会儿才察觉麻木酸软。 后背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视线看向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房间门应声打开,秦宴风端着换涂的药进来,一双修长的手却血痕斑驳。 沈满知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眼,才对上男人的视线。 秦宴风将托盘放在床头,那张被女娲娘娘精心捏造的一张脸温润却冷峻,像是公事公办一样问她,“换药,趴着。” 沈满知在他眼底没看出什么端倪,侧身埋进枕里。 背后的伤口处理得很及时,但仍然看起来血肉狰狞。 秦宴风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开始给她换药。 他动作很轻,像是羽毛,又像是抚摸在傻白甜身上的温柔力度。 流连在腰间的手时不时蹭过中间脊梁骨,没有内衣,她不自在地蹙眉。 她挑起话题,转移注意力,“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秦宴风手下未停,同样淡然的语气,“那你呢,不想问问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的话,她只能听三分 沈满知看向枕边的手机。 现在是下午四点,从凌晨昏迷到现在,她睡了接近十二个小时,秦宴风估计是担心有人联系她,所以把手机一并带来了。 不过这期间并没有人联系她。 潜入秦显和名下的那家生物研究所,一方面是接粼江任务,协助上面对槐城某个圈层的势力进行整治,秦显和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另一方面是她的身份被怀疑,秦显和被调查是迟早的事,她必须取回那份与她有关的抗异变血清的档案。 沈满知出任务不会带私人手机,联络都是特殊电子设备,可是,在进入档案室前她和青雀失联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收到青雀任何消息。 更巧的是,秦宴风竟然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左腰的衣服被扯开一点,应该是在那条走廊上被匕首划到的第一刀,沈满知趴着没动,听着秦宴风整理瓶瓶罐罐的声音。 “会留疤吗?” 秦宴风瞥了眼她趴在枕上的后脑勺,“好好修养,便不会。” 沈满知唇角轻提,“那怕是修养不好了。” 他动作一顿,没接话。 “秦宴风。” 她眯着眼,气游若丝地唤了他一声。 秦宴风眉间几不可皱,想起这人凌晨昏倒在他怀里时,她也是这样叫他的名字,然后问了那个问题。 “我们坦诚一点,”她似乎并没有想起那会儿浑浑噩噩地问了什么,开玩笑似地问道,“你是凌晨跟着我出来的?” 她走的时候,身边的人明明是深睡程度的平稳呼吸,而且她离开之前还放了一块助眠香囊在她挂在房间的外套里。 秦宴风知道沈满知是想试探自己,是在哪里追上她的行踪。 他上药上得很慢,仔细擦拭完伤口处残留的药物,才一点点顺着伤口涂上药水。 沈满知额头有细汗慢慢渗出,但是脸上却丝毫不显疼痛之色。 “两年前,我一个朋友,在调查一家国外生物研究机构的非法实验,其中涉及一个与国内合作的项目,该项目利用活人作为实验体,对他们培养的某种血清样本进行效果测试。” 秦宴风垂眸在伤口处贴上纱布,“因为一些原因,唯一一份血清,原本是寄回国内的,但是出了点意外,在国外实验室就被注射到了活人体内,他们称为人质,为了完成项目合作,只要把人质送回国内实验室便算完成交接,但在这之前,人质失踪了,国外、国内两方,直到现在都还在找。” 背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沈满知仍然躺着没动。 “唯一一份血清被注射进了这个人体内……听起来这个人质还是个香饽饽,你那朋友在其中扮演什么身份?” “是,无论哪方都不会要人质的命,”秦宴风盯着沈满知的侧颜,甚至能看清细小的绒毛,眼眸里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但也可以想象,一旦被哪方得到,都会受尽各种折磨。” 沈满知没接话。 他继续道,“我那位朋友隶属驻境外某秘密组织,他得知我回国后,托我查了一些事,事关合作中的那家国内实验室。” 话说到这儿,其实已经重叠了,他们都知道,是秦显和名下的那家机构,也就是她凌晨入侵的地方。 沈满知半睁着眼,“你知道那是你二伯父的产业后,并且可能会涉及更危险的事,还是告诉了你那朋友?” 秦宴风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刚刚话里化外都在告诉沈满知,他与这件事关系并不大,只是受朋友所托,顺便了解过一些事。 “秦家的纠葛,昨天去老宅之前,已经告知过你了,内室操戈,既然有机会,为何要替他瞒着?” 沈满知侧了侧身,秦宴风以为她要坐起来,托着她的腰扶着肩,将枕头立在身后。 沈满知僵了一下,她其实只是想换了姿势。 好吧,这样面对面谈也挺好。 她舔了舔嘴角,秦宴风放开她转过身,顺手就把一杯温水塞进了她手里。 “……” 还挺懂事。 这照顾人的本事,不是从小就做习以为常了,就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不过秦时睁说他哥没谈过恋爱。 但他撩人的本事倒是学得挺快。 沈满知走神间,秦宴风已经抽了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完了,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她面前。 “你是何时走的,我并不知道,”秦宴风两指蹭了一下,有点想抽根烟,但此时并不合适,“我朋友打来电话时,接近三点半,说是有人进了那家研究所窃取了什么资料,那人进了北区一处筒子楼,我就来了。” 沈满知挑眉,“你那朋友隶属某组织,他是没有实力,还是他们组织没有别的人了?” 秦宴风交叠双腿,若无其事地摩挲着手里的戒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请你理解,有些事,我没办法讲明白。” 打太极。 沈满知最烦他这样磨磨蹭蹭。 秦宴风说完又正色道,“但是,我没有追踪你,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 他的话,她只能听三分。 “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满知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边,“你们这么关注秦显和那家机构,是想找那不知死活的人质?那你昨晚看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满知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深情几许不知何为收敛,总让人觉得那是妩媚勾引。 可是细看,偶尔也会有其他情绪,比如不置可否的讥诮、事不关己的冷漠、无悲无喜的空洞,还有……藏有心机的娇媚和柔软,特别是她故意撩人或撒娇的时候。 秦宴风淡淡地回视,“你最近麻烦很多,秦显和私底下很关注你的行踪,秦德扬也涉及了此事,除非你牵扯的是其他事。” 否则,他实在想不出她为何搅入了这件事里。 沈满知受的伤不重也不轻,仅仅是对她来说。 所以在这样的谈话中,她还能松弛着态度和秦宴风周旋,探明他话里的真假。 她带着点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不及眼底的笑,仿佛和谁都是萍水相逢的态度,悠悠然道,“所以,你们怀疑我是人质?” 她说得很自然,丝毫没有疑虑,也没有不恼。 秦宴风不再回答她,站起身给她提了提滑倒腰间的棉被,俯身在她耳边似暧昧的语气,“你什么时候想说你的事了,我洗耳恭听。” 说完,他便直起身,要走的样子。 秦宴风不正面回答她,那是对她百分之七十的怀疑,另外百分之三十,取决于她“坦诚”的话。 沈满知抬眸看着他,眼底露出戏谑的笑,“既然怀疑我,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你那朋友?我和秦显和比起来,也无非是你那个无关紧要的伴侣一个名分,把我交出去,对你似乎并没有影响,甚至还少了隐患……”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秦宴风俯身撑在她两侧,视线侵略性极强地从她眼睛落到嘴唇,“当然有。” 沈满知微微仰头,收敛了眼底的笑意,对上那双让人心悸的眼睛。 那股侵略性瞬间即灭,取之而代的是那副惯常的温润淡雅,“你昏过去之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他在沈满知眼底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诧异,果然,她忘了,或许也只是随口一提。 秦宴风嘴边勾着笑,深邃的眼底分不清真假几分,“如果想得到你,算是喜欢的话,那便是吧。” 如果是喜欢的人,他便不舍得交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怀疑 刚认识这人的时候,只觉得他高冷矜贵,旁人近不了半分,禁欲的气质在他身上,像是温柔里藏着暴烈的罂粟,让人甘之如饴,忍不住撩拨,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可如今他倒是反客为主,对她偏心袒护,对事克制尊重,情话又信手拈来,让她都觉得措不及防。 沈满知推开秦宴风,避开他的视线冷笑道,“那不是喜欢。” 被拒绝的人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站直了身子,好像只当这是开玩笑,淡漠随意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他们在枫桥郡第一次谈话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两人,互相试探着,不肯露半分底牌,秦宴风摆出自己的条件,也不管沈满知信与不信,他在那个时候就说过了,不会管她的私事。 只是她真的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后,他也习以为常的以合法伴侣的身份护着沈满知。 因为秦宴风觉得,那是一段正常夫妻关系中,他作为男人应该有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沈满知在明确表明不喜他过问她的私事后,他便不再主动问了。 但是自己的感情这种事,不算是沈满知的私事,这是他的私事,他乐意说与她听。 秦宴风端走药剂盘,回头看着沈满知手撑在床上拉下枕头,背着对他躺下去。 “我晚上有点事,明天过来接你出院。” 床上的人没说话,秦宴风离开了。 隔壁病房的门只稍稍留了一条缝隙,小护士脸红紧张地站在门口接过秦宴风手里的托盘,正要说什么,抬头看到男人竖在唇边的手指,把话吞了回去。 秦宴风语调很轻,绕过她进了隔壁病房,“已经上完药了,辛苦了。” “先生,您的......”还没上,小护士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双肩微塌,端着托盘回护士站了。 易文疏靠在窗边翻着一份纸质报告,抬眸瞥了眼进来的某人,人模人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探望自己的。 秦宴风坐在床边,脱掉黑色的套头毛衣,腰腹间贴着二指长的纱布,已经渗透了深红的血。 他扯开贴胶掀开纱布,拿过床头医药箱里的碘酒,用棉签蘸了下随意地要往身上涂去,被人截了胡。 易文疏拿过他手里的碘酒和棉签,勾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给他上药。 “都说了她没什么大碍,”易文疏低头给他处理着伤口,“现在放心了?” “她要是有大碍,你现在也不应该在这里。” 易文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阿宴,别重色轻友啊。” 他的人确实来得晚了点,在和秦显和那群手下牵扯的时候避无可避地出了点意外。 秦宴风不语,视线跃过易文疏落在空中虚无一点。 易文疏语气突然正经起来,“其实我们最合适的做法,应该是将她带回。” “你不是查过她的血液指标了?”秦宴风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讥诮,“查出什么问题了?” 易文疏眸色微动,凌晨送两人来私立医院时,他确实没提前告知秦宴风,单独去测了沈满知的血液指标。 但各项指标都完全在正常值范围内,至少在这方面看来,沈满知没问题。 “阿宴,”他将碘酒放在桌上丢掉棉签,认真地看着秦宴风,“这不是唯一评定标准,或许她情况特殊,还没有反应在身体某些机能上……” “然后送回去,通过一些特殊手段,直到逼她做出你们想要的反应,才能判断她的身份?” 咄咄逼人的一番话从秦宴风口中说出,其实听起来并不刻薄,他甚至是温言温语的,但越是这样越能感觉到当事人压在心底的反抗。 易文疏站起身,对他的话并不赞同。 “如果沈满知和你没有关系,以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凌晨抓到人后,你就会交给我连夜送往国外。” 秦宴风不置可否,低头给自己缠纱布。 易文疏心底轻叹,拿出盘子里涂抹的药蘸在棉签上,完成他刚刚没做完的事,“你对她有感情了?” 他见秦宴风没说话,却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有感情,但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这人从小离开父母家乡远渡海外,孑然一身,不喜聚众、不爱交友、兴趣寥寥无几,对性这事向来需求不高,自己解决,至于男女感情这事儿,没人教过他,他也兴致缺缺,懒得碰。 身边也不是没有异性,书香门第的留学千金,温婉动人履历清白,和他说句话、打个招呼都会脸红的女孩,雷打不动地追了他两年;玩乐队的酷辣甜心,昭告天下似的就差把喜欢两字贴在脑门,高调地追了他半年;课题组势均力敌的才女眼里也时常写着不想让人窥探的爱慕…… 沈满知这种类型的,也不是没有,但是…… 易文疏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训练营地的骑射场看到她时的场景。 女人穿着骑马服,挺直背脊拉弓射箭,箭羽呼啸而出,绑住发尾的白色丝带随风扬起飘进嘴边,被她咬住,随后拉紧缰绳策马扬鞭,像是从山野中采撷回一朵绝迹兰花的娇纵美人,遗落在旷野上经久不息。 她身上有种太矛盾的气质,揉杂了淡漠和热烈、随性和执拗、肆无忌惮和无欲无求,完全背向的形容,竟然能在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瞬间切换。 却也真的,很让人着迷。 易文疏妥协似地笑了笑,“那为何要与她说,明天再去接她出院?不出意外,她今晚就会离开这里。” 秦宴风不去计较他为什么知道刚刚隔壁房间说话的内容,易文疏的话外之音他也听得出来,只道,“送她回去,或者把她留在这里,和画地为牢有什么区别?” 易文疏重新给他贴上纱布,正色道,“我确实拿到了她的血液检查结果,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若她不是人质,却事事都参与其中,或许是有其他身份,这一点我们需要存疑。” 他看向此刻状态并不是很好的秦宴风,深思了片刻,“阿宴,这件事组织一直在跟进,你要是想护着她,需要向组织说明情况,还有一点,我们不会做那样惨无人道的事,或许把她送回组织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 秦宴风没有回应,套上毛衣,挥了挥手赶人。 易文疏深深看了他几眼,没再多说,离开了病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叛徒 秦宴风走后,寂静的病房里,沈满知辗转反侧,眼底发红。 其实她并不担心秦宴风去查她的身体各项指标来确定她是否是人质。 因为想要测试“人体标本”的体能特征,需要与抗变异血清受体匹配的特定测试剂,只有用这个才能得知她的身体状况,而单纯查血清并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她每年都要回一次多米尼加去见温临的原因。 只是秦宴风必定会怀疑她的其他身份和凌晨潜入生物研究所的行为。 可即使这样,他却还是没有趁机逼问她的私事,甚至还附加赠送了自己的心意,直言不讳、坦然若之地镶进她密织的保护网中。 沈满知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点手足无措。 她以为只是两个人之间习以为常的试探拉扯,却没想到秦宴风直接摊了牌。 就好像,在经常走的那条小路上有一只傲娇怕生龇牙咧嘴的野猫,无数次轻唤引逗对方都始终无动于衷,可突然某一天,心血来潮再次向野猫伸出手时,它主动低头蹭上了手心,软乎乎地哼唧,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她一时不知是否认错了猫该收回手,还是该温柔抚摸回应它的心意。 沈满知弯起手臂枕在头下,眸色渐浓,想起除夕那晚。 她是在半睡半醒间突然意识到房间被放置了那东西,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所以在秦宴风躺上床时,才脱口而出那句话。 其实,她对秦宴风那个需要交换的秘密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当时觉得那人隽雅冷清一身黑色,着实秀色可餐,她想尝尝那种味道,于是半推半就间,意识也不是那么愿意清醒,就欺身吻了人。 再后来就是秦宴风在楼上窗口拉住她的画面,担心、在意、一点点怒气。 他为什么生气呢? 是因为怕她挣脱掉他的手,宁愿冒着断胳膊断腿的风险也不愿落在他手里,还是生气她不惜命? 沈满知闭了闭眼,和秦宴风相处的两个多月里,具体到细枝末节的事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不知回忆到哪儿了,被来电铃声打断。 没有备注,沈满知看了一眼号码,是“失联”十二个小时的青雀,她贴在耳边,“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青雀开了扬声器的原因,能清晰地听到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 “凌晨和你突然断联,是因为有人在拦截我,”青雀向来沉稳冷静,难得有影响他情绪波动的事,“他截断了我获取研究所监控的自定义权限,并且在试图定位我的位置。” 青雀的位置离沈满知并不远,为了更好的及时同步传输数据,他们算是在同一现场。 他突然停下落在键盘上的手指,斟酌几分后开口,“而且,这个人很熟悉我的风格,拦截点百分百的预判,我只得切断网络以防暴露你的位置。” 沈满知撑起身来,不敢靠着,她只能微微屈起腿缓解了一下肌肉的酸疼感。 她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他很熟悉你?” 青雀的黑客技术榜上有名,比他之上的寥寥数几,与他同水平或者稍逊的却比比皆是,若是再分析对方的做事习惯和常用思维,在某些基础方面也是很容易被超越的。 “显然是,”青雀继续敲击键盘,“但是你知道,熟悉我的,几乎都是身边人。” 沈满知听得眉梢一跳。 这让她想起在g216国道,她是按照司佲的要求追踪夏如宾的,可是这也成了第三方试探她是否是人质的一个机会。 这件事她和司佲提过,也分析过是否粼江出了叛徒。 此人将计划泄露出去,导致对方提前知道了出任务的人是她,也正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所以前一天晚上在两年前的事发路段布置陷阱,打算引“蛇”出洞。 而如今,青雀再次发生了类似的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隐患 如果青雀的感觉没有错,那无疑是身边人出了问题。 但青雀是自己的人,并不隶属粼江,还有谁能对他了如指掌。 “刚刚我试着重新入侵了那家研究所的网络系统,和以前一样薄弱,那股拦截我的势力并没有出现,就好像是凌晨那个时间点突然插入的。” 青雀所说的“薄弱”是基于他自身实力对对象的评判,研究所的防护系统可以说是很强,青雀入侵没有问题,但是有人插足其中,让他不得不退出。 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熟人。 青雀神色忽变,“需要我去内网查人吗?” 沈满知下床,侧腰也被纱布裹着,她掀开窗帘,外面一片明媚。 “没必要,”沈满知侧身倚在窗边,阳光斜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意十足,“那个人在凌晨执行任务的时候拦截了你,你刚刚重新入侵系统却没有问题,不是内网的人,是粼江的人。” 并且在“十里洋场”的追捕中,那群人几乎没有花费多余的时间就得到了监控,网吧、du场、歌舞台......总是能在她要途径的地方撞上她。 不是巧合,这次任务是粼江派的活儿,那个人知道她的所有行踪,而且还是完成任务的必经之地。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沈满知脑海里复刻里凌晨的所有细节场面,神色却依旧淡然,“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打算今晚回京,你找个时间离开槐城吧。” 青雀那安静了几秒,“......以后不回来了?” 沈满知几不可闻地轻笑,“怎么,在这边有喜欢的人了?” “京城见。” 青雀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虽是调侃缓解了一下气氛,但沈满知微眯的眼眸却思绪难辨,眼眸浮光波动间竟还有几分兴致在里面。 粼江似乎出了叛徒,有意思的是,只针对她。 与“十里洋场”那少年交易了秦显和名下嘉和研究所的非法项目书面文件,消息散布出去,上面行动很快,秦显和被请进去喝茶,加上前两天在“崖香茶楼”与新上任领导江涛的私密会面,外面舆论顺势而起。 上面有意重组槐城领导圈层,去腐扫恶,在有计划的推手下,接连牵扯出的相关势力逐一被调查,槐城在表面上热闹庆祝的新年里,风起云涌地开始大洗牌。 秦显和的事也波及了秦氏的股价,秦宴风说晚上有事,应该也忙着回秦家商议这件让他们措手不及的事。 城南地皮动工建成的康宁医院,是秦宴风的幕后投资,并且他也清楚地知晓秦家内部的纷争,所以,建成康宁医院,是他早有预料秦显和的倒台? 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沈满知已经坐上了飞往京城的航班。 离开槐城,意味着与这里告一段落。 但事实上,仍然有浮于水面的隐患。 秦宴风虽然没有过问她,但也知道她身份不简单;还有利用陆哲、许辞归找她麻烦诱使她入局的人,以及莫名其妙追捕她的秦德扬...... 这些沈满知都懒得计较,唯一让她在意的,是有关母亲的事她还需要找秦老爷子了解清楚。 若是连这点盼头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让她挂念的? 【“他对你,有占有欲。” “你是自由身,为何不试试呢?” “他在你心里,也并非和其他人一样吧?”】 京末的话突然萦绕耳边,沈满知烦躁地蹙眉,却凝住了实现,床边搁置物品的柜子上,被杂物遮挡住露出一抹粉红,是那条桃子味的软糖。 【“初吻给你了,清白身也给你,是你自己不要......” “如果想得到你,算是喜欢的话,那便是吧。”】 秦宴风能次次靠近她,做些亲昵之事,以她能在生死局上活下来的实力,怎么可能一点都反抗不了。 从他口中说出的喜欢,她都懒得猜真假,像秦宴风这般清心寡欲却见她起意的男人,又怎会花费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又何谈喜欢二字? 沈满知抬手搁在额头心底轻叹,能给她的自然也会给别人,就像曾经在沈家的处境,她也并非想要世人都期盼的那份所谓的爱情。 只是觉得这事儿挺有趣,想看看秦宴风对她一时兴起能坚持多久罢了。 她必定是要离开槐城的,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与他有交集,顺其自然地淡出彼此的生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这段婚姻,秦宴风若是对她没兴趣了,夫妻关系也名存实亡,离婚也是迟早的事。 再不济,若是以后她不在了,那便更省去了麻烦。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难不成是老板的姘头 落地京城,已是晚上八点。 沈满知拉着行李箱穿着单薄的黑色大衣走出机场,机场大厅灯火通明,人流络绎不绝。 她找了个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勾下口罩打了个电话。 身后有人上前搭讪,“您好,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沈满知挂掉电话,侧眸,身边站着躬身的中年男人。 估摸四十岁的年纪,背着一个布包行囊,脸色蜡黄沟壑纵横,浓眉下一双深邃凹陷的眼睛,朴素的一身旧式中山装,穿着厚重的藏青色棉服,拿着纸条的手却打理得修长干净。 那纸条上写着“京城九卿寺”五个字,字迹潦草却笔锋硬挺。 沈满知喝了口热奶,“抱歉,我不是本地人。” 中年人礼貌地说“打扰了”,拿着纸条又往前面几个餐桌走去,佝偻着身子拿出纸条询问。 沈满知收回视线,用完餐又点了一杯热奶带走。 她走到外面招了一辆车,放上行李箱后,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瞥见刚刚那男人站在风口处裹紧棉服,在找其他人询问。 中年人失望地回头,正好和沈满知对视。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被岁月侵蚀的脸上扯出浅淡的笑。 沈满知剥开手里的糖,舌尖抵着犬齿勾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 “您刚刚说不是本地人,这......会不会麻烦您?”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局促地坐在旁边,三分钟前,年轻女人叫他上车,说是可以送他一程。 沈满知朝他示意自己的手机,“我查了导航,顺路。” 他这才舒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说着他掏出腰间挂着的皮包,就像很多在外务工的中年人时常挂在腰间的小包,里面是褶皱的夹层。 男人借着车灯光从里面摸出几张纸币,“来得匆忙,还希望您别嫌少。” 沈满知没接,抿掉最后一丝软糖,“先生贵姓?” 他嘴唇动了两下,却又改了口,“我叫杜平生,杜鹃的杜。” “杜先生是说一个旧人,给您买了来京城的票?这个地方也是他让您来的?” 杜平生其实刚刚是拒绝上车的,在他的观念里,让一个年轻女孩送他,对女孩子影响不好,但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有九卿寺这个地方,只有眼前这个人知道。 所以杜平生向沈满知说明了来意,他原本是住在槐城一处寺庙,已经住了快二十年,每天就跟着庙里的僧人坐禅、念诵经文,手机还是旧式老人机,那位旧人今天突然找到他说要让他离开槐城。 可他家破人亡,孤身一人又能去哪儿? 那位旧人只想让他尽快离开槐城,是一位庙里的老僧人给他了一个地址,说是有个朋友在那边,可以照拂他。 于是旧人立马给他买了来京城的票,让他收拾行李过来了。 提起那位旧人,杜平生眼里闪躲了几分,似乎不愿说他的事。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妻儿走后,他引荐我去了那里,不用出家,但也是个清净之地。” 沈满知指尖在腿上轻点,“方便告诉我那位旧人叫什么名字吗?” 杜平生神色有点茫然,“他没有告诉过我,当年家里突生事故,我心神不宁,曾想过了断自己,他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杜平生深思了一会儿,苦笑道,“他说他知晓我的难处,希望我别轻生,去寺庙里待一段时间,平复一下心情,我那个时候哪能平复下来,像行尸走肉般过着,触景伤情,家里和本不富裕,没办法就去了那庙里,这一待都是十多年……” 他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要我这么着离开,我刚刚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这么说他们还是同一个航班落地的。 京城九卿寺不供外来香火,在一座山上,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沈满知无意打探别人的私事,只是他出现得有点巧合,又有点突然。 “到了。” 沈满知降下车窗朝路边指了指,“前面有家旅馆,收费比较便宜,您可能需要在里面住一晚,明天赶最早的班车进山,给司机说你要去哪儿,他会到点叫你下车。” 杜生平抱着自己的行囊下车,朝旁边的车站看了看,又回过身弯腰感谢,硬要塞进车里的钱被沈满知拦下。 沈满知笑着摇上车窗,“以后有机会见面再给我吧。” 男人拿着手里的钱,看着出租车离去,愣在原地不知她话里何意。 “姑娘,你胆子挺大啊,敢叫陌生人上车。”司机拐出那条街才对女乘客开口,操着一口京城腔调。 “以后可别这么样了啊,那些拐卖人口的法子多着哩,什么不认识路,这年头有手机导航、问机场工作人员还有哪儿去不了?你也是心善,看着他那样子觉得可怜,这万一他说让你带他去,正好你招的车又是和他一伙的……后悔莫及呀!” 沈满知眼眸微动,知道司机是好意,透过后视镜笑了笑,“谢谢您,以后不帮了。” “诶对,凡事留个心眼,助人为乐是好事,但不能把自己折进去了……” 沈满知偏头往后靠着,看着窗外夜色,听着司机絮絮叨叨。 京城的夜晚是真的令人纸醉金迷的地方,明明冷冰锋利充满科技感,毫无怜悯之心,却还是有无数人向往,想在这里扎根有一席之地。 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沈满知在一家酒店门口下车,迎宾上前为她取出行李。 穿着得体西装的大堂经理走过来,“请问是沈女士吗?” “嗯。” 沈满知摘掉手里的手套,呼吸间都是冷气,进了大厅。 经理将手里的一个类似信封的密封袋递给她,“沈女士请随我来,这边已经为您办理好了总统套房,您看这边几点为您准备晚餐呢?” 沈满知接过袋子,同时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把穿着作战服的小人拉出来鞭打了一遍,非要这么高调是不是? “不用了。” 经理给她挡着电梯门,准备一起进去,“好的女士,这边请!” 沈满知从她手里拿过房卡,“不用送了,有事我会联系你们。” 经理站在电梯外笑着送她上去。 看着电梯电子屏显示上升的数字,经理这才松口气。 “秀姐怎么这么紧张啊?” “哎哟!” 张秀被身后突然的人声吓了一跳,“你下班了?” 穿着便服的女人撩了撩头发,“换班,那女人长得挺漂亮,住总统套房,难不成是老板的姘头?” “可别瞎说!”张秀瞪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是老板的朋友,别再背后说些有的没的,老板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知道啦秀姐。”女人挎上背包走了。 沈满知回房间放了行李,走之前想了想,还是换了一套衣服。 淋浴间的墙镜上照出女人光滑白皙的身体,背上贴着纱布,边缘处卷了一点边,沈满知重新穿上毛衣拉下遮住了。 她拉着外套下楼,取出袋子里的钥匙,是一把车钥匙,两个交叉的m车标。 沈满知轻啧,去地下车库在泊车小弟的指令下找了这辆十分高调的跑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 张扬野性的迈巴赫一路驶向临海一处别墅区。 沈满知提着副驾驶一份喜庆的红色礼盒,堂而皇之地打开了a栋16-2的门。 客厅沙发上的人正跟着电视里的京剧腔调轻轻和着,仿佛丝毫不受进来的人半分影响。 沈满知将礼盒放在桌上,坐在单人沙发上静静地听完这一曲。 就像一个月前,她靠在青砖绿瓦院子的古朴树下听老人拉二胡,历历在目。 陈贵半眯着眼十分享受这惬意的腔调,挥着节拍的手随着曲调上扬收起,这才跳过了戏曲节目。 “你那相好的怎么样了?” 沈满知眼眸轻扬,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视线,“你说谁?” 陈贵瞥她一眼,“除了你那位先生,你还有别的相好?” 沈满知俯身从桌上拿过礼盒,慢条斯理地拆开,“你关心他做什么。” “因为你今晚要找我问的事,和他有关。” 陈贵说完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乐意看到她脸上特别的反应。 沈满知拉开丝带的动作只略微停顿了半秒,随即从礼盒里拿出一块松子百合酥,外酥内软,入口香甜。 陈贵眼皮跳了两下,给他送的礼物,她倒是先吃上了。 沈满知抽了张纸巾,“说说吧,谁请你去喝茶了。” 陈贵调低电视音量,摘掉夹在鼻梁上的旧式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你不如先听听,你托我帮你查的那对凤凰金钗的事。” 沈满知轻抬下巴示意他说。 “纯金掐丝凤凰金钗,价值不菲,半年前,你那名义上的妹妹拿着其中一支,在西区一家名叫运来典当铺,换了钱财,不到半个月,便入了一个珠宝回收商的囊中。” 陈贵接过她递过来的礼盒,也挑了一块点心,“我去接触了那位商人,他说这支金钗原本是作为一场海外拍卖会的压轴,在宣传期间,就被一个华人买走了。” 沈满知食指轻点,“只有一支?” “对,只有一支,你当时说是一对,那典当铺老板告诉我,来典当的小姑娘只拿了一支金钗。” “那个华人,单纯是出价高所以提前拿走了那支压轴的金钗?” “当然不是,”陈贵一脸地高深莫测,“那人在海外那片市场影响力很大,加上他的人脉和华人的身份,拍卖场的老板很给面子,压轴之物就换了另外一件与其媲美的珠宝。” 沈满知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听着。 “我查过这个人,只知道姓秦,是个年轻人,等我再确认是否是槐城秦家,突然就断了线索,身边帮我打探的朋友也像是被警告了一般,查不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陈贵突然看向她,“你那位先生,在国外待了将近二十年。” 沈满知眼睫微动,背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陈贵话里的意思是,买走这支金钗的人,很有可能是秦宴风,毕竟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有足够的人脉和实力。 “想低调买走一件与自己国家相关的藏品,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陈贵起身倒了两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我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他可能想低调一点,但完成交接的合同都是别人的名义,这一点就有点问题了,很明显,他不想被查出来。” 一般来说,高级买家买进珍贵藏品,通常都十分低调,但这种以别人名义买进的,确实少见。 秦宴风之前说起过,他有一个秘密,问她要不要交换。 如果秦宴风说的是这支金钗,可他如何知道这支金钗对她的意义?或者说这支金钗有其他秘密? 陈贵继续道,“买家这边断了线索,我就想查一下金钗的来历,大概有半个月,一个已经洗手退出古董圈的老朋友告诉了我一件事。 大概有二十多年了,有一个年轻女孩拿着一对金钗进了他的典当铺。” 陈贵看向沈满知,一双浑浊的眼睛唯有黑眸透亮,“当时是完整的一对,那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他印象很深刻,叫湛云清。” 沈满知背后一震,唇齿间的留香一点点褪去,竟蔓延出一丝苦涩,喉间几乎是艰难地发出声音,“然后呢?” 陈贵沉浸在那位老朋友给他描述的当时画面,并没有注意到沈满知的神色。 对这个年轻漂亮女孩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好听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一切发展都如雨后春笋有欣欣向荣之势,所有人都在为迎接千禧年的到来而一派喜庆。 来典当铺的人大多是这段时间发了家来赎回旧物。 那个年轻女孩穿着一身旧式学生装,用一张丝帛包裹着一个盒子踉踉跄跄走进了那家并不起眼的典当铺。 老板正在擦拭桌上一对玉镯,看到瘦小的女孩闯进来,并没有半分不脑。 开门迎客,他绕到前台,戴上眼镜,接过女孩手里的东西。 以凌空飞舞的凤凰为形,金丝盘出羽翼,振翅欲飞,镂空纹饰雕琢出玲珑剔透的轻盈与精细。 上等藏品。 “老板,您看看值多少,我有钱了再赎回来。” 小姑娘急切的声音拉回老板自我沉浸似的喜悦之中。 老板收敛了心底的喜色,看向面前清瘦的身影,她急需用钱,想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他咳嗽两声,倒也没有说假话,给了小姑娘一个非常高的价。 “孩子,典当期限最长半年,若你半年后没来赎回,便是绝当。” 十八岁的湛云清脸色有些苍白,攀在台柜上的手抓紧泛白,最终点头,“那就半年,老板您一定要给我留着。” 陈贵半眯着眼,想起那位老朋友找到他说起这件事来,隐隐透出的内疚。 老板做这行当,是兴趣所致,遇到喜欢的当做珍品收藏,其余的按照行业规矩,该出的就出,从来都十分随性。 可是那个女孩,让他留下了一生的愧疚,也成了他离开这个圈子的引线。 半年后,那女孩并没有来。 老板不知为何心里有丝惋惜,但随即就决定自己收藏这对金钗。 大概一个月后,那个女孩在一个雨天再次闯了进来,“老板!” 女孩身上穿着依旧朴素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休闲裤,鬓发湿润贴在一张鹅蛋脸上,漂亮的一双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色。 老板眯了眯眼,是那个名字很好听的小姑娘,湛云清。 沈满知打断陈贵,“老板赎回给她了吗?” 陈贵轻叹,“没有,约定到期后,老板将这对金钗收藏了,大概半个月后,有一位先生来买走了,所以湛云清来赎回的时候,金钗已经不在老板身上了。” 沈满知蹙眉,“老板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卖给别人?那人又是如何知道有这一对金钗的?” 陈贵看向她眼底的诧异,露出一丝不忍,湛云清这个人他也查过,是沈家夫人,也就是沈满知生母。 他和沈满知有一样的疑问,老朋友知无不言地告诉他,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 十八岁女孩花费黄金万两、奔波数月,为已故科研父母,证明清白,典当传家之宝凤凰金钗,收集证据最终平反,其中艰辛,外人只略知一二。 湛云清没能如约前来赎回旧物,听老板说已经将金钗卖出去了,跌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沈满知心口一窒。 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和情感触动,不知为何,一提及母亲,明明只有三岁那年极短的记忆,却仍然难掩那股因血缘关系牵扯起来的七情六欲。 撕心裂肺太过了一点,湛云清那样娇养长大又被现实折断羽翼站起来的的美人,伤心起来比撕心裂肺还要让人觉得心疼。 老板实在不忍,走上去扶起小姑娘,“孩子,你已经为父母证得清白了不是吗?有些事就忘在过去,有些东西,该弃则弃。” 他话里有话,湛云清抬眸,眼底盈盈一汪水泽,滑落脸颊。 “清白?” 湛云清嗤笑两声,那种还略显稚嫩的脸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冷静,“不过是他们摘清了自己的嫌疑,没有再阻拦我罢了。” 她死死盯着老板的眼睛,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人,“他们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连唯一的遗物也要从我身边拿走,我要如何说服自己为他们证得了清白!” 老板身躯一震,头一次在一个小女孩眼里看到了穷途末路的疯狂,心头涌上无尽的愧疚之意。 半个月前,一位先生找到他要买一对金钗,老板本意并不想卖,因为他不太缺钱,当做藏品也算是一种享受。 但是他只有一条命。 沈满知惊出一身冷汗,从陈贵叙述的往事中回过神来。 陈贵看她脸色不对,替她说出了结语,“有人故意买走了那对金钗,而且是在……湛云清约定期限赎回金钗的半个月后。” 若不是老板心软,含沙射影地告诉湛云清另有隐情,她只会觉得天意弄人。 可事实确是,在约定期限的那一个月内,湛云清根本没办法离开那个地方,他们趁此机会买走了金钗,制造她与金钗无缘的假象。 沈满知沉下心来,挑出其中诡异之处,“如果只是一件贵重遗物,何为要设计得这般缜密?” 陈贵深吸一口气,“那对金钗合在一起,最粗的连接处,有一个卡扣,只要将凤凰首尾旋转到合适位置,其中一支金钗便会自动打开,里面可容纳一指长的蜷缩的纸条。” “里面有纸条?” “我那朋友说,当时他对这金钗爱不释手,有天突然看出了端倪,但是一直没找到何如打开,后来便被那位先生买走了,他后来想起这件事,直觉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满知突然想起来,湛云清戴着金钗的照片,是她婚嫁那年,左右侧发髻两支凤凰金钗栩栩如生。 又是何原因,那对金钗回到了湛云清手里,如今重现于世,又被夺走? “当年买走那对金钗的先生,我那朋友还记录在册,但时隔二十多年,找起来非常困难,”陈贵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想查这支金钗,却受到万般阻难,可他们明显没有想要我的命,还记得我留在店里的那副画吗?” 指鹿为马。 沈满知点头,“槐城最具权贵的人?” 陈贵聪明,留下的线索自然也要让她能看得明白,“姓秦,结合当年那件案子,发生在槐城,只有槐城秦家嫌疑最大。以他的身份,不敢随随便便要了人命,排除走黑路的人和秦家三爷,那便只剩秦显国和秦显和两兄弟。” 又是年轻人在海外买走了这支重现的金钗,唯有年轻一辈。 所以陈贵怀疑秦宴风也算是合理。 沈满知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陈贵直指要害,“他们现在又要夺回金钗,以你这么聪明的头脑,必然知道为什么。” 那对金钗回到湛云清手里显然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秘密。 夜深寒重,屋内烧了壁炉,但沈满知仍然浸出了一身冷汗。 她想要找这对金钗,仅仅是因为这是母亲湛云清的遗物,就像当年湛云清一定要赎回这对金钗一样。 可她们都没想到,这其中竟然另藏玄机,似乎可以窥见惊天秘密。 对方以为她们要重查旧事,反而先着急暴露了自己。 湛云清的死不是意外,她重新拿到这对金钗时有没有怀疑过?又是什么时候被对方知晓识破她的怀疑,最终死因成谜? “小霸王,你还好吧?” 陈贵站在阳台关上半掩的窗户,回头看到沈满知脸色一片苍白。 这人经常去他那儿淘些贵重玩意儿,连家底都差点给他掏空,可窥见了那些往事,又觉得这只小霸王挺可怜。 沈满知站起身来,平复了一下浮躁的情绪,没计较他的称呼,“那支金钗,若不是沈珞拿去典当,我也不会追问,便也没有那么多旧事翻出来。 若是我母亲并没有任何怀疑的对象和留下秘密,他们断然不会这么着急买走金钗,另一支金钗,可能并不在他们手中。” 因为只有两支金钗在合适的卡扣点,才能打开其中一支金钗的内部取出东西,他们无法得到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不愿让她这个后人得到。 那么,湛云清一定是知道什么,当初重新拿到那对金钗便已经有了怀疑,但由于某些原因,她无法再趟入这浑水,无法自救,便只能想办法隐藏秘密。 可是,很不幸,还是被发现了。 陈贵用那双苍老又精明的眸子看向她,似乎是怜悯,又什么都没有,“其实老一辈的事,老一辈便解决了,你何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担着?” 沈满知隔了几秒才慢慢抬眸,“她用了几年,耗尽金钱和时间,以为为父母证得了清白,到头来,没想到还是因此丧了命。” 陈贵看着她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眉目间已然是一片冷色,唇边却勾出一抹玩味儿的笑,“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是挺好奇这件事的。” 陈贵微张的嘴最终没有劝说,有些人表面上和你随和惬意、谈笑风生,实则真话全藏在玩笑里,比如沈满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祖宗你行行好 沈满知离开别墅后,开车去了一家公立医院。 夜间的普通门诊依旧人满为患,沈满知坐在长椅上,等门诊的护士终于忙活过来后,才招呼她进去。 “你这伤口裂开几次了!” 小护士揭开沈满知腰背上的纱布,看见横在美背上的血腥刀痕,她惊讶道,“怎么伤的,这么深……” 沈满知趴在里间的床上,下面铺着一次性医用纸垫,她微微眯眼,“麻烦你了。” 小护士看她不愿意多说,便低头认真处理起伤口因撕裂渗透出来的血痂。 从医院出来已经十点了,沈满知穿着外套,立领遮住下颚防风,走到旁边一家便利店打算买包烟。 瞥到柜台上五颜六色的糖果时,视线凝了片刻,她从兜里摸出一张红票,要了一包女士香烟。 老板找补,她也没数就揣进了兜里,走出去十来米了又返回来,指着柜台上的糖塔,“拿条糖。” 老板旋转了一圈糖塔,“啥味儿?” 沈满知舌尖滑过犬齿,“粉色那个。” 槐花桃子味。 沈满知回酒店没多久就有服务员过来敲门,她刚换下衣服准备睡觉,披上外套走过去,就听到一个欠揍的男人的声音。 “祖宗!” “……” 沈满知放在门把上的手微顿,突然不是很想开这个门。 外面的人没被邀请进去,于是好生好气道,“祖宗,想见见你……” 沈满知穿好外套,勾着唇嗤笑一声,拉开门,男人靠在门上没站稳差点摔倒。 看到女人半眯着眼冷淡的神色,池慕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站直,咳了两声,“晚上好。” 沈满知抱着双臂倚在一边,“见到了,可以滚了。” 池慕把住门,不让她关,“我们谈谈?” 沈满知睨他两眼,抽走房卡反手关上门。 池慕眼皮跳了两下,扬头往房间里面看了看,“外面冷,为什么不进屋?” 沈满知走在前面,“已婚”两个字在喉间终究是落了回去。 “懒得和花花公子传共处一室的绯闻。” 池慕:“?” 明亮的小厅,沈满知搭着经理亲自送过来的毛毯,搭在沙发上的手撑着下颚,尽量挺着身子不往后靠,不然明天还要去医院处理伤口让小护士一惊一乍的。 池慕让人送了点甜品过来,看着无精打采的女人,“见你一面可真难,要不是我那位懂事的经理说你来店里了,我还在家里听训呢,你知道的,我家那头老子隔三差就拉着我说传承家业的事,非要我关了那扶不上墙的破戏院……” 沈满知有点疲惫,懒得听他胡扯,“说重点。” 池慕立马把编好的借口丢一边,言简意赅道,“元宵有场演出,我需要你。” “我并非专业出身,你找前辈们更合适。” 池慕挠头,“老角我也请了,不止一场,我还需要宣传,两年前要不是你,我那戏院早该关门了,再说了,你大学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别谦虚了!” 怕她不同意,池慕好看的眉目皱得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祖宗,你行行好,就一场,你忍心看老头子关了我的戏院吗?” 沈满知看着这个比她还大一岁却孩子气十足的纨绔太子爷,没着急应下。 她曾经和周觅开玩笑说,早些年砸了处戏院,砸出名声来了,人家给了个 后门走,这往上凑的就是池家小少爷。 池慕虽然也是混在一圈二代中吃喝不愁,却唯独对戏曲成谜,因为他的身份,前来捧场的数不胜数,但是小少爷反而不喜欢这样的吹捧,他是真的想要这门国粹发扬起来。 听戏、找角、演出,花费大价钱建戏院组队,可前来的除了三五个诚心的专业学者,要么就是来攀附的,或者一些异性使美人计接近的。 小少爷哪能让这些人玷污了啊,关上门独干,派人去戏曲学院找新人,请名角教学,亲自把关演出的观众资格,非粉勿进。 这样一来,来求学的人、看的人自然也就少了,台上京腔唱调乏然无味,台下观众闲散寥寥数几。 没名角专业度不够,没观众名声打不出去,成了想低调传承国粹的小少爷的心头刺。 直到有一天,戏曲学院招来的新人跟着名角学了半年,眼看着步入正轨要演出了,结果因为某些原因被学校给了处分,那段时间学校闹得沸沸扬扬,池慕考虑到名声问题,忍痛要暂停她的演出。 学院老师就是那个时候推荐了沈满知。 新人当然不服气自己学了那么久就要登台演出的机会被人夺走,演出前一天彩排,她带着几个朋友像是来找茬一般,围着已经换好戏服听老师讲戏的沈满知,口无遮拦地说她在槐城当落魄千金的事。 当时人不是很多,池慕刚好坐在最后面准备看彩排效果,听得不是很真切,只看到台上方桌边,懒懒撑着下颚、却细心听着旁边老师讲戏的美人,像是没注意到身后那群聒噪的人。 无非是年纪轻轻就学会夜不归宿、混迹夜场,嚣张跋扈目无尊长,几个人把一切那个年龄段让人厌恶的罪名往那个漂亮的美人身上贴去。 场上场下的人似乎都有些愣住,想要上前拉开无关人员,又想听听八卦,犹豫之间,就看到那个站在最前面口吐芬芳的新人推了一把沈满知的背。 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否则后果很严重。 众人只看到穿着戏服的女人站起身来绕过长凳,都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裙摆下的长腿干净利落地屈膝狠踢,将人踢出三米开外,裙摆垂落,身形却站得挺直,英姿飒爽。 那力道,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瞪直了眼。 池慕微微眯眼,这气场,和她要演的这出戏的角色简直完美贴合。 新人带来的几个小伙伴也膛目结舌,看看几米开外的姐妹,又看看面前嚣张跋扈的人,不知该作何抉择。 就这犹豫片刻,抑扬顿挫如高山流水般的唱腔响彻整个演出厅,台上青衣眉目坚毅傲然,激昂的细枝末节处又转向委婉柔和,眼波流转间,勾出那一丝丝沸腾之后的悲戚与共。 台上台下皆被震撼住。 池慕摸了摸下巴,预感他明天的演出绝对爆火。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视频就流传出去了,绝色青衣狠戾踹人,转身间又开嗓乍唱,一颦一笑,风华绝代,惊客四方。 打人不对,所以沈满知算是砸了池慕的场子,她自认有错,诚恳向教学的老师道歉,池慕为了留住人,亲自下场处理了这件事。 毕竟那个新人是因为名声问题被劝退的,所以池慕顶着风险让沈满知继续参演,私下却一夜没睡查了沈满知在槐城的往事。 人有两只耳朵,却偏偏只能听见他们喜欢听的。 池慕庆幸自己当时堵住了耳朵,亲自去看了看擦,才短暂地留住了这朵娇艳玫瑰。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恋爱脑啊 池慕看着沈满知困乏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有赶人的意思,他挨着坐过去求人,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就听到她冷冷的声音。 “离我远点。” 池慕半蹲在地,没蹭上她半分,俊俏的眉眼耸拉下来好不可怜。 “祖宗,知姐,我的好姐姐~” 沈满知听得皱眉,“我没时间。” 池慕急切道,“还有半个月!足够你排练了。” 沈满知坐直身子,收起毛毯,“我有别的事要忙,半个月我做不到。” 池慕拉住她手上的毯子,小狗似的眼神看着她,“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有天赋,又扎扎实实学了两年,老师傅都夸赞你……” 沈满知把毯子留给他,往外走。 “知姐……” 池慕想跟着进电梯,被沈满知拦着外面,“池慕,我将近两年没碰戏曲了,没办法对你的演出负责。” “可是你当初也只排练了一个月就参加了我的首演……” 电梯门无情关上,池慕站在外面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等着人回来了,结果就被拒之门外,真气! 彼时槐城。 易文疏办完事回医院,路过隔壁病房看了眼,已经空了。 小护士端着药从旁边出来,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易文疏挑了挑眉,踱步进去。 某人正躺在床上拿着本书,屈着腿,也没穿病服,就一身黑,垂眸低首,随意又慵懒。 “她走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秦宴风修长的手翻过书页,仿佛看得很认真,没理会他。 易文疏关上门,瞥了眼柜子上没有没有换的药物。 “那天下午在崖香茶楼的也是她对不对?” 他也不指望秦宴风回答,接着道,“以她的能力,在那样的情况下,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如果她不想被你认出来,完全可以自损八百逃出生天。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你,如今这一走,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给人一种因身份暴露不得不走的猜想。 易文疏的语气里甚至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动了情的人,竟也能亲手放掉。 “欲盖弥彰?” 易文疏隐约听到他从喉间发出一声笑。 “她本来就是要走的,无关身份问题。” 秦宴风无意识蹭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微亮,国外定制送回来后,他戴上就没有摘掉过。 沈满知这个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个不喜欢归宿的野孩子,哪里方便,落脚哪里,但也无非就那几个地方。 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到沈满知的反常,只能尽量多留给她一点自己的味道,让那小白眼狼走了也不至于全然忘记他这个人。 易文疏心底轻叹,“她选择了你,根本就不怕身份暴露,阿宴,以她的能力,不想让人找到,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们结婚了。” 易文疏轻笑,“一纸婚约,你就能困住她了?” “不能,”秦宴风答得倒是挺耿直,“但至少有一层关系不是么?” “……” 易文疏被他无脑的样子气笑了。 秦宴风合上书,坐起身放下头枕赶人,“我要休息了。” 易文疏看到他放在床头那本书的封面,《爱的五种能力》。 眼角微抽。 他走之前实在没忍住对着床上那人道,“阿宴,你恋爱脑啊?” 易文疏走后,房间一片又重新静下来,只留了一盏灯。 秦宴风躺了会儿又坐起来,拿过床头的药撕开,撩起毛衣下摆咬住,面无表情地拿着棉签蘸上药膏往上涂,伤口不知何时裂开,有未结痂的地方翻着模糊的血肉,看起来有些狰狞。 处理好后,他丢了棉签整理好装药的铁盘,去卫生间洗了手重新躺回床上。 灭掉灯,脑海里又是凌晨沈满知抚着他喉结,问完那句话后,昏倒在他怀里的画面。 困住她,和折断她的翅膀有什么区别? 她不来,他便去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九十九斤反骨 大年初二,京城天晴。 夜里下了整晚的雪,白雪覆青山,又披上一层淡淡刺眼的光,让人抬头看一眼都觉得炫目。 沈满知在半山腰停了车,拾阶而上,抬眼便看到寺庙正门的牌匾,九卿寺。 彼时已是上午十点。 沈满知接过小和尚手里的香火,虔诚敬佛后插入香炉。 小和尚见她行完礼后,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这才有了些神采,不似方才的营业中,悄悄道,“师姐,师傅让你去后堂。” 沈满知撩开云母白大衣的宽大袖口,解下缠绕在手腕上的上等菩提佛珠,放在小和尚手里,“新年礼物。” 小和尚一双眼眶眼眸弯起,接过礼物道谢,又忍不住凑近几分,“师姐,你昨天没回来,师傅很生气。” 沈满知对他笑了笑,“无碍。” 她独自走近侧厅,放下身上的其他物品,脱掉大衣,一双白皙玉手浸入瓷盆水中,随后沥水擦干走进里堂。 雕花通顶柱,小小一方,灵位按照辈分有序排列,香火久续。 殿中有一蒲团,沈满知从一旁拿了香烛,穿着单薄的一身素衣站立躬身,又跪在蒲团上行礼,刚插好香烛,凌厉的教鞭带动空气的声音从身后甩过来。 她站着没动,硬生生抗下这一鞭。 又是一鞭,反方向斜甩在单薄的背上,若是掀开衣服能看见破皮的红痕。 第三鞭,沈满知屈腿跪在了蒲团上。 “我当年收你为徒,就告诉过你,规矩不能忘,你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听着老人沉稳冷静的声音,沈满知连颤都没颤一下,语气随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话音刚落,又新添两道,惹得一声闷哼。 唐老站在她侧后方,手中尽管收了力,脸上却始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 “两个小时后再起来见我。” 旧伤加新痕,背后开始如燎火一般一直蔓延到心口,再游走至全身。 沈满知闭了闭眼,痛楚如电流加持,她却并无半分疼之色,细看竟是酣畅淋漓的快感。 唐老丢掉教鞭,走出里堂在瓷盆中净手,走到中堂看到小徒弟脖子上戴着一串新的佛珠,扭头朝山上去了。 屋内的人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虎皮毛毯,提着手袖露出一截皓腕,正在往温茶的炉子里添火。 听到唐老走进来一声叹息,司佲垂眸沏茶,“下手轻了?” 唐老在小桌坐下,方才在寺中里堂冷沉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忽略掉他的玩笑,“大年初一祭祀先辈是规矩,她前几年都没有缺席,唯独今年。” 司佲往后轻靠,一双薄情眼冷清淡漠,不疾不余道,“规矩是人定的,您明明不想惩罚她,却还是拿这事儿做文章。” “她昨天戌时到的京城,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唐老端起面前的茶,掀开杯盖半掩着去掉浮茶,“她近两年状态都很不对,特别是一个月前来那次,满身的戾气都懒得掩饰……” 唐老走了下神,轻叹道,“我怕她太极端,有点规矩还能管着她一点。看着挺乖的一个孩子,身上却有九十九斤的反骨,您待会儿帮我去看看,免得她在这儿待两天又被我气走了。” 司佲抚着腕上的佛珠,声音很轻,“她这次,不会走了。” 两个小时后,司佲操纵着轮椅从前厅到后院的房间去,房门半掩,他进去得无声无息。 沈满知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棉被,素袍半褪在腰间,深红色刀疤叠加鲜红渗血的鞭痕,在薄而细的美背上肆意横行着。 听闻门开的声音,她手腕转动,掀起腰间的素袍裹至肩颈,遮住每一寸雪白的肌肤。 “抱歉。” 司佲就在门口,视线落在她已经穿上衣服的后背上,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半分避嫌的意思。 沈满知扣好身前的纽扣,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深沉如灵泉之水的黑眸,“确实不太礼貌。” 司佲搭在腿上的双手交握,眼底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章 挂名夫妻也值得你相信? 沈满知勾起垂落的发丝顺在耳后,看着司佲操作着轮椅往里移动了一些,将手里的玉清色小瓷瓶放在了柜子上。 瓷瓶只有男人拇指大小,小巧玲珑却功效极大。 三年前也是这样,司佲拿着手里的瓷瓶亲自为她处理伤口,冰凉透骨,可那些伤口也明明是因为他造成的。 记忆如潮水翻滚而来,沈满知移开视线,往上提拉着被子到身前,她坐在床上伸手推开靠墙一侧的木窗。 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艳,映入眼帘。 沈满知斜靠着墙,手肘搁在窗上撑着侧脸,看向窗外,一句“谢谢”回得漫不经心。 今天天晴,无风,室内门窗打开,也不觉冷。 司佲眼眸微动,上一秒还是那人精致清冷的侧脸,下一秒就是窗外艳丽的红色腊梅,人比花娇。 “若是昨夜回来,也不至于遭这种罪。” 沈满知伸长手臂勾了一枝腊梅,不甚在意,“夜里上山太危险,我惜命。” 司佲不动声色看向她微微前倾的背,任何人说自己惜命都正常,唯独除了她。 “你若是惜命,就不会轻易把身份随意暴露给别人。” 沈满知夹着腊梅的手指微屈,折断。 雕花窗外白雪红梅,她慵懒轻笑,发丝拂过侧脸,“他不是别人,他是和我是一起领过证的夫妻。” “嗯,”司佲点点头,“挂名夫妻也值得你相信?” 沈满知微滞,这个“挂名”好像还是她亲自和司佲说的。 司佲看着她的神情,接着道,“还是说,不告而别的那种夫妻,能让你毫不顾虑地把命交到他手上?” “啧,”沈满知觉得头疼,眼睫轻颤,细看却是冷厉的神色,“先生什么时候安排人在我身边了,怎么那晚在十里洋场冷眼旁观、不出手相救?” 她说完这句话,空气中像是黏上一股胶感,气氛莫名地凝固起来。 司佲这样的人,浸淫在上位者的名利场中快要二十年,一句话里有百八个心眼子,和他交谈,得斟字酌句,才能明白他要说什么。 要么和他一起大言不惭地鬼话连篇,要么答非所问装傻狍子。 沈满知就不一样,非得往他枪口上撞。 司佲突然笑了。 若是只看皮囊,当真是翩翩公子如玉仙骨,可当真扒开他的心,却是黑色。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凭你的能力,还搞定不了那群花架子?” 沈满知撑着下颚,他管那群秦显和花钱雇的打手叫做花架子。 她垂眸,撕掉手中腊梅折断处的刺挠,“再完美的局,有了叛徒,都是死局,既然如此,我相信我的枕边人,有何问题?” 一阵风穿堂而过,打破了原本的胶凝的气氛,再次变得冷清。 司佲眼里的神色变得浓稠,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叛徒”二字。 “怀疑谁?” “上次是跟踪夏如宾制造事故,这次在十里洋场,他们精确知道我的每一处位置,”沈满知眉梢微挑,“我接粼江的任务,知情人除了你,还有谁需要我说吗?” 司佲没回答她的问题,“若是出了叛徒,跟踪夏如宾那次,按照你说的第二种原因,对方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并且知道是你出任务,所以在g216国道布置两年前的现场,引重要人质入局......” 他弯了下唇,“所以,你是重要人质吗?” 沈满知微抬眼睫,戳破局面之后试探来得很直接。 静默几秒,司佲先给了台阶下,“还是说,他们也只是怀疑你?” 沈满知掀开被子,一身水青色素袍垂至脚踝,她赤脚落下,踩在厚绒的地毯上,“怀疑我的也不止他们。” 司佲随着她走近缓缓抬眼,面前落下阴影。 沈满知俯身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初雪佳人盈盈一笑。 “司佲,你想试探我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谈及他,你生什么气 沈满知可以真假参半地与他周旋,也能出其不意地打直球。 “你是想让我亲口承认自己是人质,还是想知道,我与户口本上那位的感情深浅?” 习惯了别人一味地臣服,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司佲却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满,那双淡漠的眼只静静看着她。 沈满知说这话,就和她说自己惜命一样,一分是装出来的正经,九分都是假意。 “我对前者并不感兴趣,至于后者,”司佲搭腿上薄毯间的手指微动,单手操纵着另一边的扶手后退,“我并不觉得,一个不惜命的人,会对什么人有感情。” 沈满知听得笑了,手上的腊梅香气袭人,像是浸染着她身上的味道,萦绕在两人周围。 她回过身走到窗边,折断几支探到窗边的腊梅。 “你如何就觉得,我对他没有感情。” 司佲看着她的背影,素袍不厚,有淡淡的血迹渗透,她动作间向来随心所欲,不顾其他,像是不知疼痛。 所以每次受伤,她都习惯随意处理,草草了事,也因此早些年,肩胛处被刺进带毒铁签,留了疤痕无法消除,她纹了一枚弯月。 他身上松山白雪的清冷气质流出,像是在讲故事,起伏平稳,“有些人活在世上没有希冀、没有信仰,不知为什么而活,觉得自己有九条命似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终于命数耗尽,像是来人间白走一遭,便要入地狱。 但若是有了牵绊,千疮百孔之后的心又开始鲜活起来,便舍不得了。” 故事主角是谁,显而易见。 “昨天十二点之前,你明明能赶回来,却去了其他地方,那晚受了重伤,今天又心甘情愿受罚,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鲜活起来的状态,你若是对他有感情,何必伤害自己的身体,把惩戒当做享受?” 沈满知也不恼,不知从哪儿扯下一根绸带,将几枝腊梅捆住系上漂亮的蝴蝶结。 “既然那么笃定我对他没有感情,”她反客为主,像是引猎物入陷阱的狐狸,眼尾轻勾,“那我谈及他,你生什么气?” 生气? 司佲浅浅勾唇,“对他,还不至于。” 沈满知走过来,将刚刚遗落的一枝放在他手里,刚刚的试探与城府恍惚间已然消失。 她轻声叹息,“先生这话题倒是转移得不动声色。” 从她问出那句试探的话开始,司佲就扯向感情这事,聊得深了,便会不欢而散,下次再回想起来纠结这事儿,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她一个编外人员,谁能信? 她疲于应对,索性挑明了,“关于叛徒,是你粼江内部的事,你不想提,我也没兴趣知道,若是我下次抓住了,我亲自解决,就不和你报备了。” 沈满知抬眸间尽是淡漠和薄凉,走出门外,冬日暖阳瞬间将她裹住,和刚刚在室内的寒气入骨相比,恍如天堂和地狱。 司佲转过轮椅,本来淡漠如水的一双眼睛看着那道倩影,晦涩不明,像是有什么浓稠的东西快要溢出。 等沈满知转过身,那双眼睛又恢复冷清的模样,好似瞬间变换,让人觉得是错觉。 “先生不如亲自敲点一下那位吃里扒外的家伙,让他别再舞到我面前。” 她说完就往外院走去,踏出门槛,转角便不见了身影。 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懂分寸,知道他不想谈粼江有叛徒,便耐心和他扯感情的事。 耐心告罄,她便直接向他挑明目的,知道“叛徒”可能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刨根问底,给双方留有余地又不会让自己妥协。 司佲良久没动,腊梅躺在手中,是她折下的第一枝,花与美人最为相衬,凌寒独自开,傲立在寒冬。 仿佛还混合着女人身上的淡香,太浓烈的味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满知拿着一束腊梅走到前厅,在角落的台面上找了个花青色瓷瓶插上。 转头看到老人端着一个托盘,将一个大号瓷碗和勺子放在桌上,然后提着火炉上的水壶走到案台边泡了一杯茶。 像是没看见旁边杵着这么大个活人。 沈满知隔着半个客厅,好整以暇地看着老人坐下摆棋。 “怎么还冷暴力呢师傅。” 唐铎低头摆弄着棋盘,并不看她。 “别叫我师傅,我没有需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徒弟。” 沈满知弯了弯唇,走到餐桌边倒了一杯水。 唐铎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待会儿谈到一半别说自己饿了。” 她抬眸,看到那白瓷碗里圆滚滚胖乎乎的汤圆,心里泛起一丝柔软。 司佲坐着轮椅从后厅到前院,就看到客厅这副画面。 沈满知坐在餐桌低首安静进食,纤纤玉手与瓷盅细碗相衬,素颜雪肌,最为干净透澈。 老人在窗沿下席地而坐,手边一盅棋子,与自己对峙较量着。 三年前,也是同一幅画面。 只是那个时候,沈满知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女孩,浑身是刺。 轮椅是智能电动的,只需一键按钮即可出发。 唐铎听到声音探头,看到从前院进来,坐在轮椅上的司佲,眉心几不可见地跳了两下。 沈满知则不为所动,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愣了下,咬着一块硬物。 吃掉包心,她低眸一看,是面值一角的硬币。 司佲转到唐铎面前,倾身从桌面上的白盅里执棋拦住盘上黑棋。 唐铎和他交了两手,没忍住抬眼看向他被毛毯盖住的腿,然后视线落在年轻人的脸上。 司佲落棋不语。 几分钟后,黑棋节节败退,白棋杀出重围,逆风翻盘。 唐铎将手中黑棋落回盅里,笑道,“到底是年轻人,思维、反应都是上乘,我这老年人是赶不上了。” 司佲坐直,看向窗外被阳光笼罩的耀眼白雪,“青出于蓝胜于蓝,您心里应该高兴才对。” “若是听话恪守规矩便罢了,就怕任性偏执,入错了道。” 唐铎已年过花甲,又常年在香火庙的山上,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厚重的规劝感和脱俗之外的点化。 沈满知放下瓷勺,静静听着他们话里含沙射影地谈论自己。 绿金雀仿佛寻声而来,多日不见,破窗而入也要停在司佲的肩上。 “一成不变地恪守规矩,只会限制自身发展。任性偏执,也只是想要自己的一片旷野之地,您只需护着她就好了。” 唐铎答得随便,“我老了,护不住。” 司佲偏头,躲开绿金雀的亲昵,和老人对视,勾起轻笑,“那便换个人护。” 唐铎手指微顿,眉梢上扬。 司佲走后,沈满知才起身收拾着桌面,“与虎谋皮,他日亦为虎所嗜。” 老人轻哼一声,“出去两年,偷偷恶补了九年义务教育?” 沈满知没有反驳,走到火炉边坐下取暖,“这不是刚刚学你们话里藏话么,我这叫现学现卖。” 唐铎又不是没听出来,她说的那只虎,指的是司佲。 沉默了几秒,他回道,“他说得没错。” “师傅说哪一句?” “有人护着是好事,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满知垂眸看着无名指的位置,前两天,还带着那枚婚戒。 她懒散应道,“您想让我进粼江?” 毕竟司佲最后那句话,潜台词不就是在说,她沈满知没靠山,除了唐铎一个花甲之年的师傅,便是孤身一人,身后再无归途? 唐铎之前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司佲不愿意把他这顽皮徒儿纳入旗下,时隔这么久突然茅塞顿开。 “是你不想归编粼江,而不是司佲不想收你,对不对?” 沈满知敛去眼底情绪,抬眼已是笑意,“我的命,不交给别人。” 唐铎看着她微愣,明明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可那块始终搁在胸口上的石头却终于落了下去。 他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那小子对你怎么样?” 沈满知挑眉,“谁?” “还能有谁,凭着一纸婚约就把你要去了?” 老人的话里似乎藏着几分锋利的不满和敌意。 说她户口本上那位呢。 沈满知靠在软垫上,往身后蹭了一把,略微湿润,“挺有礼貌的。” 唐铎看见她的动作,脸色微沉,草草了事,结束了话题。 沈满知走之前问了他一句,“先生那腿,几级伤残?” 唐铎这下是真的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明明不到三个小时前,叫司佲帮他去看看沈满知时,那人还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谁知道突然就坐上轮椅了呢。 另一边,刚坐着轮椅的人离开了别苑,阶梯下有人在等。 是司佲的保镖。 保镖正想扶着人下来,司佲终于不再装懒,撩开腿上的毛毯起身,拾阶而下,手里勾着一枝腊梅,音色浅淡,“回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衣颜值天花板 京城一处梨园,还未走近便听得那小女子悲戚的哭腔颤音,勾着听客的耳蜗让人忍不住动容,驻足良久。 一曲毕,戏台上的师傅正在给样貌姣好的女孩指导,台下零零散散坐着剧组工作人员,等着收班回家。 “这女孩功底不错,才来半年,池少爷就让她上今年元宵的剧场了,还是这场戏的重要角色之一。” 坐在最后面等下班的两人边看边唠嗑。 “隔壁戏曲学院出来的,专业功夫当然扎实,不过要我说,这也比不上人家从小就学习京剧或者天赋极好的人,大家都碍于池家的名声,来捧个场,当真以为这千鹤梨园比得上专业戏班子,能蹦出什么彩头来?” 年轻人吐掉瓜子皮,不屑道,“不过是资本家拿钱买开心罢了。” 刚才夸赞女孩的中年男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拿着老板工资,还敢这么说,不要命了!” 那人嘿嘿一笑,举着手里的工作证,“我剧院兼职,做完这场就跑路。” “那你不知道也正常,”中年男人看了眼时间,“千鹤这处梨园,说是富二代少爷砸钱造就的倒也没错,当初老班底的名角请不来,新人质量也参差不齐……” “就池家这背景,还请不来?” “池少爷请人的时候没说自己的身份,他当时心高气傲,一心想要组建一个全新的班底,结果也确实不景气,后来有次演出,一位十九岁的小姑娘突然间爆火,饰演的青衣角色撑起了首场演出……” 年轻人马上接过话,两眼微睁,“你是说,京剧圈中颜值天花板的那位青衣?” “戏里戏外都是天花板,可谓是惊才绝艳,”他说起曾经带火千鹤梨园的旧人,也忍不住有几分感慨,“那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报道和宣传,都是那位年轻姑娘。” “后来呢,”年轻人追问道,“怎么没用再听到她的消息?” 他耸耸肩,回想起当时的状况,本应该乘热打铁巡演,各家媒体连宣发都给团队写好了,结果少爷风轻云淡道,人家是被拉来临时救场的,就那一场,各家媒体悻然离去,后来热度便散了,只有圈中人还有印象。 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只听闻有这件事,但圈子里倒没再见过,可惜了……” 中年人却对他神秘一笑,“自那以后,池少爷和那姑娘便成了好友,有消息说,那姑娘昨儿回京城了,池少爷连夜去找人嘞!” “哦?” 年轻人往台上看去,用眼神示意道,“少爷难不成想让台上那小姑娘挪位儿?” “这可不兴说啊!”中年人摆摆手,用手掩嘴悄悄道,“顶多替换元宵这场。” “可元宵这场才是重头戏啊……” 两人聊到兴头上,根本没注意身后角落里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的女人,搁在腿上的手机正在录音中。 一个小时后,台上终于完活儿。 依琳对老师躬身道谢,虽然来了梨园才半年,但老师傅们都教得很用心,最近要演出,才开始排练节目。 刚刚在台上还是有些细节没把握好,老师耐心教了好久,她有些过意不去,漂亮的一张小脸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楚楚动人。 从后台换完衣服拎着包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依琳双手合十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正要往前走,身后有人叫住她。 依琳蹙眉,“你是?”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摘下头顶的帽子,细看竟有几分熟悉。 女人朝身后的梨园看了一眼,“我以前也是千鹤的主演。” 依琳唇角微动,想着应不应该叫一声师姐。 女人对她微微一笑,“知道我为什么离开这里吗?” 依琳抿唇摇头。 看着那双仍稚气未脱的眼睛,干净又透彻,女人眼底流露出一丝讥笑,“因为没背景,被人抢了主演。” 她转过身勾唇轻笑,身上一股阴凉的气息,让依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本应该是属于我的荣耀时刻,带着千鹤出圈的人也应该是我,凭什么让她一个临时替演抢了去!” 依琳这才听出来她说的是哪件事,剧组里待久了都会听说这位惊才绝艳的前辈……虽然只演出了一场,但也是梨园的前辈。 可是她闻言还是忍不住蹙眉。 女人突然转过身看着她,眼里渗着怜悯地笑,“现在轮到你了,小青衣。” “你……什么意思?” 女人把手里的录音递给她,非常期待她脸上的表情。 【…… “少爷难不成想让台上那小姑娘挪位儿?” “这可不兴说啊!……顶多替换元宵这场。” ……】 果然,听到这儿,依琳脸上突然煞白。 在女孩脸上看到了令自己满意地神情,她语气轻缓,“被取代的滋味儿挺不好受的,特别是她夺走本该属于你的掌声时……就很过分了。” 依琳握着单肩包的手收紧,“你想做什么?” 女人循循善诱,“你刚刚也听见了,池少爷已经去找过人了,元宵这场首演本该是你的,你想拱手让人吗?” 依琳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答案,女人笑了笑,手里躺着一枚u盘,“我这里有份关于那个人的资料,你可以看看,绝对让她无法抢走你的角色。” 依琳没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当初也是污蔑她的……” “呵,”她冷笑一声,朝女孩示意手里的u盘,“你不信可以看看,我是不是污蔑,两年前被抢了角色因为太急于辩驳,没有准备好证据,让她得逞,这次不一样……只要你坚决不同意,再把消息放出去,她不可能抢走本该属于你的荣誉。” 依琳眼里似乎有些动容,想起在学校里三年日夜坚持苦练的基本功,明明那么努力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被老师引荐到千鹤,在梨园半年的辛苦…… 师傅说,元宵首演,老板请了圈内名师以及京城一些名门世家来品戏,这也是她出圈的机会。 女人已经看到女孩眼底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把u盘放在她手心,温柔道,“别犹豫太久,毕竟,池少爷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可是两年前名动圈内的那位青衣……而不是一位新人。” 依琳心口狠狠一震,抬眸看向女人脸上讥讽的笑。 目的达成,女人扣上帽子走了。 依琳站在原地久久未回过神,垂眸看着手里的u盘,像一块烫手山芋,又像是救命稻草。 ———— 槐城。 秦宴风从蓝湾别墅区驱车出来往北区驶去,车载蓝牙播放着电台点读,他伸手关掉。 老爷子问起沈满知怎么没一起回来祭奠先祖,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沈满知留在蓝湾的东西,倒是一件没拿走,枫桥郡也没回去过,他只能扯出一句病重出不了门。 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催了两句孩子的事,秦宴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应了两句,惹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你俩但凡有夫妻之实我都不会催!” 秦宴风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亲爷爷逮着往心眼里戳。 “我老秦家的男人个个身心健康,你要是清心寡欲技术不行就别耽误人家女方,赶紧离婚算了……” 黑色大众驶进十里洋场深巷,秦宴风提着副驾驶的猫粮下车,寻着上次那条路走了一截,能不能遇见那只胖橘纯属碰运气。 “爷爷莫不是忘了秦家规矩,除非丧偶,不能离婚重娶。” “……” 老爷子一时无言,竟不知要如何反驳,反应过来有些意外地看着高大的孙子,“你没有离婚的打算,是准备和她谈恋爱?” “两码事。” “” “喵~” 旁边一处草丛钻出来一只圆滚滚的橘猫,用鼻子嗅了又嗅,确定是好人之后便熟练地蹭上男人的手心,喵呜喵呜叫着。 秦宴风倒出一小盒猫粮在旁边,顺手摸了一把圆滚滚的脑袋,看着它吃了会儿便直起身要走。 胖橘朝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猫粮,似乎在抉择,也不过片刻,它就低头继续进食。 秦宴风垂眸看了它几秒,抬腿离开了。 十里洋场依旧格外热闹。 仿佛那晚惊险刺激的死里逃生,只是黄粱一梦,那个回握他的手,放心把命交给他的人,好像还在身边一样。 行至深巷最中心,混杂着脏乱差的设施设备,秦宴风径直上了二楼一处清吧,往里走到吧台点了一杯薄荷冰,送到角落一处圆桌,有个蜷缩在墙角带着衣服帽子打游戏的网瘾少年。 秦宴风在他面前坐下,等少年打完这一局。 少年声音淡漠,“换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所以什么算喜欢 秦宴风将一张机票叠着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惹来少年奇怪的一眼。 “封口费。” 少年冷哼一声,不屑道,“若是不信,出门右转。” 秦宴风垂眸点了一根烟,昏暗的灯光下衬得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多了几分冷厉,“除夕夜凌晨,你拿过一个女人的信息费,还给另外一方提供了监控追踪她。” 少年瞳孔微缩,心里涌起一丝警惕,与面前的人对视,“拿钱办事,我们不站任何一方。” 秦宴风夹着烟的手指在那张机票上点了点,“可他们不这么想,出事之前,都是利益关系,出事之后,都是穷途末路之流。” 他看着少年,突然勾出一点痞气的笑,“你的直系老板没和你说,做这行,要先学会保命?” 秦宴风的样貌通常给人的感觉是温润淡雅的,以至于时常会被人忽略掉那层疏离和淡漠,甚至藏着骨子里的狠戾。 少年突然坐直,看向桌面上的机票,犹豫了片刻,“我考虑一下。” “随意,”秦宴风站起身,“提醒一句,不出意外,明天他们就会派人来查。” 巷道里的胖橘已经嚯嚯完了好心人投喂的猫粮,窝在废纸箱旁边舔舐四肢,神色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眼睛突然一亮,支起身就跑了过去,对着男人的脚就是一顿乱蹭,“喵喵喵~” 秦宴风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头看了一眼。 “他刚刚联系人了,从拦截消息来看,应该是他老板,对方的信号就在槐城,我尝试追踪了一下,那小子反跟踪意识很强,借助周围的网络信号甩了很多尾巴,只追到对方大概范围.....不过,只要后续他们再联系,我这边就能锁定位置。” “估计他们短期内不会再联系,”秦宴风蹲下身,“先筛查一下这个范围内的人,注意一下有身份的,列一份名单给我。” 胖橘身上的毛发其实并不脏,甚至摸起来有些顺滑,估计以前是家猫,它仰头蹭着秦宴风的手心,像是在撒娇。 秦宴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 这场景几乎和除夕夜凌晨完全重合,只是那时候他没想过,来找的人,会是沈满知。 他走之前,胖橘围着他亲昵了好久。 常年养猫的人一般都惹得猫亲近,胖橘蹭了他两下,就跑了,家养猫,在外流浪骗吃骗喝可以,但久了不回家会被骂。 秦宴风站在路边抽完一支烟,从车上的储物箱里抽了一张湿巾纸擦手,联系人列表划拉到最后,沈满知的名字赫然在列。 虽然已经处理了手上抚摸过别的四脚兽的味道,但只只还是嗅出了同类的气息,以至于走向主人高傲的步伐,立即转了一百八十度走回了自己的窝。 秦宴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愣了几秒。 长相高冷实则软甜的只只,第一次对主人露出了不太想搭理甚至有点委屈的表情。 这种情绪放在人身上,常常被称作吃醋和占有欲。 秦宴风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倒了杯热水,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门,是他回国时候,闲来无事布置的私人影院。 他从影碟里挑了一张1942年的《卡萨布兰卡》,前一张是上午放映的《乱世佳人》。 沙发上还放着那本《爱的五种能力》,翻开了三分之一,正读到“述情”一章。 那天在医院,他挑破了关系表达心意,沈满知那句“这不是喜欢”,还历历在目。 所以什么算是喜欢? 之前在asp,周觅起哄让他打电话叫沈满知来接他,两人通话间正在极致拉扯之时,被另一道女声截断,沈满知下一秒便挂了电话。 他当时以为她有点介意,然而不是,她甚至都没有过问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表现得毫无兴致。 沈满知是个情欲非常寡淡的人,很少对什么提起兴趣。 所以,她也不会有那种所谓的占有欲。 说白了,沈满知对他或许没什么感情。 秦宴风看着荧屏里男女主角在酒吧相认的画面,无声地扯了下唇。 可是她身边异性朋友很多,年轻漂亮,清冷之中夹杂风情的妩媚感,最惹年下喜欢。 从回国到现在,都一直有人通过各种途径给他递消息,无非都是沈满知和其他异性同框的画面。 会在意吗? 当然会,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占有欲,就算不喜欢,但也是自己的人,不能让别人染指觊觎半分。 只是没立场没资格,便索性将那份情绪任其丢在角落,无人问津。 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份占有欲,是想触碰、想拥有、想得到回应,以往那些情绪便蜂拥而至,汇集在一起,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见她。 电影正演到男女主分别时,1942年最激烈的战争时刻,里克对曾经的心爱之人道,“伊尔莎,清高我并不在行,但也不难明白。在这疯狂的世界,三个小人物就别再计较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而现在,永生难忘……” 为了成全,他选择坦然退出。 秦宴风拿过遥控器关掉投影,心里无端蔓延出一丝丝无趣。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得自己体会,模仿不来。 秦宴风点开联系人列表,找到沈满知的对话框,信息还停留在一个周前的小年,叫她回老宅吃饭。 易文疏突然在这时来电。 “明天下午,大院的训练基地有场真人cs,听布置场地的负责人说,是秦倦组的局,另一方,你猜是谁?” 秦宴风退出两人的对话框,上次易文疏这样问的时候,是让他猜在骑射场看到了谁。 沈满知。 他眼睫微动,“谁?” “你太太啊。” 易文疏语气里含着有几分笑意,“我还以为她走了,是断绝了槐城这边的联系,再也不打算回来,没想到,走之前就约了局,这样看来,她或许真的不怕有人找她麻烦,难道她不是人质……” 秦宴风拇指转动着无名指的婚戒,突然想起除夕那天,沈满知站在秦倦房间门口,两人似是暧昧的交谈。 易文疏见他沉默,语气正经了几分,“阿宴,要留住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抓住她的软肋,就好比你以前对付那些人,这种事,你最得心应手不是吗?” 秦宴风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我没有要留住她。” 易文疏轻笑,“不是喜欢她吗?” “喜欢就一定要占有?” 被清心寡欲的人反问了一句,易文疏又被气笑了,“阿宴,你玩纯情那套啊?” 秦宴风站起身离开房间,只只抬头瞄了一眼又躺了回去,似乎还没消气。 他倚在吧台边拿了支猫条递过去,“是挺想的,但不是现在。”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大年初三,天晴。 秦倦踩着一双长筒军靴,挽着衬衣的纽扣,从楼上慢悠悠下来。 似乎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英俊的一张脸上满是倦怠。 直到看到客厅里的人才有了点精神气,“早啊。” 秦德扬腿上放着笔记本,低头处理公务,“十一点了。” “来了怎么也不让人上来叫我,”秦倦整理好衣服,任由领口随意敞开着,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下午两点才开始,睡到现在不过分吧。” 秦德扬对他这幅松散的样子懒得理会,“她除夕夜凌晨离开的老宅,这件事你知道吗?” “去哪儿了?” “回京城了。” 秦倦手上的动作微滞,抓住字眼,“为什么是‘回’?” 秦德扬合上电脑,终于抬头,“你觉得她约你,仅仅是因为她想和我们算旧街那笔账?” “她也可能是手痒了,”秦倦笑了,“我和她见面,没有哪次是心平气和的。” 秦德扬却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话松弛,艳丽的一张脸有着惯常的冷淡,“秦显和的人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在找她,她除夕夜走的,第二天秦显和名下的嘉和研究所就被曝出非法项目研究,紧接着就被带走立案调查。” 他看向倚在立柜旁边喝水的秦倦,狭长的眼尾轻勾,“在一切还未充分证实之前,除非上面下令,谁能带走秦家的人扣留近24小时不让保释?” “除了研究所的项目,还有秦显和投资的所有医疗项目,都被上面拿着调令亲自调查,”秦倦舌尖舔过舌根,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是沈满知做的?” 因为秦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他们也只是顺势而为在这趟浑水里搅了局,但让秦显和没有翻身的余地最终原因,还是上面亲自下的调查令。 “除夕夜凌晨,嘉和研究生疑似有人潜入盗走了某些重要文件,并且追踪到了北区的十里洋场,我派人去查了这件事,目击者都说没见过、不认识,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也只能算作猜想。 能一夜之间搬倒威望甚高的秦家人,恐怕是早就开始做局,背后也有比我们想象的、更大的势力,沈满知或许只是其中某个环节的助推者,任务完成,自然要离开。” “所以,你说她是回京城,而不是去京城,”秦倦终于抓住那个字眼,“是因为她完成了某种任务,要全身而退?” 秦德扬没否认他的说法,“现在的槐城对她来说很危险,她要是想全身而退,当初就不会同意和秦家联姻,走之前也不会约你今天下午的局,将自己的行踪再次暴露。” 秦显和虽然进去了,但他那些狗腿子还在,沈满知过来就是羊入虎口,她回来了不一定能离开槐城。 秦倦斟酌了几分,蹙眉,“没太明白。” 秦德扬好看的眉眼也似乎染上薄雾般的困惑,轻声喟叹,“我也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有没有可能,研究所被盗一事就是沈满知做的,但因为没有她的在场证据,她可以随便抛出诱饵撇清自己的嫌疑,所以就算回槐城,也根本不用担心,也算是变相的证明她没有参与秦显和这件事?” 这样的猜想似乎没有太大问题,可秦倦又觉得不太对劲。 “下午去训练基地,不如直接把人掳走算了,”秦倦见后厨的佣人将饭菜端上桌,从身后的立柜里拿了瓶红酒,“你别忘了,是秦显和那边先招惹的沈满知,她身后除了某股势力之外,身上必然还有其他秘密。” 秦德扬挑眉看他一眼,“别轻敌,她既然敢再回来,你觉得她会想不到那些人在槐城等着她吗?” 秦倦并没有把秦德扬最后的话放在心上,他从小就跟在老头子身后进训练基地,成年后入伍,年纪轻轻已然战绩不菲,自然对所有人都是傲慢之姿。 更何况,和沈满知交手两次,他也并未使全力。 下午两点,秦倦提前十分钟到了训练基地,练操上只有一支连队,并没有女人的身影。 两点二十,秦倦坐在看台的石椅上,两肘后撑,轻啧了一声。 不会被那女人放鸽子了吧? 他不知从哪儿要来沈满知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人还迷迷糊糊地回了个冷淡的“喂”。 “我说侄媳妇,你忘了今天下午约我做什么了?” 秦倦的声音带着一贯傲慢和轻挑,此刻还有些不耐烦。 他甚至都以为这人临阵脱逃不敢回槐城了。 沈满知扶着额头静默了两秒,看了眼时间,慢半拍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抱歉,等我半个小时。” 秦倦挑眉,“你在槐城?” 这话问得挺有意思,沈满知心底腹诽,“在。” 她披着单薄的毛毯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今天坐最早一班航班从京城回来的,来京尾补了个觉,就忘了这茬了。 “需要我让人去接你吗?” 沈满知躬身穿衣的动作微愣,随即轻笑,“怕我临阵脱逃?” “......” 秦倦看着场上训练的士兵,眯了眯眼,这么久没来,他甚至都觉得沈满知可能遇上麻烦了。 “有需要给我打电话,三点见。” 那边利落地挂掉电话,沈满知神色却突然冷厉了几分。 红色法拉利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穿梭,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沈满知往后靠去,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跟了许久的黑色小车,以及右车道一辆车主全身防护的机车。 红绿灯跳停,沈满知缓缓划入车流,周围的车都有意识地和这辆颜色嚣张的法拉利保持安全距离,导致后面车辆也不得不慢下来。 右车道的机车右转驶向人行道,身后那辆黑车也跟在车流后面。 红绿灯很短,刚好在黑车前面一辆跳转,只能看着法拉利加速之后飞驰的车尾。 沈满知甩掉身后的车,在无人的城郊路段肆意飙车,提前到达了大院。 秦倦缠着拳头上的绷带从训练场出来,额间一缕湿发搭在眉骨,有种邪魅的冷意,看到勾着车钥匙走过来的女人,嗤笑一声,“需要先休息吗?”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刚好三点,“直接开始吧。” 秦倦将头发往后撸去,露出英气逼人的俊脸,招呼操场上的人过来。 他将手中的毛巾搭在肩头,朝沈满知微抬下颚,“五局三胜,红蓝两方,经典模式,怎么样?” 沈满知扫了一眼站成溜直的一排士兵,点头,“没问题。” 秦倦指了指穿着训练服的八个年轻人,“选人?” 沈满知倒是无所谓,直接选了靠她这边的四个人,只是被选中的人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表现出来。 “虎子,”秦倦叫了他一声,“你有什么意见?” 被叫到的人一个激灵,马上立正站直,中气十足地回道,“报告长官!没有!” 沈满知垂眸解下手袖纽扣方便待会儿换衣服,倒是没有看那人。 秦倦盯了虎子几秒,然后转身将钥匙递给沈满知,“那就十分钟之后见。”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拭目以待 “虎子,你怎么回事?” 邓虎拿着迷彩服闷头走进更衣室,没理睬身后的人同伴。 同伴跟在他身后,追问道,“你是想去少校那队?” “你难道不想去?” 邓虎反问一句,抬手换衣服时,手臂上肱二头肌顿显,浓眉微蹙,“在训练基地玩真人cs,和真枪实战没什么区别,你看出她有什么实力了?敢和少校对玩,这不是拿兄弟们消遣嘛。” 说完,他轻呵一声,似乎非常不屑。 “虎子,你对她有偏见,”同伴跟着一起换衣服,他也理解邓虎心里不爽,“你就当放松放松,陪着人家玩玩儿……” 邓虎换好衣服,头也没抬地走了。 “你别理他,”旁边一个高个子劝了一下,“他觉得漂亮女人都是绣花枕头,经不起折腾。” “虎子就是太直,”同伴叹息,系上血包,拿着防护头盔,“全当训练放松不就行了,他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有点好胜。” 两人一前一后聊着走出更衣室,到大厅集合。 一抬眼就被大厅那抹白皙纤瘦的身影吸引了,毕竟常年在部队,身边都是异性,偶尔见到女长官或同事,都是革命友谊,这突然来了个要玩实战模拟的漂亮美人,确实眼前一亮。 沈满知动作挺快,已经在大厅等了几分钟了,她穿着红队的绿色迷彩服,腰带系着枪套遮住了半边细腰,倚靠在前台,长腿支地搭在另一只脚上,慵懒的样子确实让人感觉她不太专业。 邓虎从沈满知身上收回视线,接过场外分发的医疗箱,和同伴站成一排。 规则已经不用熟悉了,训练基地的真人cs,不同于娱乐消遣,虽然不是真枪实弹,但模拟的都是部队训练的实战模式。 沈满知点开面前的屏幕,观看了一会儿教程。 秦倦在另一边拿着一个塑制蓝色三角旗插在一处沙丘上,顺手拔掉原本的红色小旗,“第一局,占据仓点,我们先攻后守。你们都是在实战中训练过的人,多的规则就不说了,现在没有长官,只有队长,不用太拘束。” 直到现在,秦倦身上还有种散漫地味道,还有心思替面前的人整理衣领,显然并不认为,沈满知会在他最擅长的领域赢过她。 占据仓点,每人五条命,某一方先占据某个位点,游戏开始,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守方仍在区域中就算赢,比较基础。 沈满知将地图摆在桌面上,在一整座仓库中有a、b、c三处据点,仓箱和空巷石墙作为掩体,据点位置都在楼中楼位置,四周是围墙和破楼。 她拿出一支笔将四处的窗口和楼阶勾上,“这些地方都是需要注意的偷袭点,你们对这个模式有补充经验的吗?” 四个男人低头沉默不语,不知是白炽灯下的素颜女人芳泽无加,让人不敢对视,还是不认同她队长指导的身份。 沈满知用笔勾了一下三个据点,见他们不肯说话,便和他们讲了一下大致进攻防守的路线切入点。 邓虎面上不显,心底却有些诧异,这个女人并非像他们有部队经验那样专业,但幸好她能和队友一起沟通,寻求意见,而不是我行我素。 并且她还把攻守两方在各个位点的优劣势都点出来了,这也是在作战中最重要的一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要不要先记一下作战手势?” 有人问了一句,大家都看向收起地图的沈满知。 这话一出,几个人又沉默了,如果和秦倦少校一队,跟随指挥自然是默认的部队手势,但这个人当队长,万一乱比划他们怎么看得懂? 沈满知从腰间拔出手枪取下弹匣,举到头顶高度,缓慢地左右摆动,“准备,出发。” 是检查弹药的手势。 四个队友这才闭嘴,单臂抱着散弹枪走出大厅。 第一场比赛没什么难度和挑战,主要是队长的指挥和队友的协作能力,除了两个队长,其余八个队友都对彼此非常熟悉,预瞄、卡点、拉枪线,并不需要队长多指挥,他们就配合得无比默契。 只是跟着秦倦一方的队友似乎更有士气,一路强压,刚才沈满知划出的易被偷袭点,都被对方瞄准击杀强制下线。 “虎子,你别去上面,对方有人架点,从侧面突击,”等待复活的同伴拉住要上二楼的邓虎,在他耳边急切道,“你就算不想我们赢,这样也太明显了!” “我没有不想赢,”邓虎压下枪口,腰背抵在仓箱后,“容易被偷袭的点也是易守难攻点。” 他不顾同伴阻拦硬要上去,此刻他还剩两条命。 “虎子,”沈满知从北面撤回,手指指向邓虎即将要去的楼上,对他比划着防守手势,“注意隐蔽,西面128方向、北面60方向,对方还有16个人头。” 邓虎身形微滞,只一秒便向门口的人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或许是秦倦太放松,进攻方式完全依靠队友的猛攻猛打,只有一个架点。 导致高位架点者现在无法分辨红方位置,也几乎看不到对方的人。 邓虎隐蔽着身形没有探头开枪,而是观察沈满知刚刚说的方位给队友及时报点。 以柔克刚,红方顺利拿下第一局。 局势转换,蓝队占据c点,红方为攻。 沈满知同样按照最开始的布局圈定了几个方位。 “c点防守位置不利,以你们的能力,适合猛攻,但要注意对方的反追踪,虎子刚刚的架点就很好,这次……” 邓虎默默地站到一边低头不语,都是作战中的佼佼者,自然不愿只做隐藏者。 众人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 “这次虎子作为攻方中坚,你对架点位置很熟悉,队友掩护,先打掉对方的报点位,以防对面在我们后面留尾巴偷袭,明白了吗?” “明白!” 邓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跟着队友应答。 占据仓点模式排在第一局并没有难度,只是先考验队友默契和团队协作能力,秦倦悠闲坐在c据点的仓箱上,手臂搭在支起的腿上,看着被连连逼退补充血包的四个队友,微啧。 男人要大度,让她一把并不吃亏。 心里刚想着这句话,胸口处的血包就被丢了一半! 秦宴扣枪翻身靠在仓箱背后,按照目前伤亡模式,对方还有八条命,能杀到这里,己方只剩他一人。 西、北两侧均有脚步靠近,他预判瞄准快人一步解决掉西面的人,借助仓箱位置躲避的优势,错开北面的枪口,却不知为何血条直接空了! 有人从c据点背后的高楼一跃而下,半跪在几个仓箱堆积起来的高处,枪口向下指着地面的秦倦,微微偏头。 纤瘦韧性十足的身姿让秦倦一秒就认出来这是沈满知。 击杀他们的报点位,并完成反击。 出于人身安全保护,参赛人员都带着部队特制防bb弹头盔,完全包裹脸部,但秦倦却自动脑补了沈满知头盔后的神情。 勾唇讥诮的笑。 红方占据c点,游戏结束。 秦倦取下头盔,撑着身后的仓箱起身,他抬头看向沈满知,吹了声口哨,“还不错。” 沈满知长腿下倾,踩着箱体下地,摘下头盔谦虚道,“承让。” 十五分钟后开始第二场,沈满知走了几步回过头,朝秦倦笑了笑,“您大度谦让女性,我能理解接受,若是一直深藏不漏,我只会觉得这份绅士风度,是你赢不了我的借口,您说呢?” 挑衅。 秦倦牙尖微啐,眉梢轻挑,“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实力。” 沈满知微微偏头,“拭目以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二场是丛林功防,和一场相似,区域划分为a、b两区,暂定a方进攻守区,b为防守区,两方各配一名医疗兵,为队友补充血量,医疗兵被击杀则视为失败。进入阵地后,以消灭对方为目的,或在规定时间清点对方中弹人数,中弹人数多的就算胜利。 这一场重点在医疗兵,既要在战后为战损队友补充血包,又要躲避敌方攻击,医疗兵一旦阵亡,既为失败。 任务由队长分配,沈满知手中的十寸电子屏幕显示着四个队友的各项战斗力指数,根据其擅长类别,指定了其中一人当医疗兵。 “对面肯定会派三毛来,”被指定的医疗兵是个将近一米七的年轻人,他看了一眼同伴,“三毛很了解我的站位习惯和优势,一定会猜到我是医疗兵,说不定会从侧方突袭我们,干掉我。” 沈满知听后并没什么意外,除了两个队长,其余八个士兵对彼此都非常熟悉,她能按照他们的战斗力指数来布阵,对方自然能预料并且做出应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满知从储备箱里掏出一件吉利服递给另外一人,“你就是那只黄雀。” 被委以重任的高个人懵了一下,随即接过和绿林能融为一体的吉利服,迟疑了几分,“拿医疗兵做诱饵,是不是风险有点大。” “所以,我们得声东击西,”沈满知在平板上的地图上划出一条路线,“虎子和小羊从正面防守,医疗兵跟在后面注意形势,我留下。” 第一场因为秦倦的松懈,他们虽然赢得比较轻松,但多少也是队长的指导起了作用,并且在击毙对方哨点后,是沈满知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捣了对方据点。 邓虎对沈满知的偏见明显少了很多,也愿意冷静下来分析情况。 因为八个士兵对彼此太熟悉,多少有点受场外影响,所以布局也得随之而变,沈满知留下,自然也就是引诱敌方上钩的诱饵。 “不妥,你是队长,若是来不及支援……” 沈满知抬眸看向他,眼神明亮又坚定,“那便由你负责接下来的指挥。” 邓虎睫毛微颤,在真正的战场上,士不可一日无将,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能说出这样凛然的话来。 沈满知扫了一眼他胸前的铭牌,沉声道,“6213,能做到吗?” 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就和她从破楼窗口翻身跃到仓箱上一样,让人忍不住臣服。 邓虎立正站直,声音洪亮,“能!” 沈满知将枪别腰后,戴上防护头盔,两指并拢跃过头顶往前指了指,穿着特种部队佩戴红袖的四个士兵列队小跑进入丛林。 蓝方作为攻方,后进入丛林,果不其然,对方派了名叫三毛的大高个从侧面突袭,而正面则是以邓虎为首的两方试探交锋。 沈满知匍匐在林间沟壑的沙袋后面,此刻正是蓝方进攻途中,还没真正打响,穿着吉利服的“黄雀”攀爬在树上,虽然隐蔽,但也有风险。 假如对方留有后手,吉利服击毙偷袭者会暴露身位,也将被一举拿下,而跟着邓虎在前方的医疗兵的位置,也会引起对方关注。 丛林间传来脚步声,细碎的踩踏声尽管被压低却仍然逃不过专业训练后的灵敏耳力。 “黄雀”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沈满知收回视线,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一边听着正面交枪的动静。 很奇怪,过去五分钟了,正面依旧没有枪声想起。 不太正常。 沈满知朝树上的人比了一个右手握拳覆在头顶的动作,“黄雀”瞳孔微缩,这是掩护她进攻的意思,可她就一个人,对方目前看来只有三毛一个人,但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留有后手。 他将身形更好的隐藏在茂密的树枝中间,对着沈满知指了个西北三十五度方向,竖起两根手指。 对方派了两个人从侧面突袭。 沈满知起身架枪,在预瞄点探头直接带走一个,她及时回身躲避。 突然听到第二声枪响。 “黄雀”开枪了,带走了另外一人。 沈满知眉心微蹙,下一秒,树上传出动静,“黄雀”暴露位置被击杀。 也就是说,对方派了三个人过来,她和“黄雀”各带走一名,第三个人带走了“黄雀”。 沈满知握着手里的枪,判断着枪响的方位,匍匐在沟壑往右侧移动,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蓝方三人从侧面突袭,医疗兵肯定留在最后,而正面迟迟没有动静,侧面却连响三枪,邓虎肯定会带着医疗兵返回查看情况,若她是秦倦,必定派人跟随其后潜入防守方阵地。 “黄雀”贸然出枪失去最佳观测位置,她在沟壑看不清敌势,只能凭借脚步判断对方是否靠近。 没有动静就是在拖延时间,而前方的医疗兵退回阵地医治队友就会落入敌人圈套。 沈满知接着遮挡物掩饰身形,根据刚刚的位置判断,身手敏捷地跃过沟壑翻上沙袋朝某处连开两枪。 耳麦并没有传出伤亡播报,她没有停留,借助沙袋的遮掩,躬身滚落在石墙之后,进入守方阵地,顺势补充弹药,身后的丛林深处突然动了一下。 邓虎带着小羊回来了,沈满知背抵在石墙上,借墙攀爬至草棚,趴在草棚顶上朝着刚刚丛林处的动静瞄准,击杀对方一人。 沈满知从草棚顶跃下,看向他们两身后,手势比划询问医疗兵的位置。 邓虎还没来得及回答,脸色突然一变,朝后看去,空无一人,耳麦紧接着传来医疗兵被击杀的消息。 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前方入口处进来悠闲踱步而来,步枪抗在肩上,取下防护镜,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眸子狭长又深邃,比划着游戏结束的手势。 第二场游戏结束得很快,沈满知取下身上的药包朝更衣室走,脱下外套时勾掉了皮圈散开了一头乌黑长发。 因为这边没有女兵,所以更衣室没有分男女,沈满知往那边走的时候听到了走廊聚在一起闲聊的声音。 “你是说队长没有给指令你就开枪了?” “我以为最多两人,队长带走一人暴露位点,我寻思着带走另一个至少可可以为你们多争取一点时间,谁知道他们把三人主力全派来侧面袭击我们后方了……” “你这在战场上算是大忌!” “我知道,”他有些不耐烦,“她说自己一个人留下时我就觉得不妥,后来又让我掩护她想做掉对方两人,这怎么可能……” “她在视野盲区需要你提供敌方方位,你有没有想过你倒下了,她连撤退都是问题?” 邓虎之所以带着小羊退回阵地,也是才明白过来对方的布局,知晓作为诱饵的沈满知有可能脱不了身。 但她不仅撤回了,并且毫不犹豫地在高处架点带走了对方第三个人头。 “这不是你们赶回来了嘛。” “你暴露位置死掉之后,对方就摸清我们的布局,少校直接一枪带走了我们的医疗兵……” 几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估计进入了里间换衣服去了。 沈满知靠在走廊的玻璃窗边,解开两颗手袖纽扣,挽起露出一截皓腕,额前一缕头发被风吹至下颚滑过脸颊,徒留一股凄冷的美。 秦倦从隔壁出来,修长的腿包裹在作战裤和长靴里,抱臂靠在门边,和她对视。 “声东击西玩得不错,但不好意思,我略胜一筹。” 沈满知眼角微倾,敷衍点头,“再接再厉。” 秦倦薄凉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拿出实力之后,突然意识到差距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沈满知看了他两秒,突然嗤笑一声,“自信是好事,自负……” 她没说完,尾音微挑隐没在彼此心照不宣地敌意里。 “……” 秦倦看着那人的背影,微微磨牙,自动脑补她剩下的半句。 自负是蠢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以牙还牙 第三场依旧采取经典模式,vip人员护送。 顾名思义就是蓝红两队分为搜索和营救两方,营救方其中三人先进入丛林,指定其中一名队友为vip,隐藏好后游戏开始。 搜索队由队长领队从起始点开始搜索,出发五分钟后,营救队剩余两名队友出发,找到隐藏的vip队友并带回起始点即为胜利,而搜索方目的则是消灭vip。 和第二场的医疗兵相似,不同的是,这次对营救方来说多了护送这一困难,而搜索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判断谁是vip,同时还要防止紧随其后的营救方的偷袭。 抽签决定,秦倦带领的蓝队为营救方,沈满知带队为搜索方。 不同于娱乐赛的装备,毕竟是在军队的训练基地,都是实打实的上等配置,只是弹药是实战模拟的专用bb弹,所以除了第一场,后面几场都是顶级防护的配置,以防误伤。 “五分钟时间,营救队剩余两名队员会从起始点出发,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尽快锁定vip,对方肯定会我方混淆视线,两两分组,虎子带人从十点钟方向出发。” 沈满知将对讲机别在邓虎身上。 “这条路......”邓虎食指划出地图上的路线,“其实更利于营救方将vip带回起始点。” 同样的,场地布置也真实模拟实战情况,从丛林到破旧烂尾楼,再到两米宽横在树林中的浅水溪流,都规划在了地图中。 沈满知刚刚指的那条路是一个陡坡,但是丛林茂密,很适合隐藏,也是回到起始点最便捷的一条路。 “他们会舍弃这条路,”沈满知在上面画了一个叉,又落笔在三点钟方向,“小羊你和另一名队友从这边走,注意,我们的目标是人质,确认身份后及时汇报情况,非极端情况,最好不要到团灭对方的程度,所以先保命,明白吗?” “明白!” 沈满知在枪械室里转了一圈,“玩狙吗?” 四个队友面面相觑,一个分队里会有专门的狙击手,虽然大家在基础训练中都学过,但预瞄和准心以及实力自然不抵专业狙击手。 邓虎现在已经全然听信队长指挥了,但也只基于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对这个 但有人不这么想。 代号耳朵的年轻人就是上一局被沈满知指定穿着吉利服隐藏在树上的“黄雀”,因为自己的贸然出枪一换一非常有“想法”的年轻人。 他看着面前女人挑起一把大狙,心头不屑却平静道,“这样的对手局,玩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邓虎看了一眼耳朵,却没多说,因为他心里也明白,是这个理。 玩狙的要么是大神级别的可以预瞄一狙命中且不暴露位置,要么就是和队友配合得亲密无间,能保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命中率。 可他们到底是不清楚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的实力,更别说配合默契了。 沈满知一米七的身高,微抬下巴,双眸又黑又亮,像是能抚慰人心,“有你们在,这就是个明智的选择。” 在并肩作战中,被信任是最高的赞赏。 年轻人被一个美人这样坚定地看着,小麦肤色的脸不自觉染上一抹红,他低头,“但前提是需要完美的配合,可是我们……” 沈满知挑眉,“有经验,也有教训,还不够吗?” 第一场胜利的经验,以及第二场不听指令失败的教训。 耳朵没再多说,退了半步和队友站成一列,准备出发。 茂密的丛林之中,邓虎和另一名队友从队长划分的第一条路线出发,攀爬起来有点费劲。 因为是荒山野岭直接打造模拟战场,所以也更加真实,一路上除了易滑坡的苔藓,还有荆棘刺挠,邓虎和队友将枪抱在身前一路扫清障碍。 “为什么要我们走这条路,只为了埋伏对方护送的vip往这边走吗?” 因为带着特殊防护面罩,不能发出大分贝声音,只能手势交流。 邓虎攀上最后一块石头,垫脚翻身上去,视野所及是浅滩之后的平地,再经过一片丛林就是破旧烂尾楼,他往身后看了一眼。 他最初也不知道这么安排的意味,直到两人匍匐在滩边处的丛林打探形势时,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丛林之中。 营救队在五分钟之后出发,出乎意料地,他们竟然没有选择走小羊那边最方便的路,而是选择和他们一样攀爬十点钟方向的野路。 前去找寻vip人员并且要安全送回起始点的营救方,肯定要在搜救方面前先隐藏自己,除非万不得已不能暴露,所以…… 邓虎突然灵光乍现。 他好像明白队长为什么要拿狙了。 她想以最小的损失拿走vip的命。 负责找寻并护送vip的营救方两名人员身份已经暴露,邓虎将消息传给沈满知,后者正倚靠在丛林之中粗壮茂密的树枝间,端着打狙瞄丛林之外的准烂尾楼。 那坚挺茂密的树枝目测距地有十米高,树干粗壮光秃,穿着军绿色防护服的人隐匿在其中几乎很难被发现。 因为平常人一般想不到有人能徒手攀爬到这么高的树上。 收到邓虎传来的消息,可以推测秦倦在有vip的一方中躲藏,直到剩余的队友找到他们汇合并带走vip人员。 烂尾楼中,秦倦看着手腕的电子表的时间,周围寂静得有些阴冷,若不是冬日里一点暖阳,楼中更显阴森鬼魅。 房梁处有嘀嗒的水声连续不断地从裂开的缝隙之中滴落,汇聚起来流往还没有护栏的阶梯。 浅水滩边传来身影,拿着望远镜的人仔细观察,朝阶梯上的人比了个手势。 剩余的两人赶来了。 秦倦拿起枪站起身来,抬手挥了挥,带着人下楼。 五个人在二楼中空集合,水滴声到这里竟然愈发明显,也更加空灵,在丛林的包围之中,显得更加阴森。 有人疑神疑鬼地透过窗口往四周的丛林看了一眼。 其他队友见状照做,突然觉得周围像是有人盯着。 秦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比划着手势,让人兵分两路离开。 “负责护送vip人员的那两人分开了,两对分别从一点钟和三点钟方向出发。” 三点钟方向正是小羊走的那条路。 邓虎在灌木的隐藏之下观察着从烂尾楼里出来的人,并且准确分析了对方布局。 沈满知将大狙一侧架在肩上,微微侧脸贴上枪身,透过瞄准镜看向前方,“秦倦在哪边?” 邓虎轻微探头,“三点钟方向,两个人,小羊和耳朵在来的路上。” 以沈满知的角度只能模糊地捕捉到丛林中的人影,直到人走到浅水滩边,她才能视野开阔地瞄准其中的人头。 还未见到人,耳麦里就传来播报淘汰的声音,营救方得一分。 邓虎看着折而复返的人,抬枪直接击杀了藏在烂尾楼与丛林接壤峭壁的队友,心里一惊,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沈满知听着耳麦里的呼吸声,微微蹙眉。 秦倦收回枪,冷静地带着剩下的一个队友走出丛林要过浅水滩。 秦倦实力很强,若是狙一枪无法带走vip,则她的位置必定暴露无遗,若是连狙,这样的地势和场合需要极高的技术和能力。 直到秦倦走出丛林,邓虎的冷汗才从鼻尖划至下颚,虽然只是娱乐,但少校给人的压迫感非常明显地借另一个队友的暴露被击杀,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沈满知手里的狙击枪准心指向秦倦,随着他谨慎地前行,准心随之而移。 耳麦里传来小羊的消息,沈满知眯眼瞄准,在跃过浅水滩的两人身上各自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落在秦倦身后的队友眉心。 预瞄判距,漂亮甩狙,影藏身位。 连狙,第一发清除了秦倦半包血包,第二发带走了另外一个人。 耳麦播报vip人员阵亡的消息,游戏结束。 秦倦看着被他借位挡住身形避免暴露、此刻却清空了血包略有些懵逼地vip人员。 沈满知轻轻勾唇,跨在树枝上的双腿屈起借力,将狙击枪甩到背后,扯过古树上手臂粗的藤蔓一路荡到地面。 灵敏得像水帘洞里的美猴王,给她一个哨子就能号召所有猴孩儿那种。 秦倦站在原地微啧,这么快的出手速度,她是在计较上一场他使的手段呢,以牙还牙。 时间原因,稍作休息便进入第四局,荒野救生。 与某款热门游戏非常相似,两方人员从a、b两处入口进入场地,通过投落包或路上隐藏物资,坚持到最终的决赛圈内。 这个模式枪战倒是少了很多,主要靠队长指挥团队协作以及物资分配,最后一个圈倒计时前,一人有两条命,之后只能补充血包。 沈满知在拿下第六个人头时进入地堡时,和拿下七个人头的秦倦狭路相逢。 巧的是,两人手上都没有了弹药,只有路上捡的匕首和几颗烟雾弹。 漆黑的地堡里,烟雾散去,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内,秦倦摸出身后的匕首,当然是塑制的道具。他贴着墙走,放缓脚步和动作,神色微凛,单腿下蹲撑地朝身下刺去。 只听得翻身的动作,秦倦再挥过去时已经空了,下一秒凌空一脚从侧面袭来,他耳力灵敏仰身后移,动作凌厉地将伸出的腿部握住拉扯,闷声倒地的感觉,秦倦嘴角还没上扬,肩背就被另一条腿绞住往地上狠狠一压,两者皆不相让,都下了狠手,相互压制。 秦倦喉结滚动,轻笑一声,握住沈满知小腿的手轻轻按压至脚踝,动作突然多了几分摩挲。 沈满知腰身发力,翻身跪坐在秦倦两侧,小臂横在他的喉间抵住下颚,而屈起的腿还被握在男人手中。 黝黑的空间里谁都看不清谁。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不要命了? 尽管看不清,但他们都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彼此的身份,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 秦倦正想说什么,结果压在喉间的手臂突然用力,沈满知另一只持刀的手从头顶瞬间落下! 不是,这么凶啊?! 秦倦偏头才稍稍躲过刀锋,同一时间握住沈满知脚踝的手向上,似要弯折那条小腿,沈满知顺势后仰脚下用力和男人拉开距离,却又因为刚刚刺下去的匕首的手腕被男人狠狠拽住重新拉近了距离。 秦倦背靠石墙,揽住沈满知的臂膀将人拖拽在地,长腿下压压制住女人的下身,手上用力别掉那把匕首。 沈满知索性仰躺在地,忍着腿上的疼痛,借他揽住自己手臂的力,抬起上半身用头狠狠朝秦倦躬身的头撞去。 不过电石火光之间,秦倦都被她这么敏捷的反应给整懵了一下,以他的力气和这样压制的姿势,她一个女人不应该轻易挣脱才对。 来不及多想,那条压住沈满知下半身的腿竟也因为体位原因被带动,被她强行挣脱,随之而来的便是拳击。 这人……来玩命了? 秦倦心里想着也不敢松懈,化解她的招式,稍微得了空,他才喘气吼道,“玩命呢侄媳妇!” 结果换来更凶狠的重拳,秦倦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疯披。 分开的时候,在密闭的空间里,空气中被带起的除了拳脚相向的凝滞感,更多的则是两人沉重的喘息声。 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秦倦似乎能看到对面模糊的身影,他大概预估了一下时间,“时间不多了,你确定要继续在这儿和我耗下去?” 再耗下去,他们就被毒死了。 没有听到动静,秦倦心生疑虑,不动声色地抓握起地上的匕首。 沈满知像只敏捷的豹子向秦倦扑过来,他下意识地脚掌生力侧身移动位置,横踢扰乱她的动作,沈满知的背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勾住秦倦拿着匕首的手腕抬起,似乎要挣脱束缚,又似乎要转动匕首的方向戳向秦倦的胸口。 这不容分说的力气……秦倦心里直觉不妙,知道她动真格了,于是手腕往里扣,刀尖眼看着要扎破沈满知胸口处的血包。 手上禁锢的力气突然松了,甚至有往顺着他的手往下的趋势,刀尖刺破血包往深处扎去! 秦倦心里一惊,根本来不及收力,另一只手从沈满知的肩膀撑到墙上,止住要继续刺进身体的刀刃。 “你不要命了?!” 秦倦往后一退声音都有些抖,丢了匕首,扯开防护面罩深呼吸。 同一时间,耳麦里传来游戏结束的播报,没有队长,队友也可以完成比赛。 秦倦带领的蓝队失败,可他却似乎松了口气,不然又是平局,还要下一场。 可刚刚明明是沈满知懈力了,不然绝不可能止步于此。 游戏结束,地堡里几盏暗灯被打开,沈满知背靠在墙上,从刀尖落下来那刻她就没了半分打斗的力气,似乎所有的前奏都只是为了这一刀。 秦倦简直觉得她疯了,这人或许根本不是来和他玩的,来找他索命还差不多。 他单膝跪在沈满知面前,撕开她身前的血包条,被遮挡住的衣物被戳破了口,他眉心微蹙,要撕开那条口,想看看有没有伤到,却被一只手腕扣住。 冷清的声音拦住他,“别动。” 秦倦不由分说地打开她的手,深陷在俊眉下的双眼此刻有几分怒气,直到看见里面那件完好的单衣,才松懈下来,揭开她的面罩想看看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沈满知这次没拦着,地堡里的壁灯昏暗又朦胧,照在她那张素颜又苍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却如死寂的古水一般看不到半分鲜活的色彩。 秦倦动作微愣,刚开始还以为她故意托着自己耗在这里呢,现在整个人颓废又沉寂,可明明赢的人是她啊。 他双手撑地,上半身往后仰了仰,带点讥诮的笑看着她,“我说,你不要命,也不要找我碰瓷啊。” 沈满知没理,眼睛看向空中虚无一点,没有一点接话的意思。 “你还是在计较上次旧街我找人堵你的事?” 秦倦想了下,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这么想要他的命吧? 算了,先出去再说。 秦倦撑着地起身,把手递给她,“能自己起来吗?” 沈满知终于扫了他一眼,扶着身后的墙起身,只是动作有一点微僵。 秦倦看了眼她的左腿,是之前被他捏住折过去的那只,“抱歉,下手有些重。” 说着,他蹲下身要替她检查一下。 “不用,无碍。” 沈满知声音沙哑无力,伸手拦了下,往前走了两步,还算正常。 秦倦见她这副犟嘴的样子,想起来她对他下手又哪里轻过? 也不再管她,拿起面罩捡起匕首走在前面,脚步却不自觉放慢,等着后面像老人一样动作迟缓的人跟上。 两人出了地堡,外面八个队友正往这边走来,脸上都有几分焦急。 “队长,你脚没事吧?” 邓虎走过来一眼就看出沈满知的脚不对劲,动作太慢了,和她之前闲庭信步或者疾步如飞的步调完全不同。 秦倦回头看了一眼,让他们先回大厅,顺便给邓虎递了个眼色,让他去叫医护人员。 邓虎秒懂,这几局下来,他自然是看出来这女队长不愿在他们面前展露弱势,伤了脚还逞强,他带着兄弟们走了。 秦倦卸下身上的枪支,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陪着沈满知慢慢走出丛林回到训练基地。 邓虎身后跟着医护人员带着药箱赶来,在出口处碰见两人。 是个女医师。 沈满知靠在铁门边上,深色的作战服将她整个人衬得修长又懒散,若不是那眼里仍无端蔓延着消沉,还以为她赢了心情不错呢。 女医师捏住她的脚踝摸了摸,观察者沈满知的神色,正想问这里疼不疼,本人先开口了。 “应该是拉伤韧带了,帮我正一下吧。” 女医生微愣,看向身边站着的两个男人,都是部队的人,正骨他们也能行。 秦倦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做。 女医师这才回神,“哦,好,您忍着点啊。” 秦倦舌尖抵着上颚轻啧,看着女医生手法熟稔地替沈满知扯了一下小腿,那人竟只是眉心轻轻动了一下,不见半分苦痛之色。 邓虎也注意到了,又刷新了一下对这个女人的认知。 “谢谢。” 沈满知左腿支地踩了两下,没了刚开始的肌肉撕扯感。 “虎子,你带着医师先回去,”秦倦想把人打发走,问问其他事,又看向神沈满知,“需要轮椅吗?会比较轻松一些。” 沈满知拒绝了。 两人穿过一片绿地训练操场,一阵寒风吹过,下午五点多的冬日暖阳有些“火气”不足。 秦倦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第三场,你是怎么确认vip人员的?” 因为敌方身份不明确,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一枪带走vip,还拿着狙,并且是连狙。 这个人……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其实判断出vip人员需要队友准确的情报传递。沈满知安排邓虎走的那条路,更适合营救方带着vip人员返回起始点,而不适合他们逆行去找vip。 她提早预判了秦倦的布局,埋伏在丛林,确认营救方护送vip人员的身份,以判断秦倦在其中担任什么身份。 他们从烂尾楼出来,兵分两路,秦倦实力强是主要火力,肯定也是敌方重点关注对象,所以他不可能是vip人员。 剩余三人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殊不知沈满知早就安排小羊和另一名队友的折返路线,埋伏在营救方返回的必经之路,这也是为什么他俩迟迟未赶到浅水滩的原因。就算秦倦身边那人不是vip,那也有小羊他们的nb。 沈满知没说太多,寥寥两句随后道,“瞎猜罢了。” 秦倦见怪不怪,从其中也能略知一二,这人运筹帷幄的能力属实一流。 至于为什么沈满知非要连甩两狙,刮掉他半罐血,并且当着他的面干净利落地带走了vip…… 秦倦觉得那是挑衅。 “刚刚在地堡,你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要结束自己的命?” 沈满知站在原地仰头微微眯眼,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秦倦,答非所问,“我想骑马。” 一般说想,是带点询问的意味儿,但秦倦却丝毫没感觉她在询问自己。 不过那双眼睛突然就有了一点波动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冷和废了。 秦倦没拒绝,看了眼骑射场,透过铁栏杆能看到里面纵马飞驰的人。 考虑到她的腿受伤,他只道,“不比。” 沈满知那点散漫劲儿又回来了,眼尾上扬有几分媚色,细看又是惯常的冷淡,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清冷感。 她也没想比,抬步就走。 秦倦心底轻叹,想起她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又想一出是一出的要去骑马,跟着走了几步,他突然神色凝住。 好像有点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宽广的跑马场上,沈满知牵着一匹白色骏马走出来,身上那套作战服却一点也没影响美感,更显得英姿飒爽。 她没有带箭,显然只是单纯想骑马,秦倦看着女人手握缰绳,连同马鞭抓住髻甲毛,拳心向下,踩着马蹬,长腿跨上马背,一个倾身就纵马跃出去了。 秦倦看着那道随马匹起伏单薄的潇洒背影,突然有点想抽烟。 第一百四十章 对秦宴风有感情吗? 秦倦终究是没犯纪律上的错误,在训练基地忍住了烟瘾。 不过还是有点担心这人在秦家的地盘上碰瓷,于是喝完手里剩余的半瓶水,去了马厩,负责人将他经常骑的那匹“常胜将军”牵了出来。 秦倦翻身上马,朝快要消失在跑马场上的沈满知追去。 就她那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不甚从马匹上摔落的概率很大,要是昏迷就更好了,他顺便捡回去,拷起来查查她身上的秘密。 秦倦心底的算盘打得很响,驾着将军穿过跑马场,便是宽阔的人造草原。 他扯着缰绳停下,放眼望去,冬日的阳光还有些耀眼,湛蓝色的天际相接深绿色草地,白色骏马仿佛完全被驯服,随着主人的鞭策潇洒自如地奔跑在整个草原。 从尽头返回时,女人发尾甩在身后,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她上身微微前倾,骏马在爆发力十足的力量感下飞驰,野性又优雅。 在朝他奔来的路上,沈满知勒马悬停,骏马扬起上身,前肢微屈,发出一声嘶吼,那张一下午又冷又丧的脸,竟然有了些畅快淋漓又恣意的不羁感。 有种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孤傲气魄。 非常迷人。 秦倦心里乐了,敢情这人是来这儿宣泄情绪了。 常胜将军踱步走上前亲昵地蹭着那匹白色骏马,把秦倦和沈满知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秦倦扯了两下,没扯动,老情马见面如胶似漆。 他扯着缰绳沉身道,“将军!” 常胜将军鼻息呼哧两声退开两步,也顺势拉开了两人距离。 沈满知听着他对那匹马的称呼,眉梢微挑,想起了某些事。 “你马术学得挺好。” 富家子弟从小就会接触学习各种与事业发展、利于社交的各种技艺,秦倦只当她是从小就学得不错。 “会一点。” 沈满知垂睫摸了一下骏马头顶的鬃毛,条件有限,终究比不上那段时间在无边无际的草原策马奔驰。 秦倦看她心情好了不少,“我现在相信你有能力对付许家了。” 再有权势也怕不要命的人。 “与她无关。” 他看了她一眼,嗤笑,“那你和我这么拼命?不就是叫了八个大汉和你切磋一下嘛,也没伤着你,倒是我的人折损了吧?” “秦倦。” 沈满知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转了个向,面向天边一抹落日霞光,“现在我在这里,想知道我什么秘密直接问,之后若是再想找我,八十个大汉,八百个大汉都不一定能抓到我......” 她唇角轻扬,“你可考虑清楚了。” 秦倦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一般在他面前说这种话的人都已经进局子下地狱了,他正想说她自不量力,突然想起在地堡里,刀柄被她扭转毫不犹豫刺向她胸口的那份力,以及揭开她面罩时,那双似乎有雾霭看不透的眼睛。 她好像就是要走向地狱的人。 橙色霞光渐渐蔓延至天边,与青山绿地相接,色彩为女人镶了一圈朦胧柔和的金边,美得像一副油画。 秦倦垂眸轻咳两声,细细品味了沈满知那句话,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早就拆穿了他的目的。 他笑了笑,“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其余的看你诚意。” 秦倦明白了,要交易。 “对秦宴风有感情吗?” 沈满知抬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没有。” 他但笑不语,再抛一个,“会离婚吗?” 沈满知舌尖轻啧,侧眸睨他一眼,“问点正常的问题?” 秦倦轻笑出声,朝她走近了两步,将军如愿蹭上了爱侣,“一个月前,三泉办宴会那天,有一支国际闻名的雇佣兵小分队潜入了他的私人山庄,是你雇的人?” 秦倦和秦德扬是一伙,而秦德扬又是三泉背后的资方,能查到这件事沈满知并不意外。 “是。” “三泉和你无冤无仇,你为谁办事?” 沈满知挑眉,“对我这么不了解,还敢查我身份?” “......” 秦倦发觉这个人真是......太嚣张了,所以她下午那般炫技,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是吧? 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你和jackson有仇,找他就是,何必把三泉置于死地?” 她就算不怕死,也没必要平白无故找别人麻烦,搬倒三泉,自然是有其他利益相关方,能让她雇佣那支骇人听闻的雇佣兵。 沈满知像是笑了下,“不如你托人去问一下,他为什么要在宴会那天约见我?” 与jackson约生死局那天,她没想要他的命,是三泉主动来约,是三泉想要自己的命。 秦倦微愣,事发之后,三泉回忆了当时的想法:一个女人把我手下打成那样,怎么说也要让她还半条命来,听说她还是槐城第一尤物,到时候再送给上面的老板玩玩。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带着顶级配置来的。 他心底叹气,三泉以为自己对付的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结果对方是手握财权的满级大佬。 毕竟,能请动那支让人闻之色变的雇佣兵,不光得有钱。 秦倦又扯偏话题,“jackson和你什么恩怨?” 沈满知冷漠拒绝,“不想说。” 行,他扯回正事,“那秦显和呢?他的人为什么追杀你?” “拿钱办事,查他赃款。” 听起来还算靠谱的理由,秦倦诚心发出邀请,“有没有兴趣和我共事?” 沈满知转向,示意他朝马场的边墙看去,那里用红色油漆喷刷着十二字强军口号。 “......” 秦倦发现她还挺有意思,“当然不是让你入编,你这背景,不符合资格。” 沈满知倒是没急着拒绝,“你带我混,是想丢饭碗儿?” “有特殊任务,我需要你做编外,这任务接吗?” 沈满知闭眼不语。 不拒绝就有得谈,从沈满知开口叫他名字那刻,他就知道这人是想谈一些正事的,向他托盘自己的事,自然是想从他这里知道其他事。 天色渐晚,秦倦和她往回走,“说说吧,你目的是什么?” 其实一开始约这场局,沈满知只是想找个宣泄口罢了,也想知道秦倦和秦德扬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现在倒是都解决了。 “我母亲有一件遗物,偶然得知,半年前被我那讨厌的继妹卖出去了,我托人问了,这件遗物辗转几番,在海外被国内一个姓秦的年轻人买走了,能帮我找这个人吗?” “什么东西?” “一支金钗。” 以她的能力要再找一个人并不难,国内姓秦的也不止一家。 秦倦反应过来,“你觉得是家里的人?” 沈满知没否认,轻声道,“是我母亲留的唯一遗物了,我想有个念想。”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落,秦倦多少也了解一点她的家庭关系,“我帮你问问。” 分开之前,秦倦又问了一遍,“你会离婚吗?” 沈满知牵着马匹回头,最后一丝霞光湮灭在她的瞳孔之中,有种绚丽又奇幻的美。 “准备撬墙角?” “......” 秦倦失笑,“只是觉得,你不该被什么束缚。” 从她能请动那支雇佣兵,他就对她能力身份有改观了。 她应该是遨游天际自由自在的游隼,在强者一列榜上有名。 “那不是我的束缚,”她倦懒轻笑,“也不会成为我的束缚。” 一纸婚约,秦宴风对她又没有感情,有什么理由不离婚?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 基地某二层楼高的露天阳台,秦德扬暂停了电脑上的画面,将杯中的茶重新用热水冲泡了一遍。 身后传来悠闲的脚步声,秦倦人未到声先到,“她走了,监控看完没,什么感觉?” 基地各处都有隐藏摄像头,一是为了防止有人间谍传递消息,而是为了方便士兵操练实训时复盘。 所以下午沈满知和秦倦的四局游戏都清晰地记录在监控之中。 秦德扬将右手的扳指取下来放桌上活动骨节,“实力还不错。” 难得听到他这样的评价,秦倦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 “岂止是不错,会的挺多,还都精湛。” 秦倦说着笑了笑,“她早就怀疑我们派人在旧街围堵她的真实目的,所以摊开自己的实力给我们看,我以为她在向我自荐呢,结果,她是想找她母亲遗物。” “遗物?” 秦倦大致传达了一下沈满知的话,“她没有找秦宴风,说明不是他买走的,而是直接找到了我……” 说到这儿,他恍然大悟般,“她是想借我的关系,来问你?” 在秦家,他和秦德扬关系最好,而其他年轻一辈做事都中规中矩的,沈满知不至于查不出来。 秦德扬没应,秦倦也不再问。 他们毕竟一个从军一个从商,秦倦作为人民子弟兵,有些利益不能混为一谈,所以秦德扬做有些事他是不插手的。 “三泉那晚宴会的事,沈满知承认是她找的人。” 秦倦还没来得及换里衣,扯了下领口透气,“不过,我还挺意外,她竟然能主动说出来,身上有秘密的人不是一般喜欢隐藏自己,免得遭麻烦吗?” “扮猪吃老虎?”秦得扬轻嗤,“你在她身上看到什么了,你觉得她怕麻烦吗?” 秦倦掰手指的动作停下,不由得眉心微跳,“沈满知可是你名下那家aspartame的01黑金会员,并且请得动孤狼这支雇佣兵,权势比我想象得要大。 我翻了一下她的资料,前十八年都在槐城,最出格的事也无非是和街边混混打架斗殴,在京城也不过待了四年,没查到什么信息,四年时间,不可能就积累了这样大的权势和财力,我还是觉得她背后有人,这样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命卖给了组织,但是她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有点矛盾。” 秦倦不置可否,看向窗外,落日完全沉没下去,天色就暗得很快。 强者做局,喜欢以自己为饵,引蛇出洞。 另一边,沈满知坐着基地的车到了一公里场外的停车场,红色法拉利旁边停了一辆银灰色林肯领航员。 沈满知下车勾下墨镜看了一眼,外观普通大气的越野车型,细看却用了大量金属车身板件,车窗玻璃也是防弹级别,更别说内部配置。 送她来的车已经走远,属于军区的车都会直接开往大院或基地,外来车辆需要停在场外这边,以防对基地造成机密泄露。 她扫了眼车牌,喉间轻笑一声。 上前拉开车门,车外监测系统并没有警报陌生人的信号。 驾驶位一米九的健硕男人看着沈满知坐进了旁边的副驾驶,座椅下压四十五度,她半躺着双腿交叠搭在中控台上,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窝,毫不客气又懒散十足。 白虎伸手看了眼表盘,“你要是叫上我,都不用他们提供队友,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事。”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隐隐露出一截手腕,若是秦倦看到,一定能认出那手腕上狼头刺青,就是他口中那支孤狼雇佣兵的标志。 沈满知伸手从储物格里摸到一包还未拆封的烟,看样子是新买的,她撕掉包装,带着点笑意。 “你是想进去被抓起来吊打盘问?那是训练基地,不是境外三不管地带的某个部落村子。” 白虎不知混了哪国的血,眼睛带一点蓝绿色,此刻正以沉默表示不满。 “去鼓楼街76号。” “不回京城?” 沈满知终于慢条斯理地扯掉了包装,叼了一根在嘴里,没点,语气模糊。 “找个人。” ———— 鼓楼街76号是一处年轻人喜欢聚众酒吧,夜里七点正是高峰期。 大厅是热情高涨的蹦迪现场,镭射灯将气氛烘托得暧昧又迷离,某个包间内一群年轻男女正在疯魔乱舞,桌上摆满了空的酒瓶。 “珞珞你也尝一口,尝尝这神仙滋味儿哈哈哈……” 女人的声音逐渐尖细起来,拉着座位上的沈珞要给她点燃手里的粉末。 沈珞捂着嘴躲开,眼里一片恐慌,“我……我就不用了,我不喜欢这个……” “你尝尝嘛,你看,大家都很喜欢呢!” 女人向她指了指周围的人,那些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眼神迷离身形摇晃,话语模糊情绪不定,沙发上还有交叠在一起脱了一半衣服的男女。 沈珞的脸变得煞白,非常后悔跟着朋友来了这里。 自从上次沈满知在沈段文面前捅破母亲那点事之后,沈段文忙乎公司就不怎么管她了,零用钱也比以前少。 而且不知为何现在在外还要受人指指点点,他们提起沈家,竟然会说沈家大小姐命好嫁到了秦家,地位身份与日俱增,甚至会因为认识沈满知而去攀附沈段文进而接近秦家,那个老头当然高兴了! 所以姐妹拉着她说去一个富二代的局,她想着交个朋友就来了,哪里能想到是这群臭水沟里的低等生物,她从小受到高等教育,虽然心形无法改变,但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 而带她来的姐妹之前借上厕所的理由出去了再没有回来。 沈珞躲开她想要离开,气急了拒绝道,“我我不要……” 她被女人拉着领口,本就容易走形的绸缎面料露出大片肌肤,惹来了旁边醉眼迷离男人的窥视,随后是令人厌恶的手。 “沈家姑娘养得就是娇嫩,姐姐是个尤物,妹妹也是这般漂亮……” “滚开!” 沈珞终于受不了了,挣脱掉女人的手,打了男人一巴掌,跑出里侧的沙发。 其余人听见动静,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有个寸头眉骨带伤疤的男人傲慢地抬起下巴,轻蔑道,“哟,这谁带进来的美女啊,怎么一点都不合群?” 他凑近沈珞,一股子酒气和饭后的味儿,差点给沈珞闻吐了。 “乖妹妹,来这儿就得受规矩……” 沈珞咬牙打断他,眼里已经有了泪水,“我下次不来了!” “这可由不得你。”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恶劣一笑,“给她喝那个水吧。” 说着将她推给之前那个女人。 这群人都磕了yao,身体都不稳,甚至连力气都是软绵绵的,所以沈珞被几个人拉着要灌加了药的酒水,她拼了命地甩开跑到门口,趁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拉开门跑了。 男人刚刚把一个女人压在沙发上,突然意识到不对,“追!玛德臭biao子,不能让人给我跑了!” 沈珞跑出包间,又长又昏暗的走廊到处都是调情的男男女女,她越发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进门前离开。 衣衫不整只能捂着领口,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体力不支,她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秦家少爷来了 沈珞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慌乱地低头要走,衣服腰间的抽绳被什么勾住了,她抬头一看,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平生几分愤怒。 她撞上的人正是沈满知,后者指间夹着烟半举着,避免烫伤撞进怀里的人。 “你……”沈珞喘着气,扯回自己绳带,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是你要弄我对不对!” 身后的人已经追到眼前,来不及多纠缠,沈珞跑进了拥挤的蹦迪现场。 沈满知回头,眼里若有所思。 白虎站在她身边,“你要找的是她?” 沈满知朝大厅看了一会儿,原路返回朝另一条走廊去,白虎跟着她东窜西窜。 她高中时期将槐城大大小小的夜店逛了个遍,来这儿就像去经常逛街的地方熟稔。 两分钟后,两人走到客房的走廊,还未到就听到一群男人猥琐恶劣的笑,“给她灌了,给老大送到房间哈哈哈……” “放开唔唔……不要……” 沈珞被一个男人禁锢住,掐住她脸颊两侧被迫张嘴。 到底是千金小姐,被逼到这个地步也只是绣花拳头胡乱凑上去。 沈珞想要掰开男人掐住下巴的手,突然看到几个人身后走过来的沈满知,心底一沉,眼角滑落一滴泪。 果然是她! “你谁啊?” 有人注意到身后来了人,看到一男一女,女的貌若天仙气质上流,男人一米九的彪悍体格,他示意兄弟们停手。 “别多管闲事啊,劝你们赶紧走!” 要不是那一米九的男人,他指定将这美人拿下。 沈珞突然意识到什么,朝沈满知吼道,“救救我,求你……唔救我!” “啪”地一声,男人回头就给了沈珞一耳光,玛德别吼了,他们几个瘾君子怎么打得过那男人! 沈满知朝白虎偏了偏头,后者双手握拳捏动骨节,咔咔作响,面前的几个人退了几步,又对视几眼一哄而上。 沈满知靠墙避开,往前走了几步,沈珞得了自由,正想要跑,被一手抓住了后衣领,她惊恐地回头发现是沈满知。 “你干……干什么?” 沈满知神色十分冷淡,嘴里还叼着烟,烟雾溢出模糊她整张脸,明明漂亮惹人艳羡,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姿势好像抓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小羊,轻轻松松踹开质量堪忧的脆皮客房门,将沈珞往房间的卫生间拖去。 沈满知把她拉到盥洗台边上,盖上下水塞,开始放水 “你要做什么!” “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沈珞第六感告诉她沈满知很不对劲,刚出虎口又入虎穴,挣扎着抓住沈满知的手,又掐又拳的。 下一秒被扯住头发,整个脑袋被按进了水里! 盥洗台空间很小,她被很大的力气按住,头顶又抵着龙头根本起不来,水里冒出水泡,快要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又重新呼吸到空气。 “唔……” 沈珞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好生狼狈,她死死地盯着沈满知,“你个……疯子……疯子!” 她被抓着跑不了,气急败坏了也只是大吼大叫,“我和你扯平了,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唔!” 又被按进水里。 死亡的感觉再来一次,沈珞差点被稳住身子要摔倒在地,双腿开始发抖倚在洗浴台边缘。 这次学乖了,她瑟缩道,“你到底想干嘛?” “清醒了吗?” 沈珞满头的水滴落在地汇聚成一小滩,她有些后怕,也不是第一次见沈满知的疯披模样了,但这次不一样,这里只有她们两个! 沈珞露出臣服畏惧的表情,眼睛绯红地看着她。 沈满知将手里的烟递到嘴边,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摆给沈珞看。 一对工艺繁琐复古的凤凰金钗。 “半年前你卖掉一支,另外一支去哪儿了?” 沈珞原本就煞白的脸更显死气沉沉,她盯着照片上的东西,习惯性摇头,“我我……我不知道……” 沈满知根本没给她时间考虑,直接再次将人按进了水里。 窒息的感觉就像游走在万米高空的绳索上,控制不好就跌落万丈深渊。 这次比上次更久,沈珞仿佛觉得自己在阎王爷那儿走了一趟。 “我真……真不知道……” 手上的力拉着她又要按进水里,她双手撑着边缘,迅速改口,“我知道我知道!” 沈满知甩开她,倚在门框边,看着沈珞软下去跌坐在地上。 “我耐心有限,要是发现一句假话,我就再把你送回那个包间。” 沈珞心里的小算盘一下子就止住了,忍不住抖了一下,“是我,是我贪心不足,拿走了阁楼里你母亲的首饰盒,那对金钗……” 湛云清离世后,所有遗物都放在沈家别墅的顶层阁楼里,首饰盒里的那对金钗最为贵重,平时穿戴也不合适,于是沈珞就想先卖掉一支,没想到价格出乎她的意料,怕惹来家里人怀疑,她没有卖掉另外一支。 “另外一支,”沈珞咬咬唇,垂眸遮住眼底的不甘心,怕再经历那种感觉,嘴里还是说出了实话,“在阁楼顶层之间棱柱的夹层里,钥匙在我房间……” 阁楼被烧后,很多东西都成了灰烬,沈满知只找到仅存的几件家具残损物件,她不让任何人动这里,就算烧毁了也不想它变得面目全非,再找不到母亲一点影子。 但是她仅仅外出了两天,再去阁楼就看到空空荡荡全刷成白墙的房间,她质问谢玉兰和沈珞,沈段文却轻描淡写地说,烧成那样留着干什么,这是我的家,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记得是那以后,她和沈段文关系变得越来越差。 沈满知走出房间,留沈珞一个人在屋里缓神。 白虎双手背负在后站在门口,听到动静转身。 “守住她。” 之前陆哲告诉她沈珞卖掉金钗的时候,她去找沈珞算账并没有问起金钗的下落,一是当时没想着暴露陆哲,二是她以为金钗不再沈珞手上了。 沈满知开着那辆越野车到沈家已是九点。 物管安保还记得这人身份,没有疑虑地放行。 别墅早已换了密码,沈满知却准确输入正确密码进了庭院。 这个点,老夫人早已休息,谢玉兰正在主卧保养身体,还是年假期间,沈段文在书房处理公务。 有阿姨收拾完卫生出来看到沈满知,有些惊讶,女人竖起手指朝她点头,随即恢复漠然的神情,朝楼上去了。 阿姨连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看着沈满知完全消失在楼梯口,才忙不迭走到客厅拿起座机连接主卧电话,“太太,那个大小姐……沈满知回来了!” 阁楼被粉刷之后,却白得令人压抑,房间按照烧毁前的样子重置,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沈满知搬过立在墙角的楼梯,放在通往楼顶的另一侧墙,找到那条房顶中间的棱柱,由于视觉原因被遮挡住很不起眼的小孔。 从沈珞房间拿的钥匙插进小孔打开,弹出一个小盒子,竟然与墙体颜色融为一体,根本注意不到。 两指长的盒子里铺着丝绒绸缎,光泽依旧的凤凰金钗静静地躺在里面。 沈满知瞬间红了眼眶。 这间阁楼被烧毁后,没有一件旧物,所以她极少来,没想到,那么宝贵的一件遗物竟一直在这里! 心里翻滚起无数的情绪,无端蔓延处一股戾气。 客厅不知何时亮如白昼,谢玉兰坐在沙发上,保养得极好的一张脸厌恶地看着下楼的沈满知。 “私闯民宅,”谢玉兰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轻蔑道,当初是谁非要和沈家决裂,却又打着沈家的旗号,随随便便进沈家,又在外说是沈家大小姐……” 她瞅了一眼对面沙发的沈段文,“哦,这是外面混不走了,觍着脸又回来了……你手上拿了什么?” 谢玉兰的声音突然尖锐了几分,盯着沈满知手上东西,生怕她拿走家里任何值钱的东西。 沈满知缓缓抬眼,那咄咄逼人的话像是要戳到脸上。 懒得和这种人费口舌,好想打一架。 “段文,你不说句话吗?当初可是她要和你争董事之位,到现在都还架空着你董事职位……” 沈段文瞪了谢玉看一眼,“你闭嘴!” “我有说错吗?她现在就走,想来就来,这沈家我还不能做主了!” “做主?” 沈满知若有若无的一声冷笑,“小三上位,霸占别人私有财产,你们母女俩整天抱着那些已故之人的金银珠宝,就不怕有东西半夜来找你?” 谢玉兰一个激灵,厉声打断她,“满口胡言,冯姨,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这里是沈家,你这属于偷盗!” 沈满知勾出轻蔑地笑,看了一眼沈段文,后者竟有些不敢看她。 她轻呵一声,走了两步,看准了客厅中庭储物柜的一个青花瓷瓶,这个打人勉强可以。 冯姨快要走到她身边,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咯噔。 刚出门的司机又折返回来,“先生,秦家少爷来了。” 沈段文正襟危坐,蹙眉,“谁来了?” “秦家少爷,秦宴风。” 沈满知拿着盒子的手微微用力,睫毛轻颤。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来接太太回家 沈段文听到秦宴风的名字,脸色微变,站起身来要前去迎接。 谢玉兰脸上闪过不屑的讥讽,低声道,“叫男人来撑腰算什么本事。” 殊不知她这些年靠着沈家、沈段文在外有多少作妖的底气。 沈段文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穿着及膝黑色大衣的男人踏上门前台阶,额前黑发沾染夜里雾气垂在眉骨,一双温情的桃花眼和客厅中央的沈满知对视。 这下整得沈段文有些尴尬,按理来说这是他女婿,他叫一声名字也不为过,但沈满知毕竟和他已经脱离父女关系了。 秦宴风是秦家年轻一辈中非常低调的那类,刚回国那会儿,圈内人都传他被放养了那么多年又被指使回来强行联姻,是个懦弱无能的少爷。 沈段文当初同意这门婚事,也仅仅也想利用这层关系攀附秦家,根本没想到,短短两月,外界对他评论完全翻转。 他不仅进入了秦氏核心的前端智能产品研发,以及拥有旗下子公司的实质掌权,并且槐城一众高官都在有意无意地结识他,不是攀附秦家,是攀附他。 外界只知秦沈两家联姻,连带着对他沈段文客气起来拉近关系,但尴尬就尴尬在这儿,沈满知已经不愿意和沈家、和他有牵连了,他借秦宴风的势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老先生。” 秦宴风在极短的时间内确认了沈满知没有受伤之后,才转过身先行开了口。 “不请自来,打扰了,我来接太太回家。” 他说“太太”两个字的时候又看向不为所动的沈满知。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沈满知总觉得那双眼睛在拉丝。 “啊,”沈段文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笑意,“不打扰不打扰,满知也是很久没回来了,今晚着急回来也不知是为什么事,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沈满知听着他口中冠冕堂皇的话,不由得嗤笑,这些年来对她视若毒瘤,如今竟还想着能帮她的忙,刚刚谢玉兰那般咄咄逼人,也没见他替自己说两句话。 倒是因为秦宴风来了,才有了这番变化。 可这些,谢玉兰是不知道的,不敢对秦宴风质疑,只稍微缓和着语气对着当家人说。 “段文,她没有家里钥匙是怎么进来的?这么多年了,德行还是一样没变,是自己说要和家里决裂,现在又偷偷跑回来拿东西……” 或许是顾忌到秦宴风还在,她装作苦口婆心地对沈满知道,“这么些年,沈家缺你吃的还是穿的?既然离不开家里,那当初就别说负气的话,现在不是一样要回来……啊!” 谢玉兰话里最后的尾音变调,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发出一声尖叫。 她躲开脚边的碎片,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满知,想骂又不得不收敛,“你拿一个物件发什么脾气?那是珞珞送给你爸爸的生日礼物!” 沈满知抬眼,有极浅的血丝在眼底扩散,谢玉兰以一副当家主母的口吻说出那番话,就好像鸠占鹊巢趾高气昂地说“这是我的家,让你住别不知好歹”一样恬不知耻。 “沈珞的心意,就是随便去一个古玩店,挑了一个最便宜的青花瓷器?” 沈满知那股轻蔑又傲慢的眼神仿佛将谢玉兰钉着耻辱柱上,“也就他会听信你们母女哄骗的花言巧语,说这是拍卖会的百万上等藏品。” 那成色与工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劣质。 沈段文脸色微变,倏地看向沈满知,他确实听信了沈珞的说辞,也因为太疼爱沈珞而一直摆在客厅显眼的储物格里。 谢玉兰神色有些不自然,“那也是珞珞的心意,况且我就说几句,你怎么还急了,对长辈动手成何体统……” “玉兰,少说两句!” 沈段文终于发话,他看了看秦宴风,后者的视线一直放在沈满知身上,看不出喜怒。 外界都传他们新婚夫妻不合。 “我说的是事实!” 谢玉兰显然被沈满知砸到脚边的瓷器惹怒了,胸口起伏不定,站起身来狠狠剜了他一眼,继续道。 “小时候进不来家门就知道翻墙夜不归宿,长大了还盗取密码回来随便拿东西,你当这里是什么了,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呵。” 极浅的一声轻讽从沈满知喉间溢出,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沈段文,“这幢别墅的产权,我占一半。” 沈段文眼眸微动,欲言又止。 她又看向谢玉兰,朝她走了几步,“你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了?” “我国中那年,你换别墅密码,给保姆放假,一家三口去外地旅游,问我为什么学会了夜不归宿?” 沈满知语气平稳,只是字里行间又有些颤音,边说边朝谢玉兰走,把她逼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说和沈家断绝关系,隔天就把我的房间改成了储物室,到底是我太仁慈了,没把你赶出去是不是?” 她脚上的战地靴踩在破碎的瓷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中年女人,所以说,讲什么道理呢,直接动手就好了。 “那……那是我想着你有课,就没叫上你,换密码是因为那段时候周围有邻居反应有盗窃发生,忘记告诉你了……” 谢玉兰有些底气不足,瞥了一眼对面脸色有些沉的沈段文,手下抓着沙发布条,“你应该和我们打个电话问问,那后来你去住校,学校老师都说你晚上经常不在寝,隔天就打电话给我们说你去夜店了,这你自己不学好,难道还怪那次进不来门……” “闭嘴!” 也就沈段文能吼住她了。 可明明沈满知说的话,曾经也字字句句说给他听过,时至如今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沈满知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捏着木制盒子的手青筋突显。 真是好巧,那天围堵她的人将她掉落在地的手机踢进了下水沟。 “如果告谢女士诽谤的话,可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秦宴风走过去拉住沈满知,包裹住那双冰冷、颤栗的手,压下她手里蓄满的力。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不回来,我怎么办 谢玉兰眉梢一竖,立马反驳道,“我没有诽谤!” “我说有,就有。” 秦宴风穿着一身黑,那双半搭着的眼皮底下的眸子,薄凉又冷冽。 “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是真以为她背后没人撑腰了?” 沈满知眼睫轻扬,包裹着她的那只大手温暖又霸道,一点一点把温度传递给她。 “左一。” 他叫了人,左一从门外跑进来,“老板。” “让徐律发律师函,先让她进去待几个月试试。” “秦少爷冒犯了,”沈段文走上前,吞咽着了几下,声音有些急切,“我让她道歉……” “给谁道歉?” 秦宴风语气冷漠至极,丝毫不见平日的温润,“我太太年少时被欺负,她什么时候道过歉?成年了还能被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一次次翻出旧事,这难道不是你身为父亲的不作为,最该道歉的人难道不是你?” 沈段文被说的面红耳赤,下意识地看向沈满知,眼眶竟然有几分酸涩。 沈满知没看他,而是盯着谢玉兰,胸口团聚着闷气,想要发泄,只是那带茧的骨节蹭着她手心,像是在替她抚平怒气。 谢玉兰倒是被秦宴风那番话吓到了,她明明没说诽谤的话,他那意思岂不是能随便给她安上罪名? “满知……” 沈段文向来正派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些苦涩讨好,可再多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满知抬眸看向他,等了几十秒,他不是想道歉,他是想替谢玉兰求情。 还能指望他道歉吗? “走吧。” 她早就不指望了。 沈满知没甩开秦宴风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大厅。 谢玉兰这才敢大口呼吸,气愤道,“他难不成还真能把我抓进去了,什么笑话,你求他做什么……” “闭嘴!” 沈段文一个头两个大,抱着头退回沙发,双手撑在膝上,“多去听听外面对秦宴风的评价,就算他没有权势,他也是秦家的人,何况现在整个槐城的人脉都在向他倾斜,他能说出这种话,你以为他有闲心和你开玩笑?” 谢玉兰一愣,心底后知后觉有些怕,“那不是,你还认识郑科吗?上次他还是主动邀请你吃饭。” “你以为他们这些新上任的领导,需要主动去与一个商人维护关系?” 外界还以为他是秦宴风的岳父,无非是沾了他的光。 谢玉兰彻底愣住,“那怎么办,段文,我不可以进去的啊,我我没说什么诽谤的话,那些都是事实啊……” 她有些急了,走过去攀着沈段文手臂,“段文,你想想办法,我进去了对你对沈家肯定影响不好,你去求求满知,秦宴风护着她,肯定也听她的话。” “沈段文,你上来一趟。” 老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二楼楼梯口,拄着拐杖神色不定地看着楼下的人,说完就转身走了。 “段文!” 谢玉兰还想说什么,被沈段文一把挥开。 “你今晚,真的太过分了。” 谢玉兰摔坐在地,神色扭曲,“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做错了!” 沈段文姿势有些微僵,顿了一下才踏上台阶。 ———— 沈满知走到庭院外,被握住的手挣了两下,没挣开。 秦宴风没松手,扣着她的手腕将人拉近几分,看着她低声道,“上车里,我有事想和你谈。” “就在这儿说。” “太冷,我有点感冒。” 沈满知抬眸,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低垂的一双眼似乎又沾染上了冬夜里的雾气,变得湿润,铺满细碎的光。 秦宴风开的黑色宾利,停在那辆越野车旁边相得益彰。 沈满知将手里的盒子放进自己的车里,转过身拉开身后的车门。 没拉开,她扣了两下车窗,降下,秦宴风微微侧头,“那边门坏了,从这边进。” 买得起最贵的豪车,懒得修车门? 宾利车内空间宽敞,秦宴风的大长腿敞开,也丝毫不影响沈满知从他那边上车到另一侧。 只是膝盖相碰的瞬间,沈满知的手腕突然被扯住,整个人重心不稳向秦宴风身上靠去,她及时伸出另外一只手撑在他后座的背靠上。 秦宴风膝盖抵开她的双腿,揽住那截细腰让人跨坐在他腿上。 沈满知还撑在他身后,被迫跪在他两侧,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快要贴上的程度。 她使了八分力试图离开他怀里,却纹丝不动。 于是抓握住男人的衬衫衣领,微抬下巴狠戾的看着他,“秦宴风,你信不信我揍你。” 他微乎其微地轻叹,语气从容,“我信。” 沈满知呼吸沉重,“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打那女人?” 揪住衣领的手十分用力,勒出了一点红痕,但是在昏暗的车内空间看不真切。 他抬手蹭了蹭她的眼角,“那种人,何必值得你亲自动手,丢进去待几个月,自然有人教训。” 沈满知偏头躲开,“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秦宴风似乎弯唇笑了下,“这也无关,那也无关,沈满知,我们没离婚吧?” “可以离。” 禁锢在腰间的手突然收力,秦宴风漫不经心道,“我没这个打算。” 他不知动了哪儿,车内顶灯打开,将整个车内照得无处遁形。 沈满知眼底仍有些泛红,她也清晰地看见了秦宴风脖颈上被勒出的红痕。 放开手,起身的动作还没做,腰间的衣服就被撩开。 握住秦宴风作乱的手腕,她沉声道,“做什么?” “我看看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指尖滑过细腻的肌肤,还没伸进去几分就被制止,沈满知眉梢微蹙,想起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背,手下的力气重了几分。 “好,不看。” 秦宴风收回手,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实在太温柔,和刚刚在沈家判若两人。 沈满知突然有些不习惯,撑在他两侧起身,脚下刚发力站直就被按下去,这次挨得更近了。 秦宴风扣住她腰身往前,低首抵在女人肩窝处,声音含糊。 “别动,我抱一会儿。” 那温柔的语气听起来并不觉得烦人,只是感受到微颤滚烫的一团,让沈满知立马面红耳赤。 流氓! 她碰过那东西,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扯开话题。 “秦宴风,不离婚对我没什么影响,你也别以为能管住我……” “所以那天不告而别,是没有回来的打算?” 秦宴风从一片软香中抬起头,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眉骨下的眼睛藏着难以察觉的克制。 “你不回来,我怎么办?” 沈满知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里的意思,那东西突然变得硬挺,她瞳孔微缩,从尾椎引起一阵酥麻的电流感。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表白 腰间的力太霸道,惹得沈满知有些燥热。 姿势原因,她比秦宴风要高一个头,纤纤细手掐住男人的脖颈,掌心覆盖在喉结,她微垂的眼眸中,清冷带一点欲。 “你确定要和我用这种方式谈事?” 秦宴风微抬下颚,眼里是明明灭灭的炽热,喉咙滚动。 “我想和你谈的就是这事儿。” 话毕,勾着她的后颈往下,想了很久的吻终于再一次得到。 就算被拿捏着命脉,也想要得到的吻。 掐在喉间的手随着唇上的力道逐渐变重,知道她会反抗,秦宴风适可而止地放开了按在她后颈的手。 纠缠一番,沈满知原本积压在心底阴郁到极致的情绪莫名地化开了,眼眸晕着一层淡淡的水光,颧骨勾出诱人的绯红色。 秦宴风拉下她掐在自己喉咙的手,为了避免她说些自己不想听的话,于是抢先开口。 “我不会离婚,也没兴趣去外面找别人,夫妻生活,一周一次,除此之外,我不会管你其他事。” 沈满知蹙眉,“不如离婚……” “秦家规矩,除非丧偶,不离婚。” “……” 什么狗屁规矩? 沈满知轻啧,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硬是一点没松开过。 “你松开我。” 秦宴风不为所动,“一周一次。” 沈满知沉思了几秒,“一月一次。” “三次。” 沈满知气结,“你找别人吧。” 她做不了。 秦宴风莞尔一笑,“秦太太,一月一次,你打发细狗呢?” 沈满知真是觉得在这儿和他浪费时间,她不耐烦道,“一次。” 秦宴风妥协,“两次。” 见她要反驳,他凑到她耳边低语,“一次做七天吗?” “……” 男人眉梢轻挑,有点像狐狸使诈得逞之后的模样。 沈满知气笑了,另一只手抓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体?” 秦宴风看着她因自己的话脸红而掩饰慌乱,不由得勾唇惬意的笑。 他看了那些所谓最经典的爱情电影,也读了很多教人怎么学会爱人的书,终究觉得是纸上谈兵。 书上说,喜欢是放肆,是想得到,是执着,可以停止。 但爱是克制,是尊重,是值得,没有休止。 那天看完最后一部影碟,秦宴风在空荡无声的影控室一个人待了很久,他觉得谈爱还太浅,但至少是心动。 在这种事情上,沈满知面薄,经不起他的撩拨,书上还说,要学会表达感情,那他姑且试一试。 “想占有你,但又舍不得,算不算是喜欢你?” 温柔的嗓音夹着暧昧的深情,表白的话在沈满知耳边炸开,脑子空白了两三秒。 捏着秦宴风领口的手松了松,对不起,是她有些野蛮了。 腰间的手松开了,沈满知冷静地撑着靠背起身,抬起腿侧身。 到底是她低估这人的占有yu了,被压倒躺在座椅上的时候,她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宽敞的宾利后排,秦宴风单膝跪在她身侧,都还有空余。 一只手适时地在她脑后垫了一下,纤细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扣在车门上,滚烫热烈的吻便落了下来。 从训练基地出来前,她淋过浴换了衣服,外套是一件夹克,里面就只一件磨毛背心,作乱的手就贴在里面。 沈满知眼睫轻颤,腰间的手滑过,引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挣脱,破解这个局面。 只不过,看着近在咫尺那向来矜贵冷俊的人,打破禁yu之后眼底的欲\/念,和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这种感觉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深陷, 她微微愣神,闭眼收了力,在秦宴风的身下坍塌,夫妻生活可以有,但是其他…… 下嘴唇被咬了一下,拉回她的思绪,纠缠的力道蛮狠又不讲理,直到听见唇齿间泄露的声音,秦宴风才勉强收敛了一点。 看似冷艳实则娇软的玫瑰,被掐着情根,娇艳欲滴的模样一点点变得摇摇欲坠。 年轻的身体被热烈的情yu勾得欲罢不能,狭窄的空间内是沉重的呼吸声和难以抑制的轻吟。 压过神经的快感马上就要倾闸而出,像是被按了停止键,秦宴风起身抽了一叠纸巾。 沈满知泛红的眼眶水光潋滟,身体细细地颤抖,却停在临界点上下不得。 秦宴风扶着她起来,替她擦拭,还有些绅士模样温柔地笑,“一月一次,才初三,我想攒着。” 沈满知身体发软地靠在他肩颈处,闷闷道,“有病!” 秦宴风心情好难得不计较,在她耳边含笑呢喃,“你求求我啊,我就继续。” 好熟悉的调戏。 “滚……” 秦宴风揽着沈满知的腰,没去管自己的yu望,只是大手覆在她头上揉了揉,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温柔,多了几分疼惜。 “这里太委屈你了。” 他还舍不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就这么喜欢我啊 沈满知趴在沙发上,中央空调开得很足,只穿一件宽松衬衣也不觉得凉。 搭拉在外面的手突然蹭上毛茸茸的东西,她抬头一看,傻白甜优雅地坐在地上,漂亮的绿色瞳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爪子不安分地挠着她的手指。 她手指微动,勾住傻白甜的猫爪,难得和它和平相处了一会儿。 隔着整个客厅半开放式的厨房传来烹饪的香味儿,一天没吃饭了,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整个手心包裹了整个猫头,沈满知垂眸,傻白甜主动蹭了上来,耳朵抖了两下,似是撒娇,她突然觉得和某个画面诡异的重合。 秦宴风还是掀开她的衣服看了一眼背后的伤口。 她当时全身无力靠在男人怀里,只觉得无端蔓延着一股沉默,偏头一看,秦宴风正低着头看着她腰上的伤口。 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昨天师傅才新添上的交错的鞭痕,似乎还有火燎的感觉,刀疤偏下一点,而刚刚秦宴风圈住她腰的手正好压在伤口处的尾端,本就未痊愈的伤口还有着撕裂的痕迹。 沈满知抬眼去看他的神色,冷沉如水,还有一点歉意。 秦宴风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她的衣服动作放轻了很多,手臂下移避开她的伤口,然后叫左一回来开车,带她回了蓝湾别墅这边。 他拿了一件新的衬衣让她换上,还是那瓶拇指大小的青色小瓷瓶,冰冰凉凉的膏体敷在伤口边缘。 沈满知感觉那只手在她刀疤处的尾端处停留了许久。 然后她就听到秦宴风又低又沉的声音,细听还有一点疼惜。 “沈满知,你怎么就学不会服软呢?” 她微垂着眼,没应。 秦宴风禁锢住她腰的时候,是很疼的,甚至还刺激着神经拉扯着撕裂的疼痛,但感觉也就那样。 只只绕道另一边,仰头跃跃欲试,想要跳到沈满知背上,蓄力伸爪后腿蹬力。 “只只。” 傻白甜刚挨上沙发边缘,就被主人叫住,身子一侧落地翻滚着跑走了。 沈满知偏头寻声看去,秦宴风带着厨房手套,正端着一盘菜出来。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沈满知视线移开。 秦宴风将一盘白灼青虾放在桌上,摘下手套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递给沈满知。 无名号码,她将手机贴在耳边,看着秦宴风回了厨房。 “什么事?” 白虎看着被暴力踢坏的客房门,以及窝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女人。 “你是不是忘记回来了?” 沈满知闭眼,她就说忘了点什么事。 “你带她回去吧,顺便把车开走。” 白虎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沈珞的手机落在之前的包间,此刻正孤立无援地坐在床上,头发湿润搭在肩头。 “你不是讨厌她吗?” 只只被若无其事地在客厅绕了一圈,抓住机会跳上了沙发扶手处,尾巴扫过沈满知的脸。 “啧。” 沈满知偏头,和傻白甜大眼对小眼。 “讨厌她不代表她一个女性就活该受那些人欺负,你送她回沈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知道。” “好,我过来接你吗?” 沈满知推开傻白甜糊上她脸的肚皮,“不用了。” 她饿了想吃饭。 秦宴风走过来弯身把只只抱走,蓬松的尾巴勾着沈满知的手臂滑过。 “什么时候回京城?” “明天。” 诺大的客厅,话筒那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秦宴风收起只只的尾巴往猫爬架去了,“过来吃饭。” “祖宗?” 沈满知眼疾手快地挂了电话。 白虎懵了一下,男人? 沈满知起身朝餐桌走,没有一点辣,白灼虾配了清香的调料,清炖牛腩,和两道素菜。 秦宴风给只只抓好吃食,洗了手坐在沈满知对面,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明天要走?” 沈满知上次吃到秦宴风煮的虾仁粥之后,就觉得他点厨艺在身上,吃到嘴里的牛腩爽口嫩滑,虽然是清炖,但是味道十分鲜香。 “嗯。” 剥好的白灼虾放在了沈满知面前的小瓷盘里。 “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 沈满知抬眼,突然玩味儿一笑,“如果不回来了呢?” 秦宴风垂眼剥虾,手法熟练,都放进了她面前的小瓷盘里,冷峻的眉眼平静无波地看向她。 “在那边有归宿吗?” 沈满知挑眉,“有落脚的地方。” 不算归宿。 “在我这儿有归宿,”他摘了手套,抽了一张餐巾纸擦拭,“你可以随时回来。” 他在挽留。 沈满知听出他的意思,心跳慢了半拍。 饭后,秦宴风正要问她要不要留下,沈满知回了自己的房间翻了一套睡衣出来,与门口的人撞个正着。 随后便看见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怎么了?” 秦宴风退开半步,“你伤口还没好,应该避免沾水。” 沈满知朝他靠近两步,仰头轻笑,“你帮我洗?” 秦宴风没说话,只是那半垂的眼睛突然暗沉下来,将人逼到墙角,开口已经是喑哑的声音,“你说真的?” “真的。” 秦宴风将人打横抱起往浴室走,热水湿气蔓延,水雾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浴室。 她坐在盥洗台上,长发披散在背后,睡衣是一条还未及膝的红色吊带裙,衬得肌肤如雪。 秦宴风帮她系上带子,鼻息间除了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女人身上向来淡雅的花香。 她细长白皙地腿突然勾住秦宴风的腰,往前带了一下,蹭了一下他的下颚。 秦宴风拉下她圈住自己脖颈的手,帮她擦着头发,低声道,“别胡闹。” 沈满知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想要,撩拨道,“不要吗?” “你伤口还没好,会裂开。” “没关系。” 秦宴风拿开毛巾,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明明刚刚在车里还骂他来着。 沈满知漫不经心地吹了下贴在嘴角的头发,“秦宴风,我没有回来的打算。” 秦宴风的手从她耳后穿过,捧着她半张脸,“那我便去找你。” 她看着男人那副温润斯文的模样,其实她想说的是,倘若,回不来呢? 只要她想,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就这么喜欢我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乖一点好好养伤 秦宴风没应她的话,护着她的腰身将人抱在怀里往卧室走。 沈满知表情淡了下来,直到秦宴风将她放在床上,还贴心给她盖好被子。 “早点休息。” 不敢放她躺着,只让她先坐在床上,秦宴风站起身准备离开。 沈满知抬眼看着他,湿润的一双眼像是钩子一样钩得人心燥热。 秦宴风嘴角轻提,弯腰撑着她身侧,“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沈满知突然兴致缺缺,“不用,有人来接。” 她作势要躺下去,被拉住了手。 秦宴风包裹她的细手,插\/进指缝间,暧昧摩挲。 “会接我电话吗?” 她偏头仿佛要贴上他的脸,愣了半秒,就被亲了一下。 “记得接我电话,”秦宴风凑近她耳边,低语道,“乖一点,好好养伤。” 沈满知眨了眨眼侧躺下去,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吹走了。 翌日,白虎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沈满知满身的低气压,像是炸开毛的狮子。 白虎深知对方的脾气,委婉道,“……十点了。” “帮我去京尾取个东西。” 沈满知掀开被子起床,揉了揉太阳穴,把这儿的地址发给了白虎。 走出卧室,穿过走廊寂静无声,冬日的阳光正好投射进来一缕,笼罩着趴在落地窗前的只只。 听闻声音,只只撑起身来,迈着傲慢的猫步朝沈满知走去,跟着她进浴室。 “喵~” 只只在她脚边打滚儿,还翻了翻肚皮,沈满知低头看了一眼,奇了怪了,久了不见倒还亲昵她了。 镜子上贴了便利条:岛台有早餐,厨房里有粥。 笔锋劲道之处又透露着随意,似乎心情还不错。 沈满知蹲下身朝傻白甜伸手,只只躺在地上挠她拖鞋上的兔头,爪子被勾住了,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是虾仁粥,在锅里还是温热的。 秦宴风离开得早,秦家出了秦显和那件事,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作为年轻一辈中坚力量,不可或缺。 沈满知喝了两碗粥,收拾后放进洗碗机里,回房间换衣服,只只一直围在她身边转,“喵呜喵呜”的叫声听着像撒娇。 她俯身将只只抱起来揉了揉霸气的猫头,“舍不得我?” 只只抖了抖耳朵,挣脱她的怀抱跑开了。 沈满知重新洗了手,拿上外套出了门。 听见关门声,只只从自己的猫室跑出来,嘴里叼着一个自己的小兔子玩偶,看着关上的房门,歪了歪头。 白虎在小区外面等她,还是那辆高调的防弹车。 沈满知上了后排,白虎将一个丝绒盒子递给她,“咱们先回京城,还是去津市码头?” 是那枚婚戒,沈满知放进外套口袋,“先回京城,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白虎初一就替换了青雀的班,先是到了槐城,查了沈满知追踪凤凰金钗时候遇上的麻烦。 “陆哲原生家庭有点复杂,缺钱,被收买做事很正常。 沈珞当初给了他一笔的钱,拿去给他家里人做手术费用了,后来他和你店里那位小朋友打架,是收了其他人的钱,想要给你点警告,至于许家那小少爷许辞归……” 白虎突然一个转弯甩到另一条街上,为了避免和前车相撞,却冲到了坑道上。 “祖宗,咱们被堵了。” 沈满知按在太阳穴的手拿开,抬眼,防弹玻璃单向透视能看见郊外的道路上周围停着几辆面包车。 她语气平淡,“防弹车怕什么?” 身后“嘶溜”的刹车声格外刺耳,断了越野车的“后路”。 周围几辆车陆陆续续下来人,都是些面相凶神恶煞的壮汉,手里提溜着棍棒扳手,要是有幸见过肯定会觉得和港片电影里的古惑仔约架一个场景。 但是沈满知显示没心思下去掺和,她仰头靠在座椅枕上,“撞上去。” 白虎得令,早已放在中控室的手启动车辆“轰隆”一声开出坑道,和迎面而来的几个人直直撞上。 到底是没拿买命的钱,那几个人慌乱往旁边撤开,却也没忘记提着铁棍往他们的车上招呼。 越野车开道,直接撞开一辆横在路口破旧的suv,冲上主路,身后的车辆反应过来,立马驱车追逐。 白虎透过后视镜悠闲地数了数身后的车,“追上来三辆,还有几辆没跟上。” 不过很快他就悠闲不起来了,对向车道驶来一辆大型货车,货车后方跟着几辆机车,行驶在双黄线中间,貌似准备超车,安全距离并不多。 白虎必须放慢速度,不然容易对撞,但身后的车却穷追不舍。 沈满知眯了眯眼,“别急,等对面先过。” 越野车放慢速度,但对向的机车并没有超车,始终游离在超车道,跃跃欲试。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虎心里警惕起来,时刻关注着货车的动静,又看向后视镜,剩余的车辆也一起追了上来。 相距不到五米的位置,货车靠近双黄线,有点侧移的趋势,白虎转动方向盘往车道另一边拐去,却来不及躲闪右车道冲上来的车辆。 他们难道想杀人灭口? 车胎与沥青路面发出刺耳的尖鸣声,越野车转了九十度的弯停在超车道,货车擦身而过,机车轰鸣着将越野车围住。 还是被堵了。 白虎摘下黑超,“对方派了不少人。” 沈满知从储物盒里翻出一双皮手套,沉默地戴上,估计是她取走了剩下的那支金钗,对方急了。 “我叫这边的支援?” “来不及。” 沈满知从座椅下拉出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一把左轮和一把长匕。 周围都被车辆围住,根本出不去。 白虎往后面摸了摸,朝她偏头,“那下去打一架?” 沈满知正准备戴上口罩,就听见一阵警报声,她和白虎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警报声从很远便开始响起,围住他们的人不得已三三两两散开,车道被围住,其他车辆也无法通行,还未见响起警报的车辆,周围的人便立马回去撤开了道路。 白虎心里诧异,但手上也没闲下来,马上启动车身朝他们撤开的空隙撞了出去,得以片刻喘息。 警报声越来越近,聚在一起的车辆散开回归正常道路后才敢回头寻去。 并没有警车,只是一辆银灰色特殊改造的悍马头顶着一个警报,嚣张地往这边开来。 某辆车里的人甩掉手里的墨镜,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看着冲出包围圈的越野车,胸口起伏不定,“玛德,被骗了!” 悍马车主耳麦里传来男人清冽的声音,他回复道,“是,帮太太撤开了,没发现是我……好的老板。” 白虎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那辆悍马,一直跟在后面,看外表装备,似乎也是防弹级别。 甩掉身后追上来的车,悍马也拐弯驶上了其他道。 “有人帮我们?” 沈满知透过车窗看着那辆降速的悍马,寻思了几分,“这次来槐城的除了你还有谁?” “就我一个,并且没人知道我来这边了,不是我们的人。” 沈满知想起在旧街那次,那群人围堵她之后,双方都没有下重手,但是她离开之后,却有人将他们又收拾了一遍。 她打了个电话给明蓝。 花臂老板正从温柔乡里出来,披着件睡袍走到客厅倒了杯水,“有何贵干?” “之前我问你,去找你那晚回去碰上了几个人,后来是谁把那群人揍进了icu,你是怎么回答的?” 明蓝霎那间还没想起是什么事,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心里一咯噔,“……我,不清楚……” “我劝你仔细想想,当真不清楚?” 沈满知语气散漫,踢回脚下的箱子,练威胁人都是漫不经心地,“你那家拳馆是不是想重新装修一下?” “!” 明蓝被水呛住咳了几下,“你别乱来啊!” 沈满知不语,等着他自己开口。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了?” 明蓝斟酌了一下说假话的后果,以及与两方的关系,叹息道,“你上头那老板,一年前你在这边差点出事,他就留了人在这儿,上次那几个人也是他身边的人专门过来处理的…… 诶我说,你就当作不知道行不行?算了,反正我这拳馆翻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因为你,你上头那老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做好事不留名,……” 后面的沈满知没怎么听,等着明蓝絮絮叨叨说完才补上一嘴,“你在床上也这么磨叽吗?” “……” 白虎握拳抵在嘴边遮住上扬的唇。 “一年前,什么时候?” 明蓝一愣,“你忘记了?” 当初在他那儿,打遍他馆里的驻店拳王,还挑战了来看好戏打野拳出身的场外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伤成那样快奄奄一息了,却非要将人往死里打,若不是他让人拦下来,估计要出人命。 后来是那个男人来接走了沈满知,后续的事情,拳馆和当晚看比赛的人,也因此被“清理了一遍。 沈满知的神色微滞,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知是不是时隔太久,她竟然有些模糊。 她忘记那晚是怎么走出拳馆的了,也忘记了那晚像是发泄不完的暴戾、始终团聚在心头犹如烈火灼烧,后来是怎么灭掉的,她通通不记得了。 只是记得那晚过后,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京城的九卿寺的一间客房里。 司佲坐着蒲团上转着手腕上的佛珠,抄写经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骂你废物 沈满知挂了电话,想起刚刚悍马的作为,又联系起之前那件事,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思虑。 白虎没多过问,扯开话题,“接着之前的话说?” “嗯。” 回京城再去答谢司佲吧,也不差这一两天。 “至于许辞归,许家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小少爷,被人拿捏做了诱饵,对方想靠他来制造和你的不堪绯闻,是因为陆哲和朋友将许辞归拦在东区巷子里,你路过时帮了他一把……” 沈满知稍稍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也不算帮,她甚至都没注意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孩。 后来在京尾,被京末发现小孩不对劲,结果是因为长得太纯良,被人利用了要给她下药。 白虎像是突然恍然大悟,“祖宗,你有没有发现,对方找的陆哲也好,许辞归也好,都是弟弟,和你店里那位小朋友差不多大,你说对方是不是以为你喜欢这种弟弟,觉得你会因此放松警惕?” 沈满知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淡淡道,“你把这想象力发挥到津市码头那件案子上,说不定有重大突破。” “我这不是抓细节嘛,”白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对方能这么做,估计也是对你有了解,你有怀疑的人吗?” 沈满知偏头看向窗外,景色飞速倒退,已经快驶上邻城高速。 “暂时没有。” 对她熟悉的人必定是身边之人,而恰巧粼江又除了叛徒。 “好吧,这个人是谁暂且不论,我查到给后来给陆哲打款的人是一个海外账户,另外顺着联系许辞归的人往上查,查到了秦家一年前辞退的司机。” “谁的司机?” “秦显国。” 沈满知无意识掰动手指骨节的手用力,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黑色透亮的眸子里散发一股薄凉的气息。 白虎拐上高速,“对了,津市码头那件案子,池慕说让我们先别插手,他想先自己处理,晚上在他店里有个局。” 沈满知摘了手套扔在一边,“嗯,去吧。” 回到京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白虎开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却丝毫不见疲态,又钻入京城繁华的街里。 京城的二代们这个点才收拾出门,所以能看见很多白日里见不到的豪车以及绝版超跑。 “王爵”地下停车场,火焰色的兰博基尼抢先停在了越野车前面,车上下来个穿着潮流嘻哈款的公子哥,勾下墨镜挂在身前的花衬衣上,关上车门靠在一边,双手报臂,长腿支地朝着这边看来,嘴边扬起玩味儿的笑。 白虎挑眉,“这是来挑衅了?” 沈满知下车,都没朝那人看一眼,率先走到前面往负一层的电梯那边走。 “喂,”公子哥目光贪婪地在女人身上扫了一圈,微抬下巴笑道,“认识一下?” 沈满知径直往前走,突然停下身子微侧,躲开身后的人的触碰。 她回头淡淡睨了那人一眼,“离我远点。” “哟,小美人儿脾气还不小。” 他看了眼越野车风车牌,京a1999,林肯领航员,几乎绝迹的车。 白虎将车停好,跟上来时正好和那人眼神触碰,对方一愣,没再说别的群,站在另外一边的电梯等去了。 大厅卡座,沈满知和白虎从卡座边绕开,从稀疏的人群中穿过,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两个漂亮女孩挤到前面去凑在一起说话。 “听说池少爷在那边发飙呢,砸了好几个十几万的瓷器了。” “也就池家家大业大,把这么贵重的瓷器放夜店里当摆设……有富二代要出丑了。” 沈满知寻着面前两个女人的视线往前看去,正是那聚在一团的人,中间那个仿佛瞒着所有人了穿了增高鞋,突出整个脑袋,在其中鹤立鸡群。 “来,再说一句?” 池少爷在外从来都是一幅二世祖的模样,周围的朋友深知他的脾气,一般都是捧着,圈里其他二代也混不到一起。 被砸的人捧着脑袋在角落捂着脸不敢出声,卡座里一同来的其他人也不敢沾边。 “老子以后再听见你们这群人造谣,请局子里去坐!” 池慕浓眉下的一双眼微瞪,本就不好惹的面相看起来更加凶狠,他把卡座里的人扫了一圈,像是特意要记住他们的样子,才甩开手里的烟灰缸扔到桌面上。 “收拾东西滚。” 他转身,看好戏的人主动让路,回头便看见人群外的沈满知。 刚刚还怒火冲天的暴躁少爷,瞬间消了气,表情冷静下来,抬手招呼了下,“走,进包间。” 池少爷的尊享包间。 沈满知从那边的卡座收回视线,神色勾勒得很淡,刚跟着池慕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娇媚的女人声音。 “知知?” 她脚步没停,倒是池慕停下转了身,迫使她不得不停下。 女人脸上有显而易见地喜色,“好巧,在这里碰见你了。” 沈满知侧身,抬眼间掀起一层疏离的客气来,“许小姐。” 其实进会所路过那个卡座时她就注意到了许秋,明媚又张扬的御姐风格,是很多人关注的焦点。 池慕打量了她一眼,来人正是许秋,是刚刚卡座里的人。 “池少爷。” 许秋适时地打了招呼,刚刚在卡座,池慕直接一个青花瓷器摔过来了,肯定也把她圈入造谣范围了。 回想起两人各自对对方的称呼,他偏头问沈满知,“认识?” 潜台词是问她是否熟人? 沈满知浅淡勾唇,“见过几面。” 许秋朝池慕笑了笑,像温柔姐姐一般对沈满知道,“嘉哥待会儿来接我,知知要一起喝点吗?” “啧”,池慕听着这称呼,朝许秋走近,压低身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这么亲密,刚刚你那朋友造谣,你笑得那么明显,怎么没见你反驳两句?” 许秋唇边温婉的笑凝了半秒,做了美甲的手微微收紧抠出指印。 “池少爷说笑了,”许秋挽过耳边的头发,退了半步,“是我闺蜜组的局,那不是我朋友,还没来得及搭话……” 池慕瞬间冷脸,“我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人。” 在京城,池家是豪门贵族,许家稍显逊色,没有豪门二代不想结识池家少爷,不然,她许家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何必来碰壁。 许秋脸色变得尴尬,看向沈满知,拉好关系,“先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叫嘉哥请你一起吃饭。” 也不等沈满知反应,她说完就走。 “哟,我说这是谁呢。” 二世祖的声音显得尤为欠揍,一身潮将墨镜往肩上一甩,揽过要走的许秋的肩,像是为其撑腰一般。 “原来是池家小少爷啊,美人在怀,等不及要进温柔乡了?怎么连对女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了?” “齐栎,你收敛点。”许秋眉眼如秋波似地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却没有推开他的动作。 豪门贵族之二的齐家,与池家是死对头。 沈满知看着他们俩的动作,抱臂,好整以暇道,“这位,是许小姐点的陪玩?” 她语气轻挑,惹得齐栎对她痞气一笑,“说话客气点美人儿,废物少爷眼光还不错,找的女人都和我阿秋一个风格……” 沈满知在他话音落下的前一秒,借着抱臂蓄力,狠狠踹了齐栎一脚。 众人皆愣,没想到打斗爆发得这么快。 只有白虎立在一边神色未变: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祖宗,习惯就好。 沈满知侧眸瞥了池慕一眼,“他骂你废物。” 池慕愣了两秒,虽然这是我死对头,但是……我俩也没有随时开战的意思啊! 许秋被带着踩着高跟鞋的身子狼狈地扭了下,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满知,“知知你干什么,齐栎他就是说话不好听,你也没必要打人吧?” 沈满知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别这么称呼我,我和你没这么熟。” 齐栎捂着肚子揉了揉,眼神狠戾地看向沈满知,怒极反笑,“你今晚死定了!” 他看向池慕,“我劝你把人交给我,否则我让你这店开不到初七。” 池慕不屑一笑,放在平时,他身边的女人不至于没眼力劲儿去惹他的对家,可……这是沈满知,是他祖宗,打了便打了,他自会兜着。 他朝齐栎走了两步,比一米八的齐栎还要高出几厘米,肩宽腰窄的身姿压迫感拉满,痞气十足道,“我的人,你动一下试试?” 许秋拉了拉齐栎的手臂,“齐栎……” 也没有拉架的意思,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她穿着吊带长裙,白皙的肩颈被光打出暧昧又妩媚的味道,夹在两个二世祖中间,活生生演出了一幅偶像剧。 齐栎正等着身边的人给他台阶下呢,毕竟是在池家的地盘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满知根本没给齐栎半分眼神,直直地看着许秋,“许小姐,若是有了其他新欢,记得别脚踏两条船。” “满知你误会了,这只是我弟弟,” 许秋扶着齐栎的手,改了称呼,“池少爷说你是他的人,满知你不是结婚了吗?” 白虎心里一惊,难道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人声音是祖宗的老公? “我们可没像你们搂搂抱抱,”池慕不爽道,“不会聊天请出去玩,这里姓池,不欢迎姓齐的。” 齐栎心里问候了一遍池慕,也不是逞能的时候,邪佞的眼神扫视了沈满知一眼,在看到对方作势要踢腿的动作之前,识趣地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哼笑一声。 “我就不信你没有落单的时候。” 许秋要扶着他,被齐栎推开,自顾自地走了想必是没有面子。 沈满知盯着许秋的背影看了几秒,才转身朝电梯走。 池慕跟上她,低声哄道,“刚刚怎么那么暴躁,心情不好?” “嗯。” 沈满知靠着电梯一角,微垂着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谈不上哪里心情不好,或许是见到许秋明明在和嘉哥谈念爱,却又和其他异性那般亲密,为朋友打抱不平。 也或许,是她上午起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一种被温柔包裹住又没有被挽留的坠落感,导致起床气现在还没消。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人口舌,与我何干 许秋看着齐栎憋着一股气甩手走了,也没再追,随意地拍了拍手准备回去拿衣服和包。 好友跟在后面顽挽住她的手小声私语,“要我说,池少爷就是和那位青衣有私情,你看,齐栎为你撑腰呢,那女人都敢直接动脚踹他,难道不是他池慕罩着?” 许秋别过耳边的碎发,往外走,“别这么说,她就是脾气有点不好。” 好友横眉,“她要不是有池慕撑腰,当年能随随便便让她接替了那角色?戏曲圈里比她年轻漂亮又有功底的比比皆是,她一没舞台经验,二没深厚功底,凭什么就她得了彩头,一举成名?” 许秋等电梯的空隙,垂眸不语,论样貌,沈满知的漂亮是顶级美人都会羡慕的程度,论京剧专业功底,当初那一场爆火的演出,也并非因“绝色青衣狠戾踹人”的热搜造势,而盖住了行内前辈对沈满知的赞不绝口。 好友心里偏向她,自然捡她喜欢的话听,许秋表面不显,也没解释。 好友见她不说话,急忙解释道,“刚刚他们都这么说的,她一个外地来的女人,在京城能混到这一层面上,都不算干净的,他们说的也没错。 关键是什么,她就参加了这一场演出,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要么就是能力不够怕后面暴露了。” 说着,她凑近许秋耳边,“也或许是被养在身边当小情人了,舍不得她出来抛头露面……” 许秋抽回好友架在胳膊上的手,回头微微一笑,“我先走了,你也别和其他人说这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担心池少爷听了去记仇。” 她话里几分真假模棱两可,都是名利场混久了的人,许秋这番话不解释也不附和,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于是摘清自己,再假借他人之口传播出去。 好友也并不傻,在以利益为前提下,攀附许秋,说点别人的八卦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这一传十十传百就将人按了个“金丝雀”的名头。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面前一水儿的顶级豪车,许秋走了一分钟才看到贺嘉那辆白色奥迪,心里隐隐有些闷,坐进副驾驶,凑过去贴了贴男人下巴。 “去我家?” 贺嘉没应,偏过身子帮她系好安全带,男人侧脸有着十分优越的下颚线,性感又冷淡,许秋非常迷他这点。 他坐回原位,“我送你回去。” 许秋坐正,往窗外看去,身子往下滑了一点,外套顺势斜了一些,露出一段锁骨下的半弧。 “你猜我刚刚在里面见到谁了?” 贺嘉专心开车,“嗯?” “满知啊,”她语气并不似和他像平常谈论起周边朋友的温柔得体,而是透着浅浅的讽意,“我上去准备打招呼呢,结果她是跟着店里老板一起的,我还说叫她和我们一起吃饭呢,结果她好像见着我也不是很高兴,后来我朋友来了,她还踹了我朋友一脚。” 她转过头笑着看向贺嘉,“当初第一次见面觉得挺孤僻一个妹妹,没想到脾气还挺暴躁,都不愿意给我朋友道个歉。” 许秋二十有八,自然是比沈满知大几岁,叫妹妹也并不过分。 贺嘉将车往边上靠去,冷静道,“你那朋友说什么了?” 许秋眼睛微闪,眉梢微挑,“你什么意思?” “满知不会主动打人,”贺嘉停下车,侧眸看向她,“你朋友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许秋打断他,“那也是她动手打人在先,你那么护着她做什么?” 贺嘉看着她微怒的神情,偏过头,一字一句道,“她是我朋友,不是你身边那群围着你转,把你当女神当暗恋对象有,而你却不会避嫌的所谓的朋友。” “贺嘉!” 许秋脸色微变,到底是千金小姐,容不得一点忤逆,“你搞清楚,你是在我谈恋爱,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那我呢?” 贺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了失望。 “是我重要,还是你那群可以天天把你约出去的朋友重要?” 许秋心口一钝,仿佛有什么轻轻破碎却又感觉不到,她心底不屑,面上却仍然犹如傲气的女神。 “不用你送了,我有的是人送。” 许秋走了,带着一身的怒气值走了。 贺嘉没挽留,从后视镜里看到许秋招了招手,身后一直跟着的私家车立马停下,她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 是许家派人跟在许秋身边的人,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而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从他跟着许秋来京城后,本以为可以拉近关系,没想到却是见证离别的开始。 手机铃声将他拉回,是沈满知。 “喂,满知?” 沈满知惬意一笑,“嘉哥,新年快乐。” 贺嘉似乎知道她打电话的目的,“同乐,许秋说刚刚在店里看到你了,你回京了?” “嗯,这两天回来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自从贺嘉的手被扭断之后,一直都在康复期,动不了乐器,顶多上台唱唱歌,这次来京城,也不仅仅是为了许秋,还有就是来这边做复查。 “医生说再养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 “我都可以,你定。” 两人只字未提有关许秋的话题,就是普通朋友聊天的舒适感。 挂断电话进入包间,池慕已经和白虎谈完了,关于池家一批货在津市码头被人掉包的事。 “我和小白说了,码头的事由他接手,你不用管。” 池慕给她拿了个新杯子,准加冰块倒酒,沈满知挥了挥手拒绝了。 池慕正襟危坐,“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免谈。” 沈满知靠在沙发一角,偏头点了根烟。 “祖宗,你听我说完。” 池慕打开一段视频递给她,“挺有天赋一小孩,我想捧她。” 沈满知看完,简单点评,“她有实力,让她做主角就挺好。” “我是有这个心,但是外面的人不如我的意。” 池慕将手里的撒子往桌上一扔,豹子。 “有人爆料说我想让曾经一举成名的青衣回来首演,说我与你私下有情,要夺了这位小孩的角色,还造谣你在京城许多无中生有的事……” 池慕轻啧,“这编排剧本的能力,怎么比我脑洞还大?” 沈满知淡淡瞥他一眼,“所以?” 池慕邪笑,“想不想来个出其不意?” 沈满知不甚在意,白皙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半睁的一双眼神色恹恹。 “他人口舌,与我何干?” 池慕吃瘪,忘了,这人根本就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还记得教了你一个月唱腔的老师傅吗?” 沈满知指尖微颤,抬眸看向他。 “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元宵首演那天,她也会来,你知道,她心愿是什么。” 池慕口中的老师傅,是当初梨园花高价请的名角师傅,不为名利,只为戏曲初衷的初代青衣。教了沈满知一个月,作为之前那名角儿的替补。 演出后,向来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老师傅,丝毫没遮掩眼里的欣赏和称赞,说最大的愿望便是再看一次她的演出,那时候老师傅刚确认慢性心脏病。 池慕知道她不会因旁人言论影响自身,但她偏偏在某些事上容易心软。 见她有几分动摇,他笑了笑,“明天我带你去见那小孩,老师傅的关门弟子,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第一百五十章 不是前辈,是搭档 千鹤梨园这些年在京城的名声并不算大,曾经一炮而红过,但近两年也没掀起什么火花,若不是它的老板是个姓池的少爷,恐怕都坚持不了这么久。 毕竟,在它之上,有老班底,同台竞争的,还有新媒体。 戏曲这一行,外行人看热闹,看稀奇,因为是文化瑰宝,很多人便趋之若鹜想凑凑热闹。 但只有内行人或者鲜少的老一辈会为她驻足停留,感受这种文化形式的魅力。 兢兢业业十年功,换来台下客人一盏茶,也算是传承的意义。 这也是向来随心所欲的池少爷一直没放弃这处梨园的原因。 沈满知跟着池慕绕过雕花镂空的门楣之后,是苏州林园般的园艺设计,几处小洋房落地而建。 积雪压松竹,隐约间看到落地窗前压腿的少女,丸子头,美人脸,一双杏眸落在某个点上,神色明亮又坚定,身姿笔直犹如青松,干净挺拔。 池慕顺着沈满知的视线看过去,莞尔一笑,“依琳,陈老师的关门弟子,很用功一小孩。” 依琳练完基本功之后,贴墙站立平复呼吸,鬓发微湿贴在耳边,十分钟后才放松身体,走到储物柜拿水喝,旁边的手机振动,有消息发来。 附加照片的彩信,一男一女并肩走进千鹤梨园大厅的背影照片。 年轻男人侧脸微笑的模样和平时见到面冷暴躁的老板完全不同,旁边那女人穿着朋克风的皮衣外套,黑裤短靴,及腰长发微卷,帅气野痞中仿佛可以窥见一丝撩拨人心的美。 弹出来一段话,依琳点了下照片回到页面瞳孔不自觉放大。 【看到了吗傻妹妹,那位青衣回来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她的对手?不过没关系,你不想做的,我帮你做。】 发消息的号码是属地外省,依琳完全陌生,却在一瞬间想起前两日见到的那人。 她手指微微颤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热水太烫,慌乱中她瞬间红了眼眶。 依琳删掉了信息,抱着水杯往楼上走,露台阳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冬日暖阳也消融不了的积雪。 她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一个电话,拨通,面带微笑,“师姐。” 很温柔的女声顺着听筒传来,“上午好呀琳琳,上午训练完了吗?” “练完了,师姐……”依琳用尽可能轻松地语气道,“我可能,参加不了元宵首演了。” 师姐心细,听出了她声音的哽咽,温柔如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她扯唇笑了笑,眼眶却泛红,“就是,可能实力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练习……” “那下午回来,师姐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 依琳抬手抹了抹眼角,又聊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还有个动作没练,她深呼吸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却在看到楼道口靠墙抽烟的女人时,停住了脚步。 皮衣外套,黑裤短靴,是刚刚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那位青衣。 果然美人在骨也在皮,她又媚又娇,却又散发着冷淡颓废的气息,连同性也对她多几分艳羡。 依琳握紧手里的水杯,斟酌着称呼,微微低首垂眼,“前辈?” 沈满知一手抱臂,一手夹着烟,看着面前身材窈窕的女孩,轻声笑道,“认识我?” 依琳呼吸一滞,当年那位青衣的出圈照,其实是带着彩妆的,只有当年的幕后工作人员才见过她的真实模样,她也是刚刚才从那人的信息中得知眼前的人就是那位青衣。 她没有撒谎的习惯,索性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女人手里烟,没忍住开了口,“抽烟对嗓子不好。” 沈满知笑了下,女士烟在手中燃烧,她抖落在一旁的纸盒上,“随随便便就放弃一个来之不易的舞台,不是一名好的戏曲艺人。” 依琳睫毛微闪,抬眸看向她,心里无端冲出一股勇气,“那若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呢?若是,那从一开始就不是为我准备的舞台呢?” “你不信你自己,你信道听途说?” 沈满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上扬的眼尾都是轻描淡写的孤冷,“小美人儿,你把你的选择权,放在别人手里啊?” 依琳脸色白了又红,白是因为她确实受了那个人那番话的影响,才觉得委屈打电话给师姐,红是因为这个人对她的称呼。 “您是当年那位青衣前辈,是吗?” 池慕说,这小孩不仅用功,而且礼貌,沈满知作为别人编造的“剧本”里要抢走主角的坏人,她都还礼貌的用敬语。 “不是前辈,是搭档。” 依琳嘴唇微启,有些诧异。 沈满知掐灭了烟,脸上终于有点明媚神色。 “小美人儿,带我去找你师傅吧。” ———— 依琳把那个顶级美人一起带回师傅家的时候,脑子都还有些懵,推开门的那一刻都还在想,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相信了她。 “依琳回来了?” 女孩还没来得及告知沈满知进门的规矩,便寻声而去,声音雀跃,“师姐!” 沈满知站在门槛之外,敞开的庭院木门,只见穿着改良式宽袖旗袍的窈窕淑女从小石板路走近,将少女揽入怀里温柔相拥。 江南女子温婉大气的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再次相见,竟是在雪覆四合院的京城。 蒹葭抬头和门外的人对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不动声色地收敛着,拉过依琳的手寒暄几句。 “那位是你的朋友?” 依琳这才又跑出来将沈满知请进去,“这是梨园里一位前辈,她同我前来拜访师傅。” 蒹葭脸色的温柔渐渐隐了下去,“依琳你先去看师傅吧,我和她先聊聊。” 依琳不疑有它,便进里堂去了。 蒹葭裹着身上的披肩,看着曾经威胁她逼迫她不得已离开秦家的人,面对小师妹时的温柔不复存在,反而竖起了淡淡的防备感。 “别来无恙。” 相比之下,沈满知松弛多了,她进来了,才见得整个庭院的样貌,京城四线周边未遭搬迁的老旧四合院,但精细装修过,堪比城区豪宅。 听闻蒹葭开口,沈满知才转过身看向她,“我是来拜访陈师傅的,你倒不必如此警惕。” 两人对视数秒,蒹葭先侧身退步,“进来喝杯茶吧。” 除夕前几天直到年三十,都是秦江独自一人,不见蒹葭作伴。 “所以小年之后,你就离开了槐城?” 蒹葭给她斟茶,不同于在秦家时的懦弱温吞,“你不是在调查我吗?连我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沈满知看着旁边的石雕,低洼腹地做成沟道,引水进池,她语气散漫,“你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何必浪费时间调查你。” 蒹葭倒是没想到她这般不痛不痒地接过了这个话题,也不恼,反而自嘲道,“倒是我自乱阵脚了。” “过年不回秦家,没人怀疑吗?” “我和秦江离婚了。” 沈满知执杯的手微愣,眼底是微乎其微的愕然。 “秦江没有对外宣布丧偶。” 蒹葭眉目微拢,细细品味了一下她这句有点冒犯的话,随即反应过来,似乎有些好笑道: “秦家规矩,若非丧偶,否则不能离婚?” 蒹葭终于逮住可以掰回一场的畅快感,揶揄道,“你信了?” “……” 沈满知舌尖抵着上颚,心底轻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空回我电话 京城连下几天大雪,终于在初七黎明,迎来暖阳。 沈满知坐在窗檐上,一条腿吊着,一条腿支起放胳膊,手里勾着一枝腊梅准备折枝。 唐铎经过前院,回头便看见不省心徒儿在折腾他的红梅。 “过来。” 沈满知终于折下那支腊梅,手撑着窗檐下地往前院走去。 唐铎看着仍然没有被改变命运的腊梅,别过了视线,手中的枯木长枝却直直地朝沈满知甩去。 承了力的枯枝并没有胡乱劈叉,而是以柔韧的力度和方向朝着目标所指,迎上粗短的腊梅,半途而折。 沈满知收回手中的腊梅,朝老人偏头一笑,“早上好啊,师傅。” 唐铎回身冷不丁轻哼一声,双手抬起掌心向下,半蹲下沉,下一秒,花架上的盆栽便被掌力推开,力度极大地朝着身后的人追去。 沈满知侧身,抬腿右脚蓄力,巴掌大的盆栽应声而碎。 五颜六色的盆栽接踵而来,沈满知如法炮制,轻松踢挡拆卸,只是碎了一地松散的泥土和碎罐,将木板铺就的前院弄得一团脏乱。 唐铎收手回力,气沉丹田,站立,摸着胡须往里走,“记得打扫干净。” 沈满知看着老人走近里厅,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裙,低头,脚下一勾,带了一点泥印。 初来九卿寺,便是每天早五晚九的作息,扎扎实实练就的基本功,应付起来几乎都是条件反射,根本不用动脑子。 她抬手在嘴边做哨,朝天空吹了一声,片刻,绿金翅停在院中覆雪的桃枝上,乖巧地低头朝主人靠近。 这只鸟是她来九卿寺,就见师傅养在笼里了,她闲来无事逗鸟玩,有一次失误给放走了,师傅和她冷战好几天。 还是司佲告诉她,这只鸟师傅养了四年了,然后耐心教会了她如何唤回这只绿金翅。 至此,绿金翅获得了自由,师傅说,像个有家不想归的野孩子。 至于司佲怎么会知道唤回师傅的鸟的方法,他的回答是,和她如出一辙。 但是师傅不敢骂他。 沈满知拍了拍绿金翅的身子,那鸟像是有灵性一般,围着沈满知转了三圈后,朝外边飞去了。 估摸着十分钟后,半山腰延伸上来的石板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露出,人未到声先到。 “师姐!” 还未褪去稚嫩的口音,小师弟一身道袍,身前挂着沈满知前几天送的佛珠,推开庭院的门,探出脑袋,看到前院泉水池边的人,一脸喜色。 沈满知在池水里洗了洗手,回过头看着小师弟,见着他手里的打扫工具,偏头轻笑,“辛苦了。” “不辛苦师姐!” 小师弟很乐意为师姐效劳! 沈满知站起身来靠在桃树下,“上午的戒律抄写完了吗?” 小师弟动作利索地打扫刚刚师徒二人的“战场”,乖巧点头,“不过寂修师叔今天没空,之前来的那位施主,出了点麻烦,师叔上午很忙,让我把抄写的经书带上来给师傅检查。” “是初二上山那位?” 沈满知回想了一下,是她回京那天,在机场碰见问九卿寺的那位中年男人。 “是的。” 杜平生,她想起来了。 “他出了什么麻烦?” 小师弟皱眉想了想,摇头,“不知,只是这几天见那位施主都闷闷不乐的样子,怕是想寻短见?” 沈满知心口猛地一跳,她直觉应该下山去亲自看看。 等小师弟清扫完地的功夫,沈满知回房间拿了手机,一同下山。 途中,她翻看了一下信息,两个未接来电,微信弹出傻白甜头的人像。 【老狐狸:京城降温,多穿一点,腰上的伤,记得坚持抹药。】 【老狐狸:接我电话,188xxxx5200。】 【老狐狸:有空回我电话。】 没错,前两天和蒹葭聊过之后,她便把“纯情大少爷”改成了“老狐狸”。 188开头的号码再次拨过来,沈满知脚下慢了几步,划拉绿色按键接通。 不知对方在何处,只隐约听得那边有整齐的步伐声碾过,沈满知贴近耳边仔细听了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刚刚在忙?”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略微有些沙哑,更勾人心扉。 沈满知点头,想起两人在打电话,“嗯。” 他们打电话的次数很少,基本都是秦宴风有事让她回秦家吃饭,或见长辈。 闲来无事是没有联系的,于是两人都有些沉默。 “有什么急事吗?” “想听你的声音,算急事吗?” 沈满知低眸看路,落雪堆积,脚步都显得厚重了几分,抬不起来。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眼尾轻扬,“大清早的,闲着没事干?” 暧昧气氛瞬间消散。 然后她听到耳筒那边男人轻声的笑,明明只是听见,脑海里却不自觉描绘出了那人滚动的喉结,优越的下颚线,带一点上扬的薄唇。 高挺的鼻梁往上是一双温润淡雅的眼睛,看着她时,有着难掩的深情,就像那晚,在浴室为她擦拭身体一样,那个时候他也笑了,却满是温柔和疼惜。 北方的风还是太刺冷,耳尖悄然无息地爬上一抹红。 秦宴风走到一间房内,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背上的伤口还疼吗?” 秦宴风的那瓶药,和司佲放在她房间的药,都有极好的功效,伤口已经淡去血痕,不疼了,只是疤痕还在。 沈满知不太习惯有人关心,万能公式套话,“已经没事了。” “昨天有点急事,连夜飞国外处理工作了,可能还要一个周左右,你有空回家照顾一下只只吗?” 沈满知眉心一跳,总觉得他叫的那声“只只”很别扭,因为京末有时候也会叫她“知知”。 看着小师弟已经离她十几步远了,才继续拾阶而下。 按照秦宴风的原话,只只怕生,蓝湾那边请的阿姨也只会在周末来打扫卫生,以前他有事,都是柏卿过来照看或者带走,现在是年关柏卿自然也是回家了。 再不济,就让周觅抱去几天,正好他前些阵子带了只毛孩子回去。 沈满知这才接下话,“我下午回去。” 秦宴风手指微蜷,神色浅淡,眼底却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只只有点娇气,进食有点困难。” 沈满知懒散一笑,无所谓,她会出手。 “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 “等我回来。” 电话挂断,小师弟站在石阶平台转过身来,偏头疑惑。 “师姐,你笑什么啊?” 沈满知挑眉,“有吗?”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收起手机往下走,屈指点了点小师弟的小脑袋,“别胡说,走了。” 小师弟摸摸头,嘀咕道,“没有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不想救她? 秦宴风抬眸,和落地窗外的人对视,眼底的笑意慢慢收敛,渐渐变冷。 那是个穿着黑色皮大衣的高挑女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眉眼间有几分俊俏,更显飒爽的英姿。 长桌会议室里,贺兰黛摊开手里的文件,交叠双腿往后靠去,微垂着眼,看着面前的资料。 那是一个女人的家世背景资料,只有寥寥数行,两寸照片一栏下面写着沈满知三个字,个人事迹一栏写着“混子”。 她视线落在照片上,长达数秒,才抬眼看向长桌对面摆弄手机的男人。 “这就是你老婆?” 秦宴风扯了下唇,“有意见?” 贺兰黛不屑一笑,“看不出来你竟然会和这样的人联姻。” “看不惯比你漂亮的,可以不说。” “……” 贺兰黛垂眸勾唇,并未反驳,扯掉上面的个人资料,下面一沓纸张才是重点。 “谈正事吧,根据易文疏查询的资料,我们有理由怀疑沈满知……” 她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两秒,“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质。” 回归正题,女人的态度瞬间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出于对其人身安全的保护,以及组织的要求,我们需要将人带回,进行检查。” 她将手里的资料整理好,放在桌面上推向秦宴风,“你作为组织特聘人员,此事需要你的协助,希望你公平公正……” 贺兰黛没说完,因为她看到坐姿慵懒的秦宴风垂眸清浅地笑了下,她愣住了神。 “你们是觉得,同样的话,和我再说一遍,就能改变我的主意?” 贺兰黛不动声色敛神,“两年了,从之前获取的数据来看,如果她注射了抗异变血清病毒,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不毁自己,就会毁别人。” 她微微偏头,挑眉,“还是说,你不想救她?” 话题尖锐,她毫不避讳,而易文疏和秦宴风关系特殊,这也是为什么组织让她来谈判的原因。 秦宴风若有若无地勾唇,淡漠的一双眼与她对视,“且不论她身份,若是我想救她,也不会把她交给你们。” 他自己也有能力建造专门的治疗室。 贺兰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哂笑,“你在害怕什么,是怕她暴露身份,还是怕组织会伤害她?” “心知肚明的话,需要我说出来吗?” 两方对峙,不肯退让。 “秦先生,组织考虑到你们是夫妻关系,所以才希望能让你以温和的方式带她回来,如果组织不让你参与,你应该知道,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接近她。” 秦宴风双手交握,尾指轻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他面无表情道,“我去找她,不就是给你们找她的机会?还是说,你们能忍住这么多天,不安排人往她身边凑?” 被说破,贺兰黛眼里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湮灭,她若无其事地从面前的资料里抽出一份递给他。 “没有你,我们也能找到,她在京城,也无非就那几个地方。” 这一份资料上写着沈满知的学籍信息。 十八岁升学,以刚擦二本线的分数,就读京城一所不知名戏曲学院,京剧表演专业。 二十岁因打架斗殴被警告记过处理,大三辍学,至今未顺利完成学业。 贺兰黛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微微一笑,“秦先生,你确定不亲自去接她回来?” “你刚刚说我是你们的什么?” 秦宴风站起身来,将手腕上特殊定制的手环摘下,惹得对面的人瞬间变了脸色。 他将手环放在桌上,漫不经心道,“特聘人员?贺长官就是这样,以威胁的态度和特聘人员谈判的?” 贺兰黛美目微瞪,“是等价交换。” “没看出来,”秦宴风离开座位,没再看她一眼,“贺长官给我传达的意思,似乎是命令,不是合作。” 贺兰黛脸色微红,蹭起身来似乎想辩解什么,听到门外皮鞋的声音,又止住了动作。 “秦先生,您言重了。” 门外人未到声先到,中年男人的衣服上还沾着雾气,金丝框边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他先给秦宴风一个抱歉的行礼,又不动声色瞥了贺兰黛一眼。 “您随我来这边,我们详谈一下。” 秦宴风沉默地和男人对视两秒,先行一步出去了,贺兰黛轻哼一声,坐回了位置上,冷静地收拾资料。 中年男人神色淡漠地看向她,“秦先生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人,你若是对那人有偏见,也不应该用这种激将法。” 贺兰黛在他面前不敢造次,只是语气稍微有点轻蔑,“我只是想不通,一个整天只知道打架斗殴的混子,如何被选中作为人体标本的,她真的是人质?” 男人嘴唇抿紧,静默两秒,“这件事你以后不用插手了,也别往她身边派人。” 贺兰黛看着关上的门,眼睛微眯,轻嗤,“她不是挺能耐么,那就看看她有多少实力,别只是靠脸蛋的废物。” 彼时,京城九卿寺寺庙之中。 沈满知从西侧廊道走,便是靠近客房的路,再往前,就看见一处庭院。 杜平生就站在庭院之中,朝着一方微微仰头闭眼,身上一股沉寂的气息。 沈满知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所以当杜平生转过身时,她便主动踏进了庭院。 得亏九卿寺建在山上,面积宽广,一些客房便连带着一小方庭院。 “您是?” 杜平生微眯着眼盯着进来的女人。 越看越熟悉,他猛然想起来,是那晚愿意给他指路的人。 “是你啊,”他走上前,有些沟壑的脸上褶皱颇多,露出一点笑意,却又显得慈祥几分,“上次还得多亏了你,不然来这边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说着,他垂首苦笑道,“终究是得回去。” 沈满知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有人要你回去?” 杜平生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倒也没有,就是我和家人的回忆都在槐城,这一下子就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地方,多少有些不舍。” 他在撒谎。 沈满知几乎瞬间就听出来了。 明明当初他解释来这儿的原因,是有人给他买票过来的,那人显然不想让他再回去,同理,杜平生也没必要回去,并且知道私自回去是什么下场。 他这次想要回去,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相濡以沫,恩爱有加 沈满知当初在机场,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杜平生并没什么兴趣,最后打算送他一程,也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大半夜的还在找一处外人鲜少知道的九卿寺,她确实有点好奇。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杜平生很有可能和她是同一航班,而他口中提到的那位旧人,那几天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所以才着急安排杜平生离开。 可那几天,不正好是槐城领导圈子的变动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失家丧偶的中年男人,愿意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沈满知没打断面前的男人回忆的神色,只是在对方反应过来后,移开了视线。 “女士贵姓?” “沈满知。” 杜平生眼眸微闪,“沈……沈家?你是槐城人?” 沈满知点头。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有些诧异,“是槐城沈家……千金?” 沈满知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双手抱臂轻笑,“以前是,现在离开了。” 杜平生没理解她所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但能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槐城沈家的人。 “能冒昧问一句,”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母亲……” 沈满知听出他停顿的意思,面色平静道,“在我三岁时,便离世了。” “抱歉!” 男人那双沟壑纵横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其他情绪,沈满知看不清,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她不动声色道,“您怎么突然提到我母亲,是以前认识?” 杜平生抬手蹭过额头,似乎是擦掉冷汗的动作,他快速眨了眨眼,“啊这个……槐城沈家,当初那场婚礼挺盛大的,你母亲很漂亮,当初作为受邀参加婚礼的嘉宾,敬酒的时候,便一睹芳容,所以我一直都有印象。 后来听闻沈夫人重新拾笔绘画,江上牡丹亭,尤为出名,巧好我太太也是学国画的,这一去二来,便熟稔了,常常一起约去书画课,我偶尔去接太太时,和沈夫人会聊上两句。” 他轻声叹息,“只是……可能是天妒红颜吧,也没再听到沈家夫人的消息了。” 谈及已经离世的湛云清,沈满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您还记得……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杜平生偏头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年轻女人不过二十来岁,想必有人提及她已经去世的生母,心里多少有些波动,想知道更多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过去二十年了,她那时候才三岁,有些记忆模糊了很正常。 “那个时候,你父母应该算得上是槐城豪门模范夫妻吧,相濡以沫,恩爱有加……” 杜平生说这话的时候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沈满知眼底渐凉的神色已经索然无味地轻讽。 “沈夫人在外端庄大气,待人接物松弛有度,在沈先生面前,就是小女子般的惹人怜惜,他们的感情当时可是羡煞旁人,可惜后来……” 杜平生停住,似乎是回忆到不好的地方,面前都凝重了几分。 沈满知微愣,知道他口中的“可惜”是指导致湛云清死亡的那场车祸。 但是她没表现出来,只是追问道,“后来怎么了?” 杜平生微张的嘴又止住了,他眼神微怔,又慢慢恢复平静,他轻舒了口气,“可惜……后来你母亲离世,沈先生同年便迎娶了第二任妻子,着实让人可惜曾经那段佳话。” 说罢,他注意着沈满知的神色,后者只是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所以那么多人会说,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也不能指望他为我母亲守一辈子吧?” 见杜平生略微诧异的表情,沈满知没拆穿他刚刚那句话语气的明显转折,只是懒散弯唇。 “毕竟,几乎很少有男人能做到杜先生这样,一世一双人的忠贞,而他,就不是。” 他,是指沈段文。 沈满知无法相信有人能坚定的选择另一个人那么久,甚至杜平生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痴情男人在他面前,她都没什么触动,顶多是觉得,他有些不同罢了。 杜平生想着要怎么说才能安慰一下面前的小姑娘,没想到她自己早已看透。 “杜先生,我有事先走了,”沈满知准备告别,“我就住在附近,有事就让前面的门房捎信,还可以下来和您聊聊天。” 杜平生欣慰一笑,只当她是因为自己认识她母亲,连带着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好,不过,我可能很快就要回槐城了。” “那位旧人不说让您留在这边吗?” 杜平生摆摆手,“我孤身一人,去哪儿都无所谓,我也碍不着他。” 告别后,沈满知转身往外走,脚下踏出庭院阶梯,隐约听见身后低低的语气。 “都长这么大了,糖糖还在的话,应该也这么漂亮了吧……” 沈满知的背脊瞬间僵直,像是有什么从后背爬下去,惊起一身冷汗。 直到庭院的门彻底关上,隔绝掉身后杜平生的视线之后,她原本平静的脸色才变得冷漠又惨白。 掏出手机给白虎打电话。 “帮我查个人,槐城的杜平生,查一下他妻子死亡原因……他应该有一个女儿,另外,查一下他这十几年里,在哪处寺庙,有没有人暗中监视他,或者资助他。” “收到,”白虎正从沈满知那晚住的酒店离开,魁梧的身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祖宗,回京城那天,我们在槐城的高速路被堵,我查到人了,您现在有空吗?” “你中午来九卿寺接我,和我回趟槐城,路上说。” 白虎惊,“又回去?” “嗯,回去取东西,这次不开车了,买机票去,晚上坐高铁回。” “行,电话联系。” 挂断电话,沈满知也走到了钟鼎楼,打坐的僧人像是石蜡般不闻风吹草动,直到整点才站起身来活络禁锢。 转头便看见靠柱而立的女人。 僧人十合十行礼,“大师姐。” “安排个人,帮我照看一下西厢新来的中年男人,寸步不离,别被发现了。” “明白。” 沈满知离开九卿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还能赶趟去找一下司佲。 司佲的住处还要再往山上行十分钟左右,石阶直入古香古色的花香庭院。 今年温室里的秋海棠长得格外漂亮,沈满知想起秦家老宅的那片盆栽里的秋海棠,脑海里闪过一张脸。 她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沿着长廊走,便看见到了前厅。 颜色融入了大自然的唯美,装修顺应了高奢风格,显得整幢建筑自然协调的同时,又处处透露着冰冷的感觉。 司佲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毛毯,在和自己对棋,他刚落下白子,便有感应似的,抬眸和庭院的沈满知对视。 像是正在等着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看看只只 司佲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垂眸喝茶。 “京城天冷,不比槐城。” 潜台词是她穿得太少,容易感冒。 沈满知抬手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外套,拾阶而上,“勉强能过。” 司佲示意她坐,“池家那小少爷的元宵首演,你确定要去了?” “先生消息真灵通。” “因为这件事,学校里最近传你的消息,传得挺厉害。” 沈满知俯身沏茶,不为所动,“当初替补演出,已经传过一次了,翻来覆去也无非那几件事,耳朵都听出茧了。” 司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次,特意传到了我耳边。” 沈满知侧眸,“嗯?” “说你,是我养的金丝雀。” “呵,”沈满知一声嗤笑,只觉荒谬,“他们可能甚至都没见过你,怎么就传出这档子事了?” 怎么就没传到她耳朵里? 司佲淡淡地瞥她一眼,“你大二那年,学校给你记过处分,以及你大三辍学,都是我陪同的,见过我的人,不少。” 沈满知抿唇,在一旁坐下,只字不语。 司佲嘴角轻提,“你是想让我去解决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处理?” 这谣言的主角传到司佲身上了,若是他去解决,那就不仅仅是公开道歉、上门赔罪那么简单了,那定然是要让那始作俑者明白什么叫引火上身、殃及鱼池,然后悔不当初。 “我会处理。” 司佲转动轮椅朝另一边转去,“也对,你现在是有夫之妇,和我传绯闻,岂不是给你那位枕边人招惹是非。” 沈满知挑眉,倒也没有反驳。 想起来这儿的正事,她转移话题,“我在槐城的时候,你安插了多少人在我身边?” 司佲被她的直截了当给气笑了,她这人要是心情好,对他用敬语,说“您”,但多数时间她都心情不好。 “这么聪明,自己看不出来?” 沈满知眼底滑过一抹厉色,她垂眸掩去情绪,“初四那天,我从槐城回京城,路上碰到点麻烦,也是你派人帮我支开的?” 司佲浅淡一笑,“你猜?” “……” 这个语气,听起来倒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司佲做事向来十分低调,就算是帮她,也只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比如她在旧街和那八个大汉打过架之后,是司佲派人又将那群人收拾了一遍,就这,还是她那天打电话威胁花臂老板知道的。 至于除夕夜那晚在十里洋场,司佲的人为什么没有出现,除开粼江有叛徒这件事之外,她自己出任务时,司佲是从来不会管的,一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二是,他公私分明,这种公事,他只会看结果。 但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在其他事情上帮她…… 沈满知称他这种偏执的行为举止:吃饱了没事干。 所以那天在槐城高速郊外,那辆经特殊改装的悍马,到底是谁在帮她? 这个疑问直到她上了飞机,放空思绪时,想起了秦宴风。 白虎不放心,和她一起回了蓝湾的别墅,跟着她进楼,在门外等着。 沈满知刚打开门,就听到细微的一声猫叫。 只只趴在沙发上,向来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搭着,无精打采地朝她看过来。 似乎还认得面前的人类,它站起身子,迈着猫步走回来蹭了蹭沈满知的脚,沈满知顺势将它抱了起来。 猫粮盆里是溢出来的吃食,是智能款放粮机,刚过中午,很明显,这傻猫对食物都失去了兴趣。 沈满知随便撸了两下,将傻白甜放在猫粮盆边,从储物柜里找到了猫罐头,打开后放在地上干净的小瓷盘里。 她学着秦宴风在家撸猫的姿势,挠了挠傻白甜的下巴,又温柔地按摩着大饼似的脑袋。 只只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贴着沈满知蹭了又蹭,发出娇气的喵呜声,然后才开始走到猫盆边,动作优雅地进食。 沈满知拍了张傻白甜吃猫粮的照片发给秦宴风。 “守着吃了。” 秦宴风只告诉她去了国外,却没说是哪个国家,她想着有时差,也没着急对方的回复,却没想到一个视频电话切了进来。 屏幕里的男人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倚在阳台边,手边一杯褐色咖啡,还有开着的电脑。 他脖子长,穿高领毛衣多了几分禁欲和冷淡,和平时的温润有了不一样的压迫感。 沈满知翻转镜头,知道他想看猫,“猫盒里堆积的猫粮估计有两顿了,可能你走后,它就没怎么进食。” 秦宴风的视线里,屏幕上的美人一闪而过,就转到了只只的身上。 他喉结滚动,“你吃饭了没?” “没有,等会儿去吃。” 只只听到主人的声音,从和它脸差不多大的猫盆里抬起头来,疑惑了几秒,寻找声音凑到沈满知面前来,盯着手机屏幕。 “我看看只只。” 沈满知又将画面翻转回来,傻白甜差点埋进她手机里,整个脑袋往屏幕上怼去。 秦宴风那双多情眼看着对方的屏幕,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画面的只只,能从缝隙中看到沈满知的脸。 “家里没人,它就不肯好好进食,就是这点娇气,”秦宴风的目光透过空隙,落在沈满知的脸上,“它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只只趴在地上,罐头一口没动,猫粮也不吃了,盯着屏幕,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了两下。 “现在好多了。” 秦宴风抬手点上屏幕,和猫爪对上,“我还有过几天才能赶回来。” 沈满知想起元宵首演的排练,还有一周。 “带它去京城,行吗?” 不然,就只有拿给周觅养几天了。 有人敲门,秦宴风往室内走,“可以,托运的证明在客厅……” “秦先生,晚上有约吗?” 性感魅惑的御姐音打断他的话,秦宴风看着面前的人,抬手捂住手机听筒,神色渐凉,“没空。” 说罢,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又关上门,看向手机屏幕,沈满知抱走傻白甜,站起身来,表情冷淡,“在客厅哪儿?” 秦宴风直勾勾地看着她,“刚刚那是工作上的同事。” 沈满知走到客厅,再次问他,“证明在哪儿?” “客厅茶几下左边的拉箱里,航空箱在储物室里。” 沈满知翻转了摄像头,秦宴风看不见她,只见一双白净的手在拉箱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叠证明来。 “沈满知。” “嗯?” 秦宴风虽然看不见她,但她能看见自己,于是眼底含了点笑意,语气有点哄人的意味,“不开心了?” 沈满知半蹲在地,检查手里的证明,她将摄像头一转,面向自己,似笑非笑道,“哪里看出我不开心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靠近就不礼貌了 沈满知从第一次见到秦宴风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深藏不露,虽然有着一双深情眼,但始终无法透过表面看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好比现在,秦宴风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像是融化了什么一般,炽热又滚烫。 沈满知觉得莫名其妙,“你是觉得,刚刚有别的女人来约你,所以我不开心了?” 看着对方没说话,她收敛了笑意,“我一直都没要求过你报备自己的行程,所以也根本不会在意有没有异性约你,你随意。” 秦宴风心底微叹,看着只只立起身子蹭上沈满知的脸,点了点头扯开话题,“我可能周末回来,到时候去京城接只只。” 他说的是接只只,不是找她。 沈满知爽快应下,“到时候联系我就行。” 刚刚那点被秦宴风带起来的旖旎气氛瞬间全无,若是京末在这儿,也得说她一句铁皮做的心。 挂断电话后,沈满知垂眸撸着傻白甜的下巴示意它再吃点东西,抹去心底的异样情绪,只当是最近事情太多,惹得她心烦。 而原本心情还不错的秦宴风,情绪也淡了下来,门外又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他神色微凉,没理会,径直走向卧室,并关上了门。 下午,白虎联系了人,以最快时间办理好宠物的托运流程,提着太空包在高铁站等人。 沈满知回了茗馆一趟,白虎本来不放心要跟着,被无情拒绝。 初七开馆,店里五个人只有姜樾在。 阿飞和陈林在回槐城的路上。 贺嘉说要晚几天,想必是和许秋的事儿。 “满知姐?” 裴莹背着贝斯从后门进来,看到倚在楼梯口抽烟的女人,有一瞬的错愕。 沈满知朝她点点头,语气懒散,“下午好。” 裴莹握着肩带的手下意识地轻捏,“满知姐是来找姜樾学长吗?” 裴莹和姜樾一个学院不同专业的,她习惯称姜樾为学长。 沈满知单手抱臂,另一只手夹着烟立在一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什么时候开学?” “过完元宵之后。” 裴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是不是女人天生的危机感,一边羡慕着比自己更漂亮美艳的女人,一边又不敢太过于靠近。 特别是她无意中闯进二楼的小隔间那次,看到姜樾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和占有欲,和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女人同处一室时的画面,至今仍觉得心脏微微紧绷。 面前这个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少年的心意,但她偏偏不珍惜又握着不放。 裴莹心里莫名酸涩。 “我手里有一张贝斯音乐节的邀请函,时间是这周末,赛制可能有一周左右,刚好在元宵之前可以结束,有兴趣吗?” 裴莹心里的酸涩还没来得及蔓延,便硬生生止住,她眼眸微睁,“是柏林城市的贝斯音乐节?” 沈满知朝一旁的简易制作的方形烟灰盒里湮灭了手里的烟,“嗯,今年选址定在了国内京城。” “柏林城市”举办的贝斯音乐节,不仅仅是可以参加比赛证明实力的权威活动,更是邀请了众多圈内大佬在比赛期间进行交流合作,就算不参加比赛,也能在这儿找到志同道合的超一流贝斯手,几乎算得上是每个玩贝斯的人最理想的活动。 裴莹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却为刚刚的内心想法忍不住羞赫了一番,脸颊微微泛红。 “我……我可以去吗?” 沈满知侧身,朝身后指了指,“在桌子上,去拿吧。” 裴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十分诚恳地朝沈满知道谢,却丝毫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沈满知会有邀请函,因为这样的邀请函一般是主办方特意邀请的贵宾,或者是群内贝斯大佬。 她走上楼梯,纠结了几秒,还是决定说出来,“姜樾学长中午联系我,说身体不舒服,拜托我下午早点来店里,今天新年第一天营业,要热场子……满知姐,你要去学长家里看一下他吗?” 虽然她钟意于姜樾,但也不敢在姜樾明确表示不想她去探望的情况下,冒然去家里找他,只好来店里帮他先分担一下。 沈满知看起来没在意,示意她进去拿邀请函,自己便下楼了。 茗馆也算是她的私人资产,这些年由嘉哥他们几个人负责管理着,她几乎没操过心。 只是想到元宵之后便要出国,顺便过来看看,刚好前几天池慕把邀请函递给了她,这次也捎上了。 她已经在店里待了快一个小时,回京城的高铁时间也差不多了,裹上围巾正准备离开,掀开后门的流苏垂吊,和冲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对不起……咳!” 高高瘦瘦的少年气喘吁吁地抱歉,还伴随着咳嗽声,沈满知扶了他一下,等面前的人撑起身来,才看清楚这是姜樾。 “姐……”姜樾抿唇,眼里覆着红血丝,脸色苍白,“要走了吗?” 沈满知推着他手臂往里站,避免门口的寒风,“嗯,过来看看,生病了?” 自从上次表明心意后,两个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了,姜樾心底快要溢出来的委屈此刻全写在了脸上。 “姐姐……还在生气吗?” 沈满知手指微僵,他不说,自己都快忘了。 “没有,”她往后退了半步,“我记得你开学就要去做交换生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有什么困难就找嘉哥……” “找你不行吗?” 姜樾气息平稳下来,欺身靠近,垂眸看着她,“姐姐,只是这样的关系,也不行吗?” 沈满知看着他眼底偏执的神情,突然意识到,她罩了那么多年的小孩,已经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了。 她神色淡漠,抬眸回视,“姜樾,再靠近,就不礼貌了。” 姜樾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知晓她舍不得下狠手,于是更加乖戾,“明明是你先疏远的……” 他话没说完,看到沈满知朝他身后看去,突然变得狠戾的眼神让人心惊。 “姐姐?” “在这儿等我回来。” 沈满知留下这句话,就朝着刚刚的方向追去,刚刚放下相机准备离开的男人被突然嘈杂声惹得回头。 只见刚刚还在镜头里的女主角已经在离他二十米来的地方,他转身拔腿就跑。 东区这一片的特点就是,旧时老街,弯弯曲曲的巷子胡同,人在里面窜是绝对能甩掉人,但甩不掉沈满知。 没有谁比她更熟悉这一带。 男人后背遭受一记重踢,摔在巷道堆积的废纸箱上,兜里的手机瞬间滑了出来,他还顾虑着手中的相机,捧着不让它着地。 想要爬起来,却被沈满知毫不留情地踩住他的背脊,手里的相机被抽走,删掉照片拔出内存卡,脚下用力碾压了几下。 “啊……疼疼疼!” 男人发出难忍的声音,忍不住心里乱骂,又白干一单。 她和姜樾又不是混娱乐圈的,被偷拍自然很异常。 “谁派你来的?” 男人不说话,手掌却被往后掰直快成九十度。 “啊啊啊少夫人饶命!” 沈满知脚下踩了踩,“你拍了照片要交给谁?” “是……少爷……少爷让我跟着少夫人,说是拍点您的照片……啊!” 沈满知朝他身后狠狠一踹,“说名字。” “秦!秦宴风!” 她嫌弃似地将相机扔给他,“滚。” 拿钱办事,偷窥隐私,她打一顿,不算过分吧? 年轻人抱着相机屁滚尿流地跑了,沈满知拍了拍手,看了时间,离发车时间不远了。 她走出胡同,没再回去。 上一次也是在茗馆,姜樾和她表明心意那天,也被人偷拍了,照片最后确实也传到了秦宴风手里。 且不说那男人说的是否是真话,估计这次也会传给秦宴风。 沈满知莫名觉得烦躁,连带着看见联系人列表第一个头像,也不爽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祖宗到处沾花拈草 白虎给两人订了商务舱,本来打算给沈满知说上次在槐城高速路口围堵的事,结果看她太累在闭着眼休息,便没开口。 直到四个小时后到达京城,他提着猫从专用通道出来,看见沈满知正靠在贵宾室的座椅边打电话,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十分钟后,沈满知收起手机出来,示意白虎将太空包放下,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傻白甜的状况。 只只趴在里面慵懒地舔毛,还好,没那么娇气。 “我安排了车过来,先送你回九卿寺?” “不用,我回长安府。” 白虎微微诧异,长安府是她的私人住宅,但是…… 他看向安抚缅因猫的人,自从两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没有回去过了。 “还没来得及打理吧,不如今晚先住池少爷的酒店?” 确定傻白甜没事之后,沈满知提着太空包站起身来,“已经安排人清扫过了,上次围堵的人不是查到了吗,走吧,车上说。” 白虎安排的车,同样是辆防弹级别改装的越野车,不过这次很是低调,夜色混淆,外人看起来只是普通车辆。 沈满知对此闭口不语。 白虎瞧见她的脸色,解释道,“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迟早会查到你的头上来,还是小心为好。” “粼江那边有人当两面派,给秦家的人通风报信,说不说我身份,全在他一念之间。” “听这意思,你是有怀疑的人?” 沈满知看向窗外,没说话,她不确定。 白虎眉梢微蹙,沉思了几秒,“我本以为上次围堵我们的人,会是秦显和的人,毕竟你是他们的怀疑对象,追捕你也说得过去。 但是很奇怪,那些人来自境外。” 沈满知手肘撑着车窗边缘,抵着侧脸,“雇佣兵?” 白虎摇头,“行事方式倒没那么极端,隶属哪方势力,这个我得回趟总部查一下。” 沈满知想起一个月前,温临和她说的那番话,她一个活生生的“人体标本”,确实太遭人惦记。 “估计还会派人来,别打草惊蛇。” “是。” 白虎将沈满知送到长安府,下车想要跟着一起进去。 沈满知回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确认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白虎停住脚步,端正身姿,“你这次回京城,变数太多。” 他神色变突然沉重了几分,“麻烦也很多,粼江一日不收你,你就无法得到他们的保护,我们不放心你。” 沈满知唇角轻勾,“我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把我掳走了?” 白虎混了点绿色的瞳孔微缩,两年了,他还是能想起这个人浑身是血的从爆炸的仓库房里出来时,像是要碎掉的一丝魂魄,差点没抢救过来。 他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神情写满了坚持。 “外面正在传我和司佲的绯闻,你天天跟在我身边,是想再给我扣一顶三儿的帽子?” 白虎难得被噎住,无声叹息,“不送了。” 沈满知这才满意地提着太空包下车,等到人进了小区,白虎才把视线收回。 长安府是京城顶级豪宅,是他担心得太多。 正要让司机离开,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白光。 沈满知永远都是一副厌世的态度,对外界的纷纷扰扰从不入耳,就像上次她的那句“他人口舌,与我何干”。 所以,她什么时候在意这些标签了? 另一边,沈满知刚刚和白虎聊天的惬意的懒散已不复存在,眼尾都蔓延着冷色,就算白虎避开旧事不提,她自然也没忘记过。 明明滚烫的血液像是突然凝固住,她站在电梯口,看着镜面上反射的自己,眼底墨色浓稠,垂眼间,又消失殆尽,便只剩下无趣。 新到一个环境,宠物猫肯定是不适应的,尽管别墅里有漂亮的猫窝猫爬架以及薄荷草,只只到哪儿都只黏着沈满知,早已忘记最开始对她的防备。 沈满知换了衣服靠在阳台,撕了一颗糖,傻白甜贴着她的腿迫不及待要抱。 她沉默了两秒,一把掳起装太空包,离元宵节还有六天,她还得去排练。 连续几天沈满知都带着傻白甜一起去了梨园,外界的传言也发酵得越发厉害,由于她不在九卿寺,司佲联系不上她,不得已亲自找人问来了电话。 沈满知靠在庭院一处石雕处,接了电话,嘴边咬着一块蜜饯。 “你是打算承认外界给你的金丝雀称号?” 司佲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听不出喜怒,可话里却不像表面上的六根清净。 “既然这样,晚上来我这儿履行一下义务。” 沈满知眼眸微眯,反唇相讥,“先生腿脚不便,怕是不行。” 意料之中,对面一阵寂静,司佲发怒的时候通常是沉默。 沈满知笑了笑,“安排好了,明天给你答复。” 司佲挂了电话,沈满知身姿懒散地往后仰去,视线所及,是一片翠竹之后的舞蹈室。 纤细柔韧的身段,一袭白衣垂至脚踝,如羽毛飘逸,随着那人弯腰下地,又挺身跃起,腰间露出雪白一截,覆着薄薄的肌肉线条,又美又纯。 池慕还没踏进庭院,就看到沈满知饶有兴致地盯着某处,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刚练完舞蹈的少年脸色红润,颇有白面小生的美色。 他眉梢轻挑,轻咳两声。 沈满知眼睑微垂,舌尖抵着蜜饯,直起了身。 “晚上有空没?还有两天演出了,去反一下最近的舆论。” 沈满知往前厅的戏台方向走,“我还以为你这次也准备黑红呢。” 池慕跟在她身后,转着手里的车钥匙,“上次纪小青传你谣言,因为没有证据不攻自破,这次不一样,她居然有能力伪造出证据了,还挑唆依琳罢演,现在舆论满天飞,我都怕你出门被唾沫淹死。” 纪小青就是两年前因为被学校记过处分,撤销了演出资格,又闹到梨园被沈满知踹了一脚的女孩。 也是她找到依琳挑拨两方关系。 沈满知绕到后台收拾东西,她几乎不上网,很多东西都是旁人传给她听,“我看看。” 池慕翻出帖子里最热的一条,“p得还挺真。” 主贴没有图,全在评论区,几乎都是远距离模糊的男女拥吻照,剩下一些借位偷拍的暧昧照。 沈满知点开第一张,放大。 池慕没想到她竟然还看得这么仔细,“你别说,这照片虽然高糊,但这女人外形、气质确实很像你。” “就是我啊。” “哦……啊?!” 池慕惊,“不是祖宗……你,找了这么多个啊?” 沈满知将放大的照片支到他面前,微抬下巴,“这个,我结婚证上的那位。” 是地下停车场的偷拍,只能看到副驾驶上男人微微偏头,下颚抵在怀里那人的肩颈处,圈住女人的细腰,有一点抓握的动作,从而带动坐在他腿上的人攀附着他的肩,挺身前倾的姿势。 是秦宴风说要教她那次,却先把她给吻到腿软了。 性张力拉满,成年人都能感受到扑出屏幕的荷尔蒙。 池慕更惊了,“我以为,你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你来真的啊?” 沈满知哂笑,“玩玩而已。” 池慕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这个时候说她渣是不是会被打? 连续划下去几张,男主角都是秦宴风,不是吻照,但却亲密十足,偷拍的人直接把两人拍成了热恋中的情侣,针锋相对都拍成了含情脉脉。 然后就是在茗馆和几位异性的照片,和姜樾的尤其多,甚至还有人热议她对姜樾永远都是宠溺温柔的模样,推测她喜欢弟弟类型。 池慕也看到了这句话,又想到刚刚这位祖宗看舞蹈室练舞的男生的眼神,心里了然。 再然后,就是在京城这边,和池慕这几天的相处较多,照片地点场所都是酒店夜店。 被热议的还有她和司佲的关系。 照片只有两张,一张是在学校,校门口停着一辆全球限量版的黑色迈巴赫,周围路过的行人全都是艳羡的目光。 车边站着穿白手套黑西装的中年男人,正躬身打开后座车门让女孩上车,里侧隐隐可见男人的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和放在腿上露出一截盘着佛珠的手腕。 那是十九岁的沈满知。 第二张是在一个类似豪宅区的泳池边,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单膝下跪,干净的气质,宛如神只般揽住泳池边奄奄一息的人。 那是二十岁的沈满知。 被金主包\/养的传闻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就这点了?” 沈满知将手机丢在他,“这些照片单凭纪小青,不可能拿到。” 池慕赞同,“她背后有人做推手,而且是冲着你来的。” “每次都拿我私生活做文章,你说我要是真做了还好,没做总觉得亏了。” “……是你异性缘好,惹人嫉妒。” 他可不敢说这祖宗到处沾花拈草。 沈满知拿上外套,拉来厚重的窗帘,“打架斗殴的事,她是一字不提。” 池慕语结,那是她不敢提。 单挑校园霸凌团体,除了她,全都进了icu,赔偿巨额,还是谣言中那位金主带她去取的钱,这也是为什么被记大过的处分。 以及打野拳差点出人命,第二天就被人举报到学校,留校察看期间翻墙出校,被伤者家属闹到学校,最后也是司佲带着她去了趟校长办公室,将人完好无损地带走了。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纪小青不敢提,她背后那人也没能力找那些证据。 窗帘后面探出一只猫头,“喵~” 池慕收住思绪,“啥玩意儿?” 沈满知将只只抱起拢进怀里往外走。 池慕跟着她身后,和趴在她肩上的缅因猫大眼瞪小眼,“你的猫?” 沈满知毫不犹豫道,“别人的,替他看两天。” 池慕纳闷,她怎么有闲心替人看猫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刚刚使美人计? 池慕带她去的是一家销金窟会所,按照他的原话来说,但凡是爱玩的小姐少爷都知道的地方,玩啥的都有,保密性极高,但门槛也高,所以也造就了这一圈子的互通性,能来的人都是同一层次的富家子弟。 所以当池慕看见死对头齐栎时,发出了很明显的嗤笑。 沈满知正想看过去,被池慕用手挡了下。 “走了,座位在前面。” 来的路上,回了一趟长安府,安顿了傻白甜才赶来这边的会所,池慕说纪小青今晚在这儿。 她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能来这儿,自然是跟着人进来的,这不,刚好可以看看她背后的人是谁。 纪小青两年前还是个大学生,由于一些私人原因被学校记过处分,池慕作为千鹤梨园的老板,第一次舞台表演作品,自然不想出现半点差池,便临时换了演员。 没想到这女孩自命不凡,丢了主演不甘心,非要污蔑临时替演的女人靠美色上位不够资历,所以才找到梨园,对正在排练听课的沈满知据理力争,明显是想把事情闹大。 不幸的是碰到了沈满知这个硬茬,导致当年那一脚,硬是把梨园的热度踹出来了,黑红就是这么来的。 穿着女仆短裙的女服务员半蹲在池慕身边,将手中的平板摊开,语气又甜又软,“先生今晚喝点什么?” 同样,穿着白衣黑裤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在沈满知身边单膝跪地,半仰着头,笑意盈盈地开口,“美丽的女士晚上好,今天有空运新到的贵腐甜白,与您最适配。” 沈满知坐在沙发一角,手臂搭在扶手上撑着下颚,垂眸看着年轻男孩低柔一笑,“错了,与我最适配的,是你。” 男孩约莫着二十岁的年纪,从说那句话开始耳尖就发红,此刻被撩拨一句,眼神微微蹭亮,“姐姐抬爱了。” 称呼瞬间变化,沈满知眉目温柔,抬手挽过耳边碎发,隐约可见的妩媚。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红票。 “拿包烟,其余的算小费。” 男孩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住,直到接过钱才反应过来,又看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池慕,不知该怎么办。 女服务员还蹲在旁边,池慕点了刚刚男孩推荐的酒,转头示意男孩去买,“富春山居,划我的帐。” “好的,池先生。” 男孩这才惶恐直起身,将钞票放在桌上,和女服务员一起出去了。 沈满知轻啧,瞥他一眼,池慕从她眼里看到了“败家子”三个字。 他苦恼,“祖宗,你别乱撩,你要是喜欢这种的,我把梨园那个舞蹈生给你叫来?” 沈满知揉了揉太阳穴,“那男生刚刚去过隔壁卡座,纪小青在里面。” 她还是看到了,齐栎在隔壁卡座,池慕当时挡着没让她看的原因是,里面有男女在办事,当然不是齐栎和纪小青儿,而是其他人。 “所以,你刚刚使美人计?” 她撑着头看向对面圆台上跳舞的女人。 “他给我推荐了八十多万的酒,想看看你和齐家那位在他们眼里,谁才是个冤大头。” 池慕无语,懒得计较,“你跟着我出来,我自然是不能怠慢了……许秋?” 沈满知偏头看过去,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袭吊带红裙,长发波浪卷,两臂下垂微提着臀边裙摆,摇曳生姿地走进隔壁卡座,掀开水晶帘。 从他们的方位,刚好能够透过厚重的水晶帘看到对方半个空间,只见许秋捂着胸口弯腰,似乎是在谢礼,然后笑着往中间位置走去。 齐栎招呼了一下旁边的人,拿过桌上的酒给许秋斟上,角落里摆放着各种高档礼盒。 池慕打了个响指,“今天是许秋生日,朋友圈有人发许家为她办的庆生宴席。” 沈满知收回视线,提到许家,“她有个哥哥?” “两个,还有个弟弟。” “许眉州,你认识吗?” 池慕一听就直皱眉,“你和他有过节?” 沈满知想起之前来京尾接那小孩的男人,作为交换,将秦倦派人在旧巷堵她的证据交给了她。 她兴致缺缺地偏头枕着手,瞥了他一眼,“我特别喜欢惹是生非?” 池慕眨了眨眼,没应她这句话。 “许家算不上咱们这个圈层的,但许秋她两个哥哥,倒是真的有能力,连我爸都要给三分薄面,许秋也仗着这点关系结识了齐栎那群人。” 沈满知了解一点,当初她也派人查过。 “不过你和许秋有交集我还挺意外的,按理来说,你接触不到她的……” “因为她现在的对象,”沈满知朝侧面的圆形舞台看去,“是我朋友。” 池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卡座中间的圆形升降台做了一个小型的表演地,摆放着花束和各种装饰,摇摆麦克风立在两边。 男人提着一把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往面前的卡座里热闹的一群人看了眼,似乎笑了笑,低头垂眸,拨弄音弦。 池慕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还挺帅。” 贺嘉这两年习惯做幕后,写词谱曲是他的专长,以至于很少听到他登台开嗓,上一次还是茗馆活动,和沈满知合唱了一首《hush》。 但他曾经是几个当中的主唱,并且音色非常漂亮,成熟男人的温柔和深情,在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池慕乐了,“在这种地方唱情歌,你朋友在这儿搞纯爱呢?” 沈满知没理会他,只是静静听着台上的人唱歌。 在京城那段时间,贺嘉常常会在晚饭后坐在巷子后的石阶上弹唱歌曲,唱得最多的就是这首《关键词》,缠绵又遗憾的味道,情感细腻至极。 但是放在今晚,确实有点不适。 去而复返的男生托盘里放着一盒富春山居和一瓶贵腐甜白。 池慕瞧见她沉默的神情,换了个姿势,“我买来收藏不行啊?” 沈满知拿起那盒烟,刚夹在手里,站在一边的男生立马蹲下身来给她点火。 火光蔓延在昏暗的一小方空间,映照着女人冷淡漂亮的侧脸,和年下暧昧十足的氛围感。 她看到男生眼底流露出刹那的惊艳,垂眸勾唇,将烟抵在嘴边,倾身借火。 歌曲在深情的温柔中结尾,贺嘉勾下最后一个和弦,眼里还带着柔情,却在看向许秋的方向时,渐渐变得落寞了几分。 沈满知吐出烟雾侧身看去。 为了方便看到表演台,隔壁卡座的水晶帘都挂了起来,只见男男女女围坐一圈,许秋坐在最中间。 凑近她耳边的年轻男人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捂嘴轻笑,瓷白肌肤,酥胸细腰,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却无人注意到台上的动静。 沈满知看向圆台边站着服务生,准备悄悄将手里一大捧玫瑰花准备递给贺嘉,后者轻微摇头示意他别上来。 她起身将手中的烟湮灭,语气懒散,“少爷,帮个忙。” 池慕挑眉,看着她走出卡座拦住圆台边要走的服务生,将那束花接了过来,上面用丝带缠着一枚钻戒。 沈满知将从中抽出一支玫瑰,走上台,聚光灯也同时落在她身上,音乐戛然而止,顿时吸引了周围的目光,面前卡座的笑声延迟了一会儿才停下。 许秋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台上,看见台上突然出现的女人时,眉心微蹙。 沈满知出门内搭换的是一条素色长裙,沿着锁骨往下的胸襟处是两朵交缠的玫瑰,仿佛随着女人的每一步都在摇曳。 那种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冷艳气质,让人不自觉屏息而视。 她在贺嘉面前弯腰,将夹在指间的那支玫瑰递出,优雅得像公主在邀请骑士共舞。 环绕音乐响起,贺嘉和她对视,几乎片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里闪过释怀的笑。 沈满知加入他们的小团体后,贺嘉亲自教练她学会了粤语,他们合唱的第一首歌是《罗生门》。 贺嘉接过玫瑰,口齿清晰的粤语从口中滑出,之前的深情一一收回,冷静又理性,没有再看向许秋。 【若果你未觉荒谬 被传闻谈论的疯子挽着手】 沈满知坐上高脚凳,把麦轻和。 【很感激喜欢我十年仍不休……】 男女对唱,粤语的咬字配上两人的音色,纠缠又冷淡。 许秋站起身来,胸口起伏,显然有些生气,“这两人什么意思?” 她正要往外走,看到不知何时侧身倚在外面的池慕,停下了脚步。 “许小姐现在上去打扰就不礼貌了吧?” 池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还是说,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 许秋眼神微闪,池慕什么人她是知道的,齐栎都不敢和他明面上对着来,现在闹出去,保不齐他会做什么疯事来。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臂,扯出一抹浅笑。 “上面那位,是我男朋友,池少爷想护着满知,多少得讲个理吧?” 池慕学会了沈满知那套见人烦就不理会人的习惯,懒懒地靠在一边看着台上的两人。 许秋被无视,气不打一出来,还是齐栎拉着她坐下。 “那就等他们唱完,我到要看看他们当着我这个正主的面搞什么把戏!” 池慕扯唇讥笑。 他拍了个视频发个白虎,“祖宗唱歌真好听。” 白虎刚跑完十公里回来,声音外放,围上来一圈队友。 他扣下手机,神情严肃,“一边去,收拾收拾,准备下一项。” 走进个人更衣室,他才完整听了一遍,视频里的女人坐在那儿,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嗓音像冰镇过的紫葡萄,空灵又婉约。 最后的男女混唱部分衔接得十分自然,两人偶尔对视,像是在宣泄情感,深陷其中,固执情深。 白虎摸了摸下巴,寻思着该怎么让和沈满知传绯闻的司佲也看到这个视频。 毕竟,他是真的希望绯闻成真,这样司佲就能正大光明地罩着那位祖宗了。 他可不希望祖宗被婚姻束缚。 于是他发了个朋友圈,仅司佲可见。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刚从会议室出来的的秦宴风,手机嘀嗒一声传来一封陌生邮件。 是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正是女人给男人递上玫瑰的时候。 他一眼扫过,就认出来那女人是沈满知。 她弯身的时候勾勒出一截细腰,他碰过很多次。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原来你是对绿茶情有独钟 缠绵悱恻的情歌唱到结尾,增添了许些落寞伤感的氛围。 池慕先带头鼓了掌,周围的人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随后掌声雷鸣入耳。 许秋保持着优雅大度的姿态朝圆台走了几步,带着温婉的笑。 “嘉哥,怎么还带着满知过来给我准备特别节目了?” 先发制人,就好像高人一等。 贺嘉将吉他收好,站起身走到沈满知身边,“不是。” 许秋微乎其微地蹙眉。 如果说贺嘉在她面前的温柔宠溺是爱她的证据,那么现在冷淡陌生的态度就是深情消失的前奏。 沈满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慢悠悠下台走向许秋。 一个月前,许秋在秦三爷家仗着和秦倦的关系明目张胆地给她下药,碍着她与贺嘉的恋爱关系,沈满知一直没动手。 贺嘉要表白送礼,用他最拿手的特长献上自己的心意作为许秋的贺礼。 成年人的心意被践踏,不被珍惜,自然该散就散,这没什么好劝的。 是许秋自己打了一手烂牌。 沈满知在她面前站定,眼眸微垂像是睥睨。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闹翻了,许秋也不屑再装,她轻哼一声,被气笑,“贺嘉现在是我男朋友,你当着我的面和他在台上合唱这种歌,是什么意思?” 她又看向圆台上沉默的人,“贺嘉!” 沈满知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止这一个对象呢。” “那些都是我朋友。” “哦?” 沈满知眉梢微挑,双手抱臂勾唇轻笑,“我们也是朋友。” “……” 齐栎见两人气势不对付,三两步上前来,“你别以为自己有池慕罩着就目中无人了,你对许秋姐抱有这么大的敌意真的不是嫉妒?” 许秋暗道不妙,扯了下齐栎的衣服让他闭嘴。 果不其然,沈满知用极其轻佻的眼神打量了他一圈,像是在看摆在摊位上的货品。 “嫉妒她身边有你这么大一只显眼的花孔雀?” 她看着齐栎,笑得懒散,“我说这味儿怎么这么浓呢,原来你是对绿茶情有独钟。” “……” 一语中的,堵得两人难以开口。 上次被这人一言不合踢了一脚,齐栎早就想着还回来,也知道池慕在旁边站着一直没出声,面上落不下这个面子。 正想动手被许秋拦了一下。 许秋微抬下巴,气势凌人,“那请问沈小姐,作为有夫之妇,何曾与身边的异性保持距离了?最近还绯闻缠身,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俩感情深厚,网上那些都是编造出来的,没想到你这身边都是异性就没断过啊?” 池慕在旁边又怎么样,她许家虽比不上池家,但她两个哥哥可是连上面的人都钦慕相加另眼相看,她惹不起池慕,还对付不了沈满知吗? 池慕从不掺和女人吵架,上次也是齐栎硬要插嘴,他才从中阻拦,这次他就静静看好戏得了。 论狠,谁能狠得过暴躁的祖宗啊。 “原来知道我是有夫之妇啊。” 沈满知微微偏头,她笑起来是真的能将人心甘情愿地深陷在那张明艳的容貌里。 “那不如我们谈谈,一个月前你去大院找秦倦,碰上我的那次,做了什么事?” “什么……” 许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想明白之后她瞳孔微缩,“我没碰见过你。”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说真话,整个内场的人都在看好戏呢,只不过碍于这里站着齐家和池家两尊大佛,都站得甚远。 但所有人都像眼花了一样,看着沈满知的手掐住许秋的下颚,都不知道她怎么出手的! 齐栎终于抓到动手的机会,这次却被池慕直接揪着后领子往卡座里带,不知何时出现一圈黑衣人将卡座的人围成一圈。 “池慕,你踏马玩不起!” 后者伸出食指抵在嘴边,和狐狸一样狡黠地笑,“怎么,你掺和女人之间的事,让你很有成就感?” “你……”齐栎咬牙切齿,“装什么呢?” 池慕最看不上他一身花孔雀装扮,哂笑移开视线,瞥了眼坐在角落的纪小青。 “你做什么!” 许秋被迫仰头捏住沈满知的手腕,想要挣脱掉,语气断断续续,“你也就是……当混混的料子,难怪沈家不承认你这大小姐的身份,咳咳!” 沈满知手下使劲,那白皙的下颚很快出现一圈红痕。 “是啊,我最喜欢动手打架了,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你敢!” 许秋脸色出现惊恐,她想到贺嘉,猛地抬头向圆台的方向看去,“贺嘉……嘉哥……” 沈满知眼底露出讥讽的笑,放开了她,两指轻蹭,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贺嘉往这边走,边走边拆掉手上的腕表。 这是两人在一起时,许秋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价值几十万的礼物许秋像是施舍一般就给了他。 他知道许秋心思还不定,这些年攒钱买车买房,多余的存款拿来买了一枚钻戒想要当作她的生日礼物,也顺便表明自己的心意,选择权交给她。 他拉过许秋的手,将手表还给她,“就这样吧。” 成年人的爱情观最豁达的就是舍得,在一起过能没有保留的付出,离开时也一定不会过于留恋。 “贺嘉!” 许秋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嘉离开的背影,眼眶微红,“你要是走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贺嘉没有半步停留。 沈满知终于看到许秋发自肺腑的情绪起伏。 而许秋见男人走得决绝的背影,回过神来还看到面前的人,“……沈满知,你现在满意了!” “你回了京城,回到自己的地盘,拿着高高在上的态度,践踏他的真心,也配得到他的感情?” 沈满知眼底有种淡淡的厌恶,“我会让你尝一边我当初的滋味,才算满意,今晚懒得动手,你回去好好等着。” 许秋想起某些画面,眼眸微闪,晾她没证据,不屑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别在这儿含血喷人,拿出证据来!” “慌什么,我帮你回忆回忆就好了。” 沈满知一贯的嚣张,“何况,我收拾人,需要什么证据?” 说完也不再看许秋气急的神色,她朝池慕递了个眼色,没再多停留。 在高档会所闹成这样,虽然这里对所有事都保密,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池慕留着这儿处理后事,还有纪小青的事。 会所靠近暗道河流,夜里两岸柳树垂钓,灯笼挂满枝头,也照亮着花坛下独坐的男人和摆放在旁边的玫瑰花。 沈满知手里把玩儿着烟盒,收敛了脸上的戾气,勾着点唇角走过去。 “来根?” 贺嘉抬头,看着她痞里痞气地散烟,无奈笑了笑,伸手抽了一支含在嘴边。 “怎么没和我说过?” 沈满知看了眼花束上还缠绕着戒指的玫瑰花,在他身侧坐下。 “说什么?” 贺嘉摸出打火机点燃,再递给她,眼神微凝,“她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沈满知莞尔,接过打火机,点燃,左腿弯曲支在身前,夹着烟在台阶上敲了敲。 “女人之间的手段罢了,”她回视,正色道,“我会讨回来。” 贺嘉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嗯。” 他并不在意,也知道沈满知之前不说也是顾虑到他们的情侣关系。 侧身从玫瑰花解下那枚戒圈,在手里端详了片刻。 沈满知莫名想起自己的婚戒,好像从槐城带回京城之后,一直放在九卿寺那边。 “今晚我确实有点冲动了……” “还好不是定制款,可以退掉……” 沈满知的歉意和贺嘉的轻松交叠在一起,又同时停住,对视一笑。 他们都不是习惯说煽情话的人,友谊这个东西,对沈满知来说,一直很奢侈,但是她只要接受了,便会毫无保留的去维持,至于对方如何,她不要求。 好在贺嘉,他一直都懂。 “我打算过完元宵就回槐城,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沈满知往后靠去,眼底映衬着红色灯笼的浅黄色光晕,晕染成一片星星点点。 “再说吧,元宵之后,很忙。”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情万种都不及 沈满知和贺嘉分开之后,又返回了会所,池慕在停车场等她。 池慕靠在车门边,手里转着打火机,看着她一脸玩味儿的笑。 “你猜纪小青背后那人是谁?” 沈满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许秋?” 池慕挑眉,“猜这么准?” 她扯唇笑了下,也不是对许秋有意见,只是她恰好出现在那个卡座里,加之绯闻又有传她在槐城的事,许秋完全可以借秦倦拿到那些照片。 池慕上车,扯过安全带,把着方向盘忍不住侧身看着她,“我有点好奇她对你做过什么?” 沈满知神色微凝,脑海里难以控制地想起在浴室里的画面。 她凉凉一笑,“你最好别好奇。” 池慕撇嘴,“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我能帮什么忙?” “绯闻的事你看着处理,最好明天能反转舆论,许秋的事你不用管。” “明天?这么急?” 沈满知手肘抵在窗边,有点无奈,“司佲找我要个交代,不然他亲自下手,你的演出说不定也会受影响。” “行吧,”池慕打算今晚就回去发声明,“许秋现在和你撕破脸,也不顾忌我了,恐怕要去求她两个哥哥帮忙,许眉州护短得很,你一个人能行吗?” 池慕并没有劝她的意思,只是怕她不知收敛,到时候和整个许家反目成仇,在京城又树敌。 沈满知降了点车窗,“无所谓,但是许秋我一定不会放过。” 池慕没有猜错,许秋第二天就回本家找到了刚从宗堂里出来的许眉州。 “二哥,你可要为我做主!” 在自家人面前,许秋也是被宠坏的那位,多少有些大小姐脾气。 许眉州一身白色,披着狐裘大衣,手里盘着两颗核桃,不知是不是清晨的缘故,他看向许秋的眼睛泛着冷气。 许秋明显感受到了,又放低声音喊了一声。 直到走出宗堂,许眉州才温柔起来,“怎么了?” 她不想提沈满知的名字,用“那个女人”代替了,讲了一下大概,本意是沈满知要收拾她,但没讲原因。 许眉州走近主屋,看见楼下下来的人,神色更加柔和,听完妹妹的话,他随口道,“谁欺负你,那就加倍欺负回去,有我和你大哥在,谁敢动手打你?” “哥哥,二姐。” 许归辞刚睡醒,还穿着睡衣,抓了抓小卷毛,看着楼下的人,“谁欺负二姐?” 许秋转过身去,“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许眉州神色微敛。 “换衣服下来吃早饭。” 许辞归乖巧应答,“哦,好。” 看着楼上的人走远,许秋才轻嗤一声,“都上大学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许辞归是许老先生娶第二任老婆生的小儿子,和他们是同父异母,许秋不知道为什么二哥会对他那么好。 “你也去收拾一下过来吃早餐。” “我就不吃了,”许秋才懒得和那小呆子一起吃饭,“对了二哥,那女人和池家少爷关系很好,我怕到时候她拉着池家撑腰……” “怕什么,”许眉州神情浅淡,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餐巾摊开,“池家要是帮着她动你,你大哥会出手。” 许秋唇角微勾,“谢谢二哥。” 池慕才不是冤大头,况且沈满知也不会把他卷进来,这个人十分有分寸,他甚至觉得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赖着她帮忙。 比如现在,他刚从朋友的酒局里脱身准备回去看看凌晨发的声明反响怎么样了,就被一个画着不伦不类烟熏妆的女孩缠住了。 “池慕!” 女孩穿着到大腿根的短裙,黑丝包裹着一双又细又长的腿,踩着不符合她本身气质的银色亮钻高跟鞋,欲语含泪的看着他。 这一幕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围观。 池少爷头疼。 有什么比黏了自己十几年的青梅更难劝的?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你喜欢性感漂亮的不是吗?” 女孩一脸倔强,不顾周围其他人的眼光,像是非要找池慕要个说法。 “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凭什么我不可以……” 池慕靠在吧台微微抬眼,“谁说我没有了?” 女孩微愣,眼角微红,“京城与你相配的富家小姐哪个不是知书达礼,温柔矜持,根本就没有你喜欢的人类型,池爷爷也不会让你往下找,你别以为能糊弄我……” 池慕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身边的服务员,吩咐了他两句才对女孩道,“我叫她过来你看看?以后再也别来烦我,能行?” “……” 女孩哽咽了一下,抿唇沉默了两秒,“你有本事叫她来!” 池慕在心底骂了自己一顿,但实在没办法,掏出手机找沈满知。 服务员拿着他的外套走到女孩身边,“池先生说给您穿着。” 池慕受不了女孩一脸的梨花带雨,语气有些冷淡,“我替叔叔阿姨照顾你,周围人多,穿不穿随你。” 女孩看了眼周围或躲闪或看热闹的目光,低头咬了咬唇,接过了衣服,刚好能遮住大腿。 池慕神色淡漠,看似冷静,实则心底慌得一批,眼前的小青梅也是头铁追着他十几年了,要不是中间被家里送出国现在才回来,他早就被折磨疯了。 性感漂亮的只是曾经随口说给她听的,毕竟这完全不符合小青梅的气质,只想让她全身而退。 【祖宗,香榭兰庭,急。】 【忙。】 池慕:“……” 【我那小青梅回来了,你来一趟,我给你卡里划账。】 【滚。】 【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_?)】 沈满知闭了闭眼,盖上平板,伸手推开压在头顶上的猫爪。 【二十分钟。】 池慕跪求她一定好好换一身衣服出门,也听过他那小青梅的事,于是挑了一条高开叉的墨色包臀长裙,走动间是若隐若现的腿部曲线。 配饰只戴了一根项链,鎏金蛇头带泪珠钻石吊坠,垂至胸口微陷处。 只只许是换了地方,主人又不在身边,于是只能缠着对它好吃好喝的沈满知。 “喵呜~” 见女人要走,只只围着她打转,叫声连绵黏黏糊糊的。 沈满知臂弯挂着一件云母白大衣,站在门口垂眸和傻白甜对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带它走。 香榭兰庭听起来像是文人墨客才回造访的地方,实则只是喜好文学的资本大佬特意取的雅名,内里与平常会所运营大差不差。 沈满知进来时,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已经聚集得越来越多。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那个人吗?哪家的千金,没见过啊。” “不会是池少爷随便花钱找了个性感漂亮的女人来敷衍徐家那位吧。” 小青梅就是徐家那位。 “你看她那张脸,还有那气质,这贵气感就不是外面那些人能学会的,看见她那条项链了吗?布契拉提今年月初的超级定制,全球限量款……” “不会是池少爷送的吧?” 那人仔细瞧了瞧,摇头,“应该不是,池少爷要送也是其他能表明心意的款式,这一款设计就好像专门为她定制的一样,危险又迷人。” 沈满知没想到只是随便挑了一件首饰就被讨论到这个地步。 “这儿!” 池慕朝站在大厅的沈满知挥手,小青梅寻声看过去。 只见身材高挑的女人披着及腰的卷发,手里勾着一条披肩,大衣下的包臀长裙勾勒出诱人的轮廓,脚下踩着细高跟,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半遮半掩着腿部的漂亮曲线。 风情万种都不足以形容这人,应是熟透多汁的水蜜桃、微醺撩人的桂花酿酒,又或是岭南山野的绕指兰花、云雾春风里的栀子茶香。 不仅仅是性感妩媚,还有刻在骨子里的清贵淡雅的味道,无法复刻的美。 沈满知走到池慕身后的一处单人沙发上坐下,长腿微斜,搭在沙发上的手撑着下颚,看向两位主角。 小青梅像是盯得出了神,连池慕叫她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看到了,没骗你吧?” 她摇摇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眼前的人真的没有人能复刻。 “你追到她了吗?” 池慕面无表情,且不说祖宗结婚了,就算是单身她也不敢追。 小青梅知难而退,挣扎再三还是决定做回自己的软甜小妹,她脱下池慕的外套扔一边,准备离开。 经过沈满知身边时,她停了下来,“请问你是京城哪户人家,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沈满知朝她轻轻勾唇,“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 小青梅被那抹笑蛊惑,情不自禁想弯下腰听她说。 与此同时,腰间像是被什么轻轻拂过,她低头,只见一双骨节修长漂亮的手不知何时将披肩系在了她腰上,将原本的超短裙延长了几寸遮住快要溢出的春光。 “你……” 沈满知重新靠回去,温柔地看着她,回答了一半她之前的问题,“槐城。” 小青梅蹙眉,像是没听过。 池慕见场面差不多了,秉承着与小青梅家是世交的关系,将人带走送停车场,那里有徐家的人。 走之前给沈满知眼神暗示在这儿等他。 周围的人被会馆经理安排人遣散,百无聊赖,沈满知松懈了几分,坐姿慵懒,大衣微敞,活生生一幅美人图。 等了十来分钟还不见人,倒是来了两个白衣少年,端着托盘就伺候着上前倒酒了。 少年耳朵泛红,眼神闪躲,但长相无疑是精致漂亮的。 推杯换盏间,手中就被塞进一杯酒。 沈满知看着跪坐在脚边的少年,酒杯抵着他的下颚微微上抬,轻柔开口,“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另一名少年也蹲下身来,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您喜欢听话的。” “聪明。” 她笑着侧过脸,抬手捏过他的脖颈往前带,没用力,脸上仍然是温柔地笑。 “我专门喜欢揍听话的小孩……” “……” 池慕回来就看到沈满知左右轻松拿捏,还没来得及偷笑,就看到沈满知眼底微变的神色。 “咳咳!” 他重重咳了两声才让沈满知手下卸了力。 池慕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有点眼熟,沈满知收回了手,偏头看着那个男生。 哦,昨天在梨园练舞室看到的那位。 她兴致缺缺,收回视线,余光扫过长廊,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人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扔了进去,她才看清,是一束深紫棕的玫瑰。 随即撇开了视线,于是也没看见那人身后跟着另外一人。 “喂!你从国外带回来的路易十四就这样丢了啊?” 第一百六十章 和猫相处久了都能有感情 卫松看了眼垃圾桶里的路易十四玫瑰花束,心底喟叹一声追上前面的人。 拐角处就看到那人站在壁灯下,背靠着墙,垂眸含了支烟。 这人从国外赶回来还没歇息适应倒时差,就先派人找沈满知的位置。 只不过他捧着一束玫瑰花过来,看到的确是身边围满异性的沈满知身,还正好看到那一幕。 “阿宴。” 秦宴风手指微颤,嘴里的烟并没有点燃。 卫松将手里的打火机递过去,“去喝两杯?” 男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并不需要多言,一酒解千愁。 但这次秦宴风拒绝了,尼古丁的气味在口中苦涩蔓延开来,许是受了点凉气,声音有些哑。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 卫松微微挑眉。 通常男人之间因为面子,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感情,尤其是他们这种天之骄子,身边几乎都是阿谀奉承的人,有着上位者惯常的傲慢,哪怕是感情也难以放下自己身段。 但秦宴风不是。 知道这人今晚直飞京城,要不是卫松心血来潮打电话让他出来玩,还不知道他搞这出呢。 于是他在这里堵人,没想到看到了抱着玫瑰花的秦宴风,大大方方地和他说,来找沈满知。 什么原因,心照不宣。 作为男人,卫松没资格嘲笑,毕竟兄弟的感情,拿得出手。 秦宴风终究没抽那根烟,给沈满知拨了个电话。 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池慕。 “你是生怕我的名声还不够坏,网上的舆论激不起水花?” 池慕看了眼她身边的两个小鲜肉,又看了眼身后他带过来的人,扶额。 “我说这俩人不是我安排的你信吗?” 沈满知站起身掏出手机,一脸看白痴的眼神。 身边那两人还想凑上来,被女人突然狠戾的眼神阵住。 “诶诶诶,别跟着,”池慕上前收拾残局,头疼,“她是真的会揍人。” 沈满知走出嘈杂的大厅,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抢先。 “只只在哪儿,我来接它回去。” 她指尖微屈,听出了他与平时不同的语气,简洁、冷淡。 “你来京城了?” “嗯,地址发我。” 果然,没听错。 想起上次打电话秦宴风那边突然出现的女人声音,沈满知微乎其微地扯了下唇。 “金港区长安府壹号,你多久能到?” 秦宴风打开导航看了眼地址和时间,“半个小时。” “行,到了给我发信息。” 挂了电话,沈满知看了眼时间,有一瞬间的走神。 池慕走过来,“那两人不是我安排的,我找会馆老板问问。” 她心思不在这儿,整理好衣服,随即看着他正色道,“你知道今晚关于我的头条会写什么吗?” 池慕知道他指的是今晚叫她来帮忙让小青梅“死心”的事。 “我会处理好今晚的事,跳舞那男孩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沈满知瞥了他一眼。 池慕心想,上次不还说结婚了玩玩而已,这又不乐意了,女人可真是阴晴不定。 “纪小青那边今天在网上也公开道歉了,但是她不敢供出许秋。” 沈满知垂眸戴上一双白色丝绒手套,情绪莫名的有些暴躁,“我明天去找许秋,司佲那边找你麻烦没有?” 池慕微愣,“没有。” 绯闻的事没有澄清,沈满知今天没能给司佲回话,不知他何时动手。 “我先回去了。” 池慕自知今晚理亏,追上去,“祖宗我送你?” 沈满知没搭理他,离开了会馆。 她飙车二十分钟就能回长安府,但是走之前她倚在车边慢条斯理撕开了一颗糖。 若是以往,那男人语气会非常温柔,甚至带点宠溺,但是今晚,又好像回到了之前两人争锋相对的疏离感。 甜腻的味道布满整个口腔,沈满知脱掉外套坐进车里,取下项链,随手丢进储物盒里,挑了条车少的路开始飙车。 加上和池慕聊那几句耽误的时间,刚好半个小时,停在小区门口。 那里早已有人在等,旁边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有司机。 沈满知按了两声喇叭。 秦宴风偏头看过来,两人无声对视。 她眼眸微眯,降下车窗,伸出手朝他勾了勾。 长安府壹号建筑面积大,从正门口进太远,地下车库有直达电梯。 礼尚往来,她的副驾驶,秦宴风也可以坐。 一路无言,沈满知甩过方向盘停在车位上,熄火。 “你在这儿等我,还是和我一起上去?” 秦宴风推开车门,意思很明显。 沈满知拿着大衣,提包,先他一步走在前面。 墨色长裙包裹着女人窈窕身姿,盈盈可握的腰肢细而柔软,一遮一掩的长腿让人想入非非。 秦宴风眼底有些晦暗,随即便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摸到了口袋里的首饰盒。 一梯一户,她喜欢高层,没买别墅,站在密闭的空间里,两厢无言。 直到沈满知打开门,傻白甜一下扑在她腿上,“喵呜~” 秦宴风低眸看着她蹲下身抓挠了一下只只的下巴。 和猫亲近久了,都能有感情。 不过看到身后的主人,傻白甜立马黏糊过去了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像是在控诉。 沈满知踢掉高跟鞋进屋,将衣服放在沙发上,回头看着秦宴风抱起那只猫温柔地抚摸,和一路上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对,也不知是冷漠,他身上还有种还有些低沉的气氛。 是出什么事了? 但是,她好像没资格多问。 女人邀约,国内口音,秦宴风在外十多年,怎么可能没有风流往事。 “托运证明。” 他今晚就要带猫走。 沈满知几不可见地蹙眉,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她从酒水柜旁边拿出一个塑封袋,顺便将太空包拿出来放在他脚边,没叫人进屋,也没叫人喝口水。 上次在电话里,他说要来京城接猫,就真的只是接猫。 那就,“不送了。” 秦宴风抱着只只揉了揉,抬头便看见沈满知倚在岛台边喝水,锁骨到胸前露出大片肌肤,微卷的发丝缠绕在颈肩处,不经意间倾泄而出的妩媚和冷艳。 她的目光是看着自己的,但似乎有些走神。 他刚下飞机,邮箱里就有沈满知的绯闻照片,除了和自己的,和其他异性的数不胜数。 以及在会馆大厅看到女人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暧昧地勾住一个年轻男孩的脖子往前带…… 也对,槐城最娇艳的一朵玫瑰,怎么会不招蜂引蝶。 秦宴风收回视线遮住眼底的情绪,语气平淡,“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只只了。” 说罢,他将东西拿好,只只乖巧地趴在他肩头,看着岛台的代理铲屎官,“喵~” 沈满知侧身,细腰抵着台棱倒热水,抬眸,只看到男人的背影,竟看出了几分落寞。 和在会馆看到扔花的身影,如出一辙。 她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白光闪过,心跳陡然加快了几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手中滑过,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了。 指尖轻颤,玻璃杯滑落在地,碎裂开溅到她裸露的小腿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哄哄他呀 沈满知思绪不定,看着手中的水杯,开始出现重影,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耳鸣和眩晕感,让她忍不住弯下了腰。 玻璃杯滑落在地,刚倒的热水溅落在裸露的小腿上,一片刺痛。 “沈满知?” 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秦宴风刚踏出门的脚就收了回来,只只从他怀里跳下去,跑到沈满知脚下。 直到被人触碰,沈满知才找回一点知觉,随后就被秦宴风公主抱起,往浴室走去。 她抬眸,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颚线和冷峻的神情,耳鸣还没结束,她侧过脸无意识地往他身前蹭了一下。 不是走了吗? 秦宴风抱着她在盥洗台上坐着,握住她的小腿,拿着淋浴喷头开冷水冲洗着,以防烫伤加重。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慢慢缓解,沈满知垂眸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想起他今晚上的所作所为。 这人晚上抱着玫瑰花去了她所在的香榭兰庭会馆,不知何为把花扔了,情绪变得这么冷淡。 总不会是看到她身边异性成群了吧? “嘶!” 被男人握着的小腿有些蛮力,冷水冲刷渐渐的有些刺骨。 秦宴风动作僵了片刻,默不作声地关了水,扯过一边的纸巾给她擦拭。 沈满知很少去反思自己,毕竟她喜欢一言不合就开干,换作以前,让她去想为什么秦宴风心情不好,她只会觉得,与她无关。 可现在她竟然想起了每一次秦宴风和她解释的场景。 【之前和你打电话,走错休息室了,我不知道那里有人,我没理会过她,我和她没关系…… 刚刚是我同事…… 我有义务和你解释,听不听在你……】 他解释,是因为尊重她。 那同理,她是不是应该也解释一下? “秦宴风……” 刚开口,不知何时她已经撑着台面弯腰,一只手已经碰上了男人的手腕。 触电般的感觉,她一时想抽回手,下一秒却被整只大手包住。 沈满知眼睫微颤,却只看到秦宴风冷静自持的脸,依旧沉默。 心里突然一股烦躁,为什么要解释? 以前的她做什么事,何须对任何人解释了? 可是,眼前的人握着她的手,擦拭干净她腿上的水珠,垂眸仔细查看她红了一片的肌肤,抿起的唇看起来似乎比她还需要安慰。 手里渐渐传来不一样的温度,沈满知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小天使着急地说:你哄哄他呀哄哄他呀! 小恶魔非常傲娇:凭什么要解释?你又没有真的和其他异性暧昧不清,为什么要哄他? 小天使跺脚:可是他今晚是抱着玫瑰花来找你的,却看见你和其他异性拉拉扯扯,肯定非常难过。 小恶魔嗤笑:你别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男人不可信! 还没等她开口,秦宴风就站起身来,他松开了手,又拿着毛巾擦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说完,他作势要走。 沈满知撑在台面上的手微微收紧,垂眸看着裙摆下的脚,晃悠了两下。 秦宴风走出门口又转过身,看到她的小动作。 “自己能走吗?” 又不是废了,沈满知心底腹诽。 她抬头,眼底冷淡的情绪突然凝住。 秦宴风那双眼睛啊,眼睫下压垂眸看人的时候,温柔到了极致。 “不能。” 无声对视,像极了第一次在沈家见面时的对峙。 秦宴风看着她,扯了下唇,转身就走。 “?” 沈满知舌尖抵着犬齿,被气笑了。 小天使叹气,小恶魔洋洋得意。 她心烦,拖鞋掉在了客厅,光着一双脚正要下地,眼前视野被挡住。 秦宴风手里提着她那双毛绒拖鞋,正蹲下身握着脚踝给她套上。 随即便被拦腰抱了起来。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嚣张了。 他抱人的动作并不算温柔,以至于沈满知得圈住他的脖颈才不至于快滑下去。 秦宴风把她放在沙发时,身子重力落下不小心把人往下拉了一些。 沈满知抬头,正想解释是“不小心”,秦宴风撑在她身后的沙发微微下压。 本来冷淡的气氛,因为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产生了一些暧昧感。 可秦宴风止住了,托着她背的手松开,拉开她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沈满知,我不是你在外面那些莺莺燕燕。” 小恶魔义正言辞:你看,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小天使着急得不行:他明明是不开心了,你怎么还看不出来! 沈满知一手扔一只,丢得远远的。 这人越是冷淡,她就越想撩拨。 既然误会她故意勾引,那不如顺他的意。 沈满知身上那股痞气的模样跃然而上,眼底是挑衅的笑意,勾住他的脖子下压,凑近他耳廓边轻语。 “嗯,你是我的绯闻对象,之一。” 话落,她偏头亲了下秦宴风的侧脸,然后笑着推开了他。 纹丝不动,男人看着她身前好风景,眼底突然变得晦暗不明,却又渐渐地变得黯淡。 沈满知仰躺在沙发上,微微挑眉,“怎么,还不走?” 小天使快哭出来了:你别赶他走啊! 高开叉的裙摆垂至沙发,她不动声色地想扯一下遮住长腿,被秦宴风握住了手。 “家里有烫伤药吗?” “……” 沈满知愣住,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你赶时间先走吧,我自己会处理……” 秦宴风握住她细软的腰肢,终于露出了男人对女人的欲念。 他单腿跪地,身子下压,封住了总说些他不想听的话的红唇。 沈满知脑子一片空白,全都是他压下来那刻,那鬼斧神工雕刻的一张俊脸上对她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放开之后,便是喘息,沈满知的长裙侧腰处的拉链不知何时被拉开了,秦宴风正慢条斯理地拿过她的大衣外套搭在她身上。 随后他起身去储物柜拿出了医药箱。 不是日常的感冒药箱,几乎都是治跌打损伤的,酒精,碘伏,绷带,镊子,止痛药等等。 秦宴风翻找的动作微滞,片刻后在角落找到一管全新的烫伤膏药。 只只终于融入了进来,跳上沙发蹲坐在沈满知的身边取暖。 沈满知看着他给自己上药的动作,仔细又温柔。 “你今晚去会馆找我了?” 秦宴风用棉签蘸上药膏,“没有。” “……” 沈满知笑了笑,“为什么把玫瑰花扔了?” 秦宴风一点也没有因为被戳穿而受影响,动作轻柔,语气却始终冷淡,哪怕刚刚才吻了她。 “没用。” 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收拾药箱,他准备起身走,被沈满知拉住了手。 她仰头看着他,眼里泛着盈盈的水光,魅惑迷人。 “你今晚,只是来接猫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是不是没有心 秦宴风侧身看着她,一时无言。 沈满知的话,多少充斥点成年人之间的暗示意味。 只是来接猫,那我呢? 尤其是她还那样看着自己,惹人心软。 之前在电话里,他同意沈满知把只只带到京城去,说到时候去接。 其实不只是来接猫,而是为见她而找个理由。 可是这人,不领情。 秦宴风心底轻叹,弯下身撑在她身边,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捏住下颚,俯身亲吻。 她没抵抗,只是身子敏感有细微地颤抖,直到身下的人快喘不过来气才放开她。 他神色温柔,指尖勾过她脸上的碎发,“是想回来见你的。” 可是回来却听到了她关于包括他在内数不清的感情绯闻,亲眼看到她和异性亲昵的模样。 沈满知心跳陡然加快,抓住他衣领的手攥得很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秦宴风眼底的欲望更加浓烈,再近一点,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了,最好沉溺,不死不休。 他低头凑近了几分,像是吻在她的眼睛上,“想在这里吗?” 话外之音,沈满知自然是懂。 腰间的手越收越紧,肢体接触使得气氛愈发旖旎。 她神色突然松弛下来,眼尾勾着他一点一点绕着他的眉眼描摹。 美艳皮骨下是淡漠的情绪。 “是一直派人跟着我吗?” 手下是一片温热娇嫩的肌肤,秦宴风神色凝住,像是凭空被泼了一身冷水浇灭了浑身的燥热。 他眼底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我年后两次回槐城,第一次在路上被围堵,有人帮了我,第二次回了一趟东区见朋友,有人偷拍我的照片。” 她指的是前几天回去接猫,去茗馆找姜樾被偷拍的事。 她脸上全然没有一丝刚才情动的欲念,甚至带着玩味儿的笑。 “你猜,他说是谁指使的?” 秦宴风嘴唇紧抿,“他说你就信?” “本来是不信的。” 她自然不可能信,所以想看看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查了偷拍者之后的通讯规矩轨迹,没想到照片第一时间传到了国外的一处邮箱地址。 那个时候,秦宴风已经在国外了。 她没多想,后来白虎告诉她,第一次从槐城回来围堵他们的人查到了,通过内网锁定了国外一处位置,和她查到的一模一样。 她才联想起来,秦宴风去国外可能不是为了处理公事。 早在除夕夜出事那晚,秦宴风就怀疑过她的人质身份,她当时半真半假道,怎么不把她交给他那朋友。 虽然后面两人转移了话题,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围堵她的人,且不论是不是秦宴风那朋友在幕后操纵,但利用假警报替他们引开危险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秦宴风安排的。 明明知道她会有什么危险,在背后帮她,却又不阻止。 “但是你邮箱里全是我绯闻照片,就连我们在槐城的每一次接触都能被拍到,秦先生,你叫我如何相信,那不是你安排的人?” 秦宴风看着她眼底的挑衅,心里突然一阵闷疼。 你看这人,他袒露自己难以抑制的想念,她却冷眼旁观置之不理,甚至质疑。 情欲彻底消失,他松开了手,拉好她侧腰的拉链,慢慢起身。 冷静下来,才觉得浑身都有些冰冷。 “确定要和我谈这个?” 沈满知微抬下颚,眉梢轻挑,“不能谈?” 秦宴风喉咙滚动,长腿迈出这狭小的空间,走到落地窗前,背靠在玻璃墙上,掏出口袋里的烟,含在嘴里。 身上没带打火机,所以没点燃。 沈满知扯过大衣坐起身来,看着他的动作,微微蹙眉。 理智渐渐回笼,秦宴风细细回味了一下沈满知刚才的一番话。 沈满知说的被围堵,应该是贺兰黛第一次派人来要抓她回组织。 那个时候,“836”组织已经在怀疑沈满知的人质身份,以他们的手段,肯定是要先带人回去的。 所以的确是他安排左一开着防弹车用假警报去引开那群人。 沈满知很聪明,已经猜到了。 至于偷拍,从两人结婚开始之后就一直有偷拍者,他也一直在查。 沈家和她作对的继妹沈珞、秦倦那位京城朋友许秋、一些专门挖掘豪门八卦的狗仔,以及派人跟踪她的贺兰黛…… 甚至在京城,也有人把她与异性接触的照片传给他。 这次绯闻,更仿佛是所有沈满知所有与异性“暧昧”的合集,并且追溯到了沈满知两年前在京城的一些旧事。 到底是谁在操控整件事,是要让他们之间引起隔阂产生像现在的误会,还是故意让他看到沈满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他没做过,自然不会承认。 “给我几天时间,我查一下是谁。” 沈满知认定是他做的,自然懒得信他这话。 “你走吧。” 剑拔弩张之后,她疲于应对,开始赶人。 秦宴风低垂的眼睫似乎轻颤了两下,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在唇边。 只只似乎感受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瞅瞅落地窗前的主人,又凑近嗅嗅代理主人的味道。 最后蹲下身将前肢埋在长毛下,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只只。” 秦宴风走过来,声音冷沉,提溜着跑过来的只只抱在怀里,往玄关处走。 沈满知靠在沙发上,指尖缠着腰带折出了明显的痕迹。 “晚上在会馆那几位,其中一位是我朋友,其余的是被人安排进来的,我并不知情。” 沈满知抬起手臂横在额头上,“信不信由你。” 解释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诺大的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沈满知闭眼,蜷曲着身子往沙发深处靠去。 烦躁感莫名而生,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明明还在旖旎当中,她却非要挑起争端,让他下不来台阶。 不过这样,他应该就不会那么喜欢自己了吧。 几分钟后,手机传来铃声。 是秦宴风。 “怎么了?” “楼下门锁密码。” “……” 秦宴风提着装着猫的太空包,站在禁闭的铁锁门前给沈满知打了个电话。 这里的安全防护措施非常严谨,晚上九点之后,高层楼栋的一楼就会锁门,需要住户密码才能通行。 沈满知呼之欲出的密码在口中停住,想着他从一楼出去到小区门口至少要走二十分钟,而他的车并没有开进来。 她本来以为,秦宴风今晚会在这里住下的。 只是没想到局面变成了现在这样。 “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出去。” 她去衣帽间换掉碍事的长裙,穿上居家服,拿了件外套出门。 秦宴风已经在车旁边等她。 刚才在楼上的气氛降至冰点,也实在没什么话可说。 秦宴风坐进副驾驶,看着沈满知插上钥匙点火。 “和其他异性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很难吗?” 火熄了。 沈满知把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敲,侧过脸,秦宴风平视前方,似乎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 “我记得结婚之前就和你说过,娶我是个麻烦,我不是乖巧听话的千金,也不会做贤良淑德的太太。”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所以,后悔了吗?” 秦宴风揉捏着指节,偏过头回视她,黑曜石般的双眸深邃黝黑,却像要将人吸入其中。 余光里闪过一点黑影,秦宴风神色突然变冷,透过车窗朝她身后看去。 沈满知似乎有所感受,眉心微动,“有人偷拍?” “在车里等我。” 秦宴风下车关上车门,朝刚刚的方向追去。 沈满知在车里等了两分钟,突然觉得心里不安,也下了车。 找到秦宴风的时候,他已经从车库b区追到了c区。 他靠在一处平台便,手里拿着一个老式手机,而偷拍者已经不见踪影。 “人呢?” 沈满知看他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朝四周环顾了一圈。 “扔下手机跑了。” 沈满知蹙眉,“为什么不追?” 秦宴风继续翻看照片,显然里面不止今天拍到的,还有以前的,“有这就够了。” 手里滑到一张高度清晰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眉眼如画,披着一件薄纱般的素衣,被人抱在怀里,像是没了生息。 那人带着斗笠看不到脸,那照片中女人是沈满知。 沈满知盯了他几秒,突然嗤笑,“你是怕他供出你来?” 她不信别人,所以常常以最坏的结果去揣测人心。 秦宴风抬眸,积压在心里难捱的情绪如积雪突然坍塌,沉重不已。 他揽过沈满知的细腰抱起坐在台面,撑开她的膝盖,强势地挤在她身前。 台面狭窄,他压着沈满知的背往墙上靠去,漂亮的眉眼间全是隐忍的怒气。 “沈满知,你是不是没有心?” 她愣了两秒,心里泛起一丝涟漪,牵扯着心脏微微发疼。 怎么会这样呢? 空旷无人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在昏暗的角落,却交织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整齐排列的豪车间露出一截黑镜头,细微的转动角度,定格在这个方向。 沈满知攀着秦宴风的手收紧,余光扫过突然冒出来的镜头,压低身子,抵着他的额头。 “怎么会没有心呢。” 她拉着秦宴风的手覆在胸口处,笑得懒散又妩媚,“你听听。” 话落,一双长腿夹在男人的后腰缠住,抱住他的脖颈,偏头亲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年轻漂亮,身处异乡 沈满知抬眼,隐匿在暗处的摄像头终于撤走。 她松开缠在秦宴风脖颈上的手,略带挑衅地在他耳边轻语,“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心中有事,所以没注意眼前的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满知挺直背脊拉开两人距离,想起这人方才还捏着她下巴凶她来着。 于是冷声道,“放我下去。” 掐在腰间的手纹丝不动,被她牵着放在自己胸口处的另一只手蹭上她的下颚,指尖滑至红唇,指腹轻揉。 沈满知这才察觉不对劲,又对上那双深情眼。 秦宴风看着她强壮镇定的神色。 “这么多次了,还没学会怎么接吻?” “……” 沈满知瞧见男人眼底难掩的讥诮,心中不爽,“没您有经验。” 秦宴风温温一笑,眼皮半搭着落在那张红唇上,仿佛要吻上去。 “刚刚缠着我挺有经验的?” 沈满知唇角压平,显然已经有些怒气。 秦宴风没什么表情的抽回手,环住她的腰将人抱下来。 然后把一旁的手机递给她,转身往回走了。 沈满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接着他翻过的照片划拉。 秦宴风看到那张照片应该是两年前她还在京城的时候,不过……她没印象了。 继续往下,有好些照片角度极其诡异,拍的是她和异性同框画面,更像是借位,而时间是三年前甚至更早。 倒是挺奇怪的,这部手机里那么多她以前的照片,不转存销毁,反而“阴差阳错”地让事件本人全看到了。 太刻意就有猫腻。 沈满知漫不经心地翻着照片,心里倒是明了几分。 又想起刚才在车库里只露一个镜头的画面,不知是不是被秦宴风追赶逃走的偷拍者。 照理说,长安府壹号的安保措施根本不可能让陌生人混进来,那么这种偷拍,一般是住户或者进出有登记的人员。 能查,但不一定有结果,唯一能追溯下去的,就是看今晚的照片会被对方怎么利用,也许明天就知道了。 回到b区车库,副驾驶位有着隐约的人影轮廓。 沈满知眼尾微垂,走过去坐进车里,送这人去小区门口。 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她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冰冷。 侧眸看了眼身边的人,秦宴风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只是眉目间像是冬雪之后的冷霜,更显疏离淡漠。 是因为手机里照片的事? 沈满知心念微动,转眼就到了小区门口。 秦宴风提着只只,走之前还拿走了偷拍者丢下的手机。 沈满知看着那人头也不回地上了库里南,慢慢驶离街区。 她静默几秒,眼眸微眯,摸到储物盒里的一包烟。 良久,又放回去关上了。 她就说怎么不对劲,秦宴风这次来,手上没戴那枚婚戒。 被提及的人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无名指有明显的戒圈婚戒,他垂眸看了眼。 前排开车的人并不是普通司机,他从上方的后视镜里观察了老板的神色,斟酌了下语气。 “少夫人没有回去,需要让人跟着吗?” 秦宴风双手交握,想起沈满知质问他“是不是派人跟踪她”时的样子。 “不用了。” 这里虽不比槐城,出了事能及时赶到或提早规避,但是京城也毕竟是沈满知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况且……她身边有能力护着她的人比比皆是。 他就不去赶着往上凑了。 沈满知的确没有再回车库,而是与秦宴风相反的方向行驶,准备连夜上山。 手里的照片追溯到她在京城的那几年,异性里出现得最频繁的人就是后来认识的司佲。 来京城那年,沈满知在槐城过完了十八岁的成人礼。 成人礼上,她以一敌众,嚣张至极,把所有贴在她身上的标签狠狠地打了回去,却也失去了唯一的亲情和家世背景,以面子为重的沈家不再给她提供任何庇护。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彻底脱离了豪门的名媛圈,孤身赴京。 因为和沈家闹翻,资金被冻结,她缴完学费身上只剩不到两千。 北方入冬很早,她随身带的衣物都很单薄,走进商场刚摸到一件冬装外套,身边的服务员凑到耳边说了一句。 她回头挑眉,“什么?” 服务员看着她笑眯眯道,“这件衣服三千六。” 沈满知摸着衣服的质感,对她清浅一笑,“我还以为三万六呢。” 服务员上扬的嘴角微僵,瞧着客人一件夹克和卫衣,也没有什么名牌标志,一看就是穷大学生。 她面上不显,仍旧笑着道,“这是新款,您可以看看其他有没有合适的。” “麻烦拿一下这款,s码。”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还是取下衣服让她试了。 沈满知穿上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有点大,换小一个号。” 服务员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又去取m码,“要不你再看看其他的?这件版型就是偏大,上身比较显气质。” 这话反过来就是“你穿不出来这个气质”。 沈满知低头系着上腰带,整理好衣领,她身材高挑,素颜的一张脸也好似上了淡妆,惹人艳羡。 哪里是她衬不上这件衣服,明明是这件衣服配不上她。 沈满知脱掉递给她,“换一件吧,不好看。” 服务员懒得伺候,抱着衣服重新挂好。 和同伴聊了两句才走过去,认定这穷学生就是买不起,一身不知名牌的衣服,故意在这儿装大款呢。 沈满知回头看她,“这件。” 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淡了,走上前给她取合适的码。 沈满知试了一下,挺合身,但是摸着质量不及她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 沈老太太是个体面人,所以从他们那辈起,家里几乎都是用上好的布料,设计师私人订制,沈满知从小到大穿的都是家里准备好的衣物。 服务员很会察言观色,见她有点满意,又眉开眼笑道,“这件只要一千七,去年的款式,做活动打折呢,比较划算。” 她瞧着沈满知没说话,“这件衣服你穿着好看,也便宜……” 沈满知对她微微偏头,眼底泛冷,“什么时候衣服开始挑人了?” 她年轻漂亮,异乡一人,但并不意味着她就得人忍气吞声。 服务员愣了愣,露出一点讥诮的笑,“我只是觉得这件衣服挺适合你,性价比很高。” 服务员在心底腹诽,便宜又合适,最适合你这种穷学生。 沈满知拿起衣服看了一眼,声音含着点清泠泠的质感,冷淡又高傲。 “80绒子含量,充绒量不够两百克,手臂和身后走线不紧实,毛领是以次充好的假狐狸毛,作为一件过冬的羽绒服,你说它卖一千都是在抢钱。” 她对着面前张口不知如何反驳的服务员,懒散一笑。 “更何况,你从事服务行业,连最基本的礼貌和态度都没有,对着顾客指手画脚,是真的把自己当老板了?” 服务员被说得面红耳赤,“你爱买不爱,又不是真心来买衣服的还换来换去……” 店长闻声赶来,拉过自家店员,对着沈满知赔礼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新来……” “新来的是吧?” 沈满知接住对方惯常的甩锅话术,“新来的就可以不尊重顾客,那贵门店岂不是天天都在招新人?” “……” 一番话堵得对面不敢贸然开口。 店长面不改色,看着她年纪小,语气温柔,“不好意思小妹妹,你看我亲自为你服务怎么样?” 沈满知双手抱臂,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你连新来的都教不好,我何必再试错?” 店长这才知碰上个硬茬,“实在不好意思,小玲,给顾客道个歉。” 被叫做小玲的服务员十分不情愿。 沈满知瞧了眼挂在收银台墙上的监管电话,拿出了手机。 “对不起。” 细如苍蝇的道歉声钻进耳朵,沈满知淡淡地瞥了店长一眼,又看向不甘心的小玲。 “那件蓝色,我试一下。” 小玲甩手就想走,被店长拉了回来,低声道,“你态度好点!” 小玲眼神怨恨,贴在店长耳边道,“她一身穷酸货,哪里买得起我们店的衣服,我们之前又不是遇到过,店长你别惯着这种人!” 店长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之所以能混到这个地位,自然是看得出来沈满知那身上好的剪裁布料,以及周身散发的气场。 她只能和自家店员使眼色,“你先好好招待着,担心她举报到公司。” 小玲憋红了脸,上去为顾客取衣服,这下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试了很多件,有些衣服没挂出来展示,还得去库房找货,半个小时下来,沈满知终于准备走了。 小玲抱着衣服追上去,“没有哪件合适吗?” “都挺合适的,”沈满知穿上自己的夹克外套,扫了一眼她的工牌,“但是不喜欢。” 小玲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嘴里碎碎念,“就是没有钱,装什么……” 话音入耳,沈满知神色始终浅淡,在等电梯的时候站定,找到刚刚那家店的地区官网投诉电话,戴上卫衣帽子,连上蓝牙耳机离开了商场。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次遇见司佲 华灯初上,嘈杂的街区拐角,沈满知站在烟酒店柜台前,扫了一眼,藏着污垢的灯泡照亮着这一方寸狭窄又昏暗的店铺。 那个时候她还不抽烟,各式各样的糖倒是买了一点,她倚在柜台看着墙壁上贴满的街边广告。 “老板,这地方有什么来钱快的活儿吗?” 老板是个寸头青年,让人一看就是社会份子,他从手机游戏里抬起来头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面前的人。 一张非常优越的美人脸,峨眉下的桃花眼底晕染着细碎的光色,藏在眼睫下有一颗很小的痣,冷清的气质中夹带难以察觉的媚色。 若不是他这个角度仰视,根本发现不了那颗痣。 青年看着她有点揶揄的笑,站起身来趴在柜台上,上下打量着她,快要和沈满知贴上。 “漂亮妹妹,你说以你的条件,做什么最赚钱?” 沈满知微抬下巴,神色冷戾。 “啊啊啊疼疼疼!” 青年不知这女孩怎地突然出手往他脖子上呼噜,赶紧退回去,差点脖子被打歪。 沈满知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刚好够付手上一袋子的糖。 然后扯掉了贴在墙上的一则“擂台比赛参与即可获取参赛金”的广告。 她沿着街区往里走,撕开糖纸叼了根荔枝味儿的棒棒糖,走近一家杂货店,买了一套纹身贴。 挨个翻了一遍,最后贴了只凶恶的老虎在手臂,逮了只狼头贴在锁骨下方。 取下身上的项链,揣在兜里,按照广告上的地址找到了拳馆。 富家子弟学习的诗书礼乐中,她对格斗最感兴趣,并且学习能力极快,还格外学习了柔道和散打。 参与势均力敌的比赛,奖金自然也少,但她还不至于直接选择挑战擂主。 一晚上下来能打几场赚个两三千,伤痕却无法避免。 她数着钱放进夹克里层口袋,盖上卫衣帽子离开拳馆,却没发现身后贪婪的目光。 在24小时自助存款机将现金存放之后,沈满知打开导航找到一条附近的集市,走近一家服装店铺。 老板娘收拾着外面的挂杆正准备收摊,回头看见个年轻姑娘拿起一件黑色冲锋衣在身上比划。 “妹儿,买给家里人穿的?” 沈满知选了个小码,冲锋衣内套一层羽绒,也算加厚保暖。 “我穿。” 老板娘擦擦手跑过去,“这衣服有点大,阿姨再给你找小一个码哈。”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等着老板娘给她找了另外一套。 “要不再选选其他款式?还有其他颜色呢,带花的,你们小姑娘喜欢!” “就这个。” 沈满知套上试了试,又检查了一下做工走线,还是有一点偏大,但并无大碍,“多少钱?” “快收摊了,阿姨收你480。” 沈满知轻蹭指尖,“三百。” “哎呦姑娘,你看着我这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三防面料呢……四百?” 沈满知从兜里掏出两百红票,又抓出一把零钱,刚好凑整一百二。 “三百,剩下的二十,我明天的饭钱,行不行阿姨?” 老板娘见她也不笑,还想提点价,“三百怎么卖得出去嘛……” 沈满知放下衣服准备走。 “唉唉唉,卖给你,三百!” 老板娘似乎非常痛心疾首,拿过袋子给她装上,喋喋不休道,“今天最后一单,便宜卖你了,平常都不是这个价的……” “不用包了。” 沈满知把钱递过去,拿走衣服,卖三百都够老板娘赚一小笔了。 冲锋衣外层和羽绒靠拉链连在一起,她顺势披上,把自己裹成一大团,“走了老板娘。” 老板娘忙着低头数钱呢,“诶,好……下次再来啊小妹!” 沈满知心想,没钱了会来的。 身上现金是没有了,手机上零钱余额买商场那家店的羽绒服倒是绰绰有余。 她随手撕了个草莓软糖,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朝一排群租房去了。 烟雾缭绕的网吧里,她开了两个小时的机子,刚买的外套就搭在身前,噼里啪啦地键盘声格外明显,惹得身边的人都侧眸看了眼。 又看向那人是在逛网站,又收回了视线。 沈满知确实是在逛网站,只不过是需要翻墙并且投钱的网站。 交了一笔可观的入会费,她发了一张帖子上去,几分钟的时候浏览量就过百。 这就是还未成型的内网“前身”。 总不能靠拳击比赛挣快钱,不是长久之计。 发完帖子,坐等“老板”接单。 沈满知点开手机看学院发的消息,刚看几分钟网吧就传来一阵骚动。 “我去黑se会啊,你看见没有,那些人拿着扳手斧头就往这边来了,身上那蛇啊龙的纹身可吓人了!” 坐在门口的人赶紧跑过来和同伴分享消息,“咱们要不要跑啊?” 沈满知身边的人一脸镇定,还游刃有余地操作着游戏人物。 “跑个屁,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他们不会伤及无辜的,没事,玩你的去。” “他们那种人疯起来还管你无辜不无辜啊,保命要紧咱……” 沈满知继续划拉着消息,听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声音,她抬眸,感受到身边强烈的视线。 哦,因为里面开暖气人太多又热,她脱了外套,手臂上和卫衣领口低处的纹身浮现出来,还有白皙皮肤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配上她那冷漠的神情,把别人给吓住了。 沈满知扯下衣袖遮住凶恶的老虎,又将卫衣往上提了点。 那人瞳孔微缩,见状低声附在同伴身边,“走吧走吧,那群人去里面搜了,马上就到咱们这里了……” “轰隆”一声,网吧本就“岌岌可危”的门木应声倒地,那人描述过的一群人大大咧咧站在门口,网吧里传来女人此起彼伏的叫声和男人肮脏的臭骂声。 谁也别想出去。 一时不知道是该害怕门外的黑se会,还是厌烦到处吼叫的搅事精。 沈满知取下耳机,往后仰靠,视线跃过一排电脑和冒出来不怕死看热闹的脑袋,瞧见了那些人。 有点眼熟。 好像是拳馆里那些打手。 她亲眼看见,赢得高级擂台却精疲力竭的胜者,提着一大包现金被一群人护着出去。 原来不是护着他,是为了干掉他。 所以,冲她来的? 三千多块钱,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沈满知关掉网站,抹掉爬墙痕迹,蹲下身正准备跑路,不知道谁关掉了电闸,网吧一片乌漆麻黑。 沈满知刚好摸到墙根处,被一道手电筒晃了一下,迅速躲进窗边一处电脑桌下。 只是这本来可以容纳一人的地方,却变得格外拥挤。 沈满知感觉到身边的呼吸,以及肢体接触,听着外边的动静还能分神想谁和她竟有一样的想法。 这里离窗口近,必要时可以趁乱翻窗逃走。 收回腿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就是在这个地方,碰见的司佲。 月色和灯光从窗口倾泄而下,她借此窥探到和她一起藏在电脑桌下的人。 非常精致的眉眼,碎发搭在额前遮住一双阴翳的眼睛,脸色苍白,腰腹间的衣服卷边勾起,渗透着血迹,整个人看着随时要昏过去。 但握着她那双手非常用力。 “帮我……出去。” 沈满知呼吸平稳,尽量不发出异样,手电筒摇摇晃晃,有扳手斧头敲在桌子上电脑上的声音,听着让人胆战心惊。 她身体放松下来,就说嘛,三千块钱何必置她于死地,原来“罪魁祸首”在这儿。 “你不怕我供出你?” 司佲高大的身躯身穿单薄的里衣,蜷曲在这一方中难免让人觉得狼狈,但他身上就是有种佛性的随意和散漫,眼睛微闭,仿佛只剩下气音。 “擂台赛,他们不会放走任何一人。” “……” 拿捏她把柄是吧? 沈满知倾身捂住他的嘴,凑近凶巴巴道,“从现在开始,闭嘴。” 她用刚买的外套裹住了那具看起来残破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内,两人的呼吸交缠,心跳声格外明显。 那是她第一次对司佲这么不敬,也是唯一一次,今后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 沈满知一脚油门踩到九十迈,司佲本就仇家缠身,那些早期照片凭什么一定是针对她的? 池慕的电话,“祖宗,纪小青不见了!” “我知道。” 直至今晚,绯闻的事依旧没有澄清,自然是司佲出手了。 上山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焚香沐浴之后,接近十二点,竟然吵醒了唐铎。 沈满知一身青衣,素簪挽发,倚靠在窗边,逗着不知何处跑来的野猫。 “师傅,吵醒您了?” 唐铎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现在几点?” 沈满知朝他轻柔弯唇,并不像以往那般拌嘴,“就是想见见您。” 唐铎抿唇,借口,他懒得应。 “你哪次突然上山,不是有事发生,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先生睡了吗?” 她问的是司佲。 唐铎眼神微凝,“你找他白天过来就行,为何一定要赶在晚上?” 沈满知揉了揉野猫的耳朵,因为司佲一般喜欢在凌晨六点开始处理事情,至少在这之前,纪小青都是安全的。 她懒得早起上山,不如直接过来了。 “最近你那些绯闻传得挺厉害啊,司佲敲点你了?” 沈满知弹了下野猫的脑袋,赶走了,对着唐铎一本正经道,“都说是绯闻了,又不能成真,他再怎么恼怒,又有何用。” “他洁身自好,混迹那样的环境,见过他阴暗面的说他是炼狱恶魔也不为过,没见过的说他清风斉月也是事实,唯独情,他向来看得很重。” 沈满知关上窗,回过身和唐铎对视,漫不经心道,“所以,我得亲自去找他一趟。”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那位枕边人难道没生气? 翌日清晨六点。 司佲从内堂出来,垂眸整理袖口,一双长腿漫不经心地踏出门槛,就看到倚靠在腊梅树下的女人。 司佲这处别苑仿旧时宅院,庭院以碎石铺路,浅草绿地,温室花棚,四季花树各有不同,冬季尤以腊梅为主。 沈满知披着狐裘,帽檐垂在眉间,手里盘着一支银簪,身后年岁已久的腊梅树枝头趴着一只野猫。 跟在司佲身后的人凑近一步,“沈小姐半个小时前到的。” 司佲手掌划过腕上的佛珠。 “有事?” 沈满知偏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明知故问的神色。 “纪小青,先生打算怎么处置?” 她和他谈事,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因为司佲这个人太高深莫测,猜不透,不如直击要点,否则太费心性。 “你昨天要给我的结果,我并没有看到。” 司佲惯常是不喜笑的,淡而无味的神情和佛系的态度总让人容易放松警惕,实则早就把一切掌握在手里。 沈满知直起身,惊动树上的野猫,三两步顺着树干跑下来钻进了黑暗之中。 “纪小青不是罪魁祸首,处理她并没有用。” 司佲将手中的扳指摘下递给身边的人,“你什么时候学会心软了?” “就事论事,纪小青的道歉写得再声泪俱下,也掩盖不了她只是被人当作靶子的蠢。” 沈满知放下帽檐,未施粉黛的一张脸更显几分冷清之色。 司佲知她何意,见她将银簪插入一缕发髻中,许是寒风中站得久了,白皙地肤色里晕染几分粉。 “你那位少爷朋友,所谓的元宵京剧首演,也不过是被池家当作将他送往圈内的跳板,你出于人情参演,却深陷绯闻,许家虽不及上层圈子,但池家还不至于为了你去做有损自己利益的事。” 话是刻薄,但是真理。 沈满知却轻挑眉梢,“首先,不是出于人情参演,纯粹是感兴趣罢了。” 她话锋一转,“其次,我和许家那位,是私人恩怨,我自会处理。” 并且她也是这样和池慕说的,只让他管好纪小青澄清绯闻就行,许秋交给她来。 没想到纪小青全都沉默接受,承认自己是因为两年前被沈满知替演一事,而心生怨恨,找人跟踪她拍了那些所谓的与多名异性之间的绯闻照片,并且真诚道歉,请求原谅。 但这何尝不是说明沈满知确实和许多异性接触过? 所以澄清声明很快被新的热搜该过去,“元宵首演的主角四处留情?”的绯闻依旧挂在同城榜前三。 司佲眼底终于露出点玩味儿的笑,看着她那双淡漠的眼睛,“你想以一己之力对抗许家?” “这是我的事。” 也不怪司佲这样说,毕竟许家现在的掌权人是她两位哥哥,听说,是重度妹控,她要对服许秋,可不是连着许家一起对付?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先生没必要为了纪小青去碰得一身灰,绯闻事件,也并非只针对我一个人。” 司佲眼眸微眯。 沈满知继续道,“纪小青两年前就用同样的手段想要毁了我的名声,只是证据不足,没翻起什么水花。 但是这次,网上传的那些照片,多是我在京城读书那几年,其中还包括先生你。昨晚在长安府停车场,一个偷拍者逃走丢下的手机,相册里存的照片,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照片里出现得最多的,也是我和你。” 天边泛起白边,若不是沈满知来这一趟,司佲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也是有人想针对我?” 沈满知静默了几秒,和他无声对视。 “以纪小青的能力,两年前她或许可能拍到我和您同框的画面,但是现在爆出来,绝不是她能做到的事。 至于那名偷拍者,丢下存有重要照片的手机,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到和您以前有过亲密交集?” “昨天你那挂名的枕边人,来找你了?” 沈满知神色微凝,她只字未提秦宴风,司佲怎就猜出来了?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司佲却不答,只是慢条斯理道,“不然,你为什么说,是我和你的亲、密交集?” 他甚至加了重音,多了几分不正经的味道。 沈满知想起昨晚师傅说,唯独情,司佲很看重。 可他现在单挑这句话出来调侃,倒是让沈满知不知他话里有几分玩笑。 似乎看出了沈满知眼底的迟疑,司佲没绕弯,“那人故意丢下手机,相册里还全都是你以往与异性的亲密照片,你那位枕边人,难道就没有生气?” 生气? 沈满知想起昨晚在停车场,秦宴风看完照片,提溜着自己问“是不是没有心”的时候,她做了什么? 她在质疑偷拍者是他安排的。 所以,连上车后不言不语也是因为一直在生气? 沈满知不动声色地抬眸,“扯远了,先生。 谈回照片的事,我来京城的时候,还没和什么人结仇,而您出行向来谨慎,身边不会出现可疑之人,也不会有人敢给您扣帽子。 对方既然能拍到我们当年同框的那些照片,必然早就有备而来,先生不妨想想,谁敢把您带进这趟浑水。” 司佲唇角轻扯,“把锅甩给我了?” 她这话可不就是因为他司佲仇家太多,导致本就证据不足凭空捏造的绯闻事件,因为有了幕后推手,所以在同城热搜榜上一直高居不下的原因? 沈满知一脸淡然,“不敢。” 司佲盘着手里的佛珠,挑眉,“这和我处理那女人有什么冲突?” 沈满知讲的那番话,她知道司佲肯定心里也有数,他肯亲自下山去处理一个不起眼的“棋子”,也无非是想知道那只幕后黑手是谁。 而司佲之所以让人畏惧的原因,是他亲自处理人的手段。 粼江在他手里运行,游走在黑白之间,近些年有逐渐往明面上走的意思,比如上个月帮助上面处理槐城高层的事。 一般的事他都是安排下面的人做,很少亲自操劳。 他本人喜静,常居山上,念经拜佛,仿佛虔诚的信徒,生性寡淡。 这次大动干戈,恐怕也是因为触及他“重情”的底线。 沈满知思绪却跑偏了一秒。 司佲年二十八,见识过最黑的深渊,也接触过无尽的诱惑,怎么可能抵抗得住人的原始本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反正是你自己的命 她回过神,司佲要处理纪小青,从她口中翘出幕后指使来,挑筋断骨都算是轻的。 “您想从她口中知道真正的指使者,只会白费功夫,还会打草惊蛇。” 司佲看着她,突然弯唇,“你以前,都是有仇必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替一个毁你名声的人求情。” “没有为她求情,”沈满知纠正他,“两年前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我踹了她一脚,后来她被学院退学,也是咎由自取。 这次她被人牵着鼻子指引,做了同样的蠢事,事情暴露,她录制道歉视频,也没办法在京城继续混下去,甚至以后都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些报应,也足够了。” 司佲不置可否,对此评价,“还是心软了。” 见过她早些年的作为,也知晓她待人处事的冷漠。 唐铎将沈满知引荐到九卿寺来见他那天,他一眼就认出了是在黑网吧带他逃走的女孩。 在擂台赛上,漂亮又嚣张的年轻女孩,脱掉外套只剩运动背心的手臂上,有一个贴歪的老虎纹身。 他藏匿在人群之中时,瞥了一眼,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竟然在一招一式间,以对方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人锁喉,瞬间压制。 她轻轻松松赢得一笔奖金,却也招拳馆老板“惦记”上了。 后来她在拳馆“名身大振”,已经是和他达成合作之后的事。 拳馆邀请她参加擂主赛,奖金池的所有都归赢家,沈满知那个时候并不缺钱,兴致缺缺地拒绝了。 时隔几日,她执行完某次任务,赶红眼航班回京的一个雨夜,提着黑色小皮箱撑伞走过泥泞的巷道时,迎面遇上一群黑压压的人。 若不是与她交接小皮箱的人,因为没有及时拿到东西,心急往这边赶,恐怕再也探不到她的呼吸。 替她检查才知,那次任务她身负重伤,才在幽暗的深巷里被人埋伏丧命。 事后,她查到拳馆老板,端了百余号人的地下产业链,当初在她身上动手的人,一个都没放过。 更何况,纪小青两次栽赃陷害她,她连夜上山,堵在他的门口,只是想从他手里留下一个女孩的命。 沈满知并不反驳,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冷清清的看着他。 司佲偏头,身边的人像是有读心术般,报上时间,“六点三十分。” 他阶级而下,往庭院外走。 “山下有家早点,很久没吃了。” 沈满知愣了半秒,会意,带上帽檐,跟在后面。 她知晓,司佲这是不打算动纪小青了,但该问的话还是会问,至于该怎么处理,便是司佲和他仇家的事了。 也不是心软,所谓与异性接触那些事她问心无愧,只是懒得计较。 纪小青只是棋子,人蠢容易被利用,受到应有的教训便足够了,没必要毁了她。 至于许秋做的事,另当别论。 吃完早饭之后,她回市中心,司佲回总部顺路和她去池慕的梨园。 后天便是元宵,节目彩排她一天也没有落下。 依琳来得更早,练完身体基本功,便是开嗓练腔调,正唱到自己的戏份时,看到一身以水墨色晕染的明制汉服美人踏进前庭。 定睛一看,是那位青衣前辈。 沈满知没有再回山上,便没有换衣服,银簪盘起一缕长发,步摇轻坠,干净又清冷的气质扑面而来,又像是旧时贵族世家独自去闯荡过江湖的少女,带着不羁的野性,脚边裙摆步步生花。 依琳见她路过练功房,站直身子,礼貌问候,“前辈早上好。” 沈满知手里提着打包的糕点,交到她手里,“等我半小时。” 她换衣服,活动筋骨,开嗓……这一系列的流程,只需开始重复两天,曾经学过的专业技能便得心应手的再次利用。 排练完已经是中午,池慕早已等在前厅,想问她纪小青的事。 沈满知让人送了新的衣服过来,一身轻便的黑色工装,戴上一顶冷帽,更显生人勿近的既视感。 她低头浏览着手机里消息,没听到池慕叫人。 “祖宗,你不会因为我没看好纪小青让她跑了,还生我气吧?” 池慕拦在她面前,眼尾耸拉着,像只金毛。 沈满知熄掉屏幕,退了半步,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你要是很闲,不如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外界的舆论。” 池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是不可能换掉你的,纪小青不愿意供出许秋,那我就去找许家谈,本就是凭空捏造的绯闻,我就不信还能颠倒黑白了。” 冬日暖阳,光色有些刺眼,沈满知舒适地闭了闭眼。 池家不可能为了她损失自身利益对抗许家,但池少爷会。 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背后不止针对她的许秋。 司佲会想办法澄清她的绯闻,毕竟这也涉及他的名声。 “少爷,你今年二十四?” 池慕听见她这么叫自己就眉心突跳,“怎么?” “家里没给你介绍对象?” “......” 池慕一脸心塞,“祖宗你开始嫌弃我了?” 沈满知绕过他往外走,“我一身的桃色新闻,还是离我远点为好。” 池慕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兜,完全没有一个手下几家地产和酒店的老板样子。 “清者自清,难道还不许你有朋友了?” 沈满知脚步微顿,朋友吗? 池慕没注意到她的停顿,与她并肩,“滨海路开了家新餐厅,走啊请你吃饭。” 沈满知神色软了下来,她来京城之前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遭谢玉兰母女算计,被学校的人欺负,少年时期光是这些麻烦事,就足够让身边的人对她退避三舍。 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很是陌生。 来京城读书,拜师学艺,阴差阳错之下结交了司佲,之后便是京末,开始享受生活在后海认识了贺嘉一行人,形形色色的人见过许多,最后便是池慕。 能被她当做朋友的人,不多,她也从来不奢求对方以真诚相待,结交朋友也好,对待感情也罢,在沈满知的观念里,只要她想,就会竭尽全力,不求回报,哪怕对方对她不是真心,她也能接受。 “首演结束后戏班一起吃饭,我定了宴席,请了陈老师,你别演完就跑了啊。” 沈满知眼睫微颤,元宵是她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 “我就不去了,有事。” “祖宗......” 池慕正想劝她,却看到她一双漂亮眼睛下突然暗淡的光色。 果然,饭后沈满知就接到了温临的催命电话。 她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拿出很久没动过的烟夹在指尖点燃。 “已经半个月了,需要我派人去接你吗?” “再等两天。” 温临吸了口气,“......随便吧,反正是你自己的命。” 沈满知吐出烟雾,搭在车窗上的手轻点,笑了笑,“真就两天。” 对方似乎还想说什么,她语气突然放低,“温临,等我过完元宵。” 温临沉默了一会儿,“两天后我来接你。” “不用了......” “德尔森的跟踪实验出结果了,跟踪标本这两天有明显的异变行为.....你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吗?” 当初德尔森实验室研发出来的抗异变血清只剩最后一支,注射进沈满知体内之后,为了实时追踪人体标本的体能变化,实验室在一年后重建,虽然数据全部销毁没能完全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血清,但通过同样的工序和材料制作出来的样本设计为“跟踪实验”,虽不能完全复刻沈满知的身体变化状况,但能从一定程度上得到反馈。 沈满知想起昨晚从她手中滑落碎掉的玻璃杯,“没什么大碍。” 温临执意要来,沈满知懒得再多说,挂了电话,下车丢烟蒂。 回车上剥了一颗蜜桃味儿的糖,正要关上车窗,后视镜里停在不远处的车也开始启动。 沈满知神色微冷,舌尖抵着糖在下颚,扣上耳麦,踩下油门,车载导航上的目的地是一处京城郊外的度假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私底下各玩各的 沈满知停在郊外环海的度假村外,虽小众但入场费十分高昂。 她下车到后备箱拿了黑色工具箱,里面是各种零件工具,还有一个卡包,摊开来是各种贵宾黑金卡。 指尖滑过抽出一张紫荆花藤覆盖logo的金卡,又绕到后排拿出平板,沈满知勾下墨镜拿了个盒子,闲庭信步地朝前厅走。 前台看见沈满知放在台面上的卡,将金卡在验卡机上刷过,上面有详细的持卡人信息。 前台眼前一亮,是香江总部旗下的会员,面带微笑道,“沈女士下午好,请问这边是一位吗?” “嗯,三天。” “好的,这边给您安排的是雅荷居,有任何需要请呼叫前台,”她将入住信息登记好,交给沈满知一张房卡,“祝您玩得开心。” 沈满知道谢,紧接着,有穿着马甲西装统一服饰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领她前往雅荷居。 待人走后,前台才悄悄松了口气,身边的同伴看她一眼,“怎么了?” “香江那边的超级会员,你知道他们那边入会费是多少吗?” 这家度假村是公司旗下的子项目产品之一,总部在香江,不同地区入会费不同,且可由大兼小,比如沈满知就可以拿着香江俱乐部的会员卡免去在京城这边的入会流程,而直接办理入住游玩。 “多少?” 同事不以为然,京城的入会费都是几十万了,还得手下一些不动产等等要求。 她比了个数,“三百万,这还只是入会资格,还得算名下财产,并且还得引荐人,香江总部那边不同于我们这边基本服务于上层圈子的娱乐,人家的会员代表都是政商圈的大佬、富豪榜前列等等,能举荐刚刚那位女士,想必她身份不简单。” 同事用小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那确实挺厉害,长得还漂亮,难怪你刚刚那么惊讶……等等!” 同事举着镜子的动作微顿,瞳孔急剧睁大,“你说她姓沈?” “是啊,我看看……叫沈满知。” 同事眼里闪过惊讶,有些错愕,她看了眼四下无人的大厅,“这不是、最近绯闻闹得很凶的那个女人吗?” 同事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有点影印象,不过她不怎么冲浪,偶尔听一下八卦也记不住什么。 “什么绯闻?” “恋情绯闻啊!” 同事八卦之魂燃起,恨不得掏出手机马上给她科普,奈何想到在上班,硬生生给忍住了,只得靠近她悄悄道。 “她是槐城人,已经结婚了,但是不管是以前啊,还是现在,身边异性从来没断过,而且都是超级有钱的公子哥,她在京城读书那会儿,有个男人帮她处理了好多学校的烂摊子,打架斗殴啊、被退学啊,那男人去学校走一趟,有时候打个电话,全都摆平了,还有人传她被包\/养呢!” 前台满脸不可思议,“那她老公岂不是被绿成一片草原了?这都不离婚?” “谁知道呢,听说是商业联姻,还是女方高攀男方呢,估计男方家庭也不喜欢她,槐城那边的媒体都报道表面上相敬如宾,私底下各玩各的,这次绯闻闹得厉害,男方估计忍不了了。” 前台听着蹙眉,“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网上讲的呗,而且舆论都一边倒,也没见正主出来澄清,她后天还要参加一场京剧表演呢,身上带着这样的绯闻,怕是难搞。” 前台仍有些震惊,“看不出来……” “人不可貌相,不过人家毕竟不是娱乐圈明星,只是豪门的瓜大家顺嘴吃吃罢了,我还挺想知道当初帮她解决麻烦事的男人是谁,看照片简直帅疯了!” 前台不再理会她,只是想着香江那位引荐人总不可能引荐一位自己包养的金丝雀进去吧? 沈满知完全不知道背后的情况,到了雅荷居,支开了工作人员,关门,将平板扔在床上,智能遥控落地窗的窗帘下降,遮住还是暖阳的光色。 她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站在盥洗台前,侧身看背后的疤痕。 伤痕褪得差不多了,只是有隐隐约约的粉色淡痕,提醒着她挨过的伤。 等过一段时间就全消失了,她已经习惯了。 淋浴后,她埋进被子里打算睡一觉。 凌晨五点半就等在司佲的门前,她没睡多久,加上上午排练,精神终是有点疲惫了。 她侧躺在床上,良久后又睁开眼,眼角泛红,难以入睡。 伸长手臂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划到后面看到傻白甜的头像,备注写着老狐狸。 上一条消息还是昨晚发给对方长安府壹号的地址,回了一个“好”字。 生气吗? 沈满知向来懒得猜测别人的心思,因为太影响心情,但这次…… 失望太多次是不是就放弃了? 她抬臂遮住眼睛侧身蜷曲,沈段文也是这样对她的,更何况秦宴风那样冷清淡欲的人,兴致来了说喜欢,无趣了就随时抽身而走。 都能接受。 睡到晚上七点,沈满知拿过一旁的平板调出一张地图,细看正是度假村的建筑平面图。 她换好衣服,从口袋里勾出一根星球吊坠的超长朋克项链,从盒子里拿出一双银色手扣别在身后的腰带,出了雅荷居,熟门熟路地往一个方向走。 紫苑006。 度假村的酒店房间都按照小院平层的古朴设计,沈满知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摄像头,抬手敲门。 “来这么早……” 门内传来女人酥软入骨的声音。 打开门,许秋看到面前的人,烈焰红唇的脸上出现一丝惊愕,反应过来想退后关门。 沈满知双手抱臂,冷着一张脸抬腿狠狠踹开木门。 “啊……你干什么!” 许秋被弹回去的门撞了一下跌倒在地,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恐,沈满知是说过要来找她,但她还能知道这人能找到这儿啊! “你怎么进来的?” 她朝门外的监控看了一眼,似乎在抓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满知进屋,又将门踢上闭合,环视了周围一圈,显然这里只有许秋一个人。 她靠在门上,落锁,低垂着眼,“你帮我的话当耳旁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你救救我 许秋张嘴,似乎想起上次沈满知说过的话,心里一阵寒颤,她撑在地上想要起身,故作镇定道,“你敢在这里动手?” 沈满知不屑轻笑,蹲下身压住她要起来的动作,以她的力气,许秋想要挣脱都是难事。 “若不是上次有贺嘉在,你以为我能留你到现在?” 许秋仰头看着她,眼里闪过惶恐,“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在这里,你若是敢动我分毫,一定逃不出这里!” 沈满知单膝下地,将人抵在墙上,许秋挥着手去推她,被一双银手铐直接套住。 “你做什么?” 许秋瑟缩着往后退,身后一堵墙根本退不了,她声音里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记恨我给你下药的事,沈满知,你以为你还是沈家大小姐嚣张得不可一世吗?这里是京城,不是你的地盘,我哥不会放过你!” 沈满知扣住她的手腕抵在墙上,低头看着她气急败坏地神情,一脸冷漠,仿佛被压制住的许秋不是人,而是一块抹布。 “你哥放不放过我另说,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站起身,扣住许秋的手腕甚至是将人拖到了客厅,找到饮水处,倒了半杯水,拿着项链的吊坠,两指一扣便将星球分开,往水杯里洒下粉末。 这手法太熟悉,许秋想起她在秦家给沈满知下药的时候,。 知道这药的后果,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刚才还高傲的态度瞬间湮灭,许秋脸色满是痛苦的神色,她狼狈地朝她撞去。 “满知,你放过我,你要钱要其他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不要……” 沈满知侧身,躲开她想要撞上水杯的身体。 “你想要钱是不是?我可以给你!五十万!” “五十万?” 沈满知抬臂避开她攀着自己的手,冷淡地看着她,“你觉得我缺这五十万,还是你只拿得出五十万?” 许秋坐在地上扯住她,完全没有娇生惯养的千金模样,“你要多少?我可以找我哥,我哥、我给我哥打电话,他会给你!” 比起现在的妥协,许秋更害怕身体被人糟蹋的恶心。 沈满知蹲下身,扣住她的手腕举起抵在墙上,“一个亿开得起吗?” 许秋一脸不可思议,“你……唔唔!” 沈满知捏住她的下巴,灌进她嘴里,因为许秋的抵抗,很多都顺着嘴角往下流。 她丢开水杯,在许秋昂贵的裙子上蹭干水泽。 许秋得以解脱,捂着喉咙,“咳咳……” 想要把吞咽进去的水吐出,奈何只是徒劳。 沈满知站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继续拖着人往床上去,将手铐套在床头的四角上。 扯过棉絮遮住许秋的身体。 药效没那么快,但是许秋已经预料都后面会发生什么,眼泪滑落,绝望地看着床边始终冷漠的人,开始后悔去招惹她了。 “沈满知,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沈满知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当时对我做这件事的时候,难道想没想过我会可能遭遇的事?” “秦倦说你没事,最后不是安全送你回去了吗?” 意识到是在求人,许秋放低语气,“你放过我,我以后一定不再招惹你!” “晚了。” 沈满知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的吼叫。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沈满知你个疯子!” 沈满知充耳不闻,打开门关上,靠在墙上,低头点了根烟,浑身都散发着又冷又燥的气息。 她抬眸看了眼监控,像是挑衅般对着镜头吐了口烟雾。 许家肯定派人保护了许秋,只是没想到她会进来对许秋动手,找到这儿只是时间问题。 正想着,庭院走廊走过来两个年轻男孩,有说有笑地往沈满知的方向走来。 两人看到门外的女人,惊艳之后便是错愕,“请问,这是许秋姐的房间吗?” 沈满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许秋姐是叫我们来这里啊,请问你是……” 沈满知脚尖点地,冷声道,“她有事,今晚没空。” “不会叫了其他人吧?” 说话的男生看见女人暴躁和冷脸,和同伴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沈满知吐出烟雾,仰靠在墙上,玩得挺花。 半个小时后,她灭掉烟,开门进去,没给床上的人分去半点目光,又关上门。 徒自去倒了杯水,转身回头,看到床上的人已经大汗淋漓,神志混乱不清的发出稀碎难耐的呻吟。 许秋眼眶发红,一双腿交缠着身子的棉絮破乱不堪。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嗯啊……” 沈满知接了满满一壶冷水走到床前,不顾许秋的挣扎迎头浇了下去。 “唔……” 冷水刺激神经,直接将许秋从失魂的边缘拉扯回来。 不过几分钟,身体的欲火又燃烧起来,她捏动着被拷住的手腕,白皙的皮肤冒出一层淡粉,失神的一双眼看向沈满知,像是求救又像是憎恶。 看来清醒很多了。 “要我帮你叫男人吗?” 许秋咬牙切齿,“你个疯子……滚……嗯!” 若是知道沈满知这么疯,她一定不会去招惹。 沈满知轻啧,“态度还这么恶劣,是真想尝尝这滋味儿?” 知道错在自己,许秋冷静了几分,她也真的担心这个疯女人会一冲动找男人进来,腰腹紧绷,她胸口起伏不定。 “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放过我求求你……” 沈满知放下水壶,拍了拍手,“同为女人,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不敢了。” 她弯腰,掐住那截白皙的脖颈抬起,眼神变得阴鸷,“许秋,真的以为我很好欺负?” 许秋张开嘴想要呼吸,脖颈青筋凸显,瞪着眼看着沈满知,眼里全是惊恐,但也有不甘。 沈满知像扔垃圾一样甩开手,“传播我绯闻的事,澄清一下吧。” “什么?” “还想推卸责任?” 沈满知拿的药并不烈,许秋身体里反应已经淡了下去。 拿起许秋的手机扔在她身上,将手铐从床头取下,“若是想打电话发信息求救,我不介意再给你喂一次药。” 许秋收下心里的计算,手机已经被解锁,正是自己的微博认证账号页面。 她坐起身,勉强整理了一下脸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你想要我怎么发?” “你怎么造的遥,就怎么澄清,这难道不是你比我会?” “……” 许秋抿唇,低头思考。 “五分钟,”沈满知把玩着身前的吊坠,“别拖延时间。” 这五分钟漫长又难耐,许秋很想借机和她哥打电话,奈何在沈满知眼皮子底下使不了半点诈。 拖延时间和敷衍又会被沈满知看出来。 沈满知端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当着她的面再次将药粉落入杯中,“这次,我会叫人来。” 许秋一个瑟缩,啥心眼都不敢耍了,绞尽脑汁开始写澄清。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许眉州是要她死? 许秋删删减减,最后颤抖着手凑完文字。 【很抱歉打扰大家,我是许秋,在这里向沈小姐郑重道歉。 于最近沈满知小姐的绯闻,是我因为私人恩怨而产生的荒唐行为,关于网上流传的沈小姐与多名异性的恋情绯闻均不属实。 请广大网友遵循事实,切勿当真。】 三段话,道歉、辟谣以及规劝网友,虽然内容不充实,且话里的平淡更易让网友认为她被迫的语气,但许秋顶着蓝字认证的id,也足够引来一小波舆论反转。 沈满知拿着手机删减了几个字,又在第二段结尾添上:照片均为合成以及借位。 扔给许秋,她微抬下颚,“发吧。” 许秋看着她改后的话,咬着唇狠下心,指尖放在发送按钮上。 还没点击,门外就传来一阵响动,许秋寻声看去,猜测是不是有人发现沈满知私闯客人住所了。 果然,下一秒没有上锁的木门被从外面踹开,巨大的动静却让许秋心里狂喜,一定是她哥来了! 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包围整间房,让开中间的道,随后走进来身高腿长的男人。 沈满知曾经在京尾将小孩送到停车场时,未曾见到他的模样,如今一看,果然有几分书生的温润气质。 “二哥!” 许秋眼泪顺势而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从床上站起就要跌跌撞撞跑进许眉州怀里。 沈满知只是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狼狈的身影。 许眉州提前伸手揽住许秋的身体,将人推到自己身后,然后看向和他站在对立面的女人。 有人撑腰,之前后悔道歉的话全都抛之脑后,许秋指着沈满知对男人声泪俱下道,“二哥,她给我灌药还要找人毁我清白,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她!” 沈满知看着许眉州温润的眼,竟还有心情莞尔一笑,“许秋,你哥能护你一辈子吗?” 威胁! 许秋躲在许眉州身后不再啃声,只是身体还因存有恐慌的记忆而发抖。 “秦倦说沈小姐很厉害,”许眉州对沈满知有印象,毕竟和小孩有过交集,他微微偏头,“那就切磋一下。” 他言简意赅,留下一圈打手,说完就走。 许秋对着沈满知冷笑一声,本想亲自教训一下人,正想要说什么,许眉州停下,“还不走?” 许秋只得作罢,用口型对沈满知说了三个字:你完了。 沈满知看着被锁上的门,喝完了手中的水,迎着面色不善的男人狠狠砸过去,拉开一场以一敌众的恶战。 水杯里是糖水,给许秋的药她只准备了一份。 六个黑衣人,个个面相凶神恶煞,沈满知却丝毫不惧,见招拆招,像是家常便饭一般“招呼”着各方攻击。 但是她毕竟是凡胎肉体,拳头落下来使,她也只能用其他地方抵御头上的伤害。 许眉州没对她下死手,都是拳脚功夫,身材魁梧的男人手肘狠狠地扣在双手被禁锢住的女人背脊上。 沈满知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双腿被迫弯曲了半分,被两人控制住的手腕握拳,她沉腰翻转身体借着惯性挣脱掉,顺势抬腿侧身,膝盖击中身后的魁梧男人,化解危机。 门从外面被打开,许眉州竟然还留守了其他人在门口,沈满知一边应付一边留意门口的动静,那人做了个手势,是“撤退”的意思。 她眉心跳动,躲过身边的人砸过来的瓷瓶摆件,突然一阵耳鸣。 【德尔森的跟踪实验出结果了,跟踪标本这两天有明显的异变行为……】 温临的话此刻仿佛就在耳边重复,她靠着墙缓解突如其来的耳目暂失,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些人开始往外撤,耳边闪过一阵劲风。 她侧眸,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顺着墙倒地翻滚想要躲避一记脚踢,手掌抵在那人腿上,却无端卸了力,只得被踩着手臂让男人脚下失衡避开更大的伤害。 “快走!” 门口的人吼住还想继续打架的同伴,“来不及了!” 那人才收回心思,跟着跑了出去。 什么来不及了? 沈满知隐约意识到不对,想要撑起身出去,拉扯身上的伤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门却突然被关上,从外面落锁。 呼吸停滞了半秒,被手肘狠狠抵过的背脊疼得她难以再次起身。 并且这次大脑一片空白的时间拉长了,沈满知不得不坐起身靠在墙上,沉默了几秒,抬起手看了看。 力量也会突然消失吗? 明明她的力量是持续性的爆发状态,对付这群人绰绰有余…… “噼里啪啦”的声音终于传入耳中,房间温度在不知不觉中升高到让人冒汗的程度。 度假村的客人住房都是采用的木房结构,如果是失火,算成意外也能说服大众。 原来那些人撤退是因为他们要烧掉这间房子。 许眉州是要她死? 火势蔓延得很快,她忍痛撑起身靠着墙缓慢前进,房梁却突然断裂,砸在她面前两米的位置,一道火焰冲天而起拦住去路,室内断电一片漆黑,只能借着火光看清周围燃烧的状态。 沈满知凭借记忆弯身走到餐桌旁,将水倒在衣服上,掀起捂住口鼻躬身摸墙前行。 房顶坍塌,明黄色火舌一瞬间烧至面前,沈满知退后几步却被之前打斗过程中一片狼藉的什物给绊倒,被圈禁在火焰之中。 身体的力量在这个时候突然流失得很快,加上打斗的伤,头脑昏涨,她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抬眸看着快要承受不住火势的顶层楼板,又看着身旁的落地灯,沈满知捂住口鼻的手突然松开。 虽然迟早会结束一切,但她不希望是在这里,咬破指腹瞬间出血,保持住短暂的清醒,她撑着落地灯杆,想要借力起身。 “咔嚓”一声,头顶的雕花石柱终是难以承受断裂,从沈满知正上方跌落。 五彩斑斓的场景在沈满知眼底千变万化,闪过各种人像和事物,她试着抓取记忆,重复最多的竟然秦宴风。 【你不回来,我怎么办? 想要得到你,但又舍不得,算不算喜欢? 乖一点,好好养伤。 记得接我电话,等我回来。 是想回来见你的 …… 沈满知,你是不是没有心?】 不知是不是周围火光的原因,沈满知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日照下波光粼粼般的湿润。 她闭了闭眼,耳鸣再次袭来,周围一切都只剩刺耳的声音,她甚至都没有去想,被砸中的后果是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昨晚秦宴风低头给她小腿上药时低垂的眉眼,似温柔又似疼惜的神色。 不过瞬息之间,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一块被水浸润过的手帕重新捂住她的口鼻,然后被人护着头紧紧拥在怀里。 在那一瞬间,沈满知从浓重的火药味儿中闻到清新入鼻的白茶香。 厚重的撞击声落在男人背上,传递给沈满知,也跟着颤抖了几分,她抓着面前人的衣服,眼尾发红,抬头只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受了烟熏的嗓子有些干涩暗哑,沈满知贴在他身前,轻声道,“秦宴风?” 被抱得更紧之后,她听到头顶传来熟悉却颤抖的声音,缠绕着失而复得的惊慌失措。 “别怕,对不起。” 第一百七十章 玫瑰沾上污泥,仍然历久弥香 正月十四,上午十一点,京城小雪。 尾号京a的黑色大众从九卿寺的盘山路驶上高速,一路直达二环的私立医院。 京末看着推门下车的人,“我送你上去?” “不用。” 沈满知提着保温桶关上车门,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将身前滑落的围巾挑到身后,单薄的身体看起来有几分羸弱。 京末把着方向盘准备调头的动作停住,心底轻声喟叹。 沈满知往住院部走,一双眉眼微微低垂,下颚隐匿在围巾里,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在长睫上。 白虎来电。 “祖宗,查到了,昨晚纵火的不是许眉州,是上次想要带你走的那伙人。” 她站在鹅卵石扑就的道路上,停下脚步,“拿到监控了?” “不是,他们做得很谨慎,自从上次调查之后,我一直在留意这伙人的动静,他们的行程轨迹和昨晚的度假村失火完全重合,甚至借助了许眉州,来制造纵火案。” 白虎那边语速飞快,“那伙人背后的总指挥,通过内网查到了境外的加勒比海西北部,对方防护网安装了高级防入侵系统,目前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加勒比海西北部,与温临所在的多米尼加隔海而望。 难道和她三年前在境外的经历有联系? 沈满知想起昨晚秦宴风那句“对不起”,神色微动。 对不起什么呢? 因为清楚的知道有人冲着她来,要她命,而他与那伙人也有某种联系,所以才觉得对不起? “祖宗?” 她回过神,“在听。” “许眉州事发之后没来找你?” “许家内部关系有点复杂,他不至于为了许秋对我下死手。” 白虎附和,“两种可能,他要么是不知道自己被那群人利用了,要么,就是同流合污,估计也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不可能让自己背这口锅。” 沈满知更倾向于许眉州与对方达成了共识,但他只是为了帮许秋出口气,至于那群人想对她做什么,许眉州完全不关心。 倘若是火灾引起了其他严重后果,比如人命,他完全可以再跳出来摘清自己。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完全是因为昨晚凌晨,许眉州的人没有对她使用任何刀器,并且突然撤走,显然是有人临时通知他们。 火势蔓延得极快,从外层逐渐渗透到内部,浓烟滚滚,导致困在房间的沈满知差点窒息。 被秦宴风护在怀里的时候,雕花石柱砸在他身上,混合着火焰燃烧,发出沉闷的声音。 沈满知感觉到身前人的肌肉紧绷,是害怕,也是忍耐。 口鼻被浸湿的手帕捂着,身体的疼痛却让她连抱紧面前的人的力气都没有,只隐约记得门口闯进消防员时,贴在她耳边的男人垂头抵在她肩上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两人被送往医院救治。 她没什么大碍,身体的反应早已消退,医院也无法查出异常,只是浓烟吸入了一些,有些缺氧昏迷,只需休息便可转好。 但秦宴风一直是昏迷状态。 再次醒来,她已经被京末带回了九卿寺。 京末是除夕夜回的京城,在京家陪家里人,也是突然接到卫松的电话和司佲的信息,赶到医院接走了沈满知。 “司佲昨晚来看过你,他让我转告你,说是你这几日若要执意下山,这件事他会当作不知情。” 这件事,指的是昨晚的失火威胁到她的命,涉及许家和不知来历的另一方人。 言外之意,司佲不会帮她。 沈满知喝完手里发黑的中药,神色浅淡似乎没有尝出一点苦,她吐出一点药渣,走到灶台前洗碗。 自从她上次直言不讳地说司佲在她身边安插了眼,他便没再往她身边派人。 “他是觉得我太叛逆。” 京末听着她毫不在意的语气,心想,这两人简直是偏执怪。 司佲其实更早一步接到消息,明明可以及时到达现场救人,但或许是出于沈满知桀骜不驯对他的忤逆,所以才在事发之后让她去医院接沈满知上山。 “你要回市区医院?” 沈满知装好保温杯,“嗯。” 京末都已经能猜到,这位也不可能退让。 沈满知并不在意司佲的想法,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源于许秋,她对许眉州的介入并不意外。 明天就是元宵,晚上六点的正式演出,绯闻的事情没有解决,网友仍在对千鹤梨园选用一个声名狼藉的演员的事“口诛笔伐”。 沈满知挂断电话翻开微博,昨晚的火灾消息封锁得很好,网上没有一点风声,池慕更是不知道她发生的事。 “京剧演员的恋情绯闻”的词条热搜挂在第一。 置顶第一条是池慕昨晚凌晨发的三张舞台定妆照。 由沈满知饰演的青衣和依琳饰演的花旦各占据第一、三张图片。 惟妙惟俏的粉墨色彩只依稀能窥见主角惊人的美貌,为人物特制的造型和妆发又让观众置身于角色的故事当中,扑面而来的是国粹传承接洽现代的艺术气息。 第二张图片是截取了戏曲中的某一幕。 舞台顶灯打在一身青衣白袖的沈满知身上,定格在她抬头后仰挺身甩袖的画面,褶子长裙顺着她抬起的左腿上划出半圆,流光浮动模糊了神情悲怆的侧脸。 而另一处顶光则打在身穿华美戏服花旦身上,一样的动作,只是面对镜头的年轻美人灵动又讨喜。 四周灯光弱化,只隐约可见围了一圈闲暇之余的看客。 光影之下仿佛惊鸿一瞥,见证前世今生,过去未来。 配图文字 【#京剧庆元宵 玫瑰沾上污泥,仍然历久弥香。 我尊重每一位京剧演员,也同样尊重每一位观众,以德以技服人的京剧演员,配享掌声而不是污蔑。 千鹤梨园元宵京城首演,定档正月十五晚上六点,敬请期待!】 字字不提角色扮演者的绯闻事件,却句句都是冷傲的澄清。 评论区瞬间霸屏。 前排多是被定妆照惊艳想知道演出内容和门票的。 【好美的be感谁懂!!! 就像是小时候被某种原因束缚不得其志的姐姐,踽踽独行了半辈子,只敢在深夜独自起舞,以慰藉唯唯诺诺如履薄冰长大的自己。 性子活泼的小妹看到之后也好奇跟着有模有样的学,她拥有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自信大胆,却是姐姐不曾有过的年少时期该有的样子。】 回复上千楼,点赞过万。 【故事老套,但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姐妹我懂!池少爷这次搞大动作,原创剧本,还一票难求。笔给你求求写下去,反正拿不到门票,我准备哭着听下去!】 【谁有门票啊,高价收!虽然对主演的某些行为保持中立态度,但并不影响我听曲啊,定妆照太美了!演员眼神里的故事感太强,我真的很需要这张门票!】 【楼上别想了,这场首演是池少爷亲自发的邀请函,咱们可以期盼看看巡回了。】 【听说图上那位青衣演员只出演京城这一场,后期会换人。】 【是呢,听说是特邀演员,这段时间网上一直有人曝她的恋情绯闻,估计也是想拉她下水,像之前那次让剧组换人。】 池慕知道清理评论区了,几乎没有主动跳出来因为绯闻事件骂人的。 沈满知在等电梯,继续往下翻。 【换人?来不及了吧?池少爷这话就是在为自家京剧演员撑腰呢,现在是不管绯闻属实与否,都不可能换人了。】 【绯闻已经澄清了,指路@纪小青。 两年前千鹤梨园“替演”的事很多人还不知道。 原定演员因私人原因被学校记过处分并且留存了档案,池少爷一怒之下临近演出前几天换了下主演,就是绯闻事件的主角替演,当时演出爆火,看了现场,唱腔一绝,美到炸裂!】 【我在现场+1,青衣颜值天花板不是吹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输了便输了,做了便是值得 电梯信号弱,沈满知点击指路微博账号,画面卡顿一直转圈。 直达单人病房的楼层后,沈满知才看到纪小青的微博账号下第一条置顶澄清。 其实前两天纪小青已经发过一条澄清声明,态度诚恳,但更像是被威胁着发布的澄清。 这一条置顶明显语气严肃认真,来龙去脉解释得很清楚。 【大家好,我是纪小青,毕业于京城戏曲学院京剧表演专业的学生,很抱歉,没能好好遵循学校和老师教诲,做一个德艺双馨的京剧传承者。 关于近期千鹤梨园京剧演员沈满知小姐的传闻,是我出于两年前被“替演”一事,心生怨恨,才造谣沈满知小姐的恋情绯闻。 沈满知和我是同一学校的同级生,在京城读书期间,她有很多爱慕者,但几乎都是异性主动接触她,因为嫉妒,我偷拍了很多她与异性同框的照片,利用角度制造暧昧的错觉,诸如此类不再一一赘述。 之后她便离开京城,在老家槐城与异性的接触,是一个朋友找渠道寄给我的照片,我并不知道这上面的男人就是沈满知丈夫,所以误以为她婚内出轨,错当做我制造她绯闻的“证据”。 网上的所有照片,均为不实信息,我对沈满知小姐报以真挚的歉意,也希望网友们停止暴力言论,给大家带来的不便非常抱歉。】 沈满知都懒得看评论区,肯定还是那群跟风黑的人,会说纪小青被威胁,照片证据那么多,怎么可能洗得白? 白纸染上墨,再怎么晕染都不会消失那一抹黑色。 造谣也是这样,这世上大多数人爱吃瓜凑个热闹,秉持着正义想要横插一脚以示冲浪在第一线,盲目跟风“支持”,恶化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名声,是他们引以为傲存在的意义。 手机在手里转了半圈,熄屏。 沈满知站在走廊,看着从单人病房出来的人。 卫松面色不善,原本就顶着一张财阀世家执绔之子的脸,充斥着对眼前这个女人的不满。 他往沈满知身后看了一眼,凉凉道,“沈小姐来做什么?” 以前,见面都是嫂子嫂子地喊。 沈满知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昨晚火灾之后,她其实是不记得任何事情了,半夜醒来,守在床边的京末告诉她秦宴风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身体无碍。 所以卫松对她的敌意,应该是秦宴风不顾自身安危冒火进去救她的原因。 她示意自己手里的保温杯,“来送点吃的。” 卫松自上而下地看她一眼,像是轻蔑,“不去陪你那些小鲜肉了?” 沈满知眼眸轻抬,无声对视。 卫松心里憋着气,昨晚阿宴在房门未完全燃烧之前不顾他们阻拦扎头冲进去,到底要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值得以命换命? 昨晚能一起将她送到医院救治已经是他的最大限度了,要不是想着她在京城孤立无援,才叫来京末送她离开,他绝对对将人赶出自家医院。 他视线下移看到沈满知手里的保温杯,连带着话里都是一股戾气。 “现在知道来惺惺作态了?” “卫松。” 病房里又走出来一个男人,揽过他的肩膀,“别说了。” 易文疏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满知,果然漂亮又冷艳,像冰雕的玫瑰迷人又危险。 面对卫松的咄咄逼人,她也没有丝毫的怯懦与怒气。 “阿宴已经醒了,沈小姐可以进去。” 说完,他便揽着卫松往走廊去。 卫松显然有些不满,“阿宴不会还真的要为了她和许家对着干吧?他有什么好愧疚的,作为联姻对象,阿宴护着她、尊重她、体贴入微,连感情都是干净专一的。 咱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你也知道,他能对沈满知做到这种地步,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要不然以前也不会喊她嫂子,结果她做了什么?” “好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易文疏拍了拍他的肩,回头看见沈满知站在门口,搭在房门上的手迟迟没压下。 为什么愧疚? 因为太喜欢她,却没有保护好她,所以会愧疚。 沈满知在门口站了两分钟,迟疑的原因是不知道进去该如何开口。 为什么来? 她要怎么回答? 毕竟他在那么危险的时候冲进来护着她不让她受到重伤,无论如何也得来道谢。 单人间的病房里,坐在病床边背对门口的男人只穿着单薄的条纹病号服,在他偏瘦的身材上显得宽大又空孤寂。 他看向窗外,搭在床边的手臂微垂,似有节奏地敲打着什么。 连身后有人进来的动作都不曾引起他注意。 直到沈满知走到小桌前打开保温杯,一股香味浓郁膳补鸡汤勾起食欲,她倒出一盅,放在他床头。 面前的人终于抬头看向她。 沈满知退了几步倚靠在阳台窗边,和他对视。 那双向来温润的一双眼此刻是冷淡的,无神的,渐渐的有了温度。 “怎么回来了?” 还以为她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之前也是这样。 “昨晚的事,谢谢你。” 秦宴风一时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才醒半小时,他第一时间就问身边的人,沈满知怎么样了。 直到现在确认人真的没事,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满知仰头抵在墙上,半垂着眼。 “值得吗?” 秦宴风双手撑着床沿,长腿垂落在地,暖阳射进房间镀上淡淡地金箔色。 “为何不值得?” “我不值得。” 他唇角微扯,“感情这件事本就是一厢情愿,输了便输了,做了便是值得。” 沈满知神色凝住,他总是这样,表白心意之后直言不讳。 “沈满知。” “嗯?” 沈满知等着他说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慢慢变得温柔。 “给我带的鸡汤?” “……难不成拿给你看的?” “我手不方便。” 沈满知脑海里闪过警铃,上一次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地下停车场,说自己喝醉了没力气,骗她过来开门。 她静默了两秒,还是走上前端起盅碗,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况且,她生病时,这人也悉心照顾着她。 来之前,沈满知已经找秦宴风的主治医师了解过情况,浓烟吸入过多导致昏迷,还加上后背的伤痛,让他修整了一晚,恢复得还算不错。 也是命大。 她用汤勺接着盅递在他唇边,“你应该惜命。” 而不是为了我。 鸡汤浓郁鲜香,药膳味道很淡,但入口即是醇香百味,滋补养生。 “那你呢?” 秦宴风微微仰头看着她,淡然冷漠、心不在焉是她惯常的表情。 现在闭上眼还能想起昨晚抵达现场时,透过焚烧的门框,看到跌坐在地孤立无助的人。 “一个不惜命的,劝别人惜命,沈满知,你的命,就不是命?” 沈满知手里的动作微顿,将勺子放回碗里。 “喝完这碗汤,我们再谈?” 秦宴风不再开口,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手为何不方便的事。 “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吧。” 沈满知正收拾保温杯,回头看他,“你还需要修养。” “家里一样可以。” “你可以叫你朋友来。” 她是指刚刚出去的两人,毕竟送他来医院的是他们。 秦宴风转动着手腕活动筋骨,“你是我太太,我出院,为什么要问别人?” “……” 这人,真是,有点无理取闹。 “好,既然我有决定权,那叫医生来检查,可以出院我就送你回去。” 秦宴风抬手按住床头的响铃。 主治医师来得很快,带了一个实习医生,他先是慈眉善目地拿着秦宴风的病历本看了一遍,然后询问了一遍身体状况,最后笑眯眯看向沈满知。 “这位先生可以出院了,身体硬朗,没伤到胫骨,不过最近一个月最好不要给背部施压,尽量好好修养……这边,要随我来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吗?” 秦宴风朝她偏了偏头。 沈满知接过医生开的单子跟着出去了。 实习生跟在医生背后,看着女人进了电梯,带着一脸疑惑。 “老师,那位病人昨晚的症状并不严重,早上也检查过了,他的朋友也想帮他办理出院,他不走,怎么过了不到三个小时,又来申请啊?” 医生拍了拍徒弟的头,径直往办公室走,“少琢磨病人心思,多学点专业知识。” 沈满知办理完住院手续回来后,秦宴风已经换好了衣服,黑色高领毛衣和西裤,仍然有些苍白的脸更添几分羸弱病美人的既视感。 她移开视线,“办好了,你怎么回去?” 秦宴风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两手空空,只是走路姿势有些缓慢,“送我去地下停车场吧。” 又是这种容易出事的地方。 沈满知见他行动不便,耐心地等着,约等了两分钟,她走上前,“需要帮忙吗?” “半个小时也是可以走到停车场的。” “……” 沈满知搀扶着他的手,带他慢慢出去。 他还有心思揶揄,“不怕被偷拍再传绯闻?” “无妨,也不差你一个。” “……” 她是不是忘了,他们是合法夫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别来无恙啊侄媳妇 是那辆库里南。 沈满知扶着秦宴风的手带他走过去坐进后排。 秦宴风看着她往后退了半步的动作,坐在车里直直地看着她。 “不是要谈事吗?上车。” 这种情况和地方其实并不适合谈事。 沈满知却站着没动。 “一个问题,我问完就走。” 秦宴风唇角压平,往后仰靠。 沈满知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指微屈。 “昨晚失火,是不是与你那位朋友背后的人有关?” 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只不过沈满知想听他亲口说。 秦宴风不语,她直接点破,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怀疑我是人质,所以想方设法地要抓我回去,但是昨晚的纵火一事,分明是想要我的命,不然,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有理有据,她不带任何个人感情。 秦宴风闭了闭眼,“抱歉。” 他没办法告诉她。 沈满知心头突然涌上酸涩的滋味,语气带着轻讽。 “替谁隐瞒呢?” 除夕夜出事那晚之后,也是在病房,两人谈论了秦宴风那位朋友的事,只不过在病床上的人是她。 她想从秦宴风口中试探得知他朋友背后的组织,秦宴风却打太极似地把问题抛开,显然他知道这些事,却不打算告知她。 关于人质身份的问题,他也质疑过自己,但没有逼问,不代表他对自己放下了警惕。 所以,秦宴风和他们原本就站在同一条线上啊。 是她还以为秦宴风是局外人。 沈满知见他不愿意回答,微乎其微地轻叹,垂眼,像是自嘲。 脑海里一边闪过财阀少爷阴阳怪气的话,一边又是秦宴风坦诚的感情。 “秦宴风,算上除夕夜那晚,你救过我两次,欠你的,我会还。” 被提及姓名的人长睫轻颤,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沈满知走了。 停车场空空荡荡。 秦宴风身边的车门还没有关上,地底下的冷风吹灌进车里,引起一阵寒颤。 “回酒店。” 司机是个模样木然的愣头青,启动点火,从停车场出去。 和老板出生入死几年,不敢妄自揣测老板心思,但能看出,明明是老板娘误解了。 驶离医院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板下令。 “路边停一下。” 他不明就里,停在马路边,却见老板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偏头看向窗外。 他跟着看过去,恍然大悟。 是刚刚离开的老板娘。 沈满知提着保温桶倚靠在一辆黑色大众车边,紫外线过强的太阳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几步之远,京末挣脱掉卫松的手,脸上净是淡漠和疏离。 “卫少爷,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我结交什么朋友也碍着你眼了?” 卫松下颚紧绷,瞥了一眼沈满知,又低眼看着面前态度有些凶狠的女人。 他神色薄凉,“我怕你真心换不来真心。” 京末愣了片刻,倏然一笑,眉梢眼角都带着轻佻之色。 “真心?” 她朝卫松走近两步,有些近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个没有真心的人和我讲这种道理,你不会觉得违和吗?” 京末说完又对他笑了笑,“明天元宵,记得回去陪姐姐。” 转身之后,她神色变得冷淡,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走了知知。” 沈满知睁眼,和卫松对视。 与在病房的沉默不同。 此刻她勾唇艳艳一笑,在绚烂的阳光之下更显妩媚动人。 自上而下地看了将男人看了一遍,然后发出一身轻啧,转身上了车。 像是怜悯。 卫松眉心微蹙,透过车窗看到主驾驶的女人冷漠的脸,一时无话。 秦宴风收回视线,闭眼,“走吧。” 黑色大众驶离街道往主干道行驶。 寂静的空间里,两人都没有开口。 沈满知扯过安全带系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路口红灯。 京末没忍住看了她一眼,“刚才在医院,卫松欺负你了?” 沈满知随意浅笑,“他能对我做什么。” 不过是为兄弟打抱不平趁口舌之快罢了。 但是,她没有义务去回应秦宴风对她的感情,旁人更是没资格说。 卫松那些难听的话,她当时只是懒得计较,但并不代表她不记仇。 京末昨晚来接沈满知,是卫松先给她打的电话,当时秦宴风还在昏迷当中,卫松情绪有点燥,对沈满知的态度有些冷淡。 刚刚在等沈满知的间隙,卫松走过来打招呼,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京末就知道两人又撞上了。 红绿灯跳转。 “回山上?” “不了,送我回长安府壹号吧。” 京末想起早上司佲要她将沈满知完好无损带回去的话,止在嘴边没有开口。 开往长安府壹号的路是双向八车道,这一片正在开发中,除了住在这边的住户私家车,车辆极少。 京末驶离超车道,往里侧开。 “纵火一事的幕后元凶没有找到,你若是要出演明晚的京剧表演,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 沈满知调整了一下坐姿,闭眼,“明晚的演出,会来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并由池家全程负责安保措施,这里毕竟是京城,不是他们那群人的地盘,不用过多担心。” 京末还想说什么,前方车辆突然往这边拐弯,她往车道边缘打转刹车,却被堵在里侧。 她瞥了眼对方车辆的外地车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索命,看来你真是招惹上麻烦事了。” 对方副驾驶下来个人,跑到后座打开车门,一双军靴踩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车窗出来。 沈满知眯眼看着那人,笑了下。 “撞过去。” 京末偏头看她,眼底带着诧异,“宝贝儿,你冷静点。” 沈满知冷笑一声,降下车窗,从储物盒里拿出京末放里面的烟,抽出一根,含在嘴边。 秦倦走到她车边,摘下军帽倾身俯在降下的车窗上,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调戏和随意。 “别来无恙啊,侄媳妇。” 沈满知偏头点燃嘴边的烟,甩掉火种,抬眸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底有点狠戾,吐出一口烟雾。 “替许秋撑腰来了?” 京末在旁边不语,还以为这人是昨晚纵火案的背后黑手呢。 秦倦朝她伸手,两指夹走她叼在嘴边的烟,仍然撑着车窗看着她。 “我来替许眉州求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不是许眉州的对手 京末听着这话微愣。 沈满知解开安全带,懒散道,“搞这阵仗,我还以为来索命呢。” 她要下车,手腕被京末拉了一下。 “没事,就路边,我和他谈会儿。” 秦倦退开,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沈满知反手关上车门,重新缠了一下围巾,耳边碎发被风扬起贴在眉骨之间。 “你要对付许秋,她哥许眉州替她出气也在常理之中,但是纵火一事,与他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 沈满知嗤笑,果然和上午白虎打电话给她猜测的一样,不管许眉州什么反应,他都可以摘清自己。 “以许家在京城的地位,他何须在意我的死活?对纵火一事装作不知情,难道不是一种默认?” 沈满知怼得他哑口无言,“况且,我何德何能,能让你替他求情?” 何德何能? 秦倦摇头轻笑,“许眉州他就是妹控,纵火一事他并不知情,至于没来找你是不知道你的实力,我惜才,所以我来了。” 沈满知没有接话。 上一次见面是正月初三在秦家大院的训练基地,真人cs比赛之后,秦倦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这次自然又来当说客。 “沈满知,不如尝试跟我,纵火的幕后黑手,我帮你查。” “消息传得挺快。” 昨晚的事明明已经封锁了线索,秦倦却能精准地挑出核心问题。 他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不必了,我的仇我自己报。” “命只有一条,你怎么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躲过?你背后的势力不保护你,不如跟我。” 沈满知侧身,看着他精致深邃的眉眼,“若我要动许眉州呢?” “……” 秦倦顿时哑言。 “你不是许眉州的对手。” 沈满知想抽烟,闻言却只是浅淡一笑,朝他走近,漂亮的一双眼潋滟如水地看着他,抬眸间尽显柔媚之色。 “我这人,最讨厌被看轻,他为许秋撑腰,就是与我为敌,七叔,你想我跟你做事,不如先让我看看诚意?” 勾人魂魄的小狐狸。 秦倦心底骂了一声,表面冷静地退了半步。 “凤凰金钗,你不是想知道在谁手里吗?” 他想换个条件。 沈满知双手抱臂,“说说?” “确实在秦家,你若是考虑好了,跟我,我就告诉你。” 她轻啧,“在秦德扬手里,这还用你告诉?” “……” 秦倦有些看不透她,“你既然知道,还托我问?” “借你的口,确认一下罢了。” 姓秦的华人在海外拍卖场拍下一支金钗,排除条件筛选,最后锁定在秦家,那么多年轻人中,她也只怀疑秦德扬。 秦倦被气笑了,“沈满知,做人不能太自负,你背后势力再强大,他不想护着你,你也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沈满知点头敷衍应和,“嗯,是这个理。” “你和许秋的恩怨已经结束了,你要是再想对付许家,那便是羊入虎口。” 宽阔的车道上传来跑车高调的引擎声,停在路边熄火。 沈满知回头,微抬下颚示意秦倦看,“你问许秋,她肯罢休吗?” 吸睛亮眼的玫红色保时捷跑车停在路边,许秋从主驾驶下来,勾掉墨镜扔在车里,气势凌人的朝这边走来。 路边陆陆续续听了三辆黑色小车,车门打开,一群黑衣人有条不紊地站立在车边。 京末见状下车,倚在车门边打了个电话。 许秋拢着身上的大衣,用极其挑剔的目光将沈满知上下打量了一圈,“还活着呢?” 沈满知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显然那二十多个黑衣人是许秋带来的。 她没有丝毫的胆怯,被风吹乱的鬓发散落在眉眼两侧,冷艳傲然。 “这么怕死啊?” 许秋朝沈满知走了两步,却被一旁的秦倦伸手拦下。 她看了眼两人,停住,轻讽道,“哟,不找你老公保护你,转头就攀上了自家小叔,就你这玩弄男人的手段,难怪秦家到现在也没出来为你辟谣呢。” 她刚说完,就看到快如残影的长腿朝她袭来,一脚踢在她腹部。 秦倦就站在两人中间,都没来得及反应。 许秋吃痛,捂着腹部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沈满知……你,你怎么敢?” 那群黑衣人立马上前想要将沈满知围住,却听见车辆相撞的声音。 京末离得最近,她亲眼看着嚣张的库里南直直地撞上秦倦那辆车的尾巴,从后排下来个男人。 秦倦:? 京末心底微啧,这夫妻俩,真是,有点意思。 同时有六七辆车停在包围圈外,下来的人比许秋带的人还多。 若不是在粼江做事,京末都觉得这场面太过惊奇。 想要去抓沈满知的几个人也被震住,面面相觑之后退在许秋身后。 许秋朝两人低声骂道,“怂货,怕他做什么?” 沈满知见秦宴风长腿轻松两步站在她身边,摘下手套,朝秦倦颔首。 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薄凉之气,语气平淡却始终带着上位者的睥睨。 “许家在京城,也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吧,怎么敢围堵我秦家的人?” 许秋是第一次见秦宴风。 被他这般轻蔑地看着,她脸色许些苍白,朝秦倦靠近,忍着疼轻声道,“秦先生误会了,是沈小姐动手在先。” “那又如何?” 和沈满知如出一辙的傲慢。 “宴风,”秦倦无意护着许秋,只是与这个侄儿向来是两派,他似是公正的语气,“的确是满知先动的手,她们女人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 秦宴风似乎轻笑了下,他揽过沈满知的腰,与秦倦对视的目光之中有几分明显的敌意。 “看着她受欺负,我不为自己的太太撑腰,难道等着被别人敲墙角?” 许秋蹙眉:谁欺负她了?! 沈满知上前两步,腰间的手滑落。 “许秋,你到底是忘了昨晚求我的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许秋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朝秦倦身后站立,扯住他的衣服,十指紧紧捏在一起。 昨晚的事她没告诉任何人,连他哥进来看到的画面,也只是认为沈满知在对她施虐,但无人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秦倦低头看见许秋的动作不由得蹙眉,却没挣脱开。 许秋知晓对方带的人多,不敢再轻易挑衅,只是看向地面不再多言。 “夹紧尾巴做人,别再来我面前晃悠。” 沈满知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这几个人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刚走到车边,手腕被抓住,秦宴风长臂一伸关上她打开的车门,“我们谈谈。” 沈满知转动手腕,看着他冷声道,“放开。” 秦宴风态度强势,揽过她的腰覆在她耳边轻语,让她瞬间卸了力气。 拉着沈满知朝自己的车走,秦宴风朝京末道,“我送她回去。” 京末挑眉,夫妻俩的事她不插手,坐进车里离开现场。 沈满知皮肤娇嫩,白皙的手腕很快出现红痕,她用另一只手圈住揉了揉。 车身启动,没人再去管身后的事。 秦宴风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大拇指贴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揉着,“抱歉。” 沈满知任由他握着手,偏头看向窗外,刚才孤身一人面对秦倦和许秋的嚣张傲慢不复存在,取之而代的是沉寂平淡的气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凭什么就会成为那个例外 揉捏的动作慢慢变得暧昧,缠绕着触碰到小臂,沈满知手颤了一下,缩回的动作被秦宴风挽留住。 她转头蹙眉,却对上一双晦暗深沉的眼,像是要将她吸入。 “松开我。” 秦宴风摩挲了两下放开了她,“你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为什么总是要一个人。” 沈满知收回手,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摩挲时的触觉。 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也不全然是,在槐城,她有青雀,回京城,她身边有白虎。 昨晚孤身去找许秋,自然也是知道有其他人跟踪,只是没想到对方想要的是她的命。 “他们一开始想要把我完好无损地带回去,现在想要我的命。” 沈满知偏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眼眸里是看不透的情绪,语气有些颓废,“你呢,你想要我的什么?” 秦宴风眉心微动,她摊牌了。 她这次没有说对方怀疑她是人质,而是直接说“我”。 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剖开,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人质。 “你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吗?” 沈满知侧过身,漂亮的眼眸似乎没有一丝丝多余的光亮,“我们是夫妻关系,为了降低我的戒备,找到我的行踪,所以他们想让你来带我回去。” 她停顿了一字,挑眉道,“猜对了吗?” 她太聪明,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对方点破,只需联想一下就能明白的道理。 可是太聪明,也总会忽略掉一些东西。 秦宴风喉咙滚动,有那么一瞬间是开不了口的。 车子停在长安府壹号庭外,司机下车,留给两人单独空间。 寂静的时间有些长,长得沈满知开始有点烦躁。 “沈满知,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中竟让人听出了失望和落寞的情绪。 沈满知心口像被什么摄住,只一瞬,又松开,根本来不及反应。 【京末,别相信男人。】 曾经告诫过朋友的话,又重返耳边,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便没有接话。 可就是这样的沉默,掐灭了秦宴风小心翼翼捧了那么久的火苗。 微乎其微地轻叹之后,归于平静,再开口时便又是曾经熟悉的淡漠,对谁都是温润如玉的礼节。 秦宴风在拉她上车时,俯身在她耳边说要给她答复。 “昨晚的纵火一事,是他们当中有人因一己私欲,想要提前动手,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们也确实委托了我,将你带回去接受血清注射后遗症治疗,至少这样,他们不会采用强制手段将你带回。” 强制手段是什么,她已经体验过了,弄伤弄残,只要人活着,都可以。 沈满知闭了闭眼,“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将我交到他们手里。” 比如除夕夜,比如昨晚。 被送往医院之后,在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对方完全可以将她悄无声息地带走。 秦宴风垂眸,看着无名指的戒指,去国外没戴,他不习惯,又找出来戴上了,“我没答应他们。” “为什么不答应?” “血清注射后遗症治疗……”沈满知斜靠着背倚,眼眸微眯看着他,“抗变异血清的后遗症,你知道是什么吗?” 秦宴风眉心微动,她甚至带了点残忍的笑,明明谈论的对象是她自己。 易文疏曾经和他谈起过,注射抗变异血清的活体标本,事先需要注射变异株病毒,之前所有注射过两种或其中一种药物的人,无一例外都病变而死。 “我是目前唯一一个注射两种血清,且两年内没有任何病变的活体标本,治疗我也好,将我当成他们以后研究的实验体也罢,至少,不会让我对社会造成潜在危害……” 她这么多年来危机四伏,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 德尔森对她直到现在都还虎视眈眈,想要把她抓起来锁在实验室做研究。 温临把最好的都给她,也不过是想要利用她牵制住德尔森。 “你应该把我交给他们的,总比哪天我横尸街头……” “沈满知!” 剑拔虏张的氛围里,她竟然笑得慵懒又随意,“秦宴风,你以为,昨晚我是因为吸入浓烟过多才出不来的吗?” 她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最为清楚,意识和力气都在不知不觉中流失。 她凭什么就会成为那个例外? 秦宴风向来温润淡漠的一双眼竟有些发红。 这个人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嚣张跋扈、肆意横行的,不把谁放在眼里,淡漠孤寂,既漂亮又残忍。 像是从贫瘠的山丘里开出娇艳的玫瑰,又像是温室里艳压群芳的典雅香槟。 唯独不会是现在这样消沉颓废,对命运的妥协。 他怎么舍得放下呢? 秦宴风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出国治疗。” 沈满知移开视线降下车窗,冷风呼啸着灌入,脑海里全是男人眼底泛红对她的疼惜。 “不值得。” 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处境太难,她没办法回应他这么厚重的感情。 面前俯下一片阴影,秦宴风扣住她的手腕,抚上她的脖颈,迫使她半仰着头和他对视。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沈满知起初没有挣扎的意味,直到接触到秦宴风的眼神。 他的眼神晦暗深沉,不同于之前每一次生理本能的欲望,是因为太想得到而变得偏执。 她握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想要解开禁锢,却不料秦宴风突然贴近,嘴唇擦过她侧脸。 “有人偷拍。” 车窗降下之后,他们此刻的动作无异于完全暴露在镜头之下。 贴得太近,沈满知很难不受影响,她抬眸,美目微瞪,“那你还不放开我?” 秦宴风没动,只是指腹蹭着她眼角,温柔缠绵。 偷拍的事,他查到了,只是该怎么告诉她,那人的目的? “沈满知,我们说好的,夫妻生活。” 沈满知眼底闪过诧异,“现在……唔……” 强势的禁锢之下,却是温柔的触碰。 细密的吻落在唇角,抵着边缘舔舐纠缠至深处,叫人欲罢不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娇娇弱弱的美人 正月十四,下午两点一刻。 微博同城热搜榜上,挂在第一的,是一条官宣微博。 顶着“秦宴风”三个字的微博账号,转发了一条长达二十秒的视频。 视频里天气明朗,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降下的车窗内,高清摄像将两位主角拍得十分清晰。 男人似是半跪在座椅上,圈住怀里的女人,动作亲密暧昧,温柔对视,俯身亲吻。 微敞的衣领,纠缠的手,无力地被握住,然后压制。 二十秒,记录缠绵悱恻的情yu爱怜。 【秦宴风:成为老婆的绯闻对象了,正在哄。】 冷淡到极致的官宣文案,却犹如沸腾的热油里落入一滴水,瞬间炸锅。 【什么什么?吃了这么久的绯闻瓜,我终于看到正主下场了!!!】 【偷拍者也没想到自己拍到正主了吧哈哈哈哈】 【女娲娘娘捏脸的鬼斧神工啥时候轮到我啊,沈大美人老公的颜值简直能顶替半个娱乐圈了。】 【突然好期待明晚元宵京剧首演,被胡乱造谣的美人,最终会在舞台上熠熠发光!】 【绯闻事件我太理解了,这么漂亮的美人身边没有异性才奇怪呢,但是这种尺度的亲密,真的是只有两位正主才会有的同框画面啊。】 【同意楼上,替大家看过了,之前的照片逐一对比,这种甜度爆表的亲密暧昧照片,男主角都是沈大美人的老公,甜死我了!】 【谁懂“正在哄”的含金量啊,娇娇弱弱的美人孤身在外受了欺负,霸总实力护妻还得乖乖地哄……】 才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美人。 沈满知将男人的手机扔到一边,将自己埋进枕头里。 秦宴风在车上将她吻到浑身发软,在她耳边轻语,问她可不可以官宣。 那哪是询问她的意见啊,脑子一片浆糊,十指紧扣,她缩在秦宴风的怀里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车子开往地下停车场,只记得被抱着下车,进了电梯。 “开门。” 夫妻生活,已经承诺过,她没必要反悔。 室内关上了遮光窗帘,只留床头橘黄色落地灯。 秦宴风从浴室出来,顶在头顶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只下半身裹着浴巾,水珠顺着脖颈滚落至腹部肌肉,再划入人鱼线隐没在浴巾边缘。 沈满知听着身后的动静,耳尖发红,她虽不排斥,但不代表她就能顺其自然地接受。 落在腰上的手惹起一片炽热,她被翻了个身躺在秦宴风身下,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落在耳边,吻在下颚。 “你背上的伤……” “不碍事。” 掀开衣服的手突然停住,秦宴风撑起身看着她。 “沈满知,你可以喊停。” 她眼睫微颤,眼底泛着盈盈水光,秦宴风湿润的头发滴落水珠在身上,有些凉。 “你刚刚,是故意让他拍到我们的。” 秦宴风握住她的手腕内侧亲了亲,“嗯。” 沈满知微微屈腿躬身,哪怕是处于下方的“劣势”,她仍然带着处变不惊地傲慢。 “我的那些绯闻,你不介意吗?” 衣物剥落,身体微凉。 秦宴风扯过另一只枕头垫在她腰侧,吻越落越下,声音含糊,“怎么会不介意。” 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想要留住你。 “秦宴风……” 沈满知抓握住床单的手攥紧,声音微哑,呼吸声变得急促又沉重。 她怕疼。 秦宴风圈着她的腰提起又落下,在她身前低哑又深情,“我轻一点。” 沈满知难耐地仰头轻哼,攀附在秦宴风肩上的手都快要抓握不住。 …… 晚上六点。 意识复苏那一刻,沈满知的思绪突然有点空白。 腰间懒散的搭着一只手腕,后颈窝有浅浅的呼吸热气袭来,半睁开眼,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城市夜晚的光色,透射进迷离的光晕。 她闭了闭眼,背靠在某人怀里,身上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应该顺便也给她洗了个澡。 单手撑起身来,将被子轻轻往他那边压下去,然后视线落到那张五官过分俊郎的脸上,薄薄的眼皮下,躺着一弯长而弯的睫毛,一张薄唇性感得要命,凌乱的黑发搭在眉间,有种撕漫男的俊美。 脑子里突然想起他动情时惊艳模样,半睁着狭长的眸子都染着猩红,咬着她的锁骨。 眼神凝了下,翻身下床,出了卧室,洗漱完,倚在吧台处喝了一大杯纯净水。 地上铺了羊毛毯,她坐下来曲起一条腿靠在背垫里,烟雾弥漫。 “你这是在抽事后烟?” 身后响起低沉却清冽的声音。 沈满知没什么表情的吐出烟雾。 秦宴风走过去长手一伸就拿走了她嘴边的烟,弯下腰去把人捞起来。 沈满知的手垂下,在他怀里低着头,掩着眼,看起来乖巧得很。 只是他侧身偏头去亲她下巴时,却看到了她眼底的委屈。 秦宴风:“……” 他换了手,直接就着公主抱的姿势将人抱起走到客厅,顺便丢了烟,往卧室走。 将人放在床上,秦宴风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不从哪儿掏出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弄疼你了?” 沈满知舌尖抵着荔枝味儿的糖,微微皱眉,“离我远点。” 秦宴风有种餍足之后的慵懒感,不管面前这只小狮子怎么炸毛,他都能游刃有余地顺着她。 “缠着我的时候可没见你叫我离远点……” 话没说完,沈满知就欺身捂住他的嘴,“一码归一码。” 秦宴风的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扯下她的手腕,顺势将人压倒,“那我们继续。” 沈满知心里一惊,扯着浴帽腰带,“我明晚要演出。” “嗯……” 秦宴风含糊的语气之下是亲吻的水渍声,避开她容易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寸一寸地往下,再次攻陷。 记得有次,朋友起哄叫他打电话让沈满知来接,她当时在电话里开玩笑般说你求求我啊。 【……我求你一次,日后换你求我,我一定不会心软。】 她终究是被自己压在身下耳鬓厮磨。 呜咽声从女人口中溢出,承受不了的kuan感让沈满知陷入迷乱中无处挣脱。 “秦宴风……你轻一点啊!” 如愿以偿,秦宴风低头吻在她唇边,餍足又贪婪,“求我啊。” 她不肯。 沉沦,下陷,跌入云端……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京城霍家 从主卧到客卧,几番纠缠,才终于得意满足。 秦宴风轻喘着气,轻柔地抚过女人耳边湿润的头发,露出白里透红清丽的睡颜。 醒来肯定要生气了。 他嘴角轻提,掩好棉被一角起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主卧,秦宴风神清气爽地开始收拾床单被套。 视线触及到白色床单上的鲜红时,他视线凝住,耳畔又恍惚响起沈满知娇软的声音。 她受过那么多重伤,怎么可能会怕疼呢。 收拾好后,他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未接来电和各种消息接踵而来。 先登录微博,注册了几天的账号,下午两点发布了第一条动态,已经被评论和点赞送到热搜前三。 但是…… 霸占第一的热词也是“官宣”二字。 顶着蓝v的霍氏集团企业官方转发了一条动态,文案简单粗暴地写了四个字:外甥媳妇。 转发的动态,是同样顶着蓝v的秦氏集团甩出的一张两人的结婚证和天价聘礼:秦家名正言顺迎娶的少夫人,聘礼为证。 两天官宣微博在下午四点左右发出,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差距。 之前网上说沈满知嫁进秦家是门不当户不对、是高攀,可如今看来,却是狠狠被打了脸。 【听说当初两人没有办结婚宴,还以为秦家不待见沈家,没想到这聘礼都抵得上黄金万两了,当真是有钱人家的事,瞎操心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羡慕!!!呜呜呜呜)】 【沈满知是槐城沈家的吧?她以前可是声名狼藉,圈子里人人厌恶,难道不就是攀上秦家之后口碑才好转吗?这炒作为了她洗白的方式,可真是下血本了。】 【还有人黑呢,以秦家在槐城的地位,甚至说以秦氏集团在国内的地位,还不需要通过洗白博眼球。】 【等一下家人们,这霍氏集团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吗?】 【这位秦家少爷的生母,好像姓霍。】 平地惊雷,又是热火朝天的讨论。 【这霍氏集团向来都是走在国际前线的强势企业,是站在商界金字塔顶端的一脉,家族掌权人至今未露面,却仍然被京城人口口相传是隐世权贵,现在竟然亲自下场撑腰,这一波,可谓是王炸。】 这一条“科普”引来了各方人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言论就被删除,账号因涉及非法言论处于禁言当中。 众人方然醒悟,知其意不可言其意。 秦宴风退出微博,翻到通讯录播了个电话。 良久,那边才接通,像是浸润了冬雪般凛冽年轻的声音,带着散漫的笑意。 “阿宴,老婆哄好了?” 还没。 秦宴风神色柔软,“舅舅有心了。” “你家老爷子非要赶在我前面发,让给他老人家算了……” 听到对面传来小声的法语交流,秦宴风微微挑眉,“舅舅在忙?” 男人走远了,脱下长板踩在雪地上,“今年来瑞士滑雪了,以前带嘉敏来过一次,她很喜欢,但是没赢过我,眼睛都红了一圈。” 秦宴风垂眸,“她可能是怕冷。” 气氛有一瞬的低沉,又被男人爽朗的笑声感染,“阿宴,新年快乐,记得带外甥媳妇去看看嘉敏。” “好。” 霍嘉敏女士要是还在,肯定会很喜欢这位儿媳妇。 挂了电话,回复了几条信息,易文疏的电话切了进来。 “昨晚的事,是贺兰黛安排人做的,我已经报告给组织上面了,让她退出此次人质交接……阿宴,组织说,你不愿意带她回来接受治疗?” 秦宴风转身抵着栏杆,“我信不过他们。” 易文疏难得噤了声。 “他们仅仅只是怀疑沈满知人质的身份,就派出了那么多人来京城,更何况贺兰黛对她下了杀心。” “阿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重建治疗室需要时间和设备,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贺兰黛的事情,我亲自去解决。组织或许在这件事上有些偏激,但出发点一直都是以治疗为目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并且已经有注射病毒得到药物阻断的成功案例,再拖,就真的来不及了。” 辗转夜里九点。 沈满知揉了揉脑袋,室内温暖如春,她撑起半边身子摸到一片柔软。 只只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侧,呼呼大睡。 落地灯昏暗,她掀开被子起身,随意系上浴袍的腰带,赤脚下地。 是客卧。 沈满知打开房门,闻到令人食欲大增的香米味道。 背对着客厅正在厨房忙碌的人正是秦宴风。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看到沈满知。 “饿了没?” 他穿着黑色毛衣,手袖挽起,露出精瘦的小臂,无名指的戒指十分抢眼。 他怎么还没走? 沈满知腰间酸软,看着男人提着一双拖鞋向她走来。 “穿上,去洗脸,过来吃饭。” 她蹙眉,“我要洗澡。” 秦宴风蹲下身扶着她穿鞋,“好,我去给你放水。” 沈满知的手撑着他肩上稳住身形,“秦宴风,我不是小孩。” 秦宴风放开她,碰到她身后的腰揉了揉,“我知道,大人也需要补充能量。” “……” 三菜一汤,是体能消耗之后最惬意的一顿晚餐。 秦宴风坐在沈满知身边,修长有力的左手温柔的按摩后腰,细致地替她缓解乏力的酸软。 她难得没有与他计较床上的事,只是神情恹恹地躺在太师椅上翻着一本起卷的复印本。 她没有微博账号,对网上发生的事到现在都还一概不知。 秦宴风拿了一条薄毯搭在她身前,只只顺势想要跳上去,被主人抱住扔回客厅。 “喵?” 沈满知看他一眼,“你不走准备在这儿过夜?” 怎么会不生气呢? 压着她狠狠欺负时也没想过要让她半分。 秦宴风半蹲在她身侧,“我可以睡客厅沙发。” 沈满知哼笑,偏头翻着书页,“我看你体力好得根本不用睡觉。” “情难自禁,”他带着点笑的嗓音像是浸润了美酒,醉意撩人,眼神温柔,“你好像也挺喜欢。” 沈满知抓着复印本的手微微用力,“离我远点。” 小狮子又炸毛了。 秦宴风起身离开阳台,半分钟后,又抱着电脑走过来,扯过一个抱枕靠在身后,坐在她的太师椅旁边低头敲键盘。 沈满知眼睫微动,几秒后把视线重新放在页面的台词上。 半个小时后,秦宴风起身抽走她手里的白纸书,“睡觉。” 沈满知捞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还早。” 秦宴风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你今天有点累。” “……秦宴风,你别挑事。” 他不理会她的挑衅,将人抱到洗浴间,“明天要演出,早点休息。” 还好意思说,沈满知扯着他的领口往下,美目微怒,“那你还拉着我……” “什么?” 秦宴风等着她说下面的话,笑得懒散,“拉着你什么?” 她撒开手,冷着脸转身放热水,“出去。” 洗漱完出来,秦宴风还在客厅敲电脑。 沈满知进了主卧,困意来得莫名其妙,也可能是饱腹之后的困倦,枕着手臂蜷缩。 迷迷糊糊间有清冽的白茶花香沁入鼻息,她翻了个身,恰好落入温暖的怀抱。 周身温度渐渐升高,她推了一下,不满地呢喃,“秦宴风,我腰疼。” 头顶传来轻吻,圈着身体的手掌轻抚,揉着柔软的细腰,“睡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演出后会离开吗 正月十五,元宵。 演出当天,沈满知早上六点就到了梨园,依琳刚好也从车里下来。 蒹葭降下车窗,看着对车下来的人,吹了声口哨,揶揄地看着对面两人,“小别胜新婚啊。” 沈满知微微挑眉,自从和蒹葭谈开之后,两人偶尔在梨园碰到,也是点头打个照面的简单关系。 秦宴风站在沈满知身后,抚在女人腰后的手轻按,“大哥也来京城了。” 沈满知看见蒹葭明显的愣了下,随即白皙的手把上方向盘,笑了笑,“先走了。” 沈满知抬眸看了眼身后人,“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你之前说他们俩看起来貌合神离,有没有可能,只是单方面的不喜欢?” 沈满知不解。 秦宴风牵着她往里走,低声道,“你要是对他们感兴趣,晚上讲给你听。” 沈满知没接话,被牵住的手一阵滚烫。 演出完后,她就要离开了,或许没有晚上了。 进了后台,周围人的目光几乎一瞬间聚集在她身上,最近的舆论确实影响很大,沈满知也没过多在意。 上午确定好最后的演出流程,并走完一遍彩排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池慕从自家五星级酒店给大家定了午餐,下午稍作休息便可准备演出。 沈满知刚从更衣室出来,鬓边碎发因一早上的排练有些浸湿,脸颊也有些红润,像极了昨晚事后的娇媚。 秦宴风坐在大厅沙发一角,漫不经心地缠绕着手腕上的黑绳看着她。 “沈老师,您的饭。” 有工作人员惦记着收拾来晚的老师没领到盒饭,上前递给沈满知一份。 “谢谢。” 沈满知接过盒饭,叼着一次性餐筷准备撕开,忙了一上午,有些饿得慌。 转眼就看见角落孤零零一个人的秦宴风。 因为要来梨园,她起得早,秦宴风不由分说地跟在她身后收拾完要送她过来。 这是,等了她一上午? 盒饭当然没有他的份。 她眨了眨眼,放下餐筷,走到正在看彩排回放的池慕面前。 “我出去吃个饭。” “去吧去吧,”池慕根本没心思理她,“诶等等……” 他瞧了眼餐盒,看着她又欲言又止,想起昨天下午令网友没有一点点防备的三条官宣微博,又看了眼角落的男人。 算了,夫妻俩肯定已经交流过了。 于是他改了口,“这还不能入您的眼?” 沈满知没看出池慕的犹豫,“嗯,我挑食。” 往外走时,她叫了声秦宴风,“走了,吃饭。” 秦宴风开车,沈满知扯过安全带系上,“吃完饭你回去吧。” “下午什么安排?” “睡个觉,等晚上演出。” 路口红绿灯,秦宴风降速停车,“嗯,我等着你。” “等我做什么……” “那你演出后会离开吗?” 沈满知划拉手机的动作微凝,感受都身边人投过来的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他自言自语。 “和上次除夕一样,不声不响地走了。” 红灯还剩三十秒,秦宴风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沈满知……”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突然发现挽留她没有资格,示弱没有理由,指责她…… 沈满知等了良久也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倒是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 没说出口的话跟随着汽车鸣笛声再次驶入车流。 沈满知找了一家以前常去的饭店,厨师擅做槐城菜系。 中途出来上卫生间,她倚在前台结账,隔着长长的廊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被拉扯着抵在了昏暗的阳台。 这家饭店,她带京末来过很多次。 往回走的时候,阳台两边的窗帘被拉开,京末从里面走出来,手提包狠狠往后一甩,迎面和沈满知对上,眼底的怒气都没来得及收回。 “知知……” 京末正想问她怎么在这儿,身后的男人走出来整理着手腕袖口,也看到面前的人。 “哟,嫂子。” 这句嫂子喊得极其轻佻,毕竟卫松前两天还在秦宴风的病房门口对她阴阳怪气。 沈满知扫了眼京末微红的唇,“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我吃过了,”京末抬手蹭过唇角,“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 京末提着包离开了,卫松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扫了她一眼,“阿宴为你发声明,已经挺让我意外了,没想到秦家和霍家也相继发文,倒是挺罕见。” 秦家和霍家? 昨天只知道秦宴风发了微博官宣,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后续? “霍家?” “阿宴的母亲,姓霍。” 沈满知眼眸微凝,卫松看她愣神,轻嗤一声,“京城隐世权贵霍家,看在阿宴的面子上,竟然亲自下场为你澄清绯闻。” 昨天荒唐一下午,并没有去了解绯闻后续的沈满知对此全然不知。 “昨晚媒体疯狂炒作这件事,原本对向你的矛头,现在全指向了阿宴。” 沈满知没说话,卫松以为她是心虚了,“你知道网上说什么吗?说他甘心被戴绿帽子也要给你名分……还有更难听的,阿宴对你有感情,我尊称你一声嫂子,但是你何曾为他考虑过?” 沈满知突然看向他,眼神又冷又燥。 “绯闻的事已经有澄清,你若是视而不见,那分明是对我有偏见。” 她不卑不亢,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更何况,我没做过的事,要向谁证明?你是他朋友,护着他来指责我,我能理解,但请你也弄清事实真相,再来彰显兄弟情。” 卫松眉梢微蹙,嘴角紧绷,看到沈满知往他面前走了两步。 “倒是你,卫大少爷,婚约在身,却对别人死缠烂打,明明身边有那么好的榜样,你是半分都没学到。” 她反唇相讥,吃过的亏当然得找回来。 说完她转身边走,卫松捏了捏拳,极其冷淡道,“扪心自问,你为他做过什么?” 沈满知停了半秒,转角进了卫生间。 她对秦宴风身边的朋友向来没有什么交集,除了自己凑上来求骂的周觅。 卫松她更是接触得少,多是从京末口中听闻。 为兄弟打抱不平,她没计较,但是混淆黑白,她不能忍。 凉水铺湿脸颊,她扯着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再出来时,长廊已经不见了卫松的身影。 走到前台,叫服务员拿了包烟。 她侧身倚靠在雕花石柱上,撕开包装,含了一根在嘴边。 “需要打火机吗?” 前台小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眼睫微动,声音含糊,“不用。” 下一秒,嘴边的烟被叼走,秦宴风站在她身边低头,“晚上要演出,怎么还抽?” 沈满知身形懒散,连带着抬眸看他都多了几分冷清无味。 【扪心自问,你为他做了什么?】 要真算来,她做过一件事,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也不至于到时候离开了,还惹得他恋恋不忘。 不开始,就不会忘不掉。 “你吃好了?” 秦宴风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人表情,她出包间太久,以为发生什么事,他才寻着出来,没想到看到她状态很不对劲。 分明就是一副厌世暴戾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像他伸出獠牙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没想到她开口是这句。 “嗯,去哪里休息?” 沈满知直起身,“梨园附近酒店吧。” 回包间拿了衣服,两人往外走,周围隐约传来拍照的声音。 沈满知神色浅淡,先一步走出了饭店。 上车后,秦宴风递给她一盒东西,她垂眸一看,是润喉糖。 上午又是开嗓,又是排练,嗓子虽不至于哑,但有些干。 她含了一片在嘴里,心底却无声喟叹,“谢谢。” 第一百七十八章 鬓边几许桃花红 京剧表演注重角儿的唱腔,唱念做打传递喜怒哀乐,浓墨色彩装扮人物形象。 常年累月的乐理、语言、唱腔以及表演技巧,加上不断的舞台演出,才能算是第一阶段的学者。舞台的十分钟,是幕后日以继夜的“杠腰”“拿顶”、开嗓发音,最后便是入戏。 这其中,勤劳苦练和天赋资本至少得占其一。 沈满知属于半个后者。 “沈老师,您闭一下眼睛。” 上扬入鬓的眼尾勾出丹凤眼的形态,柳叶细眉更显青衣的温柔明亮。 她闭眼,任由化妆师为她画眼勾唇。 录取通知书寄到沈家那天,沈珞邀请了圈内好友在家聚会。 沈满知站在门口认领快递,签完字转身,喷丝彩带从天而降,尖细的欢呼声乍然响起。 “恭喜姐姐考上戏曲学院!” 别墅二楼传来沈珞的笑声,她倚在楼栏边,摇曳着杯中红酒,笑意盈盈,“感谢各位姐妹给我姐姐捧场了!” 彩带彩花喷洒在前院的沈满知身上,可那些欢笑声里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这些豪门贵子自视甚高,瞧不上沈满知手中那份录取通知书上的“三本”院校,更瞧不上她去的是戏曲学院。 沈满知抬眸和沈珞对视,扯掉头上的彩带,冷静地进了客厅。 众人以为她受到羞辱躲起来了,便哄笑作罢又聚乐闲聊起来。 宴会的最后环节是切蛋糕,那群不过十五六岁的富二代们,围在蛋糕桌边嬉笑,没等到沈珞下来,倒是被面前突然炸开的八层高蛋糕的奶油喷得满身都是果酱。 埋怨声此起彼伏,不见主人出面安抚解决,只得骂骂咧咧败兴而归。 而被怪罪的对象正被逼在墙角瑟瑟发抖。 沈满知提着棒球棍将沈珞圈在更衣室墙角,长腿踩在墙上,身子下压,冷漠地看着她。 “你们改了我的高考志愿?” 沈珞抱头,生怕头顶的棒球棍落下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违法犯罪的事也干?” 沈满知看着她装傻充愣的样子,轻扯嘴角,“也对,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说罢,她手劲儿微松,棒球棍打在沈珞头顶。 “啊!” 沈满知微啧,“叫什么,又不疼。” 她蹲下身,像个因为刚成年所以更加狂妄自傲的流氓一样,扯着沈珞的马尾上拉,“道歉。” 沈珞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小女孩,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抽抽泣泣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那个时候的沈满知,也不过才十八岁。 高三的散伙饭安排在高考最后一天的晚上,吃火锅。班主任再三唠叨,要每个同学都来。 最后一门考完,沈满知提笔交卷,离开教学楼看到站在外面的班主任。 她永远都和蔼可亲,“满知啊,晚上吃饭要来啊。” 像之前每一次从校长办公室领回她时那样说:满知啊,受欺负了先告诉老师,下次别一个人去打架了。 准备去拳馆的念头瞬间打消。 可她还是让老师失望了。 前去火锅店的路上,沈满知遇到了已经毕业的校霸团。 霸凌的霸。 她再次以一敌众,伤痕累累,被路过的考生遇到报警之后,跌坐在地,靠着仅存的半点力气,掏出手机给老师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没人应声。 只是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从好多人口中听到她沈满知的名字。 “幸好沈满知没来,不然这顿饭我都吃得不开心……” “就是就是,沈满知那样的混混,整天就知道打架,和校外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才不想和她做同桌,每天都害怕有人来找我麻烦……” “她校外好多男朋友吧?学校好多人追她,她倒是清高得很,不知和多少人睡过了……” “我看她好多次身上带着伤呢,说不定怎么弄的呢,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和她那个可爱的妹妹简直是天壤之别……” “听说她以前带妹妹出去玩,差点害得妹妹被人贩子拐走……” “是继妹,她不会就是想把妹妹卖掉吧?…… 手机滑落在地,沈满知闭了闭眼,靠着墙屈腿抵在身前,将头埋在膝盖上。 混得可真惨啊,沈满知。 “沈老师,好了,您看看,怎么样?” 鬓边几许桃花红,便睹青衣真绝色。 她眼眸微抬,极尽艳丽的妆容之下的美,夹杂冷傲坚毅的媚,也有与生俱来女子的柔,端庄又内敛,皮骨之下尽显万般风情。 “真美啊!” 化妆师在一旁看着都不禁感叹,实在是这张脸生得太好,加上演员本身的气质和身段,那抬眸轻瞥间,看似冷淡高雅,实则藏着让人想爱的妩媚多情。 “辛苦了。” 沈满知起身,朝化妆师点头致意,身后等着服道化老师为她穿衣。 水青色衬底晕染至白袖,衬得身段细软如绸。 “沈老师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可不是嘛,且不说她和角色的适配度,她的唱腔可都比得上学了七八年的老师了。” 沈满知神色浅淡,拢着长袖往外边的长廊走到尽头,开始演出前的吊嗓。 短信发来录取通知时,是个十分燥热的傍晚,她正背着贝斯从乐馆出来,下楼去对面街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年轻漂亮的女孩扎着马尾,白皙的天鹅颈,宽松的体恤下摆压在牛仔裤里,腿长腰细,竟带出一点慵懒来。 她摸出手机结账,看到了那条官方短信。 恭喜的字眼最终落在“京城戏曲学院”的重点上。 她亲自填报的志愿,怎么可能是她从没有考虑过的学校? 直到登录官网查询看到录取的学校时,她捏着水瓶,轻嗤了一声,转身就背着贝斯去了隔壁网吧。 举报电话查不到篡改志愿的人。 是沈珞藏不住得意的尾巴自爆了,她才怀疑到了她们母女身上。 这般阴差阳错,她才入了这行。 从小培养的礼乐诗书确实让沈满知有了很多学戏曲的基础,加上一点天赋,才能在短短两年内掌握精髓,惊艳四方。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计较那对母女做的事了。 台下早已高朋满座,掌声雷鸣入耳,池家为池少爷铺路,场面向来是大手笔。 “沈老师,十分钟后上场!” 她应声点头,一双彩鞋慢撵过去站在幕布之后,舞台对面站着一身桃粉花旦装扮的依琳 娇软活泼小女子与温良恭俭大娘子的对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寄思量十年载 梨园二楼正对舞台的某间顶包内,有服务员进来添茶,垂首低眉动作轻缓,尽量不去打扰客人的聊天。 秦宴风倚在雕花木窗边,目光停留舞台上,手中盘着两枚硬币。 “这票是你家那位给的?” 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的男人看了眼桌子上的两张邀请函。 男人的声音温柔悦耳,犹如大提琴般有着极为惊人的温暖音色。 服务员没忍住抬头看了眼那人。 一只长相高冷霸气的缅因猫趴在他腿上,尖尖的长耳挺立抖了抖,十分粘人的往男人手里凑。 再看向那张脸,国际某交响乐团首席指挥家! 能让只只这么粘的除去主人之外,便是任劳任怨代养了很久的柏卿。 秦宴风把玩着硬币的手微顿,想起下午把沈满知送到梨园时,她下车前往自己手里塞了两张邀请函的事。 她解释说是多的邀请函。 只不过,是台下第一排的邀请函。 此刻那一排正坐着各界大佬。 “池家想要拉拢的人还挺多。” 柏卿跟着往下扫了一眼,“池家最好重面子,为了给少爷铺路,自然要最好的。” 柏卿本家也在京城,且祖上十分有名,被发邀请函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这场戏池少爷费尽心思找本、编曲,准备了一年,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家里人利用来作为自己的跳板。” 周觅吊儿郎当的声音随着推门声而进,他头发长长了一些,顺手往后一按露出光洁的额头,又多了几分俊朗痞气。 “宴哥。” 他朝窗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又三两步走到柏卿面前蹲下,眼疾手快地按住男人腿上的只只。 “宝贝,干爹好想你~” 看着周觅一头扎进只只松软的长毛里,柏卿微微皱眉,盯着那头有些乱的头发,忍住了上手揉一下的动作。 “邀请函难道不是池慕亲自发下去的?” 周觅满足地抬起头来,嘴角轻提,为身边的人解释,“他再怎么亲力亲为,这邀请函的事不都是由下面的人去做?那可不是任由家里人操作?” 说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柏卿,“我说柏指,天天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这些豪门圈子里的小把戏就不知道了吧?” 柏卿对他的回应,是抱起了只只不让他碰。 “……小气!” 周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刚站定,舞台灯光骤变。 音色柔美丰满的京胡拉弦,掀开剧情前奏。 俊朗小生站在貌美如花的女子面前,抬手轻点额头,她笑容清浅,微微低头,流露出闺阁中小女儿的情愫暗涌。 咿咿呀呀的拉弦伴随着清脆柔和的月琴,弹奏出情窦初开时的缠绵不舍。 “初定情不情愿天各一方 莫辜负他日定披甲而归 ……” 小生高亢悠长的唱腔与柔美婉转的音律完美融合,将观众拉入这场新婚夫妇即将别离,只得片刻温存的氛围之中。 仿佛闭上眼,指尖随着音调敲击在木椅扶手上滴答滴答,就能与那种氛围感同身受。 周觅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人,“这青衣就是嫂子?” 秦宴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硬币,垂眸定格在舞台上的演员时却深沉又沉默。 戏里的青衣眼波流转,眉目传情,在面对情郎时的娇羞与爱慕,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觅也没等回应,自顾自道,“还真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谁曾料想,往日不可一世声名狼藉的沈家大小姐,读了一所戏曲学院,还真有模有样上场表演了。 音律从柔和缓慢的基调不经意间过渡到低吟浅奏中。 小生转身离去,青衣伸手挽留,却只落得空手而归,垂首掩面。 布景转换,高门阔府内,转身之际,她似拭去脸上泪痕,挺直背脊双手贴于身前走近里堂。 瞬间回到温良恭俭、端庄识礼的青衣本色当中去。 池慕耗时一年的原创剧本,讲述了新婚夫妻分别之后,妻子留在家中打理宅院掌管财务、照顾一家老小的简单故事。 因他一句“莫辜负”,从豆蔻熬到而立年华,十年载,盼他平安归来。 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自甘束缚于男权的提线木偶,忠贞不渝是她性子里的风骨;将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她作为当家主母的责任;酿酒造木,财源广进,是她独立坚毅的人物本色。 千百年来,青衣形象便承载着文人墨客对理想女性的幻想。 她鲜活灵动,温柔坚毅,有豪气爽朗烈性的美,也有小女子的红娇天性,怎叫一个“美”字了得? 眼看深宅大院锦上添花,她却心生淡淡愁绪,孤身一人看这美好光景。 第三话剧情,音乐便陡然低沉。 从小便娇养长大的女子小辈活泼好动,一袭华丽锦衣笑意盈盈与端庄大气的长辈在深宅碰面。 水袖飞舞间,仿佛看见及笄时的自己,一颦一笑藏于眉梢眼角,原来也是这般娇俏动人。 “犹记得你赠我海棠花红 也曾是爱梳妆粉黛佳人 ……” 与小辈共舞,柔软身姿,水袖飘逸,仿佛叫这天地之间都填满了女儿家的清冷与柔媚,以舞表兴,取悦自己。 这与宣传海报上的花旦青衣共舞的双c位对上,宅内人各司其职穿梭其中,背景虚化。 青衣退场,穿透力强而明亮的花旦唱腔挑起主场。 观众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双女主。 第四话,青衣卧病在床,小生当真披甲归来,探她额头,低声细语,爱她怜她。 光影变换,绚烂彩色褪去,她猛然睁眼,原是大梦一场。 天光大亮,她对镜梳妆,眼眸转瞬间便又如往日百折不摧的当家人。 府外信报跌跌撞撞,京胡拉弦变得沉重急促,手中簪花不甚掉落。 替她戴花缠绵之人,终究没能平安卸甲归田。 “…… 曾为你戴金冠压双鬓 只期盼年关时春宵景 寄思量十年载 怎敢换我孤身只影 ……” 音律悲怆,莫辜负,莫辜负,却怎落得遗憾收尾。 灯影灭下,寂静无声,归位致谢,才惹来众人恍然若梦般,掌声雷鸣。 “原来……是出悲剧啊。” 周觅摇了摇了头,从戏曲中抽离出来,“有点遗憾。” 京剧入耳其实是件很难的事,门外汉一般很难沉下心来细细聆听,更别说去体会这其中故事。 但这出原创剧,故事布景和词曲唱调除了遵循传统京剧技巧,还改编了让现代大众更易接受的方式。 比如添入流行音律的琴鼓笙箫,更易触动心弦。 剧情结束,众人都回味无穷。 致谢退场,之后便是主办方池家出场。 “没意思,”周觅回头看到柏卿还在愣神,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柏指!” 柏卿眨了眨眼,轻吸一口气,仿佛刚从那场戏中出来。 “嫂子这波,到真是把我惊艳到了,宴哥……” 他回头去找秦宴风,后者却脚下生风般离开了房间。 他微愣,看向柏卿,“他这是?” 柏卿递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找老婆去了看不明白?” “……” 周觅撇嘴,行吧。 转眼看到桌上舔毛的只只,眼里放光,“只只~让干爹疼疼!” 柏卿微啧,“什么干爹?” 周觅如愿抱住了霸气的只只,“你别管,我自封的。” 第一百八十章 莫辜负这春宵一刻 秦宴风确实去了后台,幕后演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合照有的闲聊,有的换装。 他倚在外边长廊,守在出来的必经之路上。 直到里面陆陆续续出来许多人都不曾见那人。 他才推门而入。 化妆镜前,一身青衣的沈满知正在卸下繁杂的头饰,脸上的彩妆仍旧美艳撩人。 两枚硬币落至桌前,头饰被人轻易借力取下,熟悉的味道引入鼻息。 秦宴风在她面前弯腰,半蹲在地,握住她纤细的手,以极度虔诚的身段,深情至极。 “买你一点时间。” 沈满知往桌上扫了一眼,唱过曲儿的嗓子有几许低哑,“我的时间,很贵。” 他托起面前的手,低头一吻,抬眸,“给吗?” 她闻言笑了,上挑的眼尾尽显风情妩媚,弯身靠近,空出的手挑起男人下颚,四目相对。 她偏头将红唇印在他的耳侧。 然后就听到面前人隐忍的呼吸声。 沈满知眉眼含笑,推开他,对镜卸妆取饰。 待褪去外衣后,秦宴风将她一把抱起,墨色长发垂落身后,两人隐匿在长廊深处。 沈满知一身白色里衣,被抵在角落捧着脸承受男人毫不收敛的亲吻。 像是克制了很久难捱的情欲。 缠得她浑身无力。 “看着我,”秦宴风指尖抚上她的眼睛,嗓音性感,“沈满知……看着我。” 像看戏中人一样,眉目含情,柔情蜜意。 双腿被顶开,她轻喘一声,抬眸撞进一双泛红偏执的眼睛。 心里陡然生出一点柔软。 这个人啊,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她。 昏暗的角落,香软的女人被高大的身躯怀抱得严严实实,男人衣领微敞,耳边落下的唇印更显暧昧迷离。 像是要将对方融入骨肉里,才觉得惬意,但是又怕她疼。 “秦宴风……” 他收敛了一点力气,拦腰托住要下滑的沈满知,声音暗哑至此,“我在。” 怀里的人细细颤抖,缠在颈上的手柔若无骨,秦宴风圈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了吻。 “沈满知,我在呢。” 不会留下你孤身只影。 最后的散场致谢,池慕找了半天没找到沈满知,无奈之下领着其余主演上台,完美收场。 而被火急火燎找的人,早已被人抱着回到了长安府壹号。 秦宴风将怀里的人放在沙发上,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道,“我去放水给你洗澡。” 说罢,要拉下缠在身上的手,却被人拉住衣领扯弯了腰,红唇擦过喉结,甚至有舔舐的感觉。 沈满知看着眼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笑出声,缠着他又贴上亲了亲。 秦宴风撑在她身后,呼吸有些紊乱,止住她的动作微微退开,“一个月只能做一次,乖,别亲了。” 沈满知盯着他不说话。 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勾得他软了心。 他存心逗她,却又见不得她这般生动的娇俏模样,于是俯身将人抱起,贴着她耳边轻语往浴室走。 “那这个月,就破例一回。” 几番温存,缠绵悱恻,令人脸红心跳欲罢不能,莫辜负这春宵一刻。 …… 沈满知坐起身来撩起额前湿发,回头看了眼身边熟睡的人。 秦宴风陪了她一整天。 夜里寂静,她起身离开主卧。 洗浴一番后,在衣帽间换了衣服,勾出了置物篮上的钥匙出了门。 年味在元宵节这天即将散去,繁华的京城大道,积雪落在路沿树梢,大红灯笼垂挂在马路两边。 飞驰的机车轰鸣而过,高楼耸立间是接连不断的烟花爆竹,犹如绚烂的花卷美不胜收。 一直行驶到环海路尽头,海浪声拍打在礁石上,远远就听见吉他弹奏的声音。 沈满知在机车停在路边,偏头取下头盔扣在手把上,侧身抬腿下车。 “知姐!” 阿飞像只花蝴蝶一样飘过来,眼里的惊喜毫不掩饰,“你可算来了!” “久等了。” 她轻笑,拍了拍阿飞的肩,和他一起走到临时搭建的聚会点。 贺嘉掐灭手里的烟,拿起手中酒瓶朝她举起,眼尾带笑,“走一个。” 阿飞开了瓶鸡尾酒递给她,她接过环视了一圈。 姜樾抱着吉他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裴莹则坐在篝火旁,和陈林一起翻烤着烧烤架上的肉串。 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路人。 “怎么都来了。” 她看着那套熟悉的架子鼓,垂眸浅笑,长腿跨了两步坐过去,朝贺嘉看了眼,“茗馆今天不营业了?” 沈满知给了裴莹柏林城市贝斯音乐节的邀请函,贺嘉说是送她上京,顺道找她吃饭。 贺嘉轻咳一声,和她手中的酒瓶碰了一下,“元宵嘛,团圆的日子。” 有酒有肉,还有好友,便是团圆。 “姜崽,”沈满知放下酒瓶,拿起鼓槌,偏头看向旁边的人,温柔轻唤,笑容清浅,“上个月我们和过一首歌,还记得吗?” 姜樾微愣,点头,手下轻拨吉他琴弦,音律唯美,一个八拍之后接入清脆铿锵的鼓点。 贺嘉听第一个音符就笑了,手中的贝斯勾拉几下,完美和入其中。 “我想我适合当一个歌颂者 青春在风中飘着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种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 小情歌的民谣沧桑版。 遗憾至极,也极致深情。 引来周围闲散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轻声合唱。 好像又回到北漂那些年,无人问津的乐队,偶尔会在闲暇之时聚在废墟工地,酒肉之后,尽兴而唱。 阿飞给每个人都开了一瓶,豪情壮志地站在正中间,“敬一个,敬这日月天地,敬这山水草木,敬我们,友谊长存!” 没心没肺的模样惹得大家宠溺的笑。 姜樾借着看阿飞的目光,才敢大胆地看向明艳动人的沈满知。 陈林懒得扑灭他即兴发挥的热情,只是伸手拽正他,低声道,“站好。” “元宵快乐!” 共饮这杯团圆酒。 酒入愁肠,便止不住抒发情意。 吉他指弹,弦乐动人,像极了那句“前奏一响,是心动还是遗憾”。 沈满知盘坐在篝火旁,撑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点在太阳穴揉了揉。 “……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却不露痕迹 ……” 藏在字里行间的每个字都是无尽的思念,到底要怎么释怀,该怎么遗忘。 吉他的弹奏过于单调,留白太多。 沈满知站起身,脱掉外套,从贺嘉手里借了烟,遮风点燃,微微扬头,笑容痞气地跟着节奏轻晃,咬着烟头,重新坐回架子鼓旁边。 清透激昂的鼓点踩在每一声吉他琴弦上,随着人声将一句句“我好想你”的思念推至热涨的高潮。 姜樾轻轻闭眼,尾音里溢满了遗憾的味道,可惜思念无声。 幸好,思念无声。 不知谁在海边放起了烟花,间隔不断的爆炸声也加入混响之中,将气氛彻底点燃。 秦宴风就站在远处的柏油路边,看着人群簇拥中的几人,唯有那穿着暗红色里衣的女人最抢眼。 她微抬着下巴,烈焰红唇,笑得散漫又惬意,嘴边一点火红星光,烟雾缭绕,衬得这人乖戾又放纵。 他身形微松,眼底的血丝仍在,摸到口袋里几颗糖,全身的冰冷才慢慢散去。 哄骗他上床,原来是为了离开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跟我回去吗 陈林将烤好的肉串递给姜樾时,后者正看着某个方向发呆,他寻着看过去。 沈满知坐在浅水滩的礁石边,指尖夹着烟,有节奏的轻轻点在身边的石块上,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贴在脖颈,衬得整个人愈发单薄。 “嘉哥,”姜樾拿起一旁的外套,拉了下贺嘉的手,顺便把手里的一把肉串递过去,“我脚有点疼,你拿去给知姐吧。” 贺嘉回头扫了眼礁石边的人,应声接过东西往那边走。 将手中的肉串递过去,看着沈满知手上那根刚点燃的烟,贺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烟盒不见了。 他心底轻叹,把外套搭在她身上,“北方不比南边,晚上还零下呢,小心着凉。” 沈满知笑了笑,“谢了。” “你和姜崽,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贺嘉转过身倾靠在礁石上,看着篝火处那群人,微微眯眼,“他和你表白了?” “嘶。” 沈满知咬下串上的肉,心不在焉道,“嘉哥,这种事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贺嘉笑出声,“太明显了,他藏不住心事。”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人,“你要走的事告诉他们了吗?” 沈满知眼睫微垂,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只和贺嘉说过,“没。” “姜崽下个月就出国了。” “挺好。” 贺嘉拿走她身边的烟盒,“我记得他刚开始来的时候,谁都不爱搭理,就整天围着你身边转,你又不经常来店里,他就躲在阁楼里写歌,特别安静一小孩,后来慢慢的,性格好一点了,渐渐融入大家变得开朗了许多。” 沈满知没应声,只是把打火机顺手给了他。 贺嘉含着烟看了她一眼,低头点火,“前阵子回去,他又回到以前那种状态的,看着怪可怜的。” 沈满知等着他继续说呢,结果他停住了。 她轻笑,“嘉哥你点我呢?” “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初是你把他拉出来的。” 沈满知抖了抖烟蒂,“他不是小孩了,去开导他,会给他还有机会的错觉。” 贺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你太理性了。” 换句话说,是太冷漠。 看着从柏油路那边走过来的人,他站起身来,“他来找你了。” 沈满知刚送进嘴边的烟止住,抬眸看去。 秦宴风还在十米远的地方,臂弯里拿着一条灰色围巾,神色不明地朝这边走来。 她无声扯唇,咬着烟头,双手撑在礁石上后仰,意味深长地盯着过来的人,痞里痞气的模样十分嚣张。 贺嘉离开了。 秦宴风走近,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满知笑意懒散,甚至歪了歪头,“怎么了?” 含着烟的语气有些模糊。 “又要不告而别了?” 你看她孤身一人的时候,恣意又快活,难道要责怪她不告而别么? 沈满知眨了眨眼,“没有瞒着你。” 秦宴风将围巾圈在她的脖颈,弯腰托起她的脸,两指夹走她嘴边的烟,低头亲了亲。 指腹蹭着红唇,他垂眸,像是只钟意她一个人的温柔神明。 “跟我回去吗?” 沈满知喉咙滚动,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勾下他的衣领蹭上他的唇。 暧昧之际,她笑容妩媚,说出的话却淡然冷漠。 “又找人跟踪我啊?” 因为你总是喜欢不告而别。 秦宴风现在才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人从来没有把他规划进自己的轨迹里。 他突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几秒后直起身退开半步。 晚上醒来的时候往身边探去,已经是一片温凉,他连身上的睡袍都没来得及系好就出了房间,才发现空无一人。 司机发来消息说了她的去处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去浴室,才看到泛红的眼底。 他没回应沈满知的话,夹在指尖的烟含在嘴边吐出烟雾。 “你这次走了,我就不找了。” 回应她的那句“跟踪”。 他语气淡然,连低垂的眼都含着几分冷色。 沈满知撑在礁石上的手微微收紧,眉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在沈家初次相遇时,两个人都非常尖锐。 秦宴风是极其高傲的,尽管他表现出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可本质里他仍是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一切。 淡漠,矜贵。 可如今,她仍然还是这副嚣张模样,可秦宴风却唯独对她流露了感情,放低了自身姿态。 以至于差点忘了他也是天之骄子,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铃声响了,在原本有些凝固的气氛当中显得十分刺耳。 沈满知看了眼来电,挂断了。 她嘴边仍擒着笑,站起身来,语气十分随意,“挺好。” 什么都挺好,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秦宴风咬着烟,看不清她笑容之下藏着什么心思,只觉得胸口闷疼。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和他缠绵的人,抽身而出竟也能这般没心没肺。 他神色渐渐变得淡漠,退步的动作伴随着漫不经心地点头,“行。” 海浪再次袭来时,吹得沈满知激起一阵寒颤。 她又把人赶走了。 双肩微微下塌,含过烟的嘴里有些苦涩,摸出手机重新拨了回去。 “再给我一点时间。” 温临沉默良久,“我已经在京城了,调了私人飞机,两个小时后起飞。” 沈满知看着路边的库里南驶离环海路,闭了闭眼,“好。” 温临似乎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故作轻松道,“又不是回来不了,没有下绝症书。” 沈满知舌尖抵着犬齿,想起那人刚刚含着她抽过的烟的样子。 “我交代点事情,一个小时后见。” 有些事她还挂念着。 “知姐,过来吃肉啦!” 阿飞在那边喊着,沈满知走过去脱下外套,不经意间搭在姜樾身上,接过阿飞递过来的肉串,“挺香啊。” 阿飞抬起下巴,眉开眼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烤的。” 陈林瞥他一眼,“鸡翅吃不吃?” “吃吃吃!” 贺嘉默默地把烟盒收进口袋。 沈满知拿起架子鼓边的外套,从里面摸出一叠红包,挨着发了一圈。 “元宵快乐,补上新年的红包。” 裴莹还是第一次收到沈满知的红包。 阿飞舔了舔沾油的手指,“知姐我爱你!” 沈满知眉梢轻扬,“真诚一点?” 阿飞笑得灿烂,“祝知姐新的一年,财源滚滚万事如意,青春永驻貌美如花!” 她勾唇轻笑,“那也祝你早日脱单。” “太蠢了,脱单无望。” “小林子!”阿飞急眼,夺过陈林手里的肉串,“我找人算过了,今年桃花贼旺!” 陈林轻哼一声。 贺嘉笑着看他们闹,却显得一旁坐着的姜樾过分安静。 他胳膊肘碰了碰沈满知,朝姜樾的方向示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祝她平安喜乐 沈满知穿上外套,随意揉了揉姜樾的头,像刚认识的时候,安抚这个孤僻的小孩。 “好好学习,咱们当中就你和裴莹还在读书了,给大家做个榜样。” 姜樾身子都颤了一下,直到头上的手离开,才恍惚回神。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她要走。 “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阿飞攀着陈林的肩,有些醉醺醺喊道,“知姐再见!” 贺嘉看着姜樾欲言又止的模样,偏头示意他,“不去送送?” 沈满知刚跨上机车,就见姜樾追上来,她拿着头盔等着他开口。 姜樾胸口起伏,尽量保持冷静道,“我……下个月就出国了。” 她知道,贺嘉才和她说过。 “嗯,在国外有什么困难要和我们说,别一个人受着,国外治安不比国内,凡事都要注意安全。” 都是成年人了,她能说能嘱咐的也就这点了。 姜樾看着她,没有之前那么偏执的神色,只是点点头,“好。” 沈满知勾唇,“回去吧,我走了。” 姜樾退开几步,看着她戴上头盔插上钥匙点火,俯下身子驱车离开了环海路。 他低头,一枚平安符静静地躺在手心,未从送出的心意,可能以后都不需要了。 那就,祝她平安喜乐。 夜里十点,沈满知将车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拿了一盒牛奶,倚在前台让店员帮忙加热。 白虎从外面进来,“冷死了,最近又降温吧?” 沈满知看他裹得像头熊似的,“最近没训练?” “祖宗你别取笑我了,这两天忙着帮池慕解决津市码头的事,没回时间回总部。” 白虎要了一份关东煮,“不过,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人,倒真的有点问题。” 店员是个将近三十岁的年轻男人,露出的小臂上有着一抹刺青。 将关东煮拿给面前的人后,走出柜台拿起“停止营业”的挂牌挂在门口,关上推拉门,便走进了里间,留两人在外。 沈满知撕开封口,插入吸管,示意他说。 “杜和平,槐城人,四十四岁,二十年前,其妻子和女儿在一场车祸中丧命,对方赔偿了一笔钱,再后来,他住进了一处寺庙。” 沈满知蹙眉,“二十年前的车祸?” 白虎点头,“这件事我还是找总部的人查的,原本记录在案的这次车祸,是发生在高速上的连环车祸,奇怪的是,这场车祸中,还有其他受害人,但是没有被记录在案。” 沈满知握紧牛奶瓶的手指倏然收紧,二十年前……湛云清也是那个时候因车祸离世的,具体细节,沈段文从来没告诉过她。 为什么要隐瞒另外一名受害者? “另一名受害者是谁?” 白虎摇头,“被人封锁了消息。” “杜和平说过,有一位旧人让他去槐城一处庙里,才让他从阴霾里走出来,时隔十几年,年关那段时间,又突然找上他要他离开。” 白虎打了个响指,“那段时间,槐城上层正在换位,他口中那位旧人,是不是担心什么事情暴露,所以才让他走?” 沈满知想起杜和平讲过她母亲的事,他们在二十年前有过交集,“有可能。” “杜和平没有案底,妻子女儿离世之后,这二十年来,他过得跟和尚没有什么区别,那个人要他离开,又没有封口以绝后患,要么,是这件事并不严重,要么,是杜和平手里攥着他的把柄。” 她知道白虎想做什么,“直接找他,会打草惊蛇,先查一下他口中那位旧人吧。” “行,我明天就回槐城。” “杜和平,暂时保一下他,一旦对方察觉,我怕他被灭口。” 白虎微讶,随即点头。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沈满知伸手扯了下门口挂着的风铃,店员从里面出来。 她垂眸看着柜台地下的烟,犹豫了会儿,只拿了一条软糖,留下两枚硬币。 机车停在便利店门口,白虎开车送她去机场。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有烟吗?” 白虎心想,怎么在便利店不拿? 但他还是掏了掏口袋,“这烟有点呛,不适合你。” 沈满知下车,抽出一根含在嘴边,趴在车窗上拿起储物盒里的打火机点燃,“你回去吧。” 这几次抽烟都被那人半路劫走。 白虎偏头看着她身后灯火通明人流不息的机场,有几分晕染不清的模糊灯影笼罩在女人身上,看起来有点孤寂。 “祖宗,一切顺利。” 鬓发被吹乱贴在眼角,沈满知红唇轻扬,“下次见。” 她站在机场外面的马路边,车流穿梭,身边的人形色匆匆来来往往,都幻化成虚影,只有她,身上那股孤寂的味道太沉重。 好像第一次在京尾会所外见到她一样,清冷美人,与世无争。 秦宴风坐在车里,转动着手里的钻戒,沉默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人。 最后一次。 沈满知正想着半个小时前和白虎谈论的事,有人走过来,她都没注意。 直到人走近了,她才觉得愈发熟悉。 秦宴风啊。 手里的烟还剩半截,她含在嘴边咬住,于是神色更加挑衅,这次换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一言不发。 他站在离沈满知两米远的位置,“还回来吗?” 没有抽走她嘴里的烟。 无法给他答案,总不能让他等一辈子吧。 沈满知咬着烟吐出烟雾,“不回来了。” 他下颚紧绷,至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走?” 沈满知两指夹走嘴边的烟,想忽略突变低落的情绪,勾唇,“想要我的命的人太多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可以选择我。” 要留住她,他有一百种方式,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眼底有些干涩,秦宴风声音嘶哑,“不接受我的感情,又纠缠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满知对秦宴风的示弱向来没有什么防备感,只是这次她没再心软。 “抱歉,离婚协议书,我放在客厅抽屉里了。” 秦宴风身子微震,眼尾发红,那些耳鬓厮磨的画面仿佛又重现,只是怎么也抓不住要从他怀里离开的人。 “沈满知,你想好了,你走了我就不找你了。” 她垂眸,再次抬眼,霓虹灯映射在眼底,分不清是细碎的光影还是水光。 “秦宴风,我不是你的归宿。”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沉闷的气氛得以片刻喘息,这次她接了。 “往后看。” 温临站在门口,正看着这边的方向。 沈满知夹着烟的手背在身后,单手折断,掐灭,指腹被烫了一下。 她放下手机,轻描淡写地朝面前的人道,“回去吧。” 这句话,她今晚说了不下三遍。 秦宴风看着她走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两人并肩走进了航站楼。 最后一次,也终究没留住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因为那是你喜欢的人吗 碧蓝的加勒比海岸,有着最纯正的拉丁风情,珊瑚或珠贝在艳阳下闪烁,椰树和红树林交影互错,成对佳偶在沙滩上浓情蜜意。 深水区域的海水更加碧绿一些,海浪拍打在浮潜上岸的人身上,在日光下更显几分夺目的白。 沈满知取掉面镜,甩了甩额前几缕湿发,径直走向岸边,穿过海滩上闲玩的人群当中,黑色的紧身浮潜服惹来众多注目。 她神色浅淡,只是松弛的嘴角多少显露了几分好心情。 岸上的安全员跟在她身后,脸上止不住的震惊,对她竖起大拇指,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的英语,夸她技术好。 沈满知闲闲一笑,和他聊了两句,径直走向路边的租售中心还了设备。 从更衣室出来,绕过长廊,进了卫生间,刚要转身别上门,突然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卡在锁上,看样子是个男人。 她神色突变,有些狠戾地抬腿将门踹出去,刚好弹到外面那人身上。 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沈满知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个遍,从手袖里滑出一把尖细长刀。 男人不高,却满身肌肉,露出的脖颈上大片纹身,神色冷漠,而只有真正和这种人打过交道,才能体会他骨子里的狠辣和阴沉。 虽然被突然踹开的门撞了一下,但他显然没给沈满知任何反应的时候,跨前一步就想将人拽出来,却不料眼前的人以极其灵活的身姿躲过他的动作。 下一秒喉咙抵上锋利的刀刃,这还不够,女人膝盖上顶,直接撞在左腹肋骨,仿佛能听见碎裂的声音,刀尖插入他身前,又狠狠拔出。 男人出拳往女人腰腹两侧袭击,脖颈上刀刃逼近几分,见了血,却不见男人丝毫退缩,脸上甚至有冷冰的笑意,力气惊人地挣脱掉脖颈上的力,将女人压倒在地,掐住她手腕,沾血的刀掉落在地,被一脚踢开。 沈满知双腿缠上他的腰身,借力翻身,手肘狠狠锤打在男人胸腔,再落在他的鼻梁软骨处。 然后就听到男人口中纯正的土着脏话。 她嗤笑一声,神色愈发冷淡,手上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头发没有吹干,滴落在男人的眼皮上。 被椰树林挡住窗口的卫生间里,昏暗又潮湿,门口进来的人被里面的状况吓得惊叫,男人挨了一刀,鼻上软骨处的伤差点要了他的命。 而行凶的女人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只是捡起旁边的刀一把插入男人的喉咙。 血溅到女人身上,连白皙的脸上都沾染到了眉骨处,让人不寒而栗。 躺在地上的男人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混浊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球突出,似乎不相信自己这么快就死在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里,双腿无力地蹬了几下,吐出一口血来,便没了气。 门口的人显然被这一幕狠狠吓住,惊叫出声,转身就跑,从吼叫声里听出来万分惊恐。 沈满知连头都没抬一下,划破男人的衣领撕开,脖颈上的纹身延伸至后背,终于才看全,是船舶。 她又摸了一遍男人的衣兜,从单薄的开衫里摸出一张纸条。 楼下有动静传来,沈满知冷静地将刀在男人的衣服上擦干净,纸条放进口袋,起身提起门背后的扫除工具打破了厕所窗口,翻身而出。 加勒比海岸旅游业开发得很成熟,岸边多是酒店和海上运动设备出租中心。 因为赚钱,所以商铺开得很密集,穿插其中的道路被两边的红树林衬得更加狭窄,两层楼高的狭小窗口,沈满知破窗而出,没有丝毫犹豫地一跃而下,翻滚在地,熟稔的动作仅仅是让她背脊有些撞击感。 有人在楼上叫喊,却追赶不上消失在茂盛林间的女人。 海岸线开始迎接霞光,赤红的太阳半遮半掩在尽头,火烧天的绚烂景色,梦幻又迷人。 温临驱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女人倚靠在一辆阿斯顿马丁车头,腰部曲线十分诱人,指尖有一处星火,懒懒地抱臂看着日落。 走进了,才看到她眉骨处干涸的血迹。 无人区海岸线,沙滩上甚至还有动物残骸白骨,岸上丛林黑黝深邃,在日落十分更显阴森。 沈满知看着挡住她看日落的人,微微挑眉,将烟递到嘴边,吐出烟圈,甚至弯唇笑了笑。 温临眉心褶皱很深,眼底全是怒气,“背上人命了,还笑得出来。” 沈满知玩味儿挑眉,“他又不是第一个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治疗!” 温临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确实将沈满知震得愣了半秒。 她闲散摊手,“啧,这手不听使唤……” “你上一次下狠手的时候,把自己折腾进了三次抢救室。” 温临冷漠地打断她,“沈满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所以呢?要把我关起来吗?”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海岸线淹没最后一丝霞光,夜色降临,可她仍然美得有些失真。 “温临,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你见过的。” 温临垂在两侧的手紧握,看着她随心所欲的样子,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两年前的场面。 盘踞在丛林深处的割据势力被打破平静,茂密森林遮挡住仅两人通过的河流,阴暗不见天日,染成一片红色。 从尸群里走出来的人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谁的,握着长柄刀突然双膝跪地,从头上流下的血汇聚在下巴,一滴一滴落在身下,唯独那双眼睛,明明漂亮到至极,却灰暗无神。 他只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喉咙滚动,也再说不出任何生气的话。 “古巴那边的人,你动了手,就得知道后果。” 温临从外套里扯出方巾递给她,“擦擦。” 沈满知眼睫微垂,看着上面的火烈鸟刺绣,撇开视线,“无妨。” 不知她说的是脸上的血迹,还是那个所谓的后果。 温临抬手看了眼腕表,收回方巾,“他们派了多少人过来。” “就一个。” “你不该下死手。” 沈满知笑了笑,看向他,“那等着他对我下死手吗?我们两年前在海上交过手,他脖子上的纹身,是船舶。” 温临蹙眉,船舶是加勒比海地区死刑犯的标记。 蛰伏在小岛上的城堡里,十粒拿着托盘形色匆匆地乘电梯到达顶楼。 百平米的露天温泉热气腾腾,池边的人身子隐匿在泉水中,脑袋仰躺在大理石上,披散一地的黑发。 沈满知仍然闭着眼,不施粉黛的脸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纯欲动人。 十粒差点没从她脸上移开眼睛。 跪伏在女人身边,放下手中的托盘,她轻声道,“老板让我给您擦药。” 沈满知伸出手,露出的后背肩甲处有擦伤。 “你们老板还生气呢?” 十粒微愣,“不知道,老板交代完事,又换衣服出去了。” 她拿着毛巾替沈满知擦干伤口处,被后者制止,“不用了,小伤。” 十粒于是放下药,身体放松了几分,干脆跪坐在地。 “满知姐,你这两次来,变化很大。” 称呼变了,瞬间变得亲近几分。 沈满知饶有兴致地接话,“怎么个变化法?” “你上次来的时候,看得出来心情还算愉快,”她似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可这次,整整两个月了,你好像都没从某种情绪里走出来。” 她看着沈满知闭上的眼睛,“是感情上的事吗?” 沈满知嘴角轻勾,睁开眼,准确无误地对上那双杏眼,“和你们老板谈了恋爱之后,见谁都觉得为爱所困?” 十粒瞳孔微睁,瞬间红了脸,“满知姐,你……你怎么……” “我晚上出来溜达时,在不同地方看到你们拥吻在一起不下十次。” “……” 十粒垂眸不语,实则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沈满知眼底带笑,“还不好意思了?” 十粒面皮薄,短发垂在脸颊两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满知姐!” 沈满知闭上眼,“药放这儿吧,待会儿我自己涂。” “……好。” 刚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伏在沈满知身边,被她一打岔,差点忘了重要事情。 “替你们老板来试探我感情的事儿?” 十粒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预判了。 “也不是老板的意思……医生说这两个月你身体倒是恢复得不错,但是心理干预却似乎没有一点效果,老板也看出你在胡编乱扯糊弄医生,可是满知姐,你自己不愿意走出来,老板想要救你,都没有办法。” 沈满知轻笑一声,难怪温临要让十粒来谈了,若是他本人站在面前和她说这种话,她指定不屑一顾,转身就走。 “满知姐,你之前心情变好,是因为那是你喜欢的人吗?” 沈满知睁眼,两个月了,治疗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很少想起国内的事了。 可十粒的话,却让她瞬间想到了那个人。 “不是。” 她声音有几分干哑,许是温泉泡久了缺水的缘故。 “小孩儿,能让我心情变好的,是见血。” 十粒摇摇头,认真道,“不一样的,我以前也见过你所谓见血之后的心情,我能分辨出来……明明是有人让你变得不一样了。” 沈满知轻啧,十粒还以为她生气了,结果又是一句调侃,“温临可真是喜欢你啊。” 十粒低头撇嘴,“这和他什么关系……” 不能再被带偏,她回到正题,“医生说,心理干预需要配合,或许那个人能来你身边呢?” 沈满知眨了眨眼,神色空洞起来,语气散漫,“和他没关系。” 她已经将人赶走了,没有可能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留个联系方式吧 温临的意思是让她离开一段时间。 沈满知听笑了,扔进水池里带血的肉被食人鱼疯狂抢夺。 “怕我打扰你们恋爱?” 温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自己算算,治疗这段时间跑出去多少回?蹦极攀岩飞伞,哪样危险你做哪样,昨天还下那么重的手,再好的治疗到你身上都得打折。” 沈满知假意掏了掏耳朵,国语学得好多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要关我十小时往我身上插管子,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温临懒得和她争论,“第一阶段治疗效果还不错,如果你不出去乱跑,效果更甚。” 她没接话,摘掉手套转身就走,“我明天飞a国。” “去那边干什么?” “滑雪。” 温临无语,“四月份你滑什么雪?” 沈满知回头浅笑,“俄勒冈州的鹰帽荒野,不是让我出去避避吗,暂时不打扰你们了。” 温临一头黑线。 昨晚十粒告诉他沈满知为什么会知晓两人的关系,但他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沈满知总是在夜里出来闲逛。 白日里治疗留下噬骨的痛和炼狱般的梦境,哪一样都足够她如浸泡在水中窒息难耐。 “沈满知。” 温临叫住上楼的人,他语气有些生硬,“你若学不会自控,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毕竟,谁不想要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傀儡? 沈满知脚下微顿,窗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镀上虚幻的光影,她以居高临下地姿态漠然道。 “那他们也得要有那个能力才行。” 位于a国西北部的俄勒冈州,有一处藏在瓦洛厄山脉的荒野雪地,到处都是错落的山峰和巨型冰谷,还没开发命名的雪道,让滑雪爱好者更加无拘无束。 沈满知租了整套滑雪装备,订了圆顶个小木屋。 临近四月份,来这边的人并不多,甚至寥寥无几。 毕竟其北面的华盛顿州有更受滑雪者青睐的着名雪场,比起这还未开发甚至没有缆车的荒野雪场不是一星半点的的差距。 沈满知戴上滑雪镜,抱着滑板走上高点,调整了装备,开始找感觉。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滑雪。 早些年和司佲被困在西北疆场的阿尔山脉腹地时,她就学会了。 只是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在下坡道横滑时,被身后玩s弯道的滑雪者铲住后脚,失重后仰。 脑袋着地的那一刻,沈满知来不及防备,只能感慨,这么偏僻的地儿都寻来找她报仇了? “leo!” 沈满知还没惊叫,倒是听得身后的人语气里的害怕。 她仰躺在地面上,闭着眼,后脑勺着地,可不是好现象。 被唤来的人降低速度控制着脚下的滑板来到两人面前。 “先别急,没事。” 声音是那种一听就非常稳重儒雅的温柔。 撞到沈满知的江祁也不敢妄动,探头去看那人,用英语礼貌问道,“你还好吗?” 沈满知有点想吐,透过滑雪镜看着天旋地转的白茫茫一片,借力撑起身来,看向眼前一身黑色滑雪服的男人。 江祁见她坐起身来,手掌撑地往她身前靠了靠,“非常抱歉,是我不小心撞上了您。” 国外滑雪场,都不知道对方其实是国人。 “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吗?” 问话的是眼前的男人。 沈满知盯着他看了两秒,“你是谁?” 叫leo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冷色,看了眼江祁,语气放低,“是这样的,刚刚我朋友不小心撞上你,出于对你的负责,我们需要确保你的身体状况。” 他转身朝江祁道,“打电话给安全员,说一下情况……” “我怎么会在这里?”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leo挑眉,遇上最坏的结果了,短暂性失忆了。 “你们是谁?” 沈满知突然丢失了这里的记忆,但心里已经升起了厚重的防备。 江祁虽然也是滑雪老手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看向自己的好友,开始热情地向沈满知介绍,但是说的是自己的英文名。 沈满知摆摆手,示意他别讲话,脑袋有些嗡嗡作响,她摘掉口罩开始平稳呼吸。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leo看着她,和她保持着合适距离,“你有朋友在这边吗?” 沈满知心里升起戒备,没回他的话。 因为还戴着滑雪镜,江祁盯着女人露出的下半张脸,突然很好奇她的国籍。 “你可能是有点脑震荡导致短暂性失忆,我们等安全员开滑雪车过来送你下去,然后去附近医院做个检查……” 沈满知抬头,眼前这人说话声音非常温柔,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语调缓慢,身形高大,但微弯的身躯又显示出他足够的尊重。 看得出来,对这种事他很有经验,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十分冷静和稳重,甚至还在引导她回忆今天发生的每件事。 安全员开着车来了,因为是“肇事者”,leo和江祁一起跟着人下去。 到达地面时,沈满知也没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leo,你看见没有,”江祁脱下滑雪板,仍然在纠结那个问题,“我觉得她有点像华国人,那脸长得太优越了。” 两人在服务厅等着沈满知去换衣服,陪她去医院检查。 leo摘下滑雪镜,一张英俊的脸才完全显露,“倒是有点像。” 不止像,还有点熟悉。 沈满知在圆顶屋内换上自己的衣服,直到摸到口袋里的纸条,打开一看,记忆才开始慢慢回笼。 纸条上是a国拉斯维加斯一个详细到街道的地址,并附上了一长串没有规律的字符。 她想起来了,几天前在加勒比海旅游区租售中心遇上的男人,这纸条就是从那人身上拿出来的。 因为要去纸条上的这个地址,所以就近找了处四月份还能滑雪的地方。 江祁看着那人躬身从圆顶屋出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比起刚刚在半山腰上美貌更甚。 让他更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华国人。 沈满知见两人像是在等着她,才想起高一点那男人说陪她去附近医院检查一下的事。 她走过去回绝了两人的好意。 “留个联系方式吧。”江祁拿出手机,实在是他技术不精,撞人在先。 沈满知隐匿在墨镜下的眼眸微抬。 leo看出她的迟疑,解释道,“我朋友是担心你之后有什么症状,可以直接联系我们,我们得对这件事负责。” 江祁意识到刚刚的话有点搭讪的意思,挠挠头,跟着附和,“你稍等一下。” 他转身进去找店里老板要了便签和笔,写了号码和英文名,笔下微顿,又把中文名写上。 leo在半山腰时就看出这人有很强的防备感,江祁一走,气氛有点沉寂,他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语气轻松。 “这边的滑雪场设施都还不完善,我每次过来人都不多,你是第一次来?” 沈满知侧过身看向远处连绵的雪山荒野,“第二次。” “隔壁州有更负盛名的雪场,设施和雪道也更完善成熟,会比这边更安全。” 这话看似是正常交流,好像真心实意考虑她的安全,放在沈满知耳朵里,实则是在试探她来这里滑雪的目的。 能有这种心思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沈满知微乎其微地勾唇,“这个时间段还能在野外滑雪的地方并不多,人少也清净,你们来这儿,难道不也是为了寻求刺激?” 江祁拿着便签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喜色道,“这里很少人知道,但也确实危险,你一个人在这边更要注意安全。” 沈满知转过身,勾下墨镜看着他,“若是没有刚刚的意外,我一直都很安全。” “……” 江祁被她美貌惊艳的同时,又有些汗颜,把便签递过去,“实在抱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回去后你身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沈满知本不打算要,但是刚才那一摔确实让她有些轻微脑震荡,现在还有点头疼,但也不排除是前段时间治疗的后遗症,毕竟头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她还是收着了,万一哪天手痒了,还可以找茬。 江祁完全不知道美人的想法,眼看着人要离开,“请问……你是华国人吗?” 沈满知勾着墨镜的手指微斜,本来以为这两人东方长相,但也没去想过是同胞。 “是,”她看了眼手腕的电子表,“我还有事,先走了。” 并不想在此多耽误时间,也丝毫没有在偏僻国度遇见同胞的亲近感,沈满知抽离得很直接。 江祁确实想攀谈两句,但见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便断了念想。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朝身边的人道,“我俩长得很像坏人吗?” leo看他一眼,“看起来不像好人。” 江祁垮着脸,轻哼一声转身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身边从不缺这些资源,美人皮骨一眼就能看出,leo看着女人走近圆顶木屋,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那双眼睛,慵懒淡漠,漂亮却颓靡。 在一个视频里见过。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半分钟后对面才接起。 “舅舅。”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但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你回旧金山了?” “没,一直在国内,怎么了?” 他从远处收回视线,回过神推开门进了店里,“没事,认错人了,还以为你来这边了,对了,欧洲市场的子公司开始b轮融资,你还是得出个面。” “嗯,已经安排好行程了。” 江祁拿了杯热拿铁给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国内差不多凌晨一点。 “这么晚还没休息?” “刚从公司回来。” 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挂断。 秦宴风挂了电话,也刚好开到地下停车场。 能被他称为一声舅舅的人,自然是霍家掌权人,霍言庭。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下车勾着钥匙乘坐电梯上楼。 从京城回槐城已经快两个月了,数不清是第几次来这边了。 并不是蓝湾海景别墅那边,而是枫桥郡,曾经留给沈满知的住所。 沈满知走之后,他回了长安府壹号,只只听到动静,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扑,粘人得很。 他也找到了客厅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 沈满知主动提出离婚,并注明不要任何财产。 她不仅不要任何财产,甚至连这幢豪宅都随意地遗弃在这里了。 就像随随便便遗弃他的感情一样。 隔天他就带到秦氏在这边的分公司里,找了个碎纸机扔了进去。 在这里住了一个周,某天找不到只只了,他唤了几声,站在楼梯口,突然就再开不了口。 明明这几天粘人粘得不行,走哪儿贴哪儿,突然就找不见了踪影。 晚上只只玩完溜回来时,秦宴风转手就给柏卿打了电话,让人过来接猫,理由是太忙。 柏卿一句“嫂子不是在家吗”,在看见好友有些苍白颓废的神色,堵在喉咙咽了回去。 秦宴风打开门进了屋,门口摆着两双拖鞋,一双粉色,一双黑色。 他赤脚而进,外套搭在沙发上,进了浴室。 凌晨三点,秦宴风抬手揉了揉眼圈,眼底泛红,偏过头,靠墙一侧的粉色兔子乖巧地躺在角落。 他闭上眼,无数次想起曾经躺在这张床上嘴里叼着温度计,歪头贴在他手掌心的人。 乖巧得像只快要破碎的小狮子。 他侧身低头埋进被子里,仿佛这样,身上才能沾染上一点那人的味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帮你报仇不过分吧 夜幕降临的拉斯维加斯娱乐城变成富豪们灯火辉煌的隐秘城堡。 金发碧眼的高挑美人公关从机场接到vip客户,接送一众大佬从专用通道以及专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酒店。 为首的男人接过身后人递来的雪茄,看着眼前纸迷金醉的璀璨奢靡,朝身边跟随的年轻人示意。 那年轻人许是生性淡漠,只是随意勾唇应了约,鎏金色光晕投影在男人的眉骨上,冷沉之际又显露几分温和的气质。 英俊的年轻男人,权色不露半分,又实在让人想窥探他身上的价值。 他随手挡开有人递上来的雪茄,和男人一同走上台阶。 美人粲然一笑,带领一众人前往特别定制的vip房间。 同一时间,在大厅溜达的瘦高个男人脸上横着一道疤,颠着手里为数不多的砝码,漫不经心地走了一圈,终于在一个牌桌前停下开始下注。 数把之后尽兴而归,他顶着一头卷发,留有络腮胡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回头朝某个地方看了眼,像是和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砝码兑换了纸币,非常聪明的见好就收。 离开大厅哼着小曲儿往卫生间走,刚解开裤头,就听得一声调戏的口哨声。 他冷着脸看过去,脸上的疤痕愈发凶狠。 墙边倚着个人。 服务员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凹凸有致,只是头上顶着不合时宜的棒球帽,压低遮住了眉眼,顶光打下来只看到她高挺鼻梁下微弯的唇。 警觉性这种东西,在一个地方混久了,就形成了条件反射。 男人面露凶狠,可嘴里都是些下三滥的话,连笑意都显得十分猥琐,吐出流里流气的美式英语。 “要在这儿做?刚好赢了点小钱,买你……fuck!” 话还没出完,一张扑克牌从他身下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拉链划过,落入面前的便池中。 他震惊地看着那张扑克牌,又猛地朝门边那人看去。 那人交叠着手中几张扑克牌,在修长白皙的指间变着花样。 突然意识到面前站的人是谁。 他一个哆嗦拉好裤链,脸上不再是恶劣的凶狠,甚至有些谄媚。 “美丽的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沈满知抬脚踢上没合上的门,微抬下巴,露出一双美人眸。 “要买我几次?” 男人一惊,连忙着走上前,极力否认刚刚对她的不敬,甚至疯狂找补自己的过错。 “行了,打听个事儿。” 他止住讨好的话,一边捏紧口袋的钱,一边又巴结似地应和,“您说您说。” 沈满知两指夹着一张扑克牌,竖在身前请他看。 上面写着一个英文名,原本中心的点数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接近中年,亚洲面孔,看起来慈眉善目。 “''don在哪个包间?” 男人瞳孔微缩,似乎正在思考,抓头挠腮了几下,终是摇摇头,“不知道……” 一般能进包间,都是娱乐城需要挽留观察盯紧的富豪顾客,甚至有些富豪,见过他的发牌员都不超过十个。 沈满知照片上的中年男人便是如此。 沈满知拉开外套拉链,从里兜夹出一张钞票。 “您太为难我了……啊!” 原本在她面前的纸牌转瞬间沿着男人的脖颈飞速划过,带出一条极细的血痕。 男人摸了下脖颈,有点黏,头皮瞬间发麻。 无财无权的底层人,混迹娱乐城十几年,自然是有些旁门左道的赚钱法子。 但这些都抵不过保命重要。 他看着女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拿过钞票,然后朝她比了个数。 看了下支票上的数额,他心里一惊,又补了几句,“听说don这次过来,除了玩牌,还约见了东欧那边过来的人。” don就是沈满知要找的人。 他又抬手看了眼高仿的赝品砖石表,“不过这个点,他应该在去会客室的路上了,千万别在外面撞上了,这里的老板不想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惹麻烦。” 话里已经够隐晦了,无论她是去找这个don,还是要在这里动手,都难以全身而退。 沈满知当然不是来送死的。 就算那天在卫生间认出来了想要抓她的人,以及那人口袋里没来得及销毁的纸条信息,她也不至于孤身一人跑来这座城市来送命。 只是当晚司佲破天荒给她打了个跨洋电话,说起两年前有一笔“旧账”还没了结,问她有没有遇到有船舶纹身的人。 沈满知当时正打发走“刺探”她感情的十粒,兴致缺缺地抬手撩了一把头发。 “你是说当年在阿尔金山偷走我们直升机,并且炸掉了运输路,导致我们被困在雪山半个月的那个卷毛?” “……还有印象?” 沈满知轻嗤,“做了。” 对面一阵沉默。 “这和那笔旧账,有什么冲突吗?” 司佲沉默了一会儿,“don的触手已经开始伸向东南亚国家了,甚至断了粼江在那边的两处据点,当年那件事没有解决,他一直都惦记着。” 他停顿了半秒,“你出国之后他应该就派人盯着你落单的时候,don行踪一向谨慎,你将人弄死了,如何再找去找他的行踪?” 沈满知闻言只是浅浅一笑。 她从水里站起身来,透明水珠从她白皙的身体上滴落,随着纤纤玉足淌了一地。 扯过屏风后的长衫拢在身上,头发被浸湿了水汽,整个人都弥漫着水出芙蓉的冷欲感。 “先生,他曾经差点要了你的命,我帮你报仇,不过分吧?” 这次换司佲不说话了。 于是她走到落地窗边,从小桌上抽出一根细烟,坐在摇椅上,慵懒惬意地后靠交叠双腿,长衫从脚踝处滑落开到大腿一侧。 万种姿色,都不及这般风情。 “当年他能从我们手里逃脱,也无非是因为他身上带了毒,在您倒下之后,他甚至妄想引身自爆……” 说着她笑了下,“看来don把他教得很好,一名死士,当然要把主人的命名执行完成,要不是那场雪崩来得及时,单凭那时候的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她提起旧事,哪管让旁人听闻了都心惊肉跳,却也难以知晓其中险害,可语气仍是轻描淡写。 “留着他,有很多用处。” “他的毒藏在嘴里,我但凡处于一点下风,或者留他一口气,你猜我能逃出去吗?” 若是司佲在她面前,一定能看见男人眼底忽变的神色。 再怎么样,她心里都应该清楚,弄死对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除非,她没办法在那种时候控制自己。 司佲突然有点想撤回安排给她的任务。 沈满知夹着烟的手轻颤,眨了下眼,“先生也不必担心,您刚才说don最近要去趟a国西部,我在那个卷毛口袋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有个地址,拉斯维加斯,不如我去凑凑热闹。” 只有地址,没有确切时间,碰上的几率几乎为零。 司佲止住了刚才的想法,只是让她万事小心,同时连夜安排粼江的人前往a国。 她没告诉司佲的是,那张纸条上有一串没有规律的密码。 泡温泉的时候,闲来无事地解开了,正是一个时间的表示。 挂了电话之后,她发了封邮件到某个网址,瞥了眼抬头的尊称,内容是更具体的消息,是连司佲也无法得知的消息。 现在地址和时间都有了。 所以她才会顺了温临的意,说要去同是a国西部的俄勒冈州滑雪。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是那位东方美人 金碧辉煌的酒店三楼大厅是供客人品尝点心的闲暇区。 只不过许是楼下更吸引人,以至于这里只有几个阔太太互相攀谈聊天。 沈满知坐在角落的真皮沙发上,面前的小桌摆着精致的甜品和红酒。 当然此刻的她早已换下了那套西装蝴蝶结的侍应生衣服。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大厅四角的监控,突然听到斜对面角落里的争执声,更多的是女人的求饶声。 沈满知拿起桌上的红酒,在手中晃了晃,却滴口未沾。 奈何那声音太大,使得大厅里闲散的其他两位富豪夫人多少受了点影响。 最懂察言观色的公关哄着太太们转移地方,或是做spa或是陪逛街,把富太太陪高兴了,那些来撒钱的大佬们才能一次次流连忘返。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余光里的那处交路闪出一个人影,“救命”和“help”语无伦次地从女人口中吼出。 她抬眸看了眼。 是个长相非常温柔且干净的华人女孩。 只是下一秒,两双手又将人拖了进去,消失在角落的门口。 门上方张贴着“安全出口”的标志。 她倾身拿起桌上的点心尝了一口,眉心微蹙,太腻。 随手放回去,终于起身朝那边走去。 其实没必要帮的。 她并不是谁都想救的圣母,若是xing工作者,她尊重这份职业,自然会置身事外。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更何况,那女孩还是个华人。 这就更没理由不帮了。 “臭婊子,反正老板要把她送给华国来的人,我们先爽一下他也不知道……” 昏暗的楼道里男人骂得很脏,下一秒,门口突然闪开一束光又合上,他抬头看去,心想哪个不长眼的,还没发怒,就被一只高脚杯砸中了鼻梁。 惊叫之余,一句话十个词,八个都是乱骂,问她是不是找死。 明明那么轻的玻璃杯,到了女人手里,都变成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落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孩还保持着护着身体的姿势看着沈满知,眼眶的泪突然决堤。 沈满知心底轻啧,脱下外套丢在她怀里,微微侧身,动作非常迅速地出臂握住男人的拳头,另一只手从他臂弯下穿过卡在他的肋骨处,十分灵活地转移位置,以非常柔韧的身法将体重是她两倍的男人抡倒在地。 另一个如法炮制,在制服住对面的双手时,她甚至抽空朝角落的人挑眉,“还不快跑?” 女孩颤抖得厉害,可拔腿跑的脚没有一丝迟疑。 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做。 不过七八点钟,沈满知便轻松放倒两人。 她甚至心情有些愉快。 背对着门看着面前的人,极其挑衅,“滚。” 以至于毫无防备地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人给后脖颈扎了一针。 酥麻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她骤然想起司佲被远程射控时的场景。 “废物!” 身后那人语气十分冰冷,伸手揽住面前倒下去的人。 地上两人赶忙忍痛爬起来,抬手就给了自己两耳光。 沈满知隐藏在袖口里的细小尖刀滑落在手,正准备朝身后的人刺去,就听到男人低声应了句话。 晦涩难懂的古巴土着语,沈满知只隐约听到他尊称对方为don。 她又将尖刀收了回去,脖颈上被注射的药剂有迷药的成分。 男人按了按耳麦,显然已经断了连线。 他掐着沈满知的下巴看了两眼。 “长得还不错,既然她多管闲事,就让她代替那女的,别踏马再乱事,把人好好送进去。” “是是是……” 若不是刚刚精虫上脑非要强行破身,也不至于那女的反应过来要挣扎逃跑。 原来好巧不巧,这就让她给撞上了。 眼睛被蒙上之后便失去了光线的感知力,她咬破了一点嘴唇,将计就计地任由旁人将她带走。 置身于一间玻璃房里时,被人扯掉眼罩之后又被戴上了面具。 身边同样坐着两位金发肤白的高挑美人,只是都戴着面具,露出眼睛。 双手被反剪在后用特殊皮带捆绑,布置得梦幻唯美的房间里只剩她们三人。 沈满知盯着面前的玻璃窗,很快发现端倪,这面玻璃是单向透视的。 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对面有人正在监视她们。 又想起在楼道里那几人的话,她们三人恐怕是成了任人挑选的“礼物”。 单向玻璃的另一面刚进行完推杯交盏,坐在中间的东欧富豪热情地为身边两人介绍。 “秦先生,我上次听兰瑟先生提过您,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端起酒杯态度十分恭敬。 坐在另一侧的年轻男人正是秦宴风。 相比于前者有些攀谈的意味儿,他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平淡,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只是提起面前的酒杯隔空和他碰了下。 “秦,”兰瑟偏头去看他的神色,“don在这边有很多自己的产业,给个面子?” 秦宴风仍然不为所动。 兰瑟在心底斟酌了几分,心想,毕竟此次本就是他们俩单独会面,现在凭空插入其他利益者想来分一杯羹,秦自然是不愿意的。 于是他拍了拍don的肩,做个和事佬,笑着岔开了话题。 酒过三巡,便是饱暖思淫、欲。 舞女轮番上场后,混迹上流社会的两位大佬已经怀抱美人在侧。 唯独那位过分年轻的东方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点了根烟,有些兴致了了的将视线往下移到桌面的手机上。 don自然也感受到那位年轻人的沉寂,虽然之前没给自己面子,但兰瑟提起他都赞不绝口,那自然是不能得罪。 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后门外就有经理入场。 径直走向权力中心,他微微低头,“兰瑟先生,我们老板给三位准备了一点心意。” 都是男人,什么心意,一点都透。 兰瑟饶有兴致地挑眉,“哦?” 他回头看了眼秦宴风,转过身朝don笑道,“若是能让我这位朋友提起半分兴趣,倒是也行。” don一听这话心里就稳了不少,笑着附和他,“秦先生英年才俊,也不知哪种女人能入他的眼。” 被提及的人只是眼睫微抬,夹着烟的手轻轻弹了一下,烟灰落地。 这时,身边的人像是接到什么情报,俯身在don耳边面前说了什么。 只见那原本温和的一张脸突然闪过一丝阴鸷。 下一秒,那位经理站在几人面前,拉住一条链子,那面偌大的中古世纪的欧洲古画像卷帘一样升起,露出一整面玻璃墙。 而玻璃墙背后,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房间,长沙发上并排坐着三个女人。 两个完全不同场景的空间,仅一面之隔。 而那些被当做猎物的可怜女人对这边的场景更是一无所知,像商品一样等着供人挑选。 虽然都戴着面具,但身段和气质都是佼佼者,从肤色和发色很容易分辨出三个人的国籍。 “秦,”兰瑟看向角落的人,朝他示意面前的场景,“看看?” 秦宴风含着烟还未开口,倒是被don抢了先。 “兰瑟先生,左边这位,倒是我喜欢的类型。” 是那位东方美人。 兰瑟有些意外,“换口味了?” don倒酒举杯,“合我眼缘。” 他走上前两步,朝年轻男人笑了笑,“秦先生,该不会责怪我心急吧?实在是对东方美人没有什么抵抗力。” 秦宴风没接话,吐出眼圈,抬眸瞥了眼单向透视玻璃窗一眼。 只一眼便收回,不做任何意见。 兰瑟推开怀里的人,起身朝don走过去,把他从秦宴风面前拉开,再次充当和事佬。 “也算抱得美人归,那你和美人就先去休息,我和秦马上也散了。” don再次被这位年轻人泼冷水,原本计划好的事又被手下搞砸。 他心底冷哼一声,但面上不显,握着兰瑟的手好一阵告别之后,才带着身后的人出去。 而对面的房间也有人进来带着那位东方美人离开。 “秦?” 兰瑟挥手谴退了房间里的人,“还好吗?” 秦宴风仰靠在沙发上,朝面前站立的人弯唇轻笑,只是温和当中带着几分不羁的放纵。 “您随意。” 兰瑟见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今晚介绍don来搞僵了局面,跟担心和秦的合作,现在看来,秦只是单纯对don不想过多接触。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也没有多想,他朝经理指了指,身后有人替他拿起衣物,走之前朝秦宴风告别,“明天见。” 待人都走后,对面房间只剩一个金发女孩,白皙修长的身子开始有些不安分的扭动。 秦宴风垂眸又点了一根烟。 左一走进来,差点没被一屋子酒气给熏过去,“老板,外面清场了,兰瑟先生也已经回到房间。” 久久没听到声音,他看过去,见老板只是低着头,沉默地抽着烟。 不敢妄自揣测老板的心思,左一也只能站在一边等着。 几分钟之后,秦宴风才起身将烟蒂碾灭在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 在路过那面墙时连半分视线都没给。 “送走。” “是。” 左一跟在他身后离开包间。 老板在外不碰女人是身边人都知道的规矩,生意上有任何往老板床上送的人,最后都被妥善安排离开了。 更何况,家里的户口本上还有位名正言顺娶的夫人。 左一心底骄傲,他们老板可是忠贞好男人。 有着让人梦想一夜暴富的拉斯维加斯不夜城,每一处都是奢侈又不失时尚感的装潢。 秦宴风在盥洗台前洗手,明明每一个动作都透出漫不经心的味道,可还是惹得周遭的人都想要对他避开三舍。 原因无他。 一身黑色西装的秦宴风,被头顶的绚丽水晶灯衬得冷清又贵气,可那冷峻的眉眼之间,又时不时显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信号。 秦宴风洗完手,抬头朝镜中的自己看了眼,接过左一递来的手帕,几不可见地勾唇,像是自嘲。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那位黑发旗袍美人有点像沈满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不怕死才是真的 don原本是想借酒店老板的名义讨个好,没想到突然被手下告知之前准备好的华国女孩出了点差错。 手下办事只知道执行命令,却不会去想这突发的意外是不是来人别有用心。 所以他才会临时起意要带走那个女人,难保不是冲着他们当中某个人来的。 若是出了意外,酒店老板把功过推给他,其余两位都不好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don走进房间一边脱掉上衣一边往浴室走,裸露的后背是整片的纹身。 “把人带进来。” 沈满知的面具被摘掉了,又被重新缠上的黑色绸带,穿着珍珠白的改良式旗袍让人心生怜爱。 肩膀两侧以扣押的姿势将她带进房间,却只能听到流水的声音。 她耳侧朝着声音来源微动,男人拿着毛巾随意擦拭着双手,身体还趟着水从浴室出来。 诺大的豪奢套房里却一片死寂。 突然听见面前的男人笑出声来。 “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他说的英文,夹带着一点奇怪的口音。 看着被遮住眼睛的女人,黑色绸带与白皙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一缕头发散乱从美人尖垂落至下颚,令人想要撕裂的破碎感。 他扯掉那根黑色绸带,原本面无表情的神色突然多了几分兴致。 那双眼睛因突然见光有些轻颤,长睫浓密微微下垂,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可偏偏抬眸看他的瞬间,又夹杂着冷戾。 像极了被捏着后脖子不断反抗想要挣扎逃脱的野兔,偏生露出让人想要摧残的坚韧和倔强。 没想到,这么惊艳。 真有意思。 “你们华国有个成语,叫什么,”他凑近盯着女人的眼睛温和一笑,“见义勇为?” 沈满知身体微微后仰,半抬着眼眼底全是轻蔑,背负在身后被皮带捆住的手腕轻转,借着余光观察了一圈房间的人,有点多。 男人变态似地闭眼吸了一口气,“还有一个词,叫助人为乐,你应该很高兴代替她做接下来的事吧?” 下一秒男人神情陡变,“拷起来。” 有人握住沈满知被捆绑的手腕,拖拽着她往一面墙去,那面墙上有一处挂钩,正好就挂住了她手腕间的皮带。 不同于刚才道貌岸然的温和模样,don抽出身上的皮带,甩出的臂力连带着脸上的肌肉鼓动,狠狠施加在沈满知身上。 沈满知低下头,长睫微颤,身体上叠加的痛感很快转变成暴戾冲上她的脑门,就快要控制不住想要撕碎一切。 人多也没关系,最多是手上多沾点血,身上多点伤…… 她长腿微屈,旁人看起来像是在缓解痛感,只是小腿上蓄起的力越发集中。 三鞭之后,don扔了皮带,朝身后的人示意。 原本有六七个人黑西装男人安静地离开房间,只剩一人。 “谁派你来的?” 这才问到重点。 沈满知终于抬起头,身形往墙上靠去,眼底布满血丝,可她却微乎其微地勾唇,落在男人的眼里满是挑衅。 “你刚刚说错了。” “什么?” 沈满知声音低哑,语调却处处都透着高不可攀的华丽。 “不是助人为乐,是为民除害。” 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悬挂在头上的手腕瞬间挣脱挂钩,圈住男人的脖颈往前一带,膝盖蓄力直接顶上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更何况,don这次完全没有防备,反应过来时,又疼痛难忍地捂住下身满脸痛苦。 沈满知身体往旁边移了半寸,手腕使劲将那颗头圈着往面前的墙撞上去。 冷眼看着玄关处跑过来的人,她凑近don的耳边轻语,“我不怕死,才说对了。” 人多也不怕,最多是多遭点罪。 不过就是怕回去了,温临又逮着她骂骂咧咧。 蛰伏在心底的暴力因子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生死也只在她一念之间。 那些人说她有危害社会的可能性,极度危险,其实并没有错,但是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 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喜人多的场合,交命的朋友从不深谈,偶尔贪心结识好友,也避免感情陷得太深。 哪怕真的有一天她离开了,也不至于让人为她惋惜。 道上大佬的身边从不留废物,黑衣保镖招招落在致命处,又快又狠,沈满知交手起来并不占上风。 疼痛缓解过来的don愤懑地走到床头掏出一把手枪,在与手下无声地眼神交流下,借位开枪。 浓重的硝烟味随着子弹脱鞘而出,男人原本紧紧拖住了女人的身体,却在一瞬间被强大到恐怖的力量挣脱开,只觉她用腿上的力硬生生在他面前侧身。 子弹擦过女人的侧脸,留下一抹血痕,最终打入墙中。 美人战损,微亮的眼眸像是擒住猎物志在必得的漠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逐渐变得血红。 抬臂间,细小的尖刀从手袖飞出击中持枪者的手腕,是断筋的痛。 消音枪再怎么消音,也只能屏蔽部分噪声,门外还有don留守的人,很快就会冲进来。 她迅速解决掉身边的人,飞扑上前将跌坐在床的男人按倒,单膝压在他胸口,从头上拔出发簪直逼他的喉咙。 擒贼先擒王,她还想活着出去呢。 只是冲进来的人未免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房门被暴力突破,鱼贯而入十几个人全副武装地抱着m4卡宾枪将房间内的大床围住。 枪口指向床上的人。 沈满知手里的发簪往下用力,不疾不余道,“你背后势力挺大啊。” don更是懵逼,忍痛道,“这踏马不是我的人!” 这种训练有素的军事化战队,通常隶属国家。 靠近门口的人突然侧身让开,伴随着规律性的皮靴声,走廊投射进来的光线被遮挡住。 沈满知抵着手上唯一筹码的命脉,抬眸看去。 贺兰黛穿着黑色的束腰作战服,长腿之下踩着军靴,将黄金比例的身材凸显到极致。 拥有四分之一的混血更是让她原本就绝色的美貌锦上添花。 恃靓行“凶”这个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在这之前,她一直认同。 直到这一刻看到眼前的人。 是单纯凭借平面照片,都无法复刻的美。 在旁人看起来那样不堪的场景之下,她散乱的黑发垂落至锁骨,一道血痕横在洁白无瑕的侧脸,泛红的双眼积攒着疯狂的野性,无所畏惧周围的一圈枪口。 破碎凌乱又狂妄不羁的美,远远超过她本身的容貌。 贺兰黛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女人的身份,只是在与她对视在某一瞬间,竟然有想退开的冲动。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贺兰黛却只是漠视地看着沈满知。 原来她就是秦宴风不容旁人染指半分的存在啊。 贺兰黛侧身抬手,两指并拢微屈,身后的房门便被关上。 她笑着朝男人走去。 “多谢配合,这里交给我就好。” 秦宴风摘下手套,朝她身后看了眼。 贺兰黛红唇娇艳,笑意撩人,“还是说,秦顾问要等我处理完,然后一起吃个晚餐?我可是非常乐意的。” 秦宴风收回视线,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来提醒你,don的人估计很快就会来支援,别掉以轻心。” “那是自然。” 她胸有成竹。 看着男人毫不留念地离开,她双手抱臂,指尖愉快地敲着节奏。 只是可惜,你那么想珍惜的人,只与你一墙之隔,怕是性命难保啊。 秦宴风没有留宿在酒店,凌晨依旧繁华的街巷上,他坐在后座,等着左一处理完楼上的事。 许是晚上喝了太多酒,折腾得又太累,他觉得胸口闷疼,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好。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 下午陪兰瑟玩牌,游刃有余又不露痕迹地把牌喂到对方嘴里,笑着送出一摞又一摞的筹码,哄得富豪当场要学习华国人和他结义。 兰瑟明显是把他当自己人了,顶级圈层的大佬牵线搭桥,是结识人脉最好的保证。 只是他对古巴土匪don这些年做的生意确实不感兴趣,甚至还受人之托要铲除这股势力。 现在投资也拿到了,人也抓住了,按理来说他应该迅速抽身离开这里。 只是身体上莫名的反应让他有些冷燥。 总不至于来这儿还惹上毛病了。 在抽完一根烟后,左一从对面马路跑过来,这边不是主街道,两侧的欧式建筑屋檐下的道路一片昏暗。 左一挂完电话走到车身后面弯腰。 “贺兰黛带着人转移时,在负二楼刚好和don赶来的人碰上,不过对方的枪械和人力都处于劣势,很快就落荒而逃,贺兰黛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了。” 秦宴风灭掉烟蒂,关上车窗,“走吧。” 对街是昏暗灯光下的商铺,左一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他眼尖地看着马路对面几个人在追人,很快隐匿在一片漆黑中。 光影下看见推挤的身体,隐约听见肮脏的咒骂,被搁置在一旁的废旧物品,全部砸在地上那人身上。 “是don的人。” 左一才见过,所以不会认错。 秦宴风降了点车窗,似乎也听见了打斗声,“你去看看。” 左一关上车窗,步伐轻盈地朝马路对面走去。 漆黑的拱形廊道下,夜风从巷道里呼啸而过,他赶到那处角落时,看到的却是几个躺在地上喊疼呻吟的人。 廊道尽头有一抹背影,身上的衬衫被风吹动着鼓起,透过光影,仿佛只有薄薄一片,脚下的力深浅不一,一拐角就消失在长廊。 左一看了眼地上的人,又不露痕迹地离开。 回到车上之后,简单叙述了一下,“以一抵五,估计也是受了重伤。” 后排的人没有接话,只是仰头靠在倚背上,闭上了眼。 左一默然,调头离开了这条巷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什么不救她 秦宴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在喊救命,他和身边的人相谈甚欢,不曾注意那细微的声音。 后来那声音渐渐变得嘶哑,他反而听得更清晰了,四处寻人却不见踪影。 他以为是错觉。 直到最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终于在一片迷雾之中看到了满身伤痕的沈满知。 她无数次求救的人,却在和别人推杯交盏,言笑晏晏。 无助又绝望。 梦中惊醒,热汗浸身,与枕俱湿。 秦宴风坐起身来,被黑暗包裹,凉气直袭入身,又惊出一身冷汗。 突然想起在车上时左一那句“以一抵五”。 戴着面具的旗袍黑发美人,透过那面单向玻璃墙好像正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救她? 秦宴风掀被下床,拿起床头的手机边拨边下楼,“联系酒店,查一下今晚酒客房的监控。”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左一脑子迷糊一片,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连忙应声,“是。” 等反应回来才知道老板下了一个什么命令。 酒店老板和don有利益往来,昨晚借着和兰瑟的商谈,将主动凑上来的don的行踪传给了“836”组织的人,已经算是敌对面了。 如今想要找这样一个娱乐城拿监控录像,怕是难上加上。 左一穿好衣服出门,等待电梯时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丝毫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慌了手脚。 毕竟以自家老板的其他身份,想要这样一份监控并不算难事。 果然,酒店经理请示上面的老板之后,态度十分恭维着送左一到监控室。 等秦宴风到的时候,具体到某个时间段和某个地点的监控录像一一呈现。 左一站在一旁看着老板沉冷的神色,也不敢妄自揣测要找什么。 直到面前的人突然噌起身来。 “倒退。” 秦宴风走上前看着其中一个监控录像,“停!” 只见监控画面定格在酒店员工通道的出口。 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踉跄而出。 监控正好拍到女孩的正面,放大之后更加清晰。 左一看了眼老板。 秦宴风盯着画面中的女孩,松了口气,“继续……” “诶,这个女人……” 没看到想象中的那人,本来准备跳过这个稍显怪异但放在娱乐城又太正常的画面,站在旁边的酒店经理突然出声。 秦宴风转过身,左一清晰地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 “是don带进来的,下午六点,我亲自去接的人。” 酒店经理本不应该淌这趟浑水 毕竟,上面老板和don也只是因为利益,常来常往便有了交情。但这一切都在don被另外一股势力压制之后幻化成泡影,最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上面再三明确嘱咐他,要好好招待这位华人,竭尽所能帮助他。 所以当看到秦宴风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身上时,斟酌了语气盘出实情。 秦宴风声音十分冷静,只是仍让人不寒而栗,“除了她,还有谁?” “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a国女人。” 左一听到这儿,心里一咯噔。 华国女孩应该是跑掉了,那么最后出现在玻璃墙背后房间里的那个人是谁? 那三个人是don送进来的,打着如意算盘想投其所好地将华国女孩送给自己老板,但为什么最后确是don自己选了她? 他突然冒出一身冷,走到秦宴风身边,“老板,我去查查……” 秦宴风抬手止住他想要说的话。 转过身继续对着监控,又说了几个地点和时间,包括他们谈事的包房,以及don会接走女孩到达自己的房间的路径,都一一调取了监控。 被带走的女人被套上套着头套,路径要么是监控四角,要么只是背影,模糊不清,像是故意避开监控。 看不出一点端倪。 也根本无法确认那是不是他以为的沈满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个小时之后仍然未果。 秦宴风眼睫微垂,似乎轻舒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是她,他该如何面对她梦里那般歇斯底里的求救? 可是……不是她,却也终究觉得心里有些空。 人走屋空,半个小时后,监控室开始换班。 穿着酒店统一安保服的高大男人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男人。 男人惊醒,抬手掀了帽子,见换班的兄弟来了,打了个哈欠往外走。 那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旋转椅上,从口袋里摸出口香糖丢进嘴里,开始操作着电脑监控系统。 耳麦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他点击回车,双手交叉叠在脑后靠在倚背上,“放心吧,没查出问题,处理得很干净。你让我抹掉那华国人的行径,都用重复画面代替了,他们不是专业的人,不会在意监控里重复的地方。” 那边的女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勾唇一笑,“行,打我账上吧。” ———— 是夜。 拉斯维加斯远离中心圈的城边街巷,聚集着无数便宜又脏旧的旅馆。 暗夜里的灯红酒绿之下,显得整条街道两侧错落有致的旅馆黑黝黝一片,楼下常有ke药的人胡言乱语发神经,以及抢砸追逐。 三层楼高的某个窗口,透过夜色照进昏暗狭小的浴室,藏纳污垢且泛黄的浴缸灌满了水。 只是那原本纯净的水已然被染成了红色。 沈满知趴在浴缸边上,两只手臂都伸进水中,垂落的几缕长发也浸湿了,瓷白的脸上沾染着已经凝固的血迹。 若不是她呼吸尚存,昏暗潮湿的浴室和触目惊心的血色,旁人一看绝对会被吓晕过去,还以为碰上了什么变态的仇杀。 大概十几分钟后,她开始慢慢清洗着手上的血渍和伤痕,破了一角的盥洗台上放了一把尖细的小刀,她抬手拿过,腹指轻轻一蹭,分不清是血肉组织还是凝固的血迹。 沈满知微垂着头,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又放入水中趟过水,像是处理切过水果的物品,连动作都显得有些随意。 房门再次被关上,房间里围着一圈的特战佣兵,她手里捏着don这个筹码,想过动手,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但凡有想反抗的动作,分分钟成为筛子。 幸好被带到负一楼停车场时,恰巧don的后援赶来,她才得以从混乱的打斗中逃脱。 只是没想到身后来追她的,竟然会是don的人。 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酒店背后隔街的拱道廊桥下,是封喉索命似地强强压制。 沈满知之前被注射了迷药,虽说不于被影响,但以一敌五,终归是落了下风。 刀尖向下直逼喉间,对视间已然是杀气毕露,沈满知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复杂,条件反射般地以肘击腕,躲过脆弱的脖颈,刀口从手臂划拉出鲜血,痛感传直神经。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是自己的刀刃 她抬眸,放下最后一丝底线,露出獠牙,尖刀从袖口滑出如飞镖似地嵌入男人喉间。 终归还是暴戾站了上分。 既然如此,那不如玩得更彻底一些。 沈满知微乎其微地偏了偏头,从那人脖颈上拔出刀柄,血迹从刀尖倒流沾上她白皙的手。 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可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女人的气场变了,黑夜与血色融合,冷寂又恐怖。 身居高位者,不染半分尘,自有替他出鞘的刀刃。 而沈满知,是自己的刃。 往后退,刀尖朝向命门,是死路;而迎面,是会血流成河的杀戮,是无法控制的心魔。 所以怎么可能妄想治疗好她的危险人格。 教她修身养性平杀戮,却忘了她危险缠身,是谁都想要抢夺的那柄利刃。 她控制不了自己。 刀尖落下手腕的青筋上,只需用力一寸便能结束。 【你怎么就学不会惜命呢……】 仿若有人在她耳边呢喃细语,语气里满是疼惜。 沈满知微垂眼睫,手上终究是卸了力,沾着新鲜血迹的尖刀落地。 一望无垠的原始森林里,衣衫褴褛的沈满知赤脚奔跑,迷雾之中看不清尽头,身后是接踵而至的脚步声和打斗声,喘息声越发明显。 她穿梭林间,带刺荆棘刮破娇嫩的皮肤,不知跑了多久,穿破迷雾之后看到高楼林立间觥筹交错的人群。 人群中熟悉的人脸不断闪过眼前,她喜上眉梢,顾不得脚下枝节横生扎破皮肉,便要冲上前。 长廊尽头的男人仰头喝尽杯中美酒,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满知像是被什么阻隔在原地,无法继续往前,那张熟悉的面孔让她心里愣滞之余,瞬间热了眼眶。 脱口而出的名字,在那人将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没有丝毫留念离开之后徒留满目绝望。 大厦将倾,高楼破碎,只剩下灰蒙蒙一片,眨眼间变成血色,身后的追赶而至,黑压压的枪口直指脑门。 她惊出一身冷汗,身体的本能比大脑更快地截住伸过来的手。 意料之中的枪声没有想起,倒是握住的那只手安抚似地回握住了她的。 沈满知猛地睁开眼,死里逃生之后的余悸,声临其境地惊恐。 原来是梦。 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神色微愣,粗喘的气息还没反应过来。 “先生?” 司佲不动声色地从她紧握的掌心中挪开自己的手。 从床边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刚刚喊的可不是我。” 沈满知手指发颤,狂跳的心又落回去,平静地躺在床上,抬手挡在眼前,喉咙滚动似是哽咽。 那只手腕被细心包扎了纱布。 司佲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不断颤抖的手 转身离开了房间。 留她彻底清醒的空间。 欧式别墅洋房,视野开阔处便是波光粼粼湛蓝的西海岸。 司佲喝完一盏茶的功夫,身后的房间便传来动静。 沈满知拢着身上宽大的衬衣,套着一条明显不是自己尺码的西装裤,裤脚挽了几圈。 从洗漱间出来后,轻车熟路地从岛台拿起玻璃杯,徒自走到司佲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高低不一的卷边裤脚之下,是白皙的赤足,她靠墙而立,手腕上的纱布格外扎眼。 司佲撇开视线,她这般闲散,倒是和和昨晚判若两人。 凌晨赶到破旧旅馆时,沈满知跪坐在地,手腕垂落滴血在地,浴缸里溢出血水沿着她的身体流入下水道口,整个昏暗的浴室犹如凶案现场。 他硬是愣了半秒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跳楼之人不怕死,怕的是跳下去失重的瞬间,惊恐,自责,追悔莫及;怕的是没死成,残疾,瘫痪,生不如死。” 司佲说话向来喜欢拐弯抹角。 沈满知知道他想说什么,索性没接话。 “你是什么都不怕的,却唯独记不得自己也是凡胎肉体,总想着和别人比谁命长。” 沈满知低头浅浅品茶,眼底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人活着,就有生死,不是他,便是我。” 她脸上的血痕还在,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先生,你教我的,只有尝过死的滋味,才知道怎样去活,我试过了,活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司佲朝她看去。 日光倾斜,在她身边笼罩着一层淡淡地金光,被死神下过催命符的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坦然自若地摊开自己的伤疤,附加评论。 这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了。 杀戮之后,是日夜不休的梦魇和压制不住的暴戾。 但这却是一一次见她有轻生的念头。 沈满知被海面发射的闪光弄得微微眯眼,“don被其他组织的人带走了。” 境外任务,司佲通常会给她安排其他潜伏者,能寻着踪迹找到她,并不意外。 她见司佲静默不语,沉思两秒后挑眉,“你早就知道?” 司佲放下茶杯,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我若知道,还让你去以身试险,在你眼里,我这么冷血?” 沈满知和他对视,“先生的心思,向来是猜不透的。” 司佲笑了下,如昙花一现惊艳刹那。 “华国驻境外组织,don落到他们手里,也算是便宜他了。” 要是落到司佲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 粼江偶尔会恰接一些上面中心人物无法正面干预却骤需解决的棘手事件,好比传闻中的特殊部队,只是粼江的手段更简单粗暴。 华国驻境外组织,隶属国家,若非必要,不必有利益的纠缠。 沈满知了然,便不再多问。 司佲起身整理服饰,“过几天有场皇室的宴请会,你同我一起去吧。” 她眉梢微抬,“我身体抱恙。” 是拒绝。 司佲摘下尾戒放在岛台上,背对着她道,“和人谈生意,我需要一个舞伴。” 沈满知看着那枚戒指,听见轻微的关门声,轻嗤一声。 明知她目前身体孱弱,让她带伤上班,还不冷血? 司佲走后,才有人送衣服过来,全是高奢品牌的当季新款,还有一些私人设计师的服饰。 沈满知将衬衣挽了几圈,赤脚下楼看见在厨房忙活的白人女佣。 宴会当天,沈满知从那堆衣服中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海蓝色美人鱼晚礼服,被司佲遣返。 “这件不适合你。” 沈满知觉得好笑,提着裙摆走上阶梯,小腿白皙细腻,妆容明艳动人。 “先生若想要性感女郎,便找其他人去……” 还没说完,就见别墅门口有人推着东西进来。 是一件鎏金色鱼尾挂脖礼服,更显高贵冷淡的气质,后背交叉呈现裸露水滴型肌肤,同色系薄纱交织成水波纹的蝴蝶结,缀在后腰,轻纱垂落一层至脚下随着裙尾散开。 从前面看,像极了跃龙门的美人鱼,如梦似幻。 司佲看着重新换上礼服的沈满知,掩去眼底惊艳,淡淡道,“走吧。” 皇室宴请,也不过是其中某位成员圈子里的宴会。 司佲今晚的洽谈对象正和皇室成员交谈甚欢。 一曲舞毕,沈满知搭在司佲肩上的手施了力。 腰间被大手揽过,司佲见她神色不对,带着她下场,“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沈满知撑着他的肩借力离开他怀里,“你去忙吧。” 司佲不放心,将她送到宴会厅外面的露天花园。 “别乱走,结束了我来找你。” 沈满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在沙发上撑了撑太阳穴,气游若丝地回了个好。 孤身的美人,总是会引来诸多侧目,拒绝几次无果后,沈满知起身,离开的路上随手取了杯酒水。 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入口长廊,迎面一行人正从尽头走来。 沈满知脚下转向,走进了一旁凹凸出去的露台,准备待那群人走过之后再离开。 她背对着走廊,只听到为首两人交谈用的是法语,其中一人低沉淳厚的发音高雅又动听。 似曾相识,懒散诱人的语调无数次穿过她的耳膜。 沈满知眉间微愣,舌尖轻抵上颚,待人走过,她靠在墙边往后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神色复杂。 那男人总是把西装穿得温润如玉如谦谦君子,永远绅士礼貌有分寸,偏瘦的身材之下却是紧致的肌肉线条和堪称完美的人鱼线。 有过肌肤之亲的亲密,身体比她先回忆起过往的纠缠。 原以为只是声音有些像,没想到,不久前才梦见的人,就这般猝不及防见到了。 交谈声戛然而止,男人突然侧身回眸,刚刚路过一处露台时,余光里有一抹窈窕的鎏金色人鱼背影。 沈满知先一步转过身,隐匿进露台,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速。 只片刻,交谈声又继续,随着一众人的脚步渐行渐远。 她才松了口气,靠着墙慢慢恢复心跳。 心虚做什么? 沈满知靠着墙松弛了几分,过了几分钟才走出露台,往刚刚那群人的反方向走。 只是走廊另一侧,回头看她的人原路返回,隔着长长的廊道,看着她摇曳身姿的背影。 秦宴风站在原地,神色浅淡,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着那人消失在拐角也一并隐去。 第一百九十章 她已经做过选择了 司佲此次前来要见的人,并没有告知沈满知,她也没有过问,纯当来做司佲身边的花瓶了。 半个小时后,接到司佲谈完事的消息,在酒店门口等他。 沈满知背对着酒店大门,双手抱臂,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点在臂弯处,被夜风吹乱的碎发贴在下颚,平添几分妩媚与柔情。 司佲先一步拾阶而下,接过身后人手中的呢子大衣,走上前披在沈满知身上。 他站在沈满知面前,以面对酒店门口的方向,低眸瞧见女人些许苍白的脸色。 “怎么不去里面等?” 有些过于暧昧的关心,让沈满知一下子回神心生警惕,听到身后一众谈笑声,方知他的用意。 沈满知拢着外套,隐去了后退的心思,“现在回去吗?” 司佲朝她身后看去,酒店门口的台阶之上,今晚商谈除他之外的另外一名华国人,侧耳倾听身旁人讲话,神色却浅淡地移向他们这边。 或许是见他面前的女人有几分熟悉,亦或是像故人,眼神缠绵。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身后,司佲侧身拉开后车门,抬手虚掩在沈满知腰间,拉开车门的手遮挡在车顶,送她入座。 沈满知心里抵微啧,能让司佲这般“贴心”,自然是要做戏。 只是她没想到,酒店门口站的人群中,是前不久在长廊中想要躲避之人。 她侧身坐进去时,露出了半张侧脸,站在人群中首位的那人和身边的年轻人谈笑道,“你还是来晚了,没看到司先生和他女伴的开场舞……” 秦宴风眼底划过一丝愣怔,视线黏在那熟悉的侧脸上,下一秒却被一道身影挡住。 司佲关上车门,移步,彻底隔断对方的视线。 他看着方才和自己在酒局间争锋相对的竞争者走下台阶,语气透着薄凉,“司先生不介绍一下车里那位?” 司佲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手腕袖口,“胆小,怕生,秦先生见谅。” 秦宴风盯着他,今晚两人为争得一个项目,言语间早已血流成河,最终也没争出结果。 司佲身旁人,实在太像夜夜出现在梦里的人,但不能完全肯定,所以想要再看一眼。 “女朋友?” 司佲勾着不甚明显的笑,“秦先生对我女伴感兴趣,还是对我感兴趣?” 秦宴风不语,同为竞争者,对方也定是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他能查自己的过往,带一个和沈满知相似亦或……就是她本人在身边,扰他心乱,也算是计谋之一。 他突然微抬下巴,笑得慵懒,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真假半参。 “若我对她感兴趣,司先生愿意忍痛割爱吗?” “说笑了,选择权在她,不在我,”司佲应得自然,话锋微转,讥诮之意显露。 他接着道,“况且,她已经做过选择了,不是吗?” 秦宴风神色骤冷,司佲这句话显然是当着他的面摊牌,车里那人就是沈满知。 所以,之前在长廊里那人……也是她? 沈满知低头划拉着手机,对司佲想要为之“做戏”的人全无兴趣,也无心注意外面的状况。 直到在过海湾大桥时,她仰靠在倚背上,降低的车窗迎着西海岸的晚风吹乱发丝,习惯性地往后视镜里看了眼。 一辆黑色迈巴赫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超车、变道,也只是隔着那段距离。 沈满知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很久,直到下桥之后,又行了几分钟的路程,就见那车缓缓降速停在路边,在后视镜里慢慢变成一个黑点。 身边的人一直没开口。 她能看到的,司佲也一定能注意到,可他半句不提。 叫她去做舞伴,又不带她见任何人,只是在临走前做了半分钟都不到的戏给别人看,如今又惹得人家跟随在后。 加上她在酒店长廊里并没有认错的那人,稍微一想明白了。 身后那人是秦宴风。 她闭上眼,嗓音柔软,“先生何必多此一举。” 想用她来影响秦宴风。 她何其聪明。 司佲朝她那边伸长手臂按上车窗,倾身靠近的动作让沈满知瞬间睁开了眼。 “事实证明,你是他的软肋。” 司佲未碰到她半分,自然地收回手,“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果然是利用。 沈满知不以为然,“先生这样想就错了,得不到的会让人心痒难耐,这不能称之为软肋,顶多算是男人的劣根性。” 独来独往惯了,她不信自己会成为某个人的软肋,也始终不信有人会那么珍视她。 所以她一度绝情又冷漠地把秦宴风对她的感情拒之门外。 也避免自己心软。 后视镜里已经没有那辆车的任何踪迹了。 她勾唇,慵懒撩人地抬手按在太阳穴,“你看,他这不是停了么。” 司佲不再多言,拉她做戏,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想干扰那人。 秦宴风停在路边,直到前面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熄了火,解了安全带,从储物盒里摸出一盒烟来。 说得也对,沈满知早已经做了选择,她走得轻轻松松,什么都不要。 可也是她,默许了与他的肌肤之亲后,再留他一纸离婚协议书,断了联系。 没心没肺,缠着他又不肯要他了。 秦宴风降下车窗,点燃手中的烟,微微眯眼。 若是这样跟着她,再上前去黏着她,会被讨厌吧。 换作是他,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缠着,也会厌烦。 烟头燃烧到底,烫到指腹,十指连心,跟着轻颤了下。 就算真的见到她……又该怎么做,才不至于让她反感? 在大多数事上快刀斩乱麻处理得游刃有余的秦宴风,第一次在这种事上陷入迷乱。 一直到真的见到沈满知那天,他也没想好怎么做。 那是一周后海滨码头的集市,深夜,商足走贩早已打烊。 潮湿的集市暗巷街道里,却正如鸡飞狗跳般,上演着一场多对一的追逐,沿路都是顺手推倒的物件,堪称一片狼藉。 而被一群街头混混气急败坏穷追不舍的人,正是沈满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又来勾我 她轻松翻越栏杆跳到另一片监管区,甚至还转身朝后面追上来的人微抬下巴,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只看到她帽檐下上扬的红唇,满是挑衅。 又惹来一阵不堪入耳的乱骂,沈满知拍拍手,不打算陪他们上演猫和老鼠的游戏了,在人追上来之前,闪身躲进入口难以察觉的小仓库。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只是刚静下来,才诡异地察觉到狭小的空间里另外一道呼吸声。 她警惕地靠门,借着通风口隐隐透进来的光看到了脚边离她半米远靠墙而坐的模糊身影。 可能是流浪汉。 无意闯入,她一句道歉脱口而出。 小仓库的东西堆积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几乎只有靠门口的几平米空间,所以两人的距离是非常近的。 恰巧因为沈满知推门而进时,带起的振动让堆积的最上层货物箱摇摇欲坠,从那人的头顶掉落。 沈满知已经适应了仓库里的黑暗环境,眼疾手快地移步挡住,能掉下来,自然不是太重的东西。 只是脚下被绊住,接住箱子后,也因为下半身失力,硬生生单膝跪在了那人身边,为了不碰到对方,她伸手撑了下地。 箱子被她顺势抛开,避免伤到两人。 好重的血腥味儿。 沈满知微乎其微地蹙眉,思忖眼前人可能并不是什么良人,袖口滑出尖刀的同时,被握住了手腕。 她是朝向通风口的,而那人在窗口下风,是阴暗处,对方能看清她,她却不能窥得对方全貌。 但这也让她眸色一惊,不过几寸距离,夜色昏暗,竟像极了那人。 不过分秒间,那紧握她手腕的力道便松了一下,没放开,又过了两秒,才彻底放开她。 她得以脱身,迅速离开,靠墙站立,听到外面那群混混咒骂的声音。 小仓库一片寂静,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沈满知才打开手电照亮这一方空间。 竟真的是秦宴风。 他抬手挡了下眼睛,喉结滚动,似乎还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 脸色苍白,手腕沾血,长腿一只微屈抵在身前,另一只手垂落在地,食指扣在左轮的扳机。 那么重的味道从他身上传来,沈满知往男人腹部扫了一眼,黑色衬衣湿濡一片。 真的遇见了,竟是在他这般狼狈的时候。 在她说那句话就猜到了,所以才下意识地拉住了眼前的人。 想留住她,却又不想她看着自己这般模样。 “还不走……等着他们回来找你?” 秦宴风闭着眼,连声音都是嘶哑的,显然是受了重伤没了力气。 沈满知是应该走的,不管是因为外面那群追她的人,还是因为面前的人。 可抬手落在门锁上的手最终放了下来,她朝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地,举着手电,伸手蹭过秦宴风腹部的衣物。 一手的血迹。 “沈满知,”秦宴风靠着墙,眼尾发红,垂睫看着面前的人,似睥睨般,语气轻嗤,“要走就走得干净点,别又来勾我……” 遇上感情这种事,又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不愿她接触太多,总是会口是心非,言语伤人。 只是说出口,又后悔不已。 沈满知垂眸不语,掀开他的衬衣一角,露出被撕破的布料潦草缠了一圈仍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叫人来了吗?” 她像是没听到刚刚那番讥讽的话,抬眸盯着他,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冰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 秦宴风手指微屈,伤口绞肉般疼痛,他却一脸平静地看着沈满知,眼底神色忽变,没了刚刚那点故作冷傲。 “……没有。” 沈满知咬着手电,脱下外套,又脱掉里面的棉布长衫,置剩下一件黑色吊带背心。 三两下就将那件长衫撕成条状,跪在他身侧,动作娴熟地沿着那渗血处小心翼翼地继续缠绕,至少能勉强止血一会儿。 秦宴风瞧着她这般熟稔的动作,又看向她低头认真的模样。 额角浸出来汗珠,眉目之下皆是他曾在床笫之欢之时,用手丈量过的绝色。 重新包扎好后,渗血量明显减缓了,她正要起身让他打电话叫人来,伤成这样,不及时医治随时都可能出人命。 “这算什么?” 秦宴风看着腰上缠绕着长衫改做的布条,冷笑出声。 “施舍?还是……对我有意?” 他很少对沈满知有这般玩世不恭的态度,就算早期两人争锋相对,也算是绅士礼貌的。 沈满知穿上外套起身,不看他一眼,语气惯常的冷淡,“你救过我两次,我说过的,会还你。” 还没站直,又被拉了下去,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在秦宴风腹部的伤口处,用手撑地才不至于碰到。 而始作俑者还一副强势的模样,非要将她禁锢身前。 “我救你,不是让你这样还的。” 沈满知眼底神色有几分松动,没有挣扎,“那要怎么还?” 她悉数奉陪。 “我要的,你从来都不想给。” 沈满知凝神,心底无端颤了一下,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给不了,又偏偏在这种时候靠近我,沈满知,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么?” “……” 沈满知低头看了眼缠绕在腰身的手臂,又挑眉剜他一眼,“说话讲点道理?” 秦宴风圈在她腰间的手巍然不动,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倒是松了,脸色越愈发苍白。 “你和司佲什么关系?” 明明之前她身旁那么多异性,都不曾过问一句,如今竟也计较起这些来了。 舍不得她被别人惦记。 终究是占有欲站了上风。 沈满知不再和他使蛮力,语气也和他一样变得懒散,“你以为是什么关系?” 秦宴风盯着她的目光如炬,嘴角紧绷,显然有几分愠怒,而受了重伤的身体,也让他快撑不住在她面前最后的体面。 “不想知道。” 他突然松了手,靠墙闭上眼,语气轻缓,只剩余音,“你走吧。” 沈满知得以自由,站起身,看着地上的人,心底那股烦闷酝酿在心头久久不散。 明明是他先动手的,好话坏话全让他说完了,到头来,还怪她多管闲事了。 算了,反正在他心里,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沈满知抿唇,离开了小仓库,没看到地上的人睫毛轻颤,似乎难过得不能自已。 直到看到左一带着人赶到时,站在不远处的沈满知才扣下手里的帽子转身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原本想离开的不止他吧 凌晨四点,司佲听到楼下汽车的引擎声驶进地下车库。 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就着一身家居棉衣起身下楼。 暮色四合的露台上,沈满知坐在外边台棱处,屈腿支在身前,另一条腿吊在下面,手中银光闪现。 走近了细看,才看清她正低头擦拭着手里的尖刀。 司佲抱臂靠在门槛边,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按理说这个点她回来,应该直接洗浴睡觉,而不是坐在这里消磨时间。 接这种向乙方要账的任务,对沈满知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至于因这种事扰了心情。 他幽幽开口,“发生意外了?” 沈满知将尖刀擦得蹭亮,不曾抬头,“先生倒不必明知故问。” 司佲走上前,“伤哪儿了?” “命大,无碍。” 可不是命大嘛,小仓库没锁门,秦宴风手里握着枪,随时可以将闯进来对他产生危险的人带走。 沈满知心里如是想,也顺便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不锁门。 受了枪伤,血流不止,害怕没等到人来救援就失去了意识,到时候也无法去开门告诉众人他在这里。 沈满知站起身来,将尖刀插回兜里,看着他,眉眼冷淡,“先生可知今夜的滨海码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闻言,司佲有一瞬的诧异,“那边的海上交易确实甚多,你只是去要账,又不会卷入其中……他们误会你身份了?” 沈满知细细地看司佲的神情,末了又移开视线。 原以为司佲故意派她凌晨去找乙方,从而遇上秦宴风是他安排的手笔,现在看来,似乎他并不知道。 “这倒没有,”她浅浅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困了,先睡了。” 司佲负手而立,看着沈满知的背影,眼底浮现几分思绪。 翌日,他才收到消息,昨晚的滨海码头交场交易发生了枪战,直到下属说了另一方的名字,他才知昨晚沈满知为何要那么说。 挂断电话,回头就看到沈满知穿戴整理地从楼上下来。 “去哪儿?” 沈满知撩了把身后的头发,稍稍眯着眼看他,似乎对他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司佲也后知后觉,她不是粼江的人,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向他报告自己的行踪,只是偶尔会接粼江的任务,且报酬要得极高。 但这次沈满知离开华国,失联了近两个月,才在前不久回复了自己发给她的邮件,接了前几日在拉斯维加斯的任务。 沈满知随意勾起清浅的笑,“呆腻了,换个地方。” 找的借口也不走心。 司佲不动声色地恢复惯常的淡漠,“don的人还在找你,出门在外谨慎行事。” 似想起什么,他继续道,“唐老前阵生了场大病,人老了,身不由己,面上不说,心里总是挂念的。” 沈满知愣怔了半秒。 在京城九卿寺那段时间,她用花梨木雕做了一个六寸大小的和师傅一模一样的小老头,以及睡卧在脚边腊梅树下女孩模样。 是她留给师傅的告别礼。 毕竟师傅和司佲不知道她的“人质”身份,也并不知道她出国后,早已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 司佲不再多言,只是要上楼的时候,回头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故意安排你在凌晨去滨海码头?” 沈满知收回思绪,冷静回视。 司佲难得有些缓和了语气,“刚刚才有人告知我,滨海码头凌晨发生了枪战,昨晚听你的语气,是见到他了?” 这个“他”指谁,两人心照不宣,毕竟前不久一起见过。 沈满知没否认,司佲这话也是直接摘清了自己,她能碰到秦宴风,不是他刻意安排的,纯属是意外。 “按理来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只要还在码头,就绝对逃不了,你见到他,没救他走?” 司佲的语气平淡且随意,只是言语间多少有丝丝试探的意味儿。 “先生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司佲微微后仰,靠在墙上,垂眼睥睨,“元宵前日,他毫不避讳地公开了你们的关系,甚至连霍家都亲自下场为你们的婚姻证清白,可有人却看见元宵那晚,你们在机场分别……你甩了他?” 沈满知颇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他,司佲口中那个“有人”,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先生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她毫不掩饰地拆穿司佲的想法,后者神色未变,“且不论你们之间感情到底如何,他伤成那般,以你的能力,可以救,但是你没有。” 沈满知眸色微冷,几乎是瞬间反驳,“你怎知我没有?” 司佲似乎猜中了她心思,“因为你走后不久,两方相遇,又发生了枪战,那位本就挨了枪子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活着躺在icu就已经很不错了……” 果不其然,话还没说完,他就在沈满知眼底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很少从她身上看到这种情绪,司佲觉得有趣,“你要是救了,他何必再遭一次罪?” 沈满知盯着他眉梢微蹙,轻咬贝齿,离开小仓库后,她是亲眼看着一群人将他带出来,才走的。 只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确实无从知晓。 司佲欣赏着她脸上的情绪变化,良久,嘴角轻提,“骗你的。” “……” 看着沈满知冷戾的神色,司佲收敛了笑意,慢悠悠道,“你在躲他。” 沈满知眼尾上挑,反而冷静下来对上司佲探究的眼神,“我躲他做什么……” “年后回京城,你就在计划离开,”司佲不紧不慢地解释,“宴会那晚,你不愿见他,码头重遇,你也不愿意救他,你存心想和人断开联系,便是狠心离开。” 有些事没告诉她,司佲说过,她是那人的软肋,同为男人,他自然清楚。 秦宴风认出了她,追到一半又停下,是明知道沈满知那么绝情地要离开他,追紧了怕她嫌恶。 滨海码头发生激烈枪战,两人再次遇见,秦宴风不可能轻易放她走,可他没留住她,沈满知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唯一的可能,便是口是心非地赶她走,自然也是怕牵连她。 说着,司佲笑了下,气质青松白雪般冷淡毁尸灭迹不见丝毫犹豫的人,竟也恍惚间生出几分无力感。 “你连续两个月没回复我邮件,又断了一切联系,若不是为了找don报仇,那次任务你也不会接。沈满知,你原本想要离开的人,不止他吧。” 沈满知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 司佲复盘,便是一丝一毫不会放过,中心目的落到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将所猜测的明晃晃地说了出来:她又要瞒着所有人逃走了。 就像她在京城明明有了一席之地后,却不愿入粼江有个依靠,偏偏要独自回槐城,刻意减少与京城中人的关系往来。 所以并不是他不愿联系沈满知,是她在刻意回避。 绕这么大的弯,来质问她的行为,沈满知顿觉头疼。 被猜中,她也丝毫不反驳,眉间散发着淡淡的冷傲,“先生,我不是谁的笼中鸟,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所以,没有人能管她。 “若是你也想管着我,”她倏而一笑,明艳动人,“至少得要个名分,很可惜,身边暂时没位置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在自救 看到司佲冷下来的脸色,她才满意,转身推开门,又回过头,想起什么般提醒道,“对了,别找人跟着我。” 偌大的别墅里,回荡着铁门合上的声音,司佲依靠在楼梯半道的墙上,半垂的一双眼慢慢抬起。 杀生者满手污秽,立于佛门钟鼎之前,焚香净身,早已学会何时收起獠牙掩盖私欲,身居高位,四面八方都是从暗地里伸出来的粘腻触手,稍有不慎就会被拉入炼狱。 不显露,便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他深谙此道。 不该问的。 沈满知这番调戏,也早已是吃准他的“不敢”,轻飘飘地回复自己最初那句“去哪儿”以及现在质问她瞒着所有人离开的行为。 显然已经觉得他过界了。 司佲没再派人跟着她,但是离开的时候,沈满知还是看到了身后的黑色小车。 对方很谨慎,从小车换乘卡车,又在路口换道,不久后又有其他车跟上。 想起司佲说,don的人还在找她,沈满知关上了车窗,没当回事。 又不是她抓走他们的老大,找她也没用。 飞往多米尼加的路途上,沈满知扯掉眼罩,突然一丝烦躁,她抬手覆在额头上,连梦里都是秦宴风躺在仓库里,浑身失血,满眼失望地看着她,让她走。 六月,沿海热带地区已然是另一番夏日美景。 十粒再一次看到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的沈满知,低着头慢慢从医疗室出来,连扶着墙的手都在颤抖。 “满知姐……” 她心生不忍,想要上前去扶,却被人揽住了肩,回头一看,是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温临。 十粒被拉住,看着沈满知满脸苍白地上楼,怔怔道,“治疗真的有效么,为什么二阶治疗已经持续一个月了,满知姐还是那么痛苦?” 温临贴着女孩的腰滑到她手腕,轻轻握住以示安抚,视线也一直落在那人身上,“她在自救。” “……嗯?” 十粒不懂,仰头看他,“满知家肯回来不就是为了治疗吗?” 温临抬手拢了下她长了一些的头发,“一阶治疗时,她只是配合,所以身体状况才能逐渐恢复,但心性始终没变,每次都像个没事人一个。 抗变异血清早已侵蚀了她的神经系统,像毒药一样让她对暴力产生兴奋感,严重时,会产生幻觉、昏迷……甚至有寻死的念头。” 血清在她体内长存三年,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沈满知又经历过多少次。 十粒紧握温临的手,小小的脸色满是忧愁,“那自救是……” “说明她在配合心理治疗,才会如此痛苦。” 十粒想起几个月前在温泉边和满知姐的聊天,“满知姐这段时间出去,是碰见什么人了吗?” 温临低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满知姐年初那会儿回来的时候,连你都说她情绪稳定了很多,可上次回来,整个人都透露着颓废之意,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生机,现在回来又突然配合一切治疗……” 十粒眼眸一亮,“满知姐心里是有挂念的人了!” 温临抬手刮了刮她的翘鼻,并不反驳,只是轻笑道,“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也会为我寻死觅活么?” “胡说!” 十粒垫脚去捂住男人的嘴,细腰被揽如怀里,温临下巴抵在她额头闷闷地笑,惹得女孩耳朵绯红,她凑在男人耳边小声道,“我才不会为了你寻死觅活,你最好别走在我前面!” 温临大手覆在十粒后的脖颈处,低头笑着吻住红唇。 傻孩子,别让感情支配你的选择。 沈满知那样的人,温临自认早已摸透了她的心思。 自己的命要攥在自己手里才安心,怎么可能为了某个人突然想要自救,这其中可以有亲情友情恩情,唯独不会有羁绊她的感情。 八月,酷暑难耐。 沈满知在完成二阶治疗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就窈窕纤细的身材,更加消瘦。 温临吩咐后厨做了好多补身子的菜,也没让她增长半分。 “许是这边的饭菜吃不惯。” 温临眉心跳动,尽量冷静道,“厨子是从华国请过来专做川菜的,哪一点不符合你的口味了?” 沈满知只动了面前的一盘避风塘炒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可能是水土问题。” 温临懒得理会,却见她转头说调动直升机的事。 他脸色微沉,将温水递到被辣得呼气的十粒旁边,“才好一点,又要出去浪了。” 沈满知眼底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回国尝尝正宗的川菜。” 餐桌上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她。 温临冷哼一声,“你最好不是回去搞破坏。” 沈满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 回国那天,槐城下了场暴雨。 地面的热气被蒸发出来,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发出令人头昏脑胀的沉闷味道。 沈满知拎着一把长柄伞,站在街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身子踉跄着退了半步,雨水倾斜淋湿身上的黑裙。 “沈满知,你要不要脸,还敢回来!” 推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珞。 被淋得像个落汤鸡的沈珞正歇斯底里地控诉着,仿佛面前的人多么十恶不赦一样。 消失了半年多的沈满知,突然回来,沈珞收到朋友的消息时,毫不犹豫地在一处会所门口找到了她。 “我妈因为你进了牢房,留了案底,我所有的荣誉申请都因为这个泡汤!你倒是有名了,秦家公开你的身份,一夜之间,上门拜访的人都踏破了沈家门槛。” 说着她怒火中烧,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哼道,“你倒好,不知给秦家少爷惯了什么迷魂汤,让秦家终止和我们家的合作,那些谈好的生意和项目,投入的资产,全部付诸东流!爸爸为公司的事白了头,你却一走了之找不到一点踪影。” 看着沈满知依旧冷淡事不关己的模样,沈珞恨不能上前撕了她,“沈满知,就算你和爸爸断了父女关系,沈家终究是把你养大的,你也掌有公司那么多股份,就眼睁睁看着沈氏倒闭吗!” 沈满知合上伞,尖头朝外,雨水淋湿她全身,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小白花一比,柔媚至极。 她握着伞柄,偏头冷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第一,谢玉兰入牢,是咎由自取,诽谤我的名声都是后话,套取公司资金做黑帐,只要公司上层有人想把锅甩她身上,都够她做一辈子的牢。” 走近两步,尖头一段抵在沈珞胸口,沈满知朝她走一步,便点一下,硬生生逼着沈珞后退。 “其次,秦家不和沈氏有生意上的来往,是因为董事会有人利用权职做些非法勾当,”她眼含讽刺,再次上前一步,“需要我告诉你那是你妈的裙带关系吗?” 沈珞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脸色煞白,“不可能……” 沈满知将她抵在墙上,掷地有声,“其三,我和沈段文断绝父女关系,沈家之于我用不着你来说,你在我这里又算什么,敢在我面前叫嚣?” 沈珞捂着耳朵吼叫一声,显然受不了沈满知的句句证实,声音嘶哑,有些癫狂,“你只顾着自己,从来不管家人里,也难怪爸爸不喜欢你,没妈的孩子,自然是得不到宠爱……” “啪” 巴掌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彻入耳,沈珞尖叫一丝,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你敢打我?” 沈满知瞥她一眼,像是弃之如敝的脏物。 身后的旋转门迎着一众人出来,为首的男人低头扣着袖口,剪裁得体的衬衣西装凸显男模般的气质。 沈珞满眼热泪,委屈撒娇,“哥……” 蒋旭身子微顿,站在台阶上看着一黑一白服饰的两个女人。 沈满知手里的黑伞指地,静静地看着他,雨水渐小,从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滑落,黑裙浸湿贴合在身,与白皙的肤色对比更加强烈,一双黑眸看着他时,像是要将人吸入漩涡。 等他良久。 “我想和你聊聊。” 语气生疏又冷淡,丝毫不抵沈珞百转千回的依赖与娇气。 蒋旭看着沈满知,神色不定。 “哥!” 沈珞上前攀着蒋旭胳膊,真的怕他会和沈满知走,于是急色道,“哥,她回来就欺负我,你看我脸上的伤,她害得妈妈那样,你别信她的鬼话!” 蒋旭挪开沈珞攀着他胳膊的手,前面有人撑伞,他抬脚下阶,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小车。 沈珞心里一惊,眼睁睁看着他哥对着沈满知道,“上车。” “哥……” 蒋旭坐进后排,也不去看沈珞,“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 沈珞心里慌张,明明以前都把她放在第一的位置考虑,“沈满知不安好心,哥你别信她!” 沈满知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一身狼狈的沈珞,轻微勾唇,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我说过的,会让你全部还回来。” 沈珞浑身一颤,不知是太冷还是被沈满知吓到,想要上前阻止蒋旭的想法,却又硬生生停在原地,眼底露出一丝胆怯。 她和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本就不亲,表面上会喊他哥,其实私底下并瞧不上,只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连爸爸也会低声和他说话,自己也莫名地开始怵他。 以至于听着他让沈满知上车,虽心生怨怼,知道沈满知不怀好意,她也不敢贸然去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满知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坐进了蒋旭的车。 竟然连她同母异父的哥哥也要抢,沈珞满脸怨恨,紧握的手,指甲都快扣进肉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是请求,是谈判 沈满知看着后视镜里暴跳如雷早已没了名媛气质的沈珞,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身旁递来一条新的毛巾,她偏头看向蒋旭,男人神情冷淡地目视前方,没有丝毫想理会她的意思。 也对,弄湿了他的车,不高兴也是正常。 “你主动来找我,确实让我有点意外。” 沈满知嘴角轻压,毛巾盖在头发揉了揉,“你能为沈氏融资,我也很意外。” 蒋旭撑着下颚,略一沉思。 上一次两人还因为许秋不欢而散,这人突然托人来消息说有正事要和他谈,他本不想见,又想起有她股份的沈氏,瞬间明白沈满知口中的“正事”,恰逢今天中午有饭局,于是给了她个地址。 没想到他走出来看到的是那样一副场景。 “谈正事之前,我想有必要和你说一下,沈珞是我妹妹。” 哦,护短。 沈满知抓挠了一把头发,已经半干,她交叠着毛巾,“是么,你明知道我和她水火不容,还当着她的面让我上你的车。” 蒋旭语气平淡,“错了,这只会加深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哦,”沈满知拉长声调,舌尖滑过犬牙露出玩味儿的笑意来,“那你前面那句话,就没必要说了,就算她是你妹妹……” 她偏头,眉眼上挑颇有些跋扈,“我照样欺负。” “……” 蒋旭嘴角轻抿,“你这样我们就没得谈了。” 他听闻一声轻笑,余光里的女人长裙浸湿,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她却像浑然不知似的,懒懒地靠在座位上。 “你在乎的又不是那位同母异父的妹妹,否则你怎么会为沈氏融资。” 他在乎的不过是生他育他的谢玉兰,沈氏陷入危机,不帮一把,岂不是也让沈家所有人包括他母亲受罪? 沈满知话里有话,将蒋旭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沈珞被娇养惯了,我代她跟你说声抱歉。” “那倒不必,”沈满知觉得稀奇,能从蒋旭口中听到这种话。 “你既然也能看出是她主动招惹的我,那此后我和她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你管不了她,她也不见得认你这个哥哥。” 蒋旭沉默。 沈珞在沈家长大,虽举止是大家闺秀,但言语神态中仍有鲜明的阶级划分,看不起从小被寄养在乡下小姨家的哥哥,更是与他关系不亲。 沈珞有求于他的事很少,多是母亲出面让他帮忙,他才会应。 沈满知说得没错,他次次护着沈珞,也不过是因为谢玉兰。 他终于绕过这个话题,“你找我聊什么。” 暴雨之后,乌云密布。 闷热的湿气从地面蒸发,带出燥热感。 原本被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过分粘糊,沈满知却一派悠闲自得。 “沈氏作为上市公司,资产上千亿,不过是投资了一些项目却惨遭资金链断裂,这其中缘由,想听你讲讲。” 蒋旭眼都没眨,“我只是个出钱的,企业内部消息,我怎知晓。” “资金亏空,融资并不是短时间就能签下合同,其中背调及资产评估更是难上加难,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冒险投这笔钱,除了谢玉兰这个理由,那就是你早已知道项目投资失败的背后原因,不久后这笔钱就能回本。” 沈满知撑着侧脸,好以整暇地看着他,甚至没有逼迫,只是将理论讲与他听。 蒋旭接收到那道目光,态度从容,“你连找人谈话都这么理直气壮,我还真有点反感。” 上一次是在某次宴会,他和许秋一同撞见走廊上的沈满知,对她的不礼貌说了一句“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不可一世”。 沈满知只是笑笑,沿路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半干,贴在白皙的肩颈,既颓靡又勾起人破坏欲。 她语气不疾不余,“公司立新项目,投资失败,这其中还事关董事会滥用职权套取资金、转卖公司内部竞价……” 说着,她朝蒋旭勾唇,“听说涉及的几位董事和谢玉兰是裙带关系,这罪证要是往她一个人身上扣去,你也就算有再多钱财都无法接住。” 蒋旭垂在车门侧的手紧握,暗地咬牙,没想到沈满知了解得这么深。 这确实是他担心的隐患,害怕那些人脱母亲下水。 而沈满知虽然是托人代理她参与股东大会行驶投票权,但实权和钱财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沈氏陷入危机自然波及她的利益。 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既然这些你都能查到,资金链断裂的罪魁祸首还能查不出?” 沈满知不与他争辩,没了多谈的心思,“我要是能查到,还大费周章地和你谈这些?蒋旭,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好吧,这不是请求,是谈判。” 能把“谈判”谈成威逼利诱也只有她了。 蒋旭心里始终是有些不悦的,两人关系算不上好,甚至因为许秋的原因,还有些针锋相对。 但如今有些利益捆绑在一起,不得不放下成见。 “带你去个地方。” 沈满知身上粘腻得很,“不如先带我换身衣服。” 蒋旭眸色微垂,“我让人提前给你准备好。” 黑色轿车停在了沈满知熟悉的地方。 城北的aspartame会所。 金碧辉煌高奢的会所门口,迎宾走上前,在蒋旭那侧拉开车门,做着“请”的手势。 沈满知慢悠悠地看着蒋旭,神色有些冷淡。 “这是嫌我名声不够臭,又准备给我闹出什么绯闻来?” 蒋旭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拉回车门,让司机去地下停车场。 “抱歉,来这边都是走的正门,习惯了。” 他语气平淡,似真有歉意,让沈满知恍惚以为还是最初在沈家为她挡住沈段文生气时扔向她的茶杯时,淡漠如水的男人。 这般客气,倒是让她有些诧异。 抛去两人之间的过节,蒋旭确实称得上是绅士得体的君子。 他绕到沈满知车边开门,手上的西服搭在她肩上,能遮住大腿根,司机跟着一同上了会所贵宾楼。 蒋旭送她到门口,看了眼时间,“换完衣服就出来,还赶得及。” 沈满知提着纸袋进了房间。 隔着中空大厅,中间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正对面的走廊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着身后突然停下来的合作方,转过身看了一眼 “秦二爷?” 秦宴风眼眸微闪,脚尖微转与男人回视,“今晚就到这儿吧……” 男人弯眼笑出两道褶皱,谄媚道,“二爷,您看合作的事……” 秦宴风抬腕看了眼时间,“明日我让助理联系你。” “诶,好……好!” 没等他衷心表面心意,面前的人便沿原路返回了。 他向对面看去,廊道上的镂空栏杆边倚着一位年轻男人,正在抽烟打发时间。 见沈满知出来,他转头眉心一跳,挑选衣服的是他生活助理,说是准备一套女人的衣服,没想到,对方会错了意,以为是不开窍的老板带女伴回来了。 那衣服温柔中带着欲语还休的性感勾引,确实能让人心念一动。 玫粉色温柔系绸面裹臀长裙,挂脖系上蝴蝶结垂在光洁的后背,修身设计勾勒出半球胸脯与蜂腰,长裙下裸露一截小腿,魅惑撩人。 也就是她这样的尤物才能撑起来的衣裳。 许是觉得今天的场合并不合适穿这样的衣服,她将之前蒋旭给她西服搭在了身上,遮住了大好光景。 蒋旭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走吧。” asp会所最顶层,就算身为001号黑金会员沈满知都没去过。 蒋旭推开一扇门,示意她进去,隔光的窗帘拉开,只有一面玻璃墙之隔的另一边,是一间朝阳装潢奢侈的会客室。 里面坐着两个人,沈满知最熟悉不过的便是还在品茶的边书。 她神色未变,另一个人有些面熟。 “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叫他小叔。” 沈满知抱臂,微垂着眼看着那人语气轻缓且低,“秦德扬。” “认识就好。” 蒋旭不去管她什么反应,这样也算是从她手里杜绝了母亲被拉下水的可能。 “你选择的那位代理人,貌似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忠诚。” 沈满知看向一派祥和的会客室,“他与沈氏最近的新项目投资有关?” “秦家和沈家长期保持合作,前段时间就在准备撤资,带走了一部分客源,这其中缘由和目的,你自己品。” 会客室里,边书喝完最后一口茶便告了别。 蒋旭带着沈满知出去,自己要去找秦德扬,让她自便。 “秦德扬代表的是谁?” 蒋旭轻笑,很意外她能抓住核心,“当然是秦家那位老爷子。” 沈满知眉心一跳,眼中闪过诧异。 那便是秦家老爷子秦显国的授意。 也就是说,边书在和秦家合作。 太阳穴没由来的突突跳动,她靠着墙揉着缓和了一下,找到洗手间捧着水清醒了一下。 略施粉黛早已被雨水带走,纯素颜以及唇色自带的娇粉,让她穿着这身长裙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 蒋旭没有要走她身上西服。 倒是烟味沾得有点重。 她边脱下外套边往外走,抬眸间被斜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拦住。 视线顺着那双大长腿往上,重工手艺的黑色衬衣贴合在精瘦的上半身,扣子解了两颗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滑过喉结,便是那张俊美的脸。 秦宴风靠在门边,长腿微屈,像是专门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那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此刻正低垂着,一寸一寸刮过沈满知那张漂亮的脸。 顶楼几乎没什么人,秦宴风定是专门来堵她的。 沈满知不得不收回了脚,不知怎么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双手抱臂微抬下颚,开玩笑似地语气懒懒道。 “你这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 秦宴风看着她手上那件西服,再看向她过分白皙圆润的肩头,最后再望进那双眼睛。 “在楼下谈事,正好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语气平淡,言语间确有着难以掩盖的吃味儿,只是秦宴风说这话的声音又低又轻,听起来随意,细究又觉得是控诉。 正好沈满知没细究,于是也就没有听出那层意味儿来。 “那真是巧。” 她随意应和,便想要跨过他支在路上的脚离开,臂弯处的西服被秦宴风扯住,整个人都往他那边靠去。 沈满知抬眸眼含冷色,却只是被抽走了那件外套,秦宴风一脸正经地还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 下一秒,他就扬手将衣服丢进盥洗台角落的垃圾桶。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怕真的被讨厌 沈满知蹙眉,“要还的。” 秦宴风微晒,“我还以为你准备带回家。” 眼看她面露冷意,他才低声道,“我赔给他。” 话刚落下,外间走进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手里的袋子是某品牌服饰。 秦宴风接过打开,是件薄丝的白色披肩,他将其搭在沈满知手腕上,克制地站直身子往外走了一步。 “外面还在下雨,我送你回去。” 沈满知站在原地,“离婚协议……” “撕了。” 秦宴风站在顶灯下,阴影打在他眉骨,微垂着眼看着她,两个字说得散漫又随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来送衣服的人早已识趣离开。 沈满知勾着唇轻叹,“是打算和我耗一辈子吗?” “如果太太不准备红杏出墙,我是有这个打算。” 不确定她对自己的感情,那便耗着好了。 沈满知压平了唇角,终于无话可说,出去时将手中的披肩按回他怀里,力道不小。 秦宴风接住低头轻呵,不疾不余地跟在沈满知身后。 柳腰细软,曾在他手里一寸一寸沦塌陷。 眼底的神色慢慢变得深邃起来,直到下楼碰到酒店其他人,他才快步上前自然而然地将披肩搭在沈满知身后。 那群人浑身都是烟酒味儿,沈满知停住,隐隐皱眉,腰间搁着手臂,带着她换了个方向。 她突然想起来,秦宴风也是抽烟的,只是每次两人共处时,他永远都会先灭掉烟,或者不抽。 最近一次,还是离开那天,他从她嘴边夹走的那半截香烟。 除了给她搭上披肩,秦宴风始终不逾矩半分,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走着,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势的占有欲。 但明显是有些想靠近又因为她之前离开的决绝而保持距离的刻意感。 这种感觉在秦宴风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站在一边不靠近,也不过分暧昧时,更加明显。 她侧身坐进去时不经意勾了点笑。 秦宴风开车,一路无言。 夏季雨天也闷热,入夜,霓虹灯缓缓点亮整座城市。 黑色轿车停在京尾,雨水渐小,细如毛丝。 沈满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只听见落锁的声音,雨水落在车窗上聚集成流滑落,她垂眼,视线跟着往下。 只片刻,车门锁又被打开。 秦宴风单手落在方向盘上,松散的背脊往后靠,“到了。” “谢了。” 他神色微滞,车门打开,又“砰”地关上。 徒留一缕干枯玫瑰香残留在副驾驶一角。 直到余光里那抹粉色进了会所,他才升上了车窗,关了车灯。 这次没骗她,真的只是碰巧遇见。 在国外那次的王室成员特邀宴,和传说中黑白两道闻之丧胆的司佲第一次会面,酒店门口的几句交锋,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上前把车门打开。 知道司佲身边的女伴是沈满知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追上去,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和司佲这样的人接触,为什么......非要离开他? 追到一半又停下,突然想起,在去拉斯维加斯娱乐城和兰瑟洽谈合作之前,霍家小舅破天荒给他打了个电话,后来追问才得知,说是滑雪时碰到一个女孩,长得有几分像官宣视频里的外甥媳妇,还以为他提前过来了。 也难怪don安排的那三个女人中,他会觉得其中那个华国女孩长得像极了沈满知。 那分明,就是她啊。 可他却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带走,不知会经历什么。 秦宴风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贺兰黛的人来得很及时,带着人闯进don的房间时,沈满知也一定在里面。 可他在做什么? 一墙之隔,却留她一个人在里面难以自救。 事后他去找贺兰黛要人,才得知沈满知在两方对峙的空隙间逃走了。 那也不难猜出,离开时对街发生混乱,左一那句“以一抵五”,说的也是她。 她伤成那样,他也没亲自跟上去看看。 哪怕当时好心一点,当做是对同胞的援助,就能知道,那是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 再后来,他也没想到,滨海码头那夜,沈满知措不及防地就闯进来了,在他伤得最狼狈的时候。 怎么舍得让她再次离开呢? 只是当时他也受了重伤,尚且没办法全身而退,不愿她跟着遭罪,只是在拉她靠近自己怀里时,顺手放了一枚追踪器在她的外套里。 他承认,很卑劣。 那枚追踪器显示她第二天就离开了当地,飞往多米尼加,追踪信号却永远停留在了原地。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撤回了人。 决定去多米尼加找沈满知那天,之前搜集的消息传来,她原来是去治疗了。 那时候,他正准备登机,想了想,终究是扔了票根。 她肯接受治疗是好事,要是贸然过去,难免会惹得她不高兴。 无数次想要强势地将她挽留,却又怕真的被讨厌。 秦宴风顺风顺水了二十五年的人生,在沈满知这个人身上,变得顾虑重重,偏执又破碎。 手下的人传沈满知回国的消息那天,他正陪着老爷子海钓,没有分半点心。 只是最后他空手而归,而老爷子手边是满满的战利品,被打趣时,他眼尾轻弯间想的什么呢。 他想,要是不喜欢的人也一直纠缠着自己,肯定很厌烦吧。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支烟,秦宴风又丢回了控台,摸到口袋里几颗糖。 雨水渐停,繁华霓虹,人流如织。 停在路边的车隐匿在夜色中,没再动过。 京末轻声叹息,抬手掩上窗户,转身朝另侧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沈满知已是洗浴过一番,躺在摇椅上侧卧而眠,薄毯滑至腰际裸露肌肤,弯翘的睫毛下有着淡淡的淤青,枕在身前的手半松半握。 房内中央空调开得很低,她轻声上前,将薄毯往上扯了扯。 沈满知睁开眼,哪有睡过的样子,分明是假寐。 京末直起身靠在落地窗前,“停楼下两个小时了。” 沈满知枕着手臂,缓慢地眨了眨眼,“雨停了吗?” “嗯,”京末看着她平淡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落了回去,转而道,“一晚上没吃东西吧?我去后厨给你拿点吃的。” “甜粥。” 京末应声,带上门离开。 沈满知蜷缩着腿,将薄毯往下拖了几寸,将一直紧握的手摊开,是一枚微小的跟踪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怎么放过狗进去了 沈满知到多米尼加的第二天,司佲来电说家政打扫时,从她外套口袋里掉出一枚跟踪器。 她静默,思虑了片刻,没多说,只是让司佲将它寄过来。 没和那群人交手,唯一有接触的便是秦宴风。 除了去机场路上那次,后来的三个月都没有任何被跟踪的迹象。 四月到八月,她在多米尼加治疗的那段时间,风平浪静。 沈满知两指拿起跟踪器细细端详。 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很有可能是自制或某组织自用。 翌日上午,京末带着早餐来敲门,沈满知昏沉不醒。 昨夜淋雨,她身子免疫力倒是越来越差了,竟又是病了。 京末将一大束艳丽的玫瑰放在小圆桌上,翻出医药箱的体温计给沈满知测体温,顺便调高了空调温度。 “又贪凉了。” 沈满知抬手挡在额头,闭着眼轻微勾唇,声音虚弱,“你知道的,我最怕热。” 京末很少见她这般难受的样子,哪怕出任务受伤也是家常便饭般不甚在意,如今打不起精神的样子看着心里不忍,“我是说你昨天暴雨还出去,穿那么薄,那人也真是……” “不是他。” 京末止了声,心底喟叹,“有人给你送玫瑰花。” 沈满知没应。 体温烧到三十九度。 京末蹙眉,叫来了医生上门挂吊瓶。 “你把花带进来做什么?” 沈满知起身换掉了浸湿的睡衣,瞥到圆桌上的玫瑰花。 京末挑眉,二话不说把花带走了,“给你闻闻味道。” 沈满知这次倒是很配合,吃药输液,没两天就好了大半,只是声带受损有些暗哑。 连京末都甚是诧异,这人平时都靠硬挺的,主打一个觉得自己命硬。 不过...... 看着前台这几天堆积的玫瑰花,京末停顿了两秒,颔首示意前台,“打电话让你们沈老板来取。” 楼上沈满知接了电话打了个哈欠,让扔了,转头蒙上被子就睡。 第二天傍晚,玫瑰花风雨无阻地到了。 京末和沈满知在用餐,后者神色未变,拿起吐司咬了两口就放了,只浅喝了口牛奶。 “你知道是谁送的?” 早起,食欲不振,沈满知慢半拍地看向她,“不知道啊。” 京末静默,还以为她知道谁送的花,搁这儿玩呢。 “你晚上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于是隔天,前台有幸看到自家难得一见的另一位大老板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长裤倚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嚼着泡泡糖无聊地换着大厅荧幕上的节目。 哪怕只是简单的吊带背心和一条休闲长裤,那闲散又随意的姿态也遮不住因美貌而带来的高不可攀的冷清之姿。 前厅人来人往,多有驻足之人多看两眼,也有些圈子里的人,认出她的身份,也不敢像以往那般不知天高地厚地上前欺凌讽刺。 便也留得沈满知一个清净。 两前台默默对视一眼,又目不斜视地做好分内之事。 沈满知面朝着大厅进门口的位置,看了眼荧幕右下角的时间,百无聊赖地吹了个泡泡。 “凭什么我不能进,知道我是谁吗?” 尖细的声音倒是有几分高傲和娇纵在里面。 沈满知看着门口迎宾低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边实行会员制,或者您让朋友给前台打个电话,我们带您进去……” 提着爱马仕皮包的女人踩着恨天高咄咄逼人地打断。 “我已经说了,他给我发信息喝醉了让我来接,他都醉了怎么打电话?你们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像驴一样倔,聊天记录都给你们看了,还真以为我稀罕来你们这儿啊?” 迎宾在等经理来,此刻只能低着头道歉,却被人拉开挡在身后。 抬头一看,眼眸微愣。 那女人也突然噤了声。 赶来的经理也识趣地站在最后面。 沈满知抱臂站在打扮得像只花孔雀的秦鸢面前,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要是让你进去了,那里面的人岂不是得举报怎么放狗进去了?吵得人心烦。” 说着还状似掏了掏耳朵。 秦鸢抿唇蹙眉,等反应过来她话里什么意思后涨红了脸,“你骂谁呢?” 沈满知笑着转头问身后的迎宾,“吵不吵?” 迎宾愣着点点头,“吵。” 谁吵骂谁。 老烂梗了,屡试不爽。 秦鸢被原本就记恨的沈满知摆了一道,原本精致的妆容在那张脸上都显得有些怪异。 “你凭什么又在这儿?以你的财力根本不可能是这里的会员,跟着哪个男人进来的,二哥知道吗?” 她向来视沈满知为敌,恨不能各种污名往她身上按。 身后的经理适时地上前,对着沈满知恭恭敬敬地弯腰点头,“老板……” 秦鸢隐隐皱眉,一脸地不可思议看着沈满知。 经理继续道,“刚刚核实过了,秦小姐所说的那位陈先生不是我们这里的会员,陈先生是跟着朋友进来的。” “哦,”沈满知拉长声调,看向秦倦,“也就是说,按照规定,她不能进。” 经理从善如流,“是的。” 秦鸢气得咬牙切齿,“呵,还真以为自己这儿地是什么金色殿堂啊,还按规定不能进,沈满知,别以为秦家官宣你归属秦家人,就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 说着她脸色得意起来,“秦家哪有媳妇半年不回家还不找的?你真的以为爷爷一心向着你?二哥身边早就有人跟着了,家里人都心照不宣,也就你,被沈家赶出家门,还自以为秦家是你的背靠……啊!” 伴随着尖叫的是脸和头发尽湿的狼狈模样。 沈满知将玻璃杯放回经理的手中,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一把拽住秦鸢的衣领将她拉着往外走。 秦鸢穿着高跟鞋被拖着下阶梯的模样有些滑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一样被狠狠怼在停在门口的车前引擎盖上。 前台又偷偷跑出来将经理手中的玻璃杯收回。 后者回头敲了敲她的头,“下不为例。” 前台调皮似地吐吐舌头。 “沈满知!你敢对我动手?” 沈满知觉得好笑,怎么欺负她的人都觉得自己不敢动手? 她是什么很傻的人吗? 国中被孤立霸凌,她虽年龄小不知怎么反抗吃了很多亏,但后来都一一还回去了。 话少,不代表她真的软弱好欺负。 沈满知掐住她喉咙,笑得愈发温柔,“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秦鸢到底是富养过的大小姐,被这样拿捏着命脉,也不敢逞强,毕竟今天出门没带保镖,只能软了语气,却还是想着往她心口上戳。 “爷爷给二哥介绍了个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孩,是你们沈家永远也达不到的大门大户,而且那女孩温柔善良,阳光明媚,你和她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那才是二哥真正喜欢的类型,你还这么嚣张,凭什么觉得爷爷还会向着你?” 喉咙的力瞬间收紧,秦鸢急得抓住她的手,说不出话,哪里被这么对待过,眼尾都开始泛红。 沈满知手肘扣在秦鸢胸口,她永远都知道哪里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我这里是不是金色殿堂你说了不算,但今后这里对你永远不欢迎,秦家好好的豪门望族,出了你这么一个野蛮公主,倒也是真的抹黑。” 她近乎温柔地拍了拍秦鸢的脸,“还有,我对你们秦家人这个身份,一点都不喜欢,别往我身上戴,你二哥爱和谁过跟谁过。” 最后一句连沈满知都没意识到有些个人化情绪,莫名的暴躁,还以为是治疗效果弱化了,让她又心生暴戾。 放开秦鸢起身,她转身甩了甩手,眼底的冷意还没散去,就看到几米远处,抱着玫瑰花的秦宴风,站在车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又看见她欺负人了。 这样一对比,更显得秦家给他找的那位女孩温柔善良了。 沈满知踏上阶梯转身就走,连带着这两个秦家的人都不想多看一眼。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有点上头,但能控制 路过前台,沈满知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准再收花。” 前台打了个寒颤说“好”。 几近深夜,大厅来来往往许多人,沈满知习惯性地朝一楼尽头的安全通道走。 长廊里脚步声轻缓,人少,沈满知能听出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直到上了二楼,她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跟上来的人。 秦宴风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一楼到二楼的平台层,微微仰头看着她。 楼道里只有绿色通道紧急出口泛着绿光,以及门外投射进来的光晕,像极了那次沈满知喝醉了“六亲不认”时的冷脸相向。 然后听到她略带点不耐烦的小性子道,“你是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干?” 秦宴风神情自若的上了台阶,一步一步走到沈满知跟前,与她同层。 “不闲,追你是正经事。” 离得太近,沈满知却丝毫不退,抬眸紧盯着他,只是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攥紧,耳尖也爬上了粉红。 “无聊。” 她转身就走,被勾了一下手臂拉住。 秦宴风低沉的嗓音中透露出些许讨好来,“别听秦鸢乱说,我身边没有别人。” 他没用多大的力,沈满知转动手腕便挣脱了,“不必和我解释……” 尾音消弭之际又带着愠怒挑了上去。 秦宴风揽过她的腰身抵在墙上,低头的瞬间露出脆弱的脖颈,想要讨要温暖和抚慰。 “沈满知,哪有你这样吊着人的?” 可偏偏怀里的人不解半分风情。 她靠在墙上,仰头反问,“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吊着你了?” 秦宴风眉心一皱,抚上天鹅似的白细脖颈,外人看起来十分强势的动作,却没有让沈满知有任何难受的地方。 推拉门被一对拥吻的情侣撞开,光线倾斜入侵,秦宴风身子向前,遮住了了怀里的人。 那对情侣似乎没有注意到楼道里还有其他人,吻得热情似火,甚至还有水泽声和急切的喘息。 沈满知愣了下神,被握着脖颈与面前的人贴近,然后就是扑面而来的白茶花香和轻贴在唇上的试探。 真是奇怪,这种被拿捏命脉的姿势,她是绝对不可能让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偏偏秦宴风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像提着动物的后脖颈肉那般,带点怒其不争又心疼温柔地看着她。 浅尝即止,似乎突然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冒犯。 秦宴风站直稍稍隔开距离,又不至于让人离开可触及的范围,慢慢平复呼吸。 似乎克制了许久,才落了一句“抱歉”。 哪有美人在怀还能不乱的?更何况,这是与他有夫妻之实的美人。 他在沈满知面前也不是圣人,只是怕她不喜欢突如其来的接触,怕她反感,将原本就单薄的关系拉得越来越远。 怀里的玫瑰花被沈满知挥落在地,声响惊动了原本热情忘我的情侣,楼道里静默一阵后,倒是对方先撤离了。 也瞬间将秦宴风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她,眼底有些错愕,片刻后理性占据上风。 被不喜欢的人肢体接触或者暧昧,都是对她的冒犯和不尊重。 秦宴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知到过,面前这个人对他是没有感情的,他对她所有的克制、温柔和深情,都是自以为是。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 沈满知碰到玫瑰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然后就看着秦宴风低头,视线是脚边的花。 沉默的姿势像是在无声控诉她的冷漠和绝情。 秦宴风弯腰,动作缓慢地捡起了花,“抱歉。” 他终究觉得是自己打扰她了。 高大的身影拾阶而下,微塌的双肩竟让她看出几分落寞。 良久,沈满知抬起手,有些失神。 她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回房间时,碰到京末从电梯里出来,拿着纸巾使劲擦拭着脖子一侧,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怎么了?” 京末有些烦躁地对着纸巾,正好露出脖颈那块儿,透出血点,都有些发紫。 沈满知上前止住她自虐般的动作,“我给你消毒,别擦破皮了。” 蘸了酒精的棉签轻轻贴在发紫的皮肤周围,来回滚动。 “有人闹事,经理管不住,我下去时刚遇上那人发酒疯,被蹭了一下……不知道卫松发什么疯,非得将人往死里打,要不是家里面来电话,保不准要发生什么事来。” 京末轻轻皱眉,“我看是卫家给他太子爷施加的压力还是太小,整天无所事事地往这边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隔三差五地就飞槐城来看小情人呢。” 事关卫松? 沈满知懒懒地抬了抬眉梢,“他这是既要又要?” 两样都要,这两样是什么,沈满知不说透,京末也能知道。 “他和京家提了取消联姻的事。” 沈满知了然,收拾医疗箱,“那就是正大光明地追你。” 京末沉默了片刻,“但卫家和京家都不同意。” 话落,她若无其事地勾唇,看着身边的人,“现在倒是我故意勾引太子爷,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了。” “喜欢他吗?” 京末倒是被这句话给问住了。 要说那位太子爷对她有任何强迫倒也不至于,他没和联姻对象碰过面,更别谈交往或者有感情。 风度翩翩的财阀少爷,会因家族联姻,温柔绅士地与被家族束缚的她,交谈聊天;也会肆无忌惮地带她去赛车骑马玩极限运动,护她安危…… 会细心体贴地为她处理莫名其妙的伤口,从来不会多问;也会在她处理棘手公事时,权势嚣张地为她撑腰…… 更会在联姻对象打来电话时掐着她的腰说情话,明知对她造成困扰,却抓着她的软肋,一次次阴鸷地靠近她…… 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两家联姻她得做传话筒,渐渐的,关系变得不可控起来,京末自然要退出,可是卫松穷追不舍,在她身边周旋,斩断她身边所有桃花,还拿她家里人威胁。 京末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而后,“有点上头,但能控制。” 都是成年人了,更何况,京末是从粼江出来的人,权衡利弊比儿女情长更擅长。 沈满知不再多说,送她回去,几步之遥的房门口正倚着穿花衬衫的男人。 不愧是走在潮流前线的太子爷。 京末突然不想回去了。 哪知卫松长腿迈开,两三步就走到她面前,扯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垂眸端详着那处紫红。 许是刚刚在楼下揍人的怒气还没过,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沈满知抵着房门,刚要将京末拉回,就见那对谁都高傲的财阀少爷改为揽着京末的腰,低头吻在那块被险些擦破皮的肌肤上。 京末愣了两秒,在想要推开时已经挣脱不了,直到卫松放开了她。 她虽性格冷清,但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反手就是一巴掌,“卫松你有病?” 卫松承下了,眼尾都泛着红,看着她喃喃道,“我都没舍得碰,他怎么敢……” 京末气息紊乱,直接绕开他往外走。 两个人的感情,沈满知不再掺和,退后一步关上了房门。 秦宴风永远不会强迫她。 他们明明是夫妻,哪怕是难以控制地想要靠近,想要触碰,也思虑再三,小心翼翼,最后还要说上一句抱歉,怕她嫌恶。 沈满知混迹江湖见识的三教九流各式各样,不是看不到秦宴风对她的那份感情。 否则,她也不会亲自回来了。 只是因为那份感情太纯粹,太直白,太温柔,才会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次商业剪彩仪式上。 蒋旭亲自打电话给她,说是秦氏一个子项目的剪彩仪式在某展览会的大厅举行。 边书作为特邀嘉宾会在现场,秦显国亲自出席活动。 这里头就有点东西了,毕竟上次蒋旭可是亲自带她去asp“见证”了两人的隐蔽会面。 沈满知出门后召唤了白虎,将跟踪器拿给他,“查一下哪个组织在用。” 白虎举着微小的跟踪器,透着光仔细端详了片刻,“好像见过……想起来了!境外任务的时候,对方就用的这款往我们的人身上怼,甚至差点暴露到大本营。” 沈满知舌尖抵着糖粒,“他们都用这个?” 白虎摇摇头,“只遇到过一次,对方训练有素,不相上下。” “先去查吧。” 白虎得令走了。 剪彩仪式开始,她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人群最外面,顶着一顶棒球帽,微抬下颚,看着台上一排的负责人。 正中间的两位,正是秦宴风……和一位看起来就很温柔善良纯洁的女孩。 就像秦鸢描述的那样,适合秦宴风的可爱女人。 彩带飘洒,众人下台。 那女孩穿着六厘米的细高跟,下阶梯时脚下一扭,偏偏朝前面男人的方向倒去。 秦宴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女孩,手臂被女孩紧紧缠住。 一副我见犹怜的漂亮模样,嘴角微动似乎是说了什么,腰部软塌似是无力,只得紧紧靠着唯一的支撑。 沈满知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宴风会作何反应,那人却像是长了鹰眼,回头的瞬间准确无误地擒住了她的视线。 她不再驻足,扣低帽檐沿着长廊转身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在意了 展览会的a区展厅内,把守着三四位西装男随从,无一不是为了展厅中心那老人家的安全。 边书和其他几位嘉宾一起走近展厅,交谈甚欢,他附和两句,看到a区展厅的展品,眼前一亮,和面前的几位同伴打了声招呼,便一人前去。 秦显国杵着镶金拐杖,正在一副作品前欣赏,直到身边有人来,他才直起了身,老态龙钟地点化。 “恶意收购的事情被人逮住把柄,最近还是收敛点好。” 年轻人负手而立,只轻言回道,“老先生有心了,最近忙,澳洲有笔生意要谈,得亲自去一趟。” “多久?” “少则一周。” 秦显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道避风头是好事,但他们怀疑到你头上是迟早的事。” 边书耸耸肩,“生存之道罢了,不必老先生担心。” 他离开之前又倒退了几步,带着点玩味儿地笑,“满知回来了,老先生不如想一想怎么解释有个备选孙媳妇的事。” 秦显国神色平静无波,只是握着拐杖的手有些泛白。 边书离开a区展厅回到之前同行的嘉宾行列中去,从善如流地接过侍者托盘上的酒杯,加入探讨。 中空的旋转楼梯某个走廊转角处,闪过一丝黑色背影。 边书抬起高脚杯喝酒时,余光刚好扑捉到飘荡的裙摆。 沈满知从绕过长廊避开展厅,直通后花园的小路,迎面撞上前两天才对动过手的秦鸢。 那天被沈满知在她的地盘那般羞辱,今日地位转换,秦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挽着身边的姐妹,语气咄咄逼人,一副高傲的样子,“谁允许你进来的?” 沈满知懒得理会,绕过她便要走。 秦鸢拦住她,“邀请函呢?” “阿鸢,这位是?” 秦鸢身边的女孩温柔出声,黑白分明的灵动双眼看着沈满知。 后者也正看着她。 服饰是偏公主风的繁复和优雅,配上甜美的长相和柔软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秦鸢不屑一笑,“说自己不稀罕秦家的身份,现在又利用这层关系进来的人,除了我二哥的那位,还能有谁?也对,她身边从不缺男人,还有京城池家少爷追呢,不稀罕是正常......你干什么?” 沈满知双手抱臂朝着秦鸢走了两步,舌尖抵着上颚微垂着眼看她,“这么能说,有本事当着你二哥的面再说一遍?看看是他先撕烂你的嘴,还是先和我离婚。” 秦鸢张了张嘴,又咬牙切齿地冷哼。 身后的女孩有一瞬的怔愣,后又细细打量起她来。 步步生莲的黑色吊带长裙,衬得女人皮肤白皙耀眼,黑色长发蓬松自然的垂落在身后,光是站那里就让人觉得又香又软。 纪思清上前两步,眼眸明亮,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纪思清。” 秦鸢蹙眉,“思清!” 沈满知看着秦鸢凑到那女孩面前说了什么,女孩一脸平静,笑容甜美。 纪思清拿掉秦鸢搭在她腕上的手,“我知道啊,我和秦先生又没什么,只是想和沈小姐交个朋友。” “不必了,”沈满知婉拒,从始至终都十分冷淡,“我还有事先走了。” “站住!” 秦鸢追了她两步,非要扯住她,“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邀请函呢?这次活动是秦家和纪家首次合作,并没有向外公开,每个人都是邀请函通知的,你来这儿是为了见二哥,还是别有居心?” 沈满知甩开秦鸢的手,转身冷眼看着她,“请问秦小姐是仗着秦家这层关系进来的,还是作为项目工作人员来质问我?” 秦鸢蹙眉正要开口。 “如果是后者,那劳烦你去看看邀请名单,姓沈的嘉宾。” “如果是前者,”沈满知走近她,漂亮的眼底泛着丝丝戾气,“得罪我,你觉得老爷子会让你好过?” 秦鸢简直要被气笑,她拉过身后的纪思清,“你消失半年,对爷爷还有伯父伯母不闻不问,凭什么觉得爷爷还会向着你?思清姐陪着二哥的家人,还帮助二哥的事业,你有什么?” 沈满知打开手包,拿出一封蓝金色邀请函,红唇勾起一丝笑意,拍打在秦鸢脸上。 “我有一双会打人的手。” 秦鸢想起那晚在会所门口被沈满知按在车前引擎盖上的画面,心里一阵寒颤。 但又想起来这里是秦家地盘,又硬气起来,想要打掉沈满知往她脸上拍的手腕,“你敢!” 沈满知却及时地收回了手,“长点脑子吧秦鸢。” “沈满知!” 秦鸢怒不可遏,拉住她的手臂不让走,非得要闹大。 沈满知担心之前跟踪边书的事节外生枝,只想快点离开,使了大力将人甩开。 恰巧纪思清上前劝和,不知怎地,秦鸢没事儿,她倒是因没站稳摔倒在地,发出一身娇软的惊呼。 沈满知回头一看,纪思清跌坐在地捂着脚踝,衣襟松散露出半点轮廓,一副我见犹怜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 “秦先生……” 沈满知了然,却连眼皮都没抬,就看着地上的人。 秦鸢不敢多看来人一眼,于是马上蹲下身,一脸关切道,“扭到脚了?” 纪思清谁都没理,只看着走到面前的英俊男人,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放大,便看到秦宴风走过了自己,停在了沈满知面前。 沈满知个子高又穿着高跟鞋,秦宴风只微微垂眸便能看清她脸色的表情,他声音柔和,像是轻哄,“受伤没?” “二哥,受伤的明明是思清姐!” 秦宴风回头看了一眼,朝跟在身后的左一微抬下颚。 左一意会,上前扶着纪思清起来。 沈满知神色未变,对上秦鸢怨恨的眼。 纪思清被掺扶着往秦宴风身边移去,“秦先生,我脚好像扭伤了,可以送我去医院吗?” 沈满知颇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年轻女孩仰着头,垂在身侧的发尾辫温柔又清纯,似乎疼痛袭身,让她眼角都沾着水光,眼里只有面前的男人。 秦鸢在一边递话,“是沈小姐发脾气让思清姐摔倒了。” 秦宴风眉心几不可见地微皱,往身边沈满知靠了靠,远离两人,“左一,送纪小姐去医院。” 秦鸢颠倒黑白,不敢再去看沈满知,不得已跟上纪思清。 “秦先生!” 沈满知转身要走,被秦宴风勾住了手指,缱绻几分,好生暧昧。 纪思清笑容有些勉强,许是脚伤的原因,她尽量忍着疼,“您的衣服还在我家,已经洗好了,您什么时候来拿?” 秦宴风察觉到沈满知的挣脱,难得勾起了点兴致。 “扔了吧。” 说完,他便不再回应,漫不经心地跟在沈满知身后,嘴角却平添一丝笑意。 纪思清嘴角轻抿,脸色都染上几分惨白。 秦鸢扶着她关切道,“思清,我们去找爷爷说吧?” 纪思清摇摇头,被左一掺扶着离开了廊道。 秦鸢心里烦躁,突然瞥到地上蓝金色邀请函。 是沈满知扔在她脸上的。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想,赶紧捡起来打开 沈姓嘉宾…… 秦鸢气急败坏,沈满知敢耍她! 那上面哪里有沈满知的名字,明明只有“沈女士”三个字的抬头,她竟然就敢拿来冒充! 另一边。 秦宴风跟在沈满知身后,犹如前几日,送她花跟到安全通道一样。 只不过这次,沈满知不是主动停下的。 展览馆还未建工完成,许是多处未开放,此处后花园的廊道深处竟然无路,铁门上挂着巨型锁链。 沈满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懒散跟随的秦宴风。 “这里竟然没开。” 秦宴风略带诧异的语气着实让沈满知气不打一处来。 她沉着气想要原路返回,被上前一步的秦宴风拦住。 沈满知原本淡漠的神情突然有了一点松弛感,不着急走了,双手抱臂靠在身后的铁门上,好以整暇地看着他。 “合作伙伴的女儿受伤了,不去看看?” 秦宴风虽然和她隔着半米距离,但浑身散发的气息却紧紧包裹住面前的人,他不过分靠近,也不愿退让半分。 “纪小姐就是太娇弱,实则没什么大碍。” “这么了解,难怪连衣服都留人家里了……” “吃醋了?” 秦宴风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在沈满知面前流露出许些风流来,强烈的反差感让沈满知一瞬间想起元宵那两天和这人的床笫之欢。 她嗤笑一声,“不至于。” 随即勾唇浅笑,“不如我把秦太太的位置让给她当。” “她不及你。” “哪里不及?” 沈满知伸出手数对方的优点,“家境、学历与你相当,温柔善良有孝心,懂男人会撒娇,娇弱一点正好惹你心疼……哪一点不及?” “哪一点都不及。” 秦宴风眼底的神色变得深邃,直勾勾地看着她,走近两步,两臂撑在她身后的铁门上。 “不及你聪明,不及你漂亮,没有野心,惯用心计。她也有她的好,但与我无关。” 沈满知眼尾含笑,魅惑诱人,“外面铺天盖地地宣传,秦先生身边多了个白月光女孩,现在想置身事外,可不行呢。” 她纯心勾起人来,分不清真假。 秦宴风一双深情眼缠住她目光,情欲疯长,却只是冷静地回应,“和纪家合作是六月份开始的,纪家带着纪小姐到秦家的那段时间,我在内陆各地分公司连续出差,有次爷爷生病,深夜回本家,恰逢大雨,纪小姐淋雨,我才将衣服借给了她,那是第一次见。” 平铺直叙,来解释纪思清那句令人遐想的话。 沈满知慢慢收敛了笑意。 秦宴风向来尊重女性,温润谦和,对待素不相识的异性,做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再正常不过,包括刚刚让左一去搀扶不知是不是故意摔倒的纪思清。 “后来在酒会上频繁碰到,次数多了,媒体便捕风捉影,加上有人推波助澜,就成了现在那些人的饭后茶资,剪彩这次,是爷爷安排的,我事先并不知。” 秦宴风坦坦荡荡地把前因后果一一摆在她面前,任她处置。 沈满知避开他的视线,“不用解释。” 秦宴风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单手握着她下颚微抬,“你在意了。” 沈满知和他对视片刻,慵懒挑眉,抬手扯下他掐在下颚的手,另一只手扯着他衬衫领口往前,红唇轻贴在他嘴角。 “秦先生,我要是在意,按照我的脾气,当场就该让她骨折,而不是扭伤这么简单。” 听到她口里那句“秦先生”,秦宴风忍不住眉眼轻弯,反握住她娇软的手扶着细腰抵在门上。 他抵在沈满知额头,吻上去的前一秒,轻声喟叹,“口是心非。”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可不可以给个机会 赌赢了。 他原本以为沈满知对他没有感情,送花被拒也算正常,他可以选择蛰伏等待时机,唯独没有想过放弃。 和纪家合作的项目,剪彩仪式是老爷子安排的,什么目的,他懒得拆穿,只是在扶住纪家小姐时,看到了拐角处的沈满知。 突然觉得,不能再等。 于是又没忍住地靠近了她。 只是,没有从沈满知眼底看到厌恶,却分明感受到她被亲吻时明显的无措。 不是排斥,也没有推开。 按照沈满知的武力值,若真的对他反感,又怎会让自己碰到分毫? 是他自己陷在其中,没看清小狮子的脸薄心软,口是心非。 秦宴风把握着分寸,松开了她。 再不松开,她真的会生气。 想到这儿,他没忍住碰了碰沈满知的脸。 从小家境优渥,就算年少时被送出国,秦家也没有亏待他分毫,更别说成年后,他手里的财权,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和人。 良辰美景佳人香槟,行至半山腰,时间一久便觉得乏味,更别说到达山顶之后,偏偏没了兴致。 后来联姻,名义上多了一个夫人,好像就多了一份责任,把心思一点点放在这个人身上,久而久之,突然生出一点兴致来,想要更多。 沈满知眨了眨眼,确实被突如其来的吻搞得有些无措。 于是撑在秦宴风胸膛的手蜷缩了几分,感受到脸上的触碰,她不自在地扭过头拿开他的手,又被反手握住。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着明显的细小血口和结痂,沈满知低眸一看,像是被某种带刺的东西伤过。 瞬间想起昏暗楼道里被她不小心碰到在地上的玫瑰花。 秦宴风随着她的视线下移,松开她改为圈着腰,软了语气。 “你走后,爷爷生辰,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带你来,我说你很忙。” 沈满知没有意识到彼此更靠近的身体,被秦宴风低沉的语气带了进去。 “后来家里人让我带你回去吃饭,爷爷也叫了几次,没人联系得上你,他们才后知后觉这段婚姻可能要走到头了,于是每次回去都有不认识的叔叔女儿提礼拜访,我便不回去了。 再后来,他们往我工作的地方送人,替换我的司机,助理,想方设法地使美人计,想要让我和你离婚……” 他语气缓慢,平平无奇的字句,却难掩这半年里被插足感情生活的脆弱。 “我一个都没有碰过。” 秦宴风抵着她额头,像只主人不在被欺负的大型犬,放低声线惹她心软。 “所以,可不可以给个机会?” 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因为自尊心受挫而彻底放弃的,那只能是不够喜欢。 沈满知心尖微颤。 近在咫尺的呼吸萦绕在相贴的肌肤周围,暧昧升温。 她一个边界感那么强的人,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或许是有点触动,她受不了这人在她面前示弱,于是勾着唇懒懒地笑。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准备守着这段婚姻关系一辈子?” 秦宴风稍稍离开一点,垂眸低语,“我会去找你。” “要是找不到呢?” 他愣住,从来没有想过会找不到她。 沈满知元宵走后,他最开始是没有想去跟的,留不住要走的人,追上去又有什么用。 只是在夜深人静回到家中,一遍遍午夜梦回,才恍然若失,对沈满知这个人,他是没办法放手的。 明明是她先勾得自己无法自拔。 秦宴风掩去眼底情绪,“结婚之前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 沈满知勾着他的脖颈往前,掀开他白色衬衣的领口,漂亮的红唇印在上面,又贴到他耳边。 “看你诚意。” 她像只蝴蝶撩拨完他便施施然飞走,留他在原地只堪堪勾着纤细的指尖滑落。 秦宴风回过神,眼底终于有了点喜色。 她这是,答应了? 沈满知小腿边的裙摆泛起层层浪花随着走动荡进人心里,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秦宴风跟在她身后几步远,视线从裙摆处上移,看到了让沈满知停下的人。 jc集团执行总裁,边书。 也是本次邀请嘉宾之一。 沈满知双手抱臂,稍稍挑眉,“你也在这儿?我还说明天去公司找你呢。” “我过来贺礼。” 边书朝她身后看了眼,也看到了秦宴风领口边暧昧的口红印记,“我见秦少爷今天一个人来的,你们俩这是?” 秦宴风适时地上前一步站在沈满知身侧,感受她身子的片刻僵硬。 剪彩仪式看到的沈满知是一身休闲装,而刚刚在走廊碰见却换上了优雅礼服。 他接过话,神情自若道,“边总见笑了,闹了点别扭,不肯和我一起来,晚了嘉宾席也没能坐上。” 沈满知倒是有些秦宴风的随机应变,估计是刚刚在走廊听到了她和秦鸢的对话? 边书嘴边擒着温和的笑,“我就说,知知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更别说露面了,她肯来这边,定是也想你哄的……” 知知? 秦宴风只是勾了勾唇角,放在女人腰间的手来回划拉了两下。 沈满知扫了对面乱搅和的人一眼,“边总今晚不用加班到十点了?” 边书一本正经,“得忙,凌晨飞澳洲,晚上还有个会议……”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边书的神色,“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一个周吧,去年洽谈的项目,有个工程中期检查,得亲自去一趟。” 边书抬腕看了眼时间,“你刚刚说有事找我?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谈谈?” 秦宴风放在她腰身的力收了几分。 沈满知半垂着眼,转过身退出他怀里,“我和他聊点事。” 秦宴风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要多久?” 像是怕被抛弃的样子惹得沈满知轻笑,“你有事就先走。” 秦宴风垂眸看着她手腕间缀着珍珠的黑色发圈,顺着取下戴到自己手上,低声道,“我不忙,就在这儿等你。” 沈满知没想到他竟然在觊觎自己的发圈,被取走时及时侧了手腕。 边书看两人难舍难分,打趣道,“舍不得,就一起听听。” 沈满知自然是不会让秦宴风掺和进来。 两人走到长廊另一侧拐角后,便不见了踪影,不会太远,但是离开时不一定会再经过这里。 秦宴风撂了一点手袖,露出黑色发圈,成色极好的南洋白珠,竟被她暴殄天物般拿来做了头绳。 也是,她给别人送礼动辄就成百上千万,唯独自己全身上下没见过常戴什么饰品。 连那枚专门定制的粉钻戒指,也鲜少可见地出现在她手上。 沈满知今天穿着黑色气质长裙也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冷冷清清的倒更显几分出尘。 边书也是半年没见她了,“这么久没有音讯,要不是京末说你接了任务,我还以为你要把沈氏那个烂摊子全丢我身上。” 沈满知冷眼,“以前董事会有成员接二连三地往管理层塞人,高层之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好了,那群废物有权有势什么项目都敢接。” “也不能全怪那群人,沈老先生想做大,听信了谗言,想要一环套一环,项目评估分险只有个初步预测,还未完成又投资进去,许是老年糊涂了。” “听信了谁的谗言?” “董事会那边支持沈老先生的人太多了,何况他老伴这些年里里外外上下打点的关系,被画了大饼很正常。” 沈满知静静地看着玻璃墙外的景色,果然,三言两语就把最终造成的因果扯到沈段文和谢玉兰身上了。 所以蒋旭才会插手融资,想要拉沈氏一把,不至于让他母亲背锅。 “沈氏内部裙带关系确实太根深蒂固,但沈段文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事业,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就做了这些愚蠢的决定。” 边书哂笑,“他能绕过我开股东大会通过这些项目投资,就挺愚笨了。” “他怎么可能绕过你?” “给我送了美化过的项目风险评估书,恰逢那段时间jc旗下有个产品质检,太忙,陪着京城来的人逛了一圈,再想起这个事儿来,已经晚了。” 沈满知不语,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是看着远处的湖边的芦苇荡,微微眯眼。 “倒也真巧。” “是啊。” 边书附和,又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公司处理点事。” 沈满知让他去忙,随后整个人放松靠在玻璃墙上久久不语。 她自然是不信的。 太忙没时间细看这种理由都太寻常,倒是说得像模像样。 若不是蒋旭说边书在和秦家合作,又两次看到他和秦家的人密谈,她倒不会怀疑到这位交集颇深的朋友身上。 所以边书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和秦家合作,搞垮沈家是为了什么? 思绪放纵,一不小心就快到一个时辰。 想起还在那头等着的秦宴风,沈满知换了呼吸收敛了眼底的冷意,与边书离开方向相反,原路返回。 秦宴风还等在那里,见她走过来,眼底才慢慢有了神。 沈满知浅浅打了个哈欠,昨夜没睡好,有完成了事儿现在有些困乏,她看着秦宴风手腕上的发圈,伸手。 “你戴这玩意儿干什么?” 秦宴风将那只手插进裤兜,眼皮微掀,“边总和你关系很好?” 沈满知收回手,“是朋友。” 他不再多问。 快接近晚上饭点的时间,秦宴风说请她吃饭。 沈满知没开车,正准备打车,凭本能想拒绝,后又想起这是秦宴风在约她。 话到耳边又改了口,“哪家?” 秦宴风自然早就做好了功课,带她去了一家有点偏离市区的饭店。 是沈满知最爱的菜系。 饭后,秦宴风送她回京尾。 车停在路边,要送她上楼。 沈满知回过身,晚风吹拂脸颊乱了鬓发,白里透红的肌肤都渗透着让人想要疼爱的纯欲。 想起吃饭时,她披散的头发垂落身前,吃辣时无暇顾及,就感觉一双手拢住套上了发圈。 抬头,秦宴风换了副手套继续为她剥虾。 她突然盈盈一笑,靠近他,“是想要送我上楼,还是要送我……” 最后两个字淹没在秦宴风耳边,呢喃细语像烟花一样炸开。 他握住沈满知扶上自己腹部作乱的手,微微蹙眉,“沈满知!” “嗯?” 她的尾音带着笑意轻颤,透着骨子里的酥和软,想要将他勾得六神无主。 秦宴风喉结滚动,声音都有些暗沉低哑,却又不舍得弄疼她,改为轻轻圈着她手腕,“别撩拨我,你若是想要,我带你回蓝湾。” 沈满知勾走他手腕上的发圈,“不想。” “这个,”她朝他晃了晃指尖的珍珠发圈,眉眼微弯,“暂时还不能送你。” 年轻人的恋爱观里,送对方发圈代表宣示主权。 秦宴风神色温柔地看着她,那双深情眼纵容又宠溺,看着沈满知走近京尾。 直到那步步生莲的裙摆也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深呼了口气,垂眼,又若无其事地上了车。 第二百章 你在为谁卖命 回京那天起,下了场暴雨,一直到现在,淫雨霏霏。 空旷的野外围猎训练场,利剑出鞘,百步穿杨。 沈满知扯下眼上的黑绸带,放下了弓箭。 身后响起一道略带可惜的声音,“差一点。” 利箭减缓了速度,差一点就能穿过。 蒙眼射箭的年轻美人。 同样穿着射箭服的男人已经在此观摩了十多分钟,只有这一箭最有可能射中。 正当他觉得惋惜之时,利箭指向的尽头,没脚的草地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涌动。 两秒后,他瞳孔突然睁大。 是条猎犬,正向着这边狂奔而来,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他正思考着有没有任何危险的可能性,可那猎犬速度极快,几乎数秒就奔至眼前。 他连忙往女人身后靠去。 才看清,它嘴里咬着利箭中间,而箭头则刺中了巴掌大小的灰兔的腹部。 是隔壁围猎区误入的猎物。 他转头猛然看向女人,只见她移开了几步,重新系上眼带,架弦拉弓,箭羽直指百米之外的中心点环。 连续三支,支支命中。 “!” 本来只想饱个眼福,没想到被秀了一手。 他走上前,有点惧怕那只此刻正乖巧蹲坐在女人面前的猎犬。 “你......你是专业的?” 沈满知摘下扳指,出于礼貌回应,“业余。” “业余都这么厉害?” 他眼底有些放光,看着她额前微湿的浅发,忍不住盯着那双冷淡又让人着迷的眼睛看。 “你好,我叫余泽,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俱乐部,里面有很多厉害的捕猎高手,并且会不定期举行活动,以及各种比赛……” 沈满知在猎犬面前半蹲下身,摸了摸两只尖耳,以示奖励。 猎犬摇着尾巴想要将头往主人手上蹭,又想起嘴里叼着东西,又坐回原处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满知示意它放下,握着箭没有丝毫犹豫地拔了出来。 鲜血沾上了她侧脸。 余泽光是看见她那样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冷血。 这女人,十分冷血。 沈满知站起身终于直视了眼前这个人。 “差一点。” 余泽脸色赫然,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想到你的目标是那只兔子……” “差一点你就被当做猎物了。” “……” 余泽看了看立在木桶里的长弓,又看了看地上的猎犬。 好像被哪个“追杀”都不是好事。 这下他笑不出来了,连去说服女人加入俱乐部的心思都不敢再升起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没想到,那人又突然回过头。 “对了,余小少爷,那只兔子,交给你了。” “啊?” 余泽才不要别人的猎物呢,凭什么? “你也不想被人举报这片猎场管理不规范吧?” “我……” 余泽蹙眉,她怎么知道这片猎场和自己有关? 沈满知回了前厅,沿路遇上的人都看了她脸上的血渍,只是在围猎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不足为奇。 她站在洗手池边捧着水洗脸,弓身脱掉上衣,黑色背心下是紧致的马甲线。 十六分钟。 失误率增加了。 她双手撑着台沿,低头平稳呼吸。 白虎的电话在此刻打来。 “两个事,”他言简意赅,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放松,“跟踪器查到了……” “知道了,”她打断得很明显,“我来找你。” 白虎愣了下,看着尚未挂断的电话,他眉心跳动,却没有再出声。 手机那头传来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又听见陌生女人惊悚地尖叫。 沈满知正压着身下的人,令其胸口压在棱角处,脚下同样被扣住。 她将女人两只手都拉住,其中一只狠狠往后掰,像是骨折的姿势,令女人痛苦不已。 随后沿着女人的头皮处开撕,扯掉一张人皮。 “呵。” 沈满知轻笑一声,将她按进水池里开始灌水。 并且靠近她耳边,提拉着她的手迫使她往镜子里看 “愚蠢。” 那人似心有不甘,语气却又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十分冷淡,“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跟着我进猎场……哦,不对,应该是从我回京那天起。” 沈满知扯下之前随意搭在裤腰带上的黑绸缎,缠绕着她的手腕系结扣。 “为什么之前不把我找出来?” 沈满知看着水池变红,颇有些兴致,“猫和老鼠的游戏,我没兴趣当猫,也没兴趣老鼠,我喜欢自己送上门来的。” 有句俗话,就是关门打狗。 合适的时机和地点能省去不少麻烦。 那人显然很不屑,“守株待兔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是让我守到了么。” 沈满知将她按进水中,似曾相识的场景,她对沈珞也做过。 她掐住女人下颚,神色突然变得锋利,“你在为谁卖命?” “不是很聪明吗,自己猜啊。” 尽管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并且才经历过一次差点溺水窒息的对待,她也并没有任何忌惮的样子。 沈满知凑近她耳边,“我猜,姓贺。” 女人睁大眼睛身体一震,似乎很惊讶她的话。 沈满知嗤笑着甩开她,打开水龙头,又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声音柔和,“留着你这条命,替我问问她,还有什么招数尽管用。” 她拍了拍女人的脸,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能将我置之死地,我一定亲自拿着白菊上门。” 女人身躯微动,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那架势,颇有几分身体不适而掩盖的慌乱。 沈满知不再理会,留她一个人在洗手间,去了更衣室换衣服离开。 等红绿灯的间隙,她搭在车窗上的手隐约能感受到雨后仿佛新生的气息 她挂了蓝牙,接了白虎电话。 “祖宗,出什么事了?” “无碍,说说跟踪器的事儿。” “哦,对,”白虎拿起桌上的毫无漏,“是境外某组织在用,并且还查到一位年轻男士,不过他的具体身份查不了……” “什么叫查不到?” 白虎静默了一会儿,“身份被抹掉了,内网也查不出。” 沈满知秀眉蹙起,启动跟着车流滑动。 “暂时先不管,第二个事儿。” 白虎说这件事就明显畅通多了,“杜和平回来的两个周里,每天都在安分过日子。就在刚刚,有人去找他了,那人很谨慎,但出来时还是被远处的监控拍到了。” 沈满知有点预感,却只是打开了一下储物盒,“说吧,是谁?” 车子停在繁华街口,是京尾对街。 “沈段文”三个字从白虎口中说出,似乎都不觉得意外。 沈满知从打来的储物盒里摸出拿包烟,降下车窗,含在嘴边。 傍晚时分,雨后天空呈现一大片火烧云,从金黄色麦穗颜色逐渐过渡到紫红色,壮观不已。 她半垂着眸,火苗燃起的瞬间,嘴里的烟却被抽离,熟悉的手指骨节,以及无名指上的婚戒,轻轻地勾着她下颚。 沈满知看着眼前的人,有点不爽。 又来管她烟了。 第二百零一章 吃夜宵吗 华灯初上,霓虹迷人。 沈满知看着弯腰撑在车窗边的秦宴风,眸色忽沉忽暗。 她抬手点了点耳麦,随即勾住秦宴风的衬衣领口,借着搭在车窗上的手撑力,仰头轻咬住那张薄唇。 秦宴风眼底有片刻的怔愣,在那人作乱之前退开了身。 对街就是京尾会所正门,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沈满知靠回座位,盯着他慢慢笑了,“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秦宴风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不解,而她这般随意闲散的调侃,让他恍惚想起两人刚订婚那段时间。 当时对她的印象,很单一,嚣张跋扈,张扬耀眼,势必要将对自己有任何恶意的人,露出獠牙,狠狠还击。 后来他发现,这个人仿佛永远都抱着一副随意的态度,乖张叛逆,落拓不羁。 她对所有人都极度防备,与他逢场作戏各种暧昧信手拈来,亲手撕开亲生父亲带来的伤口又面无表情地封上,直到断绝关系。 她从未沾染过性,调情的话和动作却仿佛与生俱来,又在收回之后冷淡至极;她开了一家酒馆,有三五好友,住在喧嚣中心,明明看起来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却独来独往已成习惯;她还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不惜命,但也绝不会交给别人。 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他看不透。 秦宴风眼睫微颤,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突然觉得,她的行为合理了。 因为不相信有人会永远坚定地选择自己,于是一开始便毫不犹豫地拒绝,慢慢地会觉得有趣,猜想对方会坚持到什么时候,直到最后,才会一遍遍试探,确定他是真的不会离开,才肯接受。 所以,这是试探? 秦宴风握住她的手,柔软温凉,虎口有一层淡淡的茧。 “你没给我名分,按理来说,不能占你便宜。” 沈满知看了他一眼,垂眸,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她刻意地勾着大掌的手心,若无其事道,“那算了……” 说罢,她要收回手,秦宴风却紧紧拉着。 沈满知看着他不说话。 “但我们是夫妻,你想要的我都满足。” 沈满知觉得他克制得过头,“上车。” 沿路离开市中心,沈满知将暂停的通话继续。 白虎在那边静默了许久,才闷闷开口,“祖宗,怎么挂断了?我现在在楼下,要不要上去?” “不用了,把他停车的位置发给我。” 白虎应声,发了个定位过来。 沈满知点开定位连接导航,对白虎说,“出来了和我说。” 秦宴风整个人十分松弛地坐在副驾驶,不打探她半分隐私。 二十分钟后,沈满知停在了城西的一处花鸟市场的路边。 夜里很多店都不接客了,只零星亮着几家花店。 河对岸是城乡拆迁户安置房,楼下街道一直延伸至岸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推车,勾人味蕾的夜宵,样式洋气的服饰,以及这边市场提着笼子过去卖小猫小狗的商家,构成了一条热闹的夜市街。 对街的喧嚣与下班后冷清的花鸟市场形成鲜明对比。 沈满知降下车窗,夏日夜风缓缓送来,连隔着五十多米远的对街的麻辣鲜香都飘了过来。 一时间,车内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人间烟火气,最抚是人心。 沈满知解了安全带,转过身去取后排座位的东西,那瞬间的动作让秦宴风心跳陡然快了两秒。 原来是拿帽子。 沈满知下午在围猎场练箭,穿得很休闲,配上一顶棒球帽刚好。 她边升车窗,边对镜整理了下头发,“吃宵夜吗?” 秦宴风看着她调整棒球帽的姿势,抬手间,薄丝衬衣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他移开视线手往下扣就解了安全带,“嗯。” 沈满知看了眼他身上正经的衬衣西裤,脑海里已经能够想象他走在喧闹夜市里画面了。 下车后,她颇有兴致地遥望了一下对面的情况,八月底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小龙虾。 秦宴风跟在她身后,衬衣袖口挽了两圈,领口也解了两颗,不至于与这里闲散的氛围看起来格格不入。 只是这样更吸引了不少目光。 小年轻们经过时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而他的目光始终放在两步距离的沈满知身上。 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小龙虾,沈满知停在一家铁板烧前面,转头问秦宴风,“你要吃什么?” 秦宴风走近她,看了眼食材,“你喜欢吃什么?” 沈满知眼眸微弯,随手就点了七八串。 滋啦滋啦的铁板烤肉在老板的操作下,散发出层出不穷的香味,刺激人们的味蕾。 外搭衬衫有些宽大,她脱下来系在腰间,只一件鹅黄色背心。 秦宴风默默看着她,扫码付钱,沈满知没阻止,她接过老板递过来装着烤串的纸筒,转移了位置。 她喜辣。 转悠的好几家都是重口味的小吃,秦宴风一一买单,手上提了好几样没吃的。 热闹的夜市,喜欢的人。 好像真的在谈恋爱一样,陪着她做喜欢的事。 沈满知坐在烧烤摊外面摆放的小桌边吃东西,唇边沾了红油,眼里也亮晶晶的,显然是吃得很开心,秦宴风起身去门店里买水。 门店周边聚集的人比较多,秦宴风走得不远,只要回头就能看见摊位上的沈满知。 付完钱,被两个小姑娘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估摸着二十岁,短裤背心,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年轻活力。 但面对这样一个精英型男,还是紧张了些。 “你……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秦宴风个子高,哪怕人群拥挤,他也能在这边看到摊位上坐着的人。 “抱歉,我已婚。” 两个小姑娘愣在原地,另一个女孩尴尬地笑了笑,拉着朋友往外走,小声道,“我就说嘛,他穿得那么正式来这边,肯定是陪女朋友来的啦……” 秦宴风充耳不闻,推开门出去,燥热感扑面而来,门口几家摊位排的人多,不知为何有些急切的涌动。 和周围闲逛的人不同,有几个人聚集着挤开人群往另一处散开又重新混入人群。 他没多细究,避开之后第一时间往沈满知的方向看去。 桌上摆着吃完的签筒,但人已经不见了。 沈满知不见了。 他眉心紧蹙,脚步加快往摊位上去。 闲谈的笑声与摊贩叫卖声嘈杂入耳,明明刚刚和沈满知在一起时什么都听不到,现在犹如在脑中放大数倍,让秦宴风觉得不适。 沈满知主动带他来这儿的,不可能又丢下他走了,他拿出手机想要给她发信息,陡然想起,沈满知早就换了一切联系方式,他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她。 他回头看了看门店那边刚刚引起骚动的方向,转身朝河对岸花鸟市场对街走去,沈满知的车停在哪儿。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人回来,秦宴风想起在车上时沈满知和别人的通话。 她似乎是过来找什么人,所以是故意把他支开? 第二百零二章 嫁祸 沈满知的耳麦一直没断。 拉着秦宴风一起吃夜宵也是真的嘴馋了。 他一身矜贵,与这里格格不入,却耐心的跟着她,陪她闲逛着。 咬下一口肉串,看着秦宴风去门店给她买水的背影,白衬衣,肩宽腿长,竟也在这市井气息中有着独属年轻男人的风流气质。 沈满知往后仰靠,舌尖抵着竹签一端,看着他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门店,帽檐下的一双眼睛轻弯。 根据白虎的信息,杜和平两周前从京城回来了,住在这片安置房园区。 她回来的部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确实是这个。 年初时在京城机场,她第一次见到杜和平,得知他住在九卿寺,又去找他谈过两次。 他的妻女在一场车祸中离世,得旧人资助在槐城一家寺庙居住长达十几年,年初又被旧人劝说转移到京城九卿寺。 他妻子和湛美人曾是画作上的兴趣好友。 查了半年之后,直到今晚,才找出杜平生口中那位“旧友”,原来是沈段文。 若杜平生仅仅是作为沈段文曾经的好友,以沈家的地位,和杜平生年轻时的事业,也不至于让老友过得这般六根清净,甚至还带点东躲西藏的意思。 所以,为什么要藏? 杜平生帮沈段文做了违法的事?还是沈段文对他有某些愧疚? 想到这儿,沈满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他沈段文怎么可能会产生愧疚这种情感? 他连结发妻子都舍得丢弃,一心想着自己的利益,还有什么能让他愧疚的? 亦或许杜平生的存在会影响槐城某个空降高层,所以才在年初一就安排人离开? 但不管怎么样,她冥冥之中觉得这件事和湛美人的意外离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月亮爬上高空,月光洒向整片安置房园区,沈满知将长发盘起扣帽檐,戴上口罩,听着楼道里传来的声音。 白虎说沈段文是只身前来的。 那么十几分钟前突然闯进夜市,又迅速消失在小区侧门的又是谁的人? 难道除了她,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观察杜平生? 杜平生在这边租的临时房,是沈满知所在的顶层16楼,她想知道这群人的目的,并不着急在此刻动手,于是贴近墙角,打开虚掩的安全通道,进了第十层的走廊。 白虎盘坐在这栋楼的对面天台,手里支着笔记本,屏幕上是十二块可以随意切换的监控画面。 “祖宗,沈段文要离开了,你小心混进小区的那群人,刚刚上楼了两个。” 沈满知在那两人上楼之后又重新进了黝黑的楼道,落后他们两层楼的距离,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他们没有出去,说明要等的人不是沈段文,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对沈段文大张旗鼓地做什么。 那目标只可能是杜平生。 沈满知眉心跳动,放轻声音往上又移了一层。 耳麦里再次传来白虎的声音,“沈段文离开了……进电梯了。” 那群人估计也是掐时算到沈段文已经坐电梯下去,这才打开安全门迅速来到杜平生房门口。 果然如此。 沈满知脚步轻盈地追上去,捏住耳麦对那边说,“他们是来找杜平生的……我需要房门密码。” 白虎二话不说发了串数字给她,收拾电脑背包,“我马上过来。” 若是找杜平生谈事还好,沈满知贴在防盗门墙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过两分钟,里面就传出来摔东西的声音,随后便是杜平生痛苦的斥责声,她与杜平生交谈过,自然分辨得出。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掩盖……我心惊胆战这么多年……沈家……” 安置房的隔音并不好,但杜平生的情绪起伏并不大,沈满知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沈家,解脱…… 杜平生知道有人要他的命? 而沈段文又恰恰因为这个要转移他? 还未等她想明白,里面便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有明显的脚步声朝门口走来,沈满知迅速退后往另一侧几家住户的廊道躲去。 杜平生的房门打开,两道黑影走出来,起身一个身高几近一米九,他抬头看了眼电梯出口正对着住户门口的监控器,“让下面的兄弟去趟监控室,看看有没有异常,然后把原带删了。” “是。” 那两人又重新进了安全通道,顶层很快恢复一片寂静。 杜平生很可能出事了。 沈满知按照白虎给的密码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客厅空无一人,她关上门,几步走到客厅,才发现睡卧在沙发上的杜平生。 几乎是熟睡的姿态,非常祥和,她上前翻了翻男人的两只眼皮。 仅仅几分钟,不可能熟睡。 地上餐桌便破碎在地的玻璃杯有些扎眼。 因为开着空调,门窗都禁闭着,她走向厨房,一壶水在气灶上,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燃气泄漏的味道。 制造意外现场。 很容易被看穿的拙劣手段。 沈满知在水池上方找到阀门关上,想起那群人可能还没走,于是把厨房卫生间以及卧室的门和窗户打开。 做完之后又回到沙发边,蹲下身往杜平生的脖颈处仔细观察。 “祖宗,我在门口。” “进来吧。” 白虎走过去扒开杜平生的脑袋,果然在颈后有着凸起的小点,是因注射药剂有片刻挣扎而引起的红肿。 “监控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们查不到我们……他们这是,想杀人灭口?” 沈满知站起身,窗户紧闭,下面的人可能还在。 “若是想杀人灭口,为何一定要挑在今晚?” 白虎略带疑惑,“或许他们是跟着沈段文找到的这儿?” 沈满知摇摇头,“他们的目标是杜平生……特意挑在今晚,还非得等沈段文走后……” 白虎灵光乍现,“他们是想把杜平生的死嫁祸给沈段文?” 嫁祸? 这就对了。 沈段文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保护”杜平生,而有人却想灭杜平生的口。 这么多年杜平生都没有出现过,对方好不容易找到行踪,恐怕在这之前就有机会动手,非要在这个时候…… 杜平生牵扯到那个人的既得利益,说不定那天就会爆发,但又顾忌沈段文,不敢明面上动手,嫁祸最好。 沈段文就算心知肚明那人的计谋,但出了人命被扣在自己脑袋上也不敢声张,只能为自己的安危去争论一番。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得偿所愿。 两人退出房间,拿着杜和平的手机打了楼下某个门店送外卖的电话,离开时又虚掩着门离开了。 白虎朝四周看了看,原本留在楼下盯梢的那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忙着找联系人,“待会儿会有救护车前来,我留下打点,祖宗你先走。” 没等到回答,他看向沈满知,后者正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顺着看过去,那是个接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衬衣西裤,来回走在几栋楼之间,借着月色看出来那脚步还有几分慌乱。 “我先走了。” 沈满知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朝着男人刚刚拐进的楼道里去了。 白虎愣了片刻,祖宗可别又搞出些感情绯闻出来啊。 僻静的幽深小道通往另一栋楼,秦宴风刚踏进当个摆设的密码铁门,侧身非常迅速地扯过身后的人,手肘横在比他矮十公分的人脖颈上,力量感十足,将人凶狠地扣在铁门上。 “疼。” 娇软的声音在虫鸣声中格外绕耳,秦宴风眼底浮现诧异,瞬间松了力气。 月光也慢慢爬进了这幽深处,秦宴风终于看清怀里的人。 他像是失而复得般,带着丝丝愧疚和无奈,很轻地喟叹圈住她的腰,“去哪儿了?” “卫生间,”沈满知看他仍然没有松开的眉,伸手抚平,带着笑柔声道,“怕我走丢了啊?” 秦宴风垂眸看着她那双魅惑的眼,喉结滚动,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明明是去做什么事了,可他也知道不能问。 “怎么去这么久。” 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有些难以察觉的委屈埋怨。 沈满知借着月色看清秦宴风眼底的神色,胸口跳得厉害,再开口的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我以为你会在原地等我的。” 第二百零三章 我正在追她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沈满知随意撩拨,秦宴风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本就是为了掩盖之前离开的行为,所以也没想等他回话,便拉开缠在腰间的手想要离开这里。 何料秦宴风静默之后突然出声。 “沈满知。” 他的声音柔和,低沉,但并不是感情中处于劣势方的小心翼翼,只是轻声细语地的诉出一份纯粹的心意。 “我现在还没办法确认,你会不会原路返回。” 沈满知眼眸微闪。 “没有跟踪你的意思,”他说着还若无其事地自嘲道,“是怕你有危险,怕你……走了就又把我忘了。” 她不给承诺,秦宴风没办法猜透,也难以忍受她再次不告而别。 就像她半年前离开那样,走得决绝,他如果在原地等,且不说她不一定会回来,这样的行为也实在怯懦。 所以他想要的,会主动争取。 除非……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秦宴风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几不可见地喟叹,又认真道。 “我下次,会站在原地等你回来。” 沈满知的手腕搭在他的小臂上,黝黑的楼道适合滋长内心的秘密。 她看着男人那双微垂的桃花眼,平日里沉稳贵气处变不惊的气质下浮潜着名为感情的脆弱情绪。 沈满知忍不住勾唇,怎么好像她在欺负他似的? “好,我知道了。” 秦宴风长睫轻颤,眼底浮现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这般轻松的回应,也没想到她只回应了最后一句话。 沈满知拍了拍他的手,语气轻快,“走吧。” 秦宴风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愕然。 沈满知已经走到外面,他手指蜷缩,那抹温热的柔软仿佛才从他怀里离开。 秦宴风始终看不清,她那样的回答是假意迎合,还是真切回应。 开往市区的方向,路过楼兰阁,沈满知甩尾停靠在路边,撩起耳边碎发解开安全带,“走啊,请你吃饭。” 秦宴风慢半拍地眨了下眼,偏过头时看见沈满知已经下了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斜着身子靠在一边接电话。 有点奇怪。 明明是他在追她,怎么反倒是她在主动了? 秦宴风跟着下车,那边沈满知关上车门落锁,先一步走在前面,还在通话。 饭店经理笑脸相迎,“这位女士请稍等,现在点餐需要一个小时之后……” 沈满知偏过头来,“有预约。” 经理拿着平板,点了几下,又笑着道,“女士,预约的号也要排在半个小时之后了,您看是等一会儿还是……” 秦宴风踏进门槛,和前面的经理对视。 “哎呦,秦先生!” 经理绕过沈满知,对着旧客笑容愈发灿烂,“不知道您这么晚过来,还是上次预留的包厢?” 沈满知挑了挑眉,朝他看去。 秦宴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上个季度刚调到这边来的经理。 刚刚的话他也隐约听见了一些,周末人多,一般预约也是排号,店里也会为存卡会员预留一部分包厢。 他心下了然。 上前一步站在沈满知旁边。 经理笑容僵了一下,显然刚刚没想到两人是一起的。 “原来是秦先生的朋友下,怪我有眼无珠了,我这就安排您上次预留的包厢……” “不用了。” 沈满知将通话挂断,朝着他微抬下颚,嗓音尾调挑起一股清冷的味道来,“沈满知,尾号5200,你查一下我的预约。” 经理错愕了一瞬,点头在平板上划拉着,指尖点在那一栏预约详情的最后…… 他抬头,神情瞬间恭敬起来,做出请的姿势,“沈女士,秦先生,请跟我这边来。” 秦宴风颇有几分耐人寻味地看着经理的表情,却没多说,跟着一起上了楼。 预留包厢都是顶好的位置,古色古香地装横,透过窗外,对街是亮着万家灯火的高楼大厦。 沈满知没进去,朝秦宴风晃了晃手机,“我回个电话。” 秦宴风正要进去的脚收了回来。 她又回过身来补充道,“我很快回来,你先点菜。” 他这才跟着经理进去。 “秦先生,您先看看菜单。” 这一单,他亲自接。 秦宴风靠在座椅上摊开早已熟悉的菜谱,扫了两眼就翻过一页。 “认识她吗?” 经理被这位爷冷不丁冒出的话搞得懵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他应该是问的那位沈女士。 秦先生是大老板的挚友,换言之,和大老板一样不能得罪。 他态度谦逊,微微低头,“先生见笑了,是我拙见,还真是第一次见沈女士,没想到竟是楼兰阁榜单会员,差点给秦先生的朋友带来麻烦。” 场面话说得漂亮,道德感全往自己身上揽,主打一个哄人开心。 说罢,便听到一声轻笑。 经理抬头看去。 明明秦先生才是坐着的那个,神色冷淡,只是眉目间有些温和的绻懒,却让人不自觉掉进他的织网中。 笑是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是因为那句“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正在追她。” 经理瞳孔睁大,又不能失态,理顺这句话的同时又在想秦先生是不是忘了在话里添连接词? 他默默消化了半分钟,才恍然大悟般开口,“原来是秦太太啊。” 秦宴风有些恍惚,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他耳边说这样一句“秦太太”了。 他选了三道菜品,又点了一份甜品。 沈满知这通电话打得有点久。 白虎守到杜平生小区楼下,和他们“将计就计”的一样,外卖员送餐到家,发现房门半掩,打电话不接,叫人不应,视线从玄关处往里,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穿戴整齐的男人。 警报和救护车几乎同一时间到达,检查原因是多服了几片失眠药,导致昏迷。 已经送往医院治疗。 情况不是很严重,没有达到中毒的迹象,所以他们才设计通过外卖员送餐来戳破事实。 “杜平生这些年孤寡一人,联系不上亲近之人,现在警方出动,估计也会引起今晚两方人的注意。” 白虎穿着一身男式护士服站在病房的安全通道里,将事后一五一十讲给沈满知听。 “如果我们不插手,以对方敷衍布置的自杀式现场,就算最后成功嫁祸给沈段文,也会引起两方反目,如今我们将事情捅大,摆到明面上,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样的结果吗?” “当然不是。” 沈满知站在二楼露台最角落,靠着雕花围栏,解答白虎的疑惑。 “杜平生身上的秘密明显牵涉这两方,沈段文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护着杜平生,而另一方真正的目的是灭口,想要这个秘密永远消失,嫁祸沈段文只是顺便的事。” 白虎沉思了两秒,木然道,“不懂。” “你想想,杜平生之于沈段文来说,难道不是个定时炸弹吗?” 如果沈段文就是杜平生口中那位旧友,这一护就是十几年,甚至还得时不时把握外面风向,比如槐城高层换届,稍微有风吹草动就要提高警惕。 如今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个定时炸弹,哪怕他对杜平生确实有愧疚,或者被拿捏了把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而对杜平生下手的人,沈段文肯定心知肚明,若是他接受了,那杜平生就是自行了断,若是他要指责,最终结果就是在对方的操盘下变成他是凶手。 可惜,沈满知打破了这个局。 这个秘密,她也想知道。 若这时杜平生突然消失了,则会让双方都措手不及,怀揣着这个秘密的主人死无对证便也罢了,可惜他偏偏“消失”了,这就会让双方对彼此产生怀疑和猜忌,最后陷入僵局。 看着值班护士从病房里出来,白虎抬手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 他整理着手上的医护手套,口罩下得唇角微弯,“我明白了,这一招叫引蛇出洞,我会盯紧沈段文,看他与谁会面。” 沈满知挂了电话,双手抱臂靠在栏杆上沉思了半响。 突然想起,秦宴风还在包间里等着。 啧,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哪还需要考虑别人呐。 楼兰阁的菜品不仅精致,口味也是五湖四海的俱全,沈满知来得不多,多数是让人送上门,所以一不小心冲到了会员榜单上。 三个菜,扫了一眼,好像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毕竟秦少爷向来吃得清淡。 沈满知坐下摊开手边的餐巾,眼尾勾着浅浅的笑,“是我请你吃饭,怎么还迎着我的口味。” 秦宴风收起看了一半的美食杂志,“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所以不想让你吃得不尽兴。” 她的口味,他早已了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但他猜测,应该是夜宵没吃饱。 所以他不能真的以为沈满知想请他吃饭。 沈满知抬眼看去,这人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嘴上说着情意绵绵的话,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贵气,又让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冷淡的疏离,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或是假。 所以有些时候,她干脆就不回应。 想到这儿,沈满知撑着下颚看着他,琉璃般漂亮的双眸摄人心魄。 “我有个问题。” “你说。” “你知道什么叫喜新厌旧吗?” 秦宴风原本松弛的神色轻挑眉梢,“没有新的,为何说旧?” 沈满知唇角始终擒着笑意,“刚开始因为新鲜感,然后产生兴趣,于是拿出最好的一面来展现情感,获得对方青睐与好感,新鲜感一过,便只剩枯燥乏味。 而这最好的一面背后,是管教、埋怨、自私,冲突与利益,或是任何一件小事就能吵起来的敏感情绪。喜新厌旧,很正常。” 她说着,又垂眸浅笑了一下,似乎最后那句话不是谁给他听的,倒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宴风看着她,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我对你,不是新鲜感。” “哦?”沈满知食指抵着太阳穴,偏头收敛了笑意,“那是什么?” “第一次带你回秦家那天,家里有其他客人,餐后我带你去了楼上的卧室。没开灯的房间,你靠在阳台推拉门边喝水,我在沙发上看书。 除夕那晚,你坐在我身边学包汤圆,吃到果仁馅,笑着说要把好运传给我。 还有元宵演出前日,我拉着你纠缠到傍晚,你躺在摇椅上看剧本,虽然生气,却还是纵容我陪在你身边……” 他看见沈满知轻轻蹙眉,眼眸盛着深邃的温柔。 “我之前在反思自己对你是不是一时的新鲜感时,无数次想起这些画面,若只是因为新鲜感,被你拒绝那么多次,如何能支撑我到现在。” 新鲜感就像泡沫遇到尖锐就会破灭,但吸引力不会。 明明也是曾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不可能,再三冷静,还是想要占为己有的喜欢。 第二百零四章 邀请她看猫 沈满知看着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倒也不会违和,就像是闲聊。 只是秦宴风更直白地掀开了这层朦胧,一层一层地将她温柔包裹。 那道炽热的又没有任何侵略性的目光缠绵缱绻,让她都没办法全然直视。 于是她稍稍低头抿直了唇,拿起餐筷,没有泄露半分悸动。 “这难道不是你们男人的征服欲?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偏偏要拿到手才肯罢休。” 秦宴风同她一起用餐,在某些事情上,她不愿相信,他便不和她争论。 “沈满知,空口无凭,怎么就把我划分到那一类男人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惯常的淡漠与不羁,但下一秒又缓缓道。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沈满知擦拭嘴角,清泠泠般地看着他,“我从不试错。” 秦宴风轻笑一声,拿着食筷的手腕搁在桌沿,语气晦涩低沉,“选我,就不会错。” 沈满知神色微滞,折叠餐巾的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当一个男人十分笃定地宣告予你山盟海誓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时候,稍微有点阅历的女人一般都是一笑了之,因为她们潜意识里早已看透男人的劣根性。 甜言蜜语能有多么轻易说出去,变心就会有多快,没有人能坚持随口说出的一辈子。 所以她们往往不辩驳,也不会信。 沈满知虽然没有感情这种阅历,但这些年形形色色见了太多人,孑然一身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人值得她信。 可秦宴风不一样。 他眉眼透出来的情绪是冷淡的,少许能见一些笑意,从浅淡地睥睨变得愈发温柔,轻易不说爱意,可从不吝啬表达。 他就那样随意坐着,身形优越,举止言谈温文尔雅,像极了清贵公子的模样,与旁人好似隔着千差万别,是需要仰视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世界,他却唯独只看向了你。 明明知道这人说情话的本事现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从耳蜗里蔓延出来的酥麻还是惹红了脸。 沈满知垂眸,敛去眼底思绪。 从耳廓处晕染到脸上的悸动是遮不住的,秦宴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调侃,只是声线柔和轻叹。 “没关系,我等得起。” 沈满知手里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直到结束,两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饭后沈满知开车送秦宴风回蓝湾,她忙,半路还下车接了个电话。 之后一路畅通直抵目的地,男人靠着背椅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动作。 沈满知也不催,降下车窗,手腕搁在上面感受了下深夜的晚风。 带着地气蒸腾上来,仍然燥热。 大概两分钟后,听到旁边安全带松开的声音,沈满知指尖轻点,视线落在路边的绿植前。 前两天还是他开车送沈满知回京尾,女人巧笑嫣然要往他身上点火,现在却平淡得懒得调动丝毫与他拉扯的欲念。 秦宴风将手机解锁递给她,“忘记问你要联系方式了。” “……” 他半分不提她走之前将他拉黑,并且换了联系方式的事。 沈满知默默接过,输入了现在的电话号码,又将他从微信里放出来。 终于下车。 沈满知正准备拉开车台下的储物盒,旁边的车门被轻敲了两下。 她回头,和弯腰凑近的秦宴风差点碰到。 “怎么?” 秦宴风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喉结滚动,声线柔和,“想问问你有没有空,要不要上去看看只只。” 沈满知眨了眨眼,脑海里跳出那只傻白甜的模样。 她正想回答“不了”,话到嘴边突然挑了挑眉。 深更半夜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她轻笑,还以为这人的爱意不沾染半分情欲呢。 “太晚了……” “家里有空房间。” 绅士挽留,是他设陷引诱的惯常方式。 沈满知往后靠了一点,眼角勾出懒散的笑,微垂的眼有些清冷的欲,“现在还不合适吧?” 秦宴风也笑了下,眼底明明灭灭深邃幽暗,“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沈满知轻挑眉梢,反问,“难道不是?” 他却不再回答,直起身轻声道,“太晚了,回去注意安全。” 沈满知有些意外他没继续这个话题,只觉得自己拆穿了他,让他无话可说。 她才不信秦宴风的话里没有那层意思。 离开蓝湾开往市区中心,夜色迷人,驶出环岛后,她停靠在路边,拉开储物盒,动作微顿。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沈满知舌尖滑过犬齿,想起那人站在路边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突然轻笑一声。 原本放烟的盒子里,此刻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 秦宴风摸出口袋里的女士烟扔在玄关处的柜台上,换了鞋进屋。 宽阔的大平层里,除他之外,并无生机。 他往衣帽间走,一边解衣扣,一边给柏卿打电话让他明天把只只送回来。 是了,邀请沈满知上来看猫,只是借口而已。 柏卿看了眼趴在沙发上的只只,“终于忙完了?” “嗯,”秦宴风顿了下,又道,“她回来了。” 柏卿多少知道一些好友的感情状况,他没有多提,约好了时间准备挂电话,又想起一件事。 “最近睡眠还好吗?” 秦宴风将清洗过一遍的浴缸重新放入温水,撑着墙面的手微屈。 “老样子。” 柏卿抿直了唇,他四月份交接完国外的工作后就回国开了自己的工作室,秦宴风找上门,借口太忙,将只只再次托付给了他。 以往在国外,这人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也只待十天半月,他从不过问好友做的什么事。 现在回国继承家业,明明有时间回家,却还是将只只交给了他,忙到晨昏半夜都是常事。 “上次回京,家里来了位老中医,你要是有空,我陪你走一趟?” 秦宴风弯身探了探水温,“暂时不用。” 柏卿劝过几次,也知道困扰他的是什么,最后只道一句,“别太累了。” 秦宴风将手机放在浴池边上,赤足进了浴缸。 热气腾腾,他仰靠在墙上,轻轻闭上眼。 确实太累了。 两天连轴转,终于拿下和秦家明争暗斗几十年的老企业,完成并购只在落笔的刹那,没有丝毫赢的快感,像是走工序流程般完成了一项任务。 而这样高强度的事,在这半年里发生了无数次,也将他一步步送往秦家权势的中心圈,连掌权秦氏几十年的老爷子,在事情的决策上都要拉上他谈论一番。 巨额盈利指日可待,庆功宴会定在当天晚上的黄金时段,美人香槟鱼贯而入,推杯交盏间就有人将香软佳丽送到他身边。 槐城上层圈子大多知道秦沈两家联姻,也知道这位秦家风头正盛的太子爷与那位沈家大小姐不和,不然这半年来怎么没有见他们同框? 于是顺理成章地将各路美人往他身边送,这位太子爷也是好脾气,明面上让人乖乖坐着不碰半分,事后又将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人摸清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直到某次晚宴上,有人送了一位穿着红色纱裙的年轻姑娘到秦宴风房间,众人第一次见那位温文尔雅的少爷发脾气,毫不留情地将浑身湿透的姑娘赶出房间,并放话谁再往他身边送人,谁就是下一个并购对象。 有人多看了那红裙姑娘两眼,璨如星河的双眸,烈焰红唇,抬眼间的妩媚像极了那位嚣张跋扈的沈家大小姐。 秦宴风睁开眼,眼底已经有了红血丝。 今晚的饭局定在市中心一家酒店,他鬼使神差地让助理绕路从京尾会所那边过,也就这么碰巧地遇见了停靠在路边,坐在车里抽烟的沈满知。 他不是不想碰她。 打破禁欲之后,他身体里的本能比他还要越界,只是他尚且存有理智,不愿强迫她。 沈满知离开的这半年里,他刚开始还能以游泳健身海钓来消磨闲暇,偶尔出镜办事来避免想那些。 当初偷拍的事也被他彻查,甚至连沈满知在意的金钗旧物也被带出,牵扯出背后一堆难以窥见的秘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扑在公司和工作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那个最初被认为是“软柿子”的人判若鸿沟,经常忙到夜里三四点,累了沾枕就睡。 虽然夜里总是睡不安稳,但很少会想了。 直到沈满知再次出现,她只是随意撩拨,就能让他建立好的自律体系一再崩塌。 当真是……自讨苦吃。 秦宴风放在水里的手臂青筋凸现,水波荡漾,浴室的温度也随之升高,水雾覆盖在玻璃上凝成水滴,粗重的呼吸声透着沙哑的性感,许久后才归于平静。 他按了换水模式,懒洋洋地支起半条腿给沈满知发信息。 【到了吗?】 意料之中的已读不回。 秦宴风看着顶上的备注名,垂着眼勾唇,食指点击修改。 “薄情寡义……” 他沉思了半秒,又删除重改。 漂亮玫瑰。 第二百零五章 那明天来接我吧 沈满知看到秦宴风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京末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前等她。 她指尖吊着车钥匙走近,“怎么了?” “司佲来了。” 京末脸色少见的严肃,甚至有几分担忧。 司佲上一次来槐城,还是在一年前去地下拳馆接浑身是伤的沈满知。 她不以为意,往电梯口走去,“店里出事了?” 京末跟在她身后进去,轻叹,“来找你的,等了一晚上了。” “……” 沈满知解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看到微信消息通知。 她向来谨慎,手机只设置消息通知,不会显示内容,微信消息不止一人。 凌晨十一点四十分。 有多重要的事,让司佲等她等到现在? 沈满知压下心底的疑惑,连手机消息都没看,直接跟着京末进了四楼的一间套房,门没关。 司佲坐在客厅沙发上,衬衣西裤,干净得一尘不染,腿上放着轻薄笔记本,正在播放着什么。 沈满知站在门口,看不真切,她扣了两下门。 “进。” 男人的声音微哑,抬手盖上了电脑。 房门被关上,专门做过隔音墙体的四楼在这一方空间内格外寂静。 沈满知在玄关处换了一次性拖鞋,朝客厅走去。 在a国分别已有两月之久,彼此都没有联系。 若非要说司佲来找她的缘由,想来应该是两天前她突然现身接了粼江一个任务。 “什么时候去新城?” 司佲看向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沈满知,轻声开口。 新城,就是沈满知接任务要去的边疆一座城市。 “明天,”她偏头枕在支起的手腕上,浅浅打了个哈欠,“先去接阿顺。” 司佲神色微动,“我没想到你会接这个任务。” “阿顺是我带回来的,怎么说也得亲自送回去。” 司佲起身倒了两杯水,在沈满知面前放了一杯,“我和你一起过去。” 沈满知抬眼,挑眉,“新城?” “嗯。” 沈满知正经了几分,“先生是担心我完不成任务,还是最近不忙了?” 司佲站下她身侧,喝完一整杯水,喉结滚动,“新城是我亲自带着你过的第一个任务,那边情况有多凶险我比谁都清楚,要么和我一起,要么从粼江挑一队人过去。” 沈满知向来喜欢一个人行动,但新城的情况不是单枪匹马就能解决的事。 身侧的人没说话,他偏头垂眸看去,沈满知正撑着额头看着他懒散地笑。 “原来先生等我到现在,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啊?” 司佲眸色微闪,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浑身戾气和冷漠的女孩褪去生硬,开始散发独属于女人的性感曼妙。 他移开视线。 “粼江还不至于让一个编外人员白白送命。” 沈满知低头轻笑一声。 “行啊,那先生先去新城等我。” “不是明天走?” “啊,”沈满知两指并拢点了点鬓角,“我可能得带个人去。” 司佲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 要带人何必要避开他? “我提醒你一句,这次任务很危险。” 沈满知起身,似是轻笑。 “我知道,”她站在门边,手就搭在门把手上,回头朝司佲弯唇,“我有分寸。” 刚关上门,嘴边的笑便慢慢抚平,她垂眸长叹。 下一秒直起身朝楼上的房间走,拿出手机查看刚刚的消息。 其中一条是白虎发的,她看了一遍回了个句号。 然后点开另外一条,是秦宴风的。 【到了吗?】 【听说香檀路开了家新餐厅,你应该会喜欢。】 【早点休息。】 沈满知看完三条消息,站在门口无意识地弯唇。 打开门回复消息。 【刚到】 【那明天来接我吧】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满知盯着那处,却不见有消息。 她随手丢在床边,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她将一条厚毛巾按在头上擦着,捞起手机看了眼。 【好。】 【十一点?】 沈满知抬眸想了想,回复【九点】。 刚发过去,对方就在输入中。 【好,明天见。】 快凌晨一点了。 沈满知收拾完就上床了,也没有看到对方的备注显示着一直正在输入中。 第二天,沈满知早起,先去四楼训练了一个小时,洗完澡之后准备下楼吃早餐。 夏末早上八点的阳光不再闷热,沈满知穿着白色的运动长裤和吊带,往头上扣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走到会所对街的一家早餐店。 秦宴风提前了半个小时,黑色宾利停在会所对街的路边车位上,副驾驶放着一捧还沾着晨露的红玫瑰。 街边的桂花开始散发若有如无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昭示着秋的来临。 会所早上还没正式营业,秦宴风下车走到靠里侧的道路上,给左一回了个电话推迟下午的行程。 “老板,下午有和香江那边过来的投标方的会议,时间有些紧迫,我和对面沟通一下,尽量安排在明天,您看可以吗?” 没等到老板的回复,左一犹豫着道,“老板?” 秦宴风睫毛微动,“嗯,去忙吧。” 他挂了电话,看着早餐店里吃面的沈满知。 天热,她吃到一半,面红耳热,白细如藕的手抬起将长发随意挽了挽,容颜清丽,在忙碌嘈杂的早餐店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沈满知抬手扯纸,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她看着来人愣了半秒。 秦宴风将刚买的矿泉水拧开放在她面前,坐在她面前,“早上好。” 他今天没有穿衬衣西裤,反而是简单的黑色体恤和休闲裤,掩盖那份沉稳的气质,更显得温柔。 “早。” 沈满知擦完嘴,接受他的好意,拿起面前的水,“谢谢,吃早饭了吗?” “嗯。”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来这么早?” 秦宴风看着她,“上班高峰期市中心会堵车。” 这样啊。 沈满知点点头,拿起水起身,“走吧。” 秦宴风跟在她身后,路边就是他的车,沈满知站在路边回过身。 树影婆娑,几缕光影投射在她头顶,她微抬下巴,帽檐下的五官立体透亮。 “我要去趟西郊的围猎场。” 秦宴风走上前为拉开副驾驶,将莫玫瑰抱出放到后面,“嗯,我送你。” 映入眼帘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他从第一天开始送她玫瑰花就没有断过,多数寄放在会所前台。 男人手上有细小的裂纹,有些已经变成很浅的结痂,有些仿佛还是才割伤的。 沈满知坐进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道,“下次不用送花了。” 秦宴风把着方向盘的手微滞,“不喜欢的话,就不送了。” 她没说不喜欢。 沈满知偏头降了点车窗,没有回应。 第二百零六章 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到达西郊围猎场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沈满知解开安全带,“等我十分钟。” 秦宴风原本准备下车的动作止住,看着她反手关上车门,往大厅走去。 他拿出手机查了下这家猎场背后的老板。 槐城余家。 沈满知在大厅登记,随后便有专业人士带路往围猎场去。 临山而建的林场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行至深处,偶有小鹿野兔穿梭其中。 云开雾散后清晰可见错落有致的小木屋。 沈满知昨天来过,径直走向面前的小屋,推开门,双手做辑放在嘴边吹了个哨。 几秒后,屋内传来一阵欢腾,随着疾跑的声音冲出来一条毛色顺亮的猎犬,哼哧着往熟悉的人身上扑。 工作人员默默地止住了差点想要后退的脚步。 木屋里走出一位提着布包眉目和善的老人,他走近将手中的牵引绳递给沈满知。 “听说你要带它回疆场了?” 沈满知套上猎犬的脖颈,“嗯,多谢您这两年的悉心照料。” 她伸手抚过猎犬的头,被毛发覆盖的皮肤深处有一道从脖颈延至前肢的伤痕。 “阿顺终究还是得回去的。” 老人蹲下身拍了拍阿顺,似是道别,“它其实挺黏人的,要是有机会……给他寻个好人家吧。” 沈满知垂眸的眼底有着几不可见地动容。 如果……阿顺能活下去的话。 沈满知牵着猎犬往回走,一起跟随的工作人员走在前面。 林间风声缠绕着虫鸣声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沈满知停下脚步。 下一秒,利箭穿过树梢,直逼脚下。 “汪汪汪!” 阿顺被惊得前肢起跳,朝着箭来的方向吼叫。 沈满知将牵引绳缠在手上拉住,眉眼冷戾地看着林间深处走出来的人。 “哟,真是不好意思!” 率先走出来的人染着一头奶金色头发的青年,顶着一张娃娃脸将箭弩背在身后,笑得一脸无害,仿佛刚刚朝人乱射箭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满知看着他,突然半垂着眼勾唇,拉回跃跃欲试的猎犬,拍了拍它的脊背,然后放了手中的绳子。 阿顺犹如脱缰野马往前面的人冲去。 “喂!” 青年看着冲过来的吓得尖叫一声,原本的笑意荡然无存,往后退的脚步也被绊住差点摔倒。 猎犬前肢向前立起,作势要扑上他身,但仅仅是做了个呲牙的凶恶之后,便收敛了危险的气息,一个漂亮的反身冲回了主人身边。 沈满知摸着阿顺的耳朵,看着脸色红白交替的青年,偏头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身后的人扶了他一把,“萧哥,没事吧?” 萧逸下意识地往朝四周看了看,还好没人,他又朝沈满知怒气道,“你故意的吧?!” 工作人员想要上前调解的动作,在看到对方青年身后逐渐多出来的几人中止住了脚步。 沈满知将牵引绳重新套上阿顺的脖颈,“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 “你!” 萧逸气结,从他身后出来几个人中都穿着狩猎服,此刻都站在青年身后。 沈满知微微偏头,视线掠过青年肩头身后。 秦鸢站在几个人身后,此刻眼神竟有几分躲闪。 她就说嘛,怎么大早上的就有人无缘无故找茬儿。 “诶,是你啊。” 那几人身后走出一个瘦高男人,是昨天,沈满知在外场练箭时碰到的余泽。 萧逸疑惑,“余少,你认识她?” 余泽想起昨天诚恳邀请人入队结果被拒,还被迫帮她收拾猎物的事,就落不下这个面子。 他下巴微抬,“……昨天看到她练箭了,挺厉害。” 那奶金色头发的青年挑眉,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女人,“之前在京尾,就是她拦着你不让进是吧?” 秦鸢垂眸,低声道,“嗯。” 萧逸勾唇,转过头十分挑衅地朝沈满知道,“喂,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余泽眉心一跳,“你要比什么?” 萧逸哼笑,惦着手中的箭驽,“当时是射箭。” 余泽咋舌,好友射箭很厉害他承认,但…… 他看向十米开外的女人。 一身素净休闲的运动装,瓷白肌肤在林间投射的阳光下像镀了一层金色,威武的棕色猎犬坐立在她身边,仅仅是这样就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况且,他这二世祖朋友怎么就敢说出要和女人比试射箭这种话的? 沈满知懒得理会,抬脚就走,眉目冷淡,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比。” 萧逸拦住他,“你不敢?” 沈满知看着他的娃娃脸,抬手将手腕缠绕的牵引绳松了松,心有余悸的青年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她嗤笑,“我不和胆小鬼比。” 萧逸脸色赤红,“你拿条狗吓我算什么本事……” 看着女人冷脸,他越说到后面语气越弱。 “为了避免被没实力只会耍花枪的人误伤,自我保护罢了。” 萧逸再次气结。 沈满知自然说的是他“无缘无故”朝人乱射箭的事。 说完,她还朝秦鸢看了一眼。 秦鸢自从上次和沈满知斗嘴,看到邀请函上列位的名单时,就不敢直接对上她了,此刻只站在几位青年身后,一言不发。 萧逸移步挡住她的视线,双手抱臂,又不敢站得太近,“行,是我不对,能不能比……” “好啊,”沈满知瞥向他,帽檐下的一双眼泛着凉意,嘴角轻扬间是诱人的笑,“不比射箭,比你最擅长的,加个赌注。” 萧逸眨眨眼,“……啥” “要是你输了,以后每次见面都要叫我姐姐。” “啊?” 萧逸懵了一下,还以为她要赌什么让他办不到的事呢,他大笑两声,“那要是你输了,以后得叫我哥哥?” 反正他比这人年轻,怎么看也不是他吃亏。 余泽差点没惊掉下巴,“不是,大哥,你刚刚那么嚣张地要和人家比试,赌注拿来闹着玩啊?怎么还攀上姐弟关系了?” 秦鸢也有些疑惑,原以为沈满知的赌注会针对她呢。 萧逸耸耸肩,“无所谓咯,反正我不会输。” 看过面前这个女人射箭的余泽:…… 沈满知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行啊,你最擅长什么?” “哈,”萧逸觉得她不自量力,“狩猎,当然你要是不会,我们就比射箭。” “可以。” 沈满知轻飘飘应下,手机收到秦宴风的回复之后,她将牵引绳收拢,带着阿顺往回走,“大厅见。” 余家开发的这片狩猎场早已具有非常成熟的营运模式,几乎能够满足市面上所有形式的组队玩法。 包括沈满知和萧逸即将进行的1v1狩猎模式,在短时长内设置小范围捕猎区,也能满足玩家的需求。 从训练区到狩猎区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 众人一并回到大厅,准备乘坐猎场专车过去。 余泽脱掉了刚刚的训练服出来,看着大厅门口牵着猎犬的人,此刻那条猎犬已经套上了嘴套。 “需要帮忙照看一下你的猎犬吗?” 沈满知看着门口登记的人,淡淡道,“不用。” 秦宴风看着沈满知手里牵着的猎犬,有点不好的预感。 “抱歉,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沈满知摘下棒球棒的同时撩了一把头发,“和人打了个赌注,要一个小时,需要你帮我照看一下阿顺。” 她这般礼貌,秦宴风多少有点不习惯,低头看着贴在女人腿边的猎犬。 和秦时铮撒泼打滚朝他要的那条作为生日礼物的杜宾犬一样帅气。 “阿顺?” 沈满知点头,“嗯,它很乖,不咬人的。” 阿顺盯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因为上了嘴套只能发出“呜呜呜”。 “……” 站在身后的余泽眉毛没忍住挑起。 “赌什么,有危险吗?” 沈满知言简意赅,但语气却十分柔和,“狩猎,不会。” 他们很少有这样看似“温情”的相处,秦宴风很想摸摸她的头。 但他只是接过牵引绳,眸色温柔,“好,我在这儿等你。” 沈满知笑着凑近他,漂亮的眼眸微亮,灿若星河,“等我好消息。” 她身上那种跃跃欲试的情绪,像是要去赢得比赛的傲娇小孩。 “好,”秦宴风喉结滚动,嘴边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注意安全。” 第二百零七章 极度张扬,非常嚣张 那边两人刚坐着专用车离去,秦鸢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坐在大厅接待处的秦宴风。 不过她这个时候没有不识相地凑上去,而是和几位朋友打了招呼先行离开,随后打了个电话给纪思清。 沈满知和萧逸到达狩猎场后,在专用设备室挑选了狩猎工具以及服装,随后被带着去马厩。 萧逸顶着那头奶金色头发不说话的时候倒真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沈满知看着他毫不犹豫地选了一匹黑马,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朝她笑道,“和我比狩猎,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说起话来到真的让人想揍一顿。 沈满知懒得理会,她来这边看阿顺,顶多也是在外场玩射箭,狩猎区只来过两次。 马棚师傅将她挑选的马牵出来,“这匹马性格温顺,适合女孩子骑。” 沈满知接过绳套,勾唇道谢,她穿着场馆提供的骑射服,上衣压在宽大的腰带下,靴子裹着的修长双腿蹬鞍上马,马尾高束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她抓紧缰绳驾驭着马匹走了两步,萧逸看着愣了下神。 英姿飒爽,确实很漂亮。 秦鸢找着他“告状”被京尾老板恶意堵在门外那晚,他忙着和兄弟们喝酒,没多在意,后天听说那老板是沈家大小姐之后,他有些不屑,不过是被圈子里唾弃的豪门千金罢了,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和朋友们约了早上的局,没想到刚从猎场出来就碰到了那位沈家大小姐。 他拉弓射箭,倒要看看她有多嚣张。 “三十分钟,谁打的猎物多谁获胜。” 冷清的嗓音将他思绪拉回,奶金色头发给了他看起来乖戾的伪装。 “好啊。” 萧逸笑着应下,率先驾马而去。 沈满知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朝着与萧逸相反的地方奔去。 专为1v1划分的围猎区范围并不大,猎物也有限,两人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抓捕更多的猎物,驾马有时候反而成了会惊扰猎物的累赘。 沈满知骑行至半路,将马匹拴在树上,箭筒插在腰带上,往林间深处而去,一路边做记号边追寻。 雾气笼罩在密不可见的树林深处,可见度非常低,只偶尔有虫鸣和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沈满知压低身子靠在粗壮的龙柏边,在几分钟的等待之后,她抽出一支箭拉弓上弦。 几十米开外的灌木丛间,梅花鹿在受惊之后中箭倒地。 沈满知眉间微皱。 随后右前方传来笑声,萧逸驾着马慢悠悠走过来,“哎呦,可惜慢我一步呢。” 两人的箭羽是不同的颜色,以区分猎物的归属者。 萧逸将那条梅花鹿挑起,上面只有一支带着蓝色羽毛的箭。 而沈满知的是红色。 他偏头一笑,“承让了。” 沈满知收起箭驽,撩了一把被露水粘湿的额间鬓发,迎着透进林间的光色,她抬头冲坐着马匹上的萧逸也笑了笑。 “没关系,这将是你这次的唯一猎物。” 萧逸哼笑一声,“沈大小姐,太自负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 “太急于表现自己的人也通常没什么实力。” “……” 萧逸觉得她是真的嘴硬,“那期待你的表现。” 说完,他驾马而去,惊起林间飞鸟一片。 沈满知站在丛林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大厅接待处,余泽作为这片猎场的负责人,秉承着来着是客的道理,将几位朋友以及秦家那位少爷安排得妥妥当当。 酒水茶点一应俱全。 几位朋友去后院泡温泉了,他本来也要走,回头看了眼坐在大厅的秦家少爷。 那条通灵性吓唬过萧逸的猎犬,十分乖巧地蹲在男人脚边。 如果说那女人和猎犬站在一起是美女与骑士的英勇守护。 那这位内敛沉稳的男人和猎犬同框画面便给人一种神秘的凛冽感。 听说,秦老爷子身边新上任的红人便是去年归国的孙子,不仅态度良好地接受了家族联姻,并且还在半年内撑起秦氏旗下所有濒临倒闭的产业,从商界到政界,甚至到他们这群闲玩的富二代耳中,都成了父母耳提面命的模范榜样。 除了联姻对象是声名狼藉的沈家大小姐这件事之外,这位传闻从小被放养在国外的秦家少爷可以说是赢得了所有美好称赞,回来打了个十分漂亮的翻身仗。 余泽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那女人就是这位少爷的联姻对象? 沈家大小姐,沈满知? 余泽恍然大悟,难怪她说话做事那么嚣张,如果是沈满知,还真就不奇怪了。 毕竟前几年圈子里对她最常年的谈论就是:沈家大小姐今天又在夜店踹翻一个富二代。 极度张扬,非常嚣张。 余泽咋舌,不过话说回来,那群总是自以为是去招惹她的人,就没有错了吗? 以为沈家落没、沈家原配夫人离世,以为沈家家主偏袒小女儿、沈家大小姐无依无靠,便贪念她的美色,得不到就践踏她的骄傲,就能肆无忌惮地将人推上舆论风口一遍遍嘲讽取笑吗? 余泽身边的朋友倒是很少谈论那些事,也没过多关注,只是这些话时不时有人传出来,便也熟悉个七七八八。 他只是想起昨天在猎场见到那女人蒙眼射箭时,本以为是练习百步穿杨,结果她的目的是那只野兔。 在他惋惜之时,三箭齐发,又给他秀了一把。 礼貌又傲娇。 给人一种,她本就该如此张扬的感觉。 虽然有时候让人气得牙痒痒,但又不得不服气。 余泽再次看向秦宴风。 这人身上有种沉淀已久的温润气质,亲切的同时又让人难以忽略他周身散发的凛冽气息,始终与人隔着一层疏离。 但很奇妙的是,当他和那位嚣张跋扈的沈家大小姐站在一起时,像是冰山遇熔岩的两种气质融合,那种沉默地将棱角尖锐的滚烫包裹住的温柔,让余泽恍惚间觉得这是一对非常般配的恋人。 但是好像,外界总是传闻,他们是商业联姻,夫妻恩爱,全是做戏。 “秦先生?” 甜腻惊喜的一道女声在门口响起,余泽偏头看去。 穿着一身清凉运动装的女孩朝大厅休息处的男人走去。 一张满满胶原蛋白的小脸此刻像是见到心上人一般红扑扑的,踩着一双轻便的人运动鞋站在那位少爷面前,春心萌动的样子惹人疼惜。 “好巧,您也来这边玩?” 这不是前段时间媒体争相报道的秦少爷小情人吗? 余泽眼底流露出看好戏的神色,靠在身后的木窗上,接过前台递过来的矿泉水。 秦宴风只是抬眸看了纪思清一眼,便移开视线,冷淡的模样和外人口中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完全不同。 纪思清咬了咬下唇,低头看见一旁带着嘴套的猎犬,她心里一边犯怵一边状似惊喜的蹲下身,想要去摸猎犬。 “秦先生,这是你养的狗狗吗?好帅气呀……” 她笑着偏过头,即将碰上猎犬的耳朵,半蹲的动作使得超短裙堪堪遮住白皙的大腿根,恰到好处的裸露。 余泽下意识地看向秦宴风的眼睛。 只见他眸色忽冷,和女孩的视线直直对上,薄唇微抿,“别碰。” 阿顺同一时间仰头,没让人碰着,又起身退了两步。 纪思清的手停留在半空僵了半秒,她面容也跟着僵硬了一下。 余泽觉得她应该很尴尬。 真的是,谦谦有礼的温柔少爷怎么能对异性一点都不绅士呢? 纪思清站起身来,仿若刚刚的尴尬并不存在一般,她站在秦宴风面前,浅笑道,“爷爷说让我和秦先生多学学公司里的事儿,可我总不是找不到您,幸好今天遇见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爷爷交代。” 她搬出纪老爷子,以为这样就可以震得住这位秦家少爷,说完便静静地等他回答。 秦宴风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钻戒,抬眸间也似睥睨,冷漠的眼底不带一丝温柔。 “纪小姐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与有妇之夫保持距离这种最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吗?” 纪思清脸色赤红,急忙解释,“秦先生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真的想和秦先生学习工作上的事,我没有想要打扰您的意思……” “可是你已经打扰我了。” 秦宴风语气骤冷,“纪小姐,我对你礼貌相待仅仅是因为你是女性,而不是因为你纪家千金的身份。利用老一辈的交情来压我这种拙劣的把戏,劝你收回。” “……” 纪思清双手捏着裙摆,被秦宴风说得无地自容,又不想就这样离开。 “我只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和秦先生交朋友,并没有其他想法。” 她语气低落,婉约绕耳,“是因为沈小姐不愿意您和其他异性接触吗?” 秦宴风站起身来,透过玻璃窗看着从猎场开回来的接送车,“你应该叫她秦太太。” 接驳车在猎场入口停下,沈满知率先出来,她步伐轻快地朝大厅走来,棒球帽下的小脸轻仰,炽热的阳光下一双眼睛也十分明亮,侧脸溅上一道血痕,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显得更加桀骜不驯。 她像个凯旋而归的选手,明媚地笑意荡进他心里。 不用猜,肯定是赢了。 阿顺冲着沈满知的方向疯狂摇着尾巴“呜呜呜”,绕过面前碍事的女人想要去主人身边。 纪思清刚好站在秦宴风和猎犬中间,牵引绳从她身前压过,她踉跄了一下,顺势倒进身边人的怀里,抓住男人的手臂才稳稳站住。 沈满知脚步慢了下来,嘴边的笑意也慢慢收回。 “喂,我说你别欺人太甚,凭什么我要拿所有猎物!” 萧逸拖着一麻袋猎物,笨拙地跟在后面,要不是这个女人非说要把猎物带回去烹饪了逼他拿回来,他才不会管呢。 “明明我只打了一只梅花鹿,剩下的都是你的,凭什么都是我拿……” 狩猎累了,输了底气不足,萧逸整个人焉焉的,好不委屈。 语气却在看到停下脚步的沈满知之后轻了起来,他凑上去歪头看着大厅里动作暧昧的两人。 “诶,那不是你……男人吗?怎么和别人……” “嗯?” 沈满知转过身,眼尾轻扫,邪佞一笑,“叫我什么?” 萧逸嘴张了张,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唇嗫嚅着,含糊说了两个字。 “没听清。” “……姐姐。” “大点声。” 萧逸瞪她一眼,“姐姐!” 沈满知笑不及眼底,伸手弹了弹他头上翘起的拽毛,“嗯。” 秦宴风甩开纪思清,看着脚下一转径直往右侧洗浴楼走的沈满知,后知后觉地挑了挑眉。 第二百零八章 比赛输了? 萧逸看着沈满知往洗浴楼去,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 只不过眼前有人快他一步。 秦宴风将手上的牵引绳递给看好戏的余泽。 “余经理,照看一下,谢谢。” 说罢,转身也朝洗浴楼去了。 余泽看着手中的牵引绳,又看了看走掉的男人。 他怎么知道我是这儿的经理? 阿顺原地来回跳了两下,也想跟上去,将余泽跩得脚步不稳。 他赶紧拉回,就冲秦先生那句“余经理”,他就没办法拒绝帮忙照看这只猎犬。 萧逸拖长声调埋怨道,“余少!” 哦,还有一个受挫的好友。 他眯着眼看了看萧逸身后被织网套住的猎物。 “你只捕了一只梅花鹿?” “那女人……” 萧逸差点跳脚,赶紧看了看沈满知离去的方向,丢下一麻袋猎物凑到余泽身边。 “那女人简直变态好嘛?我估计也就是三十分钟限制了她的实力,要不然她肯定把那片猎场翻个底朝天!” 余泽笑而不语。 “不是说沈家大小姐混迹三教九流不学无术嘛?怎么还隐藏buff啊!” “啧,”余泽瞥他一眼,“耳听为虚,这种话在圈子里你也信?” 萧逸嘀咕,“这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嘛……” 余泽嗤笑,转眼间看到纪思清往洗浴楼走。 “纪小姐?” 纪思清面色微滞,“有事?” “预备区在这边。” “……我去卫生间。” 余泽微微一笑,“也在这边。” 纪思清压低的眉眼显露几分急切,她往洗浴楼那边看了几眼,在余泽的注视下不得已重返大厅。 余泽心想,她想跟上去的缘故也无非就是刚刚那两个前后脚离开的人,不过人家正主都在,还上赶着去勾搭,岂不是自找没趣? 没看见那位正主生气了吗? 连余泽都能看明白的事,秦宴风当然懂。 纪思清扑上来的一瞬间,小狮子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原本想要和他“报喜”变成了视而不见。 秦宴风腿长,三两步就追上前面的人,赶在沈满知进女更衣室之前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不开心了?比赛输了?” 沈满知手腕转动没能挣脱开,抬眸间尽是冷色。 那人眼里含着不甚明显的笑意,温柔叠起涟漪,将她每一寸都抚摸过,话里虽是体贴照顾她的心情,可那神情分明写着:我知道你因为什么不开心。 像狐狸一样的狡黠又玩世不恭地编织引她跳入的陷阱。 沈满知心底冷笑。 方才胜利的明媚显露一二,她淡然挑眉,“当然是赢了。” 秦宴风眉目含情,诚恳夸赞,“嗯,厉害。” “……” 沈满知颇有些不自在,感觉到手腕上那只不安分的手带来的酥麻,她冷静甩开。 “阿顺呢?” “余经理照看着,”秦宴风看着她热湿的鬓发和运动完熏红的脸,“你先去换衣服。” 沈满知摘下棒球帽,转身朝更衣室走了。 秦宴风靠在墙边,喉结滚动间抬手想解领口,突然发现今天穿的体桖。 他微垂着眼,舌尖抵着上颚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无意间散发出旁人难以窥见的风流气质。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待人温润谦和、做事淡漠随意的人身上,浸染着一股胜券在握势在必行的落拓感。 沈满知沐完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秦宴风走到她面前时,她才抬眸撞进那双眼睛里。 还是那双漂亮深情的桃花眼,不知何时浮现着难以言喻的欲念,像藤蔓般缠绕在她身体的每一寸,像执念,像深渊,像阴鸷地想要占为己有。 眨眼间,又似温润如水的柔情,只浅浅表露出爱意里的汹涌。 沈满知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低眸压低了帽檐,径直往外走。 秦宴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正在大厅和余泽闲聊的萧逸见人出来,赶紧侧身背向两人。 不料那条猎犬四肢乱跳将余泽硬扯了过去。 沈满知接过牵引绳道谢,视线后移瞥到眼神慌乱的萧逸。 后者眨了眨眼,故作镇定道,“那群猎物你不拿回去了?” 沈满知笑了笑,“留着给弟弟补身体吧。” 秦宴风视线仿佛黏在她那抹笑容上,看不见周遭的一切。 萧逸皱眉,小声腹诽,“就知道占我便宜。” “秦先生!” 大厅里还有其他人,沈满知充耳不闻,牵着阿顺往外走。 秦宴风勾住她的手,长腿迈步跟上,顺手揽过她的腰。 纪思清恰好停在两人面前,看着女人腰上的手,又看了看沈满知,最后抿唇看向那位冷漠的男人。 “爷爷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见的你,身边也没有家里的司机,”她顶着一张清纯的脸,无辜道,“可以送我回去吗秦先生,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有过什么吗?” 秦宴风冷眼看着她,刚刚看沈满知的柔情不复存在,只剩下以往的漠然。 “纪思清?” 他只要稍稍低眉,那股上位者的睥睨和傲慢就能让人不自觉臣服。 “是叫这个名字吧?” 纪思清咬着唇脸色骤白,近乎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在他面前刷了两个月的存在感,连名字都没被记住。 “我已婚的消息,请问是你家里人故意不透露给你,还是你置若罔闻?你当着我太太的面说这种有歧义的话,插足别人婚姻,是真的想在槐城身败名裂?” “我……” 纪思清瞬间红了眼眶,“秦先生你……你竟然是这么想的我……” 秦宴风微啧,偏头勾起沈满知的下颚亲在她嘴角。 沈满知:“……” 阿顺仰头看着秦宴风,“呜呜呜!” 他一触即离,眼底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会亲自拜访纪老先生,因为纪小姐的打扰,所以决定终止接下来的合作。” 纪思清瞳孔微睁,美眸忽闪落泪无痕,“一定要做这么绝吗?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而已……” 秦宴风揽着沈满知走出大厅,“我不止说过一次,我并不想。” 冷漠的话再一次落在纪思清的心上,身后人如何反应都不是他们要关心的事了。 沈满知莫名其妙被亲了一口,等到上车时,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做戏刺激那女孩。 征求过意见,她带着阿顺上后排,秦宴风正要为她关上车门,她抽出纸巾按在嘴边轻蹭。 “怎么对一个小女孩发那么大脾气,以后做戏别拉上我。” 她语气轻缓,似乎没有因为被抱被亲而有半点不愉快。 秦宴风单手搭着车门,顶着正午的烈日看着她,突然笑了笑。 随即俯身探进后排,轻掐住女人纤细的脖颈,大拇指抚着下颚提起。 沈满知没设防,看向那双低垂的眼,是明明灭灭不加掩饰的欲望。 “不是做戏,是真的想亲你。” 笑意阑珊,再次尝到久违的柔软。 顷刻间爆发的荷尔蒙侵袭了整个狭窄的空间,掌控心跳要她交付全部。 原来在秦宴风身上看到的那种欲念,竟已经沉积到如此浓厚的地步,哪怕连命都不放在眼底的沈满知,都有些难以承受。 终于没忍住,在秦宴风挑选的饭店里,被服务员带着前往包间的拐角处,沈满知蓦地回头,拽住男人的衣领,将他压低几分。 清冷的女声刻意压低,蹙眉威胁道,“能不能收起你那副流氓劲儿!” 秦宴风微微弯腰,无辜一笑,下一秒便将人揽过抵在身侧的立柜边。 沈满知的腰刚好抵在柜棱上,她越往后靠,秦宴风越是往下压,直到柔韧的腰被有力的手臂拖住,抵着她腰间的柜棱换成了温暖的手掌。 那人才凑近她眼前,低语蛊惑,“那能不能教教我,要怎么收敛?” 沈满知撑在他胸膛,耳垂已经染上绯红,她冷静道,“你昨天就不是这样……” “沈满知。”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是眷念呢喃。 “那只是我克制罢了,我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绅士,每次见面我都想要再多一点,甚至每晚做梦都梦见……” 他声音渐小,剩余的话淹没在她耳蜗里,他边说边看着沈满知白里透红的脸。 “你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都能笑得那么开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收敛对你的占有欲。” 第二百零九章 弟弟会比较乖 沈满知的手心有些湿濡,被他蛊惑得差点乱了心神。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与生俱来的柔媚让她只需要随意变换一个眼神就能瞬间变成钓系美人,摄人心魄。 原本推拒的手变成了暧昧的拉扯,沿着男人的脖颈往后勾住,沈满知微微抬眼,笑得懒散。 “昨天不是还在说自己等得起么,这就吃醋了?” 秦宴风抚上身前纤细的手腕,声音低哑,“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沈满知从他的眼睛移到那张薄唇,神色越发暧昧浓郁,她正想说什么。 引两人去包间的服务员折返回来,见到两人近乎相拥的姿势,侧身低首回避客人隐私。 她支起腿凑近,将男人勾低,仰头贴在他唇角,交缠呢喃,“怎么这么小气啊秦先生……” 腰间的手蓦地收紧,她哼笑一声推开身前的人,利落的从这场调情中抽身而出。 秦宴风十指微屈,感受着还残留在指尖的温度,眼底犹如化不开的浓墨。 不知是不是沈满知那番话反客为主起了作用,秦宴风再次和她对视的眼神里,浓郁的欲念被一层薄薄的柔情覆盖,不再具有侵略感。 沈满知这才舒心地开始用餐。 也就是阿顺被留在大厅照看,要不然指定朝这人咆哮两句。 这回不停接电话的倒是变成了秦宴风,一顿饭都没吃几口。 沈满知用湿巾覆在手上擦拭,看他拿着手机重新坐回座位,对上她的视线。 “抱歉……” “没事,”沈满知截住他的话,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看他,“我晚上的航班,飞新城。” 秦宴风拿着餐筷的手微滞,神情有些错愕,“去多久?” “少则三天,多则一周。” 他微微垂眼,喉咙发紧,“一个人吗?” “有同伴。” 他不再问,低头安静用餐。 沈满知笑了笑,身子往后靠去,手肘支在身前懒散地划着手机屏幕。 饭后,秦宴风在前台结完帐,回头看见沈满知蹲在大厅角落,垂眸给阿顺喂食, 他走过去,“下午什么安排?” 沈满知将最后一块肉夹给阿顺,起身用湿巾擦了擦手,“去看看只只吧。” 她转过身侧眸轻笑,“行吗?” 秦宴风眸色深了几许,“好啊。” 金秋九月,蝉鸣声不再嘈杂,树影斑驳的地方偶有凉意。 两人抵达蓝湾,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到达家中,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阿顺带着嘴套,蹲坐在玄关处好奇地四处打量,突然眼睛像放光一般,盯着客厅沙发处摇起尾巴。 只只平躺在沙发上突然一个鲤鱼打滚般站起来朝主人喵呜几声。 因为家里有活物,所以客厅的中央空调一直运行着, 秦宴风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沈满知一瓶。 她穿着无袖背心,正抱臂倚在墙边注视着沙发上舔毛的傻白甜。 只只跳下沙发奔向男人脚边打滚撒娇,秦宴风任由它挠,硬是没蹲下身摸两下。 昨晚打过电话,柏卿上午就带着猫过来了,几乎半年没见,只只当然得贴着主人使劲撒娇。 意识到主人不理自己后,它才慢吞吞站起身舔舐毛发转移注意力。 于是它抬头看到了面前高挑的女人,凑过去嗅了几下,也不亲近,绕开她往玄关处的另一活物去了。 沈满知偏头抵着墙,“不认人了。” “八月了,”秦宴风调低了空调温度,靠在墙上仰头喝水,“它记忆力不好也正常。” 八个月。 说不清他是在解释只只不理人,还是在暗指她的离开。 沈满知轻轻勾唇,看着傻白甜抬爪去勾阿顺的嘴套,后者被美貌迷惑,乖顺地趴坐在地,任由它摸,随后又调皮地互动起来。 她不回话,秦宴风失神了片刻,偏头看了眼挂钟,两点一刻。 “阿顺我帮你照看着?” “不,我带阿顺一起走。” 秦宴风蹙眉,什么事情得带一条猎犬一起? “几点的航班?我送你。” “十一点。” 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也得八点就出发。 来得及。 秦宴风垂眸了片刻,握着矿泉水瓶的手青筋微突,连带着心跳都鼓噪起来,如此寂静的空间只有猫和狗玩闹的声音。 他眼睫轻颤抬眸,欲念再一次浮现,薄唇轻启。 “你刚刚在猎场,和那个人赌的什么?” 沈满知正过身,和他一样背靠在墙上,支起一条腿,另一条交叠在前,视线对上的瞬间,她笑容明媚。 “猜不到吗?” 怎么能猜不到。 “你对弟弟……” 他停顿了半秒,像是自嘲般接下一句,“还真是情有独钟。” 沈满知眉梢轻扬,偏头看向玄关处已经玩成一团的猫猫狗狗。 “因为会比较乖。” 秦宴风眸色倏地暗沉下去,声音很轻,“是么。” 她总是会说让自己不喜欢听的话。 他无声扯唇。 上午在猎场大厅,纪家那位往他身上扑的时候,沈满知明显变了神色,她冷着脸就走,给他和其他女人留足空间。 可是她明显是在意了。 他很早就发现了,这就是只口是心非的小狮子,如今只是更加确认这一点,才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欲。 他不挑破,这人永远不会服软。 “纪家那位往我身上扑的时候,你怎么忽然间就不高兴了?” 沈满知眼尾一瞥,“哪里看出我不不高兴了。” “哦,”他微眯的眼,像是看着她亲自钻进自己的陷阱,漫不经心地笑。 “那你既不在乎我被异性纠缠,也不在乎我会因为你亲昵地唤别人弟弟而吃醋,既然这样还接受我的追求,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沈满知看着他,指尖点在腕上,“两码事。” “哪两码事?” 他语气轻缓,却也强势,“是你明明接受我的追求,却还当着我的面说弟弟会比较乖这两码事,还是你不在乎我被异性纠缠,我也不应该为你那些弟弟而吃醋这两码事?” 他语速不快,沈满知听完后却慢慢蹙起了眉。 说的什么玩意儿? 她好讨厌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司佲算一个,秦宴风也算一个! “你有话直说,我懒得动脑子。” 秦宴风笑了笑,神色渐渐变得深沉。 “我猜,纪家那位往我身上扑的时候,你在意了,所以你才会说弟弟会比较乖这种违心的话。” 沈满知耳根微热的同时又觉得好笑,“什么逻辑……” “猜得不对吗?” 说话间,秦宴风已经走至她身前,间隔半米,俯身单手撑在她身后,不会给人造成禁锢感,但也有些过分亲近。 “还是说,你答应我的追求,一直是在吊着我?” “……” 沈满知对上他那双沾染了几分偏执的深情眼,静默片刻,声音冷淡,“你随时可以放弃。” 他笑了一声,从胸腔里发出的笑意浓郁且性感。 “那你一直吊着我吧。” 不想戳破了,没意思。 他再近一步,近乎贴上她身。 yu望再次笼罩了他整个人,自然采光和臂膀遮挡的阴影将男人整张脸瑰丽地分割开,唯独那双眼睛又亮又红。 “那我行使一下为人夫的义务可以吧。” 看着沈满知皱眉,他笑意未减继续道。 “一月一次的夫妻生活,太太欠我多少次了?” 她耳尖开始浮现粉色,眸低有了发怒的征兆。 “好像八个月,今天全部还完好不好?” 第二百一十章 不能讨厌我 沈满知被他这三句话震惊之余又觉得可笑。 您可比一ye七次郎还厉害呢。 她伸手推开他,冷声道,“不好。” 可秦宴风这次没再后退,手掌落在细腰上,另一边又抚上她腿部,屈膝抵墙,将人提溜着抱起。 “秦宴风!” 他落在腿上的力气抱得很虚,沈满知不得已攀紧他的臂膀才不至于难受地吊在半空。 看着她濒临爆发的怒气,秦宴风无声扯唇,面向墙走近,直到沈满知的背脊抵在上面,腹部相帖更加紧密。 这种双腿环腰地被抱起的姿势,让沈满知比他高出半个头。 如此暧昧的姿势又se情至此,以她的能力,长腿交叠在他腰后,扣住他的脖颈倾身便可以将他制服在地,轻易逃脱。 耳垂染上粉色,可她只是声色俱厉,“你还能强迫我不成?” 秦宴风眼底终于化开浓稠的墨,猜想再一次得到证实,无声无息地释放心底的怪兽。 他仰头亲了亲她微抿的唇,温柔又坦然,“不会。” 舍不得。 说归说,抱着人往卧室走的动作可是片刻都不耽误。 猫猫狗狗被留在客厅,主卧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只有昏暗的光色。 秦宴风抱着人往沙发上坐去,沈满知跪坐在他身侧。 又是这个姿势。 让她想起来有一次在秦家,质问照片的事,也被他这样抱着欺负过。 骗子。 她眨了眨眼,稳住身形,挑眉冷静应对,“那你这是做什么?” 双膝陷入松软的沙发,抚在腰间的手将她往前带了带,沈满知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别紧张啊,”秦宴风好以整暇地观察她的神色,靠着沙发将她拉近几分,“我是说履行一下我的义务……取悦太太。”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贴在沈满知耳边轻语,低哑性感的嗓音穿过鼓膜引起细微的战栗。 “你......” 沈满知刚溢出口的话变了调,攀着男人肩膀的指尖收紧泛白。 “你没洗手!” 秦宴风无辜抬眼,“洗了。” 去厨房冰箱拿水的时候,就洗过了。 两指微屈,抵在一处慢慢研磨。 他势在必得的事,是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脱的。 她忍不住想要起身挣脱这份故意的折磨,却被强势地掐着腰不再容她反抗半分。 被弄得身体酸软,沈满知凶恶的神情都减弱了几分,媚色惑人。 “明明是你想要!” 他温柔退让,“是,是我想要。” 他将人往怀里压,亲在她白皙的天鹅颈边,避开要害,落下又深又重的吻痕。 掀开薄衫,覆盖柔软,将人一步步拖进这场欢愉之中,让她快乐。 其实不想这么早的,可她总是太容易从他身边消失,所以才想要仅仅抓住一丝念想,就想要更多的留住她。 反正她都要走,于是,被讨厌也罢。 沈满知失神片刻,低头咬在了秦宴风的颈窝,留下一圈齿印。 男人抚着她顺滑的背脊,难以抑制地起了反应,可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延缓着她的快感,没有更过分的动作。 细碎的呻吟渐渐隐没,体桖被抓得一片狼藉,又寂静了许久。 沈满知前几日见到卫松对京末强势的占有时还想过,秦宴风永远不会强迫她。 草率了。 喘息间看到秦宴风眼底含笑的欲念,她愣了下,咬唇,“伪君子……” “我说过了,我没你想得那么绅士,是人都会有欲望,何况是男人。” “所以你们男人所谓的追求,最后就是为了这个?” 他坦然自若,语气轻缓,“性只是人们用最原始的本能来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而已,有些时候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意,但性可以。” 沈满知从他炽热的眼神中移开视线,“……胡扯。” 他浅笑,“情到深处,顺其自然,这种道理,太太难道不懂?” “我确实没你懂。” “冤枉,”他握着她的手握贴在嘴边,虔诚注视,“我原本也不懂,都是现学的。” “……” 身下那物很是硌应,沈满知想要从他身上离开,刚移一点就被那处变化惊得不敢再动。 她眼底浸着水光,长睫都被粘湿,被掌控着深陷情欲,可他却衣着完好冷静自如,哪怕身下骇人的反应快要将人淹没窒息,他也仍然不为所动。 非常不爽。 她垂眼瞥去,又迅速收回,在这个时候都不忘对他作对,讥诮道,“假惺惺,不是想做么?” 秦宴风将她散乱的长发拢在身后,又蹭过她下颚的汗珠,才幽幽开口,“我怕你受不了。” 话音刚落,沈满知撑起身来嗤笑一声,“怎么,做不到八次给自己找借口?” “呵。” 再次落入他的陷阱。 秦宴风被逗笑,原本就未抽离的手开始故意作乱,他好歹是个开过荤的正常男人,想要取悦她的方式自然是信手拈来。 女人的腰肢再次变得细软,在他手里濒临崩溃边缘,地点从沙发转移至双人床,双手被圈住抵头顶上方,他俯下身吻得很深。 “沈满知。” 陷入迷乱之中,沈满知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黏腻包裹,她屈膝的动作被轻易打开,破碎的声音溢出喉间。 再次被抛至高空时,她想,不该用这种话招惹他的。 保持清醒之前,他最后贴在她耳边的最后一句话。 “不能讨厌我。” 被讨厌也没关系,总比她不在乎他好。 阔别已久的身体记忆寸寸复苏,抵死缠绵,才能疏解这份浓稠的情意,被忽视太久,想念得太久,就越想要将她完完全全地占有。 八次是不可能的。 还真被他一语戳破,沈满知是受不了的,哪怕身体柔韧性再好,体质再特殊,也承受不住这般汹涌的爱意。 他倒是想哄骗着人把航班取消了,被踢着下床给小狮子倒水。 沈满知被捞起,抵着秦宴风的胸膛喝完一大杯水。 温存之后,两人都格外安静,秦宴风给她找了件自己的衣服,将空调温度调高后,便出了房间。 沈满知看着虚掩的门沉默了半响,将秦宴风给她找的白色衬衫套上。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傻白甜软腻的撒娇音,已经洗完澡换过一身衣服秦宴风倚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顺着只只的长毛。 听见开门声,他原本投向窗外的视线转过来,阳光逆向,他五官处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之中。 沈满知却看到了他浑身的寂寥和冷淡。 “休息一会儿吧,晚上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 她没回,径直走向玄关处拿到手机,摇人送衣服过来。 秦宴风看着她打着电话回了卧室,赤脚。 衣服送来时已是下午五点。 他敲了敲主卧的门,沈满知没应,门没锁,他坦然地进去,将衣服放在床边,看向将薄毯裹起来的一大团。 怎么睡觉睡成这样。 他扯着沈满知头顶的被子往下,露出一张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 被吵醒了,沈满知偏了偏头,微眯着眼看着床边的高大个儿。 秦宴风退了半步,“五点了,要不要回京尾拿行李?” 沈满知抬手抵在额头揉了揉,声音沙哑,“嗯。” 他转身要走,留她换衣服的空间。 “要和我一起吗?” 秦宴风眸色微闪,背脊有片刻的僵硬,“……什么?” 沈满知自然不会说第二遍,她埋进头枕,半睁着眼慵懒随意,“要是太忙就算了,当我没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不是还得哄哄你 秦宴风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看机票,眉心却突然紧皱,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床上女人的背影,表情慢慢归于平淡。 “你是突然觉得对我亏欠,所以可怜我?” 她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插手她的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做完之后“良心发现”,觉得他可怜,便给他机会。 那他宁可不要。 沈满知偏过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样说。 不过,她也懒得掰扯。 “不是,今天约你出来就是顺便要说这件事的。” 秦宴风眼底的冷色少了许些。 她刚睡醒,并没有平时里的冷傲讥诮,反而是伴随着娇软的气息,拖着绵长的语调,“但是你真的很讨厌。” 弄得她身体好酸。 这是句带着个人情绪的话,落在秦宴风的耳朵里有点像撒娇。 撒娇。 他唇角微乎其乎地轻弯。 走上前坐在床边扯开一点沈满知头上的薄被,露出那张蹙眉的脸。 “过来,给你揉揉腰。” 沈满知掀开眼皮看着他。 也对,本来就是他惹得自己不舒服,思索再三,侧身往他身前移了移。 宽厚的手掌隔着褶皱的衬衫落在腰间,手法温和缓慢地揉捏。 明明沈满知还要赶回京尾拿东西,要吃晚饭,要办托运,至少得晚上八点出发去机场,可这一刻谁都没有提时间。 秦宴风微垂着眼,宽大的衬衫被扯乱露出白皙肩颈,暧昧的吻痕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前不久才发生的一场欢爱。 早在中午沈满知告知他晚上要飞新城时,他就在打算这场情事。 只是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提出来看只只。 求之不得。 于是故意挑起上午在猎场她打赌“认弟弟”这事儿,想要看穿她是否也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和真心…… 可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她也总是会让他难受。 所以才失控地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想要占有她,仿佛这样,才能和这个人染上一点点交集。 现在又突然询问他要不要一起。 真当他好骗呢,随便哄哄? 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没注意重了几分,沈满知蹙眉。 秦宴风没有回应,那便是不同她去了。 腰间逐渐舒缓,胸口却有些闷闷的。 她挪开身子撑起身来,“我回去了。” 秦宴风左手还停留在半腰的高度,落空,收回手的瞬间挑了挑眉。 沈满知起身下床,白皙长腿从秦宴风眼前晃过,勾过放在床头新送来的衣服,她语气很淡,“用一下洗手间。” 客气了。 秦宴风看着洗手间关上的门,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星点点在微微流动。 沈满知洗了澡,虽然事后也被细心照顾着清洗了一遍,但是看着镜子里身上的吻痕,抿着唇又洗了一遍。 送来的衣服也是一套运动装,沈满知将头发绕圈打结,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差一刻六点。 出卧室时,秦宴风倚在阳台接电话。 沈满知轻车熟路地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拿过衣帽架上的棒球帽扣在头上。 “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沈满知将牵引绳套在手腕上缠了两圈,闻言偏过头去,学着他用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 “说的话太多了,记不住了。” 秦宴风越走近,她越能清晰地看见那男人眼底浮现的沉寂,如枯水古波平淡。 “说要带我一起去的那句话,是临时起意吗?” 他在确认。 沈满知突然意识到,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她是否一同前往的答复,是因为他仍然不相信她会愿意他跟随。 也或许觉得她是因为这片刻温存,因为觉得他的感情太可怜,于是临时改了主意。 有区别吗? 这四个字在沈满知心底滚了一圈,她回视男人低垂的眸。 好像他们每次陷入这种难堪之时,往往是她得理不饶人的结果,或许是这些年来面对太多虚与委蛇,所以学会了舌战群儒到毫不留情的地步。 将他的这份真心一推再推。 明明不想的。 于是她转过身一边换鞋一边低语,“太忙就算了,确实耽误时间……” 她倾身要去打开门的手被拉了回来。 “不忙。” 秦宴风圈着她的腰,将牵引绳拉回来,阿顺抬头看着两人呜咽了一声。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吗?” “怎么没有好好说了?” 沈满知抬眼,柳叶般的弯眉轻压,没忍住呛了他一句,“……是不是还得哄哄你?” 他轻叹,浅浅挑眉,“算了,你不会哄人。” “……” 激将法。 沈满知一眼识破,撒开他的手,“别耽误我时间,我走了。” 秦宴风眼底渐渐浮现笑意,抬手蹭过她颈间的吻痕,“一起去。” 于是又磨蹭了半刻钟,确认时间订了同一航班。 只只再次被托付到柏卿手里。 接到消息的柏卿正面无表情地练习琴谱。 沈满知回京尾拿了一个小行李箱,从枕下翻出个小物件丢进箱子里。 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赶在九点到了机场。 秦宴风全程牵着阿顺,轻车熟路地办理沈满知早已准备齐全的托运手续。 沈满知被他留在候机室,翻着手机查看消息时,恍惚间走了神。 夜间的vip候机室人有点多,秦宴风进来时正看到沈满知旁边的人找她攀谈。 不过这人对谁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出于礼貌回应着,又着实敷衍,抬眼间看到他,眼神似乎亮了一下。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他产生的潜意识亲近。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倾身拿过她面前的茶水饮尽,旁边的人识趣没有再多讲话。 到达新城已经凌晨两点。 沈满知在秦宴风去接应阿顺的间隙叫好了车,一个小时之后抵达了市中心。 只不过并不是酒店,而是一家宠物店门口。 昏黄暗沉的路灯将整条街道映衬得更加灰暗,街边店门口的装潢应该是来来回回修了很多次,正散发着破烂褪色的气息。 凌晨的街道除了居民楼偶尔的几盏夜灯,街道空空荡荡,店门黝黑无光。 沈满知牵着猎犬下车,秦宴风跟在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她脚下微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走到一家店门口,屈指在布满污渍的玻璃窗上敲了敲。 连续几下之后,得到回应,店门亮起了昏暗的灯。 秦宴风这才看清头上挂着“宠物医院”四个歪歪斜斜的字,下面还有一排看不懂的符号语言。 沈满知摸了摸阿顺的头,用这边的语言和开门的人讲了两句,阿顺被带了进去,灯灭,这家店又重新隐匿在相似的建筑之中。 手仍被牵着,她回过身,指尖轻刮过他的掌心,灯光下树影婆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也不重要。 “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这行为确实挺奇怪的。 有允许宠物入住的酒店,她却将阿顺带到这样一处地方,而且对这里十分熟悉,环境特殊,过程缜密,像是早已在计划中的一环。 但是这样的行为,秦宴风并不陌生,他只有有些意外,这些对于沈满知来说近乎是秘密的事,并没有刻意回避他。 “今晚住哪儿?” 沈满知眨了眨眼,差点忘了,这人最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体贴绅士地照顾着她的一切。 除了在占压她便宜这件事上。 当晚两人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住下,沈满知洗漱完困得不行,翻开手机定了闹钟便上了床。 迷迷糊糊间有人扯走身上的被子,又被整理好单层递过来塞他怀里,然后腰间搭上一条手臂。 太困了,也知道身后是谁,于是懒得动手,呼吸渐匀。 沈满知起来的时候,秦宴风早已在客厅开完了一场视频会议,正在和下属进行最后的结尾交谈。 他合上电脑,揉了揉眼角,朝她示意桌上的餐点。 下午,叫了当地的包车,两人去了一片牧场,抵达之时正是落日之前。 夏末的北疆牧场,草地开始泛黄,巨大的羊群在骑马人的围攻追逐下缩小聚拢往同一个地方赶。 夹着烈马的少年有一头浅棕色的卷发,高原烈日让他原本的白色皮肤泛着团红,唯有那双似混血的眼睛仍旧像来时那般清澈透亮。 在翻过小山丘见到等候在木屋前的人时,嘴边浮现一对酒窝,他用力地挥着手中的头巾,侧身利落地下马,停在沈满知面前。 那双眼睛愈发明亮,“您来了!” 沈满知抬手过他的头比划到自己身前,勾唇浅笑,“长高了一点。” 少年抿唇一笑,“吃得很好。” 他朝沈满知身后左顾右盼,只看到一个男人,又收回目光,期盼的眼神道,“您把阿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不过还得等几天。” 少年明显想问什么,又咽回去,重新看了眼那个身材修长样貌英俊的男人。 他目不转睛看了好久,直到和那道目光终于对视上,他倏地收回视线,小声问她,“那是您的爱人吗?” 沈满知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他看您的眼神非常温柔,就像……” 她弯唇浅笑,“像什么?” 少年抓耳挠腮,眼眸微亮,手指向后指去,“像晚霞!” 山丘远处,天边落日发散着橙黄色光芒,蔓延在山丘无边无际的彩色晚霞,层层晕染开,浅淡之处与天色相接,光影洒向整片草原,浮现柔和的晕点。 沈满知回头看了秦宴风一眼。 瞬间被那双落日余晖晕染成琥珀色的双眸捕捉到。 堪比晚霞的温柔。 还真会形容。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无所不能 落日隐没在山丘之后,晚霞将天空绚烂得更加多彩,像凤凰展翅般恢宏夺目。 牧场以南,碎石捕就直抵湖泊,临水沿路而建的低矮房屋点亮夏末的湛蓝夜色。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格外清脆,草原混杂着地热散去的凉风,让人十分惬意。 沈满知正闭着眼,脸侧落下一吻。 她眉梢轻蹙,秦宴风已经先一步下马,站在侧面朝她伸手。 始作俑者正眉目温柔地看着她,仿佛那一吻只是她的错觉。 她垂眼,搭上他的手,借力下马。 阿西法自动把他们俩归为一对恋人,于是只留给了他们一匹马前往住所。 “我还没有答应你。” 秦宴风淡淡挑眉,手放开,“哦。” 沈满知侧身下马的动作因原本借用他的力失衡,正在考虑如何以既不会受伤又不会狼狈的姿势下马。 腰间缠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稳稳落在地面。 她面无表情。 他神色温柔,“你也可以亲回来。” 无赖。 “离我远点。” 沈满知推开他的手,被挽留着勾住手心,在她蹙眉之时,又适时放开。 然后笑得温文尔雅,声音低柔,“知道了,下不为例。” “……” 秦宴风走在她身侧,牵着缰绳,往前面一处矮屋走。 天边泛起层层叠叠的湛蓝色,承天接地,暮色四合。 沈满知有点不爽。 阿西法已经安排了好了晚饭。 牛骨汤和烤肉是大头,主食是面,配解腻的奶茶。 秦宴风吃完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阿西法盛了一碗奶茶递给沈满知。 “您尝尝这个,今天一早才挤的新鲜牛奶做的。” 沈满知擦了擦手,在阿西法期待的眼神下喝了大半碗。 “亲手做的?” 阿西法挠了挠头,垂眸间有些羞赫的神色,“之前都是跟着牧场爷爷做的,这是第一次尝试。” “很好喝,”沈满知擦去嘴角的奶渍,“明天带一壶给玖爷尝尝。” 少年一双染着浅绿的眼睛眨了眨,随即扬起两个酒窝,看着她重重点头,“嗯!” 雀跃的神色又黯淡几分,“要是阿顺能一起去就好了。” 沈满知伸手摸了摸少年头,“别着急,等我解决完。” 阿西法看着她,在某些时刻,那双眼睛似乎有天生的哀伤。 “您一定要……安全回来。” 她捏了捏少年的婴儿肥,勾唇浅笑,“会的。” 秦宴风一直没回来。 阿西法在房间收拾,沈满知推门而出。 夜里温度低,西风吹拂过草原,送至湖泊,又延绵至远方,天色相接之下,无数粉末般散落的星星织成一条柔软的长纱,飘荡在整个天际。 偶有更闪耀的光芒从深蓝色空中滑落,应接不暇。 “是银河。” 阿西法手里抱着一条花色繁复的披肩站在她身边,抬头看着一闪而过的流星,“天气好的话,经常能看到。” 沈满知谢过他递来的披肩,“许愿能有用吗?” 阿西法安静地看向天边银河,“心诚则灵。” 沈满知仰头笑了笑。 “您爱人回来了。” 她寻着阿西法指的方向看去。 秦宴风不知去哪儿摇来了一辆三轮车,停在湖泊边的碎石路面上,撑着车沿跳下来,从车上搬下来几箱东西。 天气热,这人脱了外套只剩一件黑色背心,黑色长裤扎在短靴里,偏白的肌肤上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绺碎发搭在眉骨,深邃窄长的眼睛微微下压。 有点野性的迷人。 在沈满知的印象里,这个人向来都是温润谦和的,而此刻,从破旧的三轮车翻身下来,点燃身边一桶烟花时,与夜色融合在一起的秦宴风,却一点都不违和。 就好像,他曾孤身一人做过很多这样无厘头的事。 他抬手朝沈满知勾了勾。 天际的银河与烟火交相辉映,倒映在湖面上,又激起一片涟漪。 她裹着披肩走过去,“去哪儿买的?” 秦宴风将可以手持的烟花筒递给她,站在她身后,虚以环抱的方式,擦火点燃。 她并没有不适感,只是点燃的瞬间下意识往后靠,贴上了温热的胸膛。 秦宴风的手覆在她的上面,稳稳握住烟火筒。 色彩绚丽的烟火在半空炸开,又簌簌落回地面,沈满知低头躲开掉落的残渣时,被秦宴风圈在了怀里。 阿西法也得到了一捧烟花棒,看到“如胶似漆”的两人,他悄然退下,独自去了另一侧,将这般美好场景留给两人。 烟火尽数绽放在天空,细碎的光亮落在漂亮的眼眸之中,山丘,草地,湖泊,银河之下。 秦宴风搂着沈满知的腰,俯身落吻。 烟花是来时途中的旅游线上的专营店买的。 秦宴风收拾着燃烬的礼花纸筒扔回车上,去湖泊边洗了手。 沈满知坐在铺着男人外套的车板上,拢着身上的披肩晃悠着双腿,看着秦宴风走过来,从口袋里抽出一条丝巾。 颇具民族特色的丝织品,经那双微凉的手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她低头,“这也是刚刚顺手买的?” “在市中心买的。” 市中心? 沈满知抬眸看他,那就是早上他离开酒店去买的。 秦宴风侧过身靠在她旁边,看向天边美幻绝伦的银河。 虫鸣声开始入耳。 “两年前我来的时候,阿西法还没到我肩膀呢。” 秦宴风双手抱臂,淡淡道,“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玖爷说遇到这小孩的时候,又瘦又矮,还生怕养不活。” 她说着,还弯了弯唇,“要是能亲眼看到这种变化,他定然很欣慰。” 她想讲故事。 秦宴风适时接话,“玖爷是谁?” 沈满知仰头看着从银色天际一闪而过的流星。 “算是……朋友吧。” 阿西法最爱的一条猎犬,在某次外出巡猎时,嗅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儿。 高耸的密林中,灌木丛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男人。 阿西法救了他。 玖爷养好伤看着给他洗衣服又瘦又矮的小卷毛,“不怕我吗?” 他身上有枪,鲜血横流是个人看了都会退避三舍的程度。 阿西法愣了愣,“怕,但是我要是见死不救,更怕你来找我……” 找他做什么,后面两个字没说。 玖爷浅笑,“我一天吃八顿,能养活我吗?” 阿西法面色微红,“你,你好了就走吧,我……我没钱。” 不止囊中羞涩。 家破人亡,小卷毛只有阿顺。 于是,玖爷留下了,连带着养活小卷毛的任务,一留就是四年。 后面的故事她没再讲。 她和小卷毛的交谈中也没有提到这个人。 但猜也知道不算一个好结局。 “秦宴风。” “嗯。” “你帮我照看阿西法三天。” 秦宴风撑在车沿的手指微僵,偏头看她,“不带我去吗?” 沈满知轻轻舒气,“很危险。” 他侧过身站在她面前,俯身撑在她两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微乎其微的轻叹,没有像以往那般怒其不惜命的斥责。 更像是纵容。 她仰头看着他轻笑,“我无所不能。” 秦宴风失神了片刻,低头亲她,“带我一起。” 她没应,几个深吻之间,抬手撑在他身前喘气。 落满星辰的眼底浮现薄薄一层水雾,沈满知被他抱起。 “等我回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不能把她弄丢 晚上在矮屋暂住。 夜深露重,沈满知披着长衫起床,坐在窗前的小桌边,借着月色点燃了一撮熏香。 烟雾在面前拂过。 秦宴风半睁开眼,看到女人纤细的背影,月色照拂之下的肌肤透出冷白色,他伸手将人抱回床上。 以为她在抽烟,秦宴风凑到她嘴边亲了亲。 没闻着烟味儿,缠绕着又睡去。 山茶花尾调的熏香迎送着晚风弥漫在房间。 沈满知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将毛毯往他身上搭去,起身下床。 从外套里摸出一个塑封袋,一根黑绳。 沈满知抬手将其缠上脖颈。 视线掠过秦宴风温柔的眉眼,擦过鼻梁山根落至唇角。 这人总是喜欢不合时宜地亲她。 她手肘撑在床沿,俯身亲在那张薄唇上。 还回来。 黑绳吊坠垂落身前,月色之下闪过细碎的光泽,是一枚粉钻女戒。 越野车一路向北,驶过无人区,已经是有点供能不足的状态了。 翌日晨曦,才到达营点供给站。 荒无人烟的平地沙丘,风沙乱舞,很快就在车盖上积了一层沙土。 她提着背包,翻出一叠钞票递给前来加油的小伙儿,咬开一颗奶糖往室内走。 北疆极大的早晚温差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进屋就摘掉了脖颈上的丝巾,将茶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早上好啊,先生。” 司佲坐在主位,正在用早点,沿途的奔波和恶劣的北疆环境并没有让他有半分疲惫和风尘仆仆感,仍旧一副清冷嫡仙的味道。 “早上好。” 沈满知舌尖抵着犬齿轻啧,甩下背包坐下,掏出一幅地图在桌上铺开。 以供给站为中心,千米标尺划出方圆十千米的范围,标注着乱而有序的记号。 她先是对着地形分析了一通,末了又停顿下来看向他,“线人叛变,之前传来的消息并不完全准确,我的建议是,先生留在此地。” 司佲并不回答,纸巾擦拭双手,他终于抬眸,视线却落于她肩颈之下。 一记暗红的、啃噬的吻痕。 沈满知眼眸微动,“先生?” 司佲抬眼,看着那双连夜跋涉的微红眼睛,“先休息,晚上出发。” ———— 红日喷薄而出,阿西法放羊回来,隔着老远就看到矮屋前,端着大簸箕到石板路上晒果干的年轻人。 “先生!” 他手下扬鞭赶至矮屋前,侧身下马,跑过去过秦宴风手里的簸箕,“放着我来就好了先生!” 秦宴风给了他,又回头端出另一张,“顺手的事。” 阿西法放好簸箕,回头看着做事干净利落的男人,挠了挠头。 “您是客人,不应该做这些事的。” 十来张簸箕一一排放在水泥地上,秦宴风蹲下身来翻晒,他低头道,“铲子拿来。” 阿西法愣了下,起身回屋,“哦哦哦,马上来!” 晒完果干,阿西法跟在秦宴风身后去打水,又拉起铁钢绳,从矮屋这头拉至十米开外的石柱上,晾晒衣物和厚重的被褥。 阿西法踮着脚笨拙地将最后一床棉被搭上去,日光高照,被山丘送回的风又将五颜六色的衣物吹拂起来。 他回头四处张望,最后在湖泊边找到了正挽着裤脚下水的人。 锋利的刀尖力道十足地迅速插入浅水中,水花翻滚间鱼跃而起。 “哇,好厉害!” 阿西法站在岸边激动地拍手。 傍晚秦宴风随着他一起去赶羊,羊群偶有叛逆之时,偏离既定路线,他正要扬鞭催马,却见身后更快的马匹俯冲在前。 那人压低身子,拉握缰绳的姿势熟稔帅气,赶至羊群首端,又勒马悬停,马匹在半空仰天长吁,男人侧身的瞬间潇洒又肆意。 阿西法呆在原地。 这人仿佛和这片草原有着天然的适配感。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三天傍晚。 沈满知让他在这里等她三天。 阿西法做了很丰盛的晚餐,并且很认可自己今晚的厨艺。 因为那位先生配着菜吃了三大碗饭。 他铺好床准备休息,在只有虫鸣的寂静夜里听到了悠扬的口琴声。 天际银河倾泻而下,湖泊泛着银白色光泽,在夜风的吹拂下像是跟着曲子轻和。 秦宴风坐在草地上,靠着一处石柱前,懒散地支起一条长腿,手肘支在上面,吹着口琴。 有点离别相思的惆怅感。 阿西法把着门听完整首曲子,后又慢吞吞移到他身前,抱着腿坐下。 “这是什么曲子?” 像是早就发现他的存在,秦宴风并没有任何意外。 “伦敦德里小调。” 听不懂。 阿西法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又道。 “听起来有点悲伤。” 秦宴风微微仰头,看向天边。 “一位父亲写给从军儿子的曲子,大意是,分别之后不知何时再相逢……就像,你即将要走,我也不能挽留。” 这句话他听懂了。 阿西法把头枕在膝上,“您是在想姐姐吗?” 秦宴风手肘支在膝上,“她对你很好。” 阿西法似乎轻叹了口气,神色空洞,“可我宁愿她自私一点。” 这一次,秦宴风从阿西法的讲述中听完了整个故事。 北疆这些年非常安全,只是再往北翻过无人区,抵达边境线,周围小国仍有非法交易,近年来竟将触手伸到国内,案件牵连甚广。 玖爷守着边疆数年,这几年时间也摸清了这条线,情报顺利传送到上面的人手里。 沈满知的第一次任务,是司佲带着她来的。 意外来得很突然。 敌人老窝被引爆时,司佲护着沈满知从二楼窗户跳下,逃离现场时,他们看到了泥土墙堆砌的半高屋内,铁笼里一双双稚嫩的眼睛。 国际救援在半小时之内赶到救出了那群孩子。 接下来的事便不归他们管了。 “可是那天,玖爷外出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闯进家里将我打晕带走……” 玖爷从窝点赶回发现阿西法不见之后,牵着阿顺疯狂找人,终于在一辆即将开走的货车边,看到了昏迷的阿西法被提溜上车。 那几个人正是准备逃窜的大头。 沈满知得知消息从现场赶过去时,阿西法正抱着地上躺着的玖爷在哭,阿顺奄奄一息地依偎在旁。 身后的人爬起来想要对着小孩开枪。 是她手中的利刃斩断了那人的手,再一次救下阿西法。 阿西法声音渐小,“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玖爷也不会……” 一只手抚上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阿西法眼眸微闪。 那天,姐姐也是这样,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走。 他感受到了难以掩饰的颤抖。 “是姐姐来晚了。” 她将玖爷的死归到了自己头上。 沈满知知道阿西法想留在这里,为了避免残留的祸端,她将阿西法妥善安置在这片安全的牧场,又将阿顺带回槐城养伤,以防对方握着这条线索找回来,护着小孩周全。 秦宴风几乎可以想象,沈满知沾完血的手冷静地将阿西法抱走远离血腥,又将一切因果往自己身上揽的沉重。 两年前的祸害卷土重来,势力壮大之后到处扬言要找寻当初所有有牵连的人。 于是,有了沈满知第二次任务。 “哥哥。” 阿西法抬起头,眼底的泪花蓄积,这是第一次叫他哥哥,带着期盼的神色。 “每次看到流星的时候,我都有认真许愿,希望姐姐平安顺遂……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对吗?” 秦宴风回过神,低垂的眼像怜悯的神,揉了揉柔软的卷毛。 “会的。” 她无所不能。 可是,她食言了。 第四日傍晚,依旧不见沈满知的任何消息和踪迹。 秦宴风起初还很冷静地回了市中心的酒店,他又去了他们刚到新城的那天晚上寄放阿顺的宠物店,却不见沈满知的任何消息。 后又驱车返回。 路上接到酒店老板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群人闯入他们住的房间,似乎在找人。 秦宴风眉心狠狠一皱,把着方向盘的手抓紧泛白。 所以,是为了保护他,才让他要留在牧场吗? 阿西法正要将铁门合上,石板路上一束车灯直直打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 “她去的地方是哪儿?” 秦宴风用手隔开即将闭合的铁门,眼眶微红。 阿西法将他邀进屋,给他倒了热茶,起初他不愿告知,直到在年长者眼里看到那股沉重的爱意。 他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悯。 “即便会有丧命的危险,您也要去找她吗?” 秦宴风靠在门上,钨丝灯下昏黄的光晕铺满桌面,上面摆放着前两天他去买口琴的集市上顺便捎回来的几本书。 阿西法在看那本小王子。 他声音暗哑,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她是我的玫瑰,我不能把她弄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救人 拿到阿西法画的地图,秦宴风给他留了一个包裹后便驱车离开了。 阿西法站在铁门口目送他离去,手里的包裹鼓鼓囊囊,他回到房间打开。 崭新时尚的几套新衣,两双球鞋,以及一个红包。 秦宴风挂上耳麦,“北疆边境线七号供给站集合,以最快速度赶往沙县。” “老大,市中心酒店又有人折返来查了,我们刚抓到,听他的意思是上面组织被撬了老窝,回来报复。” 回来报复? 难道沈满知已经逃走? 那为什么不和他联系? “知道了,通知集合完毕的人先过去。” “是。” 路途抵达供给站时,加满油接人,没有片刻停息又继续前行。 刚刚电话里的人此刻正坐在副驾驶,看着自家老大眼底的血丝,主动和老大换了位置。 夜高风黑,不似草原上广阔无垠的湛蓝夜空,沙县下的一个小村落被笼罩在一片黑压压的云朵之下,无法窥探其真实面貌,只是这空气中浮现的味道和平日里烈日浊土气息不同。 有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老大,一队传通讯。” 乔麦走上前,微微低头,“抓到几个在土房堆里敛财的人,是村子里的人。” 秦宴风抬手并起两指勾了勾。 乔麦会意,对着耳麦那头道,“带过来。”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便被带过来,说的话听不懂,乔麦从队伍里点了个人出来翻译。 翻译听完几个人的话,脸色红了又白,转过身道,“大意是,这几天村里发生了枪战,上面的头儿卷钱跑路,剩余的几个头目和前几天来的人斗了个鱼死网破,消停了两天,今晚头儿带着人回来收拾残局了。” 乔麦神色严肃,“恐怕已经知道我们进村了。” 秦宴风将腰间的枪拔出上弹,长靴踏过沾血的枯草,往前走去。 冷峻的眉眼之下透出冰冷的情绪,“那就会会。” 两天前,边境线外。 几近凌晨的村落沉寂在一片山峦之中,铁网罩灯散发出冷白的光,忽隐忽现一行抱着枪械穿梭在其中的矮瘦声音。 盘枝错节的老榆树半腰上,沈满知靠在枝桠处吊着一条腿,枪械别在腰后,手里举着微型望远镜。 当然不可能只身入虎穴。 粼江的人潜伏在周边,等着随时支援,她不过是打入敌人内部点燃导火线罢了。 边境线外常年有违法乱纪的群聚组织,玖爷作为这条线上的卧底,自两年前牺牲后,便更换了其他线人,原本一直相安无事的边境地区,这两个月接连发生人口失踪。 不同于空旷惬意的自然气息,此刻明显多了混浊的人气。 沈满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隐入一片阴影之中。 一辆大货车停在荒地,身体软绵的幼童和青年被分为两队,幼童被提溜着上了一辆小卡车,而那群青年被按压着又拳打脚踢地推在地面上。 为首的几个人露出大花臂,围在车头抽烟,说话间又不停的往地上吐着东西。 大货车熄灭大灯,意识混浊的十几个青年被压着往一条小道去。 一路行至村落的老榆树下,和守门的人交谈几句后又顺利前行。 沈满知隐在老榆树粗壮的树干之后。 孩童拿来买卖,那为什么要留下青年。 对他们来说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自然是要“庆功”。 可盘踞在这座小村落的恶人却诡异的安静,“庆功宴”并没有举办。 【线人叛变。】 沈满知在来的路上收到了这条粼江内部传送的消息,加之今晚山寨的异常…… 她捏着耳麦低语,“他们在转移目标。” 司佲留在了供给站,“理由。” 沈满知将望眼镜收起放进腰包,简短分析,“线人叛变,传递假消息说对方今晚将举办庆功宴,得知我们会借此机会潜入,实则庆功宴推迟,对方自然会认为我们会调整计划等待时机,这个时间差足够他们转移目标。” 她撑在枝桠一侧,长腿微屈轻松下地,“混淆视线,局中局。” 司佲听着那边的动静,擦拭枪口的手停了下来,“你去哪儿?” “救人啊。” 沈满知语气尾音略微上扬,若是司佲站在这里,就能一眼看出她眉眼间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原地别动,我安排人来……” “来不及了,先生。” 她站在土堆房背后,将小卡车驶离的方向传给司佲后,则隔着一定距离跟着前面一行人进村。 沿路偶尔有巡逻的人,沈满知在判定那群青年被带走的方向后,钻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绕去。 再次出现已经是换成了当地巡逻人的衣服,阴暗处的草堆最里面,正躺着蜷曲的身体。 不知走了多久,几个花臂从一栋二层楼高的土房子里出来,依然是勾肩搭背地谈笑。 沈满知看了眼那栋小楼,灯火昏压压地照着小院,两条大狼狗栓在门口,持枪把守的人站在两侧。 这里应该就是那群青年人被压进去的地方。 等到几个花臂终于离开,沈满知才从早已勘察好的线路,从小楼侧面攀爬而进。 窄道直通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有黏腻的滴水声,恶臭味儿一同袭来,沈满知将面巾拉至眼下,摸索着墙壁继续前进,直到听见交谈声,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两间可容纳几十人的铁笼,灯光忽明忽灭地安置在墙角,只余昏暗笼罩住整个铁笼。里面男男女女有些像是睡着了,有些则睁着眼,七扭八歪地靠在铁笼边,蜷曲着身子,衣服脏旧破烂,有些人脸上甚至有严重的淤青伤痕。 可他们都十分安静,灯光昏暗不清,她看不清那些人眼底的情绪,似乎安静得诡异过头。 铁笼外靠墙一侧堆满了各种脏污浸血的衣物,几张藏污纳垢的黑色长桌上随意摆放着不知垫什么东西的医用纸张,而角落则摆放着类似于医学器械的台子和几把手术刀。 而交谈声正是从那处发出。 穿着又脏又旧的白大褂男人,正在擦拭托盘里的银色器械,锋利的手术刀在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两个穿着灰白卦衫的男人将铁笼里一个昏睡的人带出扔到黑桌上。 那人也没被弄醒,被摆正身体后,那两人便站到另外一边打着火抽起烟来。 沈满知面色突地沉了下来。 耳麦传来支援抵达村口的消息。 定位已经发送,她断了连线,摸出口袋里的小刀力道柔韧地击中穿着白大褂男人的手腕,手术刀也因此掉落。 然后沈满知就听到一句国骂。 华国人?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剩下的来不及思考,那边抽烟的人已经凶恶地扑了过来。 任谁看来,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两个男人的对手。 于是医生皱眉擦拭手腕,又慢吞吞捡起手术刀擦拭,等做完这一切,那偷袭之人也应该被抓住了。 他起身抬头看去,却一瞬间大惊失色。 那身材高挑纤细的女人竟在半分钟内就将两个男人放倒,甚至还发泄似地往地上呻吟的两个人各自狠狠踹了一脚。 然后抬眸与医生的视线直直相对。 狠辣的劲儿似乎不输他的变态。 医生如是想。 不过,可惜。 他这句话在心里刚落,巨大的白炽灯在地下室顶上亮起,笼罩着整个地下室恍如白昼,像是一场审判的开场。 冰冷,无情,让里面的人无所遁形。 看来是定位暴露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老板说今天有人来当自愿捐献者,我还以为有多少人呢,就你一个啊?” 看来他们早已得知消息。 “自愿捐献?” 沈满知嗤笑反问,“你也配穿这衣服?” 医生摊开手耸耸肩,甚至还笑着朝面前脸色渐白的女人指了指身前的黑桌,“如果你自愿上台,我一定会帮你减轻痛苦。” 沈满知秀眉单挑,“那我先送你下地狱。” 话落,窄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踏声,拿着棍棒的几个大汉走进来,直奔在场的陌生人。 沈满知从来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力量极致的爆发之下,仅仅是肉搏根本防不了她,更何况这些人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一些三脚猫功夫很快就让沈满知再次站了起来。 医生脸上出现了一瞬间扭曲的神色。 女人面巾在混乱中被扯掉,非常惊艳的一张脸,汗水浸湿的几缕短发垂落额前,微红的眼正直直盯着拿枪的他。 挑衅,傲慢,无所畏惧。 他却勾唇露出诡异的笑,“挺厉害啊,不过你一个女人,被抓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他猛地抬手扣住墙上的闸板。 地下室头顶管道连接处断开,几处的高压水枪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力将沈满知撞击得晃了两下。 伴随着水流而出的,还有管道里的烟雾。 同一时间,枪声响起,沈满知蹲身躲避,原本倒在地上的人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冲出地下室往窄道涌去。 地下室面积不大,巨大的水流蔓延很快就会充满整个空间,连带着扩散的烟雾,这里逃不出去的人都得死。 她扯着面巾握住口鼻,将之前两人开锁的钥匙捡起来打开铁笼,“快跑……外面有人来救你们。” 铁笼的巨型链条打开,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人相互对视几眼才有几个清醒的人慌乱逃出,而剩余的人仍旧坐在原地,甚至连那些睁着眼的人都一动不动,冷静又绝望。 “快走啊,等水蔓延就来不及了……” 她没有时间注意医生,也就没有看见男人脸上诡异的笑。 当打开第二间铁笼时,沈满知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不对劲。 第二百一十五章 当真绝色 这个铁笼里的人神色和肤种都很不对劲,她往后推的动作被人挤了进去。 这些人……是故意伪装的! 铁笼里的人起码有二十多个,黑压压一片朝她走来。 水流已经蔓延至小腿,烟雾缭绕,刺激着呼吸管道,沈满知不动声色地往后腰探去,子弹有限,但有炸药,可是这里有几十个受害者。 她从不会高估自己的能力,也不会在毫无把握的前提下用命救人。 但她确实没能预判对方早有防备,也没预料到正真的叛徒出现在粼江随行的人当中,暴露她的定位,设计了这样一个计中计,甚至没想到这些受害者根本不想逃。 更没预料到,治疗的失效和后遗症同时显现。 以至于被硬物击中后脑勺的时候出现了片刻的意识抽离,长达几分钟的肌无力,再次睁眼,已经被按压着跪在地上,污浊的水流覆过膝盖,下颚处的血滴落,在水中荡开波纹。 医生擦去脸上的水渍,又关掉阀门,水流和烟雾停止喷涌。 沈满知被压着出来,医生走到她面前,握着手术刀,刀尖挑起她的下颚,“就凭你,也想救人?” 无人应答,医生嗤笑一声。 “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要救的是什么人。” 之前跑出去的人被压着重新带回地下室,长鞭狠狠抽在肉身,空间里充斥着男人的尖叫求饶声。 很明显,粼江的人没及时赶到。 沈满知紧咬牙,偏头看向铁笼里的人。 医生也随着看去,轻轻一笑,“哦,他们也是。” 他起身走到铁笼面前,微笑着看着里面的人。 “她说要来救你们,你们信吗?要是你们真的离开了,谁来还你们的债,谁来救你们的家人?” 他走进去将手术刀递给其中一位清醒的黄种皮肤年轻人。 在他耳边蛊惑道,“想不想让她代替你?往她胸口上刺下去,你就可以安全离开,你知道的,我们从不食言。” 那人年轻得略显稚嫩,只是粗糙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邋里邋遢萎靡不振,眼神虽恐惧但遮不住贪婪。 他先是看了看压制得动弹不得扬言要救他们的陌生女人,又看向温柔和蔼的医生。 沈满知神色一滞,看着那人颤抖着接过医生的手术刀,撑着地颤颤巍巍地向她走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嚅嗫着道歉一边握着刀柄走到女人面前,看着女人微红着眼摇头。 “我欠了钱没办法,几百万呐!不还……不还他们就要将我家里人全都抓走……” 他语无伦次又慌手慌脚地跪在沈满知面前,“现在他们只要我一个肾,就可以一笔勾销,要是,要是现在逃出去,下场就像他一样!” 他手指倏地指向之前逃跑已经被折磨得半死的人。 继而又诚惶诚恐道,“而且一辈子也还不了钱,我还有妻儿老小……” 沈满知嘶哑的声音打断他,“怎么欠的钱?” 年轻人瞳孔涣散了一瞬间,脸上显现痛苦的表情,“玩牌,明明没有输赢的,谁知道……谁知道那次赢了个大的,没收住,一下子全输了……” 医生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别废话!” 那人一激灵,举起刀神色癫狂,“你不是要救我吗?你替我……替我还债好不好?” 刀尖泛着冷白的光,一瞬间闪了沈满知的眼,她呼吸逐渐深沉,刀尖刺向腹部的瞬间,听到了医生闷闷的笑声。 救人么? 万一救的是恶魔呢? ______ 半个月后。 槐城,asp会馆,雨夜。 006贵宾包厢里一派喜庆,鲜花蛋糕酒水占满整张圆桌,庆生气氛格外浓厚。 周觅笑容恣意神色张扬,抱着一瓶香槟在怀里上下摇晃,在众人的喝彩中撬开了瓶盖,冲天的气泡喷涌而出,惊起一片欢声笑语。 朝着主位的人举瓶,“阿宴,生日快乐!” 坐在主位的秦宴风点点头闲闲一笑,将手里的酒杯在空中虚碰一下,饮尽。 周觅打了个响指,又朝包间里的人道,“今天宴哥生日,大家吃喝玩乐别忘了讨宴哥高兴啊!” “那必须的!” 周围的人叠声应和,纷纷朝主位的人迎去,有人躬身倒酒,有人递烟打火,有人擅自叫了公主进来,脂粉味儿十分浓厚。 穿着西装马甲的年轻男人凑上前笑道,“二少爷还没见过会馆新来的舞团吧?有个刚从舞蹈学院出来的小姑娘,特别水灵,借二少爷的光,约到了档期来为二少爷助兴。” 秦宴风嘴边含着烟,偏头接过火,闻言只是微微抬眼,不似与周觅碰杯时的闲散,取而代之的是冷寂与淡漠。 周觅正准备招呼人切蛋糕,刀具递过去时噤了声,看出好友脸色的变化,笑着拉过年轻人,“他不喜欢。” “啊,”年轻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被周觅一提醒,嘴里都结巴起来,“哦对对对,是我庸俗了,二少爷家里的那位才是绝色……哦哟!” 周觅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他一把。 眼前晃过一身影。 秦宴风起身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透透气。” 周觅愣了愣。 年轻人摸着被捏的地方揉了揉,后知后觉道,“……我说错话了?” 周觅闭了闭眼,“你没错!” 贵宾厅的长廊两侧都摆放着绿植,秦宴风随便找了个角落靠在雕花石柱上,微微躬身隐在绿植背后。 真吵啊。 他两指夹着烟递进嘴里,很久不抽烟了,竟然有些苦涩。 烟雾缭绕模糊整张脸,他仰头半眯着眼,就在这一片模糊之中,看到了走廊里穿着一袭黑色吊带长裙的沈满知。 肤白胜雪,雨水粘湿的肩颈锁骨光泽亮滑,黑裙勾勒出曼妙的身躯,更衬雪白,那双漂亮的眼睛染着水光,正直直地看着他。 当真绝色。 说好的让他等,又不联系他,消失半个月,又回来勾他了。 秦宴风下意识地伸手夹着烟背在身侧,微屈的腿慢慢伸直。 “阿宴,切蛋糕了!” 周觅的身影随着包间门打开,从身后传来,看到走廊里的情景又戛然而止,默默关上了包间门隔绝吵闹。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日快乐啊秦先生 走廊里虽隔绝了包间的吵闹,但仍然人声嘈杂。 两个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 沈满知终是走上前,快要贴近他身,眉眼清丽,“今天生日?” 秦宴风没回,只是垂眸看着她锁骨处的银链,垂至胸口处的吊坠是一枚粉钻女戒。 神色深了几许,又看着她微湿的发,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声音浅淡,“怎么淋雨了?” 纵使温柔,仍旧冷淡。 沈满知没躲,迎着他的视线,“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不知道这边下雨。” 他收回手,将烟掐灭,避开她侧额,“着急回来做什么。” 不是问句,是陈述语气。 距新城一别,十六天,半个月。 最开始几天秦宴风联系过她很多次,可次次都没有回应,是她让他等的,也是她没有回去找他。 生气很正常。 沈满知眼尾上挑勾了点媚色,“回来见你啊。” 他情绪淡漠,不为所动,站直身子稍稍离她远了点,“吃饭了没。” 她反问,“今天你生日?” “嗯。” “进去切蛋糕。” 沈满知说着便要往刚刚周觅冒头的包间走。 秦宴风拉住她的手腕,“不用了,太吵,我送你回去。” 她回眸,似笑非笑,“回哪儿啊?” 故意撩拨。 秦宴风喉结滚动,垂眸不语。 黑色宾利,有着很浅淡的松木香水味儿,雨水滴落在车窗,又凝结滑落,激起一层很小的水花溅落。 沈满知接过秦宴风给她的崭新毛巾按在头顶,顺着发尾随意擦了擦,拨弄着微卷的长发,露出那张美人脸。 秦宴风收了伞坐进来,看着沈满知晃了晃头,又看向她擦了跟没擦没什么区别的长发,静默了两秒。 沈满知扔开毛巾的动作被秦宴风侧身伸手拦住,她偏头被了带过去。 修长有力的手隔着毛巾贴在她头顶两侧缓缓擦拭,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雨水嘀嗒声增添了几分暧昧之意。 她抬眸看见男人眼底沉默寡言的冷淡,只若隐若现一抹温柔。 生气还对她好。 沈满知粲然一笑,右手举过头顶,手中的银链顺着手心滑落,艳丽的红玫瑰像变魔术似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生日快乐啊,秦先生。” 秦宴风愣了片刻,漂亮的红玫瑰之后是她明媚撩人的笑。 尽管刚刚才抽过烟,他却突然有点恶劣地想将人拽过来亲一亲,想看看她蹙眉难忍、喘不过气来又难以抗拒地向他求饶。 喉结滚动,他若无其事地去接下玫瑰,“谢谢……” 尾音哽在喉间。 他眸色微滞。 玫瑰花心的银链缠绕着一枚男戒。 “怎么还把戒指丢在阿西法那儿了?” 他另一只手还放在沈满知头上,像是摸头,抬眼就看见沈满知故作询问的口吻,笑得花枝招展,撩拨他心。 他离开之前,确实将这枚戒指一同放在了送给阿西法的包裹里。 沈满知能拿到,说明她回去过了。 夏末的空气仍然湿热,车窗隔绝雨幕禁闭,呼吸缠绕,身体就渐渐燥热。 秦宴风看着她那双笑意浓郁的眼,扶着后脑勺的手将人突然压近几分,动作轻柔地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偏头避开要害吻在瓷白诱人的脖颈处。 舔舐般地温柔与亲昵,像之前的每一次肌肤之亲,耐心十足,又贪念不已。 几乎是心脏狂跳之后的微弱颤音,秦宴风贴在她耳边嗓音低哑喟叹。 “沈满知,你可真是……”会勾我啊。 然后他就听到两声娇软的笑。 沈满知抵着他肩颈,呼吸吐息在颈侧,鼻尖似有若无地蹭着喉结处,迷糊道,“什么?” 没得到回应,她双手缠住他脖颈,仰头抬眼轻笑,慵懒的嗓音拖着又欲又撩的调子,“是打算把我也丢了吗?” 分不清是意乱情迷之后的吐露真心,还是在故作假意的扮演爱人。 毕竟她最懂得怎么清醒的没有任何欲念的撩动人心。 秦宴风低垂的眼情绪难辨,只是微抿的唇显露出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圈着柔软腰肢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还没来得及多想,肩上便一沉。 沈满知的头抵着他颈窝处瞬间软了身子。 他偏头碰了碰女人的侧脸,又感受到这人不断上升的体温,才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发烧了。 于是沦陷在她魅惑陷阱里的神志抽离出来,终于清醒了几分。 差点就被她骗去了,以为她是真的在乎。 最终还是回了蓝湾。 秦宴风将人抱回主卧的床上,准备给她换掉已经半湿的衣服,刚卷起裙边便被一双手按住。 沈满知被抱上楼的时候晃得头昏,有些混乱地分不清自己在哪儿,意识到有人要脱她衣服,才挣扎着坐起。 待看清眼前的人时,她又笑了笑,“这么着急?”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微红的脸反而有些欲,声音软软地扫过秦宴风的耳膜。 他收回手,站起身从衣橱拿了件丝质睡袍过来,“你衣服很湿。” 连缘由都不愿意解释清楚。 沈满知眉眼弯了弯,乖顺地接过衣服,准备自己换。 裙边卷到一半,她抬眼看向床边的人,“?” 秦宴风眉梢微挑,从她的腿上移开视线,从容地和她对视。 “……” 气氛沉默了几秒。 沈满知将薄被提至身前,背过身去脱掉黏腻的长裙,裹着抹胸一起扔到床尾,而后背因没有遮盖,薄被滑落,几乎完全裸露,肤若凝雪的后背随着展臂的动作露出漂亮的蝴蝶骨。 秦宴风等她换好后,调整了房间温度,拿出温度计测温,又找退烧药倒水试温给她吃。 整个过程细心又温柔,却始终沉默寡言。 待她迷迷糊糊躺下时,才关灯离开了房间,好像还拿走了她扔在床尾的裙子。 梦里醒来,惊起一身冷汗,睁开眼才慢慢看清,这里是秦宴风的房间。 睡了一个小时,酸痛感消退了不少。 沈满知抬手遮在额上,闭着眼平稳呼吸,回想着秦宴风今晚的一举一动。 是在生她气吧? 但又不舍得真的不理她。 想到这儿,她浅淡地勾了勾唇。 其实,她是想在解决完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回去找他的,只是…… 只是她没想到那晚会被对方一个计中计困在地下室。 满目憎恶与绝望的青年将刀刃刺向她,早已被空气中血腥气味儿引诱的怪兽跃跃欲试,刀尖朝下没入半寸之时,她突然力大无比地挣脱了身后两个人的束缚,撑地的瞬间横腿一扫将青年绊倒,短靴里的匕首顺着手滑出,动作干脆地制服冲上来的男人。 于是刀光剑影间变成了怪兽的主场。 司佲也算来得及时,在她杀到一半时控制了局面。 然后便是“面壁思过”。 毕竟心里嗜血的怪兽一旦被放出,尝过浓厚味道的兴奋感和杀戮感就根本止不住,上瘾这种事是非常可怕的,一旦被这种情感所支配,最终沦为恶魔。 大多数人喜欢事后酒肉林池,非得要做点什么来发泄,才能渐渐消退那种快要被毁掉的精神意志。 而沈满知的发泄方式,则是将心里的怪兽拉出来狠狠揍一顿。 在清醒的意识之下,再进行一场酣畅淋漓地决斗,才能让心里的暴戾慢慢平息。 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司佲陪着。 包括在花臂老板的地下拳馆一战成名的那个雨夜,也是司佲亲自来找的她,又将她养好。 次次如此。 这次是因为她的情况难以坚持到京城,于是干脆先留在新城,一同前来的粼江分队成了镇压她心里那头怪兽的帮手,不敢声张,只敢事后和同伴苦不叫迭。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难得清醒的时刻,一边沉溺在暴戾的快感之中骤需解决,一边又被某些事缠绕着思绪昏昏沉沉。 等终于将心里的怪兽镇压得七七八八,她才想起想要做的事。 想要见那个人。 司佲和手下的人明令禁止这段时间内不准让人出去,可在她难得清醒之时,还是去了一趟边陲阿西法的草场,顺便带回了阿顺。 这已经是她和秦宴风约定时间的一个星期后,没有见到那个人也确实在她意料之中,她只是……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阿西法一边抱着阿顺,一边悉数将那几天和秦宴风相处的事讲与她听,听得她自己都没发现微弯的眉眼。 又讲那人去找她之前留下的包裹,以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的戒指。 拿着戒指回去已是深夜,司佲面色不虞地坐在客厅沙发。 她以为司佲是担心她还未痊愈的身体,于是神色放松道,“先生,我已经没事了。” “你去找他了?” 沈满知神色微愣,摩挲着口袋里的戒指。 司佲能知道她带来的人是秦宴风并不是难事。 “人是我带来的,自然得安全带回去。” 她漫不经心地回着话上了楼。 回房间锁门第一件事就是查秦宴风的踪迹,得知他人在槐城,才松懈了一身紧绷感。 阿西法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怕你出意外,哪怕冒着丧命的危险也一定要去找你。 虽然她至今不知道秦宴风的势力到底触及到多深,自身能力又有多强,但好歹,他平安回去了。 身上的热气慢慢消散,甚至有些凉意,沈满知坐起身来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倾身拿过床头的水一饮而尽,掀开薄被系紧睡袍,赤脚下地,借着月色看到一双粉色拖鞋。 打开卧室房门,看到客厅里亮着落地灯的沙发上侧眠的人影,沈满知的神色莫名松软了几分,也不着急出去,便倚在门口看着那处。 生她气呢,还自己睡客厅。 【哥哥说,你是他的玫瑰,不能把你弄丢了。】 这人也实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虽是对外人总是一副淡漠勿近的绅士疏离,但那三天里确实将阿西法照顾得很好,甚至留下的包裹里都是细心和体贴。 以至于离开之前,能将爱意毫不掩饰地对一个小孩宣之于口。 她偏头抵着门框,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人哄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就是这么哄人的? 秦宴风枕着松软沙发的扶手平躺在上面,似乎是有些累,眉宇间都有些挥之不去的心事。 沈满知摸了摸身前的指环,单腿跪上沙发,手肘撑在秦宴风身侧,俯身下去。 其实她不知道要怎么哄人。 先解释? 恐怕自己先忍不住呛几句回去,气氛又僵持了。 那,撒娇? 沈满知突然想起元宵前,秦宴风来京城接猫的那天,因为抱着玫瑰花来见她,结果看见了她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 那次也是这样,冷漠如水。她都准备要解释了,却又因为彼此不肯低头的高傲,再一次陷入对峙,而后她才软了语气,话中有话的问他是不是只来接猫,才让他磨掉了脾气说是想来见她。 然后便是他温柔的亲吻,后面的事她不愿再回想,也无非是她又扯回了让两个人都不愉快的话题。 沈满知的视线突然凝住,面前的人仰面靠在扶手上,修长白皙的脖颈在落地灯的光昏中,薄薄的皮肤下顶出透明漂亮的喉结形状。 微敞的衬衣领口两边是若隐若现的锁骨,再往下…… 沈满知的手指不小心划拉着弄开一颗纽扣,偏白的肌肤下是微鼓的肌肉,她缩了一下,又停住。 之前这人怎么哄她来着? 喝酒了,特别听话,任由她指令,声线低哑又缠绵地诱哄着她,讨一个吻,又或是其他的。 思此及,沈满知心底冷笑一声。 懂了,钓他。 于是又勾开秦宴风一颗纽扣,低头看着少儿不宜的画面,眨了眨眼。 撑得有点累,她正准备起身,本就跪在沙发边沿的腿滑了下去,身子也跟着坠了半分。 撑在另一侧的手稳稳抓住靠背,免得压下去惊扰这人,结果就被圈住了腰,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了秦宴风身上。 她缓缓抬眼,和垂眸好以整暇的人沉默对视。 看来是没有熟睡,一点都不惊讶为何她这般趴在他身上。 秦宴风原本搭在额头的手自然垂下,手背覆上沈满知的额头,探了探又收回。 被抓包了。 但是现在推开他离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满知心里盘算着,已经再次撑起上半身,垂落的一楼长发正好乖顺地蜷曲在他的锁骨处。 “在生我气?” 秦宴风没有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眸色仍旧很淡,“不敢。” 哪有你不敢的事。 沈满知心底腹诽,面色不显。 还没等她说下一句,身下的人又开口了,“这是准备做什么?” 沈满知看着他薄凉的眼皮微掀,那股清冷禁欲的气质在他身上恍若谪仙让人垂涎,仿佛真是她在轻薄冒犯。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低眸,看着觊觎了许久的喉结,俯身落唇,感觉到轻轻地颤抖之后,又狡黠地伸了一下舌尖。 然后便听到身下人一声急促的呼吸。 接着下巴就被一只手给抬了起来。 “沈满知,你就是这么哄人的?” 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被点名的沈满知微微挑眉,不甘示弱,“你不就是这样的?” 秦宴风似乎冷哼了一声,搁在沈满知腰上的手轻压,体位转换间,就抱着人坐了起来。 “好好学。” 他在沈满知耳边呢喃着,便扶着她的后脑勺压上那张红唇。 像春日溪流流淌过嫩绿的草地,温柔缱绻,又像夏日黄昏的火烧云不可描述,直到闻到初秋里的桂花香,才被松开。 沈满知抵在他肩头轻喘,语气轻佻,“我确实没你会。” “倒也不用会。” 你勾一勾我就来了。 深夜,暖灯,家。 氛围太好,以至于撩开衣服伸进去的手触碰到娇嫩的皮肤时,沈满知才撑在他肩上退开,抽出他的手。 裹胸之前被她一并合着黑裙脱掉了,他肯定感受到了,沈满知耳尖有些发红,偏开头不想看他,但又想起自己的目的。 看着仍旧没有被撩动反而占了她便宜的秦宴风,沈满知心里不爽。 于是先发制人,一双湿润的眼看着他,“你怎么总是生气?” “嗯,”秦宴风双手交叠搂在她后腰处,仰靠着沙发靠背,神色认真求问,“还有什么时候?” “元宵前你来接猫那次,前两天在猎场我和人打赌……你笑什么?” 沈满知看着他眼底突然来的笑意,蹙眉止语。 “还记得啊,”秦宴风眼尾上挑,笑意慢慢收敛,语气轻缓,“可是你也并不在意。” 沈满知长睫微闪,听着他越发低吟的声音,“我没资格生气是吗?” 她红唇轻启,话语哽在喉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话,换个场景都觉得是她在欺负柔弱的男人。 沉默之后,沈满知才笑了笑,“这么容易生气,要真在一起了,还不得抑郁结成疾啊?” 秦宴风并没有因为她刻意想缓解气氛而松口,“你若给了名分,我又何须与那些不相干的人计较?” 无非是因为她太自由,谁都可以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要不然,仅仅是因为沈满知没有及时回猎场找他而生气,那算什么愿意付出的爱? 明明是因为她心甘情愿跟着司佲离开,却对他半个月不管不问。 不过是害怕失去她罢了。 沈满知好像也懂得他那层隐藏在话里的意思。 却故作冷静地挑起音调,“这样你岂不是更有理由生气了?” 秦宴风扬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轻飘飘丢出一句话,“不会,我会无条件相信你。” 相信你是我的,相信你也会只看着我。 沈满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两下,密密麻麻的酥软,看着那双黑色眼眸,心里微微触动。 其实在阿西法说秦宴风是她的爱人,而她没有反驳时,就已经开始默认这段关系了。 或许更早,在决定带着他一起去新城的时候,又或是回槐城后接受他的追求开始。 甚至再早一点,是她在完成二阶治疗之后,对温临说想要回去的时候。 她就已经打算再次和秦宴风产生交集了。 只是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秦宴风,以后这样的事也只会多不会少,我也不会为了谁放弃什么……” “我知道。”秦宴风冷淡的神色之下有一抹浅浅的温柔,将沈满知往怀里抱了抱。 “我从来没有想要困住你,你只管做你自己的,我会忠诚于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哄我一次 到底是太煽情的话,心跳都不听使唤,沈满知撇开视线不去看那双多情眼。 秦宴风视线未从她脸上移开半刻,眼底不着痕迹地含着笑意,“这才叫哄人。” 飘摇到半空的心又徐徐落地。 到底是谁钓谁啊? 沈满知抿唇不语,合着刚刚那些话都是编的? 懒得再和他绕,她跪立在沙发上准备从他身上下去,有些不自在道,“尽会些花言巧语。” 秦宴风盯着她神色的变化,圈着那截柔软的腰身往怀里压,“那不然像你这样,直接开始扒衣服?” 说着还学她,手再次往里伸。 “……” 沈满知朝他冷眼看去,按住他作乱的手。 却在接触到对方眼底散漫的笑意的瞬间,化作冰屑消失,眼睫轻合,扫过他“被迫”敞开了一半衬衣的上半身。 所以从她一开始进客厅就醒了是吧? 沈满知心底冷哼,笑意却愈发柔媚,撑在他肩颈两侧,塌下腰身帖在他耳边,纤细柔软,活生生一副勾人的妖精。 “那你有本事别碰我。” 往后退的身子又被秦宴风带了回去,回得顺从。 “没本事。” 他低语道,靠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一点没变,就能轻松惬意地将她紧箍在身前。 “再哄我一次。” 沈满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男人微垂的眼慢慢沾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半敞的衬衣之下,是她为了稳住身形而撑在上面的手,手心下的皮肤微鼓发热。 他就这样一副好似被侵犯的样子仰靠在沙发上,炽热又直白地看着她,乖顺地、纵容地,等她一个哄。 沈满知缓慢地眨了下眼,手心发热连带着手指都蜷曲几分,以往那些信手拈来的撩人把戏都消失殆尽,倒真的想去哄一哄。 真可恶啊这人。 她唇角微压,显然是有点无措,都差点忘了为什么要哄他。 秦宴风也不着急开口,好像真的要等着她再哄一次,无论什么方式。 思量了许久,沈满知坐在他腿上轻声道,“你有受伤吗?” 秦宴风眉梢轻挑,“你问什么时候?” “去找我的时候,”沈满知原本燥热的思绪慢慢平复,眼神平静,“阿西法说你回去找我了。” 虽然司佲最后及时带人进来了,冲突来得太仓促,对方的人只顾着逃离,并没有来得及销毁一些东西。 而司佲当时着急带她离开,只留了一小部分人继续追踪。 秦宴风赶在后面两天去,说不定刚好碰上对方的人重返现场。 他没回,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那你呢?” 沈满知眼睫微垂,“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感受到圈着腰的手臂微僵,她语气松软了些,“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找你。” 她答应过秦宴风的,要回草场找他,可是自己却食言了,反而还让他以身犯险去那种地方找她。 “你后来回去了。” “不一样的,”沈满知正色道,“答应的事,没及时做到,是我不对。” 秦宴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半个月,有好好养伤吗?” 沈满知眨了眨眼,点头。 “每次都是他陪着你养伤吗?” “……” 沈满知听出了他近乎呢喃的低语,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可那双眼睛就偏偏有些泛红。 “你说司佲?”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 “他算是我的老板吧,出任务难免受伤,在京城的时候大部分是他负责善后。” 沈满知没过多隐瞒,毕竟本来就打算和他说清楚一些事的。 说到这里,也算是解释清楚了。 可秦宴风那双泛红的眼似乎看起来有点难过。 她语气也不自觉柔和起来,“你在意他是吗?” 秦宴风抬眼反驳,“我在意一个男人做什么。” “可是提到他的时候,你明显比我没回来找你更生气。” 沉默对视,沈满知听到秦宴风一声喟叹。 “沈满知,如果我有资格生气和在意。” 他立下前提,不至于显得接下来的话太突兀。 “我生气的,不是你没有回来找我,而是自始自终都没有收到你是否安全的消息,我会担心,会害怕。 我在意的,也不是这期间是另一个男人全程陪着你,而是在这之前的''每次''……是不是都这么危险,都会受很重的伤。” 灯光投影在长睫之下,眼底的情绪浓稠如墨,沈满知甚至感觉到他极不平稳的心跳和声音的颤意。 好像也影响着她,汹涌的热流浇灌在心脏里,又冒出来蔓延全身,无法言说的心意盘旋在脑海里,有瞬间的失神。 “不会,”沈满知眼眸明亮,语气清脆,想将他从这种低沉的气氛中拉出来,唇角上扬,“我很厉害的。” 秦宴风又垂了眼,还是不说话。 沈满知看了他几秒,双手抬高绕过他的脖颈圈住,微微塌腰凑近他,“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别生气了。” 语气也不自觉软下来,听起来就像撒娇。 秦宴风喉结滚动,忍住了没按着她亲下去,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沈满知,我刚刚哄你的话,都是真的,不是现编的。 所以你呢,今晚回来找我,是出于之前的愧疚,还是……” 秦宴风停顿了两秒,似乎这话黏腻得难以开口,却还是想要一个结果,“还是,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有些话摆在明面上来讲,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余地。 沈满知给了他生气的资格,更像是给了他同意交往的答复。 可如果仅仅是出于愧疚,那他另可不要。 沈满知听得耳蜗发麻,酥软传至全身让她有些腿软。 喜欢吗? 不太确定。 只是…… “在外面养伤的这段时间,偶尔清醒时,非常想见你……这算是吗?” 绷得最紧的一根铉终于断了,秦宴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更想要把人揉进身体里直到不能呼吸,才能缓解这失而复得的感觉。 不懂爱没关系,他来教。 “秦宴风……” 沈满知在他怀里轻喘,迷迷糊糊地叫他名字,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这人身上顷刻间爆发的荷尔蒙和厚重的情欲。 “我不舒服。” 直到这句娇软的话说出,秦宴风才恢复了点理智,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哪里?” 沈满知得了片刻自由,靠在他怀里,“困。” 秦宴风失笑,将她滑落至肩头的睡袍提上去,腰带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开,正要系上时,手指碰到一块凸起。 沈满知也愣了下,从他怀里起身,“我……” 长指撩开一片布料,左侧腰腹间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是已经有点渗血的状态。 难怪她不让他看着换衣服。 “是不是弄疼了。” 他甚至是陈述的语气,夹杂着心疼和自责。 沈满知抬眼看着秦宴风暗沉如水的面色,不动声色地将伤口处盖住。 抬手覆在他手上,“没有,伤口还没结痂,渗血是正常的。” 秦宴风动作小心地将她放回沙发上坐着,“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明明他处理这种伤口也是得心应手的,只是对象换作沈满知,他一点也不想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沈满知拉住他的手,“不用,帮我拿一下医药箱吧。” 刀口没入三寸,其实按理说半个月虽不至于好多少,但也不至于现在还没结痂,也怪她带着伤去找人打架发泄了。 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边缘,凝血很快,秦宴风半跪在地上给她处理干净伤口,重新贴上纱布。 气氛安静,沈满知看着他又沉默地状态,找了话题。 “你没找到我之后,知道我安全离开了吗?” 秦宴风动作细致又温柔,“在那边找了两天,碰巧遇到几个回来找贵重东西的人,问了才知道,你被救出去了。” 处理完伤口,他仍然单膝跪在地上,挨个儿收拾棉签纱布等等。 “你老板说你在养伤,不见任何人,我便回来了。” 沈满知微怔,“我清醒的时间很少,不知道你来过。” “嗯,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和他关系非同寻常,又打算丢掉我呢,毕竟他陪着你做过很多事。” 沈满知双手撑在沙发沿,笑意慢慢溢满眼底,这前面听着还好好的,怎么后半句就有点吃味儿了? “不是不在意他吗?” 秦宴风收拾好后,终于抬起头看她,“不在意他,只在意你。” 沈满知耳尖染上红色,“以前没见你这么会说话。” 秦宴风笑了笑,站起身来抱她回卧室,“习惯一下,以后还有很多。” 第二百一十九章 没有准备礼物吗 自从那晚莫名表明心意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有点怪异。 也可能只是沈满知觉得怪异。 因为秦宴风下了班再一次拿着一束玫瑰回来时,很自然地将赤脚坐在地上画图的沈满知一把捞起,放回沙发上的时候顺便亲了一下她的脸。 “......” 沈满知手上还拿着记号笔,很不满地抬眼看着他。 始作俑者只是将玫瑰花往桌上放去,语气温柔,“晚上想吃什么?” 沈满知俯下身去将地上简化的小地图捡起来,“随便。” 秦宴风看了她一眼,将西服外套搭在衣架上,边挽袖口边往厨房走,“那就吃点有营养的。” 沈满知笔下一顿,又如无其事地在原本就标记了好几处的地图继续勾勾画画。 厨房里传来整齐有序的切刀工艺,沈满知抬头看过去。 秦宴风还没换下的白衬衣,手袖挽起露出精瘦的小臂,灰色围裙系在他身上愈发衬出挺拔的身材......好有人夫感。 沈满知丢掉手中的地图,慢吞吞地吸着拖鞋拿着花束往餐桌走。 餐桌正对着半开放式的厨房,沈满知将玫瑰花抽出,又插\/入花瓶里,傻白甜不知啥时候偷摸着蹭在秦宴风脚边撒娇打滚。 沈满知插完花用湿纸巾擦着手去了厨房。 秦宴风正在洗胡萝卜,旁边还摆着洗好的绿油油的菠菜。 只只冲着沈满知叫了几声,舔舔爪子迈着猫步走了。 紧接着肥硕的胡萝卜就被放在了案板上,切丝,装盘。 沈满知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秦宴风侧眸,“怎么了?” 沈满知挑眉看他,“你喜欢吃胡萝卜?” “不怎么喜欢,”秦宴风认真切菜,“但是很有营养。” 说完他看着沈满知几不可见地蹙眉,又补充了一句,“你还在养伤。” “……” 沈满知转身就走,刚好接到白虎打来的电话。 自从上次在杜和平的住处看到了沈段文和另外一拨人之后,他们将计就计,不仅将因煤气泄漏短暂性休克的杜和平通过外人送到了医院,将事情闹大,还带走了杜和平。 “祖宗,上次去杜和平家的另外一拨人查到了。” 沈满知侧眸往厨房看了眼,去了卧室关上了门,“嗯?” 白虎似乎在犹豫,迟迟没有开口。 “说吧。” 白虎呼了口气,“和秦家有关。” 沈满知靠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阴沉的天。 秋季多雨,她不是很喜欢下雨天。 “秦家哪位?” 白虎面前摆着电脑,键盘声不断,“按照推断来看,是秦家排行最小、最神秘、也是最受外界关注的,最有可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的秦德扬,常隐匿在幕后运筹帷幄地搅动大局。” 沈满知静默两秒,“你对他有什么滤镜吗?” “啊?” 白虎不明所以,“这不是外界都这么传吗?” 沈满知扶额,“为什么是推断?” “前段时间沈家和秦家合作过于频繁......” 白虎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转了话题,“秦家这边的负责人正是秦德扬,自从我们上次把杜和平的事情闹大还把人带走之后,两方的合作也停滞了,还在好几个项目上出了分歧有不同意见。这和祖宗你上次推测的一样,杜和平的消失确实引起了他们的慌乱,对彼此产生了怀疑。” “很奇怪吧?”沈满知仿佛知道他想说的话,“刚联姻那会儿,秦家和沈家甚至都没什么合作,又恰巧前段时间秦家还在疯狂给秦家二少爷身边送人,你推测得也没错,两家合作可能确实有其他隐情。” 秦二少爷? 可不就是秦宴风嘛。 白虎也沉默起来。 其实他也明白,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沈家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大女儿,哪怕秦家那么明目张胆地往秦宴风身边送女人,沈段文仍然能与秦家欣然合作,不过,祖宗似乎都懒得提。 “不过也只是推测,”白虎也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秦德扬与杜和平有什么往来。” “他手里有一支凤凰金钗。” 白虎心里一惊,“是......您一直在查的那件事?” 沈满知听着敲门声,压低了声音,“嗯。” 白虎也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我去查他们的关系。” “注意隐藏,他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明白。” 挂断电话,沈满知才走过去开门。 “姐姐晚上好呀!” 秦时铮啊。 沈满知抱臂倚在门边,眼底流露出一丝玩味儿。 不过她只是温柔笑道,“什么风把小少爷吹来了?” 秦时铮有些差异她的话,还以为半年多不见都生疏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哥哥生日,明天正好周末,所以我就过来了。” 秦宴风生日? 上次她回来那天不是刚好撞上吗? “是阳历啦,”秦时铮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连忙解释道,“本来今晚是在爷爷家聚的,但是因为有重要客人来,哥哥也说不用大办,这才取消家庭聚会了。” 原来如此。 “姐姐你没有准备礼物吗?” “……” 秦时铮看着她的表情,缓和气氛般笑了笑,“不过哥哥也不在乎这些,以前我都是只发短信祝福呢。” 秦宴风摆好碗筷,招呼两人过去吃饭。 餐桌上正摆放着一个蛋糕,显然是秦时铮买的。 而她,什么都没准备,更别说一句生日快乐。 过生的人却还记得给她带玫瑰花。 沈满知走过去,秦宴风自然地站她身边为她拉开椅子。 “哇!” 秦时铮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惊喜出声,“哥你今天又大展厨艺了!” 沈满知看着有鱼有肉有素的一桌菜,想说这几日都在展示厨艺。 秦宴风厨艺很好,但更好的是做西餐,毕竟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能买到的食材有限,做得最熟稔的还是牛排和意面,后来才有时间慢慢学做中餐。 “最近学习怎么样?” 秦时铮坐姿端正,迫不及待准备吃饭,“这么愉快的晚餐时间,不应该讨论不愉快的话题。” “哦,”秦宴风给沈满知盛了一碗汤,“那说说你这个周末怎么安排。” 秦时铮发出一声哀嚎,“读书人哪有周末啊!” 除了补课就是补课! 秦宴风嘴角擒笑,“有觉悟就好,高三了,不能松懈。” 于是沈满知看着秦时铮的神色更焉儿了。 桌上除了沈满知不爱吃的胡萝卜和西芹炒肉,其余都很合她口味,只不过水煮鱼是酸汤的,不是麻辣,让她有点难受。 她抬眸看见秦时铮面前那盘胡萝卜丝已经少了一大半,将米饭咽下去。 原来是秦时铮喜欢啊。 吃得差不多了,秦时铮将蛋糕打开,很有仪式感地插上蜡烛,秦宴风让他别整得花里胡俏的。 不知是不是有沈满知在的缘故,秦时铮冲他扯了个笑脸又继续,为了营造气氛还关了灯。 二十六的数字头顶点亮微小的光,照亮这小小一方。 秦时铮放了生日快乐歌,“哥,你许愿吧。” 秦宴风一时无言,不过也没扫兴。 沈满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细绳勾出尾部的女戒,看着秦宴风微微低头,闭上了眼,双手合十,不过几秒便弯身吹灭蜡烛。 “耶,生日快乐!” 秦时铮第一个欢呼,沈满知站在一侧,嘴边也跟着一句。 质地软绵的奶油被蹭在侧脸上,客厅的灯光又重新亮起,沈满知那句生日快乐刚出口,就和秦宴风的目光直直对上。 就好像,秦宴风原本就一直看着她。 “生日快乐。” 这一句才有了声音,然后沈满知又在秦宴风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地温柔与深情。 她移开了视线,却也猝不及防被秦时铮抹上了奶油。 白白的小小一团,点在沈满知的鼻尖,更像是被欺负的白雪公主,清冷恬淡,对她心生怜爱。 沈满知用无名指抹去鼻尖的奶油,淡淡一笑,“秦时铮,待会儿记得跑快一点。” 秦时铮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啥。 象征性地分了一点蛋糕后,秦宴风收拾了碗筷去厨房。 秦时铮正认真吃着蛋糕,直到被反击到整张脸都无一幸免地沾上奶油,才愣在原地。 “姐姐!” 沈满知哼笑一声,虽然脸上也多了几道奶油,但比起秦时铮那正是“小巫见大巫”。 秦时铮将自己的嘴解救出来,又抹了下眼睛,原本就鼻眼耳没受攻击,带着奶油的手一抹,更显滑稽。 “你欺负我!” 沈满知叉了一块水果,笑得一脸温柔,“咱们不是在玩吗?” “可是,可是你也不让着我点儿……” 语气越来越弱,秦时铮嘴唇微翘,有些气鼓鼓地看着她,又朝走回来的二哥指着自己小花猫般的脸委屈控诉。 “哥,姐姐欺负我!” 秦宴风手里拿着纸巾,一手撑在沈满知的座椅靠背上,一手替她擦去脸上几处残余的奶油。 “男子汉大丈夫,哪儿那么娇气,去卫生间洗把脸。” 秦时铮看着沈满知朝他挑眉,气呼呼地转身去了卫生间。 沈满知失笑,“我记得去年刚见到秦时铮,可沉稳一小孩了,怎么现在这么欢脱?” 秦宴风折叠着手上的纸巾,收拾两人哄闹的现场,声音平淡,“中二期喜欢装酷,正常。” 沈满知靠在座椅上,又吃了一口蛋糕,“听起来你也有这样的经历?” 秦宴风头也不抬,顺嘴就回,“嗯,我喜欢装高冷。” 沈满知没忍住笑出声。 恰时秦宴风的电话响起。 老爷子打过来的,让他回老宅吃饭,顺便给他介绍个人。 秦时铮也说今晚没有聚在爷爷家吃饭的原因就是有一位重要客人来访。 现在看来,他是非去不可了。 沈满知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准备起身离开。 秦宴风伸手勾住她的手,“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沈满知舌尖抵着犬齿,“你想要什么?明天给你补上。” “现在补吧,我想你陪我一起回老宅。” 第二百二十章 警告 雨夜。 从倾斜的伞檐溅落在青石板路上的雨水,又滴入浅草中,徒增秋日凉意。 管家打着伞站在院子外,看着山路雨夜中的一辆黑色小车徐徐驶近,停在石阶前,驾驶位的少爷下车绕到副驾驶接下来一位人。 银色细高跟踩在石板阶梯上,从白皙圆滑的小腿到盈盈一握的腰肢,纤细漂亮的手腕抬起,懒散地搭在伞柄的主人手上,伞檐向上扬,才看到伞下一双人。 管家心里一惊。 秦宴风撑着伞的手向沈满知的方向倾斜半分,一同踏上阶梯,身后跟着秦时铮。 “二少爷,”管家间隔了一秒,又垂首自然道,“少夫人。” 最后又招呼了最小的小少爷。 秦宴风颔首示意,“耶叔。” 耶叔引路进入正厅。 秦宴风转身收伞,身边立马有佣人上前接过。 楼上正有一男一女的交谈声沿旋转木梯而下,待看见客厅中站着的人时又止了声。 “小叔。” 秦宴风朝楼上的人微微颔首,目光移到秦德扬身边正一脸微笑的女人身上,神色冷寂了几分。 耶叔牵过小少爷的手,离开了客厅。 秦德扬拾阶而下,“阿宴,回来得正好,正要和你介绍个人。” 秦宴风敛去眼底异色,拉过沈满知的手,却感觉她的手冰冷,又抓住她的手握了握,才发觉她的目光是黏在楼上那个女人身上的。 贺兰黛。 秦宴风也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他揽过沈满知偏头低语,“怎么了?” 沈满知看着台阶上一身深色西装气质飒爽的女人,自然地移开视线,“没事。” 贺兰黛嘴角轻勾,跟着秦德扬走到客厅。 秦德扬在看见沈满知时也挑了挑眉,却只是朝她稍稍点头示意,也没有避开她,随即向秦宴风介绍身边的人。 “今年西南片区年检,上面下来的负责人,副总管贺兰黛女士,接下来半年,由秦氏全程陪同,进行公司内部自检以及协助片区检查……” 说罢,他又转头朝身边的贺兰黛道,“秦氏新任执行总裁秦宴风,将协助贺总管此次年检工作。” 贺兰黛轻轻一笑,朝秦宴风伸出手,“幸会。” 沈满知倒是有些惊讶秦宴风回来不到一年就已经是执行总裁的地位,随时又饶有兴致地看着贺兰黛伸出的手。 剪裁得体的西服,袖口上滑露出一截皓腕,一块普通的女士手表,若是细看,虎口处有着明显的茧。 秦宴风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秦德扬沉声喊了一声,他才微微垂眼,抬手堪堪握上贺兰黛半只手,声音平淡,“辛苦。” 不过三秒,秦宴风便收回手。 贺兰黛的目光这次正大光明地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沈满知身上,笑得优雅,“这位是?” 秦宴风接话,“我太太。” 秦德扬的视线在沈满知脸上转了一圈又收回,“正好,时间还早,阿宴你和贺总管聊聊,贺总管明早还得去临城开会。” 晚上八点,对于留客,其实已经不早了。 “好,”秦宴风这次倒答应得很快,“我先送太太回房间,劳烦贺总管等一等。” 贺兰黛笑道,“请便。” 秦宴风这半年几乎不在老宅过夜,虽长久不住人,但定期打扫,随时都可以入住。 秦宴风先是去洗手间洗了足足三分钟的手才出来,从柜子里拿出薄被铺在床上,“你先休息。” 沈满知倚在阳台的平推门边,看着秦宴风那双因浸了太久而骨节都有些泛白的手沉默不语。 秦宴风出门前又嘱咐道,“我没回来前,最好别出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满知眼皮微掀,“好。” 关门声响起,房间空旷又安静。 沈满知转过身看向阳台外的庭院,小簇灯光缀在花架上,嵌入石壁中,营造出朦胧又昏暗的气氛。 秦宴风说让她补生日礼物,是陪他来老宅,而她应下的原因也不止这个。 三楼不止一间书房,老爷子常拿来会客或是和家里人谈话的是主间,老爷子身体状态日益渐下,虽人不在公司,但所有的大事无一不经他耳。 此刻,偏间书房里只有秦宴风和贺兰黛两人。 贺兰黛跟着秦宴风进去,见那人走到房间中央,弯腰从茶几上摸了什么,又慵懒自如地在沙发上落座,没有半分想招呼她的意思。 她也不恼,自己寻着秦宴风对面的的单人沙发坐下,“刚刚握手,没曾想秦太太就在身边,若是冒昧了,还请秦先生理解。” 秦宴风狭长的眼尾轻扬,倨傲的神情一瞬间显现,“这里没有监控和监听器,不必在我面前装。” 贺兰黛愣了下,轻笑一声,“不是秦先生先装作不认识我的吗?” 此话一出,秦宴风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年后沈满知在度假酒店遭遇火灾那次,他就怀疑过是贺兰黛的手段;后来在国外拉斯维加斯会见兰瑟,借机引诱抓捕don那晚,也是后来才知道,贺兰黛不让他进don的房间,也是因为沈满知在里面。 两次针对,却因证据不足,他用了点手段设局才将贺兰黛被境外816组织撤销职务,没想到竟是被安排到了另外的部门。 “之前的事还没找你算清,你确定要来这里惹事?”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贺兰黛不在境外组织之后,整个人都少了一层随时将命门提在裤腰带的紧绷感,语气干练之中又免不了公关的回旋,“我现在只是一位年检副总管而已,往小了说,我还需要贵公司的协助,怎么能伤了和气?往大了说……” 她停顿半秒,仰面半阖着眼一笑,“年检这个事儿,还得看您配合程度。” 言外之意,这配合程度怎么样,不还得由她说了算么? 秦宴风丝毫不怯,长腿搭在另一条上,身形挺而松弛地靠着背靠,王者上位的气质早在进门之后便不经意间流出。 只是贺兰黛现在才直观感受到秦宴风身上那种运筹帷幄的掌握感,她见那人浅淡勾唇,眼底似有一丝讥诮,语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我想你可能还没有从征战长官到现在的年检片区副总管的角色中转换过来,”秦宴风一只手随意搭在膝上,食指漫不经心地轻点,“这个职位,只留给有用的人。” 贺兰黛语气加重了几分,“秦先生,还是别用组织特聘人员的口吻和我说话了吧,我们现在,是互帮互助的关系。” “呵。” 秦宴风垂眼嗤笑一声,再次抬眼已是冷色,“是么,或许下个周,西南片区的年检副总管就要换人了。” 贺兰黛脸色微变,苦笑道,“秦先生让我被组织撤了职,现在还想让我丢了饭碗,难不成又要污蔑我一次?” “年后十三,京城郊外一座度假酒店夜里失火,以权谋私、恶意伤害群众,以权谋私违背zu织原则,你管这叫污蔑?” 贺兰黛脸色只变化了一瞬,又松懈下来,“有什么证据吗?” “你在836待了这么多年,要想不留任何把柄并不是难事,”秦宴风对于她不置可否的态度并不着急,“同样,我要找证据也不是什么难事。” 贺兰黛摊手一笑,“这不矛盾了吗秦先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宴风双手交握,眉梢轻挑,“我的意思是,让你再无翻身之地的证据。” “……” 此话一出,贺兰黛惊起一身冷汗,他那么信誓旦旦,就好像真的能如他所愿一般。 于是镇定了那么久的神情终于有一丝崩坏,她有些恼羞成怒道。 “你不过就是为了那个女人,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怎么会呢。”秦宴风眼底含笑,浮于表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狡猾的狐狸,虚以委蛇一场戏之后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才知他一开始的冷淡只是钓饵,层序渐进地达到最终目的。 全方位的压制与警告。 “人你确实不该碰,”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手袖边的褶皱,朝着神色明显挫败的人笑了笑,恢复一贯的待客之色。 “关于年检,还请贺总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秦氏一定配合。” 徒留贺兰黛在书房脸色白了又红。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目的 秦宴风刚走没几分钟,就有敲门声传来。 沈满知慢悠悠喝完杯中的水,才过去开门。 “二少夫人,老爷有请。” 女佣扣门的手垂下恭敬地交叠在身前,退了半步微微低首。 沈满知一手撑着门,“现在?” “是的,老爷在书房等您。” 她视线跃过面前人的左肩,长廊凭栏处站着一抹身影,那人转过身朝她微微点头,女佣也跟着退到走廊外侧。 沈满知应下,回屋拿了件外衫穿上跟出门。 女佣退下,秦德扬先一步走在前面,沈满知跟在身后,没有往楼上走,反而是下了楼往庭院外走,她脚下微顿。 像是知道她心中疑惑,秦德扬走在前面出声解释道,“老人家在隔壁栋养身体,主厅这边是小辈在住。” 丝丝细雨已停。 沈满知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主厅,整栋楼几乎是灯火通明,而秦宴风和那个女人就在三楼书房。 隔壁楼其实也是和主厅相连,只不过两厢庭院分隔较远。 等走到另一方庭院时,秦德扬却停了下来,侧身站在门外,给沈满知让路,“一楼客厅。” 她微微偏头,“不一起吗?” “老人家只见你。” 沈满知了然,收回目光越过他往前走,踏过台阶。 “按照辈分,你应该随阿宴,称我小叔。” 她站在庭院的石板路上,回过身。 “往阿宴身边送人的时候,也有想着我的一声小叔么?” 秦德扬站在庭院外,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个男人的俊美更偏向于美,夜色中更显几分妖冶,可能是秦家人一贯的淡漠气质,又非常融洽地出现在他身上,像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的雪中罂粟。 比起秦宴风,他显然更让人觉得危险。 沈满知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锋芒,“要找我谈的事和这个有关吧?让我猜猜,是劝我要大度多包容,还是要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她眉梢轻挑,“你这是……等着待会儿再送我回去?是怕我回去和阿宴闹脾气么?” 秦德扬喜怒并不形于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很聪明,但希望你不是自作聪明。” 沈满知双手抱臂,微微抬高的下颚透着几分随意,“那拭目以待。” 秦家人对她的印象似乎没怎么变过。 比起主厅,这边的灯火明显的暗一些,估计是为了照顾老人需求,灯光柔和,平添一份闲情逸致的氛围。 在客厅站了几分钟,楼上才传来声响。 快到耄耋之年的老人被管家掺扶着下楼,伴随着阵阵咳嗽声。 “满知啊……” 声音浑厚又颤巍,是人到老年无法回避的自然现象。 不过这半年来,老人家的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弱了。 沈满知看着老人被扶着坐在沙发上,却不曾开口。 “坐,”秦显国示意她坐下,褶皱的眼睑之下交叠着褐色老年斑,目光却愈发慈爱,“坐着聊,爷爷也是好久不见你了……满知?” 他抬眼看着面前始终站着不动的人,轻叹一声,“可是因为前段时间阿宴周身的绯闻和纪家小姐的事,所以生爷爷的气?” 沈满知微微垂眸,坐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您自有您的安排。” “连爷爷都不肯叫了,”秦显国笑了笑,双手搭在膝盖上,叹息道,“爷爷也是有苦衷的。” 沈满知最好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因为她跟着秦宴风一起来老宅的原因,所以临时起意要见她,还挑在秦宴风和那位所谓的年检副总管会谈的时间,这刻意避开要开始圆谎的心思,在看到秦德扬守在庭院外的那刻昭然若揭。 她自然得顺应他们的心意做出合适的反应,才能让这场谈话进行下去。 “不知道你和阿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这外界从年初就传你们感情不和,甚至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秦显国说着又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也不懂,想要辟谣吧,又始终不见阿宴带你回来过,他对你也闭口不谈,我和他爸也说过他好几次,让他带着你回来,夫妻间哪有什么沟通不了的事?每次说这个,他都左耳进右耳出,后来干脆不来家里了。 你和阿宴都是明事理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绯闻这些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我思来想去,怕是你不喜欢阿宴,始终接受不了这段感情,才不愿意回来。” 沈满知垂眸,敛去眼底的不明的神色。 老爷子为了将话题引到目的上,还真是斟字酌句煞费苦心。 连明事理这种帽子都往她头上戴。 她明明是不服就干的类型。 “您说笑了,在很多事情上我没有那么明事理。” 秦显国脸色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了拍膝盖,“爷爷知道你肯定心里有气。” 沈满知不置可否。 “阿宴回国后也一直在接触公司的业务,慢慢做上来,拿下好几个大项目,出类拔萃,越来越耀眼,又顶着秦家的背景,圈子越扩越大,合作伙伴酒席宴请,就说到婚姻这个事儿上。” 他说着又无奈一笑,“那纪老头儿非要他家小女跟着阿宴学,好巧不巧,这小女还是阿宴校友,那天晚会上两人年轻人还相谈甚欢,就说让阿宴以哥哥的身份多照顾一下妹妹。 你也知道,阿宴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可这一旦下什么决心,那是铁定不干的。 也怪爷爷糊涂,纪家是从京城发家的,公司业务一路南迁也是和秦家打了不少交道,也不能拂了人家面子,我就安排了阿宴去和纪家对接项目。 那小女对阿宴也是越来越黏,这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起来,就被无良媒体说成了什么小情人,纪家也是恼怒得很,几次三番要来找我要个说法……” 听到这儿,沈满知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讥诮。 秦显国看着她的神色,心事重重又道,“事后我单独找过阿宴,问他能不能把你带回来,也好让外界传言消停一阵,阿宴始终不肯谈及你,所以这后来,纪家小女来缠着我找阿宴时,我也找不到理由推脱。” 终于讲完,老爷子舒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还太糊涂,插手了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还好阿宴把你追回来了。” “爷爷,”沈满知也随着轻轻叹息,“您还是言重了,怎么能怪到您头上呢,若是我们没有结婚,或许纪小姐对秦少爷的爱慕,将是一桩美谈。” 秦显国一边听着她的称呼和恭维,心里舒了口气,一边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沈满知心底无声发笑,什么“相谈甚欢”、“熟了起来”、“哥哥照顾妹妹”,都是老人家拿来引话题的润色之词,要不是之前在围猎场馆亲眼看到秦宴风怎么对待装小白花的纪家小姐,她或许就信了。 想到这儿,她这才正色道,“我年初给他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 秦显国瞳孔微睁,显然对她跳到突然跳到这个话题有些诧异。 “联姻之前,您和我说,若是离婚,他会净身出户,这是您给我的承诺。” 老爷子怔了怔,似乎不明白她旧事重提要说什么,只是嘴上应答着,“是,当时怕你嫁过来受委屈。” 沈满知神色也始终平平淡淡,声线柔软,“可是感情确实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我并不是为了他身上那点钱,也没有受委屈,完全是因为那时候我对他没感情罢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搁在膝上的指尖下意识地勾起在指腹上划出一道痕。 老爷子下意识地追问,“那现在呢?” “诚如您所说,他把我追回来了。” “啊,好……挺好,”老爷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稍纵即逝,双手交叠在一起似乎在想什么事。 自家孙子追人的动静他也知道得八九不离了。 沈满知笑了笑,“您有话直说。” “说起来还有些惭愧。” 秦显国显然没想到她把话说在前面,搞得他现在要让沈满知一个正宫、还是被自己孙子好不容易追回来的老婆,去体谅包容一个觊觎她伴侣的人。 要是老婆子知道了晚上都得托梦找人给他两记。 “纪家那女儿也是娇生惯养得多,回去找家里人哭诉阿宴凶了她,不愿意带她,这纪家就要撤资,还要把停掉之前两家确定好的合作项目。” 沈满知已经知道老爷子要说什么了,打感情牌,动摇她心。 和她刚刚在庭院外对秦德扬说的差不多,只不过老爷子选择的是第一种,让她包容,体谅,最好视而不见。 果然,秦显国一边露出不忍的神情,一边又无奈道,“这些项目都在阿宴手里捏着,纪家若真要和秦家断了合作,阿宴以后在公司可就寸步难行了。” 猜对了。 沈满知红唇轻启,“您想让我做什么?” 老爷子以为自己说动了,身形都正了几分,语重心长道,“我会让阿宴上门道歉,纪家小女知道了你的存在,相信也不会再向之前那样逾矩,阿宴做事向来有分寸,你也多包容他一些。” 沈满知一开始蹙眉,后来心底冷笑,这话的意思还得让秦宴风一个无辜之人上门求和,并且还要以“哥哥”的名义继续好好照顾“妹妹”,让她也包容体谅。 所以临时起意要见她,竟是打这样一副感情牌。 “爷爷,您怎么宁愿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也不愿维护自己的孙子。” 沈满知已经收起刚才的情绪,声音冷淡,“纪家小姐明知秦宴风已婚,却不顾劝告拿着家里人说事来做要挟,对于这样的人,我也确实没有什么明事理的能力,您别指望我包容。” “满知……” “另外道歉的事,我并不能理解,秦宴风作为已婚人士,不应该对异性保持合适距离,反而要接受她的爱慕和心意、接受她刻意制造的暧昧吗? 您也说他能力出众,越来越耀眼,可如果这份耀眼需要依靠讨好合作伙伴的千金来维持,那真的是您想要培养的人吗?” 秦显国被她这番话说得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考虑得最多的竟还是阿宴,连他自己都没曾想过,毕竟这些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当初您说他值得托付,您也亲眼看着他爬到半山腰又到山顶,”沈满知站起身来,似乎因为这一场谈话有些疲惫,“若是因为这样的事,要让他去道歉……那不如劝他和我离婚,让他有选择的权利。” 而不是,被迫屈服。 老爷子今晚已经被沈满知的话惊得不是一次两次了,此刻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满知啊,我没有这个意思……” “时间不早了,爷爷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罢,沈满知朝他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大厅。 老爷子却没有动弹,脑海里还回传着沈满知最后那番话。 第二百二十二章 棋子 秦宴风将贺兰黛送到了外院,得知沈满知被老爷子叫去之后,转身去了偏厅小楼。 细雨如丝飘在眉间。 庭院外,耶叔正为院外的年轻男人撑伞。 秦德扬略一抬眼看着青石板路前的侄子。 秦宴风颔首,“小叔。” 脚下却没停留地往庭院里去。 秦德扬半张脸隐如伞下得阴影之中,知晓他是来找沈满知的。 “待会儿再进去吧,应该还在聊。” 秦宴风脚下微顿。 雨水滴落在屋檐,溅落起深浅不一的水花。 “和贺总管聊得怎么样?” 秦宴风转过身,眉眼间是一贯的温和,“合作共赢,互利互惠,小叔已经谈好了,我全力配合。” “这几年上面派下来的人对片区的形势了解得都不深,后期对周边城市走访会谈,秦家作为片区主要负责人,你得尽地主之谊多和贺总管交流沟通。” “明白。” 两人在外面又等了十来分钟,老爷子才传话过来让秦德扬进去。 庭院相当于一个小花园,院门由青石板路铺就,曲径幽通直抵小楼大厅,这其中也有一两分钟的路程。 秦德扬一直守在门外并没有见沈满知出来,而此刻大厅里除了老爷子外也并没有第二人。 秦宴风也随之进来,衬衣的两肩有些湿濡。 老爷子看着两人往客厅四处扫寻的神色,“人走了。” 秦德扬疑惑,“我一直在小院门口。” 秦宴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看向沙发上的老人,“爷爷找她谈什么了?” 老爷子轻咳两声,“满知这么久没回来了,我做爷爷的还不能找孙媳妇聊天了?” 秦宴风垂眸,心思不在这里,想要去找沈满知。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睨了自己孙子两眼,“上次纪家小女回去告你状,纪老头说要撤资的事,满知倒是一心为你说好话,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别和纪家闹得太难看……” 他自然得把话说在前面,不然等夫妻俩凑一起吵起来,不仅孙媳妇没讨好,孙子也不亲近他了。 可恰恰也是这话,让秦宴风神色微凝,老爷子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劝说沈满知对这件事忍让? 他垂在身侧的手蜷曲握拳,先一步止住话题,声线冷沉,“爷爷,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秦德扬听着客厅里渐远的脚步声,择了处沙发坐下。 客厅里只剩下两父子,秦显国神色微沉,方才交谈时的和蔼也瞬间转变到凌厉的神态。 “儿大不中留。” 秦德扬挑眉,纠正道,“是孙大不中留。” 秦显国幽幽叹息,“纪家也不是非攀不可,那孩子脾气硬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为阿宴说话,是真的有感情,还是装给我这个老人家看的。” 彼此都知道说的是谁。 “阿宴很在乎她。” 老爷子眼眸轻闭,“是啊,她如果对阿宴也是真感情,那再好不过。” 秦德扬搭在扶手上的手撑了撑额头,“您既然要讨她的心,又为何让她受委屈劝她忍让纪家?” 老爷子沉默良久,才道。 “一盘棋中,只选择有用的棋子,一旦它失去价值了,那最好的做法便是抛弃。” 秦德扬不语。 老爷子继续道,“当初选择她联姻,确实有拉拢的意思,但一直没看到两人有什么感情进展,后来又失联了大半年,如今两人似乎又好上了。 你前前后后调查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理清他们现在真正的关系了吗?” 秦德扬语气始终不疾不余,“凡事不能单凭感情作判断。” 老爷子轻笑一声,“阿宴迟早要接手公司诸多产业,若是这段联姻没有感情,便也没有意义,我也不会强求。若他的心上人真的会因为感情牵绊、担心阿宴事业而选择忍气吞声,我倒还真的不满意。” 他一开始挑选沈满知的原因除了那件事外,就是看重了她身上厚积薄发的韧劲,与她母亲七分像。 看来现在对沈满知还是满意的。 秦德扬适时接话,“那您现在是,不再打算拆散他们了?” 老爷子声调扬了一声,“只是常用的公关手段罢了,怎么算得上是拆散!” 秦德扬挑眉,不置可否。 老爷子又半眯着眼沉思半响,“我只是有些担心,时隔二十多年的那件事,或许终究有一天还是会被她查到。” 秦德扬语气松散,长腿微微伸直,“归根结底,是您太上心了。这件事本就不复杂,是您主动承担下来,他们仰仗着您,又想把您栓在一条船上,水亦载舟亦能覆舟,贪婪成性,没必要惯着。” 老爷子蓦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 “那就找个契机,把金钗给沈家吧。” 秦德扬起身,“好。” 庭院灯光昏暗微弱,秦德扬快要离开庭院时回头看了一眼,“耶叔,院子里有没有监控?” 耶叔顺着他的视线往昏暗角落的富贵树看去,“没有,客厅倒是有一处。” 秦德扬收回视线,接过耶叔手中的伞沿着台阶而下了。 他不了解沈满知。 这是个想离开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走掉的人。 秦宴风深谙之道。 所以从客厅离开时,他冷静地围着庭院岩壁走了一圈。 直到在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富贵树后面,打着手电看到了岩壁墙头防盗刺笼上,挂着一缕被撕破的白色绸缎。 秦宴风记得沈满知穿的是高跟鞋。 深夜,细雨绵绵清灵入耳,溅落在石板路上激起更大的水花。 黑色suv停在某个街巷里,沈满知踩着一双拖鞋下车,地上滩积的雨水溅起打湿脚踝,灰色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她手里提着一双高跟鞋,另一只手稍稍提着及小腿的长裙,晃悠着走到路边的垃圾桶边,伸手一扬。 “伞,祖宗!” 白虎降下车窗喊她。 沈满知没转身,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背着他摆了摆了手,晃进了设施陈旧覆满张贴纸的居民楼里。 声音嘈杂烟雾缭绕的网吧里,老板正翘着腿嗑瓜子,瞧也没瞧吧台前面的人,“三块一小时,两块起扣。” 硬币与玻璃桌面相触的清脆响声引得他抬眸看了眼。 被雨淋得半湿不湿的长发美人。 他看了眼桌上的三枚硬币,站起身来给她拿机子的账号密码,“玩得愉快。” 沈满知找了台空机子,将外套搭在靠背上坐下,打开一个网页版小游戏。 旁边的高中生时不时往她电脑上瞅一眼。 红火人再一次死在岩浆里,她随意地往电竞椅上靠去,微微偏头,“需要我明天去找你班主任聊聊吗?” 高中生立马从她电脑上移开视线,震惊地看着她。 沈满知收回视线,操作着小人继续,语气松散,“玩你的吧。” 高中生一边战战兢兢,一边行云流水地操作着鼠标键盘,再没有看过来一眼。 沈满知打开了多个窗口,惯例调用虚拟ip隐藏身份进入了内网系统。 贺兰黛。 这是从秦家那位小叔口中听到的名字。 几个月前拉斯维加斯娱乐城,在她和don对峙的酒店房间里,冲进来的第三方。 她最喜欢这种主动主送上门的人。 漂亮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又惊得身边的高中生想侧目,但硬生生忍住了,只听得嘈嘈切切的键盘声。 “老板!网怎么这么卡啊?” “玛德老子刚开大呢!给我卡没了!” 好几个抱怨的声音响起,高中生看着自己屏幕上等待复活的时间,余光没忍住往身边瞟了一眼。 角落一处小窗口,黑色背景下金色线条杂乱无序地交织在一团,蓝色的光点在里面频闪,在快得几乎看见光影的敲击中快速移动,一会儿出现在角落,一会儿又跳到中心,伴随着时隐时现的红色光点,穷追不舍。 好厉害的样子。 他没忍住小幅度地转动眼睛,见她冷淡又随意地点击空格,锁定红点的位置后,闪退了窗口。 他立马收回视线。 老板都已经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儿了,突然一下子网络又畅通起来,于是没人有空搭理他。 “奇了怪了,”老板摸摸头准备走,侧身看到角落里的那个提着外套站起来的美人,擒着笑挨过去,“走了啊?” 沈满知外套提溜着搭在肩上,活脱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懒散勾唇,“下次再来。” 老板跟在她身后,冲着美人背影摇手,“好好,慢走啊!” 屋檐汇集的雨水滴落在身上,有些刺骨的凉。 再过一周,便是深秋。 沈满知沿着街巷商铺靠里走,边走边打车。 路口的街灯明明灭灭,突然刺啦一声灭了,雨棚下贪睡的流浪猫惊叫一声钻进了堆积的纸箱中。 沈满知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路口,提着外套的手微微收紧。 贺兰黛确实很有实力,身边也有个很厉害的高手与她较量,拿到资料后她撤得很迅速,对方不可能抓到她的踪迹。 那么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她的? 沈满知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才发现今天出门没带防身的东西。 路口的人影渐渐靠近,被雨幕遮得朦胧,只能看到越来越近的三四个高大健硕的男人。 她表情冷淡,将长发绕圈缠住,想起秦宴风上次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的神情,恍惚间起了不想与这些人纠缠的念头。 正想跑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穿的拖鞋。 几个男人已经逼近,沈满知踢掉拖鞋,将外套搭在肩上,提着面料轻薄的长裙沿着窄口处撕开,解开腿上的束缚,迎着男人的踢来的腿,侧身回旋踢在他的胫骨上。 淅淅沥沥的雨声遮掩着街巷里仿若默片的打斗,掩盖着以一抵多的恶劣对抗。 直到一束白炽的远光灯照亮路口,警报声如雷贯耳地响起,才将几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暂时分开。 沈满知靠在商铺的卷帘门上微微躬身,呼吸沉重地看着道路中间的人。 几人对视一眼便匆匆往回跑,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路口。 警报声越来越来近,随着一辆重型机车停在沈满知面前,终于噤了声。 车主单腿着地,双手举着头盔摘下,甩了甩那头奶金色头发。 他看着卷帘门前捂着腹部的女人,顶着一张娃娃脸吹了个口哨,“哟,怎么回事?” 沈满知长腿支起,背脊挺直,看着他那头奶金色头发,一时间没说出来话。 腹部的伤口好像有些隐隐作痛。 萧逸下车走到她面前蹲下,“还能行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沈满知忍着疼扫了他一眼,“再多待一秒,待会儿他们回来连着你一起暴揍。” 萧逸得瑟的表情僵了僵,赶紧扶着人上车。 路口熄灭的街灯下停着一辆黑色小车,直到街巷里的机车声远去,空着的副驾驶车窗才缓缓升起,悄无声息地驶离街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萧逸手里拿着两瓶拉罐扔来扔去,晃悠着拐进一间装修半成品小阁楼的天台。 沈满知正弓着身在露天水池边洗脸,碎发浸湿垂落在额前,水珠顺着眉眼滑落,她随手抹了一把,接过萧逸扔过来的拉罐,单手提着易拉罐,食指挑开。 “你车上装报警器干什么?” 萧逸窝进另一边的单人椅子里,大大咧咧地坐着,灌了几口汽水,“我说我未雨绸缪准备来救你的,你信不信?” 沈满知冷淡看着他。 萧逸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这边乱得不行,我这店刚盘下来,总有人来找麻烦,我哥们就送了个这玩意儿,说什么碰到打不过的,就拉警报威慑一下……这不,正好派上用场了嘛!” 沈满知吊着一条腿坐在雨棚下的石板上,手在腹部抚过,“知道这里乱,大半夜还在外面晃悠?” 萧逸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看天台周遭的情景,“装修啊,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下雨就逗留了会儿。” 沈满知这才有空将他这地方打量了一遍。 半大点儿地,全靠露天一盏灯和夜色营造朦胧的气氛。雨棚占了一半,零零散散摆着桌凳椅子,水池边的盆栽随意摆放着野蛮生长,唯一收拾的地方就是门口处写着“招财”两个字的立牌周围,还挂着小彩灯点缀。 “招财?”她语气微挑,“这么点儿地方,准备做什么?” 萧逸差点蹭起来反驳,“这只是露台,楼上楼下我整整两楼呢!” 说完他喝空了汽水,握拳一捏,伸手投掷,“哐啷”一声,易拉罐就撞进了墙边空着的盆栽里。 他朝沈满知扬眉,“厉害吧!” 刷新一下在猎场对他的印象,顺便向她证明自己也是有点技术在身上的。 “……” 沈满知懒得理他,仰头喝了口汽水,冰镇的,葡萄味。 余光瞥到有些显眼的奶金色头发,眸色微闪,要不是当初因为他这头奶金色头发,她才不会和这人打什么“叫姐姐”的无聊赌注。 “为什么染这个颜色的头发?” 萧逸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接着叹气,“我说姐姐,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 沈满知伸手支出雨棚外,雨越来越大了。 萧逸盯着她,“那你这么晚在这边干什么?这边是旧城区,那些人看着也不像这边的流氓啊?你怎么招惹上他们了?” 沈满知冷眼看过去,“很好奇?” 萧逸闭嘴,想起上次在猎场见识了她的身手,就难免对她有些畏惧,也不是很怕,就是……就是觉得她会打人。 于是他识时务地摇头,“不敢。” 他看着沈满知掏出手机没再理他,心里做痒,交叠着双腿摇晃了下,“其实染这个颜色吧,当然是因为好看啊……” “遭了……” 萧逸听到她喃喃自语,“嗯?什么遭了?” 沈满知站起身来,将原本系在腰间的外套解开穿在身上,裙子因为方便打架被撕了一节只到膝盖。 “我得回去了。” 萧逸也站起身来,听着雨棚上噼里啪啦地声音就知道什么动静,“雨这么大,你怎么走?” 沈满知没应,脚下却加快下了楼。 萧逸跟在她身后,“这边不好打车,又是半夜又是下雨天,司机不会进来的。” 沈满知站在门口转过身来朝他身后,“怎么,你很想送我?” “嗯?” 萧逸撇过头,“想得美,刚刚送你是情急之中。” “我也不想。” 沈满知刚被他带过来的时候,看他停车时,旁边还摆了一辆机车。 “车借给我开一下。” 萧逸一脸震惊,“你还会开机车?”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还会开拖拉机。” 萧逸觉得自己又被白了一眼,将钥匙丢给她,又小声道,“弄坏要赔啊……” 沈满知走出门,又回过头看着他那头奶金色头发,最后移到他那张娃娃脸上,“晚上的事,谢谢你了,改天还礼。” 萧逸看着她走到隔壁的遮帘处,细长的腿跨过机车,熟练地戴上头盔,打火轰鸣,压低身子就冲了出去。 “注意安全啊喂!” 萧逸后知后觉她没听到,哼了一声退回去了,摸着自己一头奶金色头发,看着沈满知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 “还以为你不会道谢呢……” 其实染这个颜色,也不只是因为好看。 —————— 秋季的雨一般都绵绵不断,潮湿和凉爽一同袭来。 沈满知骑着机车抵达京尾时,比预想的用时要早十分钟。 她从停车场没有停息地回了五楼房间,将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做事的时候习惯性静音,而且她对手机没什么执念,通常不会一直盯着,加之今晚状况有点多,和萧逸闲聊时,才翻出手机,看到秦宴风打来的未接两通电话和问她去哪儿了的信息。 第一个电话应该是她刚到网吧时,后来打车时瞥了一眼没来得及回,第二个是在打架的时候。 沈满知回复他在京尾,才忙着赶回来,刚换完衣服,顶着毛巾擦头,门就被敲响了。 她看了眼镜子里自己,除了脸色因为在外面久了有些苍白之外,没什么破绽,于是过去开门。 秦宴风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门外,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几缕垂在眉骨间,薄唇微微抿直,冷白的脖颈肌肤平添些凌冽的气质。 走廊顶上的光让沈满知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恍惚间以为难以察觉的委屈。 心里莫名一紧,较之以往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 她正想着措辞怎么解释突然离开老宅的原因,就被眼前的人走进来关上门,抢先一步将她扣进怀里,双手环抱在她腰后,低头吻了下来。 顶在头上的毛巾落在地上。 沈满知眼眸微睁,下意识地想推开,又想什么,抬起的手轻轻搭在秦宴风手臂上,身子有些僵地承受了这记深吻。 秦宴风离开她的唇,环抱她腰的手没拿开,只是力道松了些,身高差的原因,沈满知在他怀里被压着只能微微仰头看他。 “抱歉……” “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沈满知想要编谎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满知笃定自己没露出刚斗殴过的破绽,要么这人在炸她,要么就是找人跟了她。 秦宴风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葡萄味。” 沈满知微愣,她根本没想到他会亲下来好嘛! “没洗澡,头发却这么湿。” 他像是在一道道指出她露的马脚,手指在她腰间几处点了点,惹得沈满知垂眼忍着不适躲避他的目光。 秦宴风几乎是叹气般低语,“又准备怎么骗我?” 沈满知得了片刻轻松,抬眸看着他,早已准备好的话术全都失散,只本能地说出口,“一定要知道吗?” 秦宴风喉结滚动放开了手,没有继续问,只是嗓音低哑,靠在门上静静看着她。 “爷爷说,找你谈了纪家的事,我以为,你是因为他们让你忍让和体谅受了委屈,你怕影响我工作难做决定,才不打招呼地离开了。” 他眸光很淡,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轻,像易碎品摆在沈满知面前,想她看到,又怕被她轻易推到。 “没想到你是因为临时有事,才走得这么急,甚至连和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沈满知,”他喊她的名字,靠着门上半垂着眼看她,风轻云淡的语气和冷淡的表情,“我是什么很无关紧要的人吗?” 沈满知被他控诉得反驳不出一句。 嘴里不饶人的她,也难得没有在这个时候再添一把火。 她要是再看不出秦宴风的难过,就太渣了。 于是她稍稍上前,不碰他,也不撩拨他,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我若不走,爷爷利用我逼着你去道歉怎么办?” 老爷子看穿了自家孙子对沈满知的感情,只要说服她忍让之前的事、甚至以后还会发生的事,那么也会有利用说服秦宴风去道歉。 如果和秦宴风没有感情,她只会觉得这事儿与她无关,可如今她不想忍让,也不想秦宴风去道歉,本就是纪思清自己贴上来,凭什么要被碰瓷的人道歉。 秦宴风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你别听他们的,我也不会去。” 沈满知笑了笑,“我知道,以我的性子想要我忍让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假装受委屈生气离开,才能让他们撤了这个念头。” 秦宴风深深地看着她,不管怎样,他都不会道歉,老爷子担心丢了纪家这支高枝,但是在他的规划里,纪家带来的利益根本无痛无痒。 “为什么不和我说?” 沈满知知道解释到位了,于是凑上去亲了亲他下颚,“下次不会了。”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再提沈满知去做的另外一件事,沈满知也以为他不会问了,只是被抱着走进浴室,秦宴风将她放在盥洗台上时。 边吻她边掀开她衣服一角。 沈满知伸手拦了一下。 秦宴风站在她双腿之间,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我看看。” 她边避开亲吻边推开他的手,“没什么大碍。” 可那双大手却不容置喙地停留在她的后腰,沈满知突然耳骨发麻,从大脑神经一直蔓延到尾椎骨的酥软。 因为秦宴风贴在她耳边叫了一个十分亲昵的称呼。 可恶! 于是推拒的手被拉开,衣服随之被掀上去,镜子里露出女人白皙的窄腰,紫红的伤痕从背脊划拉至腰腹。 沈满知只感觉身前的人呼吸沉重了几分,微凉的指腹若有若无地贴在伤口边缘舍不得落下。 她贴在秦宴风身前闻着淡淡的山茶花味道,眨了眨眼,闷声道,“没事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别逃避 空气突然安静起来,沈满知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推开他,语气轻松道,“有点冷。” 秦宴风这才把衣服放了下去,没有退开,仍旧站在她身前,长臂一伸就拿过墙上挂着的吹风机。 温和的热风在头顶拂过,宽厚的大手温柔地穿插在发间,触碰到头皮会有种酥软的麻。 说不上抵触,更多的应该是贪念。 沈满知手撑在台上,往后仰了仰,长发顺着她的动作晃出微小的弧度。 头顶的光亮全都投射在她这张漂亮的脸上,铺满碎光的眼睛半眯着。 秦宴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眸撞进她毫无防备的眼睛里,柔和的、温顺的,像只小猫,任由他随意拨弄着。 他默不作声地撩了撩手里的长发,放回了吹风机,往后退了半步,“沈满知。” 她低低应声,睁开眼,“嗯?”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要吻下来,沈满知的手抬起撑在他身前,推开了。 迎着秦宴风浓稠的欲念,她软了嗓音,“我想洗澡。” 秦宴风看着她不语。 沈满知不明所以,随即想起来,秦宴风可能以为她在外面打架弄得很惨才想洗澡掩盖过去一下。 “不洗澡我睡不着。”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很爱干净的。 秦宴风看着她低声道,“伤口流血了,容易感染。” 沈满知虽然看不到后背的伤,但是也并不严重,她不甚在意,“小伤,又不是什么血窟窿……” 她看着秦宴风越来越低沉的眸色,意识到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语气也不自觉放低。 长腿朝里蹭了蹭他,沈满知嘴角擒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受重伤的样子,这个不碍事儿的,没几天就好了。” 秦宴风看着她良久,抬手蹭过她鼻尖,“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一起分担吗?” 沈满知眨了眨眼。 秦宴风轻轻捏着她下巴,不让她转移视线,“别逃避。” 沈满知双手撑在身后,与他对视良久,“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秦宴风语气忽沉,“那什么才算是我们俩的事?” 沈满知只是轻轻蹙眉,他眸底就闪过一丝心疼,又松开了。 她就知道,话还没讲完呢,这人就听不得这种将两人化开界限的话。 漂亮的眼眸轻转,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撑着身子朝秦宴风身前靠近,拽着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秦宴风呼吸一沉,抓住她的手又后退了半步,屏蔽她撩人的把戏,低眉冷淡道,“谈正事。” 沈满知意尽阑珊地往后仰,侧眸懒散道,“哪有人用这种暧昧的姿势谈正事啊,你心思正我可不一定呢。” “……” 秦宴风拿她没法,只得暂时停止话题,让她先洗澡。 沈满知再一次拒绝了秦宴风要帮忙的想法之后,才轻轻关门上锁。 她利落地脱掉衣服,因为回击的动作太大,导致左腹下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痕迹,伤疤未完全脱落又添新痕。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戾之色,那几个人出手很利落,都落在要害处,不过她也没落下风。 只是想起秦宴风看着她伤口沉默的样子,那点小伤都让秦宴风那么在意,要是看她旧伤又裂开了,岂不是更生气了? 出来后还是趴在了床上,秦宴风坐在床边给她上药,神色平静又冷淡。 沈满知看了他两眼,然后转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他。 秦宴风手下的动作微顿,又垂着眼细心涂抹。 上完药,沈满知便想放下衣服翻身,被秦宴风的手抵住了腰,“等一会儿。” 她又将头埋进头枕里,声音沉闷慢吞吞道,“我好困啊秦宴风。” 秦宴风没理会她这句话,想也知道,困不困都是其次,主要是她不愿再谈之前的话题。 等了一会儿,他才将睡衣放下去。 沈满知侧卧,抬手掩在鼻下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水光,又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回哪儿?” 秦宴风看着她的样子呼吸一重,眸色微深,低声问道,“我能去哪儿?” 沈满知本能地就想说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结果看着秦宴风那双眼睛硬是卡在了喉间落了回去。 沈满知闭着眼,有些困倦的嗓音拖着微调,懒洋洋道,“楼下有客房。”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一声微弱的笑声。 疲惫感很重,她没再秦宴风去哪儿,只是呼吸渐匀,身上又被搭上薄毯,柔软且温和。 只不过她睡眠一直很浅,床边一侧塌陷下去时,沈满知下意识想要撑起身,刚离开枕的脑袋就撞进男人的怀里。 房间一片漆黑,只隐约看到彼此的轮廓。 她摸着头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夜色里,秦宴风嗓音低哑又平静,“为什么要走?” 沈满知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惊到,“我没有留你。” “哦,”秦宴风淡淡应声,倾身将床头吊灯打开,微弱的暖黄色光铺在两人身上,柔和又朦胧,他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看着她,“既然清醒了,那继续谈谈正事。” “……” 沈满知眉尾压低,“没洗澡不能上我的床。” 秦宴风指了指自己身前,因为光弱,沈满知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竟然穿的是睡衣,身上还有着她同款的沐浴液味道。 他可真会给自己安排。 沈满知还在想理由将他赶下去,不知是不是被秦宴风察觉了,他双手抱臂语气懒散,“要么认真谈一下,要么今晚我睡这儿。” 沈满知倒头就睡,“那你睡吧。” 秦宴风看着她背对着她侧卧的背影,微微抿唇,良久后才关了台灯躺了下去。 身边久久没动作,沈满知正要松口气的时候,身后的人翻身贴过来,手臂搭在她腰间,落在她小腹前。 秦宴风只是随意地搭着,他闭着眼轻声道,“这里还疼么?刚刚没有上药。”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沈满知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好多了,你好好睡觉。” 秦宴风感觉到她身子有一瞬的僵,又想起她瞒着他在外面打架的事,心底微沉,“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身后的温度抽离,台灯又倏地亮起,沈满知抬手遮住眼眸,被秦宴风翻过身。 瞒不过,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懒得使,顺着秦宴风的视线看向左腹尚残留血迹的伤口,语气微微惊讶,“啧,怎么裂开了?” 秦宴风静静地看着她。 沈满知眨了眨眼,起身,“我去上药。” 秦宴风拉住她,微乎其微地叹气,“好好躺着,我去。” 沈满知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秦宴风重新给她擦拭了血迹,又在纱布上喷了药,贴在伤口处。 沈满知任他摆弄,只觉得麻烦。 以前比这个伤重的多了去了,没有这般细心照料照样抗过来了。 她抬眼去看床边的人,恰好对上秦宴风看过来的视线。 沈满知坐起身开,看着他冷淡的神色,问道,“生气了?” 秦宴风侧身收拾着医药箱,“没。” 沈满知轻笑,拉住他的手,语气是刻意放低的柔软,“那你过来,我亲亲。” 秦宴风提着医药箱的动作微滞,明知她是故意撩人示好,却还是看了过去。 沈满知跪坐起身,抓着他手臂亲了亲他的唇角。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是她咎由自取 萧逸两天后再去店里时,收到了沈满知的“礼”。 他本以为那晚她说的“还你”,是还机车,可当看到还未清理杂物的桌子上,放着格格不入的鎏金礼盒,他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还礼”。 嚯,貔貅。 萧逸微啧,将前额的头发往后按去,拿起这对漂亮的雕刻玉石,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虽然是救了她,但也不至于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吧。 是不是太财大气粗了点? 当年她离开槐城前,沈老先生可是当着那么多人亲自说了不会再给她经济支持,后来也事实如此,所以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萧逸挠挠头,又想去之前在猎场时看到的那位秦家少爷,眼睛都瞪圆了。 这女人不会拿她老公的钱来还礼吧?! 也不怪萧逸这么联想,身边这些富家子弟哪个没有靠着家里的背景出来混? 大部分脾气硬挺地表示不要家里的资金和关系,以为是靠自己的才华和能力结交到了圈内人脉,项目和资源拿到手软,可这背后哪一样不是别人心照不宣的趋炎附势? 但沈满知不一样,沈家的背景还没有到最上阶层需要主动结识的地步,而她成年后,又一直被圈子里当做饭后谈资,声名狼藉,更不存在别人攀附一说。 所以萧逸确实很震惊她竟然能送出这样一份礼来。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萧逸盖上礼盒,“爸……沈家宴席?” 他将礼盒放进柜里子,店里还没装修好,暂时用不上。 “不去,”萧逸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听到他爸的话,提高了音调,“沈老夫人八十大寿?” 那沈满知应该也会去吧? 萧逸打断电话那头劝说的话,“好了好了我去,但是别想着给我和其他千金搭线啊。” 他还不知道他爸那点小心思。 另一边,沈满知也收到了沈段文派人来送的请柬。 但其实是送给秦宴风的。 沈满知正准备出门,回头看了眼客厅里坐着的秦宴风,伸手接过请柬。 邀请函写的是他们两个的名字。 沈满知嗤笑一声,将请柬合上还回去,侧身错开眼前的人便出门了。 送请柬的人尴尬地愣在门口,又看向屋内的年轻人。 秦宴风这才放下手里电脑慢吞吞地走出来,接过请柬温声道,“辛苦了。” 男人惶恐,连忙摆手,“应该的秦先生。” 秦宴风关上门,回身将请柬随意丢在柜台上,只只从沙发上跳下来在他身边转圈。 他偏头看了眼地毯边的高跟鞋,愣了下神。 沈满知撩他的时候向来不走心,所以也没有防备,等被他反客为主亲得狠了,才软了声音跟他求饶。 只只跳到岛台上,歪着头看主人倒水喝。 秦宴风将手掌搭在只只脑门上,耳朵在手下躲闪着冒出来两个小尖尖。 他以为,他和沈满知是在谈恋爱。 于是占有欲作祟,迫切地想要闯进她所有的生活轨迹里,想要不顾一切地保护她,怕她受伤受委屈,却忘了沈满知还没有对他完全打开心扉,有些事没有他过问的资格。 也有可能那些嬉笑怒骂都是她信手拈来的调情把戏,表面功夫,只有他才会一遍遍的心软。 “喵呜~” 只只抬爪扒拉着主人的手袖,似乎也察觉到人类身上难言的情绪。 秋季多雨连绵不断。 中式古楼茶馆,芭蕉叶被雨折弯了腰,雕花凭栏处往外看去是一片曲水流觞之景。 易文疏从车上下来,前台迎宾眼疾手快地撑伞上前,跟在高大男人的身后,穿着旗袍行动不便,几乎是小跑地跟上去,“先生,您有预订吗?” 易文疏原本极快的脚步慢了下来,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举着伞向他倾斜的女人。 容貌昳丽,我见犹怜。 他微微点头,“不用撑了。” 说完就快步进了前厅,非常熟路地拐进了左侧廊道,示意身后的经理退下。 一进门就看到秦宴风穿着单薄的灰色线衫,闲情逸致地靠在窗边听雨声。 窗外是古街清河,金黄的银杏在阴沉雨天的衬托下也有几分黯然失色,零零落落地随风飘河面上,再洋洋洒洒地流走。 “阿宴。” 易文疏阖上门,脱掉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听说贺兰黛来槐城了?” 秦宴风侧回身,靠在墙上面向好友,“嗯,片区年检副总管。” 易文疏眉梢微挑,“别告诉我,秦家派你出来招待她,尽地主之谊?” 看到好友的沉默,易文疏也一时噤了声。 他坐下来倒了杯茶一口饮尽,丝毫不在意这顶好的毛尖。 良久后,语气有些玩味儿道,“你当初亲自写信给总部建议撤销贺兰黛职位的事,她记恨在心也正常,被调到如今这个职位,说不定还真是来隔应你的。” “不止。” 易文疏放下茶杯,“嗯?她还想做什么?” 当初元宵前京城度假村失火一事,他们俩都知道是贺兰黛的手笔,目的是沈满知。 但是因为她在海外的原因,没有确切的证据根本治不了她,只能私底下折了她在国内培养的一股势力。 易文疏往后靠去,“说实话,我到现在都很惊讶你向总部请求撤了她职位的事,更惊讶的是总部竟然真的同意了,当初那件事不是没有贺兰黛指使的确切证据吗?” 秦宴风眼眸微闪。 几个月前配合“836”抓捕don,贺兰黛在don的房间外面笑眯眯地说交给她,可他当时并不知道沈满知会在里面。 也不知道他走之后贺兰黛对沈满知做了什么。 “我对她很好的。” 贺兰黛被上级问话带走之前,左右都守着一米八几的执行官,她看着秦宴风冷淡的表情,竟有兴致抱臂施施然一笑。 “战损美人,多漂亮啊,我怎么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呢,本想着好好招待着送回基地,结果让她给跑了……哦,对了……” 女人深邃的眼睛有些促狭的笑,细看甚至有些癫狂,“你一定不知道,我进去之前,她和don那个色鬼都发生了什么吧?等我有空慢慢说给你听。” 秦宴风眼皮微抬半遮漆黑的眸,凛冬般冷冽。 贺兰黛轻笑两声,“说不定哪天她就会知道,那晚的事你也参与其中,并且,你还没有救她,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对我做的事。” 执行官催促着她离开,贺兰黛肆意的笑声才渐渐消退在大厅。 秦宴风喉结微微滚动,似乎都有些刺痛难忍。 那晚沈满知跟着他回老宅,她对贺兰黛的出现那么平静,仿佛不认识一般。 秦宴风关了半扇窗走回檀木茶桌边坐下添茶,“是她咎由自取。” 贺兰黛在836做到如今的位置,想要她下台的人多得是,他给过机会。 易文疏心里思量后开口,“看来她还没有放弃血清标本。” 贺兰黛一开始想要捉拿沈满知的原因,就是怀疑沈满知是那个抗变异血清人质。 他继续道,“贺兰黛已经被组织撤职,按理说这件事她没有权利再管,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很有可能想借此机会重回组织。” 秦宴风抬眸看了他一眼。 易文疏神色正经了几分,“我是说,她为了获取人质,很有可能会再次对嫂子下手,你也猜到了不是吗?” 他知晓好友的感情,毕竟对方也没怎么掩饰过,所以嫂子说得顺口又舒心。 秦宴风拂去杯口茶叶,“贺兰黛在组织做了九年的事,降职退队,也不过是障眼法。” 易文疏蹙眉,而后有些诧异,“你早就知道了?” “前几日知道她的新身份时,才确认的。” 秦宴风作为836组织特聘顾问,一封举报信直抵总部,就贺兰黛这些年依仗权势做的事,就算不被撤职也会被公开批评。 可仅仅是私底下撤职,然后便被秘密调回国,没有将事情闹大的地步,他当初就怀疑过,是不是总部掩耳盗铃,给贺兰黛留了回旋的余地。 果不其然,那晚见到贺兰黛才确认,总部不会轻易舍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利刃,不过是在给机会罢了,他们仍然迫切想要当年的血清样本。 而贺兰黛的机会,便是沈满知身体里曾经注射过的血清样本。 易文疏咋舌,“她第一次就敢直接放火,如今为了重回组织,不知道得多癫。” 秦宴风转动着手中的袖珍茶杯,茶水微微震荡溢出杯口,粘湿虎口,他低眸,“你们现在安排谁来替贺兰黛的工作?” 贺兰黛在位时,正是血清事件的负责人,沈满知被列为怀疑对象时,为了避嫌,秦宴风仅是作为顾问外员,后续的跟踪不会再透露给他半分。 易文疏往后仰靠着微微眯眼,“听说是一个上将,从未露过面,除了最上面一圈人,谁也不知道。” 秦宴风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两指弯曲敲了敲桌面。 易文疏说着也直起了身,眼底闪过一丝冷沉,“所以,至少从现在要开始注意,出现在嫂子身边的任何陌生人。” 恐怕有些事情晚了。 贺兰黛是六月底被撤的职,那位上将若是行动足够迅速,想要往沈满知身边安排人,三个月时间,倒可以配合贺兰黛慢慢收网了。 秦宴风思绪漂浮间,指尖已经按在某个联系人的页面上,显示正在通话。 “什么事?” 沈满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尾音又有些软,听起来都能想象她是哪般慵懒自如。 秦宴风正准备问她在哪儿。 那边便响起另一道女声,隔着一定距离有些模糊,却让茶桌上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那道女声有些冷冽,仍旧带着傲慢的语调,拖着假意的笑,有些刻意。 “秦先生查岗吗?那改天约吧,我怕你回不去,见到秦先生我不好交差。”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没有家了 瑾缘山陵园。 雨打芭蕉叶,落塘泛涟漪。 沈满知撑着一把黑柄伞站在凉亭外,挂了电话,抬眼看着面前的笑眯眯的女人略微走了下神。 贺兰黛手里杵着长柄伞,居高临下地微笑,“秦先生待会儿过来吗?” 沈满知向上一步进了亭子收起伞,两人身高竟相差无几,她也只是莞尔,“想见他?” “沈小姐多虑了,”贺兰黛给她腾出一点位置,不动声色地扫过沈满知腰际,轻笑道,“我也只能和秦先生谈谈公事,又不能做其他的,不过……” 她略做停顿,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满知,“我倒是很好奇,沈小姐要如何向秦先生解释,你费尽心思找我的目的,难不成还真的告诉他,你隐瞒了什么秘密?” 她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轻慢的笑意,听起来很不舒服。 沈满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信你,不信我?” 她根本就不在意贺兰黛的话,只是往后轻靠在红漆木柱边,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你很怕我查你?” 贺兰黛到底是836特训总部出身,身姿挺拔是更要气势逼人一些,总之没有沈满知那身随意的松弛感,只是傲慢的神色显出她凌厉的气质来。 她嗤笑一声,“你尽管查,我只是不想和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还是坦诚相见好一些。” “不是你先开始的么?” 沈满知淡淡地睨她一眼,“不过你安排的人能力还真不怎么样,也别怪她出卖你,查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贺兰黛表情微变,随即挑眉,“你果然和别人形容得一样,狂妄自大。” 沈满知长睫微垂,似有若无的笑意蔓延在嘴角,“我当你是夸奖了,不过你能力也确实不怎么样,让我两次死里逃生。” 贺兰黛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也就一瞬,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满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四目相对间,贺兰黛便知对方实力不容小觑而她说的两次“死里逃生”,贺兰黛也没否认。 第一次,是京城度假村的火灾。 第二次,是在抓捕don时阴差阳错抓到了她。 沈满知只是随意道,“彼此彼此。” 挑破了,那便是利刃相见。 “既然秦先生要来,那我就不多逗留了。” 贺兰黛撑开伞下了台阶,回头看向沈满知,微微一笑,“我和秦先生以后倒是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聊多了难免会谈及一些不该谈的。” 她语气梢顿,“沈小姐若是考虑好了,欢迎随时来见我,倒也不必费心思查我了,我随时恭候。” 不必试探,最好的攻击就是挑明身份,让对方措手不及。 沈满知走了先局戳穿她,贺兰黛自然得跟上这一步,再扮猪吃老虎,怕是对自己不利。 她仍然将“人质”的身份死死钉在了沈满知身上,并且认为秦宴风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秘密,察觉到沈满知在找自己可能报复,甚至主动跳出来,反而借此威胁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沈满知这边并不知道贺兰黛与秦宴风之前有何关系,她只知晓贺兰黛想要她身上的血清,新年之后的多次跟踪以及火灾,她早就察觉有人想对她出手了。 可两人唯独没想到,偏偏是她们将之作为筹码的秦宴风,才是两人之间唯一参透局面的那双眼。 沈满知半句不应,贺兰黛倒是笑意扩大了几分,转身撑伞走入雨中。 湛云清忌日,沈满知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菊。 只是她未曾想过,贺兰黛是在这里专门等她。 寂静的陵园,白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某处走出来,撑着伞走到亭子下,回头看向山脚,“她太自负了,没想到雨夜那晚,你查的并不是她的行踪,而是她整个人。” 白虎看着走到山脚下的贺兰黛,她突然转过身来,隔着百米之外,倒是看不真切,白虎也大大方方回视。 “她倒是按耐不住,知道那晚你在查她,找了人给你警告,现在又跳出来威胁你。” 他说着还摇摇头,撇嘴,“我看狂妄自大的人是她还差不多。” 白虎与青雀性格像是两个极端,青雀向来都是沉默的,悄无声息地与沈满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白虎则会什么都吐槽一句,企图引起周围人的共鸣。 当然这里的“周围人”只有沈满知。 沈满知拨弄了两下手中的白菊,撑开伞走出亭子,往西南方向走去,“是她太轻敌。” 贺兰黛毕竟在那样一个组织待过六年,她不否认贺兰黛的能力,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整个组织,将她视为笼中之物。 白虎不紧不慢地跟在沈满知身后五米开外。 自那晚沈满知在旧街被贺兰黛的拦截之后,白虎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沈满知身后,当然必要的时候是隐匿,独自外出自然是正大光明。 虽然祖宗对付那些小鱼小虾绰绰有余,但是周围不怀好意的恶狼太多,没必要个个都亲自出手。 淅淅沥沥的雨声穿林滴石,整片瑾缘山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再往上看去,便是如仙境般的云雾山林。 沈满知在一处墓碑前停下,躬身将白菊放下,就着弯腰的姿势用腹指蹭了蹭照片上的年轻美人。 时间静默无声,已是湛云清离世的第二十一年。 “满知?” 浑厚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雨声有些模糊不清。 沈满知连眼皮都没抬,只静静看着照片上的人。 那人走近了,在沈满知身边停住,呼吸声有些急,应该是爬这百来步阶梯喘的,但走近又什么都不说了。 沈满知神色漠然,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半蹲下身,动作温柔的擦拭着黑白照片,美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好似从未蒙上半分污尘。 一束白玫瑰进入视野,被放置在白菊旁边,那双青筋凸显褶皱分明的手有些迟疑地收回。 沈段文看了看她,轻声叹息,“我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沈满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似乎并不想和他站一起,起身往旁边移了半步。 “没资格来看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沈段文垂眸看向墓碑,嘴边泛着苦笑,雨水顺着两人的伞沿汇聚滑落在滴,激起两圈水花。 “你还是在埋怨我。” 失望那么多次,沈满知明明应该很平静的,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有些犯恶心。 “我离开沈家,不打扰你们,你应该高兴才对,现在又开始和我打感情牌,”沈满知抬眸淡淡地看着眼前身形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是觉得现在的我,还贪念家的温情吗?” 沈段文瞳孔微缩,似乎有话难以说出。 沈满知微微侧脸看向墓碑,声音轻而恍惚。 “我也以为那是家,可自从她走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了。” 她一刻都不想多停留,转身就走。 “满知……” 沈段文声音有些颤抖地叫住她,“有大半年没看见你了,我……你奶奶也念叨着你。” 沈满知停了半步,仍旧没有回话,撑伞离开。 白虎站在台阶下,沉默地跟在女人身后。 虽然隔得不近,但他还是听到了祖宗那句“没有家”的话。 于是他将车停在了蓝湾小区门口,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果然,还在走神。 他小声道,“祖宗,到了。” 沈满知眼眸微动,有些酸涩,抬手按着眼圈打转,“嗯。” 随后她看到了熟悉的地下停车场。 “去京尾。” 白虎撇撇嘴,启动车身,将方向盘打了个弯儿。 这边前脚刚走,秦宴风后脚就回来了。 沈满知和他说有事出门两小时,结果他都回来了,屋里却空空一人。 刚拿出手机,周觅的视频切了进来,伴随着他专属的儿童音乐。 一只漂亮的小狐狸犬正在和镜头贴贴。 秦宴风拿远了些,微微皱眉。 “仙子!” 周觅的声音有些空旷的传来,小狐狸犬被抱走,换上痞笑的寸头。 “宴哥下午约一局。” 秦宴风淡淡瞥他一眼,边走边解衣服,“没空。” 周觅揉着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声音拔高,“行了啊哥,自从嫂子回来了后,你就没怎么出来过,今天可不许赖啊!” 秦宴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直接挂了电话。 气得周觅跳脚,拉过身边的人抱怨,“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你可不许这样啊!” 柏卿半个身子都被他拽了过去,小狐狸犬蹭上他的手心舔舐了两下,他淡定开口,“不会。” 周觅这才放心,将毛绒绒丢给了柏卿,拍拍手想去拿桌上的吃食,“爱卿,你说宴哥不会是恋爱脑吧?” 柏卿一把打开他的手,“洗个手再吃。” 周觅瞥他一眼,倒还是去洗了手回来继续抱着吃,“不过恋爱脑也正常,嫂子虽然脾气是大了点儿,性格也有些娇纵,最喜欢一言不合就开打……但好在宴哥温柔啊,就像校霸大概率会喜欢乖乖女,学霸也会抵抗不了炸天炸地的漂亮小猫。” 柏卿扶额,真觉得他是看了太多文。 “你呢?” 周觅微愣,“我……我什么?” “你作为校霸,喜欢什么乖乖女?” 周觅眨眨眼,虚张声势道,“我才不早恋呢。” 柏卿一直盯着他看,突然道,“你是喜欢同类的那少部分人吧,她打架比你厉害?” 周觅似乎被噎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耳朵尖都红了。 柏卿垂眼上前替他拍了拍背,“好了不问了。” 周觅眼神微侧,费力地咽气,呼吸瞬间畅通了许多。 等气氛突然沉寂,他才懒洋洋地仰躺在沙发靠背是,“有没有可能,那不是喜欢,是欣赏” 就只差连名带姓一起说这人是谁了。 柏卿不再开口,低头摸了摸仙子的耳朵。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绝不纠缠 白虎再一次被沈满知遣返。 “我不跟着你,我开个客房睡这儿行吧?” 白虎跟着她一起上电梯,苦口婆心道,“你要是在槐城出了啥事,到时候回去那些人不得把我吊起来打?” 沈满知停步,瞥了他一眼。 “ok我乌鸦嘴,我还能不知道您的实力嘛。” 白虎一边捧着一边妥协着语气道,“但是那姓贺的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不知道还会耍什么花招。我们之前刚离开槐城就在路上被堵了那次,您还记得吧?要不是有人假警报帮我们引开了,单凭我们俩不一定能打出去,祖宗,您听我一句,别和她硬来。” 他提到假警报这个事儿,沈满知才想起来,当初帮他们的人到现在都没查到。 “不用太担心我,”两人走出电梯,拐进四楼的安全通道,沈满知转身道,“我留了人在槐城,你越是跟我跟得紧,反而让她觉得我们在怕,别助长他人气焰。” 白虎瞳孔微怔,“有兄弟在这边?” “嗯,”沈满知没有多说,“回去好好休息,有急事我会叫你。” 白虎这才放心下来,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虽然但是,她遇险从来没主动叫过他。 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心里还想着其他事,刚刚在陵园不小心目睹了祖宗的家事,估摸着祖宗心情不太好,本想将其送回蓝湾,让人陪着。 虽然他心里第一人选是司佲,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没想到祖宗竟让他开来了这儿。 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白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白虎将车停在蓝湾时,沈满知其实有些想下车的,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让白虎开回了京尾。 沈满知在某些时间里是个很懒的人,懒得猜别人心思,懒得说话,懒得动弹。 她现在只想窝进床里好好睡一觉。 只是手刚放到门上,隔壁也同时打开。 隔壁是京末的房间。 男人轻带上门,低头将挽起的袖口慢条斯理地放下,然后抬眸和沈满知撞个正着。 沈满知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边书放下手站直,“别这么看我。” 沈满知微微挑眉,语气梢冷,“很难不多想。” 边书:“……” 临近中午,两人选在了楼兰阁吃饭。 “京家派人过来了,老大家来的人,昨晚落地槐城,直奔京尾。” 老大家,也就是京末的大伯父家。 边书让她点餐,手里的茶倒了一杯又一杯。 沈满知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菜,又翻了翻上新的菜谱,“还是因为两家联姻的事?” 边书往后靠去,半眯着眼,喉间发出轻微的应和,“卫松整天待在联姻对象的妹妹身边,京家人碍于卫家面子,表面上不敢拿卫松怎么样,私底下却拿家里人欺负。” 沈满知垂眸不语。 “你什么看法?” 她眼皮微掀,“京末对京家的态度一直温温和和,找到这儿来,那是逼京末和家里人闹翻。” 边书挑眉,“还真让你说对了。” “当时卫松跟在京末身边处理一个包间的事儿,环境有点昏暗,那妇人以为京末养着小白脸,当着众人的面就下了狠手。” 沈满知眉梢微蹙,“直接动手了?” 边书耸耸肩,“京末当场就还了回去,然后京家连夜又派人来了。” 京末和大伯父家一直都不温不和,甚至因为京末母亲婚内出轨并育有一小孩的事,给家族留了污点,父亲又是淡泊名利的艺术家,从不懂攀附也不懂圆滑,老一辈几乎都不待见老二一家。 当场还回去确实是京末的作风。 沈满知沉思片刻,“直接动手打人不像是京家能做出来的事。“ 京家好歹是京城权贵,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不得露把柄,怎么可能当着那么多人面动手打人? 边书语气冷了几分,“所以我让人去打探了一下京家的情况,京末那位表姐,也就是卫松真正的联姻对象,京馥香被绑架了。” “绑架?” “嗯,不过还没逃远就被京家找到了,事后盘问,说是对卫家怨恨在心,动不了卫家,就拿联姻对象下手了。” 沈满知有点拼凑出事实了,“难不成京家其实是来找卫松的?” 卫松几乎和京末影形不离,没找到正主,反而先看见了一直以来都讨厌的二丫头。 那妇人也是穿着得体,身后跟着人高马大的保镖,见一众人从包间里出来,京末走在最后,包间的阴影处站着个男人,偏头和她说笑,下颚角线条年轻又肆意。 大女儿因未婚夫被绑架,未婚夫却整天流连在另一个女人身边,现在这女人还到处勾三搭四。 妇人心里压着火,待人走到跟前,扬起一巴掌,“不知捡点!” 京末想都不想就扇了回去,惹得妇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后的保镖上前两步想要制止年轻女人。 妇人恼羞成怒,“你敢打长辈,还有没有教养?” 卫松原本吊儿郎当的杵在后面,见状赶紧走过来,搬过京末的身子,指腹碰了碰有点红肿的脸,眉眼压低,冷戾地看向“肇事者”。 “伯母,过分了吧?” 妇人这才看到年轻人的全貌,竟是本尊!她眉眼马上露出一副苦态,以长辈的身份说教。 “卫少爷,馥香前几日因你被绑架了,现在还在做心理疏导,您不愿回京见面就算了,还被这狐狸精缠成这样……” 卫松打断她,“什么叫因为我被绑架?” 妇人想起女儿受的苦,几乎要泪眼婆娑,“馥香刚从国外回来,能招惹上什么人啊,要不是因为和卫少爷联姻……” 她说着又看向旁边的京末,“平白无故帮她妹妹背了锅。” “麻烦把话说清楚一点,”京末向前一步,声音冷沉,“听你的意思,是有人找卫少爷麻烦,结果找到了联姻对象身上,你现在觉得是替我背了锅,难不成意思是卫少爷勾引我?” 她这一句勾引,让在场的两个当事人都愣了下。 “不是……”妇人飞快地看了一眼卫松,又对着京末怒目,“谁不知道是你缠着卫少爷连家都不愿意回!” 京末突然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卫松,那挑眉的意思让卫松几乎在瞬间明白过来,京末在给妇人的话里设套。 “那就请卫少爷现在离开,我绝不纠缠。”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存手段罢了 “然后呢?” 边书将茶水饮尽,“然后京末就走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今天一大早京馥香就带着她妈一起过来,和卫松谈完后,又找来京末表演一番姐妹情深。” 京馥香是长姐,从小就优秀,家族寄予厚望,在家里人都排斥老二家时,而京馥香会将她带在身边,护着她。 沈满知撕开筷封,“她不是被绑架受了惊吓,还能连夜飞来槐城?” “我看绑架是虚,想要卫松回去是真。” 边书查了那件所谓的绑架,京家大户,京馥香出入都是保镖随行,根本就不可能有歹人得逞的机会,要说京家人借机闹大或是自导自演,都在情理之中。 京末虽是粼江的人,脱离京家也不是难事,但老爷子还在当家做主,京末为了她父亲就不可能和家里人闹翻。 于是京馥香拉着京末的手,关心的话说了很多,最后落到卫松身上,“姐姐让你受委屈了,卫少爷若是愿意退婚,我也马上和爷爷说去,再怎么也不能插手你们俩的感情。” 京末听着这话迟疑了两秒,慢慢抽回手,“我和他没感情。” 京末刚说完这话,妇人在一旁拉过女儿的手,剜了京末一眼,“馥香!她这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和你抢走卫少爷了,你怎么还说出要让给她这种话?” 京末眉心微蹙,又看向低头懊恼却不做任何解释的表姐,心口闷闷地疼,“当初不是你们求着我去和卫松交好吗?现在成了我故意抢走人了?” 京馥香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末末,你别多想……” 京末直直盯着妇人,“你去问问那位少爷,到底是他赖着不走,还是我故意勾引的。” 妇人面上一白,自家女儿联姻对象被抢走就算了,还被当面说是别人非要赖着她? 房间里就三个人,妇人推搡了京末一把,“你是馥香妹妹,那么多理由还不够你拒绝吗?我看你就是在外面太快活了,忘了家规是吧?和你妈一个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京末!” 京末眼底泛红,反手就将人推回去,声音沉得滴水,“再提一嘴试试?” 京馥香拦在两人中间,将两人搁开,“干什么呀末末,我妈就是有点太生气了,别放在心上,不能动手打长辈呀。” 小时候京馥香也是这样和她讲道理的,凡事要忍让,小孩要有小孩样,于是才顺从了那么多年。 京末觉得心凉,深吸了口气没忍住抽出手,却不料妇人猛地将她往后推,小腿撞上茶几顶角,一下子软了身子往后撑去,桌上的甜品水果摆了一圈,被弄翻在地。 京馥香赶紧上前想要将人扶起来,门外传来卫松的声音,“开门。” 京末愣了片刻,忽视了表姐递过来的手,侧开身起来,哪想面前弯腰的京馥香没站稳惊叫一声,上半身往茶几上扑去,京末见状立马翻身往地上撑了一把。 水果刀还放在果盘里,一同掀翻在地,蹭亮锋利,白皙的小腿蹭过,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妇人赶紧上前拉过女儿,“馥香!” 包间门打开,卫松一脸冷淡站在门口,背着光的身影高大又沉稳,却不知是阴霾还是光芒。 “京末,你心怎么这么狠,对你姐姐下这么重的手!” 京馥香倚靠在妇人怀里,蹙着眉看小腿的伤口,小声道,“妈,不怪末末,是我没站稳……” “她要是不甩开你,你能摔倒?她明明看见桌上地上的水果刀了,还故意侧开身!” 站在妇人的角度,加上一点点偏见,她自然更心疼女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责怪京末。 而京馥香忧心忡忡地看着伤口,没再多说什么,咬着唇忍痛,毕竟女孩子都怕身上磕着碰着怕留痕迹。 卫松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京末,又走到京馥香面前,蹲下身看了看伤口。 妇人扶着京馥香,声音微颤,“卫少爷,早知道京末为了留住你对她姐姐起了这种歹毒心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馥香过来,我看这个联姻也没必要,我们主动退婚!” 京馥香想去拉京末起来,“妈,你别说了。” 卫松也看向仍坐在地上的人,京末手掌撑在身后,支起腿坐起来,就那样仰着头和卫松无声对视,也没有去管京馥香递过来的手。 京末对他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这份冷淡之中又夹杂别的什么东西。 而卫松神色要更复杂一些,京末看惯了他平日里的松弛懒散,竟有些读不懂。 沉默半响,卫松垂下眼,微微弯腰将京馥香打横抱起往外走,妇人狠狠瞪了京末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京末长睫微垂,撑在身后的手这才拿出来,掌心赫然一道血口,甚至比京馥香那腿上渗出的血滴还要多。 边书没忍住,从兜里摸出了烟,“我以前就提点过京末,她始终念着小时候那个表姐对她的好,如今都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还不懂得抽身。” 沈满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卫松什么意思?” 边书正拿出打火机,看了一眼沈满知,又收了回去,“谁知道呢。” 门外服务员敲门上菜,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边书又点了两个菜让服务员待会儿打包。 边书按辈分来说是京末的师哥,两人同在粼江做事,又先后被调到槐城,他自然是见不到京末受这委屈。 “京家人没一个善茬,卫松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现在对两方都心软,正好你今天回来了,再劝劝她,离开京家,还有粼江司佲给她撑腰。” 沈满知不置可否,“无论是京馥香还是卫松,应该都没有她父亲重要,她有自己的考量。若是她真的想好了要彻底脱离京家,我会帮忙。” 边书轻叹,“怕就怕又被哪一方给哄好了。” 沈满知低头不再接话。 虽然人与人之间不能感同身受,但沈满知仍觉得听完边书对整件事的讲述,还是有些触动。 可能京末也一直在给机会吧,不然谁真的愿意离开那个曾经有过正真温情的地方。 “下周一开始,我会全权出席董事会,找个时间一起开个会交接一下。” 边书执筷的手微滞,抬眼看去,“要亲自接手?” 沈满知淡淡“嗯”了声,也没说原因。 “是打算在槐城定下来了?” “前段时间公司的投资项出了很大的问题,我不放心。” 边书放下筷子,“是前段时间急投项目被毁约的事?” “是秦家的介入,”沈满知面色平静地回视他,“前期大量入股,沈氏危机之前又全部抛空,公司有蛀虫,你难道没有半点察觉?” 边书似乎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jc的事也很多,我没太关注这边。” 沈满知没什么情绪,“我看jc和秦家也有很好合作,你是老板,应该不会再配合秦家做一些对jc不好的事,我就不多说了。” 边书看着她,突然笑了下,“点我?” 突然提出要拿回沈氏的董事会权限,还直接指出了他做的那些事,譬如和秦家合作,给秦家通风报信撤资让沈氏股市下跌,一连串掉了好几个亿级项目。 如今话直白到这个份儿上,边书没有必要装傻。 “我没有对不起你,秦家撤资暗地抛股的那部分钱,我也填上了。” 沈满知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我没有追究的意思,毕竟你做的也不止这一件事。” 边书微微眯眼,一贯正经的脸上显现了几分玩味儿来,“为什么不追究。” 沈满知盛了碗汤,“两败俱伤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真是要追究,除夕夜那晚她在巷子楼始终甩不掉那群人,怀疑粼江有内鬼暴露她的行踪,以及年后在京城疯狂的偷拍事件,再加上和秦家密切的来往反咬了沈氏一口,哪一件追究起来对她来说都很复杂。 这些还是她刚回国那天,蒋旭带着她亲自看见边书和秦家人密谈,才决心去查的,那么多疑点,她以前却从来都没怀疑过他。 可是查到了,也没有想质问的意义,照片事件最后黑手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边书为什么要暴露她的行踪? 好像一瞬间又觉得失去了意义,这种感觉让沈满知开始陡生厌倦感。 “以前在京城顶着粼江的背景过得太舒坦,有钱有权,现在在槐城顶着新贵头衔,却处处受制。”边书给她斟茶,“生存手段罢了,多谢体谅。” 沈满知没碰,只是淡淡道,“司佲没怀疑过你吗?” 边书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半响,沈满知蓦然想起除夕夜事后她和司佲提及过粼江有内鬼的事,当时司佲很快转移了话题。 她红唇微抿,心里一阵恶寒。 所以司佲不但知道,并且还默许了他的行为。 第二百二十九章 能抱一下吗 边书之于沈满知,是称得上一句朋友的关系。 是她作为粼江编外人员的对接人,也是多次任务中的最佳拍档,更是会为半夜私闯住宅的她亲自煮一碗牛肉面的朋友。 也许就像边书自己所说,有些事为了生存是迫不得已,他唯一使命是做好粼江在槐城的眼睛,能到如今这个地位仍旧如履薄冰。 游走权利中心变得黑白不明,哪怕泄露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哪怕有将她这个编外人员置于生死边缘的可能性,只要不损害粼江的切实利益,一切都被默许。 沈满知不提往事,并不是多么慷慨的谅解他。 只是一想到翻旧账的结果,无非是暴力的报复手段,突然就有些乏味。 她以前最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在坚硬的躯壳里独自舔舐治愈伤口,旁人只能看到她娇纵跋扈的一面,于是只远远看上一眼,便会或嫌恶或畏惧地离开。 这么久以来,都是如此。 她懂事之后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也无所谓任何人的离开。 所以哪怕边书在某种程度上背刺了她,她也只是觉得人之常情,也能接受。 沈满知回了房间,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像往常一样淋浴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水倚在落地窗前,打开了房间电视。 动物世界里正在播放和谐共处的画面。 西伯利亚狼趴在河边小憩,绿幽幽的眼睛半眯着,野鹿东张西望后谨慎地站在另一边低头饮水,物竞天择的生物圈也难得有和谐的一幕。 她想起有一年秋冬,师傅带她去见一位隐士山人,群山之上浮云之下,阴雨薄雾,老人独坐道观之中,编织着手里的竹条,泰然自若,如雨中仙人。 遥知玄豹在深处,下笑羁绊泥涂间。 是不被世俗所牵绊的超脱与清醒。 她当时并不解其意。 后来,九卿寺集训的比试,百余人之中,唯独学艺两年的她拔得头筹,被方丈戴上红花帽时,师傅送给她一副毛笔字,上面写的就是那句话。 沈满知微微眯眼,背脊抵上身后的墙上。 师傅一直追求的理念便是大道至简无欲则刚,可惜碰上了她这样一个徒弟。 她成为不了那样的玄豹,就譬如这头西伯利亚狼终究会将那只野鹿吞入腹中。 这短暂的“美好共处”,仅仅是因为饱腹的野狼在此刻毫无兴趣,并不是因为宽容仁慈。 同理,她也一样。 人在百无聊赖之时,便会觉得乏味可陈。 沈满知索性关了灯,将电视静音,窝进了床里,只有电视机屏幕发出柔软的光。 中途噩梦惊醒,她手背覆在额头上慢慢平稳呼吸。 伸手摸了一下手机,像是心有灵犀般,秦宴风的电话刚好切进来。 沈满知闭着眼应声。 电话那边似乎沉默了半秒,低语愈发柔和,“在睡觉?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翻了个身,半张脸埋进杯子里,声音闷闷的,“没,刚醒。” 秦宴风心底蓦地柔软起来,“还要睡会儿吗?” 沈满知无意识地“嗯”了声。 像小奶猫发出的娇软声音。 “好,醒了给我打电话,”秦宴风语气温和,末了又询问道,“可以吗?” 沈满知微微睁眼,又闭上,“嗯。” 似乎知道她没力气挂电话,秦宴风等了几秒后挂断了。 再次醒来是两个小时后。 沈满知蜷曲着身子眯了会儿,慢慢清醒。 手机很安静,秦宴风除了那通电话也没有再打扰她。 她撑着慢慢坐起身往后靠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白面团子,竖琴海豹摊在冰面上缓慢滑行。 边看边把玩儿着手机,进入广告时她无意识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不知道说什么,还没开口,对面便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睡醒了?七点半了,晚上想吃什么?” 沈满知确实有点饿,懒洋洋地眯着眼,“都行。” “那我来接你?” 秦宴风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 “好。” 周觅将趁缅因被抱走之前,捧着猫耳狠狠吸了一口,“晚上一起吃呗?” 秦宴风抱起只只,顺了顺毛茸茸的长毛,“下次。” 他其实有听出沈满知语气里的怠倦。 那种消沉的,颓废的,很难看到一丝生机的怠倦。 甚至都不到二十分钟,秦宴风就到了。 沈满知将密码一并告诉了他。 所以她仍旧以刚开始的姿势坐在床头,抬眼看见的第一眼就是缅因霸气的猫脸,然后再是眉眼温柔的男人。 只只从秦宴风怀里跳下来,迈着步子往床边走。 沈满知将手搭在床沿垂下,毛茸茸的耳朵蹭上手心,发出黏腻腻的声音。 面前罩下一片阴影,秦宴风垂眸看她的神色温柔又缱绻。 他低下眼睫坐在床边,将袖口系上,语气自然道,“今天又降温了,有些冷。” 沈满知看着他。 “能抱一下吗?” 沈满知眉梢轻挑。 男人微微低头,碎发搭在额前,几缕穿插过长睫,像是被雨水沾湿过的雾气在眼底一晃而过,掠起一点水光,清灵透澈。 他抬眼再次道,“能抱一下吗?” 沈满知心底泛起酥软,几个呼吸来回间,她坐起了身,还没前倾,就被先一步抱进怀里。 天气确实有些凉意,这人从外面回来,身上都是一身冷气。 身高差的原因,沈满知几乎是被他整个圈进了怀里,鼻息间萦绕着浅淡的山茶花香。 很好闻,也......很舒服。 秦宴风的手轻轻落在她背后圈住,这姿势倒像是她才是求抱抱的那个人。 只只在地上蹲坐着看着两人,然后舔了下嘴巴竖起长毛尾巴去玩窗帘下的流苏了。 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沈满知被放开时,眼底倦懒的神色清明了几分,她一直看着秦宴风。 秦宴风也没躲,任由她看着,神色愈发温柔,“还要抱一下吗?” 然后他便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开始慢慢泛红。 秦宴风心底某处像塌陷了一块,伸手抚上她的侧脸,凑近了几分,手掌又落在她脑后将人带进怀里,动作轻柔地环抱住细窄的腰身。 沈满知侧脸抵在他的锁骨处,眨了眨眼,片刻后低头埋进男人宽厚的颈窝处。 晚饭最终选定了火锅。 秦宴风打电话让人来接猫,先下了楼。沈满知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门,在楼下碰到在大厅交代事情的京末。 京末走过来,撩起身前的卷发放在后边,“我刚刚看见你家那位了。” 沈满知跟着她一起往安静的廊道走,“嗯,准备去吃饭,你还忙着?” 京末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声音倦懒,“交代点事情,明天回趟京城。” 沈满知才听边书说了那件事,“有需要随时和我说。” 服务员托着放鸡尾酒的托盘过来,京末找他借了火,偏头点燃指尖夹着的细长女烟。 她回头朝沈满知笑了笑,“行。” 沈满知视线下移,看到了京末下颚处一道抓痕,此刻已经有些红肿了,又看向她夹着烟那只手的手心,“我房间里有伤痕药。” 京末侧额,轻笑一声,“多大点事儿,趁还没愈合,回去了大家都可以看看。” 沈满知眸色渐冷,可是京末明明也知道,京家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信的。 唯一有可能护着她的当事人,在今天早上已经做出了选择。 “唐家有位独子,这个月刚好回京城休假,是我一个朋友,你有空的话替我带他逛一逛。” 京末咬着烟,回“好”。 说完,她看了眼好友,微微眯眼勾唇,“谢谢。” 京城唐家与京家不相上下,但唐家那位独子,却要高出几个阶层。 秦宴风从负一楼上来出现在廊道尽头,朝这边走来。 京末靠在一盆绿萝的墙边,吐出烟雾,声音软得像钩子,“知知,你之前和我说的,别太相信男人。” 沈满知也看到了秦宴风。 第二百三十章 只是想送她花 京末继续道,“男人心情好的时候,温柔又体贴,把你捧在手心嘘寒问暖,生怕怠慢了,连生气他都要先哄好你。若是他没兴致了,理智将永远占据上风,随时弃之如敝履。” 她说这话的时候,秦宴风已经走到面前,后半句听得完完整整。 京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又朝沈满知浅浅一笑,“当然,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 秦宴风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这句话受到半分影响。 京末直起身,笑盈盈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宴风走近,“走吧,车在下面。” 沈满知抬眸看了他两眼,没在他脸上发现多余的神色。 沈满知喜辣,几乎是到了无辣不欢的程度。 秦宴风将就着吃,但多数时间是在看她。 吃完饭接近九点,秦宴风结了帐带着她往外走,让她去路边等一下,自己去把停在远处的车开过来。 火锅店在二楼的位置,沈满知沿着阶梯而下,穿过人行道站在路边的红绿灯下。 偶尔三两行人结伴而过,在耳边留下欢声笑语。 马路斜对面是个商场,大荧幕上正在播放珠宝广告,下一秒转景成了告白的场面。 整片荧幕中间粉红的几个大字,大意是在向某个人求婚。 彼时广场中央,荧幕下方,传出一阵惊呼,求婚的主角正捧着玫瑰花和戒指单膝跪地,浪漫告白。 天公不作美,细雨霏霏。 沈满知视线在那边停留了许久,直到看见女主角娇羞地伸手戴上戒指,被男主角一把拥进怀里时,她偏过了头。 入秋既凉,幸好晚上出门穿了一件外套。 她微微低头,将下巴抵在竖起的领口,清清冷冷地站在红绿灯下,漂亮的眼睛像猫一样半眯着,懒散地看着前方。 马路对面,红绿灯下,细雨丝丝中,她和马路对面的秦宴风静静对视,男人手里正抱着一束玫瑰花。 绿灯行,秦宴风单手抱着玫瑰朝她走来,远处传来爆竹声,绚烂的烟花炸开在天际。 好似万千银火都为他而降落。 虽然之前沈满知就和他说过,别再送花了,但是秦宴风仍会时不时带花回来。 清甜水粉的洛神,非常漂亮的颜色。 沈满知接过,甜而不腻的花香,柔柔地缭绕在鼻息间。 “车呢?” 秦宴风原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微凝,片刻后偏眸,“被交警拖走了。” “……” 沈满知抱着花瞅他。 商场这边人车流量都很大,又赶上周末,原本允许临时停车的地方早已设置了禁止停车标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做标牌,立在地上,被第一辆车硬生生挡住,于是后面跟着的几辆车都被挪走。 “我已经叫左一开车过来了,可能要等一会儿。” 沈满知又看了看手里的花,“所以,顺路买的?” 本来去开车,结果车被拖走了,又让她多等一会儿,于是顺路买花哄她开心? 秦宴风微垂着眸,想说不是,只是想送她花,所以去开车前就买好了。 不过看到沈满知嘴边擒着不甚明显的笑,他又止住了解释的话,眼底晕染出一抹纵容来。 细雨不知何时又停了,两人站在路边,马路斜对面的广场求婚成功,正一片欢声笑语。 商场十点闭馆,此刻广场上聚集的人正是比较多的时刻,求婚的地方被一群人围住,与周围三五成群的队伍明显分开来,而一开始从那处传来的欢声笑语,此刻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嘴八舌的惊呼声。 秦宴风比沈满知几乎同一时刻察觉不对劲,两人对视一眼。 按理说商场还没闭馆,如果出事肯定有安保及时赶到,可惜他们在这边站了几分钟都没看到。 随后,那团聚集在一起的人散开来,各人脸上都是惊恐之色,惊叫四起,往四处逃散,有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被后面的人从身上踩了过去,紧接着恐慌扩散至整个广场。 整个广场只有商圈外墙的led屏和装饰灯亮着,广场上只有朦胧的光影,而原本团聚的地方也因众人的散开终于显出了原貌。 被求婚的女主角正躺在地上抽搐,男主角倒在一边,脚边躺着褐色的东西流动扩散,隔着两米的距离,旁边还跪着两个人将什么东西按倒在地。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模糊的光影下看起来四肢细长又可怖。 但或许是力道太小,那什物突然暴戾跳起,挣脱开两人,张牙舞爪地吼叫了一声。 秦宴风才看清那是个瘦到脱皮的人,行动虽然有些迟缓,但力气惊人,将想要制服他的人狠狠抡在地上。 下一秒,他怀里传来一股推力,眼前闪过一道影子。 沈满知已经跨过街,避开车流跑向那个东西。 秦宴风眉心狠蹙,紧追过去,一手拿着玫瑰花,一手拨开电话,“望江北路249号,恶意伤人事件,迅速支援!” 先前制服暴徒的两个男人都被抡倒,沈满知还没疾跑过,就见那暴徒举起拳头往地上男人的头上砸去,惊人的力道,定能将这人脑门开花。 沈满知疾跑之下也还差几步,突然见一个东西狠狠地朝暴脸上砸去,随后就是一个黑色身影的飞扑,将暴徒踹翻在地。 沈满知赶上前时,两人已经翻滚在地撕扯了一番,她迅速地脱掉外套一把蒙住暴徒的脑袋,加入制服当中,朝身边的人道,“小心别被咬!” 她动作行云流水,就算那暴徒刚刚展现过惊人的力量,此刻在她手里也变成了符合他身形的普通力气,两人很快将暴徒按压在地。 那人将腰间的手铐“咵”地一声将暴徒反扣住,有些后怕地抹了下额前的冷汗,“幸亏有你们帮忙,不然伤亡更多。” 沈满知看看见手铐时停顿了半秒,听到声音又狐疑地偏头,微弱的光亮在下,她才注意到这人是个很年轻的女警。 “你有受伤吗?” 女孩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赶紧爬起来往旁边倒着的人跑去,“没事,我们得赶紧送那两个人去医院。” 有群众已经打了急救电话,有几个热心肠围在刚刚还处于美满幸福的一对恋人身边,试图唤醒昏倒在地的人。 还好两人都没见血,只是暴徒优先将他们俩视为了目标,硬如石块的拳头砸在两人要害处,女主角倒地抽搐是因为惊吓犯了疾病,男主角身边那滩褐色的水只之前两人逛街时买的酸梅汁。 沈满知站在外圈微微松气。 感受到身后呼吸声,她转头看到了跟过来的秦宴风,他拉过她的手反复看她周身,“受伤没有?” 沈满知摇摇头,又看向跪在女主角旁边着急打电话的小女警,愕然看到女孩白皙手臂上的齿痕。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很勇敢 她拨开人群走过去拉过女孩的手,齿痕咬得很深,渗了血,毕竟暴徒凶狠起来可不会仁慈。 沈满知神色紧绷,“跟我去医院。” 小女警摆摆手,“小伤小伤,这里还有受伤的人,我得赶紧安顿好他们。” 说着她挂了电话,转过头仔细看了她一眼,眼睛亮亮的,“姐姐你有受伤吗?” 沈满知被她那双水灵的眼睛晃得心口微紧,猛地拉过她的手,“你和我去一趟医院。” 小女警懵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那边因被拷上手铐匍匐在地的暴徒,最后看向沈满知,嘴角嗫嚅道,“我没事的姐姐,我必须得等我同事过来……” 警报声应声想起,周围的人暂时得到安抚,不再混乱,小女警松了口气,被沈满知拉着站起身,她回头往暴徒的方向看去,惊叫一声,“喂!不准跑!” 沈满知反应更快,回头的瞬间就往那边追去,暴徒不知怎地站起了身,被两人一左一右挟裹着冲往路边一辆白色面包车,扬长而去。 随后一辆警车鸣笛紧跟。 沈满知立马掉头拦住要追的小女警,将人拉到秦宴风面前,神色迫切,“她得马上去医院……” 按理说目击证人必须在场,小女警受的伤也不算重,至少要等现场完全安定下来才能离开。 秦宴风碰了碰他的脸,“我让左一送你,你带她去,这里我来。” 几乎没有过问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要送女警去医院,主动和前来的人配合。 小女警一脸懵地被沈满知塞上车,她甚至没挣脱开,神情都急切起来,“我没受伤,要是我现在就离开,同事们肯定以为我多贪生怕死呢,还会被罚……” 沈满知看了眼时间,让左一开往一家私人医院,语气温和道,“不会的,你很勇敢。” 小女警嘿嘿一笑,“他们都这么夸我。” 不过她又忧愁起来,“要是这次立功了,说不定能转正,哎呀我不应该离开的……” “转正?” 沈满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诧异道,“你实习期?” “是辅警啦。”小女警咧嘴一笑。 没有发烧,沈满知收回手。 她又想起刚刚女孩的身手,擒拿的动作十分标准,还有最开始那个扔水平砸暴徒的动作,需要力道和距离把握得非常完美,才能打断暴徒紧绷的肌肉蓄力。 竟然是辅警,让她有些意外。 到达私人医院后,早已准备好的诊疗室里,站了三位白大褂医生,周围全是冷冰冰的医疗仪器。 女孩这才感觉有些紧张,朝沈满知靠近了两步,“这是做什么啊姐姐,我只是被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的……” 沈满知看着她小臂上往外渗血的齿痕,神色晦暗道,“那人身上可能有传染病。” “啊,”女孩乖巧的一张脸呆滞住,“那我我我不会这么赶巧吧?” 沈满知垂眸看着她,低声道,“先检查一下,没事的。” 房门关上,沈满知站在诊疗室外面,身子突然被抽离了什么,脑神经开始隐隐作痛。 皮鞋声从走廊另一边传来,戴着医用口罩的男医生走近,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怎么回事?怎么把人送我这里来了?” 沈满知靠着墙微微喘气,“突发状况。” 医生看她状态有点不对,“你没事吧?” 沈满知摇摇头。 医生松了口气,“我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别进去。” 沈满知拦住他,神色有些冷冽,“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回去吧。” 医生抿唇看着她,作罢,像来之前一样,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长廊里。 秦宴风配合完广场的事情之后便马上赶了过来。 走廊的灯明亮白炽,尽头处灯光有些微弱,由亮及暗衬出几分诡异的阴森来。 沈满知靠在墙壁弓着身,双手撑在双膝上,额前的几缕头发垂落在前,整个人在地上投影出一小团模糊的影子。 秦宴风走过去站在她面前,这人仍没有什么动静。 他将沈满知双手拉起,失去支撑的沈满知靠着墙看向他,眼底的血丝非常明显,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连带着牵扯到他的胸口也作疼,温柔地将人带进怀里,“怎么了?” 沈满知似乎被唤回来魂,轻推开他,“我想打个电话。” 秦宴风摸到她的手,一片冰凉。 一般体寒的人手脚会比普通人更凉,要么是受惊吓恐怖导致身体机理的应激反应。 可两种都不应该出现在沈满知身上。 这通电话他不方便听,于是走远了一些,看着沈满知走到长廊尽头靠窗边,低头拨了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纤细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时差十二个小时的多米尼亚,温临正在和人谈判,静音状态的手机显示来电,他第一遍没理。 沈满知耐着性子打了第二遍。 温临终于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叫停后出门接了电话。 “什么急事?” 沈满知微抬的双眸神色冰冷,“你去问德尔森,他实验室是不是放人体活本出来了。” 温临足足愣了三秒,“什么时候的事?你碰到了?你没和他打起来吧?” 一连三问,沈满知头疼,“我没事,你先去问,他有没有放活本出来,或者有没有活本丢失。” 温临听她语气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应了声,马上去找德尔森。 沈满知长呼一口气,又有些头疼,于是懒洋洋地倚在窗边,偏眸看到不远处长廊上等着她的秦宴风。 她收起手机走过去,借着头顶的白光,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担忧。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秦宴风声音有些沙哑,“昏迷的两个人都送医院了。” 她追问道,“那个暴徒呢?” “暂时没追到,”秦宴风停顿了半秒,“团伙作案,已经在全城搜索了。” 沈满知点点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秦宴风见她不说话,良久后才道,“那女孩同事想过来,我给拦住了。” 沈满知揉头的动作顿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她来这里吗?” 秦宴风不答反问,“你想要我知道吗?” 她扯唇无声笑了下,眼尾慢慢泛红,再次开口竟有些颤音,“你这么聪明,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应该就查猜到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是个倒霉鬼罢了 天台的风有些凉,秦宴风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沈满知身上时,才将她的思绪唤回。 沈满知双手撑在栏杆上半眯着眼,视线落在万千灯火中虚空一点,语气松散,“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秦宴风站在她身边,身姿挺拔,“不算多,你总是不希望我管你的事。” 所以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 最初从周觅口中听关于沈满知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槐城最娇艳的一朵玫瑰。 秦宴风最初是没什么反应的。 他曾在旧金山的郊外别墅里,种了一片玫瑰花园,漫山遍野姹紫嫣红,娇贵得很。 盛开时慕名而来的人都流连忘返,衰败时因枯枝荆棘无数无人愿意打理。 他一直没能把一个人和一种花联系在一起。 直到慢慢接触下来,他才发觉,沈满知同样适用于这句话。 被神眷顾着降落人世间,拥有一对豪门模范夫妻的父母,是父母动人的爱情故事诞生的结晶,也是被宠成沈家的掌上明珠,羡煞旁人。 可就是这样一朵温室里长大的玫瑰,在年少时期不知是怎地淌过一片荆棘后,变得满身是刺,叛逆嚣张,让人避之不及。 所以帮或不帮,救或不救,在她身上,都显得合情合理。 没有被善待过的人,怎能要求她舍命去救陌生人? 但她第一时间就冲过去了,原本可以在制服住暴徒后就默默离开,可她太在意那个被咬伤的女孩,视线几乎黏在女孩身上,秦宴风鲜少在她脸上看到那种神情。 是那种带着颤抖的后怕,又包裹着浓烈的戾气。 连当初那场拳馆的生死局都没看到她有丝毫的畏惧,于是联想起那暴徒的诡异行为,对于血清事件全程跟进的秦宴风来说,明白这件事并不算太难。 那暴徒或许也是注射了某种药物,很有可能与沈满知身体里的那款血清作用相似,瘦小的身躯却又有超强的爆发力。 否则她不可能在看到暴徒的行为之后那么敏感和紧张。 “除夕夜那晚,我们曾聊起过这件事,”秦宴风背靠着围墙,长腿微微伸出,偏眸,声音低沉,“抗变异血清,是这个名字吗?” 沈满知不紧不慢地纠正他,“抗异变血清。” 如果说除夕夜那晚,对沈满知“人质”的身份只是怀疑,在过去半年中,这份怀疑早已成了肯定。 注射过storm风暴的抗异变血清的唯一一个华国人,s标本重要人质。 秦宴风就那样微微偏头看着她,平淡道,“你是那个人质。” 沈满知长睫微闪,很浅地勾了下唇,良久后才缓缓道。 “是个倒霉鬼罢了。”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她身边总是有不断的跟踪与祸端,多方势力都想要她,不,是要她身体里的数据。 “所以按理来说,我也非常危险,指不定哪一天,造成这场暴乱的人,就是我。” 秦宴风目光不移地看着她,那平淡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怎样的话。 “你与那些人不一样。” 她是唯一一个既注射过异变血清,又同时注射过抗异变血清,而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变的标本。 沈满知似乎笑了笑,侧额,头枕在搭在栏杆的手上,“你知道潜伏期这个东西吗?” 秦宴风没说话,她接着道,“活人标本,抗异变血清的注射感染率高达百分之百,直到我成为最后一个实验体,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竟然是唯一一个正常存活到现在的人,所以你朋友仅凭我的血液,根本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异常。” 很多事都瞒不过她,只是没必要提。 秦宴风喉咙有点干涩,说出的话都有些低哑,“有针对性的诊断治疗。” 沈满知翻过身和他同样的姿势背靠着栏杆,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空洞,“迄今为止,没有能彻底阻断这种异变的药物和治疗,记忆模糊、虚弱无力、精神失常,都是前兆,大悲大喜、七窍流血、横尸街头,终是必然。” 身边的人久久没说话。 沈满知偏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懒散的神色突然愣了下。 秦宴风微垂着眼,夜里柔和的灯光微弱地聚集在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金圈,从她的角度看像极了悲悯世间温柔的神。 她唇线平直,“别可怜我,我也不一定会死得那么惨。” 秦宴风看她良久,“元宵那天离开,是为什么?” 沈满知没想到他翻旧账,只是语气轻松道,“治疗呗,万一治不好,就不回来了。” 索性一次断个干净。 能回来,说明治疗对她有一定的效果,但听起来效果不算大。 只是被她抛弃的人,现在竟然没资格说她薄情寡义。 “以后还会走吗?” “会。”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没有情绪,像以往做的每一次决定一样,没有人能成为她的干扰选项。 她愿意主动接受治疗其实是好事。 秦宴风知道自己不该再纠结这一点,只是胸口闷得发疼。 两人都安静下来,显得整个天台更加空寂无声。 铁门“吱啦”的传来响声,身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似乎铁门的锈迹让他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两声,抬头间的视线和天台边的两人撞个正着。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这里出现的两个人,他本就是来找沈满知的。 秦宴风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很年轻的医生,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沈辞。 显然两人有事情要谈,秦宴风直起身,“我去买水。” 沈辞拎着文件袋回头看着男人消失在铁门后,挑着眉看向身边的沈满知,“你身边那位?” 沈满知垂眼,算是默认,“结果怎么样了?” 沈辞将文件打开,抽出一沓纸张给她,“你怀疑咬伤她的人身上携带某种病毒,但结果显示,那女孩并没有任何被感染的迹象。” 沈满知接过快速地扫过去,眉梢微蹙,随即又抚平下去。 “还有一种可能,”沈辞见她没说话,继续补充道,“惰性感染,病毒或者伤患都会存在这样的可能,暂时难以检测,需要观察。” 沈满知抬眸,“能给她做和我一样的检查吗?” 沈辞很明显地愣了愣。 “算了。” 她又轻叹一声,撤回这个话题。 沈辞看着她仍有些低沉的神色,斟酌了两秒开口,“你怀疑咬伤那女孩的人,是和你一样的情况?” 注射过某种药物,和她一样没有不良反应,并且普通检查根本检测不出异常。 沈满知眸色幽暗,“不止。” 沈辞蹙眉,“那女孩……” 沈满知食指竖在嘴边,“只能先观察一段时间。” “难怪你不让我进去……”沈辞突然明白过来她在忧虑什么,重新装好文件袋,“暴乱者还没有抓到?” 沈满知摇头。 “如果只是普通人精神失常报复社会都还好说,怕就怕,”沈辞停顿了半秒,看向她,“他也是实验体。” 沈满知不置可否,“事后有人迅速出现接应他离开,不排除实验体恢复意识出逃的情况,但更有可能是有人蓄意而为。” 沈辞突然皱眉,“冲你来的?” 沈满知往前走了两步,坐在长椅上,往后靠去半眯着眸,“不确定,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策划扰乱治安。” 她今天穿了一条休闲裤,此刻正大佬般地叉开腿坐着,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边,点燃,半眯着眼吐出烟雾。 “只是太巧合了。” 怎么会那么巧合,她刚好在那边吃完饭出来就站在商场对面,遇上广场上情侣求婚,然后就是暴乱袭击? 沈辞站远了一些,仍平静道,“退一步讲,若是那人只是精神失常而造成的暴乱,你还会亲自去救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沈满知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外人的评价也无非是她对亲人冷淡无情,待旁人冷漠寡言。 她也确实没反驳过。 不断变强的初衷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甚至很多时候连自保都是问题。 更何况去救其他人。 旁人都说她冷漠无情,但沈辞却不这样认为。 故事的一开始,是街边小门诊经常有位挂儿科的小女孩,隔三差五满身是伤的过来处理伤口,后来来的次数少了,也是经常带着一身的淤青伤痕。 再后来,她会带着一个低年级男生过来,不知是什么磕磕碰碰的伤口,额头俊脸膝肘都有破皮和擦伤,他那个时候甚至感叹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最终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后来的故事他越了解,就越沉寂。 她曾不自量力将十六岁的姜樾从泥潭中拉起,也曾在一念之间决定帮助学姐逃离流氓的魔爪。 曾以身犯险救过被绑架团伙撕票的池少爷,也在境外任务中收留过一位同种肤色的陌生男人,更是以身入局捣毁犯zui窝点绝地翻盘…… 在她一无所有的年少时期,她可以勇敢地救人,如今遇上这种事,她有能力自然也会去救。 只是太多人被麻痹了眼睛,以为她就是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沈辞看着她松弛的模样,神色严峻,“你还是会去救的吧。” 沈满知两指夹着烟抬眸不急不缓地看着他。 沈辞抿唇,神色认真,“所以你和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无论是一开始,还是被判定为人质的两年以来,你一直都拥有完整的独立人格。 只要配合治疗,不必太担心有朝一日会成为那样的人。” 那样的丧失人性的实验体。 沈满知静静地听完,突而弯唇。 沈辞几乎是一开始就看出来她心里装的东西,无论这件事是刻意为之也好,是巧合也罢,那个暴徒的行为,最终也可能是她的归宿。 人一想多,就不太会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一切归结于三个字,没意思。 反正最后都是一样的死局,一旦觉得没意思,就连挣扎也不愿意了。 沈辞最怕她这一点。 太颓废。 他补充道,“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潜伏期已经过了,你身体出现的状况并不可控,若对方的目标是你,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沈满知轻轻应声,“知道。” 沈辞准备走了,回头又看了看她,“那位秦先生,你别又把人推远了。” 沈满知没回话,沈辞也没等她回,提着文件袋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天台。 指尖的烟燃烧到指尖,她被火星烫了一下,缩起了无名指,垂眸看着身下的烟燃烧殆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忠诚于你 直到面前罩下一片阴影,沈满知长睫微颤,夹着烟的手下意识地往旁边移开了一些。 秦宴风站在她面前弯身,接过她手中的烟,往她嘴里塞了颗糖。 沈满知愣了会儿,舌尖抵着糖卷进腮边,清甜的水蜜桃味儿。 她垂眼看着秦宴风蹲下,以臣服的姿势,缠上她的右手,十指交叉扣住。 “你是来表忠诚的吗?” 秦宴风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吻,自下而上地看着她,“你从新城回来找我那晚,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沈满知松散地靠着长椅,微垂的眸没有半分变化。 “我从来没有想要困住你,你只管做你自己的,我会忠诚于你。” 是惊鸿一瞥也好,一往情深也罢,他早已选择好了。 沈满知不为所动,“那不是你哄我的话么。” “是哄你,也是真的。” 她沉默。 秦宴风轻声笑了下,“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话?” 她向来不信任何人的话。 特别是男人的。 秦宴风握住沈满知的手将她往前带,低沉的声音蛊惑道,“你在想什么?” 纤纤玉指被温柔地交握,沈满知被他扯得身子前倾,于是伸出食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男人的喉结。 “想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秦宴风捉住她的手,温柔对视,“” “你那朋友呢?不是在找我么?” “只要我不想,他们不可能带走你,只要你不想,没有人能带走你。” 秦宴风握紧她的手。 “是么,”沈满知垂眸,声音冷倦,“或许他们是不敢和亡命之徒硬碰硬。 看到今晚那个人了吗? 如果有一天站在那里发疯的人是我,你还要和我站在一起吗?” 天台夜风吹起衣袂,吹乱鬓发。 沈满知低笑一声,半眯着眼收敛着笑意往后靠,冷淡地抽出手,视线偏移落在远处。 秦宴风看她良久。 随后单手撑在座椅边起身,又俯身撑在她身后,低声道,“沈满知,亡命之徒是贬义词,你学没学好?” 沈满知抬眼瞥他。 他又温柔道,“为什么不能呢?” 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有何不可? 这回换沈满知沉默。 半响后,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然后浅淡的气息覆盖下来,秦宴风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又滑至唇边。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沈满知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眼底泛红,“我做错过很多事。” “逃走那天,有个很小的异国女孩,我本来可以带她一起走的。” 秦宴风抚上她的脸。 “她和我一样注射了两种药剂,身体没有任何变化,我拿枪弄坏了锁住她的铁笼,实验人员和实验体扭打混合在一起,我们小心地躲避着所有人想找出口离开……” 沈满知停顿了一下,“异变的实验体能力很强,腐烂的手臂打在身上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如果有伤口,避免不了交叉感染。” 所以当时她凭借本能很轻松移位躲避,想起身后有个女孩,回眸间想将人扯开。 想象中的腐烂气息并没有迎面袭来,沈满知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十分冷静地将半个身子都腐烂的异变者一拳扣到在地。 她心下一紧,连忙将人拉起来,和小女孩视线对视,就看到一道混浊的血路顺着她的眉骨溅入眼底。 小女孩任由她拉着,拳头上还沾着丝丝腐肉,十分冷静缓慢地说出第一句话。 “别怕,他、死、掉、了……” 很迅速的动作,甚至很果断。 只是那双眼睛并不算清明,神情也并不似普通实验体,沈满知甚至觉得,这个小女孩可能非常危险。 她死死盯着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慢半拍地咧开嘴笑,“珍妮弗……我们走吧!” 沈满知瞳孔骤缩,看着她明显开始涣散的神色往后退了半步。 不知是不是这个动作刺激到珍妮弗,她笑容停滞,“为什么讨厌我?” 沈满知举起枪,珍妮弗已经扑了上来,指甲很长很硬,眼看着要朝沈满知的头顶和眼睛刺去。 枪响声穿过耳膜,珍妮弗胸前一朵血红绽开,应声倒地。 那双琥珀色瞳孔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满知,常人的痛楚、难受、震惊之色一一呈现,但五官样貌早已悄然改变。 沈满知举着枪的手不停颤抖,亲眼看着她意识清醒着发生异变。 子弹穿刺进肉体的那一刻,珍妮弗是清醒的。 秦宴风握紧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沈满知突然低头靠在他颈窝处,声音越来越小,“我原本是想带她一起走的。” 并不想伤害她。 “我知道。” 秦宴风轻抚她的背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环抱的方式让沈满知能很明显地闻到他身上很浅淡的香味,是一种让人贪念的味道。 “唔……” 犬齿陷入皮肉,直至渗血,秦宴风将她往怀里按了几寸,任由她咬着,闷不吭声。 舌尖尝到血的滋味后,沈满知微微抬头,看着男人肩颈上留下的一圈血印。 她舔了舔唇,推开他,往后仰的时候甚至带了点笑意看着他。 “秦宴风,我很危险的。” 就算意识再强烈又怎么样,最终也会像困兽一样沉沦。 秦宴风直勾勾地看着她,弯腰的姿势太累,他索性将人像小孩儿般提溜抱起。 护着她腰身,贴在她耳边呢喃,“你要是喜欢,可以继续。” 沈满知圈着他脖颈的手微僵,又垂眸看着眼前的一圈牙印。 “何必呢。” 她难得在他怀里这么安分乖顺。 秦宴风偏过头亲了亲她,“我说了,你可以信我。” 沈满知不说话了,头偏向另外一侧枕在他肩上,任由秦宴风抱着她下楼,又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上了车。 她说要回京尾。 秦宴风看她一眼,打着方向盘掉头回去。 途中沈满知接了个电话,是温临的回电,大意是德尔森那边并没有实验体丢失或放出的任何消息。 沈满知听完后眉心紧蹙。 她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有一种事态把握不住的失控感。 于是回去的路上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进门就想反手关门,被拉着手拦住,她才反应过来,秦宴风还跟着她。 她看着手腕上交缠的另一只手,冷淡地抬眼。 秦宴风并没有逾矩地踏进去,只是隔着一道门的距离拉着她的手。 “你……” 沈满知挑眉。 秦宴风放开她,“好好休息。” 她喉间发出很浅一声“嗯”。 “后天沈老夫人的宴请,一起去吗?” 沈满知眼神微闪,收回手摸房门里侧的灯开关,“不了。” 秦宴风等她进去,“啪嗒”一声关上房门,连带着将他一起关在了门外。 第二百三十四章 姐姐倒是真成了戏子了 沈老夫人生日宴当天,秦宴风独自提礼上门。 沈段文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眼底浮现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秦宴风喊他“沈先生。” 被名义上的“女婿”这样称呼,沈段文面色尴尬邀他进去,却还是笑着道,“满知她……没一起来?” 秦宴风将礼递过去,面不改色道,“她忙。” 沈段文神色有些躲闪,轻叹道,“她还是生我的气。” 秦宴风不置可否。 门外迎客,沈段文将他邀进去,又去接待其他人了。 沈老夫人年轻时陪着老爷子打江山,沈氏再次攀上顶峰时功成身退,如今八十大寿自是热闹非凡,其中不乏曾经有圈子内外交情深厚的,慕名而来的,自然也有沈段文请来的。 京城下派年检副总管,自然也是需要拉拢的对象。 秦宴风回头看了眼车上下来的贺兰黛,神色深了几许,又转身朝里去了。 “秦先生?” 一道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宴风接过侍者托盘里的香槟,侧身,微微倾斜酒杯,“池先生。” 池慕一愣,倾杯轻碰,“您认得我?” 秦宴风垂眸,想不认得很难。 年初那段时间,沈满知几乎是和这位少爷同框的。 池慕倒是也没多问,“知姐呢?没一起来吗?” 京城来的人请来的人不多,池慕与沈满知关系好,代池家前来贺礼也正常。 于是秦宴风给了和沈段文一样的话,“她忙。” 池慕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还说半年多没见到她了,想来顺便见见呢。” 秦宴风眼皮微掀,不怎么想接话。 沈段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贺总管,正好宴风也再这里,你们年轻人也有话说,外面还有客人,我就先失陪了。” 贺兰黛微微点头,“您先忙。” 年检对各企业公司都要做评估,贺兰黛自然成了各家抢手的香饽饽,而秦家作为本次的接待方,沈段文又对秦宴风改了称呼,旁人自然能看出他什么心思。 秦宴风脸色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 池慕刚好捕捉到,他也侧眸看了眼眼前的女人。 剪裁得体的蚕丝衬衣,长及小腿的黑色包臀长裙,既得体又不会失了分寸。 她转身略带笑意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又见面了秦先生。” 秦宴风当着池慕的面也没给她留面子,“贺副总管倒是空闲,出席沈家宴席也不怕传出什么站队的话。” “这不是仰仗秦先生的面子吗?”她轻声一笑,“毕竟目前对槐城各家企业的了解都来自秦先生,沈家是您老丈人家,我自然得随同前来拜访,只是看秦先生没这个引荐的意思,我便自己前来了,也算是多和交流交流。” 池慕听完这番话就直觉这女人不好处。 果然,贺兰黛也没等秦宴风回答,自来熟道,“秦太太没一起来?我听闻秦太太和她娘家关系不怎么好,老夫人八十大寿都不愿意回来么?还是说沈家做了什么事让秦太太不愿回来?” 秦宴风将酒杯放回置物台,“这并不是你应该了解的事。” 贺兰黛轻笑。 “贺总管这是哪里话。” 人群中传来略显谄媚的声音,谢玉兰离开一众太太圈走过来,“满知那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和家里人亲近,近几年更是不怎么回家,说她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奶奶寿宴在她那儿自然也排不上号。” “这样啊,”贺兰黛面对她,不动声色地抽离被女人拉住的手,朝秦宴风看去,眉梢轻挑,“昨天在机场刚好碰到秦太太了,我还以为是急事处理完了今天要赶回来呢。” 秦宴风神色不变,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 “她去哪儿从来不和家里人说的,”谢玉兰叹气,“已经半年多没回来过了。”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谢玉兰一愣,转头看去。 按理来说,她是不应该认识池慕的,池家仰慕沈老夫人才前来送礼,而池慕又是小辈,谢玉兰不太懂甚生意上的来往人情,自然是不知道池家这位小少爷的。 她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慕嘴边擒着玩味儿的笑,“我寻思着难道不是沈家主动和她断绝关系的么?” “她爸爸那是气话,她还当真信了要断绝父女关系,哪有父母不疼儿女的,我也从小把她带到大,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谢玉兰皱眉,“你懂什么......” 池慕这下是真的笑出声了,想说当初把人赶去京城冻结她资金的人难道不是你们? 他看着谢玉兰的神色渐深,最终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可身边有人凑热闹,贺兰黛好奇道,“我说池先生这么熟悉,前段时间刚回京城就听闻戏曲圈火了一位年轻人,好像是池先生梨园里的一位青衣?” “那不是姐姐么?” 另一道年轻娇俏的女声从楼上传来,沈珞提着裙摆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众名媛圈的千金。 虽然谢玉兰闯过一次祸,连带着她也受了沈段文的怒火,可到底她是沈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小辈,国外修学回来后又风光无限了。 她温柔地站在几人面前,只对着贺兰黛道,“贺总管说的那位青衣应该是我姐姐,当初谁也没想到姐姐竟然报考了一所戏曲学院,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事儿,也拦不住她,没想到,姐姐倒是真成了戏子了......” 池慕轻啧,“沈小姐不会说话嘴边可以闭上。” 沈珞朝他看去,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沈满来头,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身上,“说得不对吗?不过话说回来,姐姐靠唱戏火出圈,还是咱们圈子里头一人呢。” 身后跟着一众姐妹掩着嘴笑。 “鸠占鹊巢你倒不是圈内第一人。” 沈珞面色一白,寻着声回视,对上秦宴风冷淡的目光,又忍不住蹙眉,仗着人多骄纵道,“秦先生这意思,姐姐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回来吗?” “你也配?” 池慕径直接过话,眼神都冷了下来。 谢玉兰怒目,“你怎么说话呢?今天是家宴,不欢迎外人来。” 她本能地认为和沈满知有关的都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听贺兰黛说是沈满知的老板,又听到他这么说自己女儿,自然是心里不高兴了,要赶人。 池慕自小在京城也是被捧着长大的,也不是好惹的主,神色瞬间凌厉起来,“真把自己当个事儿了,要不是以为满知姐要来,真是没眼来看你们这群狗仗势的模样。” 池慕向来尊重女性,但也得分人。 贺兰黛微微挑眉,往后退了半步,看好戏似地轻勾唇角。 “你!” 谢玉兰还没反应过来,沈珞气结,“你凭什么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对她了呢,明明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哪里苛刻她了半分?” “没记错的话,沈满知才是沈家大小姐吧?怎么你们把人家的东西占为己有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池慕倒是真的气笑了,“当初把人逼去京城时,冻结她所有资金卡,连学费也不给交,这就是你们的好?” 沈珞也不甘示弱,“她和你说的?也对,你是京城人,自然是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被爸爸冻结了资金,是不是又被她鬼迷心窍了,我就知道,她最招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喜欢了,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沈小姐!”池慕打断她的话,“再提醒你一次,违背本人意愿修改他人高考志愿是违法的。” 听到这话,谢玉兰脸色煞白一片。 站在身后寡言的秦宴风抬眼朝池慕看去。 倒是沈珞还镇定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给我闭嘴!”池慕一记冷眼扫过去,“既然说了就得承受后果,沈小姐下个月在京城的画展最好取消,别白费力气。” 沈珞蹙眉,“你说取消就取消?” 池慕冷淡瞥她一眼,“我若是以后再听到你们口中这样说她的话,别说京城的展,以后只要你想举办画展,都、不、可、能!” 沈珞歇斯底里,提高了声量,“你凭什么这么做?不就是戏子老板么,你能有多大的能耐!” “沈珞!” 老态龙钟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伴随着檀木柱杖狠狠杵在地上的声音,沈老夫人显然十分生气,身后的蒋旭搀扶着老人下楼。 “奶奶!”沈珞提着裙子要去撒娇,被老夫人隔开。 她径直走到几人面前,面向池慕,“池少爷,小辈不懂事,得罪了。” 听老夫人这样说,谢玉兰和沈珞皆是一惊,倏地朝有些意识到失态的不对。 池慕面对老人也不好再发怒,沉稳道,“老夫人严重了,今天您寿辰,晚辈本不应该扰乱,但实在听不得有人这般说我朋友。” 言罢,他继续道,“老夫人也不曾管过吗?” 这下说得沈老夫人向旁边那对噤声的母女看去,又看到站在最后一脸冷淡的秦宴风。 “宴风啊。” 秦宴风微微颔首,“老夫人。” “满知昨天来看过我了,什么珠宝黄金啊,我一个老婆子也用不着,我留点她送的新衣,其余的你拿回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她本就值得万众瞩目 众人又是一惊。 谢玉兰和沈珞在这里说了大半天就是在说她沈满知没有孝心,就算和家里人闹矛盾,也不该在老人家大寿也不回来看一眼,原来人家早已提前一天来了,还送了大礼。 贺兰黛朝秦宴风看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长睫颤动两下,淡淡道,“那是她的心意,肯定是希望您收着的。” 老夫人轻叹,又看向池慕,“代我向池老先生问好,今天让池少爷看笑话了。” 池慕面对老人生不起来气,瞥了一眼那对母女,“好,礼送到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谢玉兰眉头狠狠一皱,没想到对方竟是老夫人请来的京城池家。 贺兰黛喊了池慕一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位青衣登台?” 池慕脚步一顿,微微垂眼掩去情绪,再次抬步,“不会了。” 以后也不会了。 池慕没想到相见的人没见到,遇上一对恶心的玩意儿。 刚走到停车场,就见路边站立的年轻男人。 他又关上车门,和秦宴风无声对视。 海边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池慕递给他一瓶啤酒拉罐,以为对方不会接。 没想到他倒是接得顺手,西服外套留在车里,衬衣微敞,手袖被挽至小臂,后腰靠在车前引擎盖上,漫不经心地扣开。 池慕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靠在另一边,仰头喝了一口,“她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刚来的时候也总是被欺负。” 秦宴风不言,他就自顾自地说,“不过也就半个月吧,那些人就不怎么敢欺负她了,听说她打架很厉害下手特别狠,就没啥人招惹她了。后来是因为期末考演,她得了第一,有些人开始说她......一个经常逃课的人,有些学科还因此挂科,说她和院里的老师攀关系,才拿了第一。” 池慕双手往后撑去,笑出声,“也对,嫉妒往往使人面目全非,谣言四起,她就不怎么来学习了。后来有次我去拜访学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戏曲老师,偶然得知她在教一位学生,那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她。” 池慕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梨园了,也经常去戏曲学院闲逛找好苗子,那位老师也是最看好沈满知的。 那时的沈满知真是白璧无瑕,在午后的后院唱一出最家喻户晓的贵妃醉酒。 痴嗔癫怒,爱恨交织,千娇百媚都在水袖轻舞空灵嗓音之中。 “她是一位非常有灵气的青衣。” 这是那位老师的评价。 所以后来他的第一场戏要找人替补时,所以在推荐中看到沈满知的名字时,他马上就定下了。 再后来,就是踢馆的事,得了青衣颜值天花板的称号,。 “后来怎么不唱了?” 池慕听到身边的人轻声问。 他沉默了半响。 捏着易拉罐呲呲作响,池慕微微眯眼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唱戏的人最忌讳乱用嗓子......” 明明几个字,他却有些哽咽。 “她替补完我的第一场戏之后,火出了圈,我也想把她拉入我的梨园,她不愿意。” 池慕轻轻吐气,“她好像生来就无拘无束,不愿意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经常找不到人,于是拉她入伙的想法作罢,再次见到她,没想到是在那种情况下。” 因为家族的原因,池慕身边一直有保镖跟着。在一次与好友聚餐后,绑匪利用保镖来接池慕的时间差将人掳走了。 池慕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矮土房子里醒来的,只有一扇窗户还被封得死死的,家里人没找来,绑匪也没踏进来过,他才知道应该是遇到亡命之徒了,那种不要钱只要偿命的人。 三天不吃不喝,他已经很虚弱了,第四天凌晨,天蒙蒙亮,他以为自己又捱过一天,直到听到窗户边的声音,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挖墙的声音,他全身僵硬。 不知等了多久,清晨第一缕阳光再次照进房间里,窗户上被封上的木板被一块块拆卸下去。 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连看人都是模糊的,于是乎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看见那位唱贵妃醉酒的青衣。 沈满知喂他喝完水,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他离开那间土屋,外面是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周围甚至都没有别的住户,全是荒芜。 他都感觉快死在半路,怎么这人还有力气跑的? 直到藏匿在一处灌木里,听到身后追来的人,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在逃命。 他们应该是在山林里跑跑走走了一天半,沿途就吃一些野果野兔,也不敢生火,一是怕有人追来,二是山林里生火太危险了。 后来找到一处山洞下的水源,沈满知说她困了要睡会儿,让他留意点周围。 池慕瘫坐在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 或许是默认他没什么伤害,也不见外,低头着头咬着衣服下摆就利落地脱掉长衫,池慕急忙转过头,余光不小心看见她里面还穿着一件挂脖背心。 千丝万缕的藤条垂落在山涧口,日光懒洋洋的钻进来,跳跃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镀上淡淡的金光。 回忆太多,池慕略微走了下神。 “怪我,要是我当时也能帮帮她就好了......” 池慕守得很认真,只是就算是一个再好的守卫也抵不过对方几十人。 他被沈满知藏在一处很隐蔽的地方,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沈满知围攻住,也是那次,他才知道沈满知到底有多强,二三十人徒手根本抵不住她一个人的反抗。 后来他们开始树枝,用石块,用刀,当然这些沈满知也有。 只是终究是以一抵多,他们找到了池慕,那张本该盖在池慕脸上的湿布捂在了沈满知的口鼻上。 池慕垂下眼,“她是替我挡的......” 秦宴风眉眼微微收拢,撑在车盖边缘的手指泛白,“后来呢?” “她身上有定位器,救援的人很快就来了,那张抹布上被下了药,她吸入喉咙又得了咽炎,嗓子自那个时候就有些坏了.....再后来,经常见到她抽烟,嗓子慢慢地就不再适合很多角儿了,她不愿再碰戏,当初带她的那位老师也对她很失望,她从来也不提救我的那件事,只是说自己不感兴趣了。” “外界都说她当初在我的梨园一踢成名,其实不是她骄纵嚣张的性格惹人新奇,是她本就值得万众瞩目。 我和她清清白白,只是因为她救了我一命,才一直将她视为最重要的朋友,我听不得那些人这么说她。 秦先生,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秦宴风眼底的神色慢慢清明,声音很低很低,“我知道。” 他又在心底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零分数学 “元宵那折戏,是我求来的,她的嗓子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唱戏了。” 池慕想,若是自己有烟瘾,已经抽好几根了。 那折戏的词曲,池慕准备了一年,是根据沈满知的情况量身定做的。 “我和她说想捧一个新人,其实更多的,是我私心想要她再登一次台。” 每次沈满知回京城,那些躲在阴沟里的流言蜚语全都跑了出来,翻出陈年旧账拉着她不放,而她也总是表现得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池慕微微低头苦笑了下,“但是她每次闲暇时来梨园听戏,眼底流露的神色实在是太深了。” 怎么会不在意呢,那明明是她凭借自己夺得的荣耀,凭什么要任他人一次次践踏到泥泞之中? 秦宴风声音低哑,“她......一次都没有反驳过吗?” 池慕愣神,这个问题他当时也问过沈满知。 那人躺在天台的石阶上,脸上盖着一本半翻的书遮住初夏微芒的光,拖着懒洋洋的声调回应他。 “一开始很想揍人来着,后来仔细想想,和一群大脑都没发育完全的人掰扯,实在没什么意思。” 池慕算是了解她,能动手的绝不动口。 只是期末表演顺手拿了第一,那些莫须有的谣言便风起云涌般袭来,虽然她总是表现得冷冷淡淡,懒得争辩,但她也不是圣人,不可能不受影响的。 池慕只当她是打碎了委屈往肚子里咽。 沈满知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池慕,万人追捧,永远都站不上山顶,荆棘缠身时,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池慕心底一震,偏头看她,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盖着的那本书叫戏曲导演基础。 后来他多次碰到沈满知在幕后和导演老师交流,以为她是在谈自己的表演效果,没想到她不再唱戏之后的打算,是尝试做导演。 池慕那时才明白,哪怕换一条路,她也不会因为那些人和事而放弃远离自己喜欢的东西。 与周遭的险恶交手多年,她依旧兴致盎然,用另一种方式对抗着,攀上山顶。 秦宴风一字一句听完,沉默许久。 那时候的沈满知,该是何等的向上和坚韧的一种生命力。 “高考志愿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因为沈满知的营救,池慕才能捡回一条好命,成功晋升为头号粉丝之后,一来二去认识了沈满知身边的跟班一号白虎,才知道那次营救,是沈满知接的一次任务,只身前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有后来的及时救援。 池慕整天在白虎耳边吹沈满知的花式彩虹屁,才得以从白虎口中了解到救命恩人的一些往事。 沈满知上高中时逃课的频率其实并不高,大多数都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听课,只是奈何找麻烦的人太多,从初中一同直升上来的那群人说她装清高想当好学生了,于是课本作业试卷被扔垃圾桶、被水浸湿、被丢掉仍旧是常事,免不了又是打架惹事,警察局里她是“常客”。 课程落下很多,渐渐地跟不上了,她便来得更少了,成绩可想而知也不会太好。 临近高三,那群惹是生非的富家子弟们走艺体类,沈满知得以安静地上完了一轮复习,后又空缺一段时间,高考前才又坐回教室。 沈满知是在第一天的考试中午碰到那群人的。 一直以来的欺辱不断,甚至想毁了她的高考。 沈满知头昏眼花地从那条巷子里出来时,距离开考已经过去十五分钟,她彻底错过了数学考试。 第二天的考试她没有缺席,只是英语考试结束之后,那位温柔和蔼的班主任老师站在楼下叫住她,虽然她穿着长袖长裤,但是嘴角的淤青十分明显,老师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心疼又是无尽叹息,最后只是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晚上一定要来吃毕业饭。 沈满知想,这次老师没办法再说那句话了:受欺负了要告诉老师,下次别一个人去打架了。 因为毕业后,就连老师也没办法再护着她了。 高考之后,沈满知几乎像消失一般,只是偶尔聚会上有听说,看到她出现在一些酒吧里唱歌,他们啼笑皆非,嗤之以鼻。 成绩出来那天,沈满知没什么波动,早已预料到零分的数学,和不及重点线的五百分。 可谁都没有细想过,她缺席过那么多课程,缺考了150分制的数学,仍然能拿到这样一个分数的含量有多重。 沈段文得知她的成绩之后面色冷沉沉默不语,谢玉兰在一旁不轻不重地告诫沈珞,要好好学习,别像姐姐一样发挥失常。 沈满知盯着沈段文良久,也不见他问一句为什么数学考了零分。 再后来,就是志愿填报。 池慕回忆到这儿,像是觉得自己扯远了,语气不自觉快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志愿被修改,是从她那讨人嫌的继妹口中炸出来的。” 池慕蹙眉,偏头问秦宴风,“沈什么来着?” 秦宴风抿唇,“沈珞。” “哦对,沈珞,好巧不巧,录取通知书送到那天,她邀请一众圈内好友在家举办生日宴会,于是知姐被一所不知名戏曲学院录取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冷眼讥诮,旁人自然也是无法感同身受。 沈满知自己填的志愿,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哪些学校,更何况沈珞幸灾乐祸地样子太过显眼,沈满知只是稍稍吓唬一下她,便瞬间明了。 不过找到证据也没有,拿钱做事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泄露老板。 沈段文自然是气急败坏,沈满知说有人篡改她志愿,换来的却是他一句小小年纪撒谎成性。 哦,指的是沈珞十岁走丢那次,沈段文动用家法质问她为什么不牵着妹妹。 因为沈珞不让她牵,换来的也是沈段文这句话。 “她其实完全可以去复读的,逃课惯犯,数学缺考总分还能考那么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池慕说着说着开始嘴贱起来,当做调侃的话是因为他说起这些也难受。 秦宴风低垂着眼寂静无声。 池慕又收敛了嘴皮子,叹息道,“只是说不清,她最后决定去京城读书,是真的想逃离这里,还是对她那个父亲仍旧抱有一丝期待,所以才负气离开。” 毕竟在这个家,沈段文曾经也是将她捧为掌上明珠的一位父亲。 池慕回过神,余光里已经没有身边人的影子。 他转身看去,秦宴风走到侧门从车窗伸手拿走外套,“你去哪儿?” “去找她。” 池慕赶紧上车,“我也去。” 秦宴风看他一眼,“你找她什么事?” 池慕回视,“那你又做什么?” “夫妻见面需要什么理由么?” “......” 坏了,池慕偏过头,都怪祖宗在他心里的“花心女人”印象太深刻,都忘了人家正牌老公是真的有感情。 秦宴风坐回车内,给沈满知打了个电话。 见面需要什么理由呢,不过是想她了而已。 沈满知也没瞒着他,说在京城办点事儿。 挂掉电话,沈满知将手机扔一边,继续执笔蘸墨,洋洋洒洒地书写在宣纸上。 地上摊着一叠又一叠写满的宣纸,小和尚一手握着笔,一手撑着下巴生无可恋地开口,“师姐,还有多少啊?” 沈满知往四周看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矮桌前的一摞纸书上,“不多了,一个时辰能结束。” 小和尚撇撇嘴,继续认命地抄,“到底为什么师傅要罚师姐啊?” 沈满知应声,“不听话呗。” “啊?”小和尚歪头看她,“那你还让我帮你抄,师傅不会更生气吗?” 沈满知重新翻开一本,懒洋洋道,“师傅只会看写了多少,又不会看我写的怎么样。” 小和尚垮着脸,“那师姐你以前让我抄写的经书,都是帮你写的惩罚吗?” 沈满知摸摸他的头,笑眯眯道,“真聪明。” 小和尚气炸,“师姐!” 门口传来脚步声,沈满知抬眼看去,司佲负手而立。 她慢慢收敛笑意,放下笔站起身,“你先写,我去给你拿点好吃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在回避我 山中露凉,沈满知顺手拿走门边的挂衫。 “走啊。” 司佲视线掠过她肩头往屋内看了一眼,和她并肩往外走。 “被罚了?” 沈满知披上外衫,取下门口的风铃落他身后半步,“小罚。” 司佲挑眉。 两人离开别苑沿青石板路上山,风铃在沈满知手中随着风轻晃,惊动林间栖息鸟,滴溅水露湿发梢。 半山腰往上是唐铎的住处。 司佲落后她两步,突然叫住她的名字。 沈满知站在高台阶上,提着风铃回头,和他对视着也不说话,只偏了偏头。 两人都沉得住气,司佲看着她模样,“没有什么要问的?” 沈满知勾着风铃的手指打圈,“要我问什么?” 她昨天回京直奔九卿寺,被师父罚了一顿便一直呆在寺中抄书,这次见到司佲,距离新城之别,已有足月。 “先生啊,”沈满知很轻地唤他,风动铃响,声音极美,“我让你失望过吗?” 这话一出来,连司佲神色都变了几分。 沈满知没等到他的回答,垂眸笑了下,转身走进小院。 司佲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进院。 沈满知站在踩在木梯上,伸长手臂将风铃挂在屋檐梁木上。 微风拂过,清雅铃声穿堂而过,晃过一截又白又细的腰身。 司佲眨了眨眼,抬脚上前。 树上野猫被惊醒,嗖的一声窜下树枝,几步一个跳跃从木梯边绕去,冲击力震得木梯晃斜,沈满知被晃得直接斜了半边身子,风铃簌簌作响。 司佲上前踩住木梯,拉住沈满知的手顺势将人接了下来,在她耳边落下一句,“没有。” 沈满知受力不稳,撑住司佲手腕微微僵直,而后又迅速放开,撑住身后的木梯,才看向司佲。 后者理了理袖口站立在旁,抬眸向上看。 风铃挂庙宇檐角,寓意祈福辟邪。 唐铎住在里间,沈满知刚进去就被里面扔出来的简书拦住了去路。 她低声轻叹,弯腰一本本捡起,走进去放在矮桌边,“师父。” 唐铎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腿上盖着毛毯,鬓发已显斑白,微抬的眼皮都没有神采。 “抄完了?” “差点。” 唐铎沉气,“你小师弟那个字真没眼看。” “那是您从小就教的。” 唐铎眼皮又掀开一点,看着沈满知没骨头似地依靠在梁柱边,没好气道,“你和司佲见面了?” 沈满知乐了,“听您的意思,是知道他找我有事?” “我不希望你们有间隙。” 她偏开视线,往窗外望出去,没说话。 唐铎继续道,“司佲背后不止整个粼江。” 沈满知轻笑一声,回头看向他,“所以那些事,师父您也都知道是吧。” 年初上山时,她亲自找过司佲,去年她的多次任务都有行踪暴露,怀疑有叛徒。可她毕竟不是粼江编内人员,插手不了,在司佲面前也是点到为止。 可哪有什么叛徒,不过是唯独针对她的防备。 “我以为,至少我在接粼江的任务时,我们是真诚以待的,没想到,我也是他们完成任务的一环。” 唐铎神色闪躲了一下,很多事呼之欲出也是无法开口,只落下一句,“他做事有他的考量。” 沈满知挑眉,“所以我生气也正常吧。” “你年初决定离开的原因,也从来没有告知过他。” “师父,您偏心。” 唐铎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你身体的事,我没有告诉过司佲,要真算起来,是他欠你。” 毕竟她是完成粼江的任务过程中,被逮捕做了实验体。 “有他罩着你,我总是放心点。” 沈满知不甚在意,“我没打算和他有过多羁绊。” 唐铎听着来气,“你对谁都不想有羁绊。” “师父,”沈满知无奈一笑,“我一心想着您呢。” 唐铎吹胡子瞪眼,“又死不了。” 沈满知慢慢收敛笑意。 她提前一天去沈家看了奶奶,送了寿礼,就是因为得知师父昨天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向来尊卑有别的师父,认为她应该把亲人放在首位,加之她之前不告而别,这是回国后第一次来看他,仅仅是抄写经书,都是最轻的责罚。 入了师门,恪守规矩永远是第一步,她全盘接受。 沈满知撇去心思,眼神微亮,“您一定得长命百岁。” 司佲再次找上她,是三更前。 沈满知正系着腰带从浴室屏风后出来,长及脚踝的墨色半身裙随步摇曳,衬得细腰仿佛能盈盈一握。 这是沈满知的私居,连师父都不会踏足。 显然此刻坐着客厅的司佲有些越界。 她系着腰带,长衫遮住腰身,语气冷淡,“您有事找我,可以提前和我说。” 司佲丝毫没有避讳之意,“你不是忙么?” 沈满知抿唇,她确实微信回复了他没空。 “明天……” “你在回避我。” 司佲看着她,一只手搭在交叠的膝上轻扣,说出话却不容置疑。 沈满知提着水壶过去给他添了杯水,“您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么?” 司佲抬眸看她,“边书和你说的那些,你全信了?” “信不信、信多少,那是我的事,至于你们之间,若是有了什么间隙隔阂,别赖我头上。” 司佲闻言勾了下唇,鼻息间有很淡的玫瑰花香。 “听他说了,也得听我说吧。” 沈满知挑眉,放回水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转身靠在窗口。 “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让你进粼江,你不肯,我也不能强求,所以涉及一些机密的任务,我没法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你。” 沈满知随意地点头,“理解。” “边书是靠自己稳扎稳打在槐城立足的,我也不想让他成为下一个玖爷。” 多的是组织觊觎粼江,边书也算是核心人物,若是隐藏身份暴露,自然也不会放过内部人员。 沈满知长睫微闪,“我本以为和他算得上是朋友,是,他是身不由己,一边与我交好,一边又毫不留情地背刺我。” 她偏眸看向司佲,“说到底,不也是您授意的吗?” “换位思考一下,你事事都顺意,边书又怎么活下去?” 边书既要给她提供一些信息,又不能将自己暴露在一圈上层的人精前,哪能事事都圆满。 沈满知眸色愈发冷淡,“这些明明可以提前和我商量配合的事,是您不信任我。” 司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南栀啊,我哪一次没有信任过你?” 沈满知眉头轻蹙。 司佲已经很久很久没叫过她的代号名了。 他站起身朝她一步步走近,语气平缓又清冷,“深山雪地那次,我曾把命交给过你,我也从来不求人加入粼江,你是唯一一个。” 沈满知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脚跟落地,面色平静,“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的选择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从不相信别人。” 司佲在她身前一米处站定,“我亲自培养的人,只有你,最不亲近我。” 沈满知觉得他话中有话,又想不起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先生,我并没有向您追究这件事。” “那你回避做什么?” 沈满知回视,“您觉得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合适吗?” 司佲走近两步,视线下移,在她抿直的唇边停留半秒,又慢条斯理地看向她眼睛,“我亲自带了你两年,你问问京末,她有这样的待遇么?” “我没有忘记先生的恩情。” “嗯,只是越来越生分了而已。” 沈满知身体微微靠后,“先生……” 司佲早已近身撑在她腰后的窗栏上,长指轻易挑开易滑的腰带,“以前为你宽衣解带疗伤化瘀,都忘完了?” 沈满知抬手止住他,长衫从肩头滑落,她眉间冷戾试图甩开他的手,“先生,别用这种方式试探我。” 司佲轻笑一声,如昙花一现般惊艳。 沈满知的一招一式都是他曾经悉心教导过的,他撩开外衫握住细软的腰身,将人轻易压在窗檐上。 “你要是再用心一点,我默许边书做的事,最后之于你,都是利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没有背叛你 沈满知冷淡地挥开司佲的手,小腿发力顶开他,都是擒拿的高手,谁也不占上风,甚至窗台上的插花瓶都被挥落作为攻击。 侧开身位之际,花瓶正好从她身侧滚落到司佲脚边,下一秒就被男人脚上功夫轻巧地踢回她脚边,稍不留意就会踩上去跌倒。 她迅速看了司佲一眼,又贴着墙连续翻身避开迎来的茶杯。 玩这么狠? 司佲亲自带过她两年并没有夸大,沈满知惯用的、用得最好的招式都是他教的,仿佛又回到最初相遇那年。 每天完成师父定下的任务量已经满负荷了,还要被司佲提溜去当练手,久而久之,挨打的多,但也学到不少,她年轻气盛,总想将这人放倒,可司佲也好歹比她年长,又早早入了这行,自然是没有成功过。 如今看这情形,司佲没有潦草结束的打算。 沈满知斟酌着两人的距离,再一次击碎飞来的茶杯时,狠狠扯走桌布又缠上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掌掩耳盗铃般握住茶杯,带着劲风向司佲砸去。 “啪”地一声茶杯落地,沈满知愣住,缠住司佲手腕的桌布也失去了束缚滑落,他脚下后退两步后腰直接抵在了桌沿,胸口被茶水晕染出一团棕色。 他竟然没有躲开? “为什么不躲?” 沈满知走上前想将他扶住,茶水是下午倒的,已经凉透,但她扔出去的茶杯却是力道十足,就那么狠狠地砸在胸骨上,是个人都得疼上一阵。 司佲捂着被砸的地方,长腿微微伸直稳住身形,看着沈满知走近的瞬间,扯过她的手反剪其后,又别住她的脚,及其刁钻的方式再一次将她压在桌上。 他俯身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前没教过你,不要轻敌么?” 沈满知也没过多挣扎,别开脸冷淡道,“没想过您是那种耍阴招的人。” 司佲冷笑一声,又将她压低几分,“你第一次了解我?” 像是失了兴,他放开沈满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走到另一边景观引水池边,撩起水流洗了洗手,活脱脱一副不想沾染红尘的清冷模样。 沈满知拢好外衫,低头看着不翼而飞地腰带,又抬眸朝司佲看去。 那人正好洗完手侧身,素色的腰带服服帖帖地缠在他手腕上。 “边书与秦家交好,是因为他要在槐城立足,并没有特意针对你。” 司佲似乎并没有注意点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视线,继续道,“还有你名义上的那两位年轻小叔,这一年好几次都对你的行为抱有防备戒心,也都是边书从中做了掺和,才没被人查出你身后的背景。 所以做任何决定之前,多换位思考一下,是不是也辜负了对方。” 沈满知视线上移,对上那双冷淡的眼,微微偏头漫不经心笑了下。 “先生,您曾经也说过,最讨厌背叛,哪怕有苦衷有不得已,那也是背叛,怎么到我这儿,就得换位思考了?” 司佲眼皮微抬,“他没有背叛你。” 沈满知垂睫,“把我的命当作与秦家交好的筹码……” 除夕那晚的任务,她身上佩戴有定位器与粼江总部实时对接,若不是行踪被暴露,她何至于困于“十里洋场”三个小时之久险些丧命? 她抬眸看向他,“不算背叛,算我活该是吗?” 她表面大度说理解他边书的处境,但背刺是事实,平日里亦师亦友,到并肩作战的时候把她推向风口又狠狠给她一掌的人,她要怎么体谅? 那天秦宴风来找她的时候,她明明已经自己消化完不良情绪了,却在他说要抱一下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司佲唇角平直,狭长的眼尾已然是有些不快。 沈满知仿佛看出他心里所想,轻叹后又低声道,“先生,我问你对我有没有失望过,你说没有。” 司佲眼皮轻抬。 沈满知拢着外衫两边衣角在腰间打了结,开始蹲下身收拾一地狼藉,“可是我有。” 话题聊到这儿也算是崩了。 沈满知以前和司佲的关系,严格来说是雇佣,早些年她或许还存有小女子的娇俏天性和叛逆,会和司佲有顶嘴。 会因为圆满完成任务之后,在营地举办的篝火晚会上与战友开怀大笑;会纵马驰骋在五月青绿的草原上,绘出飞蹄踏破晚霞间的重墨色彩;也会在满天雪地里捉住一只雪兔而喜笑颜开,叫这天地之间都沾染上她一抹少女的柔情。 后来呢,她很少笑得开怀,常常一个人坐海边的礁石上抽完一整支烟,一坐就是一下午。 性子冷淡到她已不会轻易反驳或顶嘴司佲一句话。 所以今天,还真的让司佲有些意外。 于是第二天,他再一次去了半山腰的庙宇别苑。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青石板台阶前,泛起细小的水珠溅开,司佲站在门口收伞,屋内书桌边的人安静抄书,面前站着穿五衣的僧人正细声汇报。 “二十年前的事,涉及的人现如今都坐到很高的位置了,不仅是您本家,还有其他人,牵扯太广,很难翻供,再一个就是当事人,上次白队将人从医院带出来,前来对接的人被做了掉包,我们就失去了当事人的行踪,昨晚我们刚查到,人就在槐城,白队已经在确定具体位置了。” 沈满知看着门开站立的人,垂眸蘸墨,“他女儿今年应该多大了?” “事故发生那年,杜先生的女儿两岁,如今,应该是二十二了。” “二十年了。” 沈满知笔下微顿,晕开一团浓墨,“你帮我去办件事,别让任何人知道,越快越好......” 雨声渐大,司佲侧身看着远处的青山,僧人走出来朝他恭敬弯腰行礼,又与他擦身而过,很快消失在青石板台阶之下。 他这才慢慢踱步进去,沈满知写得认真,笔锋劲道有力,尾笔又十分野蛮。 唐铎对于叛逆徒儿“教唆”小师弟帮抄的行为终于贴脸开大并严词拒绝,于是沈满知只得一个人抄完剩下的所有。 “在查你母亲的事?” 沈满知又写完一张随意往地上一抛平铺展开,蘸墨继续,“怎么,先生要帮我?” “自己有把握吗?” 她抬眼看去,司佲站在书桌一侧的窗边,懒洋洋地侧着身听窗外雨声。 她之所以会问那句话,是因为司佲从来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特别是与他无关的事,她也并不想其他人掺和进来。 “有。” 她惜字如金。 司佲也没再多问。 一时间变得很安静,许是雨声渐渐嘈杂,司佲侧眸看了她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吗?” “我是回来看师父的。” “我是说,你两个月前回国的目的。” 沈满知写错一笔,将错就错写完整个字,“是。” “只有这个目的?” “那不然先生,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目的?” “再续前缘。” 沈满知眉心突跳,“您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司佲挑眉反问,“我是什么绝了七情六欲的人吗?” “......” 沈满知理亏,京末曾经就不止一次在她耳边念叨过自家老板断情绝欲,又常年住在寺庙山中,搞得她都默认了。 司佲看她良久,狭长的眼尾轻挑,“所以是么?” “是什么?” “听说你们好上了?”司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沈满知也笑,“听谁说的?” 司佲往窗外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啊,听错了,你不像是为了情情爱爱打乱自己计划的那种人。” 沈满知再次垂眸没接话。 “年初离开的时候,和身边所有人断得干干净净,这一回来天天和他待一起,”司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为了接触秦家吧。” 沈满知笔下一顿,抬眸间便看见门外渐显的伞帽,紧接着露出雨伞主人的脸。 “师姐,这位先生说是来找你的!” 一大一小站立在门口,她与司佲交谈的最后那几句话被听得明明白白。 秦宴风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柄,山中寒凉,他的指尖都泛着白,看了沈满知两眼,才看向窗边的司佲。 司佲眼尾上挑,毫不避讳地回视。 沈满知搁笔站起身朝秦宴风走去,“什么时候到的?” 秦宴风收回视线,垂眸淡淡地看着她,“今早。” 沈满知看着他略显冷淡的神色,估摸着司佲最后那句话是专门说给秦宴风听的。 山中雨水湿重,她将人带去了别苑其他房间。 书房只剩司佲一人。 他有些无味地侧身看向窗外,雨水打折了院子里的半枝莲,又被无情弹开。 “早知如此,当初就反对她回去联姻了。” 两秒后,有脚步声落在身后,那人站定后,才意识道老板是和他说话。 “老板为什么不告知南栀叛徒另有其人?除夕夜那晚的任务,她的行踪被出卖和您、和边书都没有关系。” 司佲半眯着眼,“边书还在和秦家进一步接触,年初秦显和实验室一些资料被公开的事,秦家至今有人在盯着她,他俩现在这样的关系,对边书来说利大于弊。” “这……不是又将她蒙在鼓里吗?” 司佲沉默片刻,她说对他失望过,也不差这一次了。 身后人斟酌语气道,“南栀和秦家人走得这么近,不会引起怀疑吗?” “所以她打的感情牌。” 身后人微怔,原来如此,南栀不是真的喜欢那人啊。 司佲关上窗往外走,“以后别叫她代号了。” 身后人寸步不离,虽不解但还是应下,“是。” 只是老板的语气听起来怎么有些冷沉? 第二百三十九章 祈愿她长命百岁 沈满知找了一件新的上衣,刚一回头就看见秦宴风低头脱掉了上衣。 她将衣服搁在屏风之后准备离开,却被一把扯了过去。 秦宴风揽住她的腰将人困在自己的身体与屏风之间,抚上她侧脸,低头垂眸靠近她唇边。 沈满知偏头,“这里是佛门重地。” “不能行风流韵事是么?” 她抬眸,撞进男人戏谑却冷淡的笑意里。 屏风摇晃,秦宴风勾住她的腰,吻得缠绵又怜惜。 司佲路过前院,往他们所在的隔间里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跟随视线转过去。 沈满知从屏风之后出来,嫣红的唇色十分明显,秦宴风慢一步,套好了上衣正低头整理袖口。 衣服是寺庙僧人平日里穿的单衣,布料算不上好,袖口宽大不得已挽起,才能穿得住,在他身上却有几分落拓之意。 “师姐师姐!” 小师弟披着小斗笠从院外跑进来,站在门槛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师姐身后的男人,小声道,“师父让我来监工了。” 沈满知挑眉,看向身旁的秦宴风,“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同我一起?” 秦宴风伸手将她钻进衣服里的一缕头发勾出,“在这里等你。” 沈满知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司佲,轻声道,“等我一个时辰,别听他胡说什么话。” 秦宴风放开她,“好。” 沈满知这才走出去,拐向东南角书房,与司佲擦身而过。 佛门重地,香火旺盛。 司佲拾了三支香抬高手腕倾斜点燃,推后一步礼拜,又插于香炉之中。 “秦先生在我面前宣誓主权,是对你们俩的感情没信心么?” 秦宴风站立在一旁,视线落在飞檐歇山的钟楼之上,听闻香炉之前的人开口,他才垂下视线,不紧不慢道。 “您多虑了,为她捻发只是习惯,司先生观察得这般仔细,又特意提出来,莫不是在意?” 司佲接过身后人递上的湿手帕净手,半空中盘旋的金枝雀稳稳落在他肩头。 “在意啊,”他偏头逗鸟,应得自然,摆明着摊牌,拖着含笑的懒散语调,“我与她亲密无间的两年里,比秦先生见识过她更多面。” 司佲送走金枝雀,“虽然你们有一纸婚约,但你也最清楚,她并不会被什么束缚,毕竟年初时,她就能彻底离开一次,保不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秦先生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秦宴风挑眉,“赌什么?” 司佲背向青山薄雾,浅淡勾唇,“堵她下一次离开,会不会带你一起走。” 钟鸣三声,游客祈福。 秦宴风漫不经心接话,“这对你来说,并没什么好处,她不带我走,难道会带你走?” 司佲轻笑,“那可说不定。” 秦宴风看着他,想起刚才在书房那幕。 【“年初离开的时候,和身边所有人断得干干净净,这一回来天天和他待一起……是为了接触秦家吧……”】 明明知道司佲可能是故意说的,但有些东西就像刺一样如鲠在喉,他越不在意,就越隐隐作痛。 沈满知从来没明显地表现过喜欢他,除了那次他态度强势地让她开口,她也只是说的“非常想他”,而不是一句喜欢。 其实很早就应该明白的,年初时走得那样坚决,若不是在国外偶然遇到过一次,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可能。 沈满知回国第一件事也并不是找他,是他强行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向她讨一份感情,才换来难得的独处。 再后来是新城一别,沈满知亲自回来找他…… 他身处迷雾,不愿拨开,差点以为,沈满知是真的对他有了很深的感情。 司佲走后,细雨霏霏,秦宴风走进寺庙之中,一游客正在抽签许愿,正好是上上签,连忙投放香火钱磕头感谢。 老丈盘坐在蒲团上,收拾好竹签,抬头朝面前的男人道,“施主,可要祈福?” 秦宴风看了眼他手中的签桶,在蒲团上坐下,温润如玉,“问姻缘。” 方丈仔细观察眼前人的样貌,又闭眼掐指作算,口中低语,“可是算目前这段婚姻?” “是。” 签桶摇动,清脆落地。 秦宴风垂眸看着地上的竹签。 下下签。 他眼中似有波动,细看却又平静古波。 方丈拾起竹签,“施主,可要解签?” 秦宴风声音平静,“再求一签,祈愿她长命百岁。” 方丈抬头看了他一眼,口中低语继续摇签。 中下签。 顺逆掺半。 老丈闭眼掐指,蹙眉良久。 “福祸相依,但命格复杂,身处逆境,祸多福少。” 老丈徐徐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慈眉善目道,“施主,可要解签?” 秦宴风看着地上的竹签,沉默片刻后起身,摸出身上两枚硬币投进功德箱里,“不过是逆天改命罢了。” “万物皆有因果,凡事未雨绸缪,未必不能逢凶化吉。” 老丈眉目温和地看着他,继续道,“施主看起来不像是会认命的人。” 秦宴风侧身看向老丈,垂眸一笑,又摸出几枚硬币投入箱内,双手合十,“我希望她是上上签。” 一个时辰后,沈满知在禅房找到打坐诵经的秦宴风。 她带着人出去,“你信这个?” 秦宴风勾住她的手,跟着她的步调慢悠悠地离开禅房,路过偏院小径,他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你不信?” 沈满知任由他缠住,“偶尔。” 接近晌午,沈满知开车带他进城吃饭,秦宴风去前台结账的时候被告知可以结过了,他偏头看向露台休息区接电话的沈满知。 雨后天晴,日光倾斜照透过她的发间,照过高挺的鼻梁显出淡淡的透明色,头发有些长了,发簪松垮滑落一绺头发在身前。 沈满知挂断电话进来,看见秦宴风被小女孩缠住买花,他表情很淡,从钱包里抽出现金买了三支。 小女孩贴心地用丝带缠在一起递给他,笑得灿烂,“祝您和您的爱人甜甜蜜蜜。” 小女孩一转身就看见刚从露台进来的沈满知,眼前一亮,“姐姐你好漂亮!玫瑰就得配美人,姐姐买一朵嘛~” 沈满知浅淡勾唇,抬眸看向她身后。 小女孩心下疑惑,跟着转头,刚刚买过三支花的男人走近,将漂亮姐姐揽进怀里。 秦宴风将手中的玫瑰花顺势送给沈满知,对小女孩温柔道,“谢谢,她已经有了,祝你有个愉快的周末。” 沈满知看着手里的三支玫瑰,两人并肩走出饭店。 “为什么是三支?” 秦宴风手腕里搭着两人的外套,另一只手拉住她往停车场走,路过拐角,他停下转身,垂眸看着她。 “我们已经三天没见了。” 沈满知眉梢轻扬,眼尾勾着笑,“很想我了?” 秦宴风将她环抱住,凑近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你想我吗?” 今天的秦宴风也很温柔,只是这份温柔里掺杂了一些莫名的压抑和清冷。 沈满知从早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 她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浓稠,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往下,贴上薄唇。 秦宴风愣了半秒,抢夺回主动权,将人压在墙上细细地吻。 偌大的停车场,常有车辆进出,车灯从他们相拥的身上一遍遍打过去,直到沈满知喘不过气,偏头想推开他。 秦宴风扣住她的手腕吻在她指尖,眼神又欲又缓地看着她,“我很想你。” 秋日绵长,光色温柔地投进玻璃穿过床幔,只留淡淡的光色在房间里铺散开来,随着日落渐渐隐去。 黑色的天鹅绒被之下裸露着白皙细腻的肌肤,似乎有些凉意,沈满知收回手臂蜷缩至身前,却感觉到一抹更凉的物体。 她神志未清,身体酸软,只慢慢摸索着身前的凉物,像是一枚玉扣,通体冰凉,像是刚戴上不久,还没来得及沾染上她的体温。 床头灯被打开,她偏眸看向身旁靠坐在床头的秦宴风,披着没有系上松垮睡袍,偏白的肌肤之下是她抓出的红痕。 她神色微凝,视野清晰后才摸起那枚玉扣,灯光透过中间的小孔, 纯净透亮,墨色如烟。 和田玉的平安扣。 沈满知好歹在九卿寺待了几年,玉扣的制作工艺她一眼就看出出自哪一位方丈之手。 难怪他身上会带着现金,难怪他上午会在禅房打坐诵经。 “为我求的平安扣?” 秦宴风动作轻柔地将她额前湿发拨开,声音微哑,目光缱绻,“岁岁平安。” 第二百四十章 怎么还没离 回槐城那天,沈满知接到了很久没联系过的秦倦的电话,彼时两人刚下飞机坐上开往市区的私家车。 仍旧是不着边际的语气,唤她一声侄媳妇。 “你当初找我打听的那支金钗,前阵子被沈家要回去了,现在应该在沈段文手里。” 正常通话的音量旁人是能够听到的,沈满知也没在意。 “什么叫要回去了?” “那支金钗不是你母亲的吗?沈段文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听说金钗在秦家,跑老爷子面前哭诉他和前妻二十年前的伉俪情深,想出钱买回金钗留个唯一的念想,老爷子就送回去了……” 沈满知半眯着眼,“金钗不是在秦德扬手里吗?” 对面有一秒钟的沉默。 秦倦轻咳两声,“老爷子都发话了,他一个做儿子的能怎么办?” 沈满知眼底浮现几许思虑。 秦倦听她沉默,扯开话题,“对了,之前我说的合作,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满知冷笑,“金钗被拿走了你才告诉我,你的诚意就这么点儿?” 秦倦语调轻扬,“讲点道理沈满知,你消失大半年我连你半点儿踪迹都找不到,这还是昨天沈老夫人寿宴上才听说你回来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联系得上你?” 沈满知垂眸,“行,我知道了。” 秦倦再次提起合作的事儿,“真不考虑跟我?” 她正准备挂电话,“再说。” “离婚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倦声音低沉浑厚,充斥着整个车内空间,沈满知余光里的秦宴风偏头看向窗外纹丝不动。 秦倦自然是不知道沈满知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之下,他紧接着道,“不是说没感情么,怎么还没离?” “秦倦,”沈满知冷声道,“你不如多操心你自己的事儿?” 秦倦轻笑,“行啊,你离了我马上和我爸说一声。” “……” 她直接挂断,余光里身旁的人稍微动了动,她侧过身对上男人的稍显冷淡的眉眼。 心里蓦地跳快了几下,秦宴风肯定是一句不漏的听完了。 “先送你回去吧,我得去公司一趟。” 他没说别的,甚至是当做没听到,语气仍旧非常温和,神色也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异样。 沈满知唇角微动,没解释出口。 前方市中心医院,路过红绿灯,随车流停下,沈满知准备在这里下车。 急诊中心人行通道,有人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个中年男人,带着旧式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像是在遮掩什么。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中等身材的男人目光发直,径直地朝急诊中心方向走,一只手紧紧地插在兜里,猛地撞到路过的行人。 “能不能看点路啊?” 都是来医院办事的,心里正窝着火,被人撞了还没道歉,路人不爽,还想继续骂两句,却在接触到那人冷漠的眼神时,霎那间消了声,只撇开身小声辱骂着离开。 而那人却没多放心思在路人身上,眼神直勾勾地往前走,距离越近,越能看出他的目的地不是急诊中心,而是从急诊中心出来那个坐着轮椅的人。 沈满知瞳孔骤缩,猛地拉开车门,在暂停的车辆中穿过,单手撑着护栏侧身跃过。 秦宴风眉头一皱,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跟着下车追上。 靠路边里侧的摩托车因车辆挡住视线不疾不余地往前滑着,沈满知疾跑出去刚踩上马路牙子,动作利落地转了个身与摩托车上擦肩而过,换来周围路人倒吸一口凉气。 轮椅边的人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在原地,却没见到迎面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 大门口推着推车卖玉米的阿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玉米被人拿起,又狠狠地被砸出去,她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骂人,就间被砸中的那个男人伸出手摸头,随之掉落在地的银色匕首! 金属落地“哐哐”作响,一时间,周围的人纷纷驻足,齐齐看向急诊中心前面坐轮椅的人和掉出匕首的男人,再急忙着看向卖玉米地摊。 沈满知几乎没有停留,砸出滚烫玉米的同时朝男人追去,那人几乎已经到了轮椅人面前,在刀落地的瞬间反应极快,立马捡起扑向轮椅人。 可后者也明显有了防备,身后的人赶紧将轮椅转了一圈,刀口直挺挺地往轮椅侧边扎去,往轮椅人大腿上划了一刀。 而后十分冷静地持刀往另一条道跑,他身上有刀,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制止,更何况,身后有个看似很厉害的女人在追着。 白虎从急诊中心通道跑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沈满知眼神示意他看好轮椅上的人,没有片刻停息地朝刚刚那人追去。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红绿灯跳转,车流开始涌动,那人穿过医院到侧门跑出去,又专挑车道跑,来往的车辆一个急刹堵死了后面的路,司机伸出头来骂骂咧咧,一时间混乱无比。 可很快司机就发现,眼前有另一道飞驰般的身影“嗖”地窜出去,避开车流的同时又及其利落地紧追在那人身后,原本被挽起的头发松散掉落,在空中飞舞着。 拐弯的尽头停着一辆黑色suv,车门大开,那人直奔黑车而去,沈满知翻过围栏,却在看到黑车后面停着的两辆面包车时止住了脚步。 三辆车停在岔路口,大开的车门仿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白虎刚好打来电话,“祖宗,别追,他们有备而来,小心有诈。” 沈满知眼眸微眯,“知道了。” 医院门口,卖玉米的阿姨正小声地和旁人摆着自己如何痛失玉米的事儿。 白虎交叉着腿靠在旁边,拿着一根玉米沉默地啃,见到沈满知回来了,才眸光发亮。 沈满知拿出手机准备给老板娘扫码还玉米钱,“人呢?” 白虎嘴里塞着玉米粒含糊不清,“我们的人看着呢。” 阿姨连忙摆手,“小姑娘别扫了,刚刚这位大哥付过钱了……” 白虎点头,示意阿姨给她拿一根,“可甜了祖宗你尝尝?” 沈满知瞥他一眼,“上次人弄丢了你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的对话被“玉米”岔了个稀碎,老板娘听得云里雾里,只捡自己能听懂的听。 她欢喜地给沈满知包了一根香甜玉米,“可甜了小姑娘,来一根,这大哥给了一百呢,随便吃!” 白虎低着头凑近她,“上次是对接的人出了问题,这次青雀亲自来的。只是没想到,对方还是派人来下狠手了,不过祖宗放心,那边我也派人跟着追了。” 沈满知这才脸色好一点了,接过玉米道谢,面无表情地抱着吃起来。 刚落地槐城都还没吃午饭。 白虎贴心提醒道,“有点烫。” 阿姨瞅了他们好几眼,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你们刚刚是在抓坏人吗?” 两人皆一愣。 恰逢这时,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朝这边走来,惊喜地叫沈满知“姐姐”。 是上次傍晚在商场冲锋陷阵的小女警。 沈满知挑眉,回头看了眼白虎,又对小女警面容温和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女警摘下警帽,许是来得急,鬓发都湿了,却十分精神,“我在附近巡逻,刚听有群众反应这边出了点事,我赶来看看。” 玉米阿姨一看小女警和这两位认识,更加笃定这是便衣在抓坏人,于是赶忙包好一个玉米往小女警怀里塞。 “来妹妹,尝尝阿姨的玉米,你们辛苦了……” 小女警根本拒绝不了,连忙推脱,结果阿姨给完玉米就推着推车飞快走了,她回头一看,果然,那边穿着蓝色制服的隔壁同事开始例行检查了。 于是三人沉默地捧着玉米在路边小道上站着。 沈满知垂眸看了眼小女警身前挂着的工作证,乔伊。 “不去看看怎么回事吗?” 乔伊似乎觉得这玉米很好吃,一连吃了好几大口,有点烫呼呼地,她呼着气指着急诊中心道,“有同事来了。” 沈满知和白虎对视一眼,后者几不可见地点头,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乔伊边吃玉米边问她,“姐姐你怎么来医院了?” 沈满知对玉米不是很感兴趣,吃得很慢,“路过,你上次检查后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乔伊鼓着腮慢慢嚼着,皱眉道,“倒没有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隔应,总觉得被咬的地方痒痒的,像是要长什么东西。” 沈满知下意识地看了她的手臂一眼。 乔伊倒是挺不在意,“不过没事的姐姐,应该没那么凑巧那人刚好有什么传染病。” 沈满知又看向她那双澄澈的眼睛,镶着一对非常漂亮的瞳孔。 她把联系方式给了乔伊,“有事记得联系我……或者有线索了、抓到人了,可以让我出面指认。” 乔伊冲她甜甜一笑,“知道啦姐姐。” 白虎发完信息,多看了小女警几眼,手里的玉米已经快见底,眼神四处找寻垃圾桶的时候撞上了不远处的男人。 “祖宗,你那位……先生来了。” 秦宴风因为回来要去公司,所以从离开京城穿的也是正装,原本想追着沈满知而去,却因衣服和鞋不便,只堪堪停在马路对面,眼睁睁看着沈满知不知危险地穿过车流。 白虎见男人脸色不是很对,识趣地立场,走之前还朝小女警使了个眼色。 乔伊叼着玉米,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溜了一圈,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跟着白虎离开了。 沈满知正寻思他俩鬼鬼祟祟地干啥呢,结果转头看见走到身前的秦宴风。 她嘴里含着几颗玉米,见秦宴风的神色有些冷,咀嚼地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不是去公司了吗?” 秦宴风脸色确实有些冷,不说话就更淡漠了,相比起刚刚秦倦来的那通电话,还多了一些生气。 沈满知将玉米完好的那一面递到他面前,“吃玉米吗?挺甜的。” 秦宴风原本要说的话哽在喉咙处,眼尾轻轻下压,浮现一抹疼惜,揽过她的腰将人紧紧抱住,轻声喟叹叫她的名字。 “沈满知,你是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沈满知举着玉米被他抱紧,闻言顿时有些无措,“啊?” 果然秦倦害她。 她任由秦宴风抱着,仿佛这样能安抚他的心一般。 又觉得他问的这话有些苦笑不得,于是抬头看向他,嗓音有点软,勾着笑,“你怎么总信别人的胡言乱语?” 秦宴风抱着她,声音微哑,“别这样说话。” 沈满知笑,“你害怕抢不过他啊?” 秦宴风却没有生气,只是有片刻失神,声音愈发低沉,“我什么时候留住你过。” 沈满知笑意慢慢收敛,看着他微垂的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撩过头了。 她仰头贴了贴他的下颚,看着他轻声道,“你让我信你,你怎么就不信信我?” 秦宴风始终舍不得凶她一句,甘愿败在她的温柔里。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让我帮你 沈满知只要存心勾一勾,他就会清醒地任由自己沉沦。 但是她从来没有在这段感情里给他任何安全感。 所以无论是司佲,还是秦倦,那些听起来或许并没有实质性伤害的话语,却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只要一想起就隐隐泛疼。 可这也是他好不容易留在身边的人,如果太在意太强势,反而会将她越推越,只好装作不在意,强迫自己不去想。 其实他都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白虎不知从哪儿急忙忙跑出来,在看到相拥的两人时又站住,有些急切地朝沈满知招手,示意她看手机信息。 沈满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倒是秦宴风先放开她,低声道,“你去忙吧。” 沈满知抬眸,“你去哪儿?” “回公司。” 沈满知总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可也不见他说什么。 白虎在那边喊她祖宗,看起来很急切。 秦宴风退开半步,“去吧。” 沈满知转身朝白虎那边去。 “那刀上有毒,杜和平死活不让处理伤口,还说要自杀......” 他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身边的脚步停下了。 沈满知回头看去,秦宴风已经走到路边,拉开车门侧身上车,阳光刚好照射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那就敲晕他再处理,这种事还要我来教?” “......” 白虎愣了愣,而说完这句话的人已经朝路边那辆黑色宾利去了。 他蹙眉,干啥这么凶嘛。 秦宴风淡淡抬眸,吩咐司机回公司,车身刚点火正要锁门,另一侧车门被拉开,迎面袭来很淡的玫瑰香。 他侧眸,瞳孔微睁。 沈满知一上车就单腿跪上座椅,另一条腿屈伸着往他身边倾斜,勾过他的脖颈将人带近,十分不讲道理地吻上去。 秦宴风有些愣怔,却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腰。 沈满知退出又亲了亲他的嘴角,缠绵拉丝的眼神勾住他,又低头吻下去。 秦宴风被控得全身都有些酥麻,就像她在那事上为数不多的主动一样,勾得他难以抑制。 中间的隔板悄无声息地升了上去。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温柔地圈住她的腰,慢慢交换主动权。 沈满知却退开了,低头抵着他,微微喘息看着他,“你在生我气。” 是肯定句。 秦宴风起了欲念,垂眸看着她衣领半敞下的深红色吻痕,喉结滚动。 他眼底浮现淡淡的水光,掐着细腰抬头想吻,沈满知不让,继续道,“你怎么连秦倦的话都信啊?” 秦宴风向后仰靠着,和她鼻尖相触慢慢平稳呼吸。 “有想过和我离婚吗?” 她答得很快,“没有。” 秦宴风又沉默了。 “司佲又和你说什么了?” 她总觉得秦宴风去京城找她那天就有点不对劲,特别是看到司佲之后。 他没提,只是看着她,“你从来都不明白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我知道。” 沈满知圈住他的脖颈,低声道,“刚刚贸然下车去追人太危险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垂眸仍旧低落。 沈满知勾出颈上的黑绳,通体透亮水色极好的平安扣,“这不有你为我祈福么?” 秦宴风眼底流露出难以察觉的心疼,声音都拖着几分低哑,“从新城回来那天起,你身上就不止一处伤,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从来没想过阻拦你,更别说独自占有你。 可你次次如此,次次都逃避,不愿意和我说,也不想我掺和进你的事……” 他停顿了半秒,长睫沾染雾气,语调微颤,“我没办法视而不见,那么多伤痕,那么危险……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秦宴风似乎带着哽咽的话让沈满知心口发热,仿若耳鸣般让她有些难捱的暖意。 她低头亲了亲他,认真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有很多人觊觎我这条命,他们看中我的特殊体质,想要我的能力,我身边也确实有很多危险。 但是,能决定我生死的,只有我自己,没有人能拿走我的命。” 除非,她不想要了。 秦宴风握住她的手,“让我帮你。” 沈满知长睫轻颤,笑了笑,“我能解决,你也得信我啊。” 气氛沉寂了几秒,沈满知俯身凑近他,耳鬓厮磨般亲吻他薄唇,“你会一直忠诚于我是吗?” 秦宴风喉结滚动,“是。” 那就够了。 沈满知勾唇,轻声道,“回家等我。” 秦宴风拉了下她的手,眉眼温柔,是不舍,也无法束缚她自由,“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她回头扬笑,“好。” 沈满知走后车内空间从归于寂静,司机半路上降下隔窗听指令,却发现自家老板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刚才老板娘都回来哄了,怎么心情看起来并没有好太多? 另一边,白虎终于等到了沈满知。 上次沈段文去杜和平家里见面之后,后者被另一方人伪装成煤气泄漏自杀,沈满知从中搅和将杜和平“送”到了医院之后,半路杀出程咬金,在白虎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杜和平,自那以后,他们再次丢掉了杜和平的踪迹。 如今将人带走自然是不能再出现大众眼底,既然这一次有当众刺杀,那下一次就会不顾一切再次灭口。 杜和平也许是早已料到这一点,干脆也不躲了,被各方人惦记不如死了算了。 只不过想等死却没一再被阻止,再次醒来时,自己仍坐在轮椅上,只不过在一间单人病房里,腿上已经做了包扎,后颈还有些疼痛。 他抬手往后一摸,像是被打了一样。 “杜先生,寻死可不是个好办法。” 他一愣,往声音源寻去。 白纱窗幔的阳台外面,姿势闲散地坐着个人,吊着双腿晃悠着。 他有些看不真切,但听声音又好熟悉,直到白虎将窗幔拉开,他才看清那人。 “沈……” “沈满知,”她报名,嘴边叼着糖棍,“好久不见,杜先生。” 在杜和平的印象里,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京城九卿寺里,他与沈满知说她母亲的事。 “是沈小姐救了我?” 沈满知却没答,眉眼间的情绪很淡,斜阳落在她头顶,晕出一道橘黄色的光。 “杜先生,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你叙旧,你知道今天来刺杀你的人是属于哪方人吗?” 杜和平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你说什么?” “您和我说过您的故事,您的妻子女儿在一场车祸中离世,您因为一位旧友的照拂才渐渐走出来,那位旧友,是沈段文,他一直都在帮你,自然不可能还派人来害你。” 被提及过往,他有些躲闪又有些过分的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满知神色渐深,咬碎嘴里的糖,“我在查我母亲的死因,二十年前那场车祸,除了杜先生一家,另外一个被隐去姓名的受害者,是我母亲对吗?” 杜和平瞳孔微怔,嘴角嗫嚅却没说出一句话。 沈满知看了他良久,双手撑在两侧跳下阳台径直走向他。 “杜先生吃斋念佛二十年,您保佑的女儿如今也已经亭亭玉立,下月与心爱之人完婚,您心里也再没什么牵挂了,自然也就想放心走了。” 杜和平撇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满知面无表情地走近,半蹲在轮椅前,像沥血的弯刃让人忍不住寒颤。 “你不就是想看着她健康长大、幸福美满吗?你要是走了,恶报终究会报在你女儿身上。” “你胡说!” 杜和平像是被什么刺激道,在寺庙里养生修行那么多年的人仍旧有那么深的执念,他双目微红,“你别动她!” 沈满知笑不及眼底,无奈摊手,淡漠无味,“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也不想用一个无辜女孩的命来威胁一位隐忍二十年的父亲,哪怕她不会对那女孩做什么,仍旧会让杜和平之后陷入无穷无尽的恐慌之中。 她确实不算什么好人,她只是…… “但是我很想知道真相。” 杜和平神色悲怆,“你……你为什么知道她?” “你当初说突逢变故,妻女离世,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支撑你能平平淡淡不问世事地活了二十年,如果不是为了报复,就是怕被报复,你不怕死,怕的只能是其他。 我猜你手里握着他们的秘密,你想活下去,就有人保你,现在死也无所谓,大概是心愿了却了。” 沈满知轻声道,“人都这样,若没有执念,也没什么活着的意思了。” 杜和平抬手掩面,“没有人知道她。” 他算是默认沈满知的话了。 “对我来说,查到她,并不算难事,至于那些人查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她吗?他们会相信,你没有留任何筹码给你女儿吗?” 杜和平面色痛苦。 “我只想知道真相,你和你女儿,我都可以保。” 杜和平看着他,哑声道,“二十年前的事,你知道追查的后果是什么吗?” 沈满知神色平静,“不管什么,我都接受。” 杜和平轻轻闭眼,“你承受不了。” 他长叹一口气像是妥协,眉骨之下的神态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我不是一位好父亲,我没有能力为我的妻女讨一个公道,我只求……只求她好好活下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什么人,我最清楚 事件并不复杂。 一场车祸,货车司机酒驾肇事者,无辜受害者杜和平一家三口,飞来横祸一位年轻女士所驾的小车。 正如沈满知所猜到的,当年那场车祸,公之于众的死者有二,但并不是杜和平的妻子和女儿,而是他的妻子和另一位年轻女性。 湛云清。 杜和平和女儿糖糖是唯二的幸存者。 杜和平弯腰将双手埋在脸上,“我......我宁愿是自己的命去换我爱人。” 沈满知眼眸轻闪,良久才问道,“司机呢?” “抢救室出来后,没挺过去。” “你们一家在这场车祸里只是无辜受害者,你为什么要将女儿秘密送走?沈段文为什么要刻意向外界隐瞒你的行踪?” 杜和平久久没说话。 白虎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动手,被沈满知拦下。 “杜先生,我并没有什么耐心,你女儿目前在我的人监控之下,你若是想拖着时间托人去找她,我劝你断了这个心思,我不是什么好人。” 杜和平身体微僵,他缓缓抬起头,仿佛平日里温和谦卑的男人掉落了面具,只剩下疲惫与倦怠,凹陷的双眼蒙着一片灰。 “你答应我绝不动她。” 沈满知站起身,双手抱臂,微微歪头挑眉。 杜和平深吸一口气,“或许你听说过以命买命。” 酒驾司机的儿子身患尿毒症需要肾源,没钱也没权,好不容易等到的肾源被临时换走,于是与恶魔做了交易。 以酒驾肇事,赔一条命,目标沈家夫人。 只是那个路口,倒霉撞进来的还有杜和平一家。 “糖糖那么小一个,躺在她母亲怀里到处是血......” 沈段文主动找到杜和平,同样痛失爱妻的两人同病相怜,沈段文劝说他不要追查,对方目的性太过明确,有可能将案件相关的他也牵涉进命案。 “沈段文说他会暗地里调查这件事,只是对方的势力太大了,需要很多时间和更详密的计划。” 杜和平说着已有哽咽,“出事的第一时间我确实想追责,想彻查事故原因,可是......我看着抢救室里的糖糖,想到沈段文的话,我太害怕失去她了,于是找了医院的老熟人帮了忙,造成糖糖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能怕什么,”杜和平苦笑一声,“我唯一怕的就是他们拿着糖糖来威胁我。” 沈满知侧过身,长睫轻颤,“所以他调查的结果就是把我母亲的死,在众人眼中彻底抹去。” 杜和平眼眸微垂,“或许他只是没有和你说过。” 沈满知冷笑一声。 亡妻尸骨未寒,第二年就迎娶了谢玉兰,第三年生下沈珞。 当初脍炙人口的豪门眷侣,早已被人抛之脑后,反而倒是她沈满知,成了最大的笑话。 “那他这二十年来对我的忽视、打骂、赶出家门,也是因为像你对糖糖一样,是怕那些人报复、把我当作能拿捏住他的软肋吗?” 杜和平倏地看向她,浑浊的眼球看不清几分真切。 “你刚刚是想这么和我说吧?” 沈满知垂眸轻勾了下唇角轻讽,继续道,“他什么人,我最清楚。” 白虎看了眼杜和平,跟着追出去。 医院长廊上只有应急灯,空旷无人。 白虎追上沈满知,“祖宗,他在撒谎。” 沈满知抬手止住他,垂眸间双肩微微下塌。 白虎愣了愣,抿唇不再多言。 电话铃声在这样的环境气氛下响起,更添几分诡异。 白虎自觉地退到一边。 跨洋电话,沈满知盯着屏幕上的来电人走了下神。 温临的语气和平时一样不温不淡,“第三期治疗下个周开始。” 沈满知沿着长廊往前走,拐进安全通道上了楼,“知道了。” “你上次来电,问我德尔森实验室最近有没有实验体交易或走失,我这边刚收到几条消息,你要听听吗?” “说吧。” “三年前实验室被毁,德尔森几乎是秘密式重启风暴血清计划,不存在交易实验体的情况。另外,德尔森在实况模拟当年实验室爆炸场景时,发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 沈满知舌尖轻抵上颚,“模拟爆炸场景?他钱多烧的?” 温临挑眉,不置可否。 “当年幸存者可能不止你一个。” 沈满知站在一扇门前,扣住门把手的动作顿住,“什么意思?” “目前已经确定以及肯定的是,你是同时注射两种血清,且唯一没有异变的实验体,德尔森目前针对你的跟踪实验,暂时也没有任何偏差。 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当年其他的实验体,由于当年事发突然,场面混乱,最终实验体的死亡数量其实一直都无法准确估计。” 沈满知心底了然。 爆炸带来的冲击有时候足以让人体烧得只剩残骸,所以确实存在死亡人数核对不上的情况。 “所以现在是发现了可能有其他幸存者?” 温临语气微沉,“极有可能。德尔森很谨慎,前几天那通电话打过去之后他倒没说什么,但私底下却一直在查,没有交易,也不存在实验体逃出的情况。” 沈满知眼眸微眯。 “你那天和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两种可能,要么是你判断错了,要么就是刚刚说的那样。” 温临似乎走到了更空旷的地方,声音有些模糊,“反正,你万事小心。” 这边刚挂完电话,里面的人便被打开。 沈辞似乎等她许久,眉目间都有些不耐烦,“你不怕我听墙角啊?” 沈满知抬眼,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里,神色极冷。 她径直走进去,“你背叛我一个试试。” 沈辞摊手,“不敢。” 房间很大,里面堆积了各种特殊仪器,甚至电疗,红绿黄警示灯光散发着冷冰冰的味道,显然这里并不是正常的诊疗室。 三个小时后,沈辞摘掉口罩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头往屋里里看了一眼,带上房门离开了。 靠近阳台一侧单独隔出来一张单人床的独立空间,窗幔拉得十分紧密,黑压压一片,没有半丝光线,只隐约察觉到屋内很浅很绵长的呼吸声。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相 沈辞拿着检查报告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沈满知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支棱起一条腿,在不开灯的房间有些吓人。 沈辞只开了外间的灯,看到里间这幕多少有些眼角抽抽。 “报告出来了,你自己看看。” 沈辞给她顺了一份晚餐,打开床头的灯,“总体来说,情况不是很乐观,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沈满知接过报告,一页一页翻过,只懒散地扫过。 正巧这时,白虎来电。 “杜和平下午已经送到南区的住宅了,我们的人在小区外守着。” 沈满知眼神微变,抬手朝沈辞示意了下,“晚点再说。” 沈辞看她别上蓝牙耳机,知晓她有其他事,便先离开了房间。 杜和平被人送回了一处新的住宅,他拉住就近的白虎,“我女儿呢?” 白虎扯开他的手,冷声道,“杜先生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我们会安排人守在小区,要是杜先生想耍什么花招,不如先想想你女儿。” 杜和平其实有点怀疑沈满知炸他,这时也不敢轻易和女儿联系,只祈祷糖糖平安无事。 晚间时候,杜平生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一天的惊吓下来不困也疲惫得不行,以至于听到房间里多余的脚步声时,一个寒颤坐了起来,伤到腿,他疼得吸气。 皮鞋沉重的声音踏在木板地上,杜和平猛地打开床头灯,看清眼前人几分熟悉的模样,神色染上惊慌。 “你们做什么?” 男人冷漠将手机递给他,“老板要和你通话。” 杜和平警惕地看向通话显示上的名字,神色微凝。 男人见他磨蹭,冷漠道,“杜先生不用担心,没人知道今晚我来找您。” 杜和平咽了咽口水,接过电话,“喂?” “老杜,你的事我听说了。” 杜和平眉间轻皱,“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联系我。”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杜和平冷笑,“哼,你担心我的安危?难道不是担心我供出你?” 对方沉默半响,“糖糖身边一直有我的人,你好好养伤,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只是吓唬你,不可能找到糖糖。” 杜和平不语,他想起下午沈满知也说过一句:他什么人,我最清楚。 “段先生,你曾经答应过我要保护糖糖一辈子,我这条命其实并不值钱,我只怕我走了,你不守诺了。” 沈段文轻叹,“这么多年糖糖都没有被发现,你还能不相信我吗?” 杜和平冷哼,“毕竟沈先生是对自己妻子都能下得去手的人,若不是当时车出了问题,她说不定能活下来!” “杜和平,说话注意分寸!” 杜和平还处在被沈满知恐吓的怒火上,这时反应回来才觉得触到了对方的痛处,语气缓和了几分。 “沈先生,你知道我一直想为我妻子报仇,我不知道她行不行,但是她似乎很有信心,我只能将你从这件事里摘清,我也有我的打算。希望你也能按照之前的承诺,决不能对任何人说出糖糖的存在。” 沈段文沉声道,“你放心,她掀不起什么水花。” 顶多是来找他闹一场,问问当年的事,但不可能有人翻出当年的细节。 沈段文挂完电话,内心笃定道,对,不可能发现的。 沈满知摘下耳机,长发从肩头滑落垂至身前。 沈段文如何笃定她掀不起什么水花? 十分钟后,白虎再次来电。 那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几声叫骂,浑厚的男人声音在隐忍制止。 “祖宗,找到那人了,我刚赶过来,他老婆有点不待见外人......您等一会儿......” 沈满知往后靠墙,听着电话那边慢慢静下来。 白虎似乎走出了那间房,条理清晰地和她转述着,“当年出警那件事的知情人,这些年走的走,升的升,他听我说,是受害人的女儿想查这件事,才愿意开口的。” 沈满知应声,“所以这件事和沈段文有关吗?” 白虎回了车里,声音都清晰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有。” 沈满知像是被一记闷锤在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 “杜和平的女儿其实是沈段文找关系做了死亡证明,以此来劝杜和平不要追究这件事。” 沈满知眼底没什么情绪,“他没有冒那么大风险的必要。” “是,”白虎声音微沉,“那位老警察说,他事发后去查了夫人那辆车的行驶路段监控。 发现夫人的车好像出了点问题,事发前一个路口甚至闯了红灯。货车司机酒驾撞上湛夫人的车,夫人的车连半点偏移的轨迹都没有,他说以他的经验判断,车子可能刹车失灵。” 沈满知呼吸轻滞,“没上报吗?” 白虎叹气,“上报了。” 老警察二十年前也只是一个普通警员,同行的同事觉得没必要调查监控,只留他一个人看完录像。 当时案件领队接了一个电话,半个小时后就换了一批人接手这件案子,再就是几天后,提取了各方线索,定性为酒驾肇事,刹车的问题解释为巧合。 老警察才恍然大悟,这件事,水很深。上级针对路段监控的事,给出的解释是,当事人精神状态有些疲惫。况且,因为那只是他的个人判断,并不一定准确,也没人和他作证,上面不让再管,他也没再趟这趟浑水。 “刚刚看守杜和平的兄弟发消息说有人去见他了。” “沈段文派的人。” 白虎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老警察回忆,当时杜和平与夫人的车是对向的,事发那一刻,杜和平肯定能看出端倪,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夫人的车出了问题?他有沈段文的把柄,才会替他隐瞒。” 沈满知手指泛白,“车是从沈家开出的?” 白虎垂眼,“是。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的,杜和平看出了端倪,也阴差阳错知道这是场阴谋,他想为妻子申冤,偏生同为受害者爱人的沈段文却拦住他,让他不要把事情闹大,要私底下调查,可明明当时的沈家正如日中天,何必藏着掖着?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他在心虚,他担心夫人的车被查出有人动了手脚,而这个动手脚的人,与他脱不了干系。” 一路上的监控显示,湛云清的车是从沈家开出来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车出了问题,半路因货车司机酒驾,躲闪不及或是根本躲闪不了,连生还的机会的都没有。 也或许对方没有给她生还的机会,酒驾肇事是蓄谋,刹车失灵也是蓄谋。 让原本可以减轻伤害的一场车祸,变成了百分百的死亡率。 沈段文,或许成为间接凶手。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复盘出来的,二十年前的事,被有心覆盖和掩埋,早已将案件真相写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而这背后的主谋,如今也早成为槐城的大人物。 白虎沉默中等她开口,他刚刚盘的逻辑,相信祖宗也早已明了。 沈满知微微抬眼,已是三更,晚风吹动窗幔摇晃,昏暗的房间里有些诡异的静。 良久后,她才开口,拖着低哑的嗓子,“之前杜和平刚从京城回槐城那会儿,就有人想要灭杜和平的口,但沈段文一直护着他。” 白虎了然,“祖宗你的意思是,杜和平手里还握着当年主谋的把柄?” 沈满知喉咙滚动,“沈段文保他,何尝不是为自己保一条命。” 白虎明白她的意思,“杜和平的女儿已经出国三天了,沈段文根本找不到人,他仍旧在欺骗杜和平,这样的话,我直接从杜和平这边下手。” 沈段文手里有杜和平,杜和平手里有主谋的把柄,如果他是帮凶,背后的主谋顾虑大局,是不会将他退出来挡枪的。 可如果沈段文不是呢? 那他隐瞒车子问题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报复回去了吗? 沈满知很低地应了一声。 白虎要忙着赶回来,匆忙挂了电话。 房间里又恢复一片死寂沉沉。 手机滑落在被单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辞很快就进来了,桌上的晚餐她是一口没动。 “你已经接近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沈满知眼神空洞,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所以她刚刚竟然是在想理由为沈段文开脱吗? 沈辞走上前捡起床上的报告,“报告看了吗?” 沈满知低头轻微摇头。 “对应的身体指标各因素有明显升高的趋势,这对你的大脑神经会产生很强的刺激,你的昏厥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失控感也会延长。” 所谓的失控感,是针对沈满知来说,她整个人处于暴戾状态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失控感,她控制不了自己,就像一头野兽。 但凡她身体有任何异样,情况只会比那天当街暴怒的男人更甚。 她轻声问,“还有呢?” 沈辞看着她,“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都可能是前期治疗的后遗症,迎来一个指标跳动的最高值,可能就降下去了,等三期治疗后再看效果。” 说完他看了沈满知一眼,“越早治疗越好,你别再拖了。” 沈满知侧眸看向窗外,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沈辞刚进来时拉开的窗幔,月光跳跃进来,光色莹白,似梦似幻。 “沈辞,我还有些事没做完。” 沈辞皱眉,“你母亲的事?二十年前的事,要彻底解决那些人不可能是一夕之间的,你完全可以等治疗完再接着调查。” 沈满知垂眸,躬身将侧脸抵在支起左腿的膝盖上。 沈辞看了她后脑勺许久,微乎其微地轻叹之后带门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满知才重新捞起手机,没有一条私人信息和电话,她神色难辨,摸着肚子揉了揉,打了个电话出去。 对方秒接。 “秦宴风,你来接我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喜欢我吗 秦宴风来得很快,更深露重的夜,他径直朝沈满知走来,像周围一切都变得朦胧,视线里只有他一人,穿过夜里急诊的人流,站在她面前。 然后微微弯身,神色爱怜又温柔,抚上她的侧脸,低头落吻。 沈满知突然觉得眼底有些酸涩。 上一次是得知边书的背刺后,秦宴风来京尾找她,借口“天气冷”那么容易被拆穿的借口,抱了她。 这一次他也什么都没问,温柔地轻吻,再抱住她,传递她温度。 也许是天气太冷了,让沈满知生出几分贪念。 “秦宴风,我饿了。” 秦宴风轻抚着细腰的手牵住她,垂眸看着她眼底的红,“回家给你做?” 家啊。 沈满知视线微抬,往四周扫了一圈。 凌晨的小店几乎都已经打烊,只是医院附近零星亮着一两户门店,面馆和便利店。 两人今早从京飞回来,只是吃了早餐,沈满知从下午开始就没进食,一直到现在已经是饿得有些没力气。 进了面馆点完餐,旁边等待的还有两桌,秦宴风去了隔壁24小时便利店。 沈满知坐在座位上,有些愣神。 过道斜对面的位置坐着一对父女,估摸五六岁的小女孩,手腕上还扎着滞留针,雪白的两腮一鼓一鼓地吸溜着,差点埋进比小脸还大的面碗里。 她仰头问身边的人,“爸爸,明天还要来医院吗?” 男人双手交握搭在桌上,灰色polo衫领口褶皱外翻,有些泛白。 他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头,笑道,“要来的,小宝今天真的非常勇敢,明天再坚持一天就好了。” 小女孩晃着身子咧嘴开学地笑,又埋头吸溜了几口,“爸爸你的面呢?” “爸爸不喜欢吃面,回家热饭吃。” 小女孩看着碗里的面若有所思,突然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爸爸。” 男人垂眸间看着面碗微愣,一两的面对小宝并不算很多,但她只动了一点点。 女孩将面碗推给父亲,再次道,“爸爸你吃吧,我吃饱了。” 骨节分明的手入境,拿着一瓶牛奶放她面前,秦宴风抬头碰了碰她的肩,“先温温肚子。” 沈满知视线收回,看着面前的牛奶,眨了眨眼,再抬头,秦宴风已经走到点餐处,在和老板交谈什么。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壶热茶,他坐在沈满知对面,简单洗了两个茶杯,倒满。 老板娘端来面,热腾腾气流氲湿她的眼,她刚想叫住人,老板从后厨出来端着碗面放父女俩桌上。 “来暖暖肚子,刚好我和媳妇准备吃饭,多下了一些。” 男人脸色露出无措的笑,想站起身推脱,“这怎么好意思……我我……” 老板把着他的肩头坐下,爽朗道,“煮都煮了,下次路过,来照顾一下生意就好了嘛!” 男人忙转头感谢,小女孩也偏过头对老板笑,“谢谢叔叔!” 老板嘿笑一声,和老板娘一前一后回后厨去了。 沈满知心思作罢,抬眸间正见秦宴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了?” 秦宴风浅笑着摇头,将烫过的长筷递给她。 沈满知接过,这人讲究,连带着她也习惯起来了。 两人都很安静,店里其他客人中只有一对小情侣嬉笑的声音,沈满知吃到一半,神色微凝。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在潜意识忽略一件事。 因为秦宴风实在太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让沈满知觉得他应该拥有一个很幸福的成长期。 以至于忘了秦宴风也是重组家庭,他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缺失了母亲的陪伴和爱护。 然而却没有像她一样变得这般满身戾气嚣张跋扈,整一个被各家父母拿来说教的反面例子。 沈满知想着想着,拿起纸巾擦嘴盯着秦宴风看。 他点了一碗清汤面,吃东西不露声响,有些慢,但也很耐看。 虽然有些冷淡,等等,冷淡? 沈满知想起下午离开前又跑回车里了一趟,眉头轻蹙,下午不是哄好了吗?怎么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寡淡? 秦宴风喝完手边的茶水,起身结账,老板轻笑着朝他竖拇指。 刚好那对父女也吃完,再次向老板道谢后,男人牵起女儿的手往外走。 沈满知和秦宴风落脚父女俩身后。 深秋的天说变就变,沈满知站在檐下往外伸手,小雨轻绵,有些凉意。 阶梯前的男人蹲下,将女儿一把背起,“走咯小宝,回家收衣服了咯!” 女孩圈住父亲的脖子,咯咯地笑,“耶回家喽!” 沈满知眨了眨眼,往四周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秦宴风脱下外套搭她身上,“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过来。” 沈满知拉住他的手,微微仰头,“一起去吧。” 屋檐下的照明灯落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发出细碎又微微荡漾的光。 秦宴风喉咙滚动,微微偏开眼,将外套往上提搭在她头顶,又牵过她的手,“走吧。” 回到蓝湾已是很晚,只只不知从哪儿跳出来,滚到秦宴风脚边“喵呜”撒娇个不停,蹭完了又围着沈满知转圈,像是许久不见地“审视”。 只只前段时间一直被寄养在柏卿那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不被怜爱,跑沈满知脚边一个劲儿地闻。 秦宴风那边接了个电话,进书房前朝沈满知指了指浴室,“先去洗澡。” 房门落锁。 沈满知躺在沙发上,轻轻掐住傻白甜前肢的下方抱起,和它对视半天,又几不可闻地叹气,将头埋进柔软的毛肚子里。 只只前肢按在她头顶,软软的肉垫一点都不刺挠,只是口嫌体直地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书房门再次被打开,沈满知一下子将傻白甜拿开,故作镇定地站起身往浴室走。 秦宴风看着她进去,眼眸流露柔软的神色。 主卧还有卫生间,沈满知洗完出来秦宴风已经吹干自己的短发,像是心照不宣地默契般,他给她擦干头发,又细心温柔地吹干。 最后秦宴风将她抱进了主卧,只只跟着进来,蹲坐在床边盯着沈满知,似乎在质问“为什么你能上床”? 然后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提溜出去。 沈满知看着秦宴风又接起电话往外走,她坐起身来,偏头撩了撩长发,丝质睡袍从肩头滑落,她拢着起身。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客厅里秦宴风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些事交给周觅,不能处理的再推两天。” 对方说了什么,他眉头轻蹙,沉思几秒,“飞不过去,我晚点回电话给那边,就这样。” 说完挂电话转头看见主卧门口的沈满知。 他将手机随意丢下沙发上走近,圈住细腰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 沈满知没回抱他,“你去忙吧。” 秦宴风垂眸看着她奶白的肩颈,偏眸圈着腰将她带进去,“不忙。” 沈满知坐上床,手掌抵在他身前,“你事业心怎么一点都不重啊?” 他轻笑,跪上床,握着她手腕将人轻轻抵在床头,俯身亲吻。 “你在我心里已经很重了。” 沈满知稍稍偏头不让他亲,“我比你的事业还重要吗?” 秦宴风将她的手抵在自己左胸房的位置,“要不你感受一下?” 他甚至是带着她的手直接伸进了睡袍里,手底下的肌肤滚烫,跳动得没有章法。 沈满知面不改色地摸到他的腹肌,被秦宴风捉住手腕,他含着笑的语气低哑,“这么主动?” 她收回手,又被他捉住按在头顶,随之而来的是热烈的吻。 被咬得有些疼,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神软绵绵的,让人更想欺负。 “秦宴风!” 他声线微哑,在她耳边笑,“嗯?不舒服吗?” 沈满知哑口无言。 得以喘息的片刻,两人目光黏在一起,沈满知有片刻的恍惚。 “我不在的半年里,你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秦宴风其实当初已经和她说过了。 他没有从情欲中完全脱身,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男人普遍的好强,他坦然地揭开自己的伤疤,向她诉苦。 “过得很不好。” 沈满知胸口起伏,指尖蹭过他眼角,柔声道,“感情不应该是你的全部。” 秦宴风发丝尽湿垂在眼睫,闻言有些愣神,他低头亲了亲她手指。 “但你是。” 沈满知圈住他脖颈靠近,目光是他所未见过的温柔与专注,“秦宴风。” “嗯?” “若是……” 秦宴风长睫轻颤,缠绵悱恻地亲吻她的唇,让沈满知掩在口中的话都难以说出。 被欺负地狠了,身体陷入云端,有片刻的窒息,沈满知被他十指紧扣的手张开又收紧,在他手背上留下抓痕。 沈满知半张脸都埋进床单里,小声地叫他名字。 秦宴风凑上去亲吻她的下颚,流连至嘴角缠绵。 沈满知被他翻过身仰躺着,喘息间她微微睁眼看着他。 发丝连带着视线潮湿得不行,黏在她脸上每一寸,明明眼底浓重的情欲深得不像话,却又停下来一遍遍耐心地哄着她。 细看才发现,他神志沉沦之下是更清醒的爱怜与占有,微垂的眼角凉薄又偏执,虔诚地吻过她鼻尖,眼睛。 像什么呢? 像是好不容易紧攥在手里的蝴蝶,最终还是要放任其自由的不舍、不得已,只能在沉沦与清醒之间反复徘徊,短暂地拥有她。 沈满知心口发烫,颤抖的手捧住他侧脸,仰头亲上去,“很喜欢我吗?” 秦宴风喉结滚动,闭着眼追逐她,掐住她的腰呢喃。 “我爱你。” 一句话重千斤,压得她溃不成军。 最后秦宴风抱着她进了浴室,洗完澡简单擦拭,沈满知已经沉睡过去。 他坐在床边低头注视她良久,将她脸侧的长发别向耳后,调高了室内温度,悄无声息地带上门离开房间。 只只窝在猫爬架上揣着手,见主人出来,寻着亮跳到秦宴风脚边,蹭来蹭去。 沙发上的手机被拾起,秦宴风倚靠在岛台边喝水,拨了个电话出去,“路段监控录像拿到了吗?” “拿到了老板,夫人的人比我们晚来一步,他们不知道老警当年录像取了证……” 这通话连线了近半个小时。 秦宴风指尖轻捻,手背碰上只只的长毛,“嗯,做得谨慎些,回来挨个儿查人吧。” “是。” 这边挂断,杯中的水也已经见底。 秦宴风偏眸看向被撸得舒服的只只,脑海里是沈满知将脸埋进只只肚子的画面。 凌晨四点,他揉着太阳穴往书房走,拨通了境外电话,低沉的语气重听不出多余的疲惫之意,流利的法语腔调渐渐淹没在门内。 沈满知是被热醒的,一双手臂将她紧紧圈住,她甚至不用转头,就能想象出秦宴风下巴抵在她颈窝将她从背后环抱的姿势。 她闭上眼眯了会儿,在他怀里转了身。 秦宴风圈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眼皮微掀,看见她在又闭上眼,亲了亲她额头。 沈满知思绪慢慢清醒,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五官,落在长睫遮盖下的眼睛。 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动情时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将她欺负到哽咽又俯身温柔舔舐着哄她。 秦宴风做了个梦,梦到沈满知与他温存一晚后,就不见了踪迹。 他惊醒过来,环抱的姿势下意识地收紧,只抱到一阵虚空。 梦里太过真实,他猛地睁开眼,呼吸从肺部蔓延至鼻息,有些溺水的窒息感。 坐起身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凉。 不是做梦啊。 秋日的阳光跳跃在白色窗幔上,偌大的主卧里除了他沉到底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房门许是没关紧,随风徐徐推开,秦宴风抬眼看去,只只竖着尾巴走进来,黏糊糊地叫,应该是饿了。 他刚掀开被子,一抹粉色倩影摇曳着出现倚靠在门边。 他瞳孔微缩,撑在身侧的手蓦地收紧。 很少见她化全妆,勾人的眉眼下有一颗很小的痣,抹着细闪在灯光下魅惑诱人。 一袭浅粉色挂脖长裙,在颈后系成蝴蝶结,流苏耳坠、项链,手腕缠着几串水晶,无名指的粉钻婚戒尤为漂亮。 秦宴风喉结轻轻滚动,若真要形容...... 面若桃花笑如靥,眼含秋水眉似柳。 他握拳收紧,语气平淡,“你要出门?” 沈满知微微偏头,盈盈一笑。 “和你约会啊,秦先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约会 沈满知今天穿的这条裙子,和三个月前她回槐城那天,淋雨之后换上的裙子很相似。 温柔得不像话。 秦宴风时隔半年多再次见到她,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他坐在床上还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觉得心口发烫,“你过来。” 沈满知微微挑眉,还是走了过去。 秦宴风拉过她的手,上身倾斜靠近,去触碰她的脸,她的发,感受这个人是真的没有突然消失离开。 沈满知反握住他的手,浅笑道,“所以今天有空吗?” 秦宴风摩挲着她掌心,声音低哑,“求之不得。” 两个人没有谈过恋爱的成年人,算是先婚后爱。 于是约会的第一件事,从一顿早餐开始。 沈满知坐在岛台前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忙碌,黑色背心,黑色围裙,勾勒出男人的宽肩窄腰,微微低垂的眉眼闲适又柔软。 早餐是鲜嫩的牛排,配上糖沁蛋,旁边几颗圣女果装盘。 色香味俱全,沈满知对此非常满意。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们很少像这样静下来聊天,正好时机合适,沈满知尚有兴致。 秦宴风将温牛奶放她面前,在对面坐下,“去国外那会儿吧,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就尝试自己做。” “听说你十几岁就出国了?” “十一岁,”秦宴风语气平淡,“那年霍女士病逝,守完孝就走了。” 沈满知舌尖勾走嘴边的酱汁,想起曾经京末和她说过这件事。 霍女士应该是他母亲。 挑起他不好的回忆,再说上一句抱歉难免有些矫情。 沈满知抬眸看着他,“霍女士肯定会很欣慰,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会很骄傲,你现在这么优秀。” 秦宴风原本平淡的神色浮现几分惬意,他眼底含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吗?” 沈满知也轻笑,“是。” “不过,她应该更惊讶我结婚了吧。” 沈满知挑眉,“哦?” “总说我冷着一张脸,小时候一有女生靠近就恨不能离三尺远,长大了哪有女孩子肯接近喜欢我。” 沈满知乐了,“你小时候怕女生啊?” “小时候长得太好看,每天上学都有女生送吃的,放学要等着一起走,不让就哭。” 秦宴风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是平淡语气,“逢年过节家里来客,只有我身边围着一群小孩,说我像个小大人,所以大多时候我都在他们来之前就跑了。” 长得太好看...... 沈满知微微挑眉,和秦宴风对视,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倒也不奇怪,秦宴风出身世家,就读学校的同学也大多是同阶层,他小时候应该是很好看的崽,性格又冷又傲娇,受良好教养,又必须待人有礼,更让人喜欢了。 她笑意懒散,“去国外之后呢?” “一样。” “......谦虚一点?” 秦宴风笑,“忙于学业。” 沈满知唏嘘,“那不是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单身二十多年?” 秦宴风温柔地看着她,“你不是吗?” 沈满知不拘小节地用手拿起一颗圣女果,语气闲散,“我也就比你好看一点点。” 秦宴风认真看着她。 “湛女士走得比较早,我一直都比较自由,没人管我,经常打架惹事,就没什么人接近,比起你,我还算清净。” 她吃掉圣女果,溢了满口甜,语气轻松得丝毫不让人多想她年少时期遇到过什么苦难。 说着她微微耸肩轻笑,“看我现在,连饭都不会做。” 秦宴风目光柔和,“正好,我做的饭还算合你胃口。” 沈满知撑着下颚笑,眼角的小痣格外撩人,“多谢款待。” 秦宴风喉结滚动,倾身朝她伸手,指腹蹭去她嘴唇边的奶渍,“我的荣幸,希望以后能更合你胃口。” 沈满知愣了下,垂眸间遮住眼底的情绪,秦宴风也收回手。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般介绍了话题。 早餐后,沈满知补完妆,转身看着秦宴风从更衣间出来。 一成不变的白色衬衣和西裤,臂间搭着西服外套。 不同于商务上的肃静,衬衣材质偏柔软,领口扣到倒数第二颗,松弛又随意,他低头微微拨弄发梢,长腿窄腰几分禁欲,几分慵懒。 沈满知承认,他确实很好看。 可能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 早上本就起得晚,折腾一番出门已是十点,只只在门口跺脚,眼巴巴看着俩主人相拥着离开。 没有任何约会经验的两个人,也同时没有做任何攻略。 上车之后竟是漫无目的。 秦宴风单手把着方向盘,嘴边擒着笑,“准备坐车环游槐城?” 沈满知抿唇,扯过安全带系上,“听说情侣一般都会选择看电影。” 情侣? 秦宴风挑眉,就看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地点是远离市中心在城南区的一个商圈,两人到的时候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 既然是约会,沈满知当然选的是爱情电影。 周围也是一对对腻歪的小情侣,大多年轻学生,倒是他们这对俊男靓女竟吸引了不少视线。 沈满知以前喜欢一个人来看电影,用以沉默感受影片中的故事,独自排解内心的压抑。 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人,从进电影院就握着她的手没松开过。 身边坐着一对情侣,刚坐下就来了个黏腻的吻,沈满知眉梢微乎其微地轻压,随后手背传来酥麻的痒。 她侧眸看了眼秦宴风,后者一本正经地看着荧幕,光色给他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清冷。 电影讲述的大概是成年男女破镜重圆,相爱却又要分开的故事,沈满知没看懂,因为她看到一半睡着了。 秦宴风感受着身边人歪斜的脑袋,将她靠向自己肩头,将搭在她肩上的西服拢好。 光幕之下,色彩变幻。 秦宴风垂眸看着她,男女主分开的戏份正演的煽情又撕心裂肺,他轻轻摊开自己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让我再陪你久一些吧。 散场之后,灯光大亮,沈满知转醒,神色有些冷淡。 前前后后的情侣或多或少的视线瞥过来,她只是回握住秦宴风的手,起身离开。 有人认出她来,在洗手间里和闺蜜发语音,“我好像看到沈满知了,就是嫁到秦家那位呀,名声很不好的那位……刚见她和一男的看电影的,牵手呢,一点都不避讳……可不是嘛,又给秦少爷头上戴绿帽子呢……” 身后洗手间的门“哐当”一声,正说悄悄话的女人一个哆嗦,在洗手池面前镜子里看到了她正在说的女主角。 沈满知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径直走到旁边洗手,动作慢条斯理,而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妆容。 女人心虚,也不敢多呆,连手都没扯纸擦干便匆忙出去了。 秦宴风在外面大厅,身材样貌吸引不少视线,他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周围,电影院在商城五楼,每层楼的都有人无所事事地趴在护栏上看手机。 那女人出来看到衬衣西裤男人的背影,偷偷拍下来发给闺蜜,想去看正脸,又怕身后的沈满知出来看见,只能绕路离开了。 十二点半,两人都不太饿,准备随便逛逛。 商圈对面是一条老街,已经半商业化,广受年轻人好评的美食街。 沈满知学生时代是没有多少钱的,沈段文那时节制她零花钱,于是靠去网吧给人写代码或接活儿赚点小钱,然后常常一个人去东街那边的夜市买吃的。 无他,价格低,且食品质检合格。 后来有钱了,她胃口也渐渐被养刁了,但仍旧抵抗不住美食街的诱惑。 逛街哪里不是逛,秦宴风带着她往前走,有些手艺活儿作坊店到底还是觉得新奇,一路走走停停,沈满知就拿了好几样吃的。 秦宴风手里提着她的包,一直走在她身侧,在等鲜榨果汁时,他往后看了一眼。 和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对视,后者赶紧转移了视线,但人并没有离开或走近。 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要什么味儿的?” 沈满知转头问他,寻着他的视线看去,和那男人飘忽的眼神对视。 她心里一阵沉默,拍了拍眼前的人,“葡萄味?” 秦宴风点头,“好。” 两人走出一段拥挤的路口,秦宴风给她纸巾擦手,又朝后看了一眼。 沈满知接过纸巾,“不用担心。” 秦宴风侧眸,“你安排的人?” “嗯。” 什么原因她没说,秦宴风只怀疑是有人在找她麻烦。 按照一路上的观察,沈满知安排的人应该有四个,且都像是练家子,他发了条信息,便也不再多问。 走过一条寂静的街,古楼上传来低吟,伴随着吉他奏一首民谣,女声缠绵温柔又悦耳,石阶上去的露台有老人支着画架,手边摆着水彩,正在给顾客画人像,马上收尾。 秦宴风看了看老人脚边的水彩,问她,“会画画吗?” 沈满知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他这样问,她便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 “会一点。” 秦宴风牵着她上去,弯身在老人面前说了什么,那老人身子倾斜朝他身后看了眼,笑道,“行,我去隔壁再拿一个画架。” 为彼此画像啊? 男人专注做一件事时,人格魅力被拉到最大值,沈满知坐在矮登上看着他,视线第一次没有回避和断开。 他画得很快,手下勾勒的轨迹似乎很流畅,沈满知并看不到他画的什么,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看,视线对视时,也没有移开。 看够了,她才提笔在画板上沙沙作响。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身边渐渐有一些围观,大多数站在秦宴风身后,倒是让沈满知有些好奇,他到底画得怎么样。 时间一久,她就渐入佳境,垂落的碎发随风轻轻飘动,笔下的人物也渐渐显现。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几乎前后同时完稿,沈满知比他慢一点,握着手腕慢慢的揉。 老人收了钱,乐呵呵地站在人群之中和众人小声谈论着。 油画因为要风干的原因,只能待干后自取或寄送,沈满知将画架上的纸张取下,轻卷后递给他,而后又去看他的。 美人窈窕身姿坐于石阶前,阶下散落一地的三角梅,背景复刻,像挂满铃铛随风而响的银杏,黄了一秋,翩翩起舞。 十一月初,美人和冬天如期而至。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起才有意义 不难看出,他是练家子。 沈满知突然有点想收回自己的那幅线稿。 “小伙子有点东西啊,”老人背着手在一旁称赞道,“这是学了多少年的?” 秦宴风正要打开手上的素描,“当兴趣学过。” 沈满知按住他的手,“回去再看。” 他浅笑,“好。” “美女画得很好啊,”之前站在沈满知背后的人说道,“百分百还原。” “是啊是啊,你们俩不会都是学美术的吧?” 身后有几个人附和,谁不想现场嗑俊男美女的情侣? 起哄的声音太多,沈满知收回手任由他去。 秦宴风眼底含笑,“留个惊喜。” 他转身对老人说了什么,老人从地上的包里翻出一根细绳,又翻出自己的素描本,上面登记了一些个人信息。 老人将本子给他登记,“同城的吧?等三四天就寄送到家。” 沈满知看着他填信息,偏头又仔细看了看那副油画。 素描被秦宴风用细线系住,周围人投来艳羡的目光,目送他们远去。 看客在一旁和老人的搭话,“这是刚谈上吧?感觉男方有点宠溺又有点克制。” 老人处理后续工作,闻言抬头朝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只手里拿着画,臂弯里挂着女包和外套,另一只手与女人的手十指相扣,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贴近,女人的裙摆随着走动会时不时贴上男人,他也会频繁地侧眸温柔地看她。 “不像是热年期,倒像是老夫老妻。” 说罢老人叹息,“唉,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你们年轻人是难以体会的咯。” 年轻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从老街出来快两点,两人去了一家附近的餐厅。 虽然沈满知刚刚在美食街吃了一点,但秦宴风没怎么吃,秉承着约会的主题,选了一家有情调的餐厅。 放着旋律悠扬的纯音乐,装潢很西式雅致。 错过了饭点,情侣套餐上得很快,沈满知刚尝了一口经理推荐的主厨特制料理,秀眉轻蹙。 她抬头去看秦宴风,后者喝了一口餐前浓汤,表情同样意味深长。 沈满知放下放慢了进食速度,语气幽然,“原来吃的不是饭,吃的是氛围感。” 秦宴风挑眉表示赞同,招来服务员,又重新点了西餐里两个绝不会出错的主食。 “也有做得好的,市中心有一家粤菜,今年特推出的情侣厅,入选米其林星级餐厅,菜品自然不必说,论氛围感也是情侣的首选。” 沈满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去过?” 秦宴风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意味儿,神色几分松动,“调研过,想过带你去吃,只是一直没机会。” 他也曾经想过无数次,他们变成亲密关系之后会去做的事。 情侣餐厅,他们总得有名有份吧? “不过我发现你更喜欢吃我做的菜,或者槐城那几家你常去的店。” 更何况,粤菜更偏向原料的本味,以清淡为主,她大抵是不太喜欢的。 沈满知莞尔,“偶尔也会尝鲜,只是吃到不喜欢的,难免会有些破坏心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半垂着眸,思绪有些飘。 初到京城,学费住宿费和杂七杂八的费用交完,生活费也就勉强够。 那时候她还没找到“兼职”,算着生活费在学校食堂有哪些窗口可以吃。 她嘴挑,吃不惯那边的口味,踩了很多雷,但餐费有限,只能先填饱肚子。 后来便只锁定两三个窗口吃,还有些没尝试过的窗口她也不会轻易尝试了。 说起来都是很小很矫情的事,只是十八岁以前不缺吃不缺穿的长大了,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偶尔会觉得有点委屈。 习惯将她养成了这样念旧的性格,食物是这样,人也一样,秦宴风倒是说得一点都没错。 沈满知笑了笑,“下次吧。” 下次…… 下次是个很万能的词。 它和“有机会请你吃饭”、“以后常联系”一样,礼貌又客套,甚至潜台词是没有下次、没有机会、不会再联系。 可是他不想要这样的答案。 秦宴风薄唇微掀,“明天吧。” 沈满知静默了几秒才点头,“那就明天。” 希望是个好天气。 吃完饭,沈满知看着手机上写的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陷入了沉思。 秦宴风只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催。 “摩天轮……” 沈满知挑了挑眉,挺有意思。 周内人少,不用排长达几个小时的队伍,沈满知看着远处的“轰隆隆”的过山车,跃跃欲试。 她转身去找秦宴风,后者正站在甜品铺前买冰淇淋。 他应该不会喜欢这么刺激的项目。 沈满知看着他走过来,接过香草味的冰淇淋,“今天天气还挺好。” 秋天的尾巴很少能见太阳,伴随着偶尔的风,将沈满知的长发吹得有些乱。 秦宴风将她头发归拢在一侧,用发圈扎起来,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你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沈满知抬眼瞅他,嘴里的甜味越发浓郁,待他要退开时,她稍稍垫脚蹭上他嘴角。 秦宴风愣了半秒,才想着要圈住她吻回去,沈满知却笑着退开往前走了。 他失笑,跟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又缱绻。 既然来了游乐场,摩天轮肯定不是唯一目的,秦宴风看出她的心思,让她想玩什么就去玩。 玩了两个简单的项目后,沈满知指了指前面的过山车,摘下项链放他手心,“在下面等我。” 刚走两步,手腕被拉住,她不明所以。 秦宴风淡笑道,“你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沈满知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不会喜欢玩这种……”刺激项目。 “你喜欢玩吗?” 沈满知跟着他寄存东西,“也还好,我以前也没来过游乐场玩,都想试试。” 秦宴风牵着她排队,“所以一起做才有意义。” 她看他好几眼,“你真不怕?” 秦宴风回视,“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读书?” 沈满知挑眉,她可没说。 两人坐一排,秦宴风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除了肾上腺素控制不住的飙升外,倒有些畅快。 在极速旋转飞跃的瞬间是有些心脏骤停的感觉,她甚至觉得如果真有那一天,也不难接受。 重新踩上地上的高跟鞋站起来时有些晃,秦宴风搂住她的腰,“头晕吗?” 沈满知眉眼弯弯,半倚靠在他怀里,“一点点。” 她几乎不会轻易示弱,只是今天不一样,她可以不用事事都强势。 秦宴风看着她明媚的笑,心软得一塌糊涂。 之后又玩了卡丁车和射击,沈满知拿到道具枪的时候就感觉出了问题,调整了瞄准线,连中七发,拿到一个小羊抱玫瑰的玩偶。 在老板不可思议地震惊中,她回头举着小羊朝秦宴风道,“送你啦。” 两人赶在下午场闭馆前排上了摩天轮,寂静的空间里,在一下午玩乐之后,疲惫感接踵而至。 沈满知倚靠在秦宴风肩头看向窗外,整片游乐场几乎尽收眼底。 秦宴风感受着身边的温度,轻声道,“刚刚过山车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明明感受到与他相握的手快要捏碎他的骨头,耳边环绕着歇斯底里地尖叫,可她却始终沉默。 中途不止一次的窒息快感,他曾经经历过更多更深的,所以除了生理本能反应,他能接受。 只是有一瞬,一股巨大的悲怆从她身上散发,又随之消散,快得他几乎捕捉不到。 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这种淹没一切的窒息里,感受什么呢? 身边没有回应,他偏头垂眸。 又睡着了。 她嗜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不忍叫醒她,只是在升至最高点时,吻了吻她额头。 满天彩霞红遍一方,环海小岛的尽头,湛蓝的海平线正迎接红日的降落。 沈满知提着裙摆光脚在沙滩上走,海水一遍遍亲吻沙砾,闪闪发光。 秦宴风手里提着她的高跟鞋,走在她身后,一高一低的身影在余晖在渐渐拉长,而后重叠。 海边的落日晚霞,实在太过于浪漫。 纵使看过无数次,沈满知仍旧会为这样的景观感慨。 “太美好的东西往往很容易破碎,但日升日落永远不会。” “像是人们对浪漫永恒不渝的追求。” 沈满知倒是有些惊讶他说出这句话,她笑意懒散,“也可以是其他的。” 秦宴风洗耳恭听。 “在这恢宏的自然景观里,它缄默地运行着自己的法则,将一天的经历都拉上帷幕,画上句号,让人们可以期待下一次日升日落的轮回。” 其实他们期待的,是可以继续重来一天的勇气。 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不记得。 恢宏景观之下,她无数次依靠这样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日复一日地哄自己活下去。 秦宴风心念微动,偏眸看着她。 那双漂亮的眼睛铺满了晚霞的颜色,沉静中平添几分空洞的冷清,美得不可方物。 他想将她从这样的迷雾中扯出来,“沈满知。” 她回眸,“嗯?” “人当及时行乐。” 红日渐渐淹没最后一圈,他低头揽住她亲吻。 他无所谓爱情下下签,他想要她命运上上签。 第二百四十七章 般配 晚餐就近选在了海边,点了红酒,烛光摇曳,都是浪漫的代名词。 沈满知看着秦宴风,恍惚想起年前有一次,京末带她“闯进”一场所谓的男人局,秦宴风喝醉了整晚都直勾勾黏着她的样子。 招来服务员拿来两个小号酒杯,她斟满放在他面前,“玩个游戏吧,一人一个问题,问一次喝一杯,答不上也喝一杯。” 秦宴风看着她,“真心话吗?” “当然。” 他确认道,“什么都可以问?” “回答与否的选择权在我。” 明了,沈满知以前是不会让他参与自己的私事的,所以这些事不能问。 他拿起一杯饮尽,“我是第一个和你做这些事的人吗?” 沈满知乐,“约会的话,当然是唯一一个。” “到我了,”她眼眸微亮,勾起上扬的弧度十分撩人,“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 秦宴风挑眉,脑子里满是跨年夜后周觅发给他的热搜视频,她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张扬明媚地笑。 蛊惑人心的狐狸美人。 他眼睫微垂,唇边带点上翘的弧度,“你带秦时铮躲进警局那次吧,我挺意外的。” 沈满知眉梢轻挑,“那不是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吗?” 秦宴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时我们订婚应该才一个多月,正常人的选择是将他送回家,而不是在警局等着我来,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等他来,是为了防止那些人私通追到警局,也是为了让秦家对这件事引起重视。 可她一句话都没提。 她那个时候看起来不像好人,风评也不好,更别说能为一个联姻对象的继弟想到这么多,她只做不说,随性又洒脱。 人总喜欢先入为主,耳边传了很多关于她的不好流言,他一概无视,但确实是从那次开始,他才愿意去了解她。 之后才是那晚热搜被惊艳到。 秦宴风倒满自己的酒杯,问她,“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厌恶吗?” 沈满知微愣。 第一次...... 应该是订婚后不久,她从多米尼加回来,秦宴风让她回老宅吃饭,碰上她生理期卧床贪睡,秦宴风以为她病了,俯身探她体温,被她捉住反客为主,然后被亲...... 说起来,还有点气呢。 “倒没有。” 更多的应该是震惊和无措,而后是骤然加快的心跳。 不过她承认,如果当时换做其他任何人,她绝对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她思绪微顿,看着秦宴风认真的神色以及眼底的期许,“你那时候就对我有其他心思了?” 一个最开始就和她说明对她身体绝对不感兴趣的人,反倒是最先破了规矩。 秦宴风坦然,“哪次不是你先撩拨我的?” 沈满知笑了,“也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撩啊。” 刚开始还撩不动呢。 她干掉一杯,想起早上两人的交谈,“这点自制力都没有,换做其他人不一样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秦宴风一本正经,“她们不是你。” 并不是自制力不行,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只是因为是她,所以心甘情愿。 沈满知垂眸轻咳两声。 秦宴风没再逗她,问了下一个问题,“今天约会,是临时起意吗?” “是。” 他接着下一杯,“以后还有吗?” “......什么?” 沈满知沉默了几秒,对视间,仿佛他早已经窥探了她心中所想,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半响后,她拿起酒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多问了一题。” 秦宴风原本冷淡的眼轻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爷子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他看着她,心底微涩,“算是吧。” 沈满知蹙眉,“什么叫算是?” “人老了,偏爱儿孙辈,我恰好比较争气,就多得了一些照拂。” 沈满知神色微凝,有些话他应该没说全。 十一岁被送出国,直到修完学业之前的期间里,一直是霍家在资助,秦家可以说是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和照顾,谈不上有谁最亲近。 现如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圈内外众星捧月的存在,除开他本身的权势,更有老爷子态度明显的转变。 他一句“得了照拂”轻飘飘揭过了,事实却是,他不过是秦家审时度势后的最优选择。 沈满知喝了下一杯,“以前呢?” “十一岁之前?” 秦宴风漫不经心地倒酒,“那时候有霍女士管着我。” 但也只有霍女士了。 触到年少时的回忆,沈满知摊手,“咱们这算什么,苦命鸳鸯么?” 秦宴风眸色深深地看着她,他至少还有母亲那边的外亲,但沈满知什么都没有。 他与她轻声碰杯,“算般配。” 沈满知轻笑。 他道,“最后一个问题。” 沈满知眉心微跳,有一种很微妙的预感,她没法做答。 染上微醺,夜里有些撩人的醉意。 秦宴风神色慢慢变得黏腻,直勾勾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含在嘴边呼之欲出几个字,盘旋几圈还是不敢问不出口,他神色松散,愈发温柔。 最后只剩下一句,“今天开心吗?” 沈满知直觉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可气氛都到这儿了,她无心再猜,只是托着下巴看着他,举杯和他轻碰,笑意盈盈道,“开心啊。” 开心得都有些醉意了。 沈满知被他牵着在海边散步,微微仰头迎着风,惬意舒坦。 秦宴风接了个电话,她无心听,却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冷淡来,大意是推迟工作的事。 虽已是深秋,仍有叮人的蚊虫,沈满知白皙的小腿不幸中招,鼓起指甲盖大小的疙瘩,又红又痒。 秦宴风带她寻了处空地,在附近便利店买了清凉油,半蹲在一处石阶前轻轻擦拭。 沈满知捞着长裙的手抵在膝上,低头看着他,看久了她便觉得这样的秦宴风过分温柔与乖顺。 许是醉意上头,她微微俯下身,与他靠得更近。 “你怎么就没有长歪呢?” “嗯?” 秦宴风抬眸,撞进那双妩媚的眼睛里,离得太近,他会忍不住想亲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学的都是些不好的,乱七遭八的,被别人家长拿来当反面教材,你呢,学富五车、英俊帅气……你应该那些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吧?” 秦宴风越听越不对劲,那八个形容他的字简直就不像她能说出来的。 感情她是有点醉了吧? 他放下她的裙摆,蹲在她面前抬头,存心逗她,“你学什么不好的了?” 沈满知眼睫微垂,掰着手指算,“和家人顶嘴、逃课、打架、夜不归宿、混迹夜店、经常被请进去喝茶、考试不及格……好多啊……” 她说着,竟有些皱眉,“我这样的人……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温柔、又对我这么好的,你是不是装的?” 秦宴风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地贴近她,他听着心疼,又着实觉得她这样子可爱。 “是谁说自己可厉害了?” 他先是调侃,又低声温柔哄道,如数家珍,“你这样的人,小小年纪就懂得保护自己,直到现在都没什么人敢欺负你;还会唱歌、会架子鼓,会京剧,多才多艺;尊老爱幼,爱憎分明,又那么聪明漂亮,谁会不喜欢?” 沈满知一直盯着他,“腮红”颜色蔓延至眼尾,又乖又欲,“你喜欢?” 他点头,“喜欢。” “会一直喜欢吗?” “永远。” 沈满知又蹙眉了,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句话,语气像是撒娇。 “你这是在哄我吗?” 秦宴风轻笑,右手抚上她侧脸,又cha入发丝间,带着她贴近自己,“我在表白啊老婆。” 海水冲起一片片浪花,送来清凉的人风,沈满知竟然被吻得清醒了几分,她头抵在秦宴风怀里喘气,脑海里蹦出奇怪的对话。 慢慢的,连至耳垂都红得滴血,她推开秦宴风,揉着太阳穴有些懊恼地想,她本意是想看秦宴风喝醉的样子。 耳边除了海浪声,还有低沉的笑声,她抬眸瞪他一眼,又侧开身,“别笑了。” 秦宴风应声,垂眼看着她,嘴角仍然微翘。 海边有乐队组织的小型音乐会,正是点唱环节,沈满知最终还是任由他牵了手,前提是不准再提刚刚的事。 听了半首,沈满知示意他松开手,让他坐在空出来的座位上,“你在这里等我。” 秦宴风看着她去小舞台边和主持人低语了几句,而后被热情邀请到旁边和调音老师商量起来。 他隐约感觉到沈满知要做什么。 却还是在她站上台的那一刻有些莫名的心悸。 主持人直接拎了把吉他给她,爽朗报幕,“下面这位点唱嘉宾呢,是位不愿透露姓名,但是非常有气质又漂亮的美人,大家掌声欢迎!” 底下一片欢呼和掌声。 舞台背景是一个发光的圆,沈满知坐在高脚凳上,台下的人只看得清她身材的大致轮廓,以及像被雾化过的五官,朦胧的性感中带着若隐若现的清冷。 “这首歌,送给秦先生。” 她低头试了两个音,给了个手势,调音师放出一段录好的音轨,伴随着清脆的吉他声引人入佳境。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 很老的一首歌,勾起很多人的记忆,偏偏她声音很轻,咬字缠绵又带笑,伴着吉他,声乐合一,唱出和她人一样的美和柔。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 这是首男女对唱的歌,众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在转换的时候,播放的音轨里明显有一道清丽的女声,自然而流畅的转接。 秦宴风也是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那背景音里,是沈满知提前录好的人声部分,才能完美演绎这首歌。 那她是不是很早就想好了,要为他唱这首歌,所以才会提前录好? “我把我唱给你听 用我炙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 岁月是值得怀念的留恋的 ……” 她安排得如此有心,秦宴风宠溺的神色里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一边是被她制造出来的梦境,一边是美好得下一秒就回变成冷冰冰的现实,他站在悬崖边上不肯回头,几乎是有些贪念地看着台上的人。 在心里临摹她每一寸,爱意随之疯长。 沈满知,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 要变天了 深秋小雨。 沈满知夜里四点醒来,有些湿汗,睡袍可能是随意套在身上的,被秦宴风抱得很紧,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寂寥冷清。 她盯着窗外,清醒了很久困意袭来,还没睡沉,又是惊醒,如此反复,便没了睡意。 清晨六点,瓢泼大雨,凉意透骨。 沈满知披着睡袍倚在窗边,阳台的雨水溅落在玻璃门外,滴答滴答,连绵不休。 她微微侧头靠在墙上,双手抱臂,视线从窗外的雨转到床上的人。 天色还没大亮,她只隐约看得见男人的脸部轮廓。 昨晚唱完歌,秦宴风送了她一束花和一场烟火,他们在人群的欢呼中接吻,烟火盛开之际,又将她带入一场即兴的bachata。 拉丁风情的双人舞里,抛开了妩媚的贴身动作,两人随性且慵懒的舞步,在忽近忽远中不断试探、彼此契合,又相互分离。 红色水晶链在白皙的脚踝上叮铃作响,赤足点地划出半圆,又被拦腰贴近,温热气息流连在耳后又黏至薄背,落下一吻。 他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中微垂着眼,抬起的右手指尖与她在空中触碰,喘息起伏的胸腔下是沉睡蛰伏的雄狮,看似漫不经心却处处是情。 是缠绵入骨的性感,也是分寸有礼的优雅,更是温柔触碰之后的寂寥。 有人称之为,五分钟的恋爱。 热情与浪漫退却,像大雨滂沱戛然而止,暴烈又温柔,只为当时快乐。 万籁寂静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快要挣脱出来的心跳声。 这么惊艳的一个人,她怎么会不心动。 秦宴风醒的时候习惯性地伸手抱了一下,睁眼之际看到阳台前一身冷清的沈满知。 疏疏一帘雨,淡淡满枝花。 她静静靠在那儿,与雾白的天色、瓢泼的大雨共融一体,如梦似幻,好不真切。 她转过来,“陪我出趟门吧。” 秦宴风哑声道,“好。” 出门前,雨渐小。 沈满知站在梳妆镜仰头照看脖颈下的吻痕,怎么都遮盖不掉,索性换了一件高领薄衫,挑起耳后的一撮头发素簪挽起,耳鬓两侧垂着一缕,淡妆轻抹。 沈满知开了自己的车,半路上买了束白菊,秦宴风神色微凝,他看了眼路线导航,是去槿缘山的路。 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吗? 行至山中,只剩细雨,山脚下有段泥泞小路,秦宴风拉住沈满知的手,“我背你。” “不用......” 沈满知下意识拒绝,他却已经踏入泥泞半蹲下身。 太矫情了,她想。 湛云清的墓地在陵园靠里的位置,秦宴风静默地站在她身后。 前段时间忌日放置的花束有些凋零,沈满知蹲下身清理枯叶,将新的花束摆在旁边,又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照片。 无论什么时候来、时隔多久,她都会做这件事。 淡淡的悲伤从女人身上弥漫溢出,秦宴风同样蹲下身,雨伞举在两人上方,他看清了照片上的女人。 沈满知和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母亲眉眼间更显娇俏和温柔,而沈满知则多出几分妩媚。 沈满知神色平静,“她今年应该四十五岁了。” 二十一年,她也从被宠溺的小公主变成了学会自我保护的刺猬。 秦宴风轻声道,“岁月从不败美人。” “可往往红颜最薄命。” “遇人不淑。” 沈满知自嘲般笑了笑,“是啊,遇人不淑,连死因都成谜。” “那天在医院,我冲出去救的那个人,”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伸手感受着雨丝的凉意,“和我母亲的死密切相关,我不想再失去这次机会。” 秦宴风握住她另一只手,沈满知转过头,眼底神色竟十分冷淡。 她沉默许久后才轻声道,“秦宴风,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找寻湛云清死亡的真相,几乎称得上她活下去的信仰。 “所以,”彼此间呼吸缠绕,沈满知感受着手上传递的温度,轻轻回握,“我会把所有人都找出来。” 她看着他,目光凛冽,像是某种决心,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既是对湛云清的承诺,也是说与秦宴风听。 他眼底有轻微的波动,似乎看懂了她没说出来的其他意思,喉咙竟有些涩意说不出来多余的话,只是向她那边倾斜着伞。 离开陵园,雨渐渐停了,从槿缘山向西行,偏向郊外,山间的路铺满了凋零的枯黄树叶,一路行驶压过都是湿黏的声音。 寒露寺。 槐城一处鲜少有人知的寺庙,倒是离槿缘山近。 沈满知说顺便来祈福。 路边有积水成滩,秦宴风整理了一番衣着,又擦拭掉鞋上的污泥,才同沈满知一同进去。 寺庙中香客寥寥无几,他站在香炉前同沈满知拾香点燃,“你以前来过?” 沈满知三指并拢拄香,虔诚躬身,“第一次来。” 在京城九卿寺,他也曾问过她是否信佛。 她答“偶尔”。 进入正堂中央,方丈老态龙钟地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经,三次礼拜。 沈满知手腕上缠着进门前僧人赠送的佛珠,闭眼拜佛。 一愿所爱之人长命百岁。 二愿事事顺利。 三愿……愿他前程万里。 沈满知往功德箱里投了纸币,回头看见秦宴风静默站立,双手合十,微微仰头看着佛像。 佛珠缠绕在他手上,整个人淡雅又神圣,眉眼间思绪太浓,沈满知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十一点整,她看了眼手机,在盆里净手。 秦宴风站在她身边问,“等会儿去市中心吃那家粤菜吗?” 沈满知长睫微动,应声,“好,你先等我一会儿,去趟卫生间。” 秦宴风站在石阶上,目送她拐过廊道尽头。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开始西移,秋雨过后变得更显雾霭,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要变天了。 沈满知拐进西厢禅房,有一颗没一颗地转着手上佛珠,往耳朵上按蓝牙,走近角落的一间客房,她还未到,便听到耳机里一阵争吵声。 说准确点应该是一个人在怒吼。 “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你们的条件,替你们包庇那么久,现在还想把我推出来背锅,我有错我自当领罚,但你们也休想跑掉!” “沈先生,你莫激动,”另一道不甚明显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管你和她闹成什么样子,她终究是你女儿,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去劝劝她……” 沈满知眼睫微垂,都知道是她在查了啊。 “我劝她?” 沈段文声音拔高,又瞬间落低苦笑,“我这些年……这些年对她做的那些事,枉为人父,她凭什么听我的劝?” “沈先生若不愿意,上面会亲自动手,届时还希望沈先生莫念父女之情,扰乱计划。” 期间静默了几秒,才传出沈段文的声音。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那人声音很低地笑了笑,“让人永远闭嘴,或是口不能言,再或者拿捏她的软肋……不过,这都不是沈先生该管的事。” 雷声轰鸣,刹那间闪电划破雾霾的天。 一行黑衣人从西院禅房角落井然有序地贴墙而过,汇聚在期中一间,周围有自动散开。 沈满知微抬的眼,冷戾又淡漠,为首的人推门而入,里面毫无防备的两个人大惊失色。 “让我听听,要对我做什么?” 沈段文脸色惊恐。 后面那人反应很快,从房间另一道门翻出去,身后接着有人立马追上去。 沈段文在看见慢悠悠走进来的沈满知时,脸色煞白,“……满知?你这是做什么?” 沈满知站在门口,背着灰色的天,只剩阴影的轮廓,“我是死是活,确实不关你的事。” 沈段文咋舌,“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看不出来我是专门来见你的吗?” 这下沈段文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低沉,却又强撑着冷静道,“刚刚那些话,你听到多少?” 沈满知打断他,“你知道我在查什么,我只想知道真相。” 沈段文眸色深沉,声音沙哑,“满知,你斗不过他们的。” “你难道不是共犯?” 看着沈段文装出来的错愕表情,沈满知索性挑明,“杜和平在我手里,当年那场车祸,我母亲的车被人动了手脚,是你吗?” 沈段文像是震惊不已,撑着身边的木桌往后退了半步,“我怎么可能害她!” 沈满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为什么阻止杜和平查下去?他们又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下手?” 第二百四十九章 妥协 沈段文颇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失望地看着她,“满知,你......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满知眼眸微闪,咄咄逼人? 她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 习惯性的用反问句傲视一切,强装镇定来掩饰弱点,浑身都是刺,于是传出嚣张跋扈的脾性。 第一次反击,是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推搡,食堂人声嘈杂拥挤不堪,那人餐盘上的一碗热汤洒出,大半溅她白色体恤上,却只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又笑着和朋友走远。 周围人也投来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 沈满知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污渍,冷静地看着那群人落座,一直以来的教养都在约束她的自身行为。 那是第一次,在遭受多次围攻和故意刁难之后,她径直走到那群人面前。 扯着女生的马尾往上提,力道惊人,硬生生将人从凳子上提溜起来。 那女生被扯得生疼,尖叫道,“你神经病啊?” 沈满知面无表情地将餐盘上重新打的汤猛地泼在她身上,周围同行的姐妹纷纷起身躲开。 “沈满知!” 女生从震惊之中缓过来,想要解救自己的头发,被沈满知用自己的餐盘又扇了回去。 没错,非常暴力地扇在她手臂上,又猛地扣在桌上,餐桌都抖了抖。 “啊!” 女生狂怒,突然感觉到一阵惧怕,她一手护着自己的马尾,一边又想逃跑,沈满知踩在她的凳子上,眼神冷戾地落在想要来劝阻的那群同伴上。 她扯过女生的头,用着傲慢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以后再敢招惹我试试。” 女生从未想过她能反击,已经被疼得五官扭曲,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哆嗦摇头。 她用以暴治暴的方式,第一次学会保护自己。 但没有人知道那天离开食堂,她的手都是抖的。 自那以后,莫名其妙找她麻烦挑事儿的人就少了。 最出格的一次,是被霸凌团体围堵在废弃教学楼,群殴之下,她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 而学校里的大姐大,光鲜亮丽地站在那儿,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周围一群喽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另一边还站着几个被叫来撑场的男生。 真是给她沈满知好大的排面。 大姐大单腿踩在台阶上,俯身看向地上的沈满知,“听说你最近很嚣张啊?” 沈满知擦拭着嘴角的血渍,眸色冷漠,“我与你们有什么仇?” 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大姐大嗤笑一声,“看不惯你就想打你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身后有小喽啰替她开口,“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嘛,别整天装得谁都看不起一样,一天摆着脸给谁看呢?不合群的人就是会被排斥,我说大小姐这是太娇生惯养,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不如你那妹妹呢。” 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缘故,仅仅是因为看你不爽就想找事。 沈满知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果然都是神经病。 那女生感觉又被看轻了,恼羞成怒道,“你tm看谁呢?!” 大姐大真好抓住时机,甩了一耳光过去,“给你脸了?” 可这次,巴掌没能落下去,沈满知握住她的手腕往后折,疼得大姐大脸色发白。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沈满知动作迅速地长腿扫地将人带倒扣在自己身前,手中不知何时抽出的水果刀横在大姐大脖颈上。 小喽啰离得近一眼看到那噌亮的刀锋,“你做什么!?” 大姐大不敢轻举妄动,第一次被反客为主地威胁,但还是很冷静地闭住气,“沈满知,你别冲动!” 看着想要上前的人,沈满知手腕使力,刀口压着肉陷入一道红痕,再往下就会见血,“再叫一个试试?” 大姐大护住脖颈,朝其他人着急喊,“别过来!” 那边看好戏的男生终于站出来做和事佬,“至于嘛大小姐,不就是被打了,你打回来不就行了,有必要动刀嘛!况且我就不信你真敢下手了......” 沈满知皮笑肉不笑地将刀口往下,女生感觉到明显的疼痛,似乎感觉到皮肉被划破的感觉,“求求你别......啊!” 沈满知又猛地将刀口往她身前插去,女生吓得全身都痉挛起来,那刀尖稳稳地刺入了女生双腿之中的空隙地上,只要分寸偏差就会刺入她的腿。 那男生也脸色一变,似乎真没想到她会动手。 沈满知靠着墙,怀里死死扣住女生,衣衫褶皱,眼角还有淤青,嘴角也有没擦干净的血。 她握着刀柄冷漠地看着面前一圈的人,声音寒冷,“滚。” 那些人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疯批,面色尴尬地对视之后作鸟兽散。 沈满知推开身前的人,向她示意手里的刀,歪头微微挑眉,“下次,它就插在你腿上了。” 是真的极其嚣张。 她进厕所随意洗了把脸,但身上的褶皱和淤青不用说也旁人也明了发生了什么,班主任一脸严肃地进来将还没坐下的沈满知叫走。 废弃教学楼那天发生的事不胫而走,几乎没什么人去惹她了,当然,她身边也再没有同行的人。 沈辞给她处理伤口,显然也是听闻了学校里的事,看着小姑娘冷漠的神情,心疼的同时又无奈好笑。 “所以你前阵子,让我教你如何不会造成致命伤的方式,就是为了以暴治暴啊?” 沈满知偏头,躲开他擦在自己伤口上的碘伏,冷声道,“不然还能等着他们良心发现和我道歉?” 沈辞轻笑。 真是......明明都这样了,还嘴硬高傲得不行。 他搬回她的脑袋放轻了动作,轻轻擦拭伤口,“你也不怕失手真伤着人了。” 沈满知这下垂眸不说话了。 良久,她抬起头,神色认真,诚恳道,“那你再多教我一些吧。” 沈辞噤声,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嚣张冷傲的脾性习惯到现在依旧没变,虽不再是为了面对暴力而故作冷静的保护色,却也让人觉得她飞扬跋扈、嚣张傲慢,将身边想要交好的人越推越远,传出来的名声也越来越坏。 细细想来,她与秦宴风好像就是这样,很少心平气和的说事谈话,大多时候都是她的冷嘲热讽结束话题,以至于温情的时刻太少太少。 可却没时间了。 她看着沈段文,有片刻的失神。 她也顶过嘴,只是沈段文下手更狠,他是长辈,沈满知不可能动手的,后来就不怎么回去了,也不愿意起冲突了,所以才让他们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可以拿捏的性格。 她现在说出这些话仍旧是心平气和,“从小到大,你有真正的管过我吗?学习成绩、学校生活、家里关系,你有哪一次像对沈珞一样认真地问过我吗?” 看着沈段文抿唇不语的样子,她有些好笑,“这些话我曾和你说过很多次,我都腻了,你只是选择听不到而已。” 沈段文眼神躲闪,“我以前确实对你疏于管教......” “行了,别转移话题,”沈满知现在不想听这些,“说说那场车祸吧,你一直瞒着我母亲真正的死因,货车司机酒驾占一半因素,还有一半是你对我母亲的车动了手脚是么?” 沈段文皱眉,“我怎么会对你母亲做这种事?” “那你瞒着这件事做什么,你要是没动手,何必做贼心虚?” 沈段文一时语塞,又颓败似地垂头叹气,“我本来也以为货车司机酒驾肇事是意外,但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你母亲那辆车上的制动装置被动了手脚,但还没有找到录像证据,他们又受命把案子紧急交接给了其他负责人,我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看了眼沈满知,叹息道,“这些杜和平都和你说过了吧?” 沈满知看着他不语。 沈段文似乎是回忆起了二十年前那场车祸,神色都变得幽深起来,“这件事牵扯太深,真要说那些人真正的目的,还得往前翻一辈,你母亲当年为了你外婆外公的那场官司,撬动了多少人的官位,她手上又存着多少对方的把柄,这些她连我也一起瞒着,我也是后来在追查这件事才慢慢了解。” “杜和平呢?” “他醒来后情绪特别不稳定,一直认为是有人蓄意为之,闹着想要彻查,但上面已经将案子结了,该赔偿的也赔偿了,我怕他闹大了,对方连他也想灭口,他太太以前和你母亲有过一段交情,我总不能看着他陷入危险中吧!” 沈满知冷笑一声,到现在还在骗她,“你不是怕他被那些人报复,而是怕他查到你对我母亲的车动了手脚吧?” “我......” 她继续道,“杜和平他女儿是你帮忙救的吧,并且是在人送入手术室不久,你就在操作这件事了,他早就看出我母亲那辆车的失控,如果他坚持要彻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母亲行车轨迹的监控,最终找到能对我母亲的车动手脚的人。” 沈满知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有些心寒道,“车是从沈家开出来的,那天你在家。” 沈段文脸色煞白,像是被蒙上了巨大的冤屈,声音沙哑,“满知,我是有对不起你母亲的地方,但她好歹......好歹是我沈段文真心爱过的人,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年少时一见钟情为爱沉沦,陪着湛云清四处奔波,为了找寻科研界湛氏夫妇自sha案的真相,哪怕他身为沈家独子,也明里暗里遭过不少冷枪。 那时候他一腔热血,不甚在意,只想陪着爱人为不公平反,事成之后,也传出一段佳偶天成的良缘。 他确实付出过真心实意,也确实在爱人离世不到一年就找了其他女人,但他始终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湛氏夫妇名下的实验室项目和公司开展商业合作,被对方套取重要科研成果,转移至公司名下研发团队,再安上一个挪用公款数据造假的污名,将科研成果占为己有,让沈氏夫妇背负上千万违约金与赔偿款。 资本的力量本身就难以抵抗,何况联合当地政fu共同盈利,清白难以再证,才造成了影响如此重大的事件。 可想而知,湛云清当年要翻案的困难有多大,要面临的危险有多深。 沈段文一直陪在她身边是事实,帮她找过很多证据也是事实。 他也不愿有自己血肉的女儿再淌入这趟浑水,哪怕……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很深很深。 “车子不是我动的手脚,车祸发生那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他们很明确地告诉我,让我站在他们那边,否则,谋杀妻子的罪名将落在我头上。” 他苦笑道,“我也不是懦弱,当初为了她,已经得罪过很多人,更何况,清者自清,我何必怕他威胁……可是事情的转变根本来不及我拒绝。” 还没来得及消化妻子车祸离世的消息,又陷入沈氏财政危机,严重到破产的境地。 于是他,妥协了。 妻子失去了,不能再失去家业。 只要他不查、只要别人不查,这就只是一场酒驾肇事车祸。 若有人非要查,他必须得顶着“谋害妻子”的罪名,才能保住公司,于是普通车祸变成了故意谋杀。 若他不从,那沈家也再无抬头之日。 那群既得利益者,已经牢牢捆绑在一起,就算他发展得再壮大,也丝毫抵不过他们几十年来盘根错乱的利益关系。 沈段文眼眶发红,“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满知,我没得选。” 沈满知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是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再查过,你不是没有办法,你只是不够爱她。”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沈段文语噎,又看向她,“那群人升的升,走的走,都二十多年了,非富即贵,你即使查,又能查出什么呢?” “城南邱家,海监局张局,心舒养老院院长,城中秦家……” 沈段文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沈满知将垂落的刘海往后别去,不置可否。 “你斗不过他们,而且你刚刚也听到了,他们想让你收手。” 沈满知冷笑,“你觉得我会吗?” 沈段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如果他们拿捏住你的软肋呢?” “我没有软肋。” “秦宴风……” 沈满知直视他,“他不是。” “最近外面传你们感情……” 沈段文突然恍然大悟般,“你答应结婚,甚至第一次回来找他,都是为了接触秦家内部,调查秦家?” 雷鸣闪电劈开天边,乌云密布的天色之下,劈开一道白光。 沈满知喉咙哽咽,有些酸胀,只听见自己哑声道,“是。” 沈段文脸色微变,他朝沈满知的身后看去。 男人站在西厢院中,长柄伞尖伫立在地面上,将他们的话听得完完整整。 沈满知似又感应,转身看去,又是一阵滋啦的雷声,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大截。 第二百五十章 我们结束吧 “爸,我刚刚看到秦先生了!沈满知会不会也在这边啊?” 沈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起来有些急切,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她刚走近院子,就看见门口的秦宴风,以及禅房里面的两个人。 “爸……沈满知?” 她表情疑惑,快步走进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重音放在“这里”两个字上。 沈满知原本放在秦宴风身上的视线,缓缓看向她,冰冷如刀。 沈珞瑟缩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看破一样,她又赶紧走到脸色苍白的沈段文身边,关切问道,“爸你怎么了?沈满知她对你做什么了?” 沈段文没说话,看着门口的人,又看向沈满知,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沈珞心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越看沈满知越不爽,走过去狠狠地推搡了她一把,“你到底要怎样?害了我和我妈妈不够,非要把我们这个家搅散你才肯罢休吗?” 沈满知注意力都放在门口的人身上,没留神被推搡得身子晃了晃,秦宴风喉结滚动,向她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下。 她侧眸,神色浅淡地看了沈段文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内疚与心虚。 你看,连他自己也默认,是她沈满知毁了他一家人的安宁。 她看了眼沈珞,嗤笑,“你也在这儿?你也参与进来了?” “不管她的事……” 沈段文赶紧把沈珞拉走,语气有些虚弱,“和她没关系。” 他极力护着沈珞的样子让沈满知神色都恍惚了一下,最后只剩自嘲的笑。 又是这样,她沈满知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在拆散他们“一家人”。 于是她不再言语,走到门口在秦宴风面前站定,神色平淡,“听到了?” 他没应。 沈满知想去拉他的手,秦宴风往后退了半步,于是她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随后她垂眸微乎其微勾唇。 仿佛旁若无人般,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一种凝滞的微妙感,对视间毫不避躲,似乎都想要看穿对方的心思。 连屋内的沈段文和沈珞都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两个问题。” 沈满知看着他平静略显淡漠的神色,轻轻点头,“你说。” 秦宴风眼底有些挣扎的情绪,吐出的字句却还是平淡依旧,“第一次我带你回老宅,爷爷找你单独谈话后,你答应了结婚。” 沈满知等着他说完。 “你答应结婚的原因,是想通过爷爷……通过秦家查出你母亲的事吗?” 像昨晚的海边微醺一样,她诚实回答,甚至没有过多的犹豫,“是。” 秦宴风长睫微垂,指尖有些轻轻颤动,他再次抬眼,已经是有些难以名状的痛苦。 “昨晚你问我,我最亲近的人是不是爷爷,是因为你已经查到这件事与秦家有关,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是吗?” 沈满知这次犹豫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心底有些酸涩感,然后她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算是吧。” 算是…… 秦宴风若有若无的抿唇,似是妥协,又在挣扎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在新城分别之后,你主动回来找我,也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感情,而仅仅是想借我……维持与秦家的联系?” 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沈满知却蓦地愣了一下。 她看着男人那双深情的桃花眼,无数次望向她的时候,温柔又缱绻,所有偏爱都只给她一人。 可此刻没有丝毫爱意,连狭长漂亮的眼尾都拖着几分冷淡,是疏离,亦克制,又绝望。 有些陌生,她突然看不透他。 这算是第三个问题,沈满知回不回答都无可厚非。 可久久未听她应答,秦宴风也早已清楚内心答案,于是只落下两个字,“算了。” 沈满知心口一紧,再次想去拉他的手,秦宴风再次退后,身体微微往后仰,半垂的眼底是漠视的神色。 一种与人撇清关系的清冷之姿。 “我们结束吧。” 灰色的天际炸开一声惊雷,劈开这一道沉默的空间。 沈满知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抽离,比扒皮抽筋更恐怖,让她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 秦宴风转身走得毫不犹豫,沈满知跟了两步,最终只是下了阶梯,又停了下来。 直到秦宴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天空撕开一道口子,瓢泼大雨如期而至。 沈满知瞬间被淋了个透。 她微微仰头,双肩微微塌陷,很难在她身上看到的颓废,又像是如重释负。 沈珞挽着沈段文出来,两人顶着一把伞,她还不忘走过去狠狠羞辱一番,“沈满知,你这样冷血的人活该成这样,以前没人要,现在也没人要,你活该一个人过一辈子!” 沈段文拉回她,看着沈满知面无表情地淋雨,眉眼间露出不忍,“满知,别站在外面了,你……” “爸!” 沈珞扯回他,语气带着娇纵,十分不屑地看着沈满知,“她对你都这么冷漠无情了,你还关心她做什么?她这种白眼狼,你最好的做法就是别对她心软……” 沈段文还想说什么,被沈珞硬挽着臂膀走,两父女就这样相互搀扶着,又窃窃私语着离开了西厢。 大雨滂沱,不眠不休。 沈满知站在庭院外,轻轻闭上眼。 良久,一把伞撑在头顶,白虎站在她身边,伞柄向她倾斜,同时将手上的斗篷给她穿上,碰到女人双肩的时候,白虎微愣。 祖宗,是在发抖吗? 廊亭拐角急匆匆走来一位带着斗笠的年轻僧人,怀里抱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沈满知眼眸微动,双眸有些无神地看着那把伞。 是那把秦宴风看天气说今天可能会下雨,于是放在车上的备用伞。 她抬手透过衣服摸到了锁骨下方的平安扣。 白虎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祖宗?” 沈满知回神,抬步朝庭院外走。 年轻僧人跑过来,扶了扶自己的斗笠,“施主,有人给您留的伞。” 沈满知脚步未停,声音冷淡,“扔了吧。” 白虎眨眨眼,年轻僧人亦是愣住。 市中心的情侣主题粤语菜,两人终究还是没能吃上。 天气越来越寒冷,白虎怕她着凉,打开了暖气,回市区的路上开得飞快。 沈满知坐在后面顶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真个人静得可怕。 白虎从后视镜瞄了她好几眼,又蓦地收回。 车停在京尾地下停车场,沈满知不动,白虎也不敢这个时候催。 良久,她才开口,“杜和平交代什么了吗?” 一提起这个,白虎就犯难,“没有,硬气得很,坚定不移地认为他女儿还在沈段文手底下的人看管着,啥也不肯说,他手里握着那些贼人的把柄,如果单靠我们自己去查,时间线拉得太远了,况且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查,肯定会更加谨慎,就怕打草惊蛇。” 沈满知抽出上衣口袋里的小型录音笔青放在中控台上,“回去放给他听。” 是刚才在寺庙里,沈段文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白虎应声,想起寺庙里那些凭空出现又迅速消失的黑衣人,看向后视镜,“青雀带人过来了吗?” 沈满知撩了一把头发,开门下车,“嗯,你准备一下吧,过几天送我回京。” 白虎不敢放任她一个人,赶紧追下去走她身后,“好。” 沈满知不再管他,径直回了五楼的房间。 接下来几天,沈满知没有出门,落地窗禁闭的窗帘,只留着电脑桌前的落地灯,屋里分不清黑夜与白天。 她窝在电脑椅里,带着挂脖耳机,十指快出残影,在成千成万的不同地域的ip地址来回跳动,叠加马甲进入私密账户,调令一条接一条地复制粘贴进单独文件夹,分别以某姓氏的首字母命名。 这些信息又以某种十分曲折的途径流至网络,传到大众的推送上。 仅仅几天时间,如“商业大亨邱启铭笼络关系,开启灰色产业链进行非法交易”、海监局张副局在位期间徇私谋利挂位混职获利百万…… 绕有名气的几位被无数人攀附的“大佬”成了圈子里的新话题。 沈满知摘下耳机随意挂在脖颈上,仰头靠在椅子里揉了揉头。 做得很多,耳鸣也越来越严重,夜里开始头疼,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拿起桌上的烟,偏头点燃,她半眯着眼,视线落在屏幕上五花八门的评论区上,渐渐变成模糊的马赛克。 连轴转几天,脑子一下子放空,连空气里的呼吸都有些凝滞了,让她觉得心口闷疼,抽到嘴里的烟突然一瞬间失去了苦涩感,尝不出任何味道。 京末这两天回了槐城,晚上去找沈满知的时候,发现她窝在电脑椅里睡着了,脸色苍白得可怕。 沈满知病了,医生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神经太衰弱,打了吊水,让她注意休息。 当天晚上夜里没人值守,沈辞半夜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打开自带的医疗箱给她做皮试抽血,又拿出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物件和一台微型显示器,贴在她脑门上做检查。 沈满知本就浅眠,看着沈辞往自己身上搞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坐起身。 沈辞先发制人,神情严肃,“你神经元活跃度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沈满知闭上眼,语气平淡,“很严重么?” 这次换沈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旦发作,你会折磨得我明天都爬不起来。” 沈满知像是被逗笑,半睁开眼嘴角浅勾,“这话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前车之鉴不是没有,虽然那个人确实活该,但是你……” “沈辞。” 沈满知叫住他,似笑非笑道,“你别把我最后的求生欲望都给磨灭了啊。” 沈辞心情复杂,眉梢微蹙,“什么时候回去治疗?” 沈满知偏头轻咳了两声,“过两天。”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时间吗?” “我还有点事得交代一下。” 沈辞左右不了她的决定,沉默地收拾东西,手腕突然被拉住。 沈满知抬眼看着他,轻声道,“你给我打一针药剂吧。” 沈辞抿唇,没动。 “你要让我自己打,我就打两支。” 沈辞怒道,“你疯了?” 针对沈满知体内血清药剂专门配置的镇定剂,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给她,这人竟然还想一次性两支? 他有点不耐烦,“还没和你那位秦家的断干净?” 沈满知眼眸微动,“……不是他。” 他都说结束了,已经断干净了。 只半秒,她便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是我母亲的事,我没时间了,想回京一趟,找人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