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轮回之大漠鸣沙》 第1章 陌生的一切 缓缓地睁开沉睡的眼睛,似是习惯地伸了个懒腰,我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卧榻被微蓝色的幔帐罩着,虽有阻隔,却能清楚地辨认出帐外的所有。卧榻不远处有着一大扇窗,窗纸是牙黄的底色,却不显旧,反而古朴淡雅,每个雕镂格子的一个下角位置都绘有像是随风而动的嫩绿色飘带;靠墙一边是一排案几,有几张上面满是各类书简,或卷或平铺;另一边是一排柜子,貌似是衣柜;屋中间则是较宽大的一张桌案,有个妆奁就摆在右侧,左侧则是一小方铜镜,一个茶杯;桌案周围是方形座塌;竟然还有一个水壶直接倒在地上,还好没有水,否则必会浸湿那看着就柔软舒适的浅色皮毛坐塌;隔着一道画有碧波荡漾超大水面的浅青色6叠屏风背面,就是那上半部双面镂雕的暗红色木门,紧闭着,门栓却没完全搭上。 这是哪?我是谁?陡然冒出的疑问把我自己吓着了。对于陌生的一切,我努力地想搜索到所有的记忆哪怕只有片段,却发现皆是空白。 或许是突然坐起发出了声响,门外竟然有什么似是在轻轻地撞门,还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谁?”我不觉问出声,而声音却似春风拂过湖面,柔和温婉。 没有回应,仍旧是粗重的喘息。 我下意识地掀开锦被检查了一下自己,上身是青蓝色的丝质短襦,下身同色管裤。由于刚起床的缘故有些皱,却算不上衣冠不整,尽管及腰的长发没有扎成髻而是随意散开。 我要下塌打算去门口看看,却发现并不是绣鞋,而是一双纯蓝色缎面厚底绣有黄绿色草芽长及膝处的软靴。顾不上这些,顺手抓过被丢在卧榻边上已经有大半落在地上的浅紫色披风,光着脚就绕过屏风来到门口。 我先听了听,确定应该是类似马、羊这类动物的喘息声才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就被一个大嘴挤了进来。 “啊!”确是惊了一下,也在门被它顶开的一瞬间看清楚了对方,一匹双峰骆驼。 拍了拍胸口,“你吓了我一跳。”我笑着伸手摸了摸它探近前来的头,“你叫什么啊?怎么会出现在我屋子前边?” 这骆驼像是听得懂我说的话,带着质疑的眼神侧头看着我。 我不禁被它的模样逗笑,“怎么这么看着我?你认识我?我是谁?我自己都不知道。” 骆驼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然后忽然站起来,对,它一直是卧在门口的,然后就用它的鼻子开始对着我嗅来嗅去,像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就又怪叫一声重新卧了下去,还嫌弃地把头搭在前腿上,不再理我了。 我皱了皱眉,“什么情况?你真的认识我?哦,你是我养的。”像是智商上线一样,我恍然明白它的举动。可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一匹古怪的骆驼守着我的门。 “算了,我慢慢想想吧。”说完我又抬手拍了拍它,却被它早就预料到一样躲开。无奈我重新关上门,回到屋内。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用力眨眨眼,一拍脑门,“哎呀,我在做梦吧?好像总是做梦醒不过来。嗯,一定是,继续睡醒吧。”自言自语后,我脱下披风重新回到榻上准备继续睡醒,想着届时可能这些就都消失了,自己就会恢复神智。 但再度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怎么回事啊!哎,算了,把这个梦继续做完就好了。”安慰着自己,我又再次坐起来,穿好身上的衣服,在屋子里转悠一圈,然后打开了关着的衣柜,果然满是各式衣裙,只是除了那套格外显眼的大红底色、银白丝线绣着细瓣大朵不知名的花的裙子外,几乎全是浅蓝、浅绿或是青色的衣服,最里面竟然还有两套男人的服饰。 “难道我还有丈夫?”不明所以的我坐到房中央的案几旁,对着铜镜想看清自己的容颜,却模模糊糊只有个大概。“看来真是做梦,连自己的样子都看不清。”我摇摇头,站起来又去看了靠墙那排案几上的书简。 随手粗略翻了几卷,发现还挺全,竟然包括天文地理古籍兵法,“这肯定不全是我的,哦,衣柜里有男装,这里有兵书,看来我丈夫是从军的。” 无聊的放下手里的书简,没再留意屋内的其他,想着应该再出去看看,于是打开门就又见到仍然卧在门口的怪骆驼。 “喂,我怎么称呼你啊?让一让,我要出去。”看着它庞大的身躯,估计怎么也是一只成年骆驼了,我想出门,只有它让开路或者我从它身上爬过去。 怪骆驼听到我的话,欢快的站起身,自觉闪到了一旁。 脱离了它的阻挡,我才发现门外是7尺余宽的走廊,正对着的是一条宽约11、2尺的过廊,而大约3丈开外的另一头连着的,是一处同样木质的3层楼阁。我所在的是2楼,过廊没有顶,下边就是一个院子,我房间左右一丈外的连廊处各有一部楼梯可以上下。 出了房门,我站在过廊的中间,看到除了整个不算小的院子和前后2层的住处以及3层的楼阁,下边只是一般的屋舍,院子也是我在的位置是中间,左右各有一个,再往楼阁和院子的外围看却又惊到了我。 第2章 这里是沙漠 惊到我的,周围竟然全是沙山!连绵起伏、大小高矮不一,但都是沙子的。 “我在沙漠里?”我难以置信的大呼一声,又即刻捂住了嘴,四下瞧瞧,除了怪骆驼好奇地盯着我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活物。 真是太玄幻了,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见到的一切!“这也梦的太离谱了。”我无语地自嘲,脚下却走向卧室对面的楼阁。 轻轻敲了敲过廊尽头的屋门,同样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我探寻的回头看了看怪骆驼,见它正无趣地准备从我房间的东边楼梯下楼去。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楼阁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的屋子,正中间有一部旋转楼梯直通上下层,只是向下的被用木板封死锁住了,因此只能上去。而这一层一圈都是墙,门对面有扇窗,不如我房间的大。其余的全是2尺来高的案几垂直贴在墙面,像是用来写字画画的,上边也满是各类书简,还有笔墨和砚,窗下的案几那置放着一架筝,其余空无他物。 我不由走进去,来到窗边,顺手将其推开,惊喜就在那一刹那!窗外不远处竟有个不算小的湖!我露出笑容,似是熟悉的很,竟然随手就弹起了那筝,曲调竟然流畅自如,像是不知练了多少遍、很多年。 但不知外部环境,我只是拨了几声就上手压住弦,顿时一切恢复宁静。转过身,我又好奇地抬脚迈步上楼,想去看看还有什么。 3层也只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没有门,只有对向的两扇大窗,一个跟楼下同样位置,能看到湖面,另一侧的能看到过廊和我的卧室,而且这面的窗几乎是落地的,可以不太费力地跳出去。这两层的窗外都有房廊,可以容人转圈赏风景或是观察楼下的一切。屋内的塌和案几俱全,也未见什么灰尘,跟我房间的布局以及色调几乎是同样的,唯独书简似乎更多是异域的奇闻异事,还有部分绢书和绘画。 我抬头向屋顶看了看,发现3层的顶似乎格外高些,但没什么特别,也就没在意,而是调皮地翻出窗外,走在廊下看着湖水以及更好视野的外围。突然,我想要是能上到这个楼阁的顶上,是不是能观察的更不相同,于是手扒着围栏探身往上瞧,却被屋顶勾心斗角的外延挡住视线。 “怎么才能上去呢?有梯子就好了。”我不死心地继续往外探身,仰着脖子来回找寻是否有能攀爬的位置。 一个不留神,撑着栏杆的手换位置时按空了,整个人竟然折了出去,径直地往下掉! “啊!”我被吓坏了,虽然这只有3层,但是掉下去也会摔坏的。手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脚也是一通乱蹬。 咦?我不知蹬到了哪里,自己因为紧张害怕提着一口气,没想到居然能使得我身轻如燕地向上窜! 原来我会轻功!庆幸这个梦里的自己如此了得,我赶紧不再慌乱地按照好像一直都掌握的方法点着落脚点让自己向上而去。正好,直接借着力到屋顶去! 打定主意,我开始用手也帮忙拉拽斗角,竟然令自己轻而易举地翻飞上了楼阁的端顶! “哇!”当一切尽在脚下,我情难自禁地感慨出声。整片沙海映入眼底,一望无际。四周的沙山层峦起伏、错落各异,但均比我所在的这小小一个院落以及这潭湖水大了不知多少倍! “原来我在这沙海之中,呵呵。”我兴奋地忘记了自己还不清楚自己从何而来、为何在此的事,只贪图周遭的一切似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浩瀚场景。 望过了周围的沙山,才又低头俯瞰那潭湖水,竟感觉它似一弯新月将这个被群山围在其中的相对小的院落环抱于怀,“太奇妙了!”我不禁感慨,又有了去嬉水的冲动,于是再次提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蹬,真的径直飞向湖边! 当赤着的双脚踩在软糯的细沙上,那感觉真的太过真实、太过舒适。 没想自己是不是仍旧在梦中,兴高采烈地走向水边,没顾上观看水中自己的倒影,而是直接俯身上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水面,遂漾起小片涟漪,又转头在四下找寻到了一小块石子,扔进水中央,听到的声音似是表明这水不算浅,反而很深。 “嗬,这么大的沙漠竟然有这么深的湖水,难道是个泉眼所在?”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想要下水,才抓下披风扔过一旁,就感觉自己的衣带被什么东西牵住了,不能再往前。 急忙转头寻找缘由,就被那个毛茸茸的大家伙吓了一跳。 “你怎么竟然没有音声的?”我皱起眉,双手叉腰看着仍用牙咬着我衣带的怪骆驼。 它像是白了我一眼,轻轻晃晃头,却不松开我跟它较劲想要拽回的衣带。 我真的没有它的力气大,颓废地放开手,“我想下水看看深浅。” 它像真的听得懂我说的一切,只是摇头,还发出近乎呵斥的声音。 我冷静了下来,“你不想让我下去?”我微微伸头询问,却眼见它竟然点点头。 “水很深?”我又问。 它继续点头。 “难道我不会水?”我歪着头又重新皱起眉。 听到我这么说,它松开了牙,我的衣带却也被它的口水弄湿了。我不满地捏起看了看,又嫌弃地看了看它,它却也同样用嫌弃的眼神鄙视我的话。 见到它的反应,我无奈地叹口气,“好吧,你也是为我好,怕我出危险。”我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感谢它。它却得意的抬起了脖子,将头高高昂着。 “切,”我被它逗笑了,“不过就是个梦,还那么认真。”我自嘲着,“不对啊,要是我不会水下去了没准就醒了呢?”感觉重新看到了希望,却转念,“等会,还是再看看其他的吧,不然这么醒了有点亏。”我探身拾起披风,却见旁边有我的那双软靴和一支灰蓝色玉箫。 c??q?\/q 第3章 古怪的骆驼 侧头质疑地看着骆驼,“你带过来的?” 它仍旧高傲地点点头,又将头低着伸向我,我会意地抬手给了它一个爱抚,“真乖。” 穿好鞋,拿起那支玉箫,“这是我的还是我丈夫的?” 骆驼被我的询问弄懵了,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是能听懂吗?好吧,我慢点说,这是我的?”我停顿了一下,见它快速点头,后半句就没再说,而是放在嘴边试着吹了起来,我竟然真的会! 我也被自己惊到了,开始是那筝,然后是轻功,现在又是这箫。没了兴趣就放了下来,“我到底是谁啊。”疑惑再度涌上来。 骆驼似乎正沉醉于我的箫声,戛然而止令它有些困惑,大眼睛无辜地盯着我。 “你想听我吹箫?”我也明白了它的意思,似乎觉得我跟它的交流还挺顺畅的。“先等会,我想看看其他的地方。” 它不再坚持,转身朝小院走去,我跟在它身后,还是想弄清楚这一切。 重新回到楼阁的跟前,才发现1到3层的房前廊上都悬有匾额,依次分别写着“泉沙相映”、“沙泉阁”和“月影沙鸣”。 “这果然是个泉眼,难道叫月影泉?倒是挺贴切的。”我自顾自的点点头,骆驼竟也跟着点头。 “你真是我养大的,连习惯都一样。”它站直的时候足有10尺多高,我是望尘莫及了,只能象征性拍拍它的身体。 并没有去楼阁的首层,而是跟着它进了院子。原来这层跟2层是一样的——楼阁和我居住的楼下同样的有过廊连接,只是由于2层的缘故,这个过廊是有顶子的。我居所的楼下是一排房屋,正下方像是书房,里面全是条案和满满的书卷,还有几个软榻以及水壶茶杯。东侧连廊的位置是两间储藏室,满是粮食和药材。西侧两间一个是如厕之所,一个是杂物间。被中间过廊分隔的两边空地上东侧有架秋千,西侧则是假山石景观,正好将不雅之地遮挡住。 再往小院的东西两侧外同样各有一个小院子,均是圆形月亮门隔开。东边是厨房和凉亭,有一条石子路向外延展数十丈,再就完全被沙漠包围了。西边却有锁,似不是轻易能进去的。但怎么难得倒会轻功的我。于是几个踏脚腾空就翻了进去,留下无助的骆驼气馁地卧到地上,还发出不满地低声嘶吼。 我笑着完全不理睬它,而是专心地探寻着西院。这里有数间房屋,每间都有锁,却只有门而无窗。我忍不住好奇地将其中一间推开至极限,才勉强有条小缝观察到屋内的情况,但也大吃一惊! 屋里陈设着各种兵器!几乎我能认知的一应俱全!且都是熠熠发光,一看便知不是普通铁器所铸成。 我急忙后退至院中,“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这家主人难道是位将军?还是这里是个沙漠中的军事重地?”我被这些所有的储备之物搞得越发疑惑。要说东院的粮食和药材,能够理解为沙漠之中的不时之需是可以解释的通的,但是这西院的兵器? 我赶紧检查了其他的几个房间,除了兵器,还有大都是药材、枪盾、弓弩、战甲,还有部分钱财之物。 难道这里是战备供给之所?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而且此处似乎除了那匹骆驼也空无任何活物啊?许是出去了?回来见到我会如何? 我被自己的一连串问题吓到了,连忙翻出来,站到骆驼跟前。 “这里还有别人吗?”我急切地语气质问它。 骆驼歪着头,像不认识我一样带着质疑地目光盯着我,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你听得懂,赶紧回答我,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是它不能“说出”我听的懂的话,我也只好耐下性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让它做出是与否地反应来给我解惑。 许是见我着急了,它认真的摇摇头,然后用嘴指指我。 “你的意思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它点头。 “再无其他旁人了?” 依旧点头。 “啊?那那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伸手指了指锁着的西院。 它明显是很困惑,越过我望了望西院,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东院和两座木楼,才又用嘴指指我。 “你的意思是这里全是我一个人的?” 点头,却带着强烈的好奇神情。 我眨了好几下眼睛,难以置信的盯了它一阵,见它同样诧异地盯着我,顿了一小会我却笑了。 “哎呀,这个梦真是太大了,我竟这么富足啊?要是真的多好,可以雄霸一方了!哈哈,能不能多梦一会先别醒过来啊。”我现在已经彻底沦陷其中不愿自拔了。 “对了,你有名字吧?怎么才能知道呢?”新的问题让我挠挠头,“嗯,你是匹骆驼,是不是跟这个有关联啊?” 它无辜的大眼睛也眨着,似乎觉得我今天不太一样。 “哎呀,别奇怪了,你就当我年纪大记性不好吧。你是骆驼,名字,嗯,骆 ,驼”我一只手摸着下巴,一只手抱臂。 它听着我的话,最后竟然又点头。 “骆驼?你的意思是你就叫骆驼?” 它终于摇头了。 我皱着眉,“哦,我再慢点,骆?”摇头,“驼?”点头。 “你叫驼?”我有些难以置信。 它似是生气了,用鼻子发出来呼呼的声音。 “驼?驼?”我重复着这个字,真是想不出还能搭出什么名字也称呼它。没想到它竟然欢快地不停点着头。 “你叫驼驼?”我似是明白了什么。 u 第4章 逗趣的骆驼 它终于满意了,将头伸向我寻求爱抚。 我长出一口气,“这是我起的名字?这么难听?像那个,一坨,额。”见它再次发出那种不满地嘶吼,我乖觉的转换了口气和用词,“呵呵,驼驼,真好,你真是最聪慧的的骆驼了!是不是因为长大了所以我不叫你小驼了?” 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可驼驼竟然忽地站起来围着我转圈,还不停地用脑袋蹭我,像是个小孩子在撒娇。 我边上手表示对它的爱抚,边嬉笑着开口,“哦,看来咱俩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叫你小驼,大了就成驼驼了,是吧?” 驼驼很满意我现在的话,继续着它的撒娇动作。 “我明白了,驼驼,那个,咱们出去沙山转转好不好?”我依旧没有忘记这片沙漠我还没参观呢。 驼驼听后乖巧地重新趴下,却只是前肢着地,后蹄保持弯着的状态。 “我能骑你?”看着它的架势,似乎是想驮着我去。 它没点头,却用嘴拽我的披风往自己背上靠。 我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待遇,直接扶着它的前边驼峰坐在了两个驼峰自然形成的安全位置上,然后熟练地用手轻轻拍拍它的身体,它才将前肢重新直起来,而我也被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抓它的驼峰来稳住自己不掉下去,却发现自己真是多虑了,它动作缓慢的很,所以相当稳当,根本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潜在的危害。 我笑着安心坐好,享受着这过于真实的梦境,有些不舍了,不想醒来。 待它开始迈步走路,我才发现原来坐在它身上看到的世界跟我的视觉高度完全不同! 我难以掩饰的兴奋到处摸摸,又转来转去的四处张望,根本不去顾及会掉下去的危险,而驼驼也低声地发出声响,像是在欢快地唱歌。 “哈哈,真好!我把箫放在书房了,要不我给你唱歌吧?”探身靠近它的头附近,我感觉自己竟然像是在讨好它。 它自鸣得意地昂首嘶叫了一声,应该算同意我的主意了。我笑着轻轻抚摸它的身体,然后肆意地哼唱起来。 就这样,我和驼驼愉快地进行着早晨的散步。 “驼驼,咱们上去,我想看看山顶的风景。”出了整个院子数十丈远,也已经离开了石子路,我们到了一座相对最近却看上去很高的一个大沙丘前面,不知道是不是感觉,我总觉得这座沙山是周围最高的。 驼驼应该是习惯了我的贪玩与好奇,也可能是刚刚的歌声让它满意,没有丝毫迟疑,在我说完的同时它已经向着山顶进军了。 随着它的脚步,沙子竟然发出如同风吹竹叶般的嗡嗡声,令我感觉仿佛置身茫茫竹林而非沙漠之中。 担心驮着我爬山会很吃力,因此我打算下来用轻功飞上去,但是跟它“商量”之后竟被断然拒绝了,好像还令它不太高兴。 “我低估你的能力了,抱歉。”我真诚地说着,只能继续享受着作为主人的优待。 而驼驼也似乎根本就不将这么简单的事看的很难,也真的似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它就带着我继续爬山,我也就继续哼唱了小曲当作给它的“奖赏”。 确实是过了好一会,太阳已经升至山头了,我们终于站到了山顶。 顺着上来的方向,我放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视线之内满是沙山!我不可置信,转身再看向其他各个方向,同样,尽收眼底的全是沙子!大大小小的沙丘,一望无际的沙海。只有我所在的院落,是这整个沙漠中视野可见范围内的唯一一片绿洲!但从这里能见到的,我那感觉已经很大的院落和那潭泉水,简直小到千百分之一,要不是这座山最高,可能其他位置都看不到还有这么一片世外桃源。 “驼驼,这座山最高是吗?” 点头。 “那有没有还有其他人的地方?”总不可能我的那一院子东西都是飞来的吧。我奇怪的问着。 驼驼冲着一个方向嘶叫了几声。 “你的意思是那边还有人?要走多久才能看到他们?” 驼驼貌似无法回答我的这个问题,“额,我是说,咱们出去过吗?” 点头。 “两天?”我终于适应了跟它交流的模式,只能给出猜测然后等回应。 摇头。 “三天?”继续摇头。 “啊?那我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搬回来的啊?”我实在佩服自己的梦境了,真的是有如神助。 “算了,反正我会醒过来,不管这些了。”我继续四下观赏风景,待了一会才感觉折腾了一早晨自己还没吃东西,饿了。 听到我肚子咕咕叫,驼驼竟显得欢快地笑了! “好吧,我饿了。”在一匹骆驼面前承认自己的尴尬真的是,很尴尬。 我点脚从它背上飞身下来,“你自己玩会,我先飞回去弄点吃的填肚子啊。”我拍了拍它,转身准备用轻功尽快飞回去,它也没反对,而是自己享受“沙浴”了。 我摇摇头,懒得理会它,系好了披风,一个点脚就飞向小院。原来轻功并不是像我以为的能够一直到达目的地,而是就像跳跃一样,隔些距离就需要找到支撑点再次借力才行。 但仍然比出去的时候快了不少,到了东院附近的石子路,我选择走进去,才发现院门上也有匾额,上书“朝晖”二字。 “朝晖夕因气象万千,”我念着匾额不自觉随口而出一句话,却被自己的这句话又弄迷糊了。“这是哪里的名句?我怎么会?” 甩甩头,“饿了,赶紧吃饭!想别的干什么。”我叫停了自己的思绪,想着每每梦中的饭食都没吃出什么味道,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不同。却没发觉自己怎么会知道梦境中的过往。 %??!4.! 第5章 真实的梦境 厨房里有现成的一些粮食和调料,只是没有过多的菜蔬了,我并未介意过多,快速给自己煮了碗面,又想起来起床至今没洗漱。幸亏的厨房有水盆,也有皂粉,我赶紧洗了手和脸,又漱了口,一切都自然而然,没有什么违和感,而行云流水的动作似是平常。 美味当前,顾不上想其他,我大口吃下了自己煮的面,喝的连汤都不剩。擦了嘴,抚了抚有些撑起的肚子,终于满意自己吃饱了,还感觉味道不错。 “哎呀,美味呀!”我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了厨房,来到院子里。这才重新仔细地参观自己的院子。原来东院除了几间房舍,还有回廊和两个独立的小亭子,亭子里有石桌和石凳,上边还撒了一些粮食,像是专门供鸟儿啄食的,即使至今我并未见到任何鸟儿。而3层楼阁的首层像是个圆形的医馆,里面瓶瓶罐罐的各种草药,还有些做成成品的药丸,靠墙的条案上也都是各类医书,还有一些药方。 “我都是怎么学会这些的?”看着那些药,我清楚的知道每一种的名字和用途,有治外伤的,也有各类内服去痛、清火类的。 我刚要翻看那些医书,就听到哒哒哒的轻快驼蹄声。“驼驼,你回来了?”我笑着抬头看向门外,果然是驼驼。 “那个,咱们还能做些什么啊?你不觉得无聊吗?”我实在想不出这个梦还要做多久才能醒,但总不能就这么待着吧? 驼驼四处转头,像是在找什么。 “你找什么?”我不禁询问。 却见它仰头看了看我楼上,嘶叫着示意我上去。我只好跟着它回到睡醒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睡觉?”走到门口,明显它带着兴奋。而听到我的话,又露出鄙视的神情。 “当我没说。”我正撑的难受呢,哪里睡得着。 驼驼冲着我抬抬嘴,像是让我进去拿什么。我一脸懵地迈步进屋,“这里除了睡觉就是各种书了,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继续看书吧?” 我都不用回头,就听到类似反对的声音。 还能有什么啊?我重新打量着整个房间,不就是那些睁开眼就看到的东西嘛,还有什么是它想让我打发无聊的呢?我转着案几和衣柜,来到了卧榻跟前。 “什么啊?哎,不能顺畅交流真成问题。”我转着头到处瞎看,无意间抬头瞥见卧榻支起帷幕的一根木杆上挂着一柄宝剑。 “诶?刚刚都没看到。”说着,我伸手摘下剑,还有点重,握在手里感觉有些压腕。仔细看去,发现这柄剑约有7尺长,剑鞘是墨绿色的,上边还镶有几颗不同颜色的宝石,迎着窗纱映进来的光,折射出耀眼的色彩。剑穗是明黄色的,打了个漂亮的结。我没有拔出剑,而是举着反身走到门口,示意给驼驼。 “你在找它?想让我练剑?” 驼驼似乎很兴奋,四个蹄子不停地踏着地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皱皱眉,“我还会这个?”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自己只有在梦里才是文武全才? “好吧,我试试。”说着,我带好房门,单手握剑飞身跳下2楼,站到了院子的秋千处。 驼驼仰头嘶叫一声,迅速从东侧楼梯下来,用头推着我往湖边去。我被它推搡着来到湖边,才发现这里的沙子比山上的要细很多,踩上去相当舒服。 我解下披风,扬手抛掷一旁,只是一身短衣管裤软靴,适合舞剑,才沉下一口气,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抓紧剑柄,只听“倏”的一声,剑锋发出的声响相当温和悦耳。 “好剑啊!”我不禁欣赏起来:剑的质地相当好,绝非一般的金属打造而成;剑身上雕着正反两条青龙,长牙利爪,微风凛凛;剑锋锐利,所指之处剑气逼人。 我望了望驼驼,发现它在远远的一处大石头背后卧下,露出头也在看着我。 “这剑锋会伤到你的,所以我还是到湖对面去,你乖乖的待在这里,知道吗?”我对它叮嘱了一句,见它明白我的意思,就持剑起身点着水面飞越至另一边的沙山脚下。 慢慢抬手,随心而动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猛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只是转瞬即逝。而我更加惊异于自己的长剑之舞,动作如此流畅连贯,剑锋所到之处,沙石伴舞、水花四溅。我更是或侧或仰或跳起或倒地,人跟剑完全能够融为一体,不知不觉练了很久,直到满身大汗、日至中天才让自己停息下来。 收了招式,将剑归于鞘内,并未气喘吁吁,反而感到神清气爽全身舒服。点着水面返回驼驼身边,它兴奋地站起身不停的蹦跳,像是在给我喝彩。 我笑了笑,伸手摸摸它的毛,“原来你是想看,也想让我不觉得无聊啊。”很欣慰能有它的陪伴,还能如此不聒噪。 驼驼叼过我的披风,自己转身跑到湖边去吃草饮水了,我则摇摇头返回小院。‘ “好想洗个澡,”对于自己的一身汗,我很不爽,想着便先去如厕,才发现挨着杂物间还有个小屋,里面竟然能够沐浴! “哎呀,刚才怎么没好好看看呢!”赶紧跑到楼上挑了身干净的衣裙,我站在门口却犯了难。“这里不会来人吧?”尽管驼驼保证了,而这一上午也确实没见到有其他的别说人了,就连活物都没有,但心里还是有些嘀咕。 就在我捧着衣服站在假山那里愣神的时候,驼驼出现在过廊的另一边,望着我有些好奇。 “驼驼,我,我想进去沐浴,你,在这里放哨可好?万一有什么就叫我。”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但似乎没得选,只有这个家伙能帮忙。 驼驼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盯着东院的月亮门,还贴心的关好,却并未转头,只是卧在那里仰头嘶鸣了一声。 哦,原来它一直就是这样的,好吧,我管不了那么多,这大热的天,是它让我舞剑弄得满身汗,放个哨也是应该。于是我走进浴房,将一旁的灶火点燃,烧上水,又将门栓挂好,再把深青色绣有雪山的6折屏风往门口推了推,才开始宽衣解带进了圆桶开始沐浴。 好舒服啊!一身大汗之后泡个药浴实在是桩美事。没错,我进来就发现圆桶旁边的案几上有好几包草药,都是驱寒散热有助血脉流通的,肯定是用来药浴之用,故而我选了些散热的,又加了几片薄荷和几朵干茉莉花进去,让自己美美地享受这个梦境。可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的感觉以及那清香的味道,真是不知道在梦里我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梦太过真实了。 ???- 第6章 醒不过来了 虽感觉很舒适,却也不敢太过放松,于是我麻利地快速洗完,穿好衣裙出来院子,发现驼驼仍保持着我进去之前的位置和状态。 “驼驼,”我叫了它一声,它才缓慢转过头,冲着我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 “你真乖!”我走近它,“你这样我都舍不得醒过来了。”抬手摸摸它,“好了,我累了,想去睡觉,谢谢你在我梦里这么照顾我。”我笑着迈步上楼,它竟也跟在我身后。 走回房门前,我开门进去,才发现它又重新卧到门口。 “你是在这守着我?”我似乎明白它的意图了,毕竟醒来时候它就是现在的姿势。 驼驼有些骄傲地点点头,还发出呼呼的粗重喘息声,才将头搭在地上不再看我。 我无语地关上房门,把门栓仍保持着不完全挂好的状态,又将剑置于中间的案几上,才返回榻上拉过锦被打算醒过来,不再继续这个虽新奇却也无聊的梦境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转醒。睁眼所见的,却仍然是这间屋子、这个卧榻,和睡前没有半分不同。 “还没睡醒?哎呀。”我有些烦躁地在榻上翻来滚去,用以发泄这个没完没了的梦境不知何时才能转醒。 刚翻至内侧靠里一些,就被锦被下的东西硌了一下。 “什么东西?”我坐起身翻看着,应该是随手丢在塌上的一个书卷,不远处竟然还有一条漂亮的长腰带。 由于腰带有些异样,所以我暂时没对书卷产生过多的兴趣,而是先把绳子一样五彩缤纷、色彩绚丽的腰带拽到手里,才发现这哪里是腰带,分明是条长鞭,只是样式就像个腰带罢了。 我跪坐在榻上,将大约8、9尺长的鞭子试着比划围在腰间,足足绕了3圈还有条尾巴垂下,但手柄,也就是腰带环口的位置却相当漂亮——约为鞭身3倍粗细,被双环各置一端,便于挂着或是直接扣在手腕处防止脱手;编织的绳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跟鞭身似带着倒刺的触感完全不同,一丝一毫都没有粗糙之感,握在手里相当柔软,却不滑,反而能轻而易举地抓牢不会脱手;作为腰带,上边也编上了几颗珠子镶嵌,伪装的天衣无缝。 “看来我在梦里还真是无所不能,这鞭子定也是我的。”想起这些,我显得很是颓废,吊不起任何兴趣,又再次将它抛在一旁不予理会了。 开打房门,驼驼果然还在那里,用它庞大的身躯阻隔着我与外界。 “驼驼,我怎么才能醒啊,这个梦没完没了呢。”我自言自语,有些泄气地踢了踢门槛。 驼驼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醒了就可以跟它一起玩了,欢快地起身,用嘴牵着我的衣带往外走。 我不太情愿,却也没有拒绝,跟着它一起下了楼。 看来是接近黄昏了,天色比之我午睡前昏暗了许多。 驼驼前蹄跪在地上,示意我上去。我也没再推脱,翻身骑在它背上,任由它带着我走出小院,这一次它并没有离开石子路,而是朝着上午我练剑的湖面另一边而去。 等它驮着我慢慢向这边的沙丘山顶前行,我才发现它是带我来看夕阳的。 “好美!”我惊叹出声。这边的沙山没有早上去的那个高,但也足以将整个小院尽收眼底,同样放眼周围全是沙海。但不同的是,这里面对着小院楼阁的方向是正西,这个时刻刚好夕阳西下,驼驼让我观看了真正的大漠落日。 “驼驼,你真好!我懂了,你是想让我这一天感受整个沙漠的风景,然后才会令我醒来!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守护神一般,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它的脖子,那软软的骆驼毛令我倍感舒心。 驼驼嘶叫了一声,阻止我下来,然后带着我随着太阳下落的速度往山上继续走,这样我能一直看到夕阳在3层楼阁和另一座沙山的顶部,直到我们登上这座山顶,夕阳才完全落去,而月亮早就高高悬挂在早晨我们登过的最高沙山上空了。 我望着月升与日落,突然觉得如果没有我,或许驼驼会格外的孤单吧。 “驼驼,在我来之前,这里是不是只有你自己啊?”我干脆双手抱着它的头,有些心疼。 驼驼奋力挣脱我的手,不满地用鼻子发出噜噜的声音,像是在抱怨我弄坏了它的形象,我不禁在它背上笑的前仰后合。 “好了,回去吧,太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适应只有月亮和星光的夜晚的,如果不是大半个月牙,很难想象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等我从它背上下来,直接进了厨房寻找火折,“驼驼,有灯吗?或者蜡烛?”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些,却见它不急不慢地带着我去杂物间。 好吧,看来这家伙在这就是全能大管家,真是无所不知。 我拿着蜡烛点燃,又将闲置在各个亭子、走廊房脊上的灯笼取下逐一点亮,再挂好。 “为什么要把灯都收起来?点着不好吗?”我有些好奇,当然,这么复杂的问题驼驼是没法回应我的,答案,哎,不知也罢。 我重新给自己煮了点粥,下午的一觉让我也不觉得太饿,所以喝了一点算是充饥,因为已经没有青菜了。 跟驼驼在院子里嬉闹了一会,我准备上楼了。 “又该睡觉了,但愿再醒来不是这里。”我哀怨地旧事重提。 驼驼却拦着不让我上去。 “干什么?该睡觉了啊。”我明显不懂它的意思。 而它也不着急,从一个亭子的石桌那里不知怎么就叼来一串钥匙放在我手里,然后冲着东院的月亮门抬抬嘴。 我来回看了看它和门还有手里的钥匙,“你让我锁门?” 点头了。 好吧,这个管家真的很称职。我按照它的意愿锁好门,虽然感觉跟我没什么关系,却也不想它失望。没想到的,它竟在这个档口将所有我点着的灯都吹熄了,只剩下一支还燃着的蜡烛。 “嗬,你勤俭持家的习惯还真好。”我自己听着都不像是在夸它。 再一次返回卧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睡醒!这一次不再睁开眼看到这些! ht ??#t, 第7章 算是认命了 奇怪的很,这次睡着我竟然做梦了。 梦见了我和驼驼在最高的沙山上抚琴吹箫,就有一队人近前说话,像是寻找水源的士兵,我带着他们留在小院。后又梦见我似是与人打架,一支利箭飞向我,然后就被惊醒了。 我猛然坐起身,还惊魂未定于刚刚射过来那支箭羽,抬手抚摸着心口,目及之处发现阳光已经透过镂雕的窗棂射进室内,浅蓝色的幔帐笼着卧榻,右侧仍有为收拾的书卷和腰带长鞭,自己身上搭着锦被。 “我怎么还在这?啊!”看到仍然是昨日的情景,我顿时愁眉聚起。 门外响起了驼驼的喘息声,我知道它定是听到了屋内的声响,只得出声安抚。 “驼驼,我醒了,没事。”它低声打了个喷嚏,我就当是应了我。 “什么鬼?为什么醒不过来呢?难道我就是在这里而却失忆了?”我百思不得解,双手不自觉甩在身侧,右边就碰到了书简。 为什么这卷会在榻上?我顺手拿起展开看了起来。 原来!答案就在这卷内。 这是一个记事卷,应该是曾经一些记录,上面是这样写的—— 早于大秦,蒙恬将军一次率部得胜回归偶经此地,见沙漠腹地竟有此小片清泉绿洲,极适宜藏兵于此地而出其不意以制敌,遂令亲信副将留守,并存部分兵器。后回朝即暗中遣人秘密押送大批粮草、药材及兵盾弓弩银钱于此藏匿。隔年再亲临此处,留心爱之一筝、一剑为凭信,以传后世蒙家兵卒做确保边境安宁之符。 后,蒙将军遭奸人所害,幸得家族后人不忘祖训,且亲信忠勇追随,故此处得以传代保留,且储资未绝。但秦灭汉兴,举国战乱,平定后,知此处者已无余生者,唯所守者一。 仗蒙家兵书文籍,及后添所有,逐安居于此,寻弟子以传之。 至十数年前,外出购采,途拾一小骆驼,背一篓且内置一女婴,即带回养,授其毕生所长,当徒,令其即守此处,不得违背先辈遗训,保国泰民安。 终于弄清楚了这里一切的谜题,这些字并非出自一人之手,明显字迹不同,看来是不断有人记录下用来给后人看的。 又隔了数列,出现了娟秀的字体—— 师傅教我筝、剑法、医术、兵书、文籍,后来又得了鞭子和箫,小驼也被驯化得颇通人性,只是11岁时师傅称外出竟一去未返,5年来只剩我与驼驼相互籍慰。它似得了师令,师傅离开之日便夜夜守在房门口,从无差漏。我屡次寻师而无功徒返。至今5载之后,特寻医书所记,研习忘忧之药,以忘记师傅免得日感孤寂而垂泪不止。为防失手,特留此记以明。 完全清楚了!天呐。我简直不能形容看后的心情。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婴孩,被师傅养大并教授了所有他的本事,却因感到师傅的不告而别做出这么蠢笨的事!说什么呢,如果是现在的思维,估计真的能被以前的自己气死! 我有些愤愤然地下地,无出发泄的在屋内转圈,又碰到仍旧倒在地上还没被拾起的水壶。 不耐烦地拿起它就想砸了。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不是就是失忆前自己做的药啊?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茶杯。 看了看茶杯,又仔细检查了壶内,发现确实有些药渣,用手微微扇扇,就闻到了药味,却分不清是多少种药配制而成。 拿着壶,我开始认真的反思,就是这药,让我失去了曾经的记忆,甚至包括这里的环境与驼驼还有师傅。可为什么没有任何师傅存在过的痕迹呢?自己现在的思维情况会不会也是药物所导致?这药的效力也未之如何,会不会突然哪天就失效了?让我重新想起过往?那么当初自己那样的执着会不会再次做出什么不可预计的后果? 我不断有新的问题涌出,对于曾经的那个自己简直就是无语。这时,驼驼应该是奇怪我醒了之后这么久在屋内的情况,开始发出疑问的声音,并且不断地用头顶门。 我快步走到门口,还未及打开,就被它挤开了一条小缝,它的嘴先拱了进来。 “驼驼!”我忽然感觉跟它有相依为命的酸楚,一把搂住它的脖子,声音有些哽咽。 驼驼用它那柔软的嘴不断地蹭我的脸,像是在安慰我,看来师傅离开的这5年,它一定经常这么安慰从梦中惊醒伤心不已的自己。 我真的感觉自己曾经都不如一匹骆驼坚强。师傅离开,一定是有什么缘故,既然这里对于他以及祖辈那么重要,我作为机缘巧合被师傅收养的后世弟子,就该替他们守好这里,这是一份责任,也算是对师傅养育、教导之恩的回报,怎么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果万一那药让自己一睡不起,岂不是愧对先辈?驼驼也会孤零零地无依无靠,这里就会荒废。荒废倒也罢了,若是被敌军发现甚至收没了所有,那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 既如此,命已定,那就安命吧!自己虽为女儿身,却也不想世代的心血与守居于此的孤寂付之东流。 下了决心,顿觉豁然开朗。我高兴地抚摸着驼驼,“小驼,驼驼,从开始就是你带着我的是不是?直到遇见师傅,不然没准我早就不在了。可是师傅为什么要离开呢?”我还是想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毕竟,看那书卷,自己最多只有16岁,余生那么长,万一想不起来,总不能让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吧?何况这里还要传下去,我也要收徒,日后该怎么给他解释呢? 驼驼听到我的话,有些慌乱地起身跑下了楼,我拧着眉站在门口,难道驼驼知道师傅离开的缘由?否则它为何昨日一整天都没事,我一提到师傅它就不同了呢? 我觉得一定是这样,看来我没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那就一件件搞清楚好了,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做。 第8章 师傅的秘密 师傅的秘密 我返回房内收拾起房间,将书简放回案几上,换了件衣裙,又将长鞭系在腰间,准备将换下的衣物去清洗了,才想到这么多的书简一定会有所斩获,决定今天好好翻阅一遍。 院子里竟然没见到驼驼,我有些奇怪。 “驼驼,”我叫了它一声,也没有回应。 我皱起眉,想起它喜欢我的乐器,左右扫了一下,见玉箫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遂过去拿起便吹了起来。果然,驼驼从湖边的方向贼兮兮地向院子里探头探脑的。 我失笑,“你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了?要是不说我就不理你了,不给你吹曲子,也不给你唱歌。”不记得什么是对它有效的,只能捡着它喜欢的来。 驼驼像是犯了错的孩童,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走进院子,卧在我身旁,用头蹭我的腿。 “撒娇也不管用!”我装着生气,“说吧,是不是跟师傅有关?” 我觉得自己的那剂药绝对是提升脑力的,这么复杂的问题都能被我猜中。 驼驼抬头看了看我沉着的脸,无辜地点点头。 “是师傅告诉你它不会再回来了是吧?” 继续点头。 “让你守好我的安危?” 还是点头。 “可是他去哪了呀?” 这次摇头了,还担心我不信,用嘴拽拽我的裙角,见我盯着它,认真地摇摇头。 “哎,好吧。”我抚摸着驼驼的头,“你怎么会知道,师傅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不想我知道的。没关系,我今天什么都不做,就去找那些书,一定能找到答案!”我笃定的这么认为。 驼驼也听懂了我的话,冲着我往3层的楼阁上仰头。 “你的意思是3层那边的书卷会有答案?”我也顺着它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向它询问。 见它点头,心中便有了计较。 “好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今天你自己去玩吧,我要知道师傅为什么不告而别。” 吃过早饭又洗了衣服,我才迈步上了3层的房间,其实我本来也想好了,要把那些书卷都翻翻,毕竟没有了记忆,要是能发现一些新奇的东西也不错。 可惜我还是失算了,将整屋子的书简都翻了一遍,基本全是乐谱、史书、医书,还有一些武功典籍,并没有任何跟这里有关的,甚至都不如2层卧榻上的那卷有参考价值。我有些颓废地瘫坐在坐垫上,仍觉烦闷,干脆平躺在地。 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才让我发现,原来这里的屋顶有些不同! 我立即起身,轻点了一下案几,飞身挂在房梁上,仔细观察起来——这个屋顶虽然也是外凸穹顶的布局,但并非楼下或者我那房间的石墙,而是像小窗一样有镂雕,且看似是为了加高通风,实际每一扇都不尽相同,又均设有扣环,看似装饰,实则类似锁眼。 可钥匙在哪呢?我认真盯着那锁孔看了半天,忽然感觉像是与我妆奁里的一支木簪子有些相近。 赶忙返回房间,果然看到妆奁里的那支木簪独特的钗头就是那锁孔的样式,拿了再次返回3层,试了试,一下子就开了。里面的空间不小,有很多的绢帛而非是竹制的书简。 我轻轻的全都取出,落回榻上认真看起来,却发现无从着手,每一张绢帛的东西都不知所言,根本连不成句子。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些不是秘密?那为什么这么隐秘地收着?”我不甘心地反复琢磨,终是不负我这个有心之人。原来这些绢帛需要重叠起来才能看懂! 我惊喜着这一发现,却只能不停地拼凑,否则也是读不出内容。终是在折腾了两三炷香之后,将完整的内容读懂了。 一封密函是蒙恬将军亲笔,告知当时留守的亲信副将自己恐将遭遇不测,令其一定严守此地的秘密,除非是带有他事先约定的信物来寻,否则一概不予置会。 一封是西院所封之物的明细单子,且有后续不断运送新增之物。但锁在各屋内的并非真的用具,而皆是迷惑所备,真正的兵器盾弩、粮草药材以及银钱军备都在密道之内,而密道入口竟就在小院首层的过廊之中。 一封则是历任守居于此的人名单,并注明其家世后人,约定一旦此地被朝廷所废,藏匿的银钱须由当任之人分赠于众人之后辈,以尝犒赏之资。 还有一封是对历任守居者的后事交代,除非战死,否则必须在传任弟子后、临死之前远离此地,为的是不留坟墓防人祭拜而暴露此地。至于去往何方,可寻个人所好。若无有弟子可传者,终前须彻底葬送此地而绝贼人之心。 最后一封是蒙恬将军的剑法秘籍,而所留之剑名曰“碧海青龙”,相传于绝世玄铁所铸,吹毛利刃、滴血不沾。 看过所有,我似乎明白师傅去而不返的缘由了,或许师傅年事已高,自知命不久矣,不得不遵循训诫,独自远离。 放下手里的锦绢,我怅然所失:这一代代守居之人,为的不过是不知有无的战事之需,却埋葬了自身一生光阴,独有绝世武功又如何?不得名利、不见旁人,甚至避其家人、终其一生!所为,可值得?如今秦已灭,守居又将如何?真若起战事,大汉可否会善待此处?而若汉亦灭时,此地又将如何于未来? 我长叹一声,遂又感叹自己制药忘师竟换回了现在的思绪,亦不知该喜亦或是该悲。 但既然师傅将此处已经传与我,不论福祸,我只能继续守下去,若自己将有即将故去那一刻,毁了这里也不算违训,亦对得住蒙恬将军曾经的布局。 “反正我才16岁,这一生尚久,不急于此时决断。”我宽慰自己,将所有的绢帛打乱顺序放回暗格之内,又重新找了找,并未发现其他,于是重新锁好,又思索着做一圈帐围装饰以再次掩盖密格,之前或许都是男人守着,故未有如此细致,我一个女子,即便装饰也不会引起后世的疑虑。 打定主意,又将这房内的书卷分类归放,以便自己日后取阅。才重新检查一遍所有的衣柜、坐塌和卧榻,并没有不妥方下楼离开。 返回我的房间,也将各类书简分类,才惊觉自己曾经对于各式武功和乐谱更有兴趣,因为这里多数都是此类竹简,而医药和文学史籍并不多。 衣柜中的男装,明显也是我的尺寸,看来师傅离开时是将他的痕迹彻底抹除了,而男装,估计也是为的我出入购采方便行事的。 我又重新收验了案几上的妆奁,发现有不少名贵的首饰,且样式新颖独特。我挑了几件,又将那个木簪戴上,才下楼去寻驼驼,现在只有它能够给我解惑。 第9章 了解了所有 驼驼并未出去玩耍,而是乖巧的在院子里用嘴推动秋千,看着它晃动。 “驼驼,”我叫停了它,“过来,我问你些事。”我坐进了一个凉亭,将手里的首饰放在石桌上。 驼驼屁颠颠地跟着我进了凉亭,卧在我脚边,看着我等着问话。 我指了指那些首饰,“这些都是师傅给我准备的,是吗?” 看了看,点头。 我也满意地点点头,又将那只木簪拔下来,“这个是师傅的,是吗?” 驼驼仔细分辨了一下,又嗅了嗅,才点点头。 “那么师傅离开时是否对你交代了?” 困惑地看看我,终是不情愿地点点头。 “他是不是带着自己所有的衣物离开的?” 继续点头。 “我怎么没发现?” 用嘴指指外边的石子路。 “是事先就放好了?” 继续点头。 “就是除了这支木簪,现在这里没有半点师傅的东西了?” 驼驼这次突然起身了,从楼阁的首层取回了那只玉箫放在石桌上,又用嘴拽了拽我的腰带。 “这是师傅的?” 点点头,又摇摇头。 “嗯,是师傅留给我的?” 这次点头了。 难怪,那些记录上没有这两样物品,看来师傅是因为我是个女儿身,才特意给我准备了首饰和长鞭,至于玉箫,估计是师傅所擅长,留给我当个念想。 我不禁红了眼眶,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制药忘却师傅了,那种无尽的思念与依赖,于曾经的我亦如父女之情,而陡然的变故自己难以接受,宁愿选择忘却也不愿痛不欲生,却又不能舍弃师傅所托。 驼驼用毛茸茸的头不停地蹭我的脸,我明白它在安慰我。 “驼驼,”我拭干了泪水,轻轻揽着它的脖子,将自己靠在它身上,“你放心,我不会再困顿于失去师傅的伤痛而不能自已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守在这里,每日专心练武、给你抚琴吹箫,咱俩相依为伴,就这样看大漠的冬去春来、岁月更替。” 和驼驼这样相互慰籍了两盏茶的时光,我起身去整理楼阁首层的医馆,驼驼则兴高采烈于我不再难过。 医馆里果然全是医书,而显着位置的就是一个古传药方,我研读之后,明白了我做的那失忆药就是从其中得到的启示。 “还是毁了的好,免得哪日我恢复记忆再次乱来。”我果断地要将其烧毁,却又有些难舍,“驼驼,”叫来我的“随从”,开始吩咐,“这个给你,你去找个地方藏起来,除了我谁要都行,就是不能再让我看到,明白吗?” 驼驼应该没全懂,但大部分是懂的,因此叼过去后就独立离开了,我也没去管它藏于何处,而是继续整理医书,将药剂、针法、古方依类分开,并做了标注。又将乱置的药材都收好,才想起西院的事。 迈步出了后门,来到过廊,依着刚刚看过的图的位置,确定了一块砖那里就该是密道的入口。要进去吗?我反问着自己,却徘徊不定。 算了,我知道位置就是了,探寻这些干什么,都不一定用得到的东西,即便真有那么一天再看吧,免得心存贪欲。 而西院的门锁和内里的物什,我到是得好好周全一下,以免万一有人偷窥到惹麻烦。 找到驼驼曾经给过我的钥匙,我真就打开了西院的月亮门,其余各屋舍的也都一一打开。进入之后才发觉,其实这些兵器盾甲并非不能使用,只是锡器打成,表面又图了不知什么颜料,使得颜色格外耀眼,远观必会认为是好兵器。而粮草和药材都是假的,不过是麦麸和假药罢了,且混杂了部分真的在其中,使得如未仔细辨认必会错用,粮草还好,药材却真真坑人。我不觉好笑,没想到令敌人闻风丧胆、百战不败的蒙将军竟然使用如此手段,真是兵不厌诈啊,这瞒天过海还真是用之有余。至于那银钱,更是夸张的很,竟全部都是锡纸包裹的泥球!要不是我用力捏碎,还真觉得银子压手。 我找来一些稻草和杂物,将部分重要的兵器、银钱盖住,至于粮草和药材,则就任其仍保持原状。却又将厨房所在东院的部分粮食和草药搬至兵器银钱的外围用以遮挡,这样便显得顺理成章将之上锁。 处理好这一切,这一整天也就度过了,我进了厨房才发现没有任何菜食了。 “驼驼,是不是每月都要出去购采?” 驼驼早就返回来帮我运送东西了,现在趴在院子里正看着我忙乎煮饭,听到询问立即点点头。 “那咱们明天出去吧。可,你不是说需要好多天吗?这里谁看着啊?万一有人闯进来岂不糟了?”我想曾经都是师傅去的,我可以守着,但现在我若出去,难不成留驼驼自己? 驼驼又开始好奇地盯着我,然后把我拉出厨房,来到小院西侧的杂物间那里,朝着我努嘴。 “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我带着疑惑走进去,因为是一直就被我忽略的房间,所以我只是在屋外看过,并未真正进来。 这里跟我从外边看到的基本一致,全是一切暂时用不上又不可或缺的东西,比如干草、木板、窗纱、布匹、工具等等,却也归置齐整、分类清晰。 “没有什么啊,”我不停地东摸西看,在一个墙角堆砌的许多灯笼后边,终是发现了不同,这里有个暗格,里面竟然出现了很多能够拉拽的扣环,大小不一,颜色也不尽相同。 我没敢轻举妄动,而是转身出来跟驼驼求证。 “驼驼,我看到了那些拉环,但是忘了怎么用,具体的说明在哪?” 这次驼驼竟然另外失望了,它只是摇头。 “没有书卷介绍这些吗?”我不死心。 这次点头了。 完了,看来这是一代代守居者口口相传的。可地下密道都有位置,这里为什么就不会有呢。我又转身返回,重新仔细观察,硬是被我发现了解局之法! 其实就在那些灯笼的图文上,真是太具迷惑了。开始我以为灯笼就是遮掩,没成想其实就是详尽的图示。每个灯笼的图案都不相同,颜色也是各异,只是仔细就会发现,按照拉环的颜色排布,将灯笼依次摆放,错后两个位置的灯笼上所绘的图文跟对应的拉环造型一致,也就是图上所显示的用处,如果只对照颜色,那估计就遭殃了。 我试探的选了一个最容易破解的拉环测试,果然听到院子里的假山有声响,急忙来到门边查看,就见假山的位置转了一个方向,地上露出了一个坑洞。我依着灯笼上的图示,走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木匣,用头上的木簪打开,就看到了另外一把钥匙,而这就是地下密道的开门钥匙。 “明白了,看来小院里遍布机关,难怪每代守居者独自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笑了出来,深叹那位蒙将军的亲信副将竟将此处设计的如此精巧绝伦,真是令人叹服。 “所以我们能将整座小院都伪装起来,即便出去数日也不会担心有碍?”我问着驼驼,它郑重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干脆将它封起来?为何还要留人看守?”新的问题又来了。 第10章 超坏的骆驼 驼驼应该是跟师傅学过不少,或许只是我也学过现在忘了。就见它在地上用前蹄刨了些沙土堆成一堆,然后又用嘴吹开,再从旁边又做了一个,并再次吹开。 “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时间久了就会被沙丘掩埋找不到了?” 驼驼很认真地点点头。 “驼驼,这些是不是我之前都跟师傅问过也学过?”我当然不会相信一匹骆驼竟会比我聪慧。 驼驼乖巧地用力点头。 “那么你是听到然后记住了?” 驼驼骄傲地仰头嘶鸣一声。 “好吧,你倒真的是聪慧至极。”我垫着脚、高抬手才能勉强摸着它的下巴,“看来要真是有什么事,跟你商量倒也不错,难怪师傅会在我还这么小就放心离去。”我有颇多感慨,总是认为师傅不至于身体这么早就会出现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对我进行训练,只是这样对于曾经还仅是个孩童的我来说确实有些伤害。 算了,我还是试试其他的机关吧,“你要不要躲一躲,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驼驼只是看了看我晾在院子里的衣裳,然后就安静地趴在过廊里了。只是我怎么看都觉得它带着一些贼兮兮地笑。 我转身返回杂物房,又试着拉动了一处拉环,果然是小院的不同位置有些许响动,但即刻消失,可我也不敢轻易出去,因为那都是陷阱,有暗箭、有地坑、有捕网。 站在门口,我将手里的一块木板掷出去,落入院中的瞬间,不同角度就射出十数支羽箭。 “天呐,还真是够厉害的。”我看了看躲在过廊一个角落里、尽可能缩成一团的驼驼,大声询问,“我不再弄了,你没事吧?” 驼驼才缓缓将头从前蹄下探出来,冲着我低吼一声。 “你怎么找到那么安全的地方的?”我好奇它的位置,“哦,明白了,是不是我小时候如此戏弄过你啊?”我终是明白为什么驼驼会那样的神情了。 “哈哈哈,好了,这些我基本都知道了,就差最大的那个了,你躲好啊。” 我将刚刚拉开的拉环复位,收拾起那些羽箭放回原处,并测试确定不会再有陷阱了,才返回门口查看驼驼的情况。只见它悠闲地踱步进了我隔壁的书房,还用嘴将房门关好。 “这是干什么?最大的拉环到底能干什么?”我不懂它的意图,也没过多在意,直接鼓足勇气去拉动那个拉环,这个对应的灯笼没有其他的图案,只有沙丘,所以我最好奇就是这个,难道能将小院下沉进沙里? 拉动拉环,瞬间听到的就是整个院子周围轰隆隆地声音,有些地动山摇的震感。 “不会真的下沉吧?”我有些惊恐地站到门口看着整个院子。只见小院的外围升起了一层围挡幕帘,将整座小院遮住,然后就是漆黑一片。 “就是这样?不就是盖上了吗,我还以为会沉下去呢。一点都没创意。”我有些扫兴地恢复了拉环,听着继续巨大的声响,走出杂物房准备去书房叫驼驼,嘲笑它胆子就这么小,结果—— 随着周围的遮幕褪去,满园上空全是沙子!这些沙瞬间直直落下,将小院里都附上了一层黄色。 “噗噗,”我虽在连廊下,没被沙子浇了个彻底,却也被这阵沙雨呛了一嘴一身。 “驼驼!”带着冲天的怒气,我推开书房的门,眼见着驼驼惊异的看了看我,然后趴倒在地打着滚笑! 气死我了!这个机关应该是利用外围的幕帐带着沙土将整座小院暂时掩盖住,但退下幕帐必会令沙子落下,而这一切只能怪我喝了药忘了所有,但驼驼一定是知道的,所以它才自己躲起来看着我如此狼狈。 我感觉有沙子从头发里流下来,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是沙子,院子晾的衣服算是白洗了,还好我下来前将楼上的房门都关好了,否则…… 可杂物房、厨房、医馆的门全是开着的!还有2层的连廊!完了,估计我又要用一整天才能打扫干净了。 驼驼也算笑够了,看着我超级沮丧的样子,它仍旧带着坏坏的笑意,也不管我的境况,慢悠悠地走出书房,趴倒东院门口,似乎知道我又要去沐浴了。 “先等会吧,”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惨状,但还有个重要问题没解决呢。“外边的恢复机关在哪?总不至于回来的时候钻进来吧?” 驼驼看看我,起身往院外走去,带着我来到了石子路上,然后示意着从尽头往回数到9的时候,横向用它的前蹄踏着石子。我用心地看着,暗自记下——左左右右左右左,右左左右右左右。 “明白了。要是在外边启动是不是反过来就行?” 驼驼像是满意的点点头,看了我一眼又露出坏坏的笑容。 “驼驼,是不是你以前经常被我捉弄啊?好容易这次我失忆了你终于逮住机会整治我了?” 驼驼应该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慌不择路地逃回院里。 “算了,总之不会有下次!不过,我会记仇的啊。”我冲着它的屁股大声喊道。 转天的一大早,我干脆不去收拾昨晚留下的烂摊子了,反正出去回来还是得折腾的,那就等等一起吧,免得浪费我的体力,虽然也没什么事做,但我宁可练武抚琴看书,也不愿意忙乎这些沙子。 短短两天,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让驼驼去湖里打水驼回来,然后我可以煮饭、烧水、沐浴、洗衣;清扫整理院子;研究医书和草药;练武抚琴……其实事情还挺多的,也挺充实。 准备出去购采之前,我将蒙将军留下的那柄宝剑藏了起来,不想有失,却又发现原来我房间的卧榻下边有暗门、暗梯直通楼下的杂物间,也解开了我好奇为什么机关布置远离卧房的原因。同时又发现那筝的背面刻有字,说明了筝的原主人以及留下的原因。只是颇费了我一番心思才解开那些看似平常意思的文字之谜,我再次庆幸自己配的那药有补脑的功效。 没有菜食,我只能将就着干粮和粥以及腌渍的咸菜充饥,又感觉还是驼驼比较好过,毕竟湖的周围全是它需要的青草,只是不知冬天是不是它也只能吃干草充饥了。而对于这眼泉水,我更是好奇的很,毕竟依据记载,它已经存在很久了,我真的担心它会干涸,那么以后这个地方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又笑自己杞人忧天,也不烦恼自己今后的日子以及如何收徒传承此地的忧扰。想到这里又开始思索师傅是怎么确定我不会背叛就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与我独自守护的。 总之,问题太多了,想不完也想不通,索性干脆放下,潜心温习武功,又找了不少武功典籍准备认真研读,待今后好好将自己的武功造诣提升,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 就这样,一天就过去了,我备好转天出门需要的干粮,跟驼驼一起进入了梦乡。 第11章 繁华的集市 终是要暂时离开,我带着些许的紧张,却见驼驼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情绪并没有任何波动。 我已经跟它了解清楚了,往返最快需要5天,所以我准备了水袋和干粮,让它一早就吃饱喝足,能够撑得住这些时日。 换了男装,束好发髻,插上木簪,将长鞭缠好,又罩了一件湖蓝色的锦缎薄披风遮掩,我便与驼驼在石子路的机关处将整座小院“掩埋”于沙海之中,才放心地前往我不曾记得的闹市。 走出半天之后我才惊觉,这么大片的沙漠果然没有半点人烟,途中别说人影,任何生物都没有,就连鸟兽,甚至是一树一草都未见。到了夜里,驼驼寻了一处较为避风的洼地,将我完全卷在它的身体内测,我也将披风盖在我们两个外边,将系绳拴在它前蹄上,才放心地睡去。毕竟我已经知悉,这里的沙山都是会发出声响的,如遇来人或是野兽运动就能发出很大的响声,简直就如同有人放哨一般,故而完全不用担心会遇到猝不及防的危险。 驼驼警醒,天刚放亮它就开始唤我。我也不敢懈怠,毕竟不是家里,慢慢掀开披风的一侧,果然有很多沙子流下,确认安全后,我才将整个披风揭开,发现我们却已经被移动的沙丘埋了一部分了。 稍作整理,我们就继续上路了。我可以堂而皇之地骑在它身上吃喝,绝对不影响脚程。我乐得享受着奴役驼驼的自在,毕竟前日被它弄得沙头土脸。 又经过了将近一整天的沙漠之行,才逐渐离开沙漠,随之路边开始出现了绿色的植被,并且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我失忆之后第一次见到与我一样的人类,有些欣喜,也带些紧张。 驼驼似乎很理解我的心境,不断地发出低低的嘶叫声,我笑着摸摸它的头表示感谢。 终于在第3天的将近晌午,我们到了一处集市,这里满是前来买卖交易的人群,穿着服饰各异,有很多像是西域的客商,外貌和语言均与中原不同。 其实,我还没有清楚地看过自己的样貌,那面铜镜委实难用的很,估计也就是师傅给我准备的,之前守居者多是男人,一定不会使用这个。而这些天只顾着忙乎自己清醒之后的那些问题,没顾得上去湖边好好看看自己的倒影,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跟哪类人比较相像。可根据藏书,想来师傅以及前辈均应为中原人士,所以我只能算做他们的后辈。 这个集市甚是热闹,各种物品应有尽有,绫罗丝绸、马匹药材、陶罐器皿、瓜果菜蔬、糕点小食……道边各家酒肆、食馆、客栈、茶楼比比皆是,小二们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且一个大甚一个。再加上有各类卖艺的圈子,琴胡、杂耍、武艺……那场面简直就可用热闹非凡、杂乱无章、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来形容。 而我所需的,不过是些菜蔬瓜果,其余的还没有什么是小院没有的,因此我着重购了许多,幸得售卖的主家见我买的多送了4个编筐,才将将把东西都装下,否则我是根本无法将这些带回去了,才想着下次定要记得带筐外出。 主要的东西买完了,我牵着驼驼顺便逛了逛,看到还有不少西域客商兜售少女喜爱的各种小物饰,可碍于我着着男装,又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致,也只是随眼看看罢了。比起师傅给我准备的簪环钗饰,这些真就不值一提,也使得我不屑一顾。不过有一个卖售兵器的摊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摊主一看便知是个中原人,大约而立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像是名习武之人。他的面前有一大块麻布铺置地上,上边满是各类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可谓应有尽有。却鲜见有人上前询问,显得在这样的集市有些格格不入之嫌。 我牵着驼驼也并未近前,只是多看几眼,却瞥见一柄宝剑甚是喜欢。这柄剑长约7尺上下,剑鞘为血红色,上缀有几颗明黄色的足金颗粒;剑身被午后的太阳照的熠熠生辉,可见质地非凡;剑柄头部有些弧度,似是一个鹰嘴弯钩,悬系着一条深蓝色剑穗。 我也不知何故,对这柄剑感觉异乎寻常的眼熟,似梦中见过一般。遂牵着驼驼迈步走近摊前。 “请问一声,这柄剑可否一试?”我沉着嗓子刻意压低声音,令旁人听起来真仿佛一个男子。 摊主看了看我,似觉我年纪未及弱冠,且于男子而言身材略显单薄,于是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位小公子,不知您看这柄剑是要为谁准备?” 我明白他的意思,怕是担心我拿不起这剑。“家师好剑,故而问问。”我客套的回应,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摊主似是明白,笑着回应道,“难得小公子尊师重道如此有孝敬之心,您可以试试,只是这剑并无大碍,这剑鞘却是沉得很。” 于是我俯身握住剑柄,顺势提起剑,为了防止被看出懂行,只能装着蹩手地举着,驼驼都被我的笨拙低哼了几声,估计就差笑出来了。 这剑入我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微微颤抖地发出悦耳的声响,让我更是移不开眼光。像是对于我而言,它本是我身边之物,只是经隔数世重逢而已。 摊主也甚是好奇,“真是机缘啊小公子,这柄剑自我得了开始贩卖,也几经买主之手,却无一发出声响的,可见于小公子有缘。”旁人听了自然当他是为了卖剑才说的奉承话,但我是实实际际的感受到了,那似是剑对我的呼唤,而不仅是我,驼驼亦表现的很是兴奋,用嘴碰碰我的手臂,像是要我买下来。 我又去取那剑鞘,果如摊主所言,剑鞘不知比剑身重了多少倍,要不是我自幼习武,真正一个这个年纪的男子也未见得拿得起来。 见我竟单手拿起剑鞘,摊主更是惊异,“小公子好气力啊!即便是我,单手拿这剑鞘也需费些气力呢。” 我笑而不语,双手分别握着剑与剑鞘,心知肚明这里面有问题!这剑鞘中还有一柄剑,且只有剑身没有剑柄,而这剑柄实则是控制的机关,这是一柄双刃子母剑!内剑轻巧软薄,外剑厚重刚硬,这是为练剑的不同阶段准备的。 我轻轻敲了敲内剑的剑身,果然材质非凡,又掂了掂剑鞘以及内含未见光的外剑,想来材质也非同凡响。于是开口“敢问这剑售卖几何?” “这个,”摊主打量了一下我的穿戴,“小公子,实不相瞒,您也见了,唯我这摊子门可罗雀,只因我售卖的兵器价值非常,但能确保都是好货。” “哦?那便请问这剑的来历。”我笑着似是逗趣。 “这剑本是异域走货而得,卖家同为习武之人,但是不知为何被逼债,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变卖。我也曾想自己留用,但这剑鞘委实压手,拿着都费劲,也曾想另外打造一个,却造好之后发现这剑竟然插不进去,只觉怪哉,故此只得卖了,免得留下成为祸事。” “那这剑可有名字?” “这个真的不知,我问过,只是那卖家只说是意外而得,并不知其名。” 我只能说这摊主并未说谎,这剑我在3层的楼阁藏书中见过,因而感觉眼熟,但亲自上手之后的熟悉感却不知何故。据书中描述,这剑名为“血雨腥风”,是一位上古武神所造,跟蒙将军的“碧海青龙”本是师出同宗,只是后来不知何时何故流入西域,被一任国主赐予护国将军,后这将军战死疆场,而这剑也不知所踪。看来是流落武士之手,如今也算重回故土,也许这就是我熟悉的缘故吧。 “您说价钱吧,我想家师会喜欢,所以若是合宜,我便买下,若是,也只能说无缘。”我佯装不甚喜欢,却急切地想将它带回去。 驼驼似乎比我还着急,不停地用头撞我,而这在其他人看来是不喜欢、急于离开的表现。 摊主赶忙摆手,“小公子别误会,这剑并不是很贵,我当初收入的时候也不过半金之价,您可以看到,这剑身质地非常,剑鞘,虽沉重异常,上边却也是真金镶嵌,故而,您给我7两银钱即可。” “这样吧,我给您6两。”实话实说,我本可以不用还价,但那样就显得不会买卖了,但对于一般只用五铢钱计算商品的时代,这已经是天价了。 “这?小公子,您看6两半吧,我也不容易。” “正是见您也不易,否则我都不会过问了。您这售不出也只能压在手里,不如卖与我还能回些银钱,可再购他物来卖。” “哎,行吧行吧,这剑我也卖了大半年了,看来是与小公子有缘,就6两卖与你了。”摊主见这半天与我谈价也未见有人上前甚至是看热闹也好,也就无力再争辩了。 我欣喜地递上银钱,将内剑置于鞘内,才拉着驼驼离开。只是我不知,买这剑竟让我被贼人盯上了。 第12章 返途遇沙匪 得了心爱的东西,我十分高兴,驼驼似乎也为我高兴,于是我又在附近的酒肆买了些吃食和熟肉,便决定即刻返程,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试试这子母剑了,可在这里明显不合宜。 驼驼除了背着我,还要驼上我买的那4大筐菜食,我担心它过于辛苦,便在远离集市进入沙漠不久后,找个背风的地方歇下了,准备明晨一早就走,争取赶在第5日的下午就能回到小院。 这里虽也是沙漠,却与我所住小院周围的沙山不同,因为这里的沙是不会发出响声的,因此我们虽早早休息,却不敢真正放松精神。 就在午夜刚过,我有些迷迷糊糊不甚清醒之际,驼驼忽而站起身来,朝着一个方向发出嘶吼,并用蹄子将我推醒。 我抱着刚买到的剑,正有些睡意,就被它这么一下子弄精神了,朝着它面对的方向看去,并出手安抚,让它不必担心。 也不过瞬间之时,周围就围拢了十几个彪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将我和驼驼困在当中。 “这位小公子,看着衣着不凡,想必家中殷实,我们兄弟可不及你,所以想跟你借些盘缠。”其中一个穿戴与他人略有不同的青年开口,且面带笑意,似是商量的口吻,却也笑里藏刀。 我抬手一揖,视为还礼,亦面带笑容回应,“兄台客气,不知所需几何?家师命我出门购采,也并未带足过多银钱,但却有剩余,不如送与各位兄长。”说着,我将剑置于左手,右手便从挂于腰带上装着银钱的荷包中取出所剩不多的五铢钱,攥于掌心又平伸出去。 “这是打发乞丐呢?”另一个年纪更轻的人开了口。 “实不相瞒,因我购置了一些物什,故而所余不多。不过尚有些肉食也可相赠。”我并不想惹麻烦,也不清楚为何这里会有盗匪。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终于开了口,看上去就比其他人略略大一些,身材也甚是魁梧,面相亦不像大奸大恶之辈,反倒有几分周身正气之感。 “这位小公子,我们也不想为难于你,只是你下午在集市买的这把剑甚得我心,不如将此剑送与我,如何?”他说着,还用左手的马鞭指了指我左手拿着的剑。 我低头看了一眼“血雨腥风”,方才醒悟原来是它惹来的事,看起来真是应了这名字,难不成我这刚到手就要让它名副其实吗? 低笑出声,“兄台见谅,这剑是我买给家师的,不如兄台看看别的?”这可是我清醒之后头一个自己喜欢的才买下的东西,即便不是名剑也不会这么轻易与人,何况还是群强盗。 “哪那么多废话,我二哥看上的东西你也敢不给?我看你是活腻味了。”位于我侧后方一个突兀的声音很大,令我相当不悦,驼驼似乎也很不喜,竟用后蹄蹬了一把沙子直接踢到那人的面前,即刻令他吃了一嘴。 “呸呸呸,我噗,这骆驼!”那人一边啐着一嘴的沙子,一边指着驼驼开骂。 我岂知驼驼竟还有这么一蹄!一时就被它弄笑了,心中暗道这也是个不吃亏且护主的家伙,不知是之前我教的,还是师傅特意教的。 周围的众匪皆不满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各自胯下的马匹也是叫嚣着准备迎战,而位于中央的那个领头人却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骆驼护主得很啊!只是可惜了。”说着便示意手下的3名年轻人下马靠近我要上手抢东西,并有另一名提刀直奔驼驼。 我此刻不想动手也是不行了,即便不为自己,也不能让他们伤了驼驼,而且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如何,忘了太多,可不想误了严守小院的职责。 于是将右手中的那几枚散钱直接掷了出去,当作飞镖扑向过来的三人,就在他们闪躲之际,一个点脚提身越至驼驼身前,抬起左手的剑鞘挡下了砍向它的刀,而驼驼也不是坐以待毙的,退了几步便一个转身,将后蹄抬起向那人攻去,正好是我挡住他刀的空挡,索性直接将那人踢飞数丈之远,一口血就喷洒在了沙地上。 呼啦!因为这人的受伤,使得其余众匪暴怒,直接都将兵器拔出,围过来就对着我和驼驼展开打斗,只有最先开口的那个年轻人和领头人安坐于马上观战,并未动。 我连自己都忘了的,怎么会记得驼驼会哪些,所以只能护着它,也不因为别的,至少它是我在小院唯一的伴,况且若是没有它,我自己可没办法将这么多的菜食带回小院。 只是驼驼并未与我想象中的落败,反是轻松地躲过几个人的围攻,还能时不时地给其中一个人精准的一蹄,而被它踢伤的可不是轻易就能站的起身的了,所以围它的人都各自小心了些,也使得我松口气,多一些专心应对围着我的这群人。 我虽自觉功夫不错,却不知自己是否能胜得了几个,毕竟清醒之后只是每天练武,并未与人打过架,但也没想伤了他们,故而周旋之际,“血雨腥风”始终未出鞘,只是做格挡之用,右手已经将长鞭握紧,毕竟一寸长就一寸强,不仅伤不治命,还能护着不远不近的驼驼。 就这样战了两盏茶的功夫,十几个沙匪并未近得我身,也未伤到驼驼,却是被驼驼踢伤了3人,而我的鞭并未给他们造成太大伤害。 此时,领头的那人一个侧头示意,第一个说话的年轻人飞身越下马来,展开一柄扇子就加入了围攻我的战队。周围的人见他过来,纷纷有让路的姿态,我也明白这人也不像看上去那样随和谦恭的。 等正真对上手,我才发觉此人武功了得,一柄纸扇灵巧多变,虽短却也精干无比,反显得我的长鞭似无用武之地,不能彰显优势,这也恰是他的目的——拉近攻击距离,逼我弃鞭顾及不上驼驼。 “驼驼,走!我会与你汇合!”我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边对抗边冲着驼驼喊道。 驼驼嘶叫一声,却也明白寡不敌众,它只会拖累与我,于是撒开四蹄,将沙子纷纷扬起,干扰了众人的视线与攻击迅速,然后快速叼起绑在一起的竹筐,打了一个响鼻,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开了。 我余光扫着它离去的方向,庆幸这些沙匪并未加以追赶,反而全部围攻起我来,暗自松了口气,明白于他们而言,驼驼即便被抓住也无非杀了吃肉,跟钱财相比,自然我对他们更为紧要一些。 没有后顾之忧,我也就不需要隐藏什么了,这里已是沙漠,本就人烟稀少,加之已过午夜,所以即便我大开杀戒也只有这几个沙匪知晓。于是我一个飞身而起,将长鞭快速缠回腰间,右手便抽出“血雨腥风”,只是我未动剑柄的机关,仍旧将轻薄的内剑拔出,对付这些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就在剑被拔出的瞬间,由于我用力的原因,那嗡鸣之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更加震耳发聩,令最近的几个沙匪直接被震得双耳出血,痛苦地捂着耳朵倒于地上。那个使用纸扇的年轻人因离我最近,也似乎被震了一下,只是他似是用了内力护体,故而仅是迟疑片刻,就恢复如常。 “果然是好剑!”我落回地上,左手剑鞘,右手持剑而立,就听到那个领头人的一句大赞之声。 “二哥,看来你得亲自下来试试了,我可是被震了一下呢。”纸扇年轻人笑着喊了一声,双目紧盯着我,并未回头。 “好!”一声大喝之际,只见他飞身直接从马上越至我近前,其余的手下纷纷后让,我和他们两人就被围在中间。 “小公子,看你刚刚使鞭,功夫寻常而已,即便有这宝剑在手,也未必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对手,所以我劝你还是识时务比较好。”领头人未出兵器,却笑着“好心劝我。” 我冷笑一声,“大丈夫何所不能为,非要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料想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若愿自此改邪归正,我自当放尔等一马。”不说旁的,就看这二人的轻功,我自恃无碍,毕竟鞭子我也只是随意晃晃,何况剑本方为我之所长。 两人听后对视一眼,周围的人更是讥笑不已,“小公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只怕一会成了孤魂野鬼再哭就晚了。” “亮出兵器,若三十招之内你们能胜我,这剑自是你们的,至于我的性命,你们更是随意处置。但若你们被我所伤,即刻金盆洗手,走条正路。”我不想过多与他们缠斗,还要找到驼驼一起回去守护小院呢,于是说话间已将内剑斜下直置身侧,做好了迎战准备。 这两人也不再废话,领头人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长戟单手执于身前,冷笑道,“还是请报个名吧,日后也方便我们众兄弟知晓杀的何人。” “不必了,知道了反会记恨。”我极速回应,心里暗暗估量这一长一短的配合,自己要使几分本事。再者就是,我真的忘了自己叫什么,书简里也没有任何记载,不知是历代守居者的习惯。 “那就纳命吧!”领头人声随人至,一杆戟直奔我心口扎来。 我移步侧身,左手的剑鞘推挡一下,右手的剑就顺势上挑,直接划向他的咽喉,而一柄纸扇已经旋飞到了我的面部,我后仰身体闪过它,同时抬脚踢戟转向用扇人,同样被他飞身躲过,而那杆戟也已撤回重新刺来,我自是转身用剑相迎。就这样,我们三个打成一团。 第13章 暗中的老大 你来我往之间,已经将近二十个回合,我实在无心恋战,毕竟还需找寻驼驼,并要尽快赶回小院。于是我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快了起来,软剑被我使得似是游龙,无论是长戟还是纸扇,均有些不敌之势。 利用月色的反光,我执剑一晃,借着一瞬的时间,轻松削落了长戟,随后一个长龙摆尾,软剑就击穿了纸扇,而扇骨也被削去一段,露出了原本的铁茬。 见他二人兵器已脱手,我也就不再为难,顺势收了招式、垂下剑锋。 “似乎胜败已定。”我淡然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尚在惊愕不已的两人。 就在我以为可以离开之际,忽觉冷风逼近,只得歪头躲避,随之飞身跳开,但暗器仍如雨点纷纷而至,我不得不挥舞软剑展为屏风状用以格挡,也瞥见了一个身着深蓝色披风的人影向我窜来。 来人戴着面具,也不说话,手持长剑顺势一刺,无奈我仍旧在扫落暗器,只能用左手举起剑鞘进行格挡,可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只这一下就将我震了出去,足有丈余。 勉强站稳,暗器也已经完全扫落,我才正视来人。 “大哥!”刚刚的领头人、纸扇青年和其余的沙匪此时都已恭恭敬敬地对着来人深深一揖,我也明白此人就是沙匪的当家人。 这人也不慌不忙站于与我7、8尺的位置,借着满月之光,我也才看清——约着身高9尺有余,宽肩窄腰,略显清瘦,也就愈发显得挺拔高挑;头上并未束冠,仅是用一只簪子随意挽着;内着月白色长袍,腰系深色宽带,腰带左右各挂着一枚玉佩,只是一深一浅;外罩深蓝色披风;脚上穿着深色软靴;右手握着一柄长过10尺的宝剑,左手执着剑鞘;只有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楚样貌,但一双露出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还未待我开口,他先出了声,“看来本事不错,只是,呵呵。”这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年纪较大的中年人,反而年轻的很。 “大哥,这小子确是有些本事,只是在大哥面前不值一提。他手里的那柄剑却是好东西,且应该家境也不错,不如咱们大捞一笔?”刚刚的领头人笑着谄媚。 “刚刚已经说过了,既然你们俩已经败了,难不成还要赖了不成?”我压着嗓子,将软剑收回剑鞘,不是不想打了,而是要对付这个当家人,需要用硬兵器,外剑最为合适,否则以我的气力,使软剑肯定会吃亏。 那两人好歹也是小头目,要脸面的,被我这么一说,早已无地自容,此时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暗中暼着他们老大。 周围的小弟也都不言语,默默地将受伤——无论是被驼驼踢伤还是被我拔出“血雨腥风”时震伤的——都扶过一旁,不敢在当家人面前多言。 面具男子邪魅一笑,“巧言令色。你想让我们金盆洗手,那就要看看能不能胜得了我了。” “你们这两个不敌就又换一个,不是一会还有别人吧?如此车轮战,我还要应对到何时?”我一边默默地摸着剑柄上的机关,一边拖延着时间,毕竟我还没来得及验看过,也不知外剑是否真如我所知,万一,那可就真得拼上一拼了。 “我既是他们的当家人,自是言而有信的。”面具男声音带笑,“何况,你既是规劝我等改邪归正,光是他们也做不了主,为何不问我呢?” 我很不喜他与我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主人逗弄着自家的物宠一般,我虽不大,却并不愿伏低做小,更何况还有这一身本事以及两肩的责任,岂能被轻视! “既如此,那就讨教了!”我已经拨开了机关,只抽出一点就知果如书简所言,左手的剑鞘即刻轻快了,而右手的压手之感随之而来。而重剑我并不陌生,毕竟“碧海青龙”也不是一般的铁器铸成,那薄薄的剑身却并不很轻,不过这“血雨腥风”更是甚至。 抽出外剑,内剑的嗡鸣之声也变成了较之更深沉的瓮翁之音,且微微用力,那剑气尤如利风刮过,直接将周遭的沙粒卷起,飞向四周。 在我抽剑的同时,面具男已经示意手下后退数尺,故而沙风仅是吹过他们,却并未造成伤害,而他自己也早已横剑挡下我的剑风,仅是披风和散于身后的长发被略略掀起,其余并无大碍。 “好剑啊!不过怎么跟刚才似有不同?”一个小弟发出感叹。 纸扇青年皱起双眉,“大哥,他那剑竟是子母剑!” 刚刚的领头二哥也跟着喊道,“大哥小心,那剑似有不妥。” “哼,血雨腥风!倒是被你拿到了。你们怎么就没看出来?”面具男冷哼一声,分别冲着我以及他身后的人各说了一句。 “血雨腥风?不会吧?我们掂过那剑,只是没想过是它!” “正好,倒是省得我惦记了。” 话未落地,一道寒光直奔我而来。 我手握外剑,侧身横之,左手将剑鞘竖起,做好准备。在他的剑快到我近前之际,一个飞速急转身,来到他身侧,一剑便刺向他的腰腹之处,他亦翻身闪过,将手中的长剑一横便划向我的咽喉。我抬左手的剑鞘相挡,并用右手的剑挽了一个剑花再次刺向他的腋窝部。他垂剑相抗,两柄剑撞击在一处,遂起华光,并发出一声脆响。 我因有所防备,此刻并未被震出,却也感到虎口酥麻,可见他的气力和剑也是相当之好的,同样感慨他那柄剑亦是宝物。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他用左手的剑鞘挥至我头部,我一个俯身躲过,却被他的剑穗挂住了发簪,直接拔了出去,即刻,我的长发散开披落开来。 “竟是个女的?”周围一片惊呼。 他显然也有些错愕,停了攻击,愣愣地盯着我看。 我有些气恼,亦有些羞臊,不想露出娇娥之姿,却因自己的疏忽显现了。 “我说怎么生的如此娇弱,原来真是个女的,呵呵。”面具男再次露出笑容,不过这次的话语更令我生厌,怎么听都像是调戏。 我横剑竖眉,“还战吗?”也不用再压低嗓子了,恢复了我本来的声音。 面具男收了剑,嘴角上扬更甚,“这声音也不错,生的也不错,不如随我回去?” 周围笑声亦起,也亦甚。 “大哥,这真是宝剑美人两样俱全了。”纸扇青年将破损的纸扇展开轻轻地摇动。 “是啊大哥,恭喜大哥了!”随之符合之声四起。 我早已怒不可遏,“别废话,敌不过就认下,从此金盆洗手,我亦不会穷追不舍吧。” 面具男笑着走近我几步,而我则一直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并未敢半点放松,因为我知道,就刚刚的几招来看,他亦未完全用尽全力,如若真想胜他,我必要付出全力以赴的状态,且不会轻而易举。 “别这么逞强,”被我用剑指着,他只能在距离我5步之远的位置停下,没有拔剑,显得很是慵懒之态。“女儿家家就该温婉如水,你这样可不好出嫁。我已年满弱冠,尚未婚娶,不如将就将就,如何?” “我呸!恐你高攀不起!”我仍外剑在手,虽很沉重,却并不影响我保持三盏茶的时刻横举着它。 “我大哥也是豪杰之辈,你休得要小看。”领头的二哥怒目而瞪着我。 “豪杰之辈?”我冷哼一声,“沙匪也竟如此大言不惭!” 只见面具男也不气恼,而是轻抬右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竟是一副惊世容颜!“现在看到我的真容了,姑娘感觉如何?在下上官清流,年二十有二,确实尚未婚娶。今日本就觉姑娘身手不凡,能以一敌二并于短短二十几招就胜得了我这两位结义兄弟的,此天下也出不得几人,因此才会现身一试,不想姑娘竟是女儿身,在下仰慕不已,特显现真容据实以告。且看姑娘这年纪与装束,想来并未许人,故真心求之。”说话间再无半点戏谑之情,而是真挚恭谨。 我并未收起剑,依旧冷肃,“深谢上官公子如此厚爱。只是既然上官公子如此明理,为何要做令人不齿之匪?” “逼不得已。”上官清流正色未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尚未知悉姑娘心意,事关家世,不便言说,还望见谅。”说着,冲我一揖,并重新带起了面具。 我深呼一口气,将剑还回鞘内。心下隐约明朗,这上官家确是名门世家,我房中的书卷史册有所记载,早于七雄争霸时就已有上官姓氏,世代高官封爵,不逊于蒙家,只是秦皇统一天下数年后,不知何故将上官家抄没流放,后至汉兴未见其后人之记载。 “上官公子,亦请见谅!家师为隐士,不愿我抛头露面,故而不能相告。既然上官公子家传名士,还望今后不要做如此行当,这里有些许金,可赠与为正之资。”我拱手以男子之礼还之,然后从怀中拿出钱袋,并未打开,而是将全部扔给他。 第14章 古怪的沙匪 他却出乎意料并未伸手相接,而是令钱袋直接落于沙上。 “清流并非为这金银之物,只是宝器。那售卖之人并非富裕之家,否则姑娘认为我为何不令人去抢他?岂不更易?” 这话倒是令我错愕了,是啊,他们一开始就盯上了我的剑,如果仅仅是为了剑,何不直接劫了那卖家?原来是因为我有钱买了这剑,故而他们才会认为我家境殷实,即便失了剑甚至是银钱也不会如何。 “看来倒是我错会了。”我再次躬身施礼,“就此告辞。” “慢着,”上官清流快进几步,已到我身前,“姑娘为何不能告知芳名?亦或是尊师隐处?清流登门拜会。” 我赶忙后退几步,自醒来之后,尚未与人过分接近,尤其又是一男子,故而有些许面颊发烫。“不必!既然都是误会,如今也解开了。这剑是为家师所购,否则定会赠与公子,还请公子能成人之美。就此别过。” “我只是想拜会尊师,其中亦有缘由,还请姑娘体谅。”他急切地盯紧我,像是唯恐我不应允。 可我真的不能应允!这关乎小院的秘密,何况师傅早已消失数年,不过是我不想舍弃宝剑的借口罢了,所以怎可据实相告!况,我尚不明他是否真为上官家的后人,即便是,也与我无关。 “这个,公子却有些强人所难了。家师真的不问世事,我此次不过是外出购采,否则亦不会踏入尘世。还请公子见谅。”看着他如此美艳且真诚的脸,我有些慌张,急切地想要离开。 纸扇青年迈步走近,“姑娘,请勿错会!我们,并非你所认为的沙匪,不过是,是,你大可认为劫富济贫罢了。而我大哥更是爱才如命,才会对姑娘你以及尊师颇有好感,还请赐教。” 我无奈,只能寻找托词,“如此不如我先行回去禀告家师,如若他老人家应允,亦可找寻你们?” 只见纸扇青年和上官清流等人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才由上官清流回应,“好!如果尊师应允,还要劳烦姑娘,只要在这附近或是集市现身,我们即刻就会出现。” “好!告辞。”我赶紧落荒而逃,紧走几步就吹出了口哨,眼见驼驼从远处奔来,还不忘疑惑地盯着我身后不远处那些人。 我也顾不上跟它说太多,直接飞身越上它的驼峰凹处,俯身贴近它的耳朵低语,“驼驼,快走!最好隐匿行踪。” 驼驼一定听得懂我的话,仰头嘶鸣一声,即刻撒开蹄子飞奔起来,我才发现原来它能跑那么快,丝毫不逊于千里驹!耳边风声不绝,而且尽捡着沙山的峰谷之间穿梭,这样的话不是专行于沙漠中的人或动物很难跟上,即便跟的上也很容易被发现,如此就会是去跟踪的意义。而直接不隐晦跟踪的,驼驼也会用后蹄不断扬起沙子,遮盖了视线,如此便很快就甩开后边的人,并且它能不断变化方向,翻了两三座沙山就彻底隐匿了踪迹。 走了差不多2个时辰,东方已经有些泛白,我回头确认没有人跟着,才让它慢下来,将我们隐蔽在一处背风处,又伪装了一层薄沙于我的披风之外,这样方得好好休息片刻。 而我不知的,后边的沙匪确实跟了一段,只是被驼驼给骗过,没到一个时辰就失了我们的踪迹,也就放弃了,毕竟他们不熟悉这片沙漠,亦有顾虑。 “回去吧,看来跟不上了。”上官清流勒住马,望着一眼无边的沙山和早已不见行踪的我们,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其余众人纷纷勒马,也不多言,而是调转反向朝着自己的地盘而去,只有纸扇青年留在最后,待众人稍远一些,才开口。 “大哥,为何要对那姑娘说如此话?即便她也称得上美貌绝伦,小弟却不觉大哥出自真心,且大哥并非好色之辈。” 上官清流嘴角上扬,侧头看了他一眼,“止静,还是你心细。你再深入想想,我为何如此?” “这个,”纸扇青年微微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大哥这是想要招揽?单凭功夫确实不错,只是不知她的身世,况她师父不知何许人。” “看她年不过15,初见你二人如此阵仗竟未有丝毫慌乱,且应对自如武艺非凡,这样的年纪却有这样的本事,想来师承名家;今又购得血雨腥风,你和子之都未看出的关鞘,她竟然识得,且卖家并未教与,她也能自通,并能使得刚柔并济且轻重均宜,可见所学非常;我现出真容她亦可不为所动,求娶之言已明亦无所惊,足知其所见所闻之广博亦非寻常世家可比。因此我方欲拜会其师,这样的身家、师门、本领,咱们为何不求?”上官清流淡淡的开口说与他听。 纸扇青年闻言即刻拱手,“不愧为上官世家之后,大哥聪慧至极,是我等望尘莫及。” 上官清流抬手压下他的双手,“你我兄弟何出此言!是我要谢过你与兄弟们的不离不弃才是!” “大哥,三弟,你们说什么呢?”领头的二哥转马回来寻他二人,“可是在议迎娶那姑娘之事?哈哈哈” “你觉得如何?”上官清流不答反问,纸扇青年亦是微笑不语。 “子之觉甚好!那姑娘生得貌美,可谓倾国倾城,武艺不俗,配得上大哥的家世与才华,只是不知其家世与师门如何,还需打探清楚,万一是……” “二哥!”纸扇青年叫停了他的话,深深皱眉,“大哥这不就是要跟着试探嘛。” 上官清流拦了他一下,“止静,子之说的无错,若是仇家,呵呵。”话语间即显现阴狠之色,却随之转笑,“若是仇家岂不是更好?收了家财、宝器、美人,最后给其致命一击!也算出了一口气。”双手不自觉握紧马缰,青筋凸显。 两人均不再所言,沉默片刻,领头二哥垂着头,低声道,“大哥,只是若真如此,你的子嗣,算了,未必那么巧,但这姑娘确实值得用些心思。” “就是就是,”纸扇青年赶忙出言,“虽今日未能得偿心愿,但可继续寻访,看她购采均为果蔬,定还会再来,即便找寻不到,亦可守株待兔嘛。哈哈。” 几个人皆露出笑容,不再多言,而是回归驻地。 我跟驼驼小睡了两柱香的时辰,不敢再耽搁,亦担心他们寻着,故而匆忙起身尽快赶路,好在后途安宁,终于第5日日落片刻后赶回了小院。 启动开启的机关,又是一层沙落于院内,我叹息着明日又要忙着打扫,驼驼却无所谓地跑去湖边饮水食草了。 稍作整理,我便去房内睡下,这几日赶路外加打架和休息不好,着实令我有些疲累,也没管驼驼守在门口是否舒适,便很快如梦。 可这一觉并不踏实,总是梦见上官清流竟寻到了小院来,并非要夺取“血雨腥风”,气恼的我与他大打一场。结果,自己就翻落塌下。 “呜呜”驼驼被我的声响惊醒,试探着发出询问之声。 “驼驼我没事,做梦而已。”我揉了揉胳膊,见窗外仍然未见日光,转身返回榻上继续沉沉睡去。 第15章 打劫的沙匪 (上) 一个较为偏僻的山寨里,上官清流坐于首位,领头二哥孟子之为右侧首,纸扇青年闻止静位于左侧首,其余还有几位青年人,正围着桌案看一张虎皮地图。 “报!”一个粗布黑衣小弟大喊着跑进来,拱手抱拳,“禀各位当家人,边境传回消息,说是汉军与匈奴已开战。” “哦?”闻止静摇着已经修复好的纸扇,转头看向上官清流,“大哥,有何打算?” “既然已经有人帮忙了,不如咱们去趁火打个劫,带些粮草、皮毛、兵器回来,等入冬也就能省些心思。大哥意下如何?”孟子之笑着插话。 上官清流此时并未带面具,那张俊朗异常的脸,若是被女子看到,不知会得多少暗许的芳心。勾起嘴角,浅露笑意,更是蛊惑得很。“子之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此意,众位兄弟呢?” “自是听从大哥的安排!况这匈奴残戾异常,所到之处无一存活,所亡百姓不计其数,实该杀之!”其他的人纷纷附和。 “好!既如此,那么咱们找寻一处,待其不备,以眼还眼,取其所有!”上官清流此刻的话语阴冷至极,双目之光亦狠绝非常。 “诺!”众人皆回应。 “再去探,找一处鲜有汉军且匈奴扎营之所。” “诺!”传令的小弟转身而去。 “大哥,据闻此次带兵的将领是皇家的外戚,不知本领如何,咱们?”孟子之低声在上官清流耳畔道来。 上官清流邪魅一笑,“二弟,别忘了,咱们可是前朝匪患!既不得正本,何须替他人担忧呢!” 闻止静亦笑,“是啊,所以只有趁火打劫的份了。哈哈哈。” 大汉西北边境,一座城楼之上,汉军旗迎风展动,守城官兵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将军,探子回报,匈奴大军集结了十五万之众,绕道楼兰国,已过了玉柳关,直奔我玉门关而来。”一位中年将领对着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说道。 老者一身深绛色铠甲,一手扶着垛口,一手捋着须髯,望了望远处,才回应道,“令龙泉即可带人出关接应赵副将回玉门关。” “诺!”中年将领一拱手,却并未转身,有些踌躇地再度开口,“老将军,龙少将军首次来边关,且年纪尚小,是否……” 老将军侧头看了一眼他,“正因此,才需让泉儿多出战方可。” “末将遵命!末将安排程燃随小将军一同去。” 老者并未回应,而是转回头望着远处。 我睡了一觉感觉松泛了许多,用力地抻了一个懒腰,“咦,啊!舒服啊!驼驼,我醒了,你怎么样?” 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呵气的声音。 “呵呵,你也醒了?今天可要好好收拾沙子了。”我边笑着坐起来穿戴好衣物,边起身下榻打开了房门。 驼驼也似乎是抻了抻四肢,缓慢地起身独自踱下楼去。 洗漱之后,我先整理了购回来的菜蔬瓜果,才发现因着打了一架,驼驼带回来的东西不仅少了许多,剩下的更是破损不少。 “哎,白白废我这些天的精神,可恶的沙匪!”我挑拣着仍能食用的留下,余下的丢给了驼驼,“你看看怎么处理啊?是你吃呢?还是当作肥料去浇灌你的青草?” 驼驼将我挑选剩下的都用嘴叼到一只竹筐里,然后向湖边的草地走去。 “好吧,真不浪费。”我转身进了厨房,在阴凉储有冰块的地窖里放好尚可食用的果蔬,才开始打扫这满院的沙子。 那天出门的时候,我才看清,其实盖住小院的幕围,不过是用细细的铁条编制的罩网,并用布幔缝制,再于铁条的交织处固定一个小扣杯,这样升起幕围的时候扣杯刚好盛满沙子,随着整个幕围合拢,扣杯就掉了个,沙子亦可撒于其上,作为伪装之用。我只是好奇这么精巧且费时的工程,前辈守居者是如何完成且做到天衣无缝的。俨然,整个幕围合拢,如不是不甚误入,必会将其看作是周围的沙山,仅是稍小一些罢了。 可这收起罩网的时候,整理起来也是够费力的,为何不能简便一些呢?我边扫除,边思索改进执法,却又失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很无聊? “算了,我还是安分些吧,若像那忘忧药一般,可真真的恼人了。”跟自己自言自语着,忽而又想起“血雨腥风”,“看来尚需认真练习,对付那个上官清流并非易事,若他真打这剑的主意,我须能全力应对,否则一次是剑,若是他真来了小院,这里岂不要易主?不行,绝不行!” 我嘀嘀咕咕地,回想着那夜与他的对抗,却发觉自己似对他有种不能言表的抵触,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径,虽然他确实看上去较为赏心悦目,却激不起我的丝毫好感。 驼驼回来的时候就见我独自絮絮叨叨,还时不时拧眉撅嘴,于是走近蹭了蹭我的胳膊。 “驼驼,别捣乱,你又帮不上忙,我这要打扫到何时啊?”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才清理干净的2楼过廊和1层医馆,还有整个院子和厨房、杂物间、凉亭、过廊等等等等尚未理清,有些沮丧地抱怨。 驼驼似是坏笑地一呲牙,然后挤着我去了假山那侧的杂物间。 “来这干嘛?我想先整理厨房。”我被它推着,不满地询问。 它却将我推到杂物间门口,然后转身用后蹄对着我,侧过头冲我歪嘴。 我被它弄迷糊了,“让我去找什么?” 点头。 好吧,我认命地迈进去,四处找寻,终是发现一个长长的扁扁的大叶编成的物件,拖到门前,“这是做什么用的?”我提着一长两短的3条绳子,疑惑地看向驼驼。 只见它朝着我仰了仰脖子,又抬了抬后蹄。 我往回看了看,“哦,我懂了,这是给你准备的,帮忙清扫院子的工具!”终是大彻大悟了,高兴地赶忙将两个短绳系在它后腿上,长一些的挂于它的驼峰,这样就成了一个超大的扫帚,驼驼只要拖着它走来走去就可以将满院的沙子清理了。 “哎呀,太好了!这样我只需收拾各个房间就好了!”其实院子里的沙子无需每次都清出院子,只要将石板路上的沙都扫开就好,等院墙角落沙堆的多了再都洒出院外即可。 有了驼驼的帮忙,我快速将1层的那几间那天没来及的关上门就被我实验机关弄了一些门口进沙的屋舍收拾干净了。 我拍了拍手,坐在过廊的凳子上,看着已经干净如初的小院,满是成就感!“哎呀,真好!其实再要启动机关,只要将部分外露之处用干草盖住即可,这样打扫起来就更省事了。”我笑着望向卧外凉亭边上的驼驼,它抬眼眨了眨。 用过饭食,我坐在秋千上慢慢地荡着,“驼驼,师傅的武功很厉害吗?” 没反应。 “喂,你怎么不理我?我的功夫是不是还很差劲啊?那个上官清流,我要是真跟他打架还需好好练练才是。” 第16章 打劫的沙匪 (下) 突然,我又想起一桩事。 “驼驼,我叫什么啊?”说完我便即可就后悔了,驼驼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啊,于是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怎么这么笨,你怎么可能告诉的聊我。” 驼驼却盯着我,然后仰头鸣叫起来。 “不是,你这是在嘲笑我还是认真的?”我皱着眉,参不透它的意思,可驼驼又继续重复了一遍。 “叫?肯定不对,那么,”我歪着头,一只手抓着秋千架,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嗯,咝?思?”转头看它,它却摇头。 “嗯,阳?” “不会是鸣吧?” 点了点头。 “可我姓什么啊?师傅给我起的名字就是鸣?是吗?”我探寻地盯着它,驼驼点点头,然后继续趴了回去。 “鸣,那么师傅是不是唤我鸣儿?”见驼驼不情愿地眨眨眼,我明白它恐是觉得我不正常。 “可我真的是忘了嘛!”垂头丧气地撅起嘴,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曾经的自己那么笨,连基本的名字都没记下来就还妄想治成忘忧药。 “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也没人会再唤我了。”一瞬间,我颓废至极,书简里没有留下任何一任守居者的姓名,只有家乡和外貌绘图,估计是以防万一,那么师傅收养我之后,应该会有不少艰辛,却也会恨欢娱吧,至少不是他独自承受这份孤独了,可如今的我。 “好吧,我不再去想了。”摸着驼驼伸过来蹭我的头,我明白它已经被养出了灵性,会察言观色,故而能体会出我的心情。 “对了,还有件事,走。”我跳下秋千,拍了它一下就奔着湖边而去。 驼驼被我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烦躁,打了个响鼻,大有责怪的意味。 “哎呀,我是想知道自己样貌如何,这些天都一直没顾上看过,要不是那些讨厌的沙匪,我都忘了这事了。”我冲着驼驼嬉笑着就蹦蹦跳跳到了湖边。 慢步至水旁,蹲下身子,仔细地端详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一颦一笑,确实好看,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呀,原来我还是个美人呢!嘻嘻,真好,没把自己吓着。” 虽不是很清晰,但倒影中笑眼弯弯、挺鼻朱唇、明眸皓齿,确能称得上美艳。“下次再出去我要用心看看其他的美女,比一比。”我调皮地转头笑看着驼驼,“你是不是整天看着我也觉养眼的很呐。” 却见驼驼有些不屑地白了我一下,竟转身回了凉亭。 “诶你这个,哼!不与你一般计较。”我愤愤地站起身往回走,“哦,既如此,日后我需遮着面比较安全,嗯,对!”我似乎从那忘忧药中得到的是脑力的提升。 没进凉亭,而是点脚飞身上了3层的楼阁,从窗户一跃而入,我想起来蒙将军留下的剑谱,有了“血雨腥风”,我该好好研习才是。找出来之后仔细看了一遍,才发觉自己可以过目不忘,不需要再看就能记住其中的所有内容! “呀,那个药方真不该藏起来,该好好改进一番,说不准我能成仙呢!呵呵呵。”我惊异于自己现有的本事,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就如此,但想到自己那么蠢研制忘忧药,又觉得该是那药效成就了如今的自己。 上官清流一行人换上了流匪的装束,习惯性地将他只要外出必戴的面具罩于脸上,选择了昼伏夜行,绕开汉军大营和城关,悄悄靠近了距离楼兰国并不算远的匈奴驻地。 “大哥,这里是主要负责押运粮草和被服的营地,兵不过五千,只是距离左右的军营均较近。”一个小弟附在他耳边低语。 上官清流并未回话,只是微微点头,随即扫了孟子之和闻止静一眼,两人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各带一些人分别往相悖的方向摸进营地,不肖片刻,整座营地便火光四起、喊杀声一片。 而另一边,一支人马正在埋伏,忽见眼前的景象皆是一惊。 “少将军,这?”一个年轻的小将领满脸疑惑地向身边的一个与他年纪不相上下、黑色披风掩住一身亮银色战甲、手提宝剑、容貌神情皆数上乘的男子询问出声。 沉默片刻,这位被称为少将军的青年侧头看向自己另一侧的一位稳重中年人,“程将军,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可知来路?” 对方一个抱拳回敬,“龙少将军可知老将军还有其他安排?” “并不曾。况且玉门关守城为当务之急,此次若非探子传回消息称玉柳关失手、赵副将重伤返回,老将军亦不会兵行险着令我等出来迎接,毕竟,匈奴此次号称集结十五万之众,玉门关仅有不足十万。而这一路并未见,估计赵副将现在也必是被俘于这片匈奴营中。” 程燃心中暗道:这位小将军龙泉,不愧为将门虎子,年纪虽轻,却遇事不慌。难怪老将军不避嫌地亲自举荐自己的外甥为先锋,这第一次出战、第一次遇敌、第一次被人抢了先机竟能如此冷静,真是难得的很。放下心思,开口回应,“既如此,不如咱们做回黄雀。” 龙泉一笑,“我与程将军所思类同。”遂转头告知先前的小将领,“吩咐将士按住勿动,坐收渔人之利。” “诺!”小将领领命而去。 上官清流飞身上了一棵大树,拨开枝叶探寻着营中的情形。自己的两位兄弟只是制造混乱,让匈奴大军误认为是汉军来袭,用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烧没粮草、涣散军心,再者,就是趁机裹挟一些兵器、被服、粮食。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目的,毕竟以目前自己的实力,尚不足以正面对抗匈奴大军,且不便被朝廷察觉,故只可行此类鸡鸣狗盗之为。想到此,便又忆起了前日子夜那张绝世容颜,若是能得更多的人才以及银钱相助,自己必将能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届时更有底气遍邀豪义之士加入,而自己尚能与朝廷申明家族的态度,重将上官家复兴! 不宜耗时,即转回心思,搭弓抽箭,帮忙将已经混乱不堪的匈奴营地弄得愈加混乱。见两位兄弟已经得手,并分散溜出,上官清流邪魅一笑,知道这是该自己出场了,于是脚下轻点,一跃便飞入乱作一团的敌阵,提剑四下砍杀,瞬间将注意力全都引于自身,然后佯装不敌,且战且退,却并非是自家刚刚所在的方向,而是,额,龙泉他们那边。 第17章 背锅的龙泉 “不好少将军,似乎匈奴朝咱们这边追杀过来了。”小将领指着不远处从营地涌出的匈奴士兵,急可可地喊出声。 龙泉亦见到本是支援一个营地的匈奴兵将,不知为何围成一个战圈,缓慢地向着自己这边转来。 冷哼一声,“看来是有人想要嫁祸啊。” 程燃即刻接上,“会不会是楼兰国?” “量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与我大汉作对!”侧头看向程燃,“可探得赵副将的位置?” “在最中间的中军营地,估计咱们白走了这一遭。”程燃有些懊恼,本是打算悄无声息救出赵副将就返回玉门关的,没料到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打乱了计划。 “无妨!”龙泉却镇定自若,“想来到玉门关下叫阵之前他们未见得会要了赵副将的性命,还有机会。这次倒是烧了不少他们的粮草,也算是出来这一趟的利钱了。既然有人给咱们送了大礼,岂有不接的道理?众将听令:”声音陡然提高。 “在!”虽是压低,却仍中气十足,汉军的将士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只等将令了。 只见龙泉右手压住剑鞘,“待敌军更近些,迅速斩杀之,捉几名将领便即刻返程,时限一盏茶,不得恋战!” “诺!” 上官清流派出的人还是相当得力的,故而不仅摸清了匈奴营地的摆位,也勘出了汉军龙泉领人所来的方向,才有了这么一场精巧的安排——既劫了自己所缺的物资,又将祸水东引,不至于令匈奴大军追击至山寨给自己带来祸事。 只是这样的结果,也令龙泉记恨上了他。 上官清流见差不多了,虚晃了一剑,点地飞身跃出被围的圈子,故意放慢脚程使得匈奴兵将看到他“逃离”的方向,随之消失在汉军埋伏地点不远处。却并未离去,而是躲了起来,他想见识一下汉军领兵人的本事。 其实龙泉想要撤走也不是不可,不仅是年轻气盛心有不甘,更多的是他已预料到未必能全身而退地救出赵副将,与其受制于人,不如趁此机会抓几名匈奴的将领,也好相互牵制。 只见一道影子从远处过来,再看时却已无踪。“好功夫!”龙泉不禁赞叹,“只是不知何人,日后定要讨回这嫁祸之计。” 程燃已经亮出腰刀,亦遵照龙泉的策略将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着匈奴兵将撞进伏击地来个瓮中捉鳖了。听到龙泉似是自言自语,轻轻一笑,“少将军这黑锅背的甚是委屈啊,哈哈。” 龙泉亦笑着回应,“故而定要查出今夜偷袭之人。” 匈奴兵将并非蠢笨,只是这么大片营地唯独粮草营遇袭,不及详查却必援救之,故而有些混乱。待部分人灭火,其余人等欲抓细作之时,就来了一个超级能战、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于是将这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他的身上,却不料此人武功上乘,一柄宝剑杀伤不计其数,更是惹恼了几个将领,便令人围攻,越是拿不下越不甘心,才中了上官清流的计。而待他欲逃,就又被隔岸观火的龙泉算计了一回,这不,追出去的兵将并不少,结果被汉军布下的“请君入瓮”局实打实地歼灭了近半!还有几名将领立功心切被龙泉出手直接擒获,未等救援,汉军竟如潮水般退去。 “停止追击!”一名匈奴的将领反应过来,喝住了仍要继续追赶的兵士,与此同时,中军营地也响起了回营的号角声。 龙泉带领三千余人就这样返回玉门关,虽未救得副将,也算是有所斩获——擒获了敌将3人,而自己这边并无过大伤亡。 上官清流将整个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直到双方各自收兵,回营的回营,返程的返程,才勾起嘴角,暗叹那个年轻的指挥小将颇有前程,后动身返回自己的山寨去清点物资。 “大哥!”山寨的人见他平安返回,都兴奋地围拢过来。“这次咱们可是捞了很大的好处啊。” “哦?都有些什么?”上官清流摘去面具,解下披风,便跪坐在坐塌上。 “粮草不多,毕竟不方便运回,仅不到百袋。被服直接穿回来不少,保证今冬兄弟们每人都不受冻是足矣了。至于兵器嘛,呵呵,大哥猜猜。”闻止静摇着纸扇,笑呵呵地说道。 上官清流喝了口茶,笑着回应,“听你的口气便知颇丰,难不成还有其他?” “大哥果真料事如神,”孟子之笑着插话,“负责拿兵器的兄弟们是确搬不动了才离开的。而当大哥杀入敌营的当口,我和止静又返回去杀了数名匈奴人,却不曾想竟在一个帐内发现了银钱和金子,于是我们俩便全裹在锦被里背了回来。大哥你看。”说着,将架在一堆兵器上的两床大包裹提了过来,打开的一瞬晃得人眼花。 “不错!看来这趟没有白走。”上官清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仅是笑着继续喝茶。 “散钱我俩就没要,这些珠宝首饰和银子各有两小箱,金子一匣,想来是那管事的私自藏的。”孟子之笑的有些合不拢嘴。 “如此今冬的粮食便不用发愁了,兄弟们定能吃饱。”闻止静同是笑意盈盈。 上官清流起身往前探了探,随手拨开了一些珠宝,“还确是些值钱的物什。”他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看看成色,预估一下价值。瞥见一支白玉雕琢的玉兰花步摇,上衬翠玉的叶片,还坠着浅紫、淡蓝双色彩珠,甚是雅致,不觉便取了过来。 闻止静忍笑地看了一眼孟子之,低低地咳了几声。 孟子之亦笑起来,“大哥这是要送人?” “是啊,想起来前夜的那位姑娘,你们觉得此物配她如何?”上官清流专注于手里的东西,并未留意两人的暗自交流。 “哈哈哈,大哥这是上心了啊?只是不知那位姑娘是何心意,到今晨出发可还未接到回报呢。” 上官清流方才反应过来被自己的兄弟嘲笑了,微微有些窘迫,不甚自然地放下手,“如真是哪天寻来,总不好平白地拿了人家的剑,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就算是交换吧。” “对呀大哥,确是该交换信物。”闻止静说罢笑的更甚。 玉门关内,一间卧房里对坐着一老一小,均是一身长袍。门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套深绛色的盔甲。 “泉儿,此次是何人偷袭敌营?”老者先开口。 第18章 被怀疑的上官 龙泉为老者斟满热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放下壶才开口,“舅父,探子并未查出,仅是听匈奴那边也在议此事。据闻他们烧了近半的粮草,还窃了不少兵器和后营守卫长的私藏财物。” “哦?”老者捋了捋须髯,“定不会是楼兰国所为,难不成是附近的匪患?” “只看装束结果倒是很像,可,”龙泉抬眸,“我觉得那个最后离开的为首之人定不简单,绝非普通匪患。舅父请想,能将匈奴与我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在我领人才埋伏下来就抢先动了手,还能如此有条不紊地依计行事,且不慌不乱井然有序,不但得手撤离,还将匈奴的追兵引向我处成功嫁祸,如此怎可是匪患所为。” “哈哈哈,”老将军笑着放下茶杯,“看来程燃果真没有说错,泉儿你的心思又有长进了。”对于龙泉的分析,老者相当满意。“可知他们出了多少人马?” “没看清,不过回想当时的情况,需有放火、守哨、拦阻、窃夺、搬运之分工,如此,我猜不绝会低于五百人。” “这首领仅凭区区五百人竟敢打劫匈奴十几万大军的营地,真真胆识过人,且精于排兵布局,果真了得。”老将军双目微闪,像是在心中暗暗计较。 龙泉一笑,“舅父可是有所猜测?” 老者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这边关之地,盗匪定不少,然有如此众多人马,且出此神兵的却并不多。外甥听闻前秦除了蒙家受冤覆灭,就仅剩上官后人流放此处了。而传闻新任上官家主年纪轻轻却并不在人前露过容貌,故此唯他最为可能。” “上官清流!”老者语气笃定,却并不显出甚为重视,反倒似随意脱口。 龙泉笑意满面,喝了口茶,“外甥也如此认为。不知舅父可有招安之意?” “这倒不必,我大汉尚未到无才可用之地,况皇上对于前秦的世家亦有介怀,即便上官家蒙冤,除非他自己自证清白归顺朝廷,否则无人可助其复兴。” 龙泉放下茶杯,轻叹一声,“此等将帅之才,流落为匪,可惜。” 边关的这一切,我都无从得知,却并不曾影响我整日悉心练剑。按照蒙将军的剑谱以及我从所藏书简中搜得的各种招式,自回了小院,整夜只见我与“血雨腥风”为伴,几乎除了吃睡概不离手——由于是暑热天,我几乎都是近晌午睡下,日落了再起来,利用夜晚和上午凉爽的时辰不停歇地巩固、提升剑法——当然更多时候是厚重的外剑,毕竟那夜与上官清流过的几招,令我不得不弥补自己所欠缺的力道,而内剑和“碧海青龙”以及长鞭,则被我当成缓解疲累之时的补充之用。也因此惹得驼驼很是不满。 这不,这夜正当我趁着满天星光和微弱的月色练了近两个时辰歇息的空挡,驼驼迈着它那足以震得周围沙山肆意嚎叫的步伐朝我走来。 我调整着有些微喘不稳的气息,笑着用剑撑着地,“怎么了?我吵得你也睡不着?” 驼驼靠近之后,直接打了一个响鼻,表示出它强烈不满的情绪。 我抬手捋了捋它的毛,“别不高兴嘛,这么热的天,难不成你想我白日这么辛苦?我也是觉得夜里凉爽适合练剑。再者,那夜你也见了,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很厉害,若哪一日再遇见,我可不想丢人第二回。” 这么一说,驼驼似有些原谅了,乖乖地走远一些卧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我。 “这才是好孩子嘛。”我笑着奉承它一句,引得它仰头嘶鸣。如此便成功逗笑了我,权当作是辛苦练武的调剂吧,我便专心致志地再次提起手中的剑挥舞起来。 另一边的山寨里,上演着另一幕。 “大哥,今冬的储备已足够了,为何仍要趟这遭浑水?”一个小弟询问。 上官清流笑言,“咱们是匪,哪有嫌少之理?” “话虽如此,”闻止静眉心微蹙,“只是看天象,匈奴与汉军这一战,恐将遭受风沙之困,大哥仍要犯险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首位。 上官清流面不改色,“正是如此才恰到好处,天助我也岂可错过。” 孟子之旋即圆场,“众位兄弟安心便是,我与大哥不过盗些金银之物,不甚繁重,如遇天象异常,亦可见机而行。” “子之!”上官清流喝止住了他的话,“说了我一人便于行事,你与止静固守山寨即可。” “大哥,若放你一人出行,我怎向老爷之灵交待?若大哥不由我跟随,想来众兄弟亦不会赞同你独往。” 原来上官清流的打算是借此次玉门关之战,协助汉军斩杀匈奴带兵之将,他认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和大战的混乱,足以应对,如此一来不仅快速平息了战祸之乱,令国土安宁百姓免灾,亦可结识汉军主将,为日后自己家族和山寨的前途铺路,却忘了跟随的这群兄弟近半均为原有的家臣门客之后,岂能放任他只身犯险。 闻止静轻摇手中纸扇,“大哥,二哥所言正是我等之意。或者大哥选个人跟你同去,否则不会服众。” 上官清流叹了口气,也知晓自己身负重任,不能莽撞而为,“好吧,不如子之你留下,止静随我走一趟。” “大哥,还是我去吧,这千军万马,止静的兵器太过文弱。” “二哥,别小看我啊,你忘了我还可用药的。” “也是,那好,我便不与你争,大哥的安危就托付于你了!”孟子之郑重地冲着他拱了拱手,“多备些,以防万一。” “二哥放心!”闻止静收敛了玩笑,严肃地回礼。 “好,既如此就准备吧,家里亦需防风,却不知此次风暴将会如何,我二人离开后,大家都进洞内隐藏。”上官清流望了望屋外的天空,虽在此濒近大漠之地过活了十数年,经历过不知数次风沙,但此次的天象却令他没什么把握,断不出将会面对怎样的一场灾难。 第19章 匈奴的算计 匈奴大军已于被劫营的转天就开拔直奔玉门关。经他们分析,将此次劫营的主谋归罪于汉军,故欲要展开报复,且他们也知将近大漠天象不稳,想要趁机攻下城关以抵御风沙。 “禀将军,匈奴大军已距城外不足百里了。”一名士兵报呈。 “好快啊!”众将纷纷议论。龙泉轻轻摇头,露出一丝浅笑,“这是真当劫营的是咱们了。” “不管是否,此战已无可避免。”老将军位于帐中首位,“众将听令:按照之前的布置,分为左右两路埋伏。待敌军进入城下对峙,先锋龙少将军出击之时即为号令,左右两路同时出击,痛击敌军两翼。此次只需打灭敌军气势即可,听到城中鸣金即刻收兵回城。” “遵令!” 一位也有些年纪的将领一拱手,“将军,为何不趁此机会好好灭一灭匈奴的锐气?” 老将军一笑,“待战毕汝亦可明。” 匈奴大军于距玉门关三十余里之处安营扎寨,中军大帐之内亦是一番排兵布阵之景。 “大都尉,为何不再靠近些?”一个身量高大健硕的黝黑汉子瓮声瓮气地率先开口。 被称为大都尉的领军之人是个接近中年的男子,一身匈奴的穿戴,却学着汉人端着一杯茶,正安坐在一张兽皮的凳子上,笑曰,“骨格鲁,你不晓得那汉军诡计多端?前几日粮草营不就被他们偷袭了吗?此次还是远些好,何况大风沙将至,咱们需有所防范,切不可两次受损。” “提及此事便窝心,这群贼汉军,打不过就想阴损的毒招来使坏,真真令人不齿。”又一个年轻的小头目大大咧咧地接上话。 “谁说不是!不敢光明正大迎战,尽会暗中耍手段,还妄称自己是什么礼仪之邦,我呸!”帐内其他众人皆是附和。 大都尉笑了笑,“这在他们那里称作‘兵不厌诈’,亦或是‘兵者,诡道也’。早在七雄战祸时就有了。” 一位相对稳重的中年人缓缓开口,“大都尉,此番单于并未将兵权交与两位贤王,而是直接赋予你,可见重视,大都尉尚需谨慎而为啊。” “嗯,金百户所言甚是。此战,若能一举拿下玉门关,可解我匈奴今冬所需所有之用。故此轻慢不得。而这风沙将至,咱们可趁此时机攻城,想那汉军未必有咱们之能对抗此次大风暴。”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了狠毒算计之情。 “那是自然,就那起子汉军,身材瘦弱,加之咱们万全的准备,此战必胜!哈哈哈” “是啊是啊!” 大都尉没有搅扰了众人的热情,“战场准备基本齐全,但营中尚需防范,以免再度被偷袭,我料汉军定会故技重施,趁城下纷乱之际扰我营地安宁。故此,金百户,令汝留守护营,定不可再出纰漏。” “遵令!”金百户起身施礼,“再者,大都尉身边亦需防范,我恐那汉军会选功夫高强者刺杀与你。” “金百户所言甚是,那夜偷袭者最末之人,一柄长剑不容小觑,杀伤我不下三百人之众。”一人开口附言。 “旦来无妨,我亦备下回礼,岂可令其白白伤亡我众多草原勇士!”大都尉此刻眼露凶光,似一头即欲暴怒的野兽,嗜血残戾。 这一日午后,正值日头最烈之时,玉门关下,匈奴大军将整座城团团围住,从城头看下去,黑压压的一片,但汉军的将士却泰然自若,毫无惧色。 “将军,这匈奴人在耍什么花样?围而不攻,也不叫阵?”跟随着主将身旁的一名年轻小将甚是奇怪。 “老朽也猜不透,看他们所备的弓弩,若是轻易开门迎敌,想来我军必会损失惨重。”老将军一身深绛色盔甲,在烈日下早已被汗水浸透。 “舅父,”龙泉一早就已准备出战,却候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未得到将令,反是如今被召回城头,此刻不禁也是疑惑不解,“为何等了好几个时辰亦不应战?若再延误,恐军心不稳。” “泉儿,你且看,匈奴围而不攻,却将硬弓强弩均对准城门,一旦你带人出城,岂不损失惨重?况,他们昨日扎营已稳,岂有午后攻城之理?我思虑再三唯恐有诈。” 龙泉拧紧眉,吩咐身后一名小卒,“令县丞寻一位熟识风沙天象之人,快。” “诺。”后者领命而去。 老将军歪头看向他,“泉儿,你这是?早有预料风沙明日晚些时辰方至玉门,且此刻天空并无异样。” 龙泉却不以为然,“舅父,匈奴身在茫茫草场,定较之我们懂得天理。如今反常之态,外甥恐与这天象有关。” 不待一炷香,县丞便领着一位垂暮老者疾步而至。“见过诸位将军,下官正欲前来禀报便遇见这位小将军。”县丞一脸急切,也不见得到回应,自顾自继续开口,“此乃玉门城中最长者,年逾花甲,常年熟识天象。” 只见跟随的老者就要撩袍跪拜,被龙泉一把搀起,“老人家无须多礼。烦请告知风沙至临之期。” 老将军并没有被他越俎代庖的言行惹恼,反之亦急切地盯住老人。 老者颤巍巍仰头,抬手指着西边的一处开了口,“诸位大人请看,那西边的大团极亮的云朵,便是即将有大风的前兆,且此次必会夹杂暴雨,小老儿近几十年未见了。” “这早已知晓,不就是明日黄昏前后嘛。”一位最近的士卒不屑地嘟囔。 “非也。”老者紧张地继续道,“请恕小老儿托大,我记得近30年前曾有过一次,当时家父尚在,告知当任县老爷,当夜便狂风大起、暴雨倾盆啊,要不是祖上传得这一观天象的本事,那一年不知这玉门城内要有多少人命丧洪流。” 县丞忙拱手施礼,“大将军恕罪,但曹翁所言非虚,据县译记载,确有其事。” “就是说今夜就会迎来风暴?”老将军此刻双眉紧锁。周围的众人皆惊。 老者又望了望天,“若小老儿估算不错,恐是仅剩不足两个时辰了。” 话音未落,就听得城下叫骂之声四起,匈奴大军开始叫阵,那阵仗像是要准备攻城了。 “好算计!”龙泉眼中露出凛冽的杀气。 县丞急切地看了一眼城下,“老将军,他们这是要趁着大风袭来之前耗损我方的时间啊!这一战岂是两个时辰可结束的,到时我们岂不大败?” 正说着,匈奴的箭雨就已至城头,士兵们纷纷举盾遮蔽,同时形成护卫罩住正在说话的几人。 第20章 风沙中大战 (上) “传我将令,盾牌阵掩护,弓箭手回击。”老将军迅速下令。 众将士闻令而动,顷刻之间,城头与城下被往来的羽箭织成了遮天蔽日的帷幕。 “将军,我们固守于此,料想匈奴有再大的算计也是枉然啊。”有的将领出言。 “非也,”龙泉即刻否定,“你们细看,匈奴除了箭队之外,并无骑兵和步兵现身,倘若他们趁风起之时攻城,而我方正在下风口,根本无从抵御。” “但风起时他们也无法出头啊。” “是啊。”众人纷纷议论。 老将军面色凝重却未开口,而是看向龙泉,却不知是询问还是疑惑。 龙泉紧盯着匈奴的动向,并未察觉,“未必。即便人不出来,也可借助风力投掷巨石与原木,且若他们准备充足,趁机撞开城门也未可知。” 一席话,惊了所有人等,瞬间周遭沉寂。 “泉儿,”老将军面色未缓,反是更沉了几分,“你可有把握于一个时辰之内刺杀匈奴主将?” “嘶”周围全是唏嘘之声,诧异于老将军的思虑。 龙泉微微迟疑了一刻,转向老者,“舅父,我已有此意,但从未与这大都尉交过手,不知如何,故未有全然地把握。” “几成?”老者坚定地询问。 “五成。”龙泉据实回复。 “老将军万万不可!”身边的程燃开了口,“先不论此番的大都尉我等均未谋面,就玉柳关惨败、赵副将死里逃生却再度被擒来看,此人用兵非同以往,绝非之前匈奴将领甚至是现任的左右贤王可比。而恰恰此次匈奴单于越过两位贤王直将兵权予他,便可知此人心机过人之处。少将军虽勇猛无双,却不宜冒险行之。” “那尔等可有御敌之计?”老将军环顾左右。 另一名中年将领拱手,“将军,匈奴借风攻城也仅为猜测,若仅为巧合岂不长了他人志气?” “两军交战岂可妄论?我方能有所猜测,未见得敌方未曾所想。”老将军之言给了所有心存侥幸之人当头一棒。 再度沉寂片刻,龙泉双拳紧握,转身郑重地对着老将军一礼,“将军,末将龙泉请令抗敌!” 浑厚的声音将眼前的一切掩盖,看向他的眼光有钦佩、有赞许、有担忧,复杂地交织于一处。 老将军缓缓抬手,却重重落于龙泉的肩头,拧眉蹙目却未发一言。 “舅父!”龙泉再度催促,“玉门关安危至关重要,且外甥非等闲之辈。” 老将军盯着那企盼的双眼,不禁闭紧二目,片刻后睁开却已清明一片。收了手,神情异常严肃,“龙泉听令!” “在!”龙泉拱手。 “令汝率三万先锋部开城御敌!以斩杀敌军首将为要,大风起前务必回城避险,不得有误!” “遵令!” “程燃、李世贤听令!” “末将在。”两位被点的中年人抬步上前。 “令汝等各率两万人马仍依先前之计行事,策应龙少将军两翼,以斩杀敌军、收敛物资为要,同风起前返程避险 ,不得有误!” “遵令!” “后军暂留。其余众将,城上抛投滚石,弓箭手更换火箭重弩,城门厚甲盾营摆队开门御敌掩护军将出城迎战!” “诺!” 待众位将领各自准备,老将军转向县丞,“我将后军近万人马暂交与大人,用以处置城中百姓避灾之事。” “这?”县丞没料到老将军此时仍挂怀百姓安危,深为感叹,深施大礼,“姜颜才代全城百姓拜谢老将军!” 老将军双手相搀,“姜大人言重了,我等守土上报皇恩,下为黎民。”侧头,“吕先” 一名红袍小将一抱拳,“将军。” “后军暂由汝来统领,协助姜大人务必于一个时辰之内安置好城中百姓,听从姜大人差遣,不得擅自处事。” “末将遵令!” 待布置好一切,老将军转身扶着垛口望向城下,面色凝重,心中暗道:泉儿,务必平安啊! 匈奴大军万未料到汉军竟出城一战! “大都尉,您看,汉军竟出来迎战了!” 大都尉坐于马上,位于弓箭营之后,见玉门关城头改射火箭之后,不肖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就在极厚重的盾牌阵防御之下打开了,随之汉军如洪流涌出,霎时间喊杀声冲破霄汉,震得地动山摇。 “哼,周老儿竟派兵出城,难不成确不识天象?” “大都尉,弓箭营抵不住汉军骑兵,您快下令吧。”手下见汉军如下山之虎,所经之处血肉横飞,瞬时心惊不已。 “骑兵营迎敌!”一声将令,从右侧霎时涌出万千铁骑,直奔城门方向而去,不时便与出城的汉军混战为一团。不足一盏茶之时,玉门关前,人喊马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龙泉一马当先,寻着中军旗帜一路而来,但匈奴士兵也非等闲,硬是于他的马刀之下毫不畏死。好在程燃和李世贤一左一右夹攻助力,使得龙泉得路而进,距大都尉越发逼近。 “大都尉,看汉军之势,如此仅凭骑兵恐损失不小。”一名随从靠近他说道。 “正是要如此,传令步兵营中待命,令骑兵死死缠住敌军,将其耗损于此!”抬头侧望了一眼天际,“这风暴已不足1个时辰了,你且记好,三刻之后鸣金收兵。” “遵将令。” 大都尉看着带头冲杀的两中一少三人,不觉暗笑,“自不量力。”侧过身子与大旗下的一人低语,“可做好准备?” “大都尉宽心,但容他有来无回。” 幸得匈奴只有骑兵对阵,否则以少敌多,先且不论能否取胜,仅就单兵能力讲,汉军仍显稍逊色一成,故而双方战了一个多时辰,方能保持实力均衡,未见绝对胜败之势。 龙泉一路杀红了眼,几次欲飞身而起均被匈奴的弓箭压制,使得他心急如焚。而此刻,方才老者指出的西边天色已有明显变换,风暴滚滚将至已于肉眼可期。 “程将军、李将军,助我尽快杀将过去。” 两人闻言也是心知肚明,奋力向前推进的同时大声喊叫着用以鼓舞汉军士气,顿时,汉军整体显出勇猛过人之势,将双方的对抗边界朝着匈奴一方推进数丈之远。 龙泉见之大喜,马上大刀一轮,挥退周遭之敌,一个轻点马镫飞身而起,几个踏跃就到了众将护卫的大都尉近前,将手中的马刀掷出去,再放倒了几人,才拔出随身的佩剑,刹那之见一道晃眼的寒光闪过。 第21章 风沙中大战 (下) “大都尉当心!”四下惊惧声响起。 却见大都尉神情慌张已不知所措,随从们纷纷举直刀拦挡。只是龙泉的宝剑岂是寻常之物,吹毛利刃、削铁如泥,眨眼间已将几把生铁直刀生生砍断,利剑直刺大都尉而来。 须臾之际,只见大都尉背后的旗杆后方弹出一张大网,眼看就会将龙泉罩于其中。 “少将军!”程燃边战边注视着这边的一切,急迫地大喊出声。城头的老将军按着垛口的手也是瞬间一紧。其他汉军更是冷汗直流。 龙泉心中暗叫不好,过于求成之心令自己放松了防备,忽略了对方的诡计,可此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挥剑割开也抵不住被俘的宿命。 恰在此千钧一发之时,一竿长枪似搅棒一般挑起罩网的一边,翻卷起来,而旋飞而至的一把纸扇更似剪刀,将罩网削成碎片,又被长枪卷起的部分钉入匈奴军旗的旗杆之上。 解了龙泉之困,两道身影也跃入战圈:一人脸罩面具,一柄长剑犹如长龙上下翻飞,所经之处血光四溅;另一人抬手接住旋飞而回的纸扇,虽是笑容满面,却也手下狠绝,将匈奴士兵杀伤数人。 龙泉回落至马背,反手一剑挑下一敌,才捡着空隙之时面向后来的二人,“多谢!” 二人并未回应,却相当默契地与他一同再次攻向旗下的大都尉,才发现早已没了踪影。 远处,已有呼呼的风声响起,战场亦有起风的迹象。匈奴这边的鸣金之声随之而起。 老将军眼观战局,侧头吩咐,“收兵!”而后便听见大汉收兵敲金之声。 “少将军,回城!”李世贤见龙泉仍是勇战于敌阵中军围困之中,拍马持枪赶过来。 龙泉一击不成反险些被俘,正是一口气憋于胸口,却听得鸣金收兵的号角,哪里还能放手,继续与后来的两人一同搅乱敌方中军阵脚,却并未再次发现大都尉的身影。 “哎!李将军,你且率部先行,我来垫后。” 他们说话的当空,风势逐渐变大,匈奴这边的后营驻地内,先后飘起无数巨大的风筝,随风而起朝着城关方向而去,同时弓箭营展开列队,以火头箭雨相护,双方战局情势猛地转变。 “不好,程将军、李将军,速速回城!”龙泉果真预料到了匈奴的奇绝招数,只是这比之他所预计的仍要诡谲——一直未露面的匈奴步兵,此刻也已现身,不同以往的是,每人身上挂着绳索,且均系于重木之上,而士兵们正分小队抬着重木扑奔玉门关城门而去,周围亦全是身着极厚重且外向布满铁刺铠甲的长矛队护卫。 “将军您看!”城头之上,护于老将军身侧的卫卒也已指向这方。 众人皆惊,“这是?匈奴人要做什么?” 老将军眉头拧的更甚,“他们想要借助风力直飞越城门,而下方亦同时震开。且风已起,而他们早有防备,不会被轻易吹去,你等且看,每个风筝上都有人,却有绳索相牵。”略停了片刻,“众将听令,将铁蒺藜满铺于城头,令飞越之敌无从跳落,同时准备重弩防御。城门处摆放油桶,准备火把。传令后军将城中百姓藏匿于自家地窖亦或是所挖的地坑之内,上覆水被。所有将士务必准备绳索于自身,以防被风卷起无从牵绊。” “诺!” 而战圈这边,除了龙泉只身深入敌军阵内,其余兵将皆于其后方。闻得各自的收兵将令,双方即刻停手,纷纷反向各自营地撤去。 “大都尉,这小将很是勇猛。” “那个戴面具的便是那夜袭营最后之徒。” 大都尉此时仍安坐于马上,只是那军旗下之人一直并非是他。看着逐渐飘起的“风筝”与行进虽有些迟笨却安全无虞的铁甲卫,脸上露出了邪魅之笑,“困住此三人,活捉不得便杀之,必不能放其离去。” “大都尉,看我的吧。”骨格鲁手持匈奴惯用之直刀,并未系绳索,便重新冲进战圈直扑三人而去。 金百户近前,“大都尉,这风已是大了许多,何须令骨格鲁将军再费气力?” 确实,此刻大风已至,狂卷沙土,漫天而弥,若非匈奴早已将营帐放倒且固定于深埋地下的铁钩之上,恐早被吹飞。而士兵们则是相互有绳索相连,最末之人亦将绳头系紧铁钩,才安然无恙。而汉军这方就显得有些凌乱,好在皆有盔甲且人心齐备,相互拉拽迅速回城,才未有过大损失。 “此等能人弃之可惜啊。”大都尉一直观察着战局中的三人,勇猛异常,不觉发出感叹。 “若不得用,留之大患。”金百户笑着回应。 “罢了,”大都尉似下了决心,“依计送走吧,召回骨格鲁。命全军伏地爬行进军玉门关!” 龙泉和上官清流以及闻止静被重重匈奴兵将围困其中,外围则是弓箭手,稍有起身跃走之势便箭雨如注,使得三人不得脱身。 程燃让李世贤率部返程,自己留下重新杀入重围欲解其困,却反被拖累。 “程将军,你快走,我无碍。” “不可!少将军,玉门关尚需你与老将军共商大计守卫,不容有失。” 就在两人争论之际,骨格鲁的直刀横飞过来,被龙泉一剑搪飞,却不想此乃一计。只见骨格鲁就地翻滚,极速回退,而火头箭纷纷射向众人。 “大哥小心!”闻止静此刻顾不上纸扇离手必定旋飞不回,直接脱手而出,虽击飞数支羽箭,却也于力尽之时即被狂风吹没。程燃亦是掷出长枪刺杀了两名弓箭手。上官清流和龙泉展开双剑阻隔,将将护住身后二人,却不料早有匈奴步兵借着风势就地匍匐迂回至四人身后,将大风筝的绳索套向程、闻二人,瞬间令其飞起。两人已皆无兵器在手,毫无能力相抗巨大风筝的拉力,被卷入高空。 此刻若被匈奴士兵们将其拉回亦或是被羽箭攻击,二人必死无疑。龙泉顾不上自身安危,转身朝着二人的风筝牵绳旋出手中宝剑,“你二人务必借力相互拉住,速速回城。”喊出的同时,剑已精准无误地斩断了两人身上的绳索。 程燃身旁恰有一名匈奴士兵的风筝,一把拉住,借力一扯,使得该匈奴士兵掉落,自己安然落于其身上并无恙,那名士兵却摔落且被重压,直接口喷鲜血死于非命。 而闻止静却没有这般侥幸,直直跌落,即便有内力相护,也喷出一口血便晕死过去。 “止静!”上官清流不由心疼地大喝出声。 翻身而起的程燃快速背起他,借着已死匈奴士兵的风筝,割断绳索,牵住中心绳结交汇处,便被兜着的风极速引着接近城门而去。 龙泉失了宝剑的同时踢起一杆长枪,继续与上官清流一同抵挡箭雨,却才瞧见刚刚自己救人之时,上官清流为了护住自己,已中了一箭,因他没有盔甲护身,现时鲜血已染满左半边衣衫,披风也已无踪。 “你可是上官清流?”龙泉边全力抗敌边出声询问。 上官清流被风沙吹的睁不开眼,也因失血造成体力缺失,有些疲惫的回应,“正是。敢问小将军高姓大名。” “龙泉!谢过上官公子两次救命之恩,你且随我返回城中疗伤。” “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上官清流自然知晓当下并非逞强之时,故而允诺,二人且战且退。 却不曾想匈奴兵将并不想放过这大好时机,纷纷向二人抛投索套。即便英勇盖世,却怎奈双拳难敌四手,两人被重重围困,可谓插翅难飞。本来嘛,大都尉岂能忍下当夜劫营烧粮之恨,加之欲要拿下玉门关,更是以除去汉军猛将为第一要务,当时二人的危机便可想而知。 城头之上,汉军虽备下了重弩,怎奈强风逆向,根本射不出丈余,众人除了替龙泉捏着冷汗,竟毫无营救之法,虽有将领请命前去营救,却均被老将军拦下,他心里清楚得很,去了无非多填一命罢了,可玉门城关却仍需固守,也只能无奈忍下剜心之痛,指挥大军迎风抗敌。 城门开启,出城大战匈奴的兵将几乎是被狂风卷回的,待众人竭尽全力欲将城门关闭之前,程燃背着闻止静堪堪挤入。此时被风筝载着的匈奴士兵已有到达城头之上的,却未及细看即跳落城头,遂被满地的铁蒺藜或刺伤被俘或直接殒命,那鲜血也染红了墙体。 第22章 诡异的天气 匈奴这边此刻羽箭也停止了围攻,即便再射也会被大风带走,远不如套索便利。再看战圈之内的龙泉,被数十个套索围攻,长枪脱手,自己也终是被缚。一只巨型风筝将他卷入高空,然绳索的另一端则是被十几名匈奴士兵用力拽住,正一齐欲将其擒获。 上官清流因左臂箭伤,猝然跪倒于地,却刚好闪过了套索的围攻,此时见龙泉被困,挣扎起身,也顾不及自身涉险,直接将手中的宝剑抛出,“龙少将军,接剑!” 龙泉用力扭动身体,左脚借助牵绳的力道一点,勉强抓住剑穗,回手斩断长绳,即刻被风筝带着飘向城头,想要顾及上官清流却已不及。 “上官公子!”风沙弥漫,半丈之内已不可见物,这呼喊之声也淹没于呼啸风中。 上官清流本想点地起身抓住龙泉一并而去的,却不承想自己起身的瞬间被一股劲风带向高空,周围满是沙土,遮天蔽日不见光影,而他又无任何重物亦或是风筝借力,瞬间不知被吹往何处。 空中,龙泉稳住心神,片刻就被带到城头,将剑穗缠上长绳的另一端顺手掷出,精准地穿过垛口横于其中,方才顺势滑下,幸亏他的亮银色盔甲异于旁人,下落的瞬间即被守城将士认出。 “少将军回来了!龙少将军无恙!”欢呼声即刻而起。引得众人赶过来相迎。 “泉儿!”老将军声音微抖,将他一把拉住。 龙泉紧紧回握,“舅父,外甥无碍,安心!城关可固?” “尚好!” “禀将军,此刻风沙甚猛,看不清匈奴步兵近况,但城门无恙。” “好,固守!” “诺!” “大都尉,此时风力过强,无法向前推进。”步兵统领大声喊话。 “口耳相传,领军士就地避沙,待令再动。”大都尉虽烦闷,却也不能丢弃自己的兵士。 玉门关城墙内外,此时已是黄沙漫天,耳边满是呼啸之声。也恰逢此机,使得匈奴的奸计不能得逞。 约是不到两盏茶的时辰,风沙骤停,天却愈加阴沉,转瞬彻底漆黑,两方均被迫燃起火把。 “这天象甚异啊。” “那位老人家呢?”护卫兵士急忙四下找寻,终是于一个垛口下处将缩在众人之中的老者扶至老将军身前。 “启禀将军,老朽也不知这是何故,只看云象为暴雨之态。”老人颤巍巍地据实相告。 龙泉早已探头窥望城下,并未见匈奴步兵靠近,城门处依然安全。“舅父,若依老丈之言,这风是过了,但这雨却未知,不如,” 话未毕,一道紫色霹雳始于天际终至大地,随之伴有几名匈奴兵士惨叫之声,然此声未落即被惊雷炸裂之音淹没,瓢泼大雨夹杂着鸡蛋大小的冰雹从天而落。 “城头将士撑盾避险。”李世贤大声喝道。 龙泉俯身拾起一面厚盾,将自己、老将军以及老者遮住,“舅父,城头我来看守,您速回城下,粮草经不起此番大雨。” 老将军见此景也未反驳,由护卫兵士带领下城而去,龙泉指挥着城头将士一边避雨一边不忘勘察敌情。心里却在牵挂着上官清流的平安。 城下匈奴兵卒也未预见天象如此,本想借风攻城,却不想被这冰雹与大雨所袭,因没有了遮蔽,伤者甚多。大都尉急令就地寻找掩体遮蔽,攻城之事暂缓。许多兵士只能将战死沙场的两军尸体护着自身,一时间狼狈不堪。 这一切我却不知,昨日练了整整一夜,直至今日日近正午我方歇下,并未及黄昏,驼驼便在门外发出声响,见我仍未苏醒,干脆直接顶开房门隔着屏风朝我嘶鸣,终是将我吵醒。 “驼驼,何事啊,我尚未醒呢。”我迷迷糊糊,自觉睡了方两个时辰。 驼驼却不为所动,继续着嘶鸣,势必将我唤起方休。 我无奈地起身,眯着双眼挪至门前,“究竟何事啊,你若饥渴了自是去吃喝,我独自睡也无妨的。” 驼驼见我并未睁眼,竟用牙齿扯我的衣带,使劲一拽,我便被直接拖出门外,踉跄地险些跌倒,也令我瞬时清醒,睁开了双眼。 “驼驼!”我刚要生气,却发现天色不正,抬头看去,已是昏黄一片,日头早无踪影,却并非黄昏之象。 “这天?驼驼,可是天象有异?” 点点头,驼驼歪过头朝我呲牙努嘴,示意我一个方向。 我顺着它的指向看去,才发现西边的云朵奇亮无比,“这云怎看着如此怪异?” 驼驼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叫声。 好吧,我也是无语,毕竟自己忘了太多东西,这大漠里的气候驼驼比我清楚,否则它不会无缘无故地这般做。 “我该如何?”如今我本着不耻下问的态度,谁让自己忘了呢。 驼驼示意我跟着它下楼去,我便随它。“这是何天象啊?”自我清醒以来,尚未见过除了艳阳高照之外的天气呢。 到了院内,驼驼用前蹄堆起一撮沙,然后用嘴吹散。 “将有沙暴?”我觉着自己彻底清醒了。 见驼驼果然点点头,随之它叼过钥匙,我心领神会地将各门锁好,又随着它到了杂物房门前。见它示意我进去,“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小院遮起来?”见它继续点头。“那泉水可会有影响?”我用手指了指湖的方向,这次驼驼投向我一副略显无奈的神情,而后轻轻摇摇头。 “真的不会有事吗?”我微微蹙眉,那可是这里存在最重要的保障,但看到驼驼的平淡反应,也明白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这么多年,若是会有影响,恐怕这里早就不存在了。 “哦,我懂了,一开始或许前辈们造的这个遮幕是为了防沙暴而非伪装之用的,只是后来发现另有用处。”我扫了一眼四周,似乎又得到了新的启示。 驼驼却白了我一眼。我无语地转身进了杂物房,启动了小院伪装的机关,片刻,黑暗就将小院挡了个严严实实。 “好了,我还要做什么呢?”接过驼驼叼着的一盏点燃的灯笼,我再度无奈地求助。 而这次驼驼竟然没理我,独自走进书房,且将房门关好,后又闷闷地叫了几声就安静了。 我翻了个白眼,却也将几个凉亭内的物品都收了起来,才返回自己位于二层的房间。 这还是头一回门口没有驼驼的守护,我竟有些许不安的情绪。关好门窗,被驼驼此番的折腾早已不能再度入睡,索性燃起了屋内的蜡烛看起书简。 却不消两盏茶的功夫,耳听得外边风声大起。最先入耳的是沙山的嗡鸣之音,且越发响亮,随之而至的便是狂风大作,伴有沙石被卷起四散砸落之声。好在小院的遮蔽已起,我便可清楚的听得沙子溅落于遮幕上的声响,宛如倾盆大雨冲击屋顶之声,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亏驼驼识得天象,否则恐这院子都将被卷走了。”我不是很放心地起身出门查看,却见整座院子安然无恙,甚至是一丝沙都未露进来,且并未见遮幕有晃动的迹象,足见厚实与牢固。我又不禁赞叹各位先辈心思如此精巧,竟能将此处保护的如此稳固。 我继续看了会书,却觉得外边的风声不对,砸在遮幕铁网上的声响分明不是沙土,而像是较大的石块。提着灯笼匆匆下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却将正卧在地上休息的驼驼吓了一跳,满面不满地盯着我。 “驼驼你听,这声音不似沙土。” 驼驼侧头,似是不真切,干脆起身出了书房,踱步至院子里,仰头竖耳,认真听了片刻,然后转回盯着我,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卧下了。 我不明所以,被它弄得一头雾水,“算了,恐是又下了雨吧。对了,明日若是天晴,咱们再去一趟集市吧,上次被那该死的几人弄的逃离,带回来的本就不多,这几日也所剩无几了,若再等上几日,我又要打扫一次沙土,因而,不如明日就去吧,回来只收拾一次便可,如何?”我笑嘻嘻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而,再次被驼驼嫌弃了。 不再理会它,转头上楼,它竟跟着我一同,又卧于门前,我笑着摸了摸它才关上门。 第23章 途中救上官 待我再度醒来,也不知何时,小院依旧漆黑一片。 “驼驼,”我轻唤了一声,随即便听见响鼻声。 我笑着起身,打开门侧头听了听,“似是无声了,天转晴了吗?打开遮幕看看可以吗?” 驼驼慵懒地抻了一下四蹄,悠闲地踱步下楼。我亦随着它。 开启机关,果然是艳阳高照、晴空朗日、万里无云。 “呀,碧空如洗啊!”见已是云开雨霁,且时辰尚早,我眉开眼笑,“咱们准备出发,我去更衣,你且去吃喝吧。”我说着开了门锁,放出驼驼,却猛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它,“等等,这几日不会再出现昨日的天象了吧?” 驼驼理都没理我,甩甩尾巴就继续往湖边而去。我愤愤地挥挥拳,低声呢喃,“臭驼驼,哼。” 此次我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带了竹筐。但思虑半天,仍决定着男装,毕竟这么多日的路途,女装多有不便。 驼驼见我依旧男装,似是奇怪,歪头看着我没动。 “我知晓你好奇,女装多有不便,且未见得会再碰上沙匪,最不济咱们绕开便是了。你记得啊,那夜的路径需绕行。” 驼驼闻言跪下前肢,不再纠缠。 伪装好小院,我俩再次出发,只是这次我随身带了玉箫和“血雨腥风”。一路上吹着箫,驼驼撒欢似的欢快的不得了,我亦乐于它的行径,心情如同这天空,晴朗灿烂。 因是刚刚降过大雨,大漠有着习习凉风,吹的人甚是惬意,且这雨似是不小,有些洼处竟存有小片水坑。这更是便于驼驼不时地吸些水四下喷洒与我嬉闹,如此我俩此次行程甚为欢乐。 为了避免上次的遭遇,此次驼驼换了一条路走,却仍是一片沙海。因不确定这条路所需的时间,故而我俩一路疾驰,也没有过早歇下,而是直至皓月当空早已过了子时,方选了一处较高的沙山阴处准备小憩两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驼驼稍稍刨刨沙便卧下了,还冲着我打起响鼻,我明白它选好了位置,躺下去确是感觉凉爽,顽皮地抓起一把潮湿的沙子丢驼驼。 “哈哈哈,驼驼,可还凉爽?”我嬉闹着,并不困倦。 驼驼被我丢了一头一嘴的湿沙,不满地起身往一旁打起了喷嚏,我则是躺在地上狂笑不止。 可驼驼不一会就不对劲了,朝着另一座沙山的低洼之处低低地嘶吼起来,并不停地四蹄踏地。 “怎么?”止住笑声,我忙起身,跟着它的示意同往探查。令驼驼安静,悄悄潜至附近,借助星月之光隐约看到数丈外的一个坑洼处有个人形的身影,由于有部分被沙子盖住,显得不甚清楚。 “驼驼,没事,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过去看看。”说着,我握紧剑鞘,示意驼驼待在原地,自己戒备十足地靠近。 在不到两丈的位置已看清确是一个人,只是侧卧着不动。我唤了几声也不见回应,便迈步上前,用剑鞘戳了戳,也不见动静。 莫不是死人?我有些疑惑,直接就要俯身上手翻过他看仔细,却被跟过来的驼驼扯住。 “驼驼,别闹,不知这人是死是活呢。” 驼驼却将我向后一拉,自己走过去用它的一只前蹄将人翻转过来,确见没有动静,方示意我上前查看。 我蹲下身子,见此人一身血污,左臂还有一支贯穿的羽箭,周围的血虽已凝结,却也有皮肉向外翻出,而全身满脸尽是沙子。 我不敢怠慢,上手触及脉门,幸好尚有微弱之象,赶忙扶起他的上半身靠在我的腿上,用水袋将他的脸清洗一下,冲去沙子,又紧接着清洗了伤口,不觉皱起眉,因伤口已有感染迹象,且此时他周身滚烫。 “驼驼,糟了,他发高热,还有这箭伤,若不及时救治恐性命难保。你且去将咱们的竹筐衔过来,亏得我带了去暑热的草药,但愿能暂时缓一缓。”吩咐完,我却暗自记下,以后该随身带些退热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趁着驼驼取东西之际给他喂了些水,才注意到这张脸相当眼熟,“咦,这莫不是,上官清流!”我惊叫一声。“他怎会流落至此?还带着箭伤?” 驼驼听到我的叫声,极速跑回来,却也没忘叼过来的东西。 “驼驼,你看,这是上官清流。”我接过草药,用手搓出汁液灌入他口中,还好,他尚可吞咽。 “这样不行,他虽为匪患,但毕竟人命关天。”我焦急地想着如何是好:带回小院肯定不行,也来不及,他的情况须尽快解决,而返回去最快也要一整日,且这一路即便驼驼背他也会颠簸得厉害。 “驼驼,你可知这附近哪里能有人家?他的现状拖不得回去。”我现下只能求助这个万能管家。 驼驼四下望望,又跑到高处看看,却有些挫败地打起响鼻。 “哎呀,我真是笨,当下正值子夜,哪里看得远。驼驼,你选的这条路明日清晨可能有村镇?” 驼驼歪着头,似是在思索,又朝着一个方向仔细辨认了一番,方才点点头,却伴着些低鸣。 我愣住,眨眨眼,“即刻出发比之返回家里能近些?”没办法交流,只好如此让它选择。 驼驼还是适合这样选择,果断地点点头。 “好,那就启程吧,无论如何,救人为先。”我说话的同时并未闲着,扯下他的衣襟绑紧箭伤之处,抬手运用指力封住他的几个穴道,再将草药撕扯碎屑混着清水给他灌下去,才开始准备搬运他的工具。 若是将他置于驼驼的背上,估计不会舒适,于是我便将竹筐拆开来,变成一张席子,用他的衣服扯成布条当绳索,将其固定席上,解下自己的长鞭系紧席子作为引绳,我骑上驼驼拉着绳子,便朝着驼驼带的方向尽力前行。 为了既能不过于颠簸又加快速度,我令驼驼尽量选择略平缓地形小跑,而我则是不停地磋磨着草药,将汁液存入水袋,便于途中不时给他喂些,寄希望能够为其得到救治争取更长的时间。 待东方天际微熹,我似是辨出远处已隐约有些深色的山岭,而非大漠。 “驼驼,你是说那里会有人家?”我令它停下休息片刻,指着远处询问。 驼驼粗重地喘息着,抬头望了望,又环顾四周,点点头。 我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很辛苦是吧,再坚持一下,咱们能救活他最好,若不能,”我已将上官清流又喂了些药汁水,试探他的脉搏已甚为虚弱了,且高热并未见过大缓解,“哎,总之尽人事听天命了。” 也是头一回,我竟感觉生命竟如此脆弱,想那夜他的狷狂放浪、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至后来见我美貌的贪色,谁承想眼下却已奄奄一息,我便记恨不起来了。 “驼驼,最多个把时辰就能到那边找寻人家了,你再坚持一下吧,我保证无论他将如何,给你吹一个月的箫、抚一个月的琴,如何?” 我笑着安抚驼驼,深知它这一夜带着两人赶路的辛劳。却不承想这厮竟与我讨价还价起来,长鸣一声,然后便不停地用四蹄踏着地。 “你嫌短?”话语间,驼驼已经拖着竹席跑开了,而我竟被它丢弃在后不予理会。 “驼驼!”我恼怒地运用轻功点地追上,知晓它确是疲累,而这路也不远,便不再骑它,而是伴之随行,尚可时时观测上官的情况。 第24章 定要去山寨 终是在一个时辰之内,一处满是砂岩的高山之下,寻得一间茅草屋舍,我疾步上前,停步距门丈余处出声求助。 “叨扰,不知家中可有人?” “何人?”一个男子的声音回应,随之门被打开,走出一名身着粗布襦衣管裤的青年男子,面庞黝黑,身材健硕,方脸虎目。 我一揖至地,“烦这位兄台给个方便,我于远处的大漠中救起一人,只是他伤的严重,命悬一线,还望兄台助我救他。”说着,我便闪身将已经被驼驼拉至身后的上官清流示于他看。 男子即刻瞧见满身血污的人,不消任何迟疑,快步上前,蹲身查看,“这是受了伤又淋了大雨,热得很啊。快,速速进屋,寒舍尚有些疗外伤的草药可用。”说着便将席上的上官抱起,边奔向屋内边喊,“玉娘,速铺软被,烧开水。” 我深感此人之良善,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卧在门前休息的驼驼,便拿着水袋随之进了屋内。 屋舍内甚为简陋,一张由动物皮毛和软草铺就而成的床榻,两张案几,墙上挂着一支弓弩和箭篓,还有一把短刀。我猜测主人该是名山中猎户。 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已铺好料是家中最尚好的软被,方帮着退了上官那满是血迹污物的软靴,将其舒适地置于榻上,才开口,“这是何人,怎伤的如此重?呀,这高热甚是吓人。” “速去烧水,将家里的外伤草药取来。”男子边轻手轻脚地安放上官,边叮嘱着,随之转头问我,“小公子可会治伤?” “粗浅懂些。只是这羽箭需拔出,然止血之药不知贵处可有?” “这个,”男子拧眉,“不曾,只有些外敷之用。” 我不禁为难,“若无止血药,恐他,”不敢妄言了。 那女子已至门口处,却转头冲男子开口,“料想山上的寨子里必有,莫不如你且去问问?若有医师岂不甚好?” 男子有些微愣,即快速看了我一眼,而后喝止了女子的话,“什么寨子!孟先生家的事也是你这妇人能言说的!”他自恃使得眼色能避过我,却不知我已全然明晰,却装作未见,并于心中暗笑:这人家与我何干,何须如此谨慎,除非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然并未上心。 “若有医者甚好!”我装着无知,“在下恐医术不精。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请兄台速速决定。” 男子微微迟疑片刻,看着上官,似是下了决心,“小公子所言甚是。我速去速回,烦请小公子尽心救护,玉娘是我娘子,有所需尽可言明。” “在下亦感激兄台施以援手。”我再施一礼,心中暗道:上官清流啊上官清流,为了你却要令我感激旁人,哎,罢了,权当我是积德行善。 男子也不再停留,起身出门而去,我听得他叮嘱其娘子助我医治伤患且不得多舌,我亦一笑了之。 见屋内有水盆,我便继续撕下上官的衣襟拧了当成帕子给他擦拭左臂的伤处,才发觉自发现他至今,他的这一身华贵锦缎长袍已被我撕扯得破烂不堪,幸得他内衬了短襦管裤,否则必将裸露,不禁失笑,我可不想为了如此一个男子将自己的衣服弄坏。为了便于稍后拔箭,我将其左臂的衣衫全部扯去,露出了他坚实的臂膀,一眼便知是常年练武所成。 此时玉娘已将外伤草药捣碎递与我,又端来热水方便使用。 “大嫂,烦劳将家中的剪刀用火烧之,再将酒水备下。”我没停下手里的清理动作,毕竟他满身的沙子实在太多了些,若是处理伤口遗漏其中必会引得溃烂,因此我不得不仔细多次清洗,确保没有一颗半粒。 正当我再次封住上官上身的几处大穴准备拔出羽箭之时,屋主男子带着一名微有些年纪的老者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童,背着一个方形医箱。 “甚好,您可带了止血药?”我急切地询问。 老者忙点头,待其及小童靠近床榻看清伤者时,小童惊呼一声,“大!”瞬间被老者捂住嘴斥责,“住口!休要喧闹吵了伤者。”然后转向我微微一笑,便抬手把脉,并转向小童,“这伤的很重,你且回去告知二少爷,让他速带着上好药材过来一趟,一定要言明是前日出门的刘大哥的药。”说罢还瞪了青年一眼。 小童已将医箱放下,听清楚吩咐极速转身跑了出去。 我没有理会,只关切地询问,“老先生,这人可还有救?” 老者将医箱内的一个陶瓶打开,倒出不知是何药丸,喂与上官,见其吞咽之后,方松了口气,捋了捋胡须,“敢问小公子可是为他用了些祛暑散热的药?” “正是。昨夜发现他已是周身滚烫,无奈身处大漠,我身边只有这些。刚至这位兄台处,方处理干净伤处,也已用了些外伤药,我将其穴道封住方要拔箭,只是这止血药,” “老朽带了,”说着便取出,“还请小公子帮忙,这羽箭必须拔出,伤口已有些溃烂,再延误恐不好。” “我也是此意。”我说着左手握紧了箭杆,右手持剪刀,“这位兄台烦劳压住他,老先生,带我拔箭您即刻敷上止血药。”我边准备边交代着。 两人皆已准备停当,玉娘从一旁也是备下了热手帕准备擦拭溅出的鲜血。 深吸一口气,我盯紧创口,“两位,我要拔箭了。”说了一声,便一狠心,右手的剪刀微微剜开一些皮肉,左手快速用力拔出羽箭。伴着上官微弱的一声呼喊,鲜血也瞬间随着箭迸溅开来,老者快速用止血药捂上,并将手中的又一丸药再次塞进他口中。玉娘忙擦拭以便能看清创口周边情形,男子也死死压着因剧痛抽搐的上官。而门口处极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撞进来一群人,一下子就将这小屋挤了个满满当当。 我尚未顾上看向来人,而是随手丢掉羽箭,帮老者给上官止血。“不行,这伤处的皮肉已有些溃烂,需剜除。”我蹙着一双绣眉,右手的剪刀放置一边,抬头看向老者,“您可有短刀?” “不可!”进来的人终是有忍不住出声的了。 我不满地抬头看去,竟见到为首的人是领头二哥,“怎么是你?”问过便觉自己甚傻,本来这上官就是他们的大哥,见到他不应奇怪才对,方转口道,“这溃烂不除,必会影响恢复,甚至会白白废掉手臂。若你等不信,可问这老先生,他是医者。”我根本未曾过脑,说过之后方欲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摆明了嘛,屋主去寻来的正是沙匪山寨里的人,刚刚那小童惊呼的应是大哥才是,而正是这老医者令其叫来的二当家,我竟还多管闲事! 刚刚的喝止声并非孟子之,而是身后的小弟。此时孟子之见我着急之态,也未理会,所有精神都在上官清流身上。“靳伯,他,可有危险?” 老者已将外伤的草药敷上一些,确认已经止住出血,再度把了把脉,方气定神闲地开口,“安心便是!此人体魄强健,仅是因延误了救治时间,又被淋了雨才会如此。虽有箭伤,却并不是不可治,不过正如这位小公子所言,须将周围的溃烂剜除。只要两日内退了高热便无虞了,只是这位小公子的药甚好,咱们家里的不及,因此,”说着,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孟子之。 “既如此,”孟子之会意地接过话,“烦请姑,顾公子随我们返家,一者拜谢救人之恩,二来协助靳伯救治伤者,不知意下如何?” 第25章 所图之物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微愣了片刻,“萍水相逢,不过机缘罢了。且我尚有家师交代的事未尽,随身带的草药也已不多,不如将剩余均给你们,待我办完事再送一些过来。” 老医者去并未罢手,“此言差异,”边说着边将湿帕放置上官额头,还不停地用针刺他的人中穴。“顾公子此番救人甚为楷模之为,必当谢之。怎可劳动大驾往返劳累,不如令人随着你且去取些药。” 我心中不解,为何这老者非要缠上我?看了一眼孟子之,再看看面色尚绯红的上官清流,百思不解。 孟子之看出了我的疑惑,“靳伯,若是可以不如先回家去,便于照顾伤者,叨扰邻家多有不便。顾公子之事,我来商谈。” 屋主闻言出声,“孟先生客气,救人要紧。” 孟子之却笑着推脱,并让手下将上官轻轻抬回去,安顿老医者必不会任我如此离去方将之劝走。而老医者本是不放心上官,便与他耳语几句,并皱着眉看了看我,即紧随上官离去。孟子之又掏出些许银钱给了屋主方示意我随着走出些。 离了那屋舍数十丈,我牵住驼驼,不愿再与他前行,“二统领,明人不说暗话,”我仍以男子礼一抱拳,“想来贵处必会全力救治上官清流,无需我同往,且非是我的药好,而是那老者有所顾忌吧。” 孟子之笑着拱手回礼,“姑娘,多谢救下家兄!既然姑娘已知家兄身世,我亦无需隐瞒。靳伯本是家兄的大管家,自小便照顾家兄。你也知家兄出门即戴面具,无他,仅是不想招惹官府。今日以真面示人,这猎户不足惧,他尚需仰仗我们为生,且并不知家兄身份。你却不然,靳伯不知那夜之事,故而提防而已。” 我方长出了一口气,却原来这是被人当告密之徒了,“如此有劳二统领周旋,在下告辞。” “姑娘留步,”孟子之赶忙拦下我,“勿要介怀,自那夜相遇,家兄甚是惦念姑娘,今日又得姑娘相救,不如姑娘与我回去且小住几日,待家兄醒来再走不迟,反之,家兄必定倾力找寻姑娘。” “多谢美意,却有不便。”上官清流惦记我?切,应是“血雨腥风”吧。幸亏我将其藏至驼驼的背囊下,否则刚刚就会被夺了去也未可知。 “姑娘这是又要去购采吧?”孟子之还有几分聪慧,“我可令人去办,只是希望姑娘能待家兄醒来。若两日仍未转醒,姑娘自当离去,可好?想来姑娘与尊师也不会乐得被我们私下打探找寻。”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奸笑我就想拔剑了!想来也是,如今这条路竟是他们的地盘,即便我离去也会被一直跟着,若是继续令驼驼闪避,也仅是一次半回,不能每每出来购采都要遇上,岂不被烦死? “既如此,还望二统领说话算话。”我应承着,心中却在计较:待上官清流清醒,必令他允诺不再贪图我的“血雨腥风”! “自是如此!”孟子之顿时喜笑颜开。 “但,尚有一事,”我板着脸继续,“至明日日落,无论上官清流能否苏醒,我都将离去。且,既是我救的他,你们该有所答谢,我也不图其他,只要自此不再往来,不许再找寻于我!”亮明态度,我亦无视他的为难。 孟子之确是皱起双眉,只是他所想的,无非是自家大哥的终身之事,没当我会错了意,认为他们图的仅是“血雨腥风”而已。“这个,不如待家兄决断。” 我无语至极,却一时半刻并无他法,只得随他同去往山寨,暗中示意甚为不满的驼驼——上官清流如今重伤,其他人并不是敌手,故而无妨——方使得它心不甘情不愿、不停闷声打着响鼻随着我一起。 孟子之领着我七拐八绕上山,却很快,在我面前出现了一处雅致的宅院。我明了,这比不是真正的山寨,却是真真的掩人耳目之所在。——此座宅院于半山之处,高墙大院、红砖碧瓦甚是气派,若不知者,定会猜测此处居住的人非爵即侯,岂会料得乃是沙匪的窝点。 我暗笑不语,也不揭穿。进门之后,遂被其带进后院,正南房居中,左右各有东西厢房一间。 “姑娘见谅,始终不得知如何称呼姑娘。”孟子之停住脚步,转身问我。 “二统领客气,”我一笑,“既然方才唤我一声顾公子,不如就先如此吧,”我掸了掸衣衫,“亦不会有碍。”驼驼发出一声哼哧的音调。 孟子之尴尬地无言以对,抬抬手,“不如请顾公子先去看看家兄。”指着居中的南房,确有不少青年守护在门外,且进进出出有几个小童。 “我住哪?”没接他的话,却四下看看问了一声。 大约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孟子之笑出了声,“这偌大的院子,还是有上好的屋舍给姑娘的,不过需要遣人收拾一下,烦请姑娘先去家兄房中看看,全做歇息片刻。” 我回身拍拍驼驼,它乖巧地寻了一处阴凉的树荫下卧着去了,我才迈步进了正房。 这间屋子陈设精益:一面八扇对折的香木屏风,上绣一片竹林,苍翠劲柔,相得益彰;转过之后,左右两侧的案几上是书简和笔墨,而墙上则各悬挂着一刀一剑;屋中位置的案几满是茶盏;床榻最靠内,锦被毛褥极具奢华。 此刻,上官清流平躺于榻上,身上的衣衫具已更换,靳伯跪坐侧位,仍在为其行针。 “他何时能醒?” 靳伯转头看了看我,“姑娘便是那夜我家公子中意之人?” “呵呵,恐怕有所误会。”中意,确是,不过是剑非人。我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玉门关内,一场狂风暴雨并未给汉军带来太大灾祸,亏得姜县丞做足了准备,除了低洼处和过于破旧的屋舍不堪冰雹的肆虐倒塌之外,城中其余建筑尚都无恙。且因着老将军部署后军的辅助,并无百姓伤亡。 “禀将军,此一战我军阵亡将士800余众,重伤者不足百人,轻伤逾千人。赵副将仍未有消息。”李世贤将结果告知。 老将军长叹一声,面色凝重,“厚葬死者,令军医全力救治伤患。”又转向另一侧,“吕先,给朝廷回奏阵亡者名录,为其家眷申请抚慰所需。” 龙泉一身长衫进了议事厅,“舅父,闻止静醒了,欲要离去,急心于找寻上官清流。” 程燃在一旁开口,“不知上官清流被狂风卷去何处,此刻匈奴尚未退兵,不宜遣人大肆搜索,恐令其抢先,只怕,” 正说着,闻止静已经在军医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请将军恕罪,大哥生死未卜,止静岂可安心。” 龙泉和李世贤赶忙上前帮忙架住他,“闻公子莫急,将军已安排了人悄悄寻了,只是尚未有回报。” “也不瞒诸位将军,我需极速返回山寨,两夜未归,二哥定已慌乱不已,我回去亦可安排兄弟们去寻。” “闻公子若执意,龙泉自当相随。”龙泉因上官搭救自己而不知所踪一直耿耿于怀。 老将军稳坐首位并未出声,而是捋着银须思索,顿了片刻方开口,“上官公子和闻公子救泉儿于危难之际,这恩定是要报的。不如泉儿先送闻公子回去,后随之找寻上官公子,待有消息后再返回城中,不知闻公子可应允?” “这?”此番该是闻止静皱眉了,虽说汉军已知晓自身身份,但若带龙泉回山寨,岂不是没了丝毫秘密?然自己确是无法单独回去的。 龙泉看出了他的为难,“闻公子安心,龙泉并非背恩弃义之徒,且上官公子家事当由前秦而起,与我大汉无关。” 此番话确是起了作用,闻止静暗自揣度:的确,大汉立国并未追罪于前朝之臣,况上官家并无做出越轨逾法之为,即便占据一方,也未曾对抗朝廷。罢了,寻得大哥要紧,左不过举寨而迁。“好,便有劳龙少将军送止静一程了。” 第26章 初次相见 再说匈奴这边。本是预测的大风沙,想要利用攻下玉门城关的,却不料老天竟戏弄了大都尉,风是刮了,却过大了,致使攻击城门的步兵行至半程就不得不暂停避风,而后随之的冰雹,更是将这一计划化为泡影,不仅如此,且那些不及躲避被硕大冰雹而砸伤的士兵竟有数百之众,并非轻伤,反是断骨伤筋。再看随着风筝欲飞越城关之兵将,总放飞两千余众,竟全然断了音信,不知生死。实则,其中大半在跳落之时不是殒命即是被俘,小半被卷走上官的那股劲风不知吹向了何处,仅余了数十人进了城,又被俘者大半,唯剩之人自是躲藏起来,不敢轻易露面,更何谈返营。只是这些匈奴人是不得而知的。 “大都尉,此战非我等无能,乃是天时不助。” “是啊是啊,我军仅死伤千余,较之汉军不及其一成。” 众人皆是纷纷推脱,然大都尉并未听进去,心中自是有他的计较:飞人失了两千,战死近千,伤者数百,却未挨得城门半步,亦未擒得汉军一将!然汉军的死伤定不及自己这方。虽未败,却是如何与单于交待?虎视眈眈自己军权的那两位贤王可会轻易罢手? 众人见大都尉不发一言,逐渐安静了下来。 “众位将军,”大都尉冷笑着开口,“此战,并未真正称得上‘战’,却令我匈奴勇士死伤千余,不知各位作何之想?”环视了一眼四周,“且那面具之人并未汉将,却偷袭了我粮草大营,令损失近半,不知众位将军又作何之想?” 瞬时之间,大帐之内鸦雀无声,众人皆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金百户蹙了蹙眉,低声打破僵局,“大都尉,此事已成定局,莫不如打算今后?”他是大都尉的心腹,自是明了其心意:此番话不过激将之法罢了,方才开始的玉门关争夺之战,不宜过分苛责将领,但杀鸡儆猴是必要的,否则必会令那两位贤王的心腹趁机挑事,故此自己必须选中时机开口相劝。 “罢了,”大都尉心领神会,“暂且撤回营地,休整两日,三天后重新攻城,众将务必全力以赴!” “谨遵大都尉将令!”回应之声气势如虹,大都尉终是满意一笑。 过了正午,我无所事事地在这个山中的高宅大院里转来转去,驼驼则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个陌生的环境,令它不安。 “驼驼,别那么紧张,”我与它并排而行,不时地摸摸它的毛,“我保证,除了上官清流,这里尚没有我的敌手。”瞟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况我带了‘血雨腥风’,再加上有你,料也无妨。” 我奉承的话很令它适用,骄傲地仰仰头,似是在自鸣得意,一下子便将我逗笑了。 “顾公子,我家二哥有请。”一名十岁上下的小童走上近前拦下了我。 “何事?” “给公子购采之物似是妥当,还请公子亲观。” “哦,那就带路吧。”我也不客气,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毕竟是我救了上官清流,购点东西也花不得他们多少银钱,且我并未想白白拿走,不过是打算临去之时将钱留下而已。 “顾公子,”孟子之见我进了正堂,笑盈盈地上前施礼,“请公子看看可还有旁的需要?” 顺着他的示意,我见到了摆于满地的果蔬菜食,“这,有些多了。”确实是太多了,足足有十几个箩筐,我和驼驼怎带的走。 “无妨,我遣人随公子同去送达便可。”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我心中好笑,“不敢有劳,家师若见了,小弟恐将受罚。故而我选些,” 还未待我说完,就听见一个小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二哥二哥,三哥回来了!已进门了。” “止静!”孟子之不再理会于我,急切地冲出门去。 我随着他的动作转着身体,便见到几个人抬着一担架子,那个使用纸扇的家伙躺在上边,而孟子之已至其身侧,“三弟伤了哪里?” “大哥现下何处?”两人同时问着对方。 “莫急,大哥在正屋,高热已退了些,靳伯仍在施针。”孟子之赶忙先回应他,“你伤于何处?如何得救的?” 听闻上官清流无碍,闻止静松了口气,方看向一直护在一侧的龙泉,与孟子之介绍,“二哥,这是大汉先锋龙泉少将军,此次幸得玉门关内汉军搭救,我方回的来,只是当时混乱,不知大哥流落何处,急于回来告知于你便去找寻,待进门方听得大哥已回转,才略放些心。” 孟子之抬首对视龙泉,一拱手,“有劳龙少将军护送三弟返家,且此救命之恩我等必将回报。” 龙泉双手回礼,“兄台客套了,此次恰是上官公子和闻公子解了在下之困,两次救我于匈奴军中,是我感激不尽才是。” 说话间,已经回了正堂,因闻止静需将事情先有所交代,故此一并被抬了进来,即刻便瞧见了立于中位的我。 “二哥,这姑,” “你认得的,顾公子,是她于大漠之中救得大哥,并连夜护送至山下,且助靳伯治其伤。”孟子之直接拦下了闻止静要脱口而出的话,两人会意一笑,不再深言。 “多谢顾公子仗义救人!”闻止静虽躺于架上,却仍重礼相向。 “机缘罢了。”我压着嗓子,一笑还礼。 龙泉此时夹带着好奇、惊异、猜忌的目光打量于我,被那炙热的目光注视,令我不得不侧头看向于他,只一眼,却似曾相识,一股浓浓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却记不起何时何处见过他。 与我对视的刹那,他亦惊讶不已,一抱拳,“不知龙某可是何处见过兄台?” 我亦愣住,难不成确是见过?可我的记忆,“小弟随家师常年居于此地,甚少外出,故而未曾见过将军。”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法则,即便看他熟悉的很,却也不敢多言,何况还是在这山寨之中。 龙泉似觉冒失,再施一礼,“兄台莫怪,只是龙某见公子确似是熟识得很,似曾相识,便多此一问。”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一笑了之。 孟子之和闻止静却如临大敌状,“少将军可是到过附近?” “并未曾。”龙泉微微蹙眉,显出了心中的疑惑。 “许是顾公子相貌出众,龙少将军错认了旁人。”闻止静笑言,不经意看了一眼孟子之。 “是啊。此番有劳少将军,现家兄已无大碍,不知少将军可有所打算?”孟子之这摆明了是要送客。 龙泉却不应承,转身取过一把剑,“此乃上官公子之物,今特意奉还,不知可否探望一二?” 闻止静亦是显出去看的意愿,恰逢此时,一名年幼的小童闯进堂来,“醒了醒了,靳伯遣我请二哥哥过去,大哥业已醒来。” 闻此言,堂内外的众人不由分说均疾步奔向后院,独留我一人并未随行,而是来至院内寻着驼驼。 “这才方近黄昏他便醒了,真是命大,这番受伤、淋雨又延误救治都能如此快的醒来。罢了,他醒了咱们恰好尽早离开。” 驼驼便是深深赞同我的想法,用力地打了个响鼻,并发出快意的嘶鸣。我轻抚着它的毛,贼兮兮地张望了一下,贴近它耳际低语,“待会你好好辨认一个人,就是方才送用纸扇那人回来的少将军。不知为何,我见此人甚觉熟识,却不知何时见过。” 驼驼疑惑地盯着我,“别这么看,我,我记性不好,前几日不是连你的名字和师傅都忘了吗。”没法与它解释我自己配的那该死的药物,心下揣摩着回去之后是否该再配些有助恢复记忆的药。 后院正屋之内,靳伯施了大半日的针,方使得上官清流逐渐转醒,“少主,您终是醒了!”靳伯险些喜极而泣,却不敢怠慢,即刻将早已搬至房中小火炉上煨热着的汤药取下,倒至碗内端与他喝下。 上官清流擦拭了嘴角的药汁,方笑道,“靳伯,看您,我不是尚好嘛。” “尚好?若真是岂需我针了大半日?” “我是如何回来的?”终是想起来这么重要竟被他忘却的事了。 未待靳伯交待,那些人就已挤了进来。 “大哥,大哥” “上官公子,你可安好?” “二弟,我已无妨。止静,你伤可重?” “大哥安心,龙少将军送我回来,汉军军医已为我医治。只是牵挂大哥,故此急于赶回找寻。” 上官清流此时方看见龙泉亦在人群之中,“龙少将军怎亲自而来?”虽是想与汉军有所联络,却不承想自己竟是如此境地的见面,上官清流有些许不自然,毕竟,他自知如今并未戴着面具,而战场之上他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龙泉亦惊异于他上等的容貌,实则龙泉并不逊色——健硕的身材,身高也8尺有余,宽肩细腰,浓眉阔目、高鼻宝耳,较之上官略显麦色的肌肤,且一脸正气——却也暗叹上官家的男子竟如此俊朗。“一则是护送闻公子返回,另则亦放心不下上官公子的安危。” “有劳了。不知玉门关可安好?” “劳公子挂怀,一切无虞。” 第27章 惺惺相惜 龙泉心中暗叹:这上官清流果真是心系于家国天下,自己家族遭此大难,却仍不忘守土护民,确是值得敬仰与深交,难怪昨日舅父会与自己深谈—— 回顾战场之上,风沙过后的冰雹,足足下了半夜,随之又是大雨倾盆,致使城外匈奴兵卒无法继续攻城,只得暂时撤回,方令玉门关守将兵士得以休整。龙泉返回自己的屋内更衣洗漱,又有军医彻底检查了身体,确定无碍才去看了昏迷不醒的闻止静。随即被老将军召唤。 “舅父,外甥确无伤患。” “好,如此我也安心了。此次甚险,若不是那两人,我都要无颜面对你父母了。” “是啊,此乃天数!我大汉自是上天庇佑!若风沙真如匈奴预计,仅这飞人都不易对付。虽是可以擒获射杀,却挡不住其落进城内四处捣乱。”龙泉想想敌军大都尉的用兵之法就有些头疼,未料及此人竟有如此心机谋略与胆识。 “伤的据说是闻止静,那被吹走之人便是上官清流吧?”老将军肯定至极。 “是,确是他两次救外甥与危难,却不想,舅父,我责无旁贷将他寻回。” “这是自然,但我欲与你商议的则是另外之事。闻止静是因高处跌落伤了肋骨,幸得他内力尚佳,伤不及脏器,不日便会醒来,届时你与他同去驻地,一则是找寻上官清流,再者,若是时机得当,与之交好,如此人才流落荒野为匪为患,甚是可惜。只是,此事暂且以你一人之名为之,需待恰当之时方可奏与皇上再行定夺。” 龙泉大喜过望,“舅父之言甚为妥当!外甥定不负所望!然亦必先知他们的思谋。” 老将军一笑,“你呀,怎糊涂了?若是不欲结交,岂会只身犯险?” 龙泉方悟,“是啊,呵呵,还是舅父谋高一筹,外甥自是不及。” “大哥,你且休息吧,方醒来不宜过之操劳。”孟子之笑盈盈地开口,却使了个眼色,上官清流即刻会意。 “子之说的是。你且安顿龙少将军在家中歇下,待明日我精神好些再详谈。靳伯去看看止静更妥。” 孟子之本是打算将龙泉送走,却不承想上官清流竟将其留宿,一副询问的脸孔,“不知龙少将军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龙泉自动忽略了他的敌意,笑着回应,“行伍之人,并不讲究,孟兄略费心即可。”得,如此一来,便是一定要住下了。 孟子之令人去安排,同时遣散了屋内众人,才开口,“大哥,这是如何伤的?怎会你与止静分开?” “不过是我被风吹走罢了,今后细说。你们在何处发现我的?” “大哥,若说这是你的缘分,你可信?”孟子之虽是关切他的身体,却也清楚靳伯的医术,故并不担心,却好事起来。 上官清流一皱眉,“此话怎讲?” “并非我们寻得大哥的,你与止静雨夜未归,我并未担忧,仅认为避雨罢了,却不承想转日仍未见你二人踪迹,便遣了人去打探,方知玉门关城外的风中之战,却不得你们的消息,于是四下去寻。但今日初晨,山下的冯氏猎户急急赶来请医,说是家中有一重伤患者需止血,靳伯便跟过去看看,不曾想正是大哥,他便令小厮回来报信于我。这才将你抬回山寨。” 上官清流没在意,“如此需谢过人家。” “大哥,却并非冯猎户救得的你。”孟子之笑的奸坏,“而是另有旁人,且此人正是大哥心系之人,故此我方说是你的缘分。” “我心系之人?是何人?” “正是那夜的那位姑娘!我已将其留在家中,不知大哥何时相见啊?”孟子之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上官清流竟被他玩笑了个红脸,故作严肃,“休得玩笑,人家姑娘清誉甚要紧。”虽如此说,却满心喜悦,“这救命之恩,必当回报。你去准备一桌好菜式,就说,就说,” “就说我们皆要答谢姑娘。”孟子之自是知晓自家兄长尚未涉及男女私情之欲,却欲极力促成良缘,毕竟上官清流已过弱冠两载,难得有如此钟意且容貌武功俱佳绝配之人。 上官清流干脆闭目躲闪,“你且去吧,我确是需养养精神。” “自然,恰亦思考如何深谈。”孟子之留下侍候的小童,自己坏笑着出了门安排去了。 龙泉随着众人出门之后,独自围着这宅院踱步,看似悠闲,实则暗中窥探,而未过一盏茶便又遇见了仍在与驼驼嬉闹的我。 “驼驼,这回咱们省事了,无需去往集市,那个孟子之已经着人将所需之物都购了回来,咱们启程时带着便是了。你说咱们是今夜就走呢还是等明日啊?”我跟驼驼商量着,却已困倦得不行。想来已经两昼一夜未眠了,真想回到我的床榻之上好好睡上一觉。 驼驼却是闭目养神,兴致缺缺的状态。 “喂,驼驼,你别睡啊,你睡了我与谁说话呢?”实则我是误会驼驼了,它想的是夜里守着我,毕竟这个环境它不安的很,故而利用现下时间休息。 我见它仍不理不睬,站在一旁准备好退路,便伸手揪它的毛,“起不起来?我拔毛了啊,真的拔了啊,”说着便轻轻扽了扽,似是太轻了,驼驼一点反应都不见。我玩心大起,索性用劲揪下来一小撮,驼驼瞬间疼醒过来,见我手中之物,即刻呲着牙就起身,我跳了一下果断跑开,驼驼自是知晓是与我嬉闹,却也追着配合。 我边笑着转头看它的样子,边往前跑去,“让你不理我,这下不困了吧?嘻嘻” 驼驼表现出暴走的样子,呲着牙,发出阵阵低吼,追着我满处跑。 一个转角,我便与龙泉撞了个正着,而我的嬉笑之声自是被他听到,故而他才会愣了片刻,恰被我撞了个满怀。 “哎呀,”我误以为自己撞到了墙上,如此坚硬如铁,还咯得很,完全没料到是在一个男子的怀中。 龙泉下意识地抱住我,仅是免得我摔倒,却不料怀中的我如此香软,一时失了神。驼驼到了近前亦是被惊到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仍抱在一起的我们二人,随即发出警告的嘶鸣声,才令我们回过神。 “你可安好?”龙泉扶起我的双肩,上下打量着。 我急忙退开几步,却登时羞红了脸,本就才至他锁骨之处,亦是不敢仰头瞧他,“冒昧了,一时未查,少将军见谅。”我压着嗓子拱拱手。 龙泉却转身将我护在身后,冲着驼驼大吼,“你这是要咬人?上官公子家就是如此驯养于你的?” 额,显然他低估了驼驼的战斗力,被他如此训斥,驼驼简直怒不可遏,即刻抬前蹄就要踢向他,而他也瞬间反应过来打算出手。 我赶忙站出来位于中间拦下他们,“休要动手!驼驼,卧下!少将军误会了,这是我的伙伴,并非上官清流家的。” 驼驼见我竟在外人面前吼它,更是气急败坏,打了几个表示愤怒的响鼻,转身便离去。 “驼驼,驼驼,喂!”我叫着它,却被无视了。急急地要追过去,却被龙泉挡住。 “呵呵,还是头一次见到跟自家主人生气的畜物。顾公子确是个有趣之人。”说着,他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我,令我心中乱作一团,一时竟无言以对,手足无措地不知何以自处。 “顾公子年方几何?龙泉待明年尚及弱冠。” “我,我,”我竟说不全话。 “哈哈哈,怎的?顾公子竟不知自己的年纪?”龙泉笑起来真真是如沐春风,像是在逗着我玩,却不知为何,我竟生不气来,自觉他与上官清流的笑意完全不同。“还是,顾公子莫不是怕我?” 第28章 上官清流表心意 “并非,只是,只是,”我越是着急言语就越不顺畅,涨了个红脸也说不出整句话语。 龙泉也不着急,就微微侧着头盯着我笑,使得我愈发脸红。 “顾公子不是发了体热?好端端的怎会面颊如此绯红?”龙泉觉得我的脸红得不甚正常,不由抬手抚上来。 我并未注意他的举止,正垂着头不知四下看往何处,就觉得左脸一凉,一只较之我面颊还大的手便贴于其上。一惊,便慌忙闪避。 “顾公子确是发热了。”龙泉蹙其眉,“面颊已烫手。你且随我去寻些药。”说着便拉起我的手欲去后院。 我仍未回过神,便被他拉着走了丈余,恰驼驼去而复返,便再次迎面碰上。 见着龙泉紧握着被他的大掌全然包裹着的我的手,驼驼发出了警告的吼声,瞬间就要攻击于他。 “驼驼,” “他发了高热。” 我和龙泉的声音同时响起,却还有一个声音,“顾公子,原来你在这啊。” 正是孟子之,他见此情景,双眉就便紧了起来,很是不悦,“龙少将军这是欲将顾公子带往何处?” 龙泉觉出了不妥,松开了手,“孟兄,正欲寻你,顾公子发了体热,烫得很,贵处该有药物吧?” 我则是急忙去安抚驼驼,并未关注他的话。“驼驼,你还是担心我是不是?我刚刚是不想你与他冲突,他不知你是我的伙伴。” “顾公子发体热?”孟子之闻他言便看向我,确见我面颊仍是绯红一片,“正巧我们备了酒菜答谢救下大哥的恩情,顾公子随我一同,让靳伯与你把把脉。” “我无事,”才知晓他们聊的什么,“方才与驼驼嬉闹,仅是有些热罢了,并非发体热。” “咦,顾公子为何与我说话非能如此流畅?”龙泉听我说了这些,瞬间转移了关注之点。 “呵呵,顾公子年纪尚轻,且与其师归隐于世外,想来与少将军不甚熟识,方不知如何应答。”孟子之抢先替我回应,却暗示着我似与他们熟识得很,与龙泉却并非如此。 龙泉自是明了孟子之自开始便对他的敌意,也不上心,反而笑着开口,“哦?如此说我需与顾公子多多碰面才好啊。正好,今夜我宿于此,不如孟兄安排我与顾公子同住,也便于我二人彻夜长谈。” “啊?”我惊呼出声。 孟子之自是知晓我的身份,定不会如是安排如他所愿。“这个,恐扫了少将军的兴致,家兄要当面谢过顾公子的救命之恩。且顾公子为了家兄彻夜未眠,不如待明日少将军再与顾公子畅聊?” 龙泉自然不知晓我救了上官清流的事,更不会得知我确是两昼一夜未合眼,略带些心疼地说道,“是我不知,顾公子快些歇息吧,明日我便于你细聊。” 孟子之见达成所愿,便示意我跟他一同去后院,我亦叮嘱其安置好驼驼方与他离去。 龙泉却略带些失落地盯紧我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悸动,不知自己为何会对我如此关心。“怎会为此才及束发的小兄弟如此上心?真是可笑。却真心感觉如此熟识,似前世即相识一般,难不成果真有缘?”龙泉轻声自语,随之轻笑着摇摇头,方转身离去。 “姑娘请进。”孟子之将我带至上官清流的屋前便停下脚步。 “怎是他的卧房?如今天色已暗,怕是多有不便。”我亦停下脚步,有些后悔未将驼驼带至后院之中,只因,“血雨腥风”尚在它腹下。 “大哥现下因伤不便出来,故而就将菜食摆于他房内。请姑娘宽心,我自会叮嘱下属不妄议姑娘。何况姑娘现在是男子装扮,即便是女装,想来家兄未伤之时欲要困住姑娘尚且不易,更无论此时重伤初醒,姑娘不该有所不放心,咱们也并非做恶之徒。” 这番话说的却是显得我小人之心了,“呵呵,随口说之,孟兄太谨慎了些。”我笑笑,便推门而入。 屋内仍是午前来过的状态,不同的是中间的案几摆满了餐食,而上官清流亦用右臂撑着凭几,端坐于坐塌之上。 见我已转过屏风,笑着开口,“姑娘,多谢救命之恩!”说着,便要起身施大礼。 我快步上前拦下他,“你重伤初醒,还是谨慎些好,这俗礼便罢了。”对着他,我恢复了本来的音质。 “却,清流仍不知如何称呼姑娘,总不好唤一声顾公子吧?”他柔声地看着我,笑意满满。 “嗯,”我确不知自己的名字啊,也不好再次推辞,“家师并未与我赐名,若是非要唤我,不如上官公子称一声莫姑娘吧。” “莫姑娘?” 我现时给自己定了个名字,既然师傅曾唤我鸣儿,不如便是它了。“是,莫鸣。” “莫名?呵呵,姑娘不是敷衍于我吧?这似是无名啊。”上官清流自是不信。 “此鸣非彼名,乃是一鸣惊人的鸣。”我似是顿悟,许是师傅依着小院周围的沙山为我定的名讳?鸣沙。 “好,那便称呼姑娘一声,鸣儿,如何?” 我瞬间诧异上官清流的轻佻,怎能以尊者自居如此称呼于我?“那个,上官公子还是称一声莫姑娘为尚佳,毕竟,除了家师,在下无其他长辈。” 上官清流亦明白了我的说辞,轻笑出声,“想是你误会了,并非清流欲以长者自居,而是亲人之间亦可如此亲昵称谓。” “亲人?”我不禁失笑,就算是我救了你,也不至于与你熟到亲人的份上吧?“我并不觉与上官公子如此亲近。” 上官清流缓缓起身,伸出右手直接将我拉得贴近他身,极其暧昧地抚上我的发髻,“鸣儿,可曾记得那夜我便表明过的求娶之心?” 我可以说是勃然大怒,本就不喜他的言语轻浮,现下他竟如此无礼!强压怒火,我还是避开了他的伤处,挣脱他的束缚,退至案几另侧,“上官公子,我本敬你出自名门之后,却不想如此不懂礼数!勿说我并未应允什么,即便是,怕是你之所为亦有不妥。”微顿了一口气,令自己稍平复些燥怒之心,“既然上官公子已无大碍,我这救人之人便不再久留。你若报恩就不必了,日后休要再有往来,且,不得纠缠于我!告辞。” 说罢我转身便走,只是他怎肯放手,大步越过阻挡拉住我,“鸣儿,我确是真心一片,并非轻薄与你。” “放手!”我甩了两下竟挣不开他的钳制,“上官公子自重!” “好,我放开,但你须听我言明再走不迟。”上官清流难得表露出谦卑之态,双目满是企盼之情。 “无他可言,我亦无心于公子,还请公子另寻佳人。”我才不会信他的话,摆明了是想借机夺了我的剑,还妄想我连人带剑一同拱手奉上?简直痴心妄想! “莫姑娘,”见我敌意满满,他不得不更改了称谓,“如此可听了吗?”没得到我的回应,他径自言说起来。“自那夜与你一场相识,我虽嘴上不提,却不知不觉在心里思念的紧!想我上官清流亦非毫无见识之辈,却对你难以释怀。无论你的样貌、武功、见地、胆识,无一不令我侧目。我确是倾心与你,如今身处江湖,故此未顾忌繁文缛节的礼数,想来尊师也非执固之人,姑娘不妨多多了解与我。若时日长了确是无意,清流绝不强求,可好?” “不好!”我不得不上手用力拨开他紧箍着我的右手,“无需时日,现下便可回应于你,本姑娘对你自始便厌弃,若不是尚未看清面容便救了你,绝不会施以援手。”我愤愤地拧着眉,语速极快,不再给他任何机会,绕过屏风去开门,却发现这门竟是自外边被锁住了。 “开门!”业已无法用言语表述我即将迸发的怒火!未料到他们竟如此,若是我稍有迟疑之意,岂非今夜就宿于他房内?虽说他如今重伤并不会如何于我,却会被旁人认为此事已成定局之势。 上官清流似是也未料到门被锁住,急急赶过来查看,我却当他是要再次困住我,便直接抬脚踹去,将一腔的怒火转至脚底,夹杂着内力,一下便震开了大门,发出了轰的巨大声响,顿时自前院涌进不明所以的数十人。 第29章 不欢而散 众人见到的,便是正房的大门倒至屋前近6尺的院中,四下尘飞土扬。我则是满脸怒气的跨至屋外,上官清流惊愕地立于门内之地。 “大哥,顾公子,这是出了何事?”孟子之见事不妙,隐约猜出了一二。 “哼”我冷哼一声,“二统领真是用心良苦啊!”言罢便迈步欲出后院,直直被众人挡住。 “顾公子,息怒息怒,定有误会,且慢走一步。” “公子息怒,您是大哥的救命恩人,若有怠慢但说无妨。” 不知始末的小弟们自是好心,我也不便迁怒于不相干的人。“怠慢?误会?确有!不知这答谢宴还是鸿门宴,贵庄自是有宴请恩人锁门的习俗?”我说着,目光始终盯着孟子之。 众人似是反应过什么,一时皆无言以对。 “驼驼!”我高声一喝,片刻便闻得蹄声渐近,院门口随之出现了一匹高大的骆驼。“我们走!” 直奔驼驼,我一脸冷色,令众人不敢再阻拦。 “顾公子!”上官清流赶过来出声阻拦,却挡不住我的脚步。飞身上了驼驼的背,不用我牵引,它自是转身就走,却见迎面而来的正是龙泉。 “这是出了何事?”他惊诧于我相当不悦的面色,“贤弟现下离开?愚兄尚未得闲与贤弟畅谈啊。” 见是他,我瞬间委屈的不行,紧紧地抿着嘴,差点就哭出来。 龙泉见状更是不知所措,“休得如此,贤弟可是受了何委屈?既然愚兄与贤弟一见如故,自是要替你出头的。” 孟子之扶着上官清流赶了上来,“少将军,一场误会。”抬头看着高高在上憋着嘴似是欲哭出来的我,上官清流蹙紧双眉,“先下来可好?别气坏了自身。” 他的这番话,令龙泉也紧起双眉,“上官公子不是答谢于他嘛,如何成如今这般情形?” 听得他们的言语,我只想离开,驼驼自是能够感受得到我的情绪变化,不耐烦地嘶鸣一声,便不客气地挤开众人带着我扬长而去。身后的人欲追,被驼驼用后蹄驱散,我们便一路出了宅子奔山下了。 龙泉抬手拦下众人,“虽不得顾公子之意,龙某确是要管一管这闲事。”言下之意已显而易见,“上官公子,在下本是敬佩你虽家逢变故,却仍能心系家国,怎料竟如此苛待救命之人,还望公子给在下一番交待,若是无理,莫怪的龙某高攀不上!” 孟子之未料到我竟会如此抗拒,尬尴地无地自容,“少将军误会!家兄怎会苛待救命之人,只是与顾公子未谈妥报恩之事。” 龙泉却并不看他,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上官清流,见他满眼的失落,仍望着我愤而离去的方向不言不语。 靳伯迈进了后院,“少主方醒来,怎可下地走动?”说着便示意孟子之一同将他扶回房中。 上官清流轻叹出声,“子之,你何须如此急切。”见孟子之自责难耐,抬抬手,“罢了,龙少将军勿怪,还请一同畅谈,请。” 龙泉虽带些怒意,却心下了然自己尚有重任在肩,“我且听听上官公子如何交待。”便随着他去往东厢房。 我一路随着驼驼飞奔于山间,很快便到了山下,才恍然天色已全黑,自己尚未进饭食,且今夜无处安身。 驼驼不停出声安慰我,来到一处溪流处停下。 “我无事,”我的怒火早已在见着龙泉的瞬间转化成了委屈,刚刚途中还落了几滴泪,现下饿的紧,也顾不得生气了。 从驼驼背上下来,我方发觉驼驼带着我来到了一片野桃林里,树上结满了较我拳头大的桃子,且粉红的颜色甚为可人。 “驼驼你真好!”我搂着它的脖子蹭来蹭去,像个极委屈的孩子在寻着安慰。 驼驼轻声咳了咳,又示意我溪中或是有鱼可食。 “罢了,且吃些桃子吧,都气饱了。”我摘来许多,在溪水中洗净,便与驼驼一起分享,没一会便困意袭来,直接躺在溪边的草地上昏昏睡去。驼驼也是累的紧,守在我外侧亦睡去。只是我俩都忘了,这里是山林,而非大漠。 孟子之陪着上官清流和龙泉解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他心里惦记的,便是如何将此误会解开。 返回前院,自是有小弟靠近低语,“二哥放心,那位姑娘并未出山,已经在溪边歇下了。” 孟子之松了口气,“令人守护,防着有猛兽袭扰。” “自是知晓的,不劳二哥吩咐。那二哥做何打算?” “哎,确是怨我。三更我便亲去看护,待她醒来将事情解说明了,切不可令其误会大哥,否则会误了大哥终身之事。” “确实如此。”小弟附应着,“这姑娘倾国倾城,武功又如此上乘,那夜初见已是惊为天人,如今又救下大哥性命,万不能失了去。” 后院东厢房之内,龙泉等着上官清流给出解释。 “少将军,顾公子救了在下,必是要报此大恩的。只是,”上官清流已经被孟子之暗中提醒了,龙泉似是对我自初见便非同一般,且就刚刚他的言行,上官清流也有所顾忌,为防万一,他并未透露我的身份。“顾公子的师傅乃一介世外高人,清流欲要结识,却不想言语之间被顾公子误会了,不及解释他便愤然离去。” “果真如此?”龙泉岂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回想刚刚的情形,分明是我受了极大的委屈。却也不便因此与上官清流产生隔阂,心中便有了计较。 “此等小事,清流何须隐瞒。” “哈哈,也是,况上官公子两次救了在下,自是诚意可见。”龙泉顺着他说,“不知顾贤弟师承何人?竟会令上官兄如此仰慕?” “乃是靳伯的一位同门师叔,性格孤僻甚少与人往来。”上官清流并不知情,却又不能胡扯,担忧万一露出破绽便失信于龙泉,于是折中地寻了如此一个貌似清晰实则含糊的托词。 龙泉显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就上官兄这恢复如此神速来看,靳伯医术果真了得,此等高人确是难得。可知其隐处?在下也愿一访。” 上官清流这个恨呀,暗道,想与我争鸣儿就已如此无遮无掩吗?却一转念,龙泉尚不知其为女儿身,想来此举该是为朝廷招贤。“尚未谈及便令顾贤弟误会了,哎。”既然你能顾贤弟顾贤弟的,我也可。 龙泉暗笑,这上官清流是有多妒忌啊,刚刚还顾公子,听闻我言便也改称顾贤弟了。“哎,确是可惜。不过料也无妨,待顾贤弟返回,其师必为其解惑。” “少将军言之有理。咳咳咳。”上官清流确是有些支撑不住。 “上官兄歇下吧,这伤尚需好生养养,不如明日你我兄弟再详聊。” “好,愚兄少陪了。” 我睡了不足两个时辰,正是浓睡方酣之际,却听得警惕的驼驼起身的声音,不觉警醒,“驼驼,何事?”即便困倦,却知此地不是小院,并未敢睡实。 驼驼打了个响鼻,呲牙咧嘴向着四下嘶鸣不止,四蹄也不停地踏地。 我环顾四下,隐约见得不远处的密林里有许多幽幽的绿光闪烁。“那是何物?”却未得到驼驼的回应。 我自知许是什么野兽,毕竟驼驼草食,如遇天敌便会惶恐。我也未迟疑,直接亮出了“血雨腥风”的内剑,“驼驼,安心,不会令你有事。”我丝毫不惧,只见那些幽然的绿光似不在少数,猛然间竟听得一声长长的“啊呜”嚎叫之声,随之便是那绿光不断靠近。 第30章 血战群狼 (上) 我一手持剑,将惊恐不已的驼驼挡在身后。自我醒来,尚未见过驼驼如此,即便那夜面对上官清流他们十几名大汉地围攻,驼驼也未曾表现似如今这般惊惧之态,料定这野兽必是驼驼的天敌,决定必保其无恙。 恰在我备战之际,不远处又一焰火冲天而起,并伴着呼啸的哨音。 “响箭?”我有些迷茫,难不成这周围还有旁人? 尚未待我回过神,两个人影就向我奔来,手里都举着火把,“姑娘莫慌,我二人已向山上求援,二哥很快便会带人前来营救。”说着,两人已至我身前,皆一手火把一手短刀,背向于我,却面对着林中的绿光不停地挥动火把,更是将周围的草地引燃,形成了一道火圈,将我和他们以及驼驼围在其中。 “你们?”我迟疑片刻,“上官清流的人?” “正是。”二人并未看我,反是一直紧盯绿光,也是满身的戒备。 “他遣人跟踪我?”登时我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与粗心。 “姑娘别误会,并非如此。”他们微侧头,目光却不看我,“二哥担心姑娘安危,令我等守护而已。” “是啊姑娘,幸得我二人在,不然这狼群姑娘自是难以应付的。” “狼群?”我自是不知那是何物,无论是否清醒,都未曾见过,难怪,沙漠腹地,去哪里见得?况小院周围的沙山自带预警,未至近前恐就已被那声响吓退了。 二人皆是一愣,“姑娘不知?也是,这山里才会有野狼,但如此众多的狼群却为鲜见,想来是那日的风沙和冰雹致其断粮,不得不外出捕食,竟被姑娘遇见。” “很难对付吗?”我竟是无知者无畏。 “这单只狼并无可惧,然狼却是群居而生,倾巢而出捕食的极少。他们会协同作战,不惜有所牺牲,直至不杀猎物不会罢休。不比战场杀敌次之。” “且配合的天衣无缝,速度又快,扑抓咬扯,甚是凶狠。” 我听着他们的讲述,理解了为何驼驼惊惧至此,“你二人且护着我的骆驼即可,如此凶恶之兽,尔等无需白白送命。”料的他们若是真有些本事抵抗,定不会求援,可知若非本就无能便是这狼群确实厉害。“这畜生可会水?”背后就是溪流,若能将驼驼置于其中是否尚安全无虞? “额,会。”极不情愿地说出了我最不愿得到的结果。 “好吧,除了怕火就只能斩杀了?” “对。一般狼群均有一匹头狼指挥,若头狼死了,狼群便会即刻散去。只是这头狼向来狡诈多端,或藏身远处,或能力超然,或由壮年的数头狼守护其中,甚是难见,即便遇见,也鲜难杀之。” “嗬,”我轻哼出声,“这听着与两军对垒敌军领军统帅一般。” “姑娘说的极是,恰是相同。” “小心,狼群欲开始攻击了。”许是见我们聊的无趣,那些绿光直接开始朝着我们飞扑而来。 “二哥,山下发出响箭!”一名小弟急匆匆闯进孟子之的屋内。 “切莫惊动大哥。”孟子之翻身而起,不及更衣,披了长袍、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刀,便随之出门。“哦,也无需令龙少将军知晓。” “二哥,”已候在大宅门外的十来个小弟低声齐呼。 “速速随我下去查看。可知遇了何事?”孟子之翻身上马。 小弟们均跟随其后,一人近前,“不知。但,若非紧急,马家兄弟定不会发响箭救援。故而大家猜测,无非是遇了猛兽,或是被那姑娘发现欲离去。” 孟子之骑马飞奔,顾不得其他,只想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这边,直至那些绿光从林中现身出来,我方看清,这不就是一群大狗嘛:灰白色的皮毛,每头约七至九尺长,尾巴却挺长,目露凶光,獠牙利齿。它们见我们置身火圈之内,先是围着火圈巡视,似在找寻破口,并未发现便成了包围之状。 “还真是聪慧。”我冷哼着,默默数了数,出了林子的约有二十余头,林中尚有十余头。 “姑娘,切莫小看了它们,”两个小弟低声同我讲,“这火圈未必挡的了一时半刻,野狼的跳跃和腾空远扑的能力强于狗,故而定会有几头充为先锋进行试探的。” 正说着,果然见有四头狼分自不同的方向对着火圈向后退去,显然是在为越过火焰准备着。 “你二人的短刀不可用,杀不死它们的,反会被其利爪所伤。”我估算了一下步距,“听我号令,若它们同时进攻,我负责右侧这两头,你二人负责左侧两头,直接用火把戳进它们的口中或是眼睛,仅需拖住片刻。” “听姑娘计策。”二人还算识相。 我微侧头,“驼驼,你在溪边切莫近前,万不得已便入溪中躲避,且越深越好。” 驼驼低低地鸣叫以示听懂了。 我方转了下头看向林中,四头狼便盯准时机同时飞跑向火圈,腾空高高跃起便冲破了阻挡进入圈内。我于它们起跑的第一步便站好位置,横剑候机,待它们越过火圈下落的瞬间,软剑便划开了两头狼的喉管,并未停下,移身跨步,转至左侧,将被两个小弟烫伤脸部的另外两头狼同样斩杀。 “呼”那两人也紧张的长出一口气,须臾又戒备起来。 我见四头狼几乎是被我割断了半个脖子,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草地,然软剑上滴血未见,冷哼一声,便将这四头狼的尸身或踢或用剑挑了出去,远远抛掷于狼群之间。 狼群惊觉地四下散开一些,被同伴的惨死似是吓到了,一时不敢靠近。我也是初次杀生,下手之时仅仅在想着定要护着驼驼,并无杂念,却见着鲜血之后愈发冷静,明白这战幕似是拉开了。 果如我所料,见狼群不敢上前,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更加响亮的呜叫之声,狼群像是听到了催战的号角,即刻重新抖擞精神,不停地呲牙低吼,并用前爪抓地。 “二哥你听,是狼嚎!”路上的十几个人明确地听到了这声响彻山林的狼嚎。 “糟了,这是遇到了狼群!”孟子之简直悔恨至极,若不是他自作主张锁上房门,料想我也不会如此恼怒愤然下山,若真是,不敢想。“快,救人要紧!准备好火箭,待略近些便射出去,搅乱狼群。” “诺!”这些小弟自是清楚我于上官清流的重要性,先不提欲求娶之事,只这救命之恩,便值得全山寨尽心竭力护我周全。 “你二人退至我身后小心戒备,火把和短刀并用,定要守得住我的骆驼。”我明白的很,掷出死狼便是宣战,其余狼群,尤其是头狼,定不会善罢甘休。反之,即便我不杀它们,难不成等着被它们吃吗?若战,自是先发制狼,岂容得被一群狼小瞧了去!师傅和蒙将军定会死不瞑目。 第31章 血战群狼 (下) “姑娘,若狼群一起攻进来,你一人未见得顾得过来,那可是二三十头呢,我二人虽不及,却也不能藏于一女子身后。”此时两人已经没了胆怯之心,即便有也无用了,大战在即,并非怕了就能避免得了的。 “只要你们能护好驼驼,不致我分心即可。”此时我已将剑鞘和外剑深深插入土内,左手解开了腰间的长鞭,为的是能够远距离照顾驼驼。 那二人仍要争执,被我一记冷冽狠绝的目光震慑住,乖觉地闭上嘴后退至驼驼身前,做好了决战的准备。驼驼亦相当知分寸的站至了溪边,随时可以深入溪流之中。 待这一切刚刚停当,狼群便发起了全面的进攻,且分工甚为清晰——几头身材短小的狼,跑至溪边将身体沾湿,然后将身上的水抖至火焰之上,如此反复,为的是令更多的狼能够无需跳跃便直接进入圈内,而其他的狼则是各自觅得一处位置,将整个火圈围在中间,待时机一到,便毫无遗漏地冲进来,使得我们应接不暇。 “好齐备的安排啊。”我环视一圈,看清楚它们的意图,便暗自盘算胜率。“你们将自己和驼驼周围再燃一圈火。”我侧头叮嘱。 “那姑娘你?” “无妨,就凭这些畜生也妄图较量于我?痴狼嚎梦!”说着,我便将左手的长鞭抖了抖,隔着火圈,向正在洒水的几头狼身上抽去,顿时令它们皮开肉绽哀嚎不已。然此一试,竟令我又惊喜的发现:这鞭竟不畏火!且能将火引在其上并对自身毫无所伤。 “这下更便宜了!”我惊喜地换过右手持鞭、左手握剑,隔着火圈不停地挥舞着长鞭,将靠近的狼抽的四散滚离不能再灭火。 身后的两人皆是大喜,“太好了!” 然狼群却并未气馁,在狼王的几声嚎叫之后便变换了进攻方式,干脆不再灭火,而是所有的狼都跑至溪边将自身滚湿。 我暗道不好,这是要背水一战了。急忙将双手之物再度交换,并急切地告诫身后二人不可妄动,只能防御。 就在狼群即将全面扑进火圈之时,林子里突然火光四起,耳际亦传来狼嚎人吼马嘶踏蹄的嘈杂之声。 “定是二哥带人赶来了!姑娘,料得无碍了。” 我没有丝毫松懈,毕竟周围尚有二十余头凶光仍紧盯于我。而转瞬之间,狼王的嚎叫竟再度响起。并没有料想的狼群撤离,反之是更加无畏地纷纷扑入火圈向我攻来。 “姑娘小心!”那二人一声利喝,音都破了。 刹那我便被十余头狼围在当中,它们配合默契,有攻上扑越的,有攻下嘶叫撤拽的,想令我首尾不能兼顾。我不停的挥剑斩杀,且需辗转腾挪顾及下肢,更要不时地甩出长鞭呼应驼驼,一时间剑影鞭梢混为一体。 孟子之那边也是不畅,本以为利用火箭便能驱赶狼群,不成想狼王周围的护卫竟有将近二十余众,火箭并没有射中个别几头狼,却是引得狼王暴怒,一边令手下利用林子的优势抵住他们的射杀且阻挠进来救我的时间,另一边竟让狼群不惜代价猛攻与我,好一个两头兼顾之计。 “二哥,这狼似是疯了,数名兄弟被咬伤。”一名小弟且战且喊道。 孟子之心急如焚,因他们已经能看清位于火圈中心我的战况了,一人斗战近二十头狼,还需护着骆驼,他们即便近在咫尺竟不能近前。“两人一组贴背而战!必保救出这姑娘。冯祺,照看这边,尽量推进,我且去帮姑娘解围。”说着,挥刀砍伤了一头扑向他的狼,便跃身而起,几个兔起鹘落便越身至我身旁,“姑娘莫慌,子之来了。” 此时我已被狼血染了满身满手,满目杀气。“护着我的骆驼。”被这狼群围攻,即便深知那两人已伤,却顾及不得,心中担忧驼驼的安危。 孟子之见我尚无大碍,便救援那两人,却见已被几头狼咬抓的血肉迷糊了。“马龙马虎,可还好?”边尽力砍杀围着他们的狼群,边大声询问。 “二哥,”那二人已有虚弱之意,“尚死不了。” 然此时,狼王见孟子之与我并肩,即刻放弃林中的混战,令狼群只围攻我们这里,似是想擒人擒王了。 突然增加的狼数,令孟子之和我压力倍增,且狼王竟也加入其中。我余光闪过,发现这是一头通体黝黑的巨大雄狼,身长足足过了十尺,獠牙绿目,爪子尖锐锋利。它不近攻,仅是位于距我两丈之外,用变化的低吼指挥着其余的狼猛攻我一人,并令部分狼牵制孟子之救援不得,且不时地威胁驼驼来分散我二人的注意力,便于出其不意地攻击。 林中之人没有了阻拦,自是驰援而来。只是十余人能帮忙的不足半数,亦满身伤痕,仅是尚可活动罢了;另一半已不能站立,身上不同程度被咬伤,且深可见骨。 “这样不行,”我冲着孟子之喊道,“你且护着他们,令你的人背围成圈以火把应付,将需守护的伤患围在其中。我去斩杀了那头狼方可解了今日之围。” “姑娘,我去便可。”孟子之自是不会令我涉险。 “休得争执,至如今我未被伤,且强于你的功力。”不是我小看他,确实他已带伤,虽不算重,却定不是狼王的敌手。说话间我已跃身而起,一鞭直指狼王。 似是没料到我竟会反攻于它,狼王瞬时怒瞪双目,嘶吼一声。周围的护卫即刻将其围在中央,并对我发起疯狂地攻击,且分为上中下三路,较之前面的战术更加缜密。 我不敢再低估狼群的奸险狡诈,仗着手中软剑和长鞭,极力一招致命,不留给它们任何反扑或是死灰复燃的机会,故而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仅余四五头护着狼王了。狼王见此更是怒不可遏,呲牙咧嘴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同时,攻击其余众人的狼见状也纷纷回防守护狼王,如此便减轻了他们的压力,却也将我置于重重危险之中。 新一轮猛烈的攻击再度袭来,我被数头狼同时猛扑,即便身手再好,也定会有顾及不周之处,于是手臂与双腿便留下了几处抓痕,皮肉翻开,鲜血流出,却不知如此更激发了我的战意,挥剑如雨、展鞭似蟒,令狼群不断发出惨叫之声。 “姑娘,”就在我被一头狼再度抓出一道血痕之后,孟子之破声尖叫,似是有什么更加危险的事即要发生。 刹那之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远处扑来,将我身前的几头狼直接撞飞数丈,而瞬间也跌落至我脚下。 “驼驼!”我暴吼出声。原来,就在我勇战群狼的档口,狼王悄然移至我身侧,令其余众狼围攻,它自己则选择了偷袭。若是被它得手,我命堪忧——它选择了我侧后的位置,一跃而起必会划开我脖颈处,无论是喉管还是主血管,我逃过的几率不足半成。驼驼一直远观着我的一切,狼王踱步它便机敏地发觉,于是不顾一切冲向我,替我挡开了这致命的一击,而自己却被狼王的利爪伤了下腹至后腿处,鲜血瞬时喷溅而出。 看着躺于地上痛苦哀嚎的驼驼,我浑身血脉逆流,气冲头顶!要知道驼驼眼下被我视为唯一的亲人,岂可令它有事!暴怒激发了我全身的功力,霎那间一股劲流涌动于我周身,令我发狂一般大杀四方,将周遭所有的狼斩杀殆尽,且猩红的双目及全身的鲜血,令狼王大惊,四脚不觉向后退了数步,如此一来群狼更是不敢上前,纷纷围而不攻,且萌生退意。 孟子之以及山寨众人亦被我突然爆发的气势吓住,个个看我的神色犹如见了地狱罗刹,手下的动作僵住,屏气而滞不敢妄动。 所有的群狼都放弃了其他人,集中于我周围,狼王见其群族已不足十头,虽仍凶神恶煞般地盯着我,却不敢再战,低低的嘶吼数声,转身即要带着余狼离去。 “想跑?做梦!今日不杀你岂可泄恨!”我看出它欲逃离的意图,干脆扔下左手的长鞭,温柔地看了一眼驼驼,见它尚可坚持,便挥剑起身,定要将这群恶狼全部灭种方能了却今日驼驼这仇! “姑娘,穷寇莫追!”孟子之明显了解了我的意图,打算阻拦。 我根本没理会他的劝告,已纵身跃至狼王眼前,拦住了它的退路,以迅雷之势一剑刺过去。它闪身避让,不想我直接横剑一挑,便将它未及抬起的左后腿斩断一截,即刻血流如注,狼王哀嚎不已。 孟子之见我执意灭狼,也不得不飞身过来帮忙,顾不得满身伤痕,尽力斩杀着余狼。 见我如此,狼王似是明了今日之战必死无疑,于是干脆拼死一搏,不断令余狼变化策略攻击我,给它自己争取些喘息的机会。 我自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对着孟子之这个碍事之徒高声喊道,“你且退出去,我定要亲手将其尽灭!把刀留下。” 第32章 二进山寨 孟子之不再敢不从,飞身而起同时将手中的刀抛向我。我并未上手去接,而是待其将落地之时一脚踢了出去,将守护狼王最近的那头狼直接断成两半。狼王被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一条后腿已残,跳起近丈高,落地之时三足不稳直接跌倒。 而此时我已将余狼斩杀殆尽,上前拔出刀,冷哼一声,“知晓了?我便是故意为之,吓得不轻吧?来战啊!不是要取我性命吗?”狼王才知究竟自己惹到了何人!悔恨不已,却无计可施。环顾了四下群族同伴的尸体,目眦欲裂地盯着我,不停地呲牙,而后仰天长啸一声,便拖着残躯全力向我扑来。 “倒是有骨气!”我奚落着,却纹丝不动,静候它仅差半尺便触及到我之时,一个侧身让过,同时右手的剑直直竖起,自它的下颌划至尾部,左手的刀在它落地的同时抛出,直刺进它的脊背。狼王致死都未来得及发出嚎叫之声,便重重摔落在地,内脏全部流出,脊骨也已断裂。 我不再看它,直奔向驼驼,发现孟子之已命人将它的伤处包好,也洒了许多止血粉,如今已不再出血了。 “驼驼,你没事吧?”我一下子便哭了出来,“你可以提醒我的,为何非要自己上前,若是有何不测,我该如何是好啊。” 驼驼疲惫地轻声呜咽,显然是在安慰我。 “额,姑娘,你的伤也需处置。”孟子之在一旁轻声开口,“且这骆驼需好生医治,不如,姑娘随我返回山寨暂时休整,可好?” 我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吓了众人一跳,本来嘛,满手的鲜血,这下子弄得满脸,我整个人全身上下仿佛是从血水中捞出的,吓人的很。“不必了,我带驼驼回去。” “姑娘,”孟子之赶紧阻拦,“莫说如今这山林未知是否还会遇到狼群,就骆驼的情形恐也是无法走动的。姑娘放心,定会单独腾出一个院子给姑娘暂住,且如今我们兄弟三人均伤了,姑娘自可安心。”说着近前几步,低声说道,“那个,锁门之事确是子之之错,大哥并不知晓,姑娘切莫误会。” 我未理会他,只是看着驼驼,见它有气无力,且后腿被抓之处足有一尺长,定是很疼,不觉泪水再次涌出,“驼驼,咱们暂且去养几日再回去,可好?” 驼驼盯着我,打了个响鼻,似是让我决定。我更加自责没有照顾好它,便下了决心,转身跟孟子之开口,“好,便去暂住几日,待驼驼能够走路我们便离开。” 孟子之喜不自胜,连声称好,急忙令小弟将林子外的马匹牵进来,几人七手八脚将驼驼勉强抬在两匹马身上才算放下,才带着我一起返回山寨。 “等等,”我回望了一眼狼群的尸体,“这里不许打扫,任凭如此,算是给其它猛兽个警醒,休得再惹我!” 众人相互望了望,沉默片刻便偷笑起来,似是觉得我太过睚眦必报,竟连狼群尸体都会如此对待。 再度迈进宅子之时,天已放亮。孟子之令人将东院腾空给我和驼驼暂住,并请了靳伯过来看伤。 “给些外用伤药于我便可,且去看驼驼吧。”我在路上就看了自己的伤,不过是被利爪抓破了,有些出血,最重的在腿上,不便让旁人医看,再者自己便懂医术,何须旁人。 孟子之没顾上自己满身的伤痕,而是忙前忙后,令人备下了洗澡水,并将闻止静的几套长袍襦衫取来与我更换。 “贵寨没有女眷吗?”我不想穿一个陌生男子的衣服,便脱口问出。 略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孟子之回道,表情却有些酸涩,“止静的这些并未上过身,故而姑娘不必介怀。” 我亦非不懂事之人,“你会错意了,我是觉得过大了。”只能找了这个借口,不过也说得过去,我身高仅7尺刚过,他们的衣服大过太多。 “哦,呵呵,”孟子之见我挑起衣衫比试着,方看出症结所在,“既如此,我便看看有无与姑娘身材略合适些的小童吧。”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多谢。” 待我清洗妥当,才将伤口上药包好。这次被群狼共伤了五处,左小腿外侧最重,竟有近半寸深,幸好也不过寸余长,否则定会留疤。“哎,看来回去我须准备的东西还不少,”我自言自语着,暗暗合计要制些祛疤的药,还要准备些迷药、软骨药,更该为自己打造一副盔甲,或是护腿、护肘之物,免得竟被些野兽伤了。而此事也令我对狼群产生了兴趣,决心定要找些书卷仔细研读一番。 处理好自己,我便出门到一旁的杂物房看驼驼,此时这里已被改作它专属的屋舍,地上铺着软软的草甸,靳伯也已给它重新清理了伤口,并上了药包好,还竟给它喝的水兑了些药汁。 “驼驼,你这待遇不错啊,”我笑嘻嘻的检查了一遍,发现确是很好。驼驼亦安然享受着一切,却朝我呲了呲牙,然后闭眼睡起觉来。“好吧,你且好好休息。” 我刚退出来,却见上官清流被人扶着进了院门,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弟,各自端着吃食。 “想来这一夜莫姑娘定是饿了,不如先进些吃食,然后再休息?”见我看到他瞬间黑了脸,上官清流自觉地停下脚步,不再靠前。 “多谢上官公子,不敢耽误公子养伤,请回。你们将这些送进我房中吧。”我明言送客,转身便进了屋。 五六个人放下手中的托盘退了出去。因是暑天,我并未令其关门,抬眼便瞥见隔着屏风外边的门廊之下坐着一个人影。 “何人在门外?” “莫姑娘,是我。”传来了上官清流柔和的声音。 我无视他,径自吃了起来。这一夜确是将我饿坏了。本就未进食,仅吃了几个野桃,而后又大战群狼。于是我也不再客气,大快朵颐一番,竟吃了平日近两倍的食量,结果就是,想吃完就睡的,却被撑的无法达成与周公之约了。 索性绕出屏风,却见着上官清流不急不怒,安然自得地看着手中的书简,待我至他面前方抬起头看我。 “吃好了吗?”柔声细语,也同时起身站立。 因之前在他房中发生的一切,我有所顾忌便极速往后退了几步,岂料被门槛绊了一下,向后倒仰了去。 “啊!” “小心。” 我惊呼出声,他亦伸手相扶。因右手拿着书简,一时情急忘了自己的左臂箭伤未愈,一下子虽是拉住了我,却也崩裂了伤口,鲜红的血迹便染了出来。 “嘶”一声倒吸的冷气,令我反应了过来。 站稳之后,急可可地扶着他,“你可还好?这伤口又裂开了,快进来我给你上药。”刚好我这里才敷过的外伤药尚有剩余,便将他搀进了屋内,寻了药膏,拆开包裹的粗布,抬手就给他上药。 “好了,”重新包好之后,我还吹了吹,才笑着抬头看他,却发现他一顺不顺地盯着我看,满面含笑。 “你看什么!”我瞬间红了脸,撤了手,退了两步,“别误会,不过是见你又出血了才上手的,并不为旁的。” “呵呵呵,”他低低笑出了声,“我误会了什么?” 我回瞪了他一眼,却并未出声,又即刻便低下了头。 上官清流顿了片刻,“莫姑娘,既然你非要如此生疏,我便随了你的性子。子之已将山下之事全部说与我听了,你的伤可有大碍?” “并没有,仅是皮肉被抓破了些。”我似是个犯了错的小童,不敢抬头看他,实则也为自己的莽撞悔恨——若不是非要天黑离去,且未有经验便宿在了溪边,驼驼也不会伤到。 “可方便与我看看?” “不便。”我有些不自在,顺手扯了扯并不合身的衣衫,“你这山寨之中怎的没有个女眷?难不成全是光棍?” 本是想转个话题,却不想上官清流面色黯然下去,带着悲怆、极度伤怀的神情,一时无语,就在我将要开口时,方沉沉回道,“家中女眷都已不在了。” 第33章 了解上官 “顾贤弟”正待我不知言何以宽慰上官清流之际,院中便传来脚步以及龙泉的呼唤之声,与之相夹杂的,还有一个小童的阻拦,“少将军,我二哥哥说了,顾公子受了伤,此刻需休息,还请少将军稍后再来探望吧。” “龙少将军,请进来吧。”上官清流先于我出了声。 随之便见龙泉大步绕过屏风,转至我二人身前,“不知上官兄也在,在下来听闻顾贤弟夜战群狼受了伤,特来探望。”说话间,便拉着我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在何处?怎得并未见?” 我被他带着原地转了个正圆,尚未停下就又被他上手触摸,上官清流急忙拦下。 “龙贤弟也未免急切了些,”边说,边刻意挡开了他的触碰,将我往其身后带了带。 “上官兄这是何故?”龙泉不明,“即便是你我,要对阵那数十头狼,也未见得全身得退,更能何况顾贤弟如此瘦弱。” “只是伤处方上了药,怕被触碰。”上官清流找了个过于牵强的借口。 龙泉笑了,“同为男子,有何回避,我不过是亲眼见过方可安心罢了,上官兄如何像护着嫂夫人一般?” 一句玩笑话,上官清流竟用暧昧得神情回头望着我,我便再次红了脸。“少,少将军,休要,玩笑。”也不知为何,每每见到龙泉我便口齿不清。 “哈哈哈,看你,每每与我说话便这般,贤弟,莫不真的是怕我?” “怎,怎,怎会。”我简直无地自容,越想尽快结束越说不清,“不过,不过是,” “不过是伤的位置确是不便,”上官清流接过我的话,替我解了围。 龙泉也不再逗趣,严肃了起来,“贤弟,今后行事需谨慎,切勿鲁莽而为,若非孟公子有安排,愚兄岂非见不到你了?”见我也明白他的用心,才继续开口,“上官兄,顾贤弟,本欲与两位畅谈一番,怎料城中传来消息,匈奴大军重振旗鼓,准备再度攻城。在下特来告别。待驱除了匈奴,两位的伤定已痊愈,届时你我兄弟再聚一处喝酒畅聊不醉不归。” “此次可有把握?”上官清流顿时急切地询问。 “兄长安心便是,老将军业已安排妥当,上次不过是贼人趁天象欲加以利用,却不料苍天庇佑我大汉,由此可见天意如此。” 我明白,身为将领,龙泉责无旁贷冲锋陷阵,却不知为何替他揪心,“少将军,定要以保重自身为上!” 不料,我的话竟令两人同时诧异地盯着我,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再次开口,“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龙泉先笑出了声,“原来贤弟也可如此与我说话啊,哈哈。”抬手拍了拍我肩头,“贤弟放心便是,愚兄虽不济,却也可应对一二。只是上食朝廷俸禄,下为堂堂男儿,保家卫国自是理所应当!只是未知贤弟府上为何处,日后该如何寻得?” “这个,”此时我并非表述不清,而是却不能言明。 上官清流脸色却带些不悦,“龙贤弟为国为民,愚兄佩服!不如待退敌之后,仍来此处一聚,倒也便利。” “好!那就先谢过兄长了!”龙泉一抱拳,“若两位有事,可直去玉门关寻我,”而后不再迟疑,“就此先告辞,后会有期!请。” “请!” 我看着龙泉仰首阔步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去,心里竟有些隐隐的失落——不知今日一别何年才能再见。我自是不会去寻他,更不会再来上官这里,恐自此天各一方,只愿他能战场平安!猛然,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才初见,怎会对此人如此依恋放不下?难不成自己已至碧玉之年开始对男子有所思慕了? “鸣儿!” “啊?”我终是被这一声唤回了思绪,“额,刚刚上官公子同我说什么?” 此时的上官清流脸色相当难看,竟还有一丝怒意。“你方才在想何事如此沉醉其中?” “并没有啊。”我故作镇静。 “没有?”上官清流再次欺身贴近,令我不得不往后退步,却忘了我与他方才变了位置,身后便是墙,故而直接贴上。 “你,你,退下!”我疾言厉色,“休令我动手,以你如今单手定不是敌手的。” 上官清流却笑了,“原来你也能与我如此讲话啊。” “啊?” “不是只有对着龙少将军才会口齿不清吗?” 我被噎住,只瞪着他。 “怎觉得他离去竟令你如此不舍?我唤了数声莫姑娘都未能被你听见,一声‘鸣儿’方令你回了神,还说没在想些什么?” 我甚至讨厌他此种口气,总像是调戏一般,“要你管!”一时脾气上来,我抬双手推开他,不料却被他捉了一只握在掌心。 “放手!”我用力竟拉不回来,又不敢再伤到他,便只能警告。 “鸣儿,你对龙泉似有不同,为何同我不这般?” “你又忘了我昨夜为何愤然离去了?总是如此轻薄于我,怎会对你客气?” 上官清流松开了手,却并没有后退,反是将我困于他和墙之间,令我脸颊即刻通红。“鸣儿,我是真心于你。自家中遭遇变故,我便立誓重振家族昔日门风。束发至今并未对任何女子有过求娶之心,独独是你!那夜你露出女装,我便情不自禁展露真容于你,确是为得你能因此而倾心与我,却不曾想你不为所动。昨夜的种种,不过难抑倾慕之情。可方才见你对龙泉,我真的妒忌了。” 我不停地眨着眼睛看着此时满是柔情的他,心乱的什么都说不出来,竟连他抬手抚摸我的面颊都未阻止。 “鸣儿,应允与我,可好?”上官清流极具诱惑性的语调,使得我完全无法正常思考。见我彻底迷茫的神情,他笑意浅浅,薄唇便贴上来,轻轻落于我的眉眼之上,又转至面庞,抬手托起我的下巴,再次低声耳语,“鸣儿,点头,允我。” 我似是完全被他蛊惑,顺着他的话语轻轻点了头,就被他单手卷入怀中。他的怀抱与龙泉截然不同,温暖柔软,略带些药香,令我顿时倍感舒适,不知不觉困意浓浓,闭上双眼便沉醉其中。 “鸣儿,待过几日,你的伤势好了,我的伤也无需再用药了,便与你同去拜见你师傅,请他老人家成全我们,可好?我家族父母长辈均已不在了,一切婚礼事宜听从你的安排,但我想尽快完婚,等不及迎你过门了,呵呵。鸣儿,害羞了?为何不说话?鸣儿?” 上官清流微微松开了些,才发现我竟昏睡在他怀里了,一时间哭笑不得,“这是真的疲累了,竟如此无防备的睡去,定是料得我不会欺负了你。”可现下他的左臂有箭伤,一只手无法将我移至榻上,便一咬牙,生生忍着伤口崩裂的痛楚,轻轻将我抱起安放于床榻之上,起身时不忘于我唇上落下柔情一吻,方不得不先去处理伤处了。 第34章 尴尬的对质 “少主,这是如何使得?才包好不足一个时辰,怎会如此开裂?”靳伯一边心疼地重新给上官清流上药包扎,一边不停地埋怨。 孟子之尚未离开靳伯的院子,便凑了过来,见上官清流满脸春风的样子,便笑着开口,“大哥怕是在莫姑娘那里得了什么好事吧?若如此,这伤裂开也值得。” 靳伯抬手便敲了他一下,“什么好事比得过性命要紧。” “哎哟,”孟子之哭丧着脸,“大哥,小弟这打定是替你挨得,靳伯不忍便拿我出气,你若再不将事情讲出来,我岂不是白白挨了这一下?” 上官清流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好了,靳伯不过与你玩笑,岂会真打。不过,靳伯,待过几日,需请您费心安排成婚之事。” “成婚?谁要成婚?” “哎呀靳伯,您真是老糊涂了,自然是大哥与莫姑娘啊。大哥,莫姑娘允了?”孟子之喜笑颜开,“真是因祸得福,我便知她救了你既是缘分!这就去告知三弟!”未落话音已不见了踪影。 “孟二当真伤了?”靳伯见他出去的速度比平日还急,忍不住嗔骂。转回头对着上官清流却换了肃面,“少主,那姑娘来历不明,且方见过两面,怎就如此认真?” “靳伯,”上官清流扶他坐下,同时一脸的恭谨,“你是我唯一的长辈,此事定不相瞒。那夜一战,子之与止静均亲眼得见、亲身经历,然昨晚,不必我说您定也听得子之详言,即便无人亲见,那数十头野狼的尸身便仍于山下,您可前往亲观,由此便知鸣儿功夫非凡。且上次遇她,恰是因其于集市之上花重金购得一样宝物——‘血雨腥风’!我们本想劫了那剑和银钱,却不料她虽年轻,胆识却过人,遇得两位贤弟围困竟无半分惧色,从容应对、毫不慌张。更惊奇的便是那卖剑之人尚不知晓的剑中玄机,她竟识得。我便断定此女非寻常人家。后遣人去寻,果真周边不见,想必隐居一方。再经此次将我救回,我便愈加难于割舍,故而有心求娶。一则是人财两得,再就是对其师门心存敬意。” “可,万一。少主,你娶亲我自当欢喜,对主上和夫人皆是有所交代,但是否暂且纳为偏房?” 上官清流摇摇头,“鸣儿虽小,却心性高傲,断不肯为侧室偏房。靳伯安心,我自是有分寸,子嗣一事必会慎重。”说着给了靳伯一个安心的眼神。 靳伯心领神会,终是露出笑容,“少主心思缜密甚好!先定下这亲事,待拜会过其师再商议不迟。” 主仆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这一觉自午前直睡至转日黎明,习惯性地伸个懒腰,“驼驼,我醒了。” 没听见响鼻亦或是低吼的回应,却得到了一个小童的答复,“大嫂醒了?我这便去请大哥过来。” 我猛然睁开双眼,听得一个渐远的脚步声,“这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于何处。翻身而起,即刻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仍是那身不合宜的小童服饰,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如何睡下的,才惊觉似是被上官清流拥在怀里,然后,就不记得了。 我被彻底惊醒了,忙跑出去奔向东侧的杂物房。“驼驼!” 驼驼尚未醒,被我这一叫顿时警觉,差点直接站起来。 “没事没事,我睡懵了,你可还好?可进食换药了?”我至其身前,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 驼驼则是歪头略带疑惑地盯着我,发出呜呜之声。 “驼驼,我,我似是昨日睡在了,睡在了上官清流的怀里。”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跟驼驼讲出来,否则我真是一个说话之人都没了。“你说,我是不是犯糊涂了?他,” “鸣儿,你去了何处?”院子里传来了上官清流的声音。 还未待我回应,驼驼就嘶鸣起来。我惊得连忙冲着它摆手,它却不以为然。 上官清流便直接走了进来,仍是笑意盈盈,“方醒了就过来看它?”说着也上前,轻轻抚了抚驼驼的耳朵,“你倒是比我得她喜欢呢。”说罢便捏了一下我的小脸。 我害羞着闪开,驼驼竟在一旁笑。 “既是你与它如此亲近,咱们成婚之后你可带它同来。” “成婚?”我错愕地抬头看他。 上官清流浅笑俯身,面对面看着我,“怎么,昨日允的事现下就要反悔?” “我何时允了你?”我猛地站起身,险些撞到他。他也不恼,笑盈盈地扶着我左臂,轻轻拉近,“忘了?呵呵,真是个糊涂鬼。你可记得睡前我同你说了什么?” 我努力地回想,似是我被他贴在墙上,然后,“我当真不记得了!当时困乏的很,隐约似是睡着了。” “睡着了?”上官清流蹙紧双眉,“在何处睡着的?” “嗯,”我翻着眼睛,思索了半晌,摇摇头。 上官清流笑着轻叹一声,将昨日的对话重复了一遍于我听。 “你胡说!”我依稀回忆起确如他所言,却自然不会承认,然双颊的绯红却出卖了心虚。 上官清流再度拥紧我,贴在耳际低语,暖暖的气息吹的我面红耳赤,想要挣脱,却毫无力气。“鸣儿,既允了我如何还能赖掉,嗯?” 对于他这个情场高手,我自是无法抵御的了的,话语间又被他亲吻了起来,直到驼驼低低的笑声方惊醒了我。 我推开他退了两步,“此事,此事你有乘人之危之嫌,故而,我需从长计议。” “哈哈哈,这几日你便慢慢思考如何禀明师傅、如何筹办婚礼吧。”然后便笑着离去。 我颓废地坐在驼驼身侧,歪着头倚在它身上,“驼驼,我便如何是好啊?怎就糊里糊涂地允了他。” 驼驼呲牙坏笑,冲着我喷洒着热气。 “你为何对他并无任何敌意?”我突然好奇,“可似是对龙泉并非如此啊?”回想着那日我撞进龙泉怀里与刚刚上官的举动,驼驼似乎反应完全不同。 驼驼盯着我,将头靠过来用鼻子嗅着我,然后便退了回去。 “你是说气味?你不喜龙泉而熟悉上官清流?” 驼驼竟点点头。 “我之前可见过龙泉?” 驼驼呲牙,然后摇摇头。 “可,我当真觉得他熟悉的很,而他亦同样。怎会如此?”我被这个问题搞得愈加迷惑不解了。 “大嫂,可要洗漱吗?”那个小童探头进来。 “哦,好,辛苦你了。” 我回至院中洗漱完毕,便被他带着去往前院与上官他们同食。 “大嫂,大嫂。”一路行来,山寨中的小弟们纷纷让路,且个个笑脸相迎,客气地唤着我,将我弄了个满脸通红。 “大嫂!昨日可睡得好?”孟子之见我进了门,即刻起身立于满是吃食的案几旁,恭恭敬敬地招呼。 “尚可。”我恨不能钻进案几之下。 “这是怎么了?脸竟如此红?”上官清流坐着未动,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靳伯在一旁笑而不语。 “哈哈,想是大嫂尚未习惯人多嘈杂吧?”孟子之坏笑着,“靳伯,不如您与我去止静那里看看,顺便与他同食。”说罢,便示意靳伯一同出了门。 第35章 看不透上官 上官清流将粥盛好放在空位,示意我过去坐。 “你,你怎可现下便令他们如此唤我。”我终是按捺不住,带着气恼地说了出来。 在上官清流看来,我则是害羞嗔怪。“我并未下令,不过是他们自觉罢了。然,怎不可?你我婚事已定,他们自是该如此唤你,难不成仍要称顾公子亦或是莫姑娘?呵呵。” 我却有些恼了,他竟如此霸道,“莫说我尚未请示过师傅他老人家,即便真的是定下了,也需待成婚之后。如此,岂非将我名节弃之不顾?” “鸣儿!”上官清流严肃起来,“那日我便与你说过,如今身在江湖,何须顾及此些虚名?再者,虽说外人当这里是匪窝,然你却该以当家主母处事,日后一朝回归庙堂方不会失了应有的礼数。” “回归庙堂?”我一惊,“你可问过我是否愿意?”我虽失去过往的记忆,却深知从未想过会去面对那些。料得师傅也定不会如此教导,毕竟我的职责便是守护小院,医术武功不可或缺,至于那琴与箫,无非是为了解闷所学罢了,否则也不会令我随性到与驼驼肆意胡闹、着男装出入。 闻我此言,上官清流不觉皱眉,放下手里的玉碗,“鸣儿,你可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我为一介平民,自是可随你任性妄为,然我上官家,本是蒙冤。我六岁便随全族被流放至此荒漠之地,父亲因此卧病不起,母亲更是于颠簸途中产下幼妹,却因无人接生善后而亡故。最怜我幼妹,方失了生母,便因着是女眷,被强制交与官差充为官奴,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不知!而父亲也知悉后一命归去。我便在父母灵前发誓,定要重振我家族声誉、一雪冤情!这十余年,我更是日夜习武练功,网罗家臣名士,方得眼下一寸之地栖身安命。如此,我怎会安于此?岂会甘心不重返庙堂?” 我被他的这番话震得一时无语,书简中自是不会记载这些,且想想便可知他的艰辛与不易,然,“可,我并不想离开这里,可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入庙堂之内。既如此,莫不如你另选旁人吧。”他有他的志向,重振族风、恢复家业;我亦有我的责任,承袭师恩、守护小院。或是他与我均可为国献力,仅路径不同:他可居于庙堂之上位极人臣、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然我便是安于偏居一隅守土尽责、默默隐世、血战疆场。如此便注定天各一方无缘亲近。 我此话一出,上官清流即刻面色阴霾,“鸣儿,我以为你见多识广、师承名门自会理解我之用心,岂料竟如此妇人之仁!” “如何便成妇人之仁了?”我亦生气了,“仅仅看法不同罢了。你有抱负,我亦有!岂可言孰强孰弱?” “你一介女流,终是要嫁人生子,当一任家族主母已是羡煞旁人了,却需何种抱负?”他似觉甚是好笑,便露出我认为的鄙夷之情。 “你!”我被他的言论气炸了肺腑!竟不知温柔的背后竟如此轻视于我。“好!既如此,小女高攀不上你上官家!这应允之事便不作数了!”我愤然地起身奔出门去。 “鸣儿!”上官清流起身唤我,却被我抛之不顾。 我夺路而出,因气愤并未辨路,竟进错了院子。懊恼地飞身而起上了一间屋顶,欲要查看我与驼驼的下处,却闻得脚下传来几个男人的嬉笑声,传入耳际的便是孟子之、闻止静与靳伯的对话。 “大哥终是抱得美人归!待明年再添个小公子,老家主和主母也可含笑九泉了。”这是闻止静的声音。 “不可!”这是靳伯,“子嗣之事,少主定会慎之又慎。且不论这莫姑娘来历尚不明,我劝了可先纳为偏房,少主却忧虑她心高气傲不肯屈就。然上官家世代家主必为名门之后,若是妻室身份卑微,这嫡子亦可过继。” “您的意思是?” “自是待重回庙堂另娶名媛,大哥现下不过是看重莫姑娘能带来的师门、武功之辅助,且她虽样貌出众倾国倾城,然这脾性却也过于好胜了些。”这是孟子之的声音,“那夜血战狼群,你们未曾见,她的骆驼受伤之后,她简直就成了地府罗刹,杀红了眼!我料得若不是担心骆驼失血,定会与狼王玩猫鼠之戏,将其戏弄折辱殆尽方会杀之。” “如此正是现下大哥所需之人!”闻止静冷静分析,“若是一般名媛柔弱胆小,怎能助大哥一臂之力?重返庙堂之路甚为艰辛,一步不可有失。” “是啊,否则少主亦不会只身犯险也要勇助汉军坚守城关抵御匈奴。” “此次确实凶险,若无莫姑娘巧遇搭救,不敢料想后果。” “大哥吉人天相,自是得历代祖先庇佑。只是,这救命之恩交换当家主母之位,日后,哎。” “且走一步看一步,以莫姑娘的武功与师门,未必不能稳固于庙堂之上。” 其后说了些什么,我竟全然不知了。原来,我自以为他确是与我有意方要求娶,且那般柔情似水、细心呵护,不过是有所图谋。嗬,还真是我最初的判断,想我将宝剑家财甚至是自己双手奉上!这便是人心险恶!刚要冲动,却冷静下来。这些师傅已经无法传授于我了,若我日后缺了此种提防戒备的心思,仍简单纯善地过活,莫不会将小院置于险境?此番倒也不错,给了我从未有过的鲜活一课!却也更令我反感那远处的庙堂,若是可能,便终身都只守于小院,与驼驼简简单单地生活,远离那人心之争斗! 在闻止静的屋上坐了许久,想通了一切以及如何应对之法后,我便悄然无声地跃身离开,返回驼驼身边。 刚迈进院子,便见那小童一副焦虑的神情,“大,姑娘终是回来了,大哥令人来问了数次了,真是急死我了。姑娘可是尚未进食?我这就取来。” “不必了,”我微微一笑,“昨日本就吃撑了,现下也没有胃口,你且去歇着吧,这里暂时不需要照顾。哦,等等,怎么改回称呼了?” “大哥传下令来,说是待你们成婚之后方可称大嫂,怕姑娘害羞。” “好,知道了,你去吧。”我转身进了驼驼的杂物房。“驼驼,你喜欢上官清流?眼光真差!” 我坐在它对面,确定没人才方开口。“驼驼你告诉我,为何你会喜欢上官清流?他,并非我之良人,对我好乃是为了助他重振家业。” 驼驼有些茫然的看看我,却探过头来又用力的嗅嗅。 “难道是因他的气味与我近似?”我似是明白了,“那是因昨日他抱了我。” 驼驼却摇摇头。 “驼驼,你把我弄糊涂了。反正总之,我不会应允与他成婚的。咱们需要永远地避开他们。除了这边的集市,其他的方向可还有?” 第36章 以柔克刚 驼驼微微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今后便这样,再也不走这边,去另外的市集购采所需之物,懂吗?” 点点头。 “可是你的伤,定是走不了的。”我烦躁地抓了把草甸,“若是强行离开定不利于你恢复,不行,须得你完全好了才行。”我不得不顾及它的伤情。 回到暂住的屋子,我愁眉不展,用毛笔敲着书简,“待驼驼好了,便无声无息地离去。可让我如何面对这些伪善之人?”我颇为头痛,竟会遇到此事。尚未想出出意,上官清流便走了进来。 “鸣儿,”见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便缓和了口气,“还在生气?呵呵。” 我头未抬起,“请上官公子称我莫姑娘。” 上官清流朗笑出声,“这食言的未免太快了些吧。”他又开始使用之前的温柔伎俩,只是这次我便不会再上当。“鸣儿,乖,休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过几日成了亲,便是大人了,嗯?” “我说了,不成亲!我没允你!”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也不恼,“嗯,好,暂且不提此事。只是,有些话我想要说与你听,可否?”此时的上官清流,就像是个同辈长者,在循循善诱。 “何事?若仍为你的心意便罢了。”我微蹙眉。 他未出声,而是在我身侧坐下,才不徐不缓道,“此番狼群的凶险你也历过了,可有何感?”见我默不作声,便继续道,“那夜初遇,本以为你沉得住气做事稳妥,却不曾想竟如此莽撞。”见我抬头瞪着他,便再度轻笑出声,“看,又急了。你本无山林宿夜的经验,怎可不计后果冒然行事,幸是子之办事周全令人跟从,若不是呢?你岂可能安好?你的骆驼恐已丧命。” 不得不说,他的话实实在理,当初面对他们的时候,我冷静且是因自恃宝剑在手并依仗着一身的武艺无碍。然此次面对的是群兽,经验先放一旁,思虑不全、莽撞行事却为事实。我憋着嘴,“若非你无礼在先,我怎会愤然而去。” “是,确是我的错,现下给你赔礼,请莫姑娘海涵在下的唐突。”说着便深施一揖,“然你并未听进去我的解释。且即便下山,也该去猎户家借宿,怎可任性而为。你武功非凡,却也该知这世上凶险的不全是人。便说我,你可知我为何会在大漠被你发现?” 他如此一说,我方想起一直未问过。 “记得了?”看出我的疑惑,他继续,“乃是被那夜的狂风吹过去的。你我武功不相上下,我竟会如是,你就不曾想过你可会有一日也将会遇到?再讲回,即便我心悦你,有倾慕之情,且欲要更亲近,你挡了便是了,我伤了怎会如何?怎就如此气急。”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听着他的话,我的怒意再次燃起,“我就该任你轻薄?” “非也。”他仍旧笑着,“我要与你说的,是处事之道。你年纪尚小,有时莽撞些也是正常。只是,总会长大,须知人世险恶,凡事谨慎些总无坏处。有时遇事,可迂回而为,刚者易折、柔则常存。可懂?” 此番话,我确是听了进去,且颇受启发,是啊,我为何不能学他之道还之与他?好,那就来一个以柔克刚! “知晓了。”我乖觉顺从地收起了刚刚的暴怒之气,心下有了计较。 上官清流并未曾想到他貌似劝慰安抚以图令我归顺的言辞被我反其道用在了他身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便对了,”说罢又贴身上前,“不可再负气称不成亲的话了,可知?我会生气的。”说着,便掏出一只白玉步摇置于我手中,“早就为你选好了定礼,待换上女装我便亲手为你戴起来。”还在我发髻间比划起来。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是为了驼驼能尽快痊愈,我定不会任由他如是说,像是我便该服从于他。“哦,好。只是,在我未回去禀明师傅之前,你切莫再戏弄我,也不可有越矩之为。”防着其他是一定了,但被摸摸手、脸、亲几下,我暂且忍下。 他笑着抵住我的头,“好。不如我先与你回去看看?不想再等了,想尽快迎你进门,明年便可有个孩子了。” 嗬,还在哄我!若非我听得你那几个心腹之人的话,真会将这当真了!上官清流,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只可惜我再也不会被你蒙蔽! 假意害羞地避开他的亲昵,不再直视,低低软软的声音便流出来,“不与你说了,尽没正经之事。我需等驼驼好些,不然我独自回不去,没有它识路。” “哈哈哈,”上官清流自是觉得说服与我,“原来鸣儿还路迷啊。那成婚后我便需时时带着你,免得找寻不回来了。” “是啊是啊,一切都要仰仗大哥呢!”我故作奉承。 他抚摸着我的发髻,不禁感叹,“若是幼妹尚在人世,也与你一般年纪了,定是个与你这般古灵精怪的性子。” “你后来没去寻过吗?”我顺势转移他的注意力。 “怎会,才到了流放之地,我便与靳伯同时遣人去寻了,却只知那差人见她才出生不便长途跋涉,便将她卖与了附近的一户农家,找到时,被邻里告知他们得了孩子回娘家报喜,途中糟了劫匪,夫妇二人被杀,而幼妹却不见了踪迹。”说到这,他显出自责与悲怆之色。 “不是你的错。”我开口安抚。 “我亦清楚,却连幼妹有何特征都未及得知,更不曾将这父母留下的玉佩塞给她。”说着,便取下了那夜初见他时便系在腰间的一对颜色迥异之物。“日后,即便是对面,恐都不得相认!”抚摸着那对玉佩,他甚是难过。 若非已知晓他的心性,我定会紧拥他以示慰籍,现下却在想:若是他那妹妹随他一起,不知会不会被当作利用的工具用来笼络旁人,比如龙泉,未准成为他妹夫以助其返回朝野呢。咦,我怎会想起龙泉? “鸣儿,”他转向我,“日后,便只有你与我最亲近了,切勿再说不成婚的话来伤我了。”不及我反应,便被他揽入怀中。 “额,我自是知晓了。那个我整日无聊,可以四处走走吗?”想找借口挣出,却越发被他箍紧。“放手可好,我,我,” 他笑着松开,“就要成亲了,无须如此害羞,嗯?”说着,托起我的下巴,于我面颊上轻落一吻。“还未及问,你师傅怎么称呼?可有哪些习惯喜好?我若去,需有哪些准备?” “无需如此心急。”我心里翻了个白眼,每次温柔以待必是有所图,“且师傅那边,我尚未想好如何开口。” “求亲之事自是我来开口,你尽管听着就是了。” “那,我便细细想想,列出名录以免遗漏。” “好。”他笑意满满扶着我的发髻,“明日令人下山去为你置几身女装,如此甚是别扭。” “不必了,待日后你我同去。” “甚好。” “大哥!”院中传来脚步,“玉门关战事再起。” 上官清流闻此便起身离开,我方松了口气,看来已稳住了他。 第37章 战事再起 龙泉赶回城中,议事堂正在热议。 “将军,敌我悬殊虽有,却也不大,自上回一战来看,匈奴仍是善骑射,若我军能想出克制之法,步兵必能优势尽显。”李世贤也算得是沙场宿将,只一战便看出来端倪。 程燃接着开口,“敌军此次的统帅大都尉乃是个阴狠狡诈之徒,且用兵甚为诡计多端,若能设计除之,将为我大汉解了一个心腹之患。” “程将军所言甚是!”龙泉大步进门,“各位将军,此次与上官清流一晤收获颇丰。” “少将军回来了!”大家纷纷露出笑容。 “泉儿,有何收获?”老将军发问。 龙泉坐于榻上,一礼。“他于我说,匈奴单于此次越过左右两位贤王将军权付于大都尉,已使得朝野非议众多。此人方学成出山,年纪不大却颇得单于信任,匈奴老臣自是不满,以两位贤王为最。因此,他必要一战成名稳固其位,而政敌则是相反设法阻止。如此一来,只要挑得匈奴内讧,则可兵不血刃。” 众人纷纷点头,老将军却平静开口,“与我军所获相差无几,只是如何挑的其内讧?须知自七国争雄之时匈奴便对我中原沃土虎视眈眈,因其为草原蛮荒之辈,不得粮草牲畜女人则无法生存,且不思耕种之道,以抢掠为业,尚算得团结,若要挑拨恐不易。” “既然上官清流出此言,想来定有谋策?”一位中年将领出言。 龙泉一笑,“确是如此。”转而看了老将军一眼,得到肯定的示意,便继续开口,“他以为报家仇为名花重金为饵买通了右贤王,令其在大都尉的补给方面做手脚,一旦其兵败,将会被彻底被废弃甚至是追杀。” “好虽好,然,此战于匈奴意味着今冬的安危,岂会儿戏?” “呵呵,冯将军,那匈奴的老臣只管得自己是不是家业丰厚、高官美女,自是不怕冬天过不去,岂会顾及百姓死活。” “是啊,若都有我大汉上下齐心,也不至落得年年四处掳掠征战的下场。” “难怪历任单于功绩平平,这心思全花在平衡属下之上了啊,哈哈哈。” 老将军亦是一笑,“既如此,便有龙少将军联络上官清流,此战,必保玉门关无虞。” “诺!” 待众人各自散去,老将军叫住了龙泉,令其一同去往房中详谈。 “泉儿,现下可将实情细细道来。” “是,舅父。”龙泉自然明了老将军必会相问。“计策并无不妥,只是上官清流另有他图。” 老将军含笑捋着须髯,“他所谓的报家仇,不过是想借此一战令咱们具表上奏为他请功,以重获我汉皇器重,方得再复上官家族昔日荣耀。” “正是。且,他所出重金无须朝廷担负。” “嗯,好计谋,只是,” “舅父是担心他许了那右贤王日后互通消息之事?” 老将军点点头,“若他真如此,便是陷你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龙泉则是一脸正色,“舅父过虑了。此事外甥已细细想过,您看,上官家本是名门望族,先不提如此是否会辱没家门祖宗,即便确是,也需得他上官清流位及人臣之时。正如舅父所言,我大汉天子对前朝之臣本就有提防之心,即便此次他功不可没,也未见得能平步青云,这日后尚需看其他的本事。再者,他初心自是令其家族自他手重振,并将之继续传续下去,既如此,他便不会有异心,否则岂非自毁长城?” “好啊,哈哈,泉儿思谋确是非常人能及。”老将军很欣慰外甥处事如此思虑得当、详尽周全。“此番可另有其他?” “嗯,”此一问,使得龙泉微有些脸红,“上官清流此次乃是被一名方才束发的少年所救,那少年虽年幼,却武功非凡,初见当夜便不知何故负气下山,未曾想竟遭遇狼群,他一人恶战数十群狼,终是将狼王斩杀,而自己仅是些许皮肉之伤,并不甚重。” “哦?这荒野之地竟有如此少年?该将其带回军中。” “我亦有此想,却因初见,且他有伤,便未开口。但其与上官清流似是有些交情,故而外甥想约见之时令其将他一同带来见过舅父。” “嗯,也可,毕竟这军中非平安之所,需征得他的认同。”老将军点点头,“却是为何见泉儿你提及此人似有不同?” “这个,”龙泉再度脸红,“不瞒舅父,不知为何,我初见此人,竟觉十分面熟,似是相交已久,并莫名想与之亲近。” “啊?哈哈哈,”老将军大笑,“这少年难不成是女儿之身且有倾国倾城之貌?竟会令你父母终日愁苦的你终身之事得以化解?” 龙泉被老将军这一语臊得无地自容,“舅父休要玩笑,顾贤弟乃是男子,外甥亦非有断袖之癖。” “如此人才,若是能得我所用,必是强过归于上官清流。”老将军收敛了嬉闹,“你可知他师承何人家出何地?” 龙泉摇头,“并不得而知,只知他姓顾,其余未曾多谈。且上官清流似对此人极为重视,因他竟是几次与我一争高下。” “哦?他二人可真是相熟已久?” “却是看不出来,顾贤弟似对上官清流有所芥蒂,然上官清流却反之。” 此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禀将军,匈奴大军已成包围之势正在叫阵。” 龙泉即刻起身将挂于门口的盔甲取下帮老将军穿戴上,“击鼓点将,上城楼。” 玉门关城下,匈奴大军人头攒动,摆开阵势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击鼓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大都尉仍是坐镇中军大旗之下,只是,此次却为他本尊,并非冒名代替者。 “将军您看,那旗杆之上可是赵副将!”吕先指着位于匈奴先锋兵卒后侧的一杆大旗。众人望去,确是镇守玉柳关兵败回城途中被俘的赵副将。此时,正被吊于一杆旗杆之上,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血痕。 “汉朝的众军听着,这是你们的守城之将,如今却为我匈奴的俘虏!如若尔等不弃城投降,这便是下场。”一名喊话的匈奴士卒伸长脖子,傲慢地朝着城头叫嚣。 “我呸!尔等戎狄休得逞一时之意!赵某无能被俘无话可说,断不会为我一人连累满城百姓!” “哎哟,还嘴硬!”守在旁边的一名士卒抬手就是一刀,砍在了赵副将的小腿上,顿时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宵小之徒,有本事杀了我啊!”赵副将深知命不久矣,却未露出一丝半点的示弱之态。 金百户扬扬手,阻止了兵卒继续的残害举动,却笑着开口,“将军英勇盖世,只可惜成了那汉军的一枚弃子。你看,竟无人出来营救,我替将军叹息不值啊。” 恰在此时,一只极速而至的羽箭射穿了刚刚砍伤赵副将那名兵卒的胸膛,未及出声,那人便后仰倒地,鲜血喷溅一命呜呼。 匈奴众人皆惊,护卫急用盾牌围住了大都尉。 “哈哈哈,”城头之上传来了汉军将士嘲笑之声。“当是多威武,不过一箭便吓成如此,赶紧回去吧!” 匈奴众人顿时极其败坏,“有本事出来一战!定让玉门关不复存焉。” 话声未落,只见城门大开,一队人马鱼贯而出,领军之人便是一身亮银盔甲的俊美青年龙泉。 越马至两军阵前,龙泉也不出声,直接搭弓抽箭射出数支羽箭,将赵副将身侧的匈奴兵卒悉数射杀,自己则已是飞身跃起几个跳落便到了旗杆之下,纵身跃起一刀砍断吊人的绳索,随之接住掉落之人,方欲杀回重围。 “即来了就留下吧!”几名匈奴小将迅速围住龙泉,而阵前双方兵卒也动起手来。 金百户靠近大都尉,“这便是那日偷袭之人中的一个,汉军先锋龙泉。” 大都尉面含浅笑,一直观察着战局,始终不发一言。如今看龙泉再次只身冲入救人,方开了口,“既然鱼儿上钩了,那便收网吧。” 第38章 龙泉中计 龙泉将赵副将掩在身后,全力对抗着周围的匈奴兵将,“将军安心,龙泉自会将将军安全带回城中。”还不忘出声宽慰。 城头之上,众人皆是扭着一把汗。本是令龙泉出城迎敌,却不料他先去救人。 “擂鼓,中军出城迎战,务必将赵副将安全带回。” “诺!” 老将军下了令,李世贤和程燃即刻点兵出征,城下瞬间便混战成一片。 龙泉一路护着赵副将往回冲杀,遭到匈奴的极力阻止。 “龙少将军,还是放弃吧,即来了,不如与我同去拜见一下我们的大都尉如何?”一名匈奴百户持着直刀横于他面前。 “嗬,若是留得下龙某,自是随意。”龙泉于那日风沙之战中丢失了自己的佩剑,这柄刀虽也是常被兵器,却不及剑更和手。然并未影响他将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几招便将对方砍伤。 金百户见状,侧头与身边人耳语几句,那人便领命而去。 双方战事仍在胶着,李世贤也冲破层层阻碍接近了龙泉。“少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便加入了他的战圈。 此时,匈奴这边的一个士兵悄悄靠近龙泉背后,貌似欲偷袭赵副将,实则却是虚晃一下,便将手中的兵器交到赵副将手中,却见赵副将接刀的瞬间变没了方才的羸弱重伤之态,双目放光、周身抖擞。一个转身就一刀劈向龙泉背后。 “少将军当心!”李世贤余光见得一闪而过的寒光,心下一惊便高喊出声。 龙泉这边虽全力抗敌,却也一直留心着身后赵副将的情况,却未曾想竟出现此事。闻言极速侧身,也见了寒光闪过,但为时已晚,那刀便划开了盔甲的连接之处,直直将右侧腰部切开一尺长的口子,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少将军!”李世贤奋不顾身迎上来相救,也被赵副将早已抽出的刀直击前胸。 若此刀落实,李世贤必血溅当场即刻毙命。千钧一发之际,龙泉强忍巨痛飞身而起,自上而下一刀砍来,将赵副将执刀的右手当场砍断,直疼得他翻滚一旁晕厥过去。 “少将军!”李世贤急急扶住此刻已面色苍白的龙泉,“此人并非赵副将!少将军坚持片刻。”说着,抬右手的刀挡开敌人的攻击,左手揽过龙泉的腰,纵身用力点地飞身腾空而起,带着龙泉欲跳跃回城。 “休放走他们!放药箭!”霎时间,匈奴羽箭纷纷朝着两人的方向射来,而大汉兵士见自家将军受伤,自是拼全力护卫,却伤亡不小,李世贤亦身中数箭,却死死护着龙泉,在城头羽箭还击、程燃率人掩护及遁甲阵的防卫之下方得以退回城中。一进城门,便双双倒地不省人事。 “鸣金收兵!”大都尉安坐马上邪魅一笑。 “大都尉,此刻不该乘胜而追继续攻城吗?”手下甚是不解。 “暂且不必。传令众军,退兵五十里,近日除探马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玉门关!” “少将军!李将军!”相对匈奴的镇定,汉军这边却已是乱作一团。 “老将军,这便如何是好?”几个小将焦急地搓着手,不停地徘徊于两人房门之外,而进出的医吏与医卒皆神情紧张、愁眉不展。 老将军迈步进屋,拉住军医,“情形如何?” “启禀将军,龙少将军腰腹之伤深过寸余、长近一尺,且伤后仍运功斗战致使出血过多、元气大伤,现下虽止了血缝合伤口,却仍需静卧好生将养方可。”微顿了一口气,“李将军的箭伤看似并不严重并未至要害,实则不然,这箭头上均涂有毒,然我等却不知这是何种毒物。” “并非我汉地常见之毒?难不成是匈奴特有?” “亦,不像。将军恕罪,我等亦熟识匈奴狄戎之毒,却与此略有不同,故此不知此毒将会造成何种局面,现下确定伤口愈合速度必将受制,然这溃烂却不保。” “启禀将军,受箭伤的兵卒已有抽搐之状。”屋外一名医卒匆匆赶来回禀。 “速去查看。”老将军即刻带着军医赶去伤兵营地。 “大哥,有兄弟回报,说是龙少将军重伤,搭救之人亦是身受箭伤,且,匈奴此战得胜,然却并未继续乘胜攻城,反是退兵五十里。”孟子之皱着眉,不明这大都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官清流闻言亦皱眉,“嘶,事出非常必有妖,想来匈奴此举必是担忧什么。会是什么呢?既伤了汉军将领却不攻城而是退兵,若是他自身无碍,便是避灾。避,不好,莫不成他用了灭城之计?速速传书右贤王,告知大都尉胜而撤兵,有容敌喘息之嫌,恐不利夺取玉门关,看其单于作何反应。” “好,我这就去。那玉门关?” “去叫靳伯准备一下,随我即刻起身赶往玉门关。你与止静留下镇守山寨,好好照看鸣儿。” “大哥放心便是。” 我此时正在给自己换药,突然心头一紧、呼吸一滞,“怎会如此?”即刻催动内力运功调息,再给自己把了把脉,并未见有何不妥。 “鸣儿,”上官清流声随人至,却一把握紧我的手,“如何脸色如此苍白?可有不适?” 我轻轻摇头,“不知为何,突感心悸,现下已无碍。” “等等,”他亦把了把我的脉,却仍不放心地唤了门外小童去请靳伯。 “不必了,现下确已无恙。”我不愿直视他焦虑的双眸,总觉一切皆为虚情假意。 “鸣儿,我需与靳伯赶往玉门关,不知几日可回,你如此我岂可安心?” “可是出了什么事?玉门关有险?”我忽略了他话的重点,却想起龙泉身为守将,若是城池不稳,他能否平安。 “匈奴撤兵,却有些诡异,故而过去看看。”上官清流觉察出我的情绪不同,却并未说实话,“再者,即便有险,我亦会全力相助。你便安心于此养伤,待我返回便一起拜见师傅操办你我婚事。” “少主,”尚未等我有回应,靳伯便于门外出声。 “进来。”上官清流转身,“靳伯,鸣儿突感心悸不适,烦请您老给看看。” 靳伯并未作声,仅是近前把了把我的脉,又抬眼看了看我的面色,“确是无虞,然莫姑娘可曾有过病史?” “额,并未曾。”其实是我根本不记得。 “如此或是近日思虑过度所致。老朽开个方子,吃上两日便可。” “不必了” “好” 我与上官清流同时出声,他看着我笑眼晏晏,“是怕药苦?无碍,我命人给你备下糖果甜食即可。只是,”顿下遂朝着靳伯摆摆手,后者退出去。“只是我即刻便要起身,不能亲自喂你服药,自己乖乖吃了,莫要懈怠。”然后贴近我耳际轻语,“调好身子方可尽快生养。” 我被他弄得面红耳赤,推离他一臂之距,“既是紧急,便速速起身吧。” “鸣儿,怎可如此疏离?该是不舍不是吗?”上官清流逗弄着我,拉下我的手臂,凑近便要近亲。 我拿过外用药膏,举于两人之间,“我,我还没上药呢。再者,休让靳伯久候了,军情紧急。” 上官清流哈哈大笑,“鸣儿,待我返回,看你如何避开。”说罢抬手在我脸上轻抚一下,便起身离去。 我长出一口气,先赶紧上好药,便急匆匆唤了小童进来。“你家大哥可出门了?” “是莫姑娘,刚刚带人下山了。” “家里除了闻止静,还有谁在?” “二哥哥尚在。” “哦,正好,带我去见他。” 我是在闻止静的房中见到孟子之的。 “大嫂有何事?传话与我过去便是,怎么劳动过来。” “玉门关出了何事?上官清流为何急切赶去?可是战事不利?”我根本顾不上他的用词。 孟子之与闻止静互看了一眼,方回我,“大嫂安心,不过是汉军败了一阵,匈奴却未乘胜攻城,反是退兵五十里,大哥担心有诈,故而过去看看。若是真有事,我和止静不会如此安静于家里的。再者,汉军十万人马固守玉门关,想来一时半刻定不会大败,故而大嫂无需担忧大哥。只是这几日冷落了大嫂,还望大嫂见谅。” “无妨,我刚好养伤。”被他如此说,像是我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上官清流一般。然他的话却未令我全信,毕竟,若是汉败,为何匈奴撤兵?且这一败,定会有人伤亡,龙泉会不会?我怎会又想起龙泉。 我带着些许懊恼返回了自己的院落,走进杂物间去看看驼驼。 “驼驼,你可好些?”我检查着它的伤势,却发现靳伯的伤药效果非凡,两日间驼驼的伤痕便开始结痂。“太好了,再好好养几日咱们便可离开了!”我兴奋地忘了身处何地,急速捂上自己的嘴。 第39章 瘟疫肆虐 左右瞧了瞧没人,才偷偷笑了笑,驼驼亦笑话我的鲁莽。 我小声告诉它,“驼驼,上官清流那个家伙去玉门关了,不知几日才能回来。你要尽快好起来,我想咱们趁此机会偷偷溜走。” 驼驼点点头,然后朝着我上下打量。 “我的伤没你那么重,回去亦可自己医治。只是你的腿走不了可不行,故而你乖乖听话,我想最多五日就可以走路了。”我知道,小童每日给驼驼换两次药,喂若干次药汁,且驼驼吃的草料亦有靳伯给的草药混杂其中。 出了门,方想到一件事,便寻来那个小童,“我且问你,你大哥身边可有人侍候?” “自然,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二哥哥亲自照顾的。” “嗯,那么今日呢?” “今日是宇哥哥当值。” “你悄悄去唤了他来,我有话要问。” 小童毕竟年少,只当我作为未来的当家主母,过问大哥的事理所当然,便并未质疑,很快将另一名十二三岁的孩子带至我面前。 “见过大,见过莫姑娘。” 我抬眼,便见着这是一个文文气气的小童子,便笑着开口,“今日可是你侍候上官清流的?可知他为何急急起身奔赴玉门关?” “回莫姑娘,此事可向二哥哥询问,小宇不知。” 我心中冷哼,这嘴还挺严,看来不用些心思是得不到我想知晓的事了。于是便装着委屈的样子,用帕子遮着眼,一副哭腔出声,“你们都瞒着我,若是他有不妥,我便如何是好!既是不日成婚,却当我是外人,你们且去吧,我离开便是。” 两个小童果然被我蒙到,急可可地开口,“大嫂莫哭啊。只是大哥和二哥哥都叮嘱不让大嫂担心的。其实不过是匈奴围城,汉军一战败了,伤了两名将领,而匈奴却未攻城反是退兵,大哥担心他们使诈,才带着靳伯去看看的。大嫂安心,大哥不会有事的。” “是啊大嫂,大哥做事从来知道分寸,定不会陷自己于危难而不顾及全寨兄弟的。” “可知汉军伤了何人?” “确是不知。不过应该无碍,靳伯的医术甚好,大哥带他去亦是帮忙的,定能化险为夷。” 如此说我便也安了心,是啊,军中有军医,如今上官清流又带了靳伯辅助。再者龙泉自身武功不差,未必有事。咦,我怎么还在担忧龙泉?哎呀! “罢了,既如此你们就退下吧,日后不可有事瞒我,否则待成婚之后,定好好惩治你们。” “自是听命大嫂!大哥说家里的事全由大嫂做主呢。大哥对大嫂甚好呢!” “嗯,就是我们都等着看大嫂换回女装的样子,三哥说我们都要跟大哥好好学文习武方可日后能寻得一个如大嫂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为妻。”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贫嘴,跟着他们便学坏了,去吧。”被人夸赞自是高兴,只是,悦己者于何处呢? 上官清流未敢怠慢,马不停蹄赶至玉门关,待入城之后方见得城中已同人间炼狱——街上随处可见染了瘟疫的病患,百姓、兵卒皆有之,具是身体破败溃烂,有的重者哀嚎不断,医吏医卒和城内的药铺、医者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少主,将口鼻掩住。”靳伯见状迅速做出反应。 上官清流顺着照做,却不禁皱眉,“这方不足两日便已如此严重,可见这瘟疫之害甚巨。靳伯,可能解?” 靳伯摇摇头,“未详见之下不敢妄论。” “上官公子,这就是我们老将军的驻地了。”领路的兵卒停下马匹,带着他们一行进了门。 “上官清流拜见老将军。”说着便撩袍欲拜。 “上官公子快快请起!”老将军双手相搀,“老夫该是谢过公子大义。” “老将军过誉,守土卫国本是男儿之职,况清流虽流落草莽,却也心系天下。不知龙贤弟伤势如何?” 待众人进了龙泉的屋内,血腥味仍是十分浓重。 “禀将军,少将军尚未醒来。”一名守护的医吏低声禀报。 上官清流一个示意,靳伯便近前查看,须臾之后示意众人退出,方开口道,“老将军、少主请安心,龙少将军伤势并无大碍,只需好生将养便可。现下仅是因失血脱力以及药物导致的昏睡,于他未见得不是好事,需知身体亦有自我修复之功效,由处于睡眠时极佳。” 老将军闻言松了口气,“泉儿无碍我也可与舍妹妹夫有所交代。靳先生医术精湛,此时尚请鼎力相助。” 几人并未客套,便同去了李世贤的卧房,而这里与龙泉处不同,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护卫之势。 “城内的瘟疫,便是从这箭伤所起。李将军舍命救下泉儿致使身中数箭,然这箭头上均有疫毒,李将军身有内力相抗,如今未见重症,然其他受伤兵士便呈现出不同的症样,且此疫症传播速度竟如此之快,料得公子也见了,不过十数个时辰,城中就已遍布。”老将军便说明情况,便紧锁眉头。 “难怪大都尉胜而不攻反撤兵五十里,哼,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残害我大汉百姓!”上官清流亦是愤慨,“老将军放心,我已令人联络右贤王,告知大都尉得胜而退之事,污其用心叵测,给汉军以喘息之机,便要看那单于如何应答,方可另行出谋反间。” 老将军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便心下了然,“上官公子果真谋略过人!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必是上策。待此战平息,我定将公子功绩上表据报朝廷,想来皇上必会有所奖赏。” “谢过老将军提携之恩!清流必定倾力相助!” 靳伯与军医一同研究这瘟疫的解法,姜县丞亦将城中的名医聚集一处。上官清流则是四处搜寻药材,并令孟子之带着山寨中的珍奇药物以及微懂医术的兄弟全都来了玉门关帮忙。 “看来这城中瘟疫当真凶猛了?”大都尉听着手下的禀报,手里把玩着一块稀有的血色玉石。 “大都尉果真料事如神,这疫毒却有奇效。”金百户于一旁含笑拍着马屁,又将他喜好的茶水添满。 “特使那边如何了?” “这个,似有些麻烦。”金百户闻此言微微皱眉,“此人乃是左贤王至亲外弟,来此督战不过是疑心胜而退兵之事。” “哼,上兵伐谋,那帮老东西整天除了喊打喊杀就不知旁的,我匈奴好儿郎因连年战事死伤无数,若是不用计,安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蠢货!打发他回去便是了,至于单于那里,我自会解释。” “大都尉放心,属下自是安排妥当。” 第40章 冷血高官? “你二哥也下山了?”我听到小童的禀报,不禁有些担忧,这大战在即,若是城内出现瘟疫,岂非雪上加霜? “大嫂勿要担忧,大哥传回话来,说是靳伯自会有办法解了这瘟疫之危,只是大哥需辅助老将军守城,故而迟归,请大嫂安心养伤勿要挂怀。” 我并未听进去他后边的话,只是在想自己医术不精,否则定能辅助一二。不对呀,既然小院都有那众多医书,靳伯这里也该不缺才是。“靳伯的医书都放在何处?可容我一观?” “这个三哥定知晓,大嫂且等等我这便去问。” 哪里还用得到他,我一跃便已出了门,纵身上屋顶几个跨步便落于闻止静的院中。 “何人?”自是警醒。 “我,”我声同人至,未及回应便已推门而入,“靳伯的医书藏于何处?” 我不管不顾地一心只想着玉门关安危,未及顾虑男女有别。闻止静即便仅是侧靠于床榻看书,也被我这鲁莽惊了一下。极速扯过被子盖好自己的腰腹以下,红着脸不敢直视我,“大,大嫂。那个,靳伯的医书在他房中,大嫂略等一等,容小弟更衣取来。” “不必了,我自取便是。”我竟如此没有客人的自觉,拉了门外的小童便径直去到靳伯的屋子大肆翻找。 闻止静无奈只得起身赶过来,见我已将书籍翻了个凌乱不堪,险些笑到扯动伤处,“大嫂,古籍秘方均在案几之下。” “却不早说。”我自是不满他耽误时间,不管不顾地席地而坐,将所有解毒、除疫的方子都搜罗起来,又寻得异域药理一卷,直接研习起来,完全忘了这是一个男子的卧房。 闻止静见我如此急于解困,误以为我欲助力于上官清流,便不再阻止,反令人备下吃食和茶水,且留下侍候之人,自己方离去。 “给我备下空简和笔墨,”我搜寻了大半日,终是略有启获。 小童不敢怠慢,即刻备好,我急急地将古籍所载以及自己的心得书于简上,交与小童令其转至上官清流。待其离去,却是再度温习一遍所读之书,凭着自己的过目不忘之能,全部默记于心,想着回至小院便默出来以增补医书之缺。 “驼驼,短期之内上官清流回不来,孟子之也走了,真是太好了,就凭一个尚未痊愈的闻止静自是留不住咱们,你要快快好起来啊。”返回我所在的院子,我先去看了驼驼。见它一副顺从的神情,我含笑轻抚它的颈毛,“也不知龙泉现下如何了?我不知为何总是惦记他,驼驼,你说,我为何会觉得他很熟悉?” 驼驼自是不能给我解惑,我亦为自己的心思烦扰。 玉门关内,几位医者经几个时辰不眠不休地反复研习、考量、探寻,终是研制出一副药,却不敢轻易尝试。 “这药可是有何不妥?”老将军询问。 “倒也不是,”军医微微有些为难的神色,“只是我等依据古方和众人之长制得此药,且所用药材亦上等,依理当是对症,却未敢轻易试药。” “这情势紧急,顾不得这许多了,莫不如死马且当活马医。” “不可,”上官清流拦下吕先的轻率,“若是不试,稍微不妥便是生命之忧。” “需得个适当的人。” “我来。” 众人闻言,转头竟见龙泉被几个兵卒抬了过来。 “泉儿!” “少将军!” “贤弟!你可醒了。” “舅父,众位将军,上官兄,龙泉令各位担忧了。这病既是因救我而起,自是该由我来试药。” “不可,”靳伯出声阻拦,“少将军身受重伤,本就元气大伤,若是再因此引发其他,将不堪其重。” “莫争了,我有内力,自可抵御,且病患者越发增多,此事拖不得。”龙泉急切地说道。 “既如此,不如为李将军一试。”军医提出建议。 “世贤内功亦不差,且至今未见甚重,确是可行。”老将军稍沉思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正当众人欲开始之时,孟子之手持一份书简贴近上官清流耳侧低语一番,遂将书简呈上。 “且慢,”上官清流将书简转给靳伯,“内子亦有所研习,不妨各位先看看是否可参。” “内子?”龙泉一愣,“我离上官兄之所不足两日,这嫂夫人怎未得见?” 上官清流微愣片刻,遂笑道,“婚事早已定下,只待过几日方行礼。届时必邀各位观礼。” 龙泉心中存下猜忌,却并未显露。 靳伯与众医者同看书简,不觉惊呼,“我等怎未想到。这马齿苋、白头翁均为清毒解瘟之良药,又常见,极易大量使用,较之我等的方子又添助益啊!” “只是这重楼,”靳伯不禁皱眉,“此乃温湿之地所盛产,军中并不多备,若是用量大恐不足。” 军医却不以为然,“靳先生多虑了,请看,这后边尚有说明,仅需重患者于药汤中加一钱便可,如此便不足为虑。” 姜县丞低声问过城中医者,方拱手,“将军,各位医令,城内各医馆药房所存应足够应对之用。” “好!既如此速速配制,仍以兵卒为先试药,若两个时辰之后无碍,方可施救百姓。” “舅父且慢,”龙泉拦下闻老将军之令即将散去众人,“救治之事皆由兵士亲历,病患百姓需集中,且不可走露消息。对外仍是一副玉门关满城疫症逾重之势。” 上官清流笑之附和,“龙贤弟这是要瞒天过海?” 老将军会意,遣散了众人之后方开口,“不知上官公子那边可有消息?” “是,正欲禀报。大都尉确是瞒下众人用毒欲要不战而胜。匈奴单于虽有疑虑却并未全然不信。” “正是因此,我方用此计。” “泉儿你是想趁机挑拨?” “正是。舅父您想,若是玉门关瘟疫肆虐,大都尉定是待死伤殆尽方出兵夺城,如此恰给了咱们时机。此瘟疫如此厉害,料他必是以月余为期试探,我军便趁了他的心,若是安排稳妥,便可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一击便可破敌,如此不但危机可除,且可使他与单于嫌隙顿生。匈奴此战大败将保我大汉一年之内再无战祸。” 上官清流从旁加言,“亦可于其退兵之时将瘟疫加以改之再一并奉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或可安边关两年之固。” 龙泉即看向他,心中一寒:此计未有不妥,只是这匈奴向来医药之术远不及中土,若是染病必将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上官清流待敌国真可谓心狠手辣。 老将军看了一眼龙泉的脸色,便知其所想,却认真接道,“上官公子所言极是!于敌军不可有丝毫宽仁之心,否则必将是养虎遗患!”心中却是暗自叹服:不愧为上官家族后人,如此心智谋略确可堪大任。却也感叹自家外甥,心地良善,不能视平民如草芥,待敌军手下留情恐难持掌重权。 龙泉自是明白舅父的话是说与他听的,便顺势装病,“如此便万全了。舅父,上官兄,龙泉实难支撑,就先回房休息了。” 上官清流并未深想,见龙泉面色苍白,便令孟子之送其返回,自己则是留下协助老将军处理救治之事,并将右贤王发回的密信悉数取出毫无保留。 老将军亦明了其坦诚用心,便不再计较,专心治疫备战。 “大都尉,”金百户急急进了中军营帐,见有人在内,便缓和了一下神情,大都尉看出他的心事,便遣散了众人。 “何事惊慌如此?” “大都尉,方才后营发现咱们的粮草不足支撑十日之用。” “那有何难,回传书信令人送来便是了。” “然账目上的粮草数量却有两月之用数。” “怎会如此?”大都尉终是惊觉事情不妙。 第41章 殊途同归 “属下方去查看,粮草中混入了不能食用之物,且上次被汉军烧毁的实实在在是真正的粮草,冒充之物却丝毫无动。” 大都尉亦皱眉,“如此竟是有人勾结汉军?” “料得应是如此。且,上次的损失并未呈报,却有总量约3成之多。” “不对,若是在大军粮草动手脚的,除了内卫营便是两位贤王了。他们岂敢如此?况接收粮草之时怎会未查出?” “便是奇怪,这接收本是属下亲自验看过的,却无虚假,然眼下却并非如此。大都尉,这便如何是好?” 大都尉眯着眼,并未置一词,心中暗想:除了那两个看他不顺眼的贤王,定不会有人有如此胆量。但若是金百户与其串通,似乎也不是很合理。但现下得胜未攻城之事已令单于有些疑虑,如若再调集大批粮草,势必将自己陷于两难之地。“不能吃的为何物?” “野草、沙子,亦或是发霉之物。” “此事莫做声张,逐步丢弃便是,却要防得何人为内应。现下既胜了,便有个得胜的样子。传令各营,我体恤勇士们出战辛苦,凡不当值时,十出其一可外出闲逛,除了接近玉门关,其余镇店随意。让我匈奴将士去领略一番中原大汉的风土人情。只要确保自身无虞便可随意行事,无需奏请。”说罢便露出邪魅笑容。 金百户顿时领会其意,亦满脸笑意道,“凡可得稀罕之物献于军中亦或是单于者可获加官进禄封赏。”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玉门关内忙于清除瘟疫备战匈奴,龙泉等病患全力养伤以备不误战事,上官清流亦是不间断联络右贤王同商构陷大都尉之计。各人皆忙得不亦乐乎。然此一切均与我无关。 “驼驼,你可能走动了?”我整天无事,除了给自己换药便是照顾驼驼,靳伯的药加之我的辅助,三四日驼驼的伤便已无大碍,亦可站立些许时候了。于是如今这第五日,我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它的情况。 驼驼发出低低的响鼻声,稳稳站起身,迈步便走出了杂物间。我一顺不顺地盯着它的伤处,却见虽仍是粉白的嫩肉且未长出长毛,却并未见开裂或是有血色渗出。 “太好了!驼驼你能走路了。”我兴奋地围着它蹦来跳去,却被它嫌弃地直呲牙。 “别误会,我是说你好了!”我笑盈盈地抬手抚摸它的身体。 “大嫂,”闻止静从院外乐呵呵地进来,“哟,这骆驼可走动了?真是太好了。大哥昨日传信回来,说是大嫂的方子甚是有效,现下全城都在清疫,收效甚佳。那大都尉被误导了消息,料得短日之内定仍误认为城中疫病蔓延故而不敢妄动,故而大哥明日便可暂时返回,待商定好你二人的婚事再赴玉门关辅助破敌。” “啊?额,你且回他,务须如此着急,先紧着守城之事,待清尽狄戎再议不迟。”我可不想见他,更不想嫁他! 闻止静却笑了,“大嫂休要羞腆了,哈哈,你那急急传药方,可是助了大哥一臂之力。再者,这狄戎年年来犯,哪时方可尽清啊,岂不是耽误了兄嫂终身之事?啊哈哈。” 我被他笑话气地涨红了脸,更是令他误以为我是害羞,便顺着开口,“他明日何时能到?” “若是明日一早出城,快马加鞭,黄昏之前定能到了。大嫂需要止静准备何物尽管吩咐便是。” “有何可准备的?哦,你便备下多些瓜果吧。我带驼驼出去走走,助它恢复体力。”说着,我便牵着驼驼出了宅子奔山中而去。 闻止静见我面红耳赤避之唯恐不及,全当是我羞于直面他们,便未在意离去了。 “驼驼,明日上官清流就回来了,咱们今夜就得走,你可行?”远离了山寨,我便附在驼驼耳边低语。 它见我如此,便点点头,呼了两口热气喷于我脸上。“休要闹了,我就是不想再见上官清流,你不知,他并非真心待我,不过是需要我助他返朝。你可愿离开小院?” 驼驼自是摇头的,“就是啊,我亦不愿。且那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岂是我能立足的。再者,听靳伯他们的意思,恐是他还会另娶什么侧室偏房,那时我便不能如此自在,还要忍着别人与他生养的孩子,你说,你可愿我如此?” 驼驼半听懂半听不懂,却明白我心里的不快,于是便低下头蹭着我的脸,时不时地低低嘶吼。 我一时未忍住,便哭了出来,“驼驼,要是师傅尚在多好!若是我为男儿身亦多好!为何女子非要嫁人?即便嫁,想来师傅定会为我招赘夫婿,也定不会令他再娶旁人。”我虽独自长成,也晓得世俗一夫可多娶妻妾,然一女却只能嫁一人。即便上官清流不会返回朝堂,无论是他的家世还是现下家族人丁稀薄之态,他也断不会只娶我一人,故而我自始便知他非我良人。 驼驼不知如何安慰哭哭啼啼的我,只能不停地蹭着我的脸和胳膊,甚至用牙拉着我的腰带将我圈至它的身体里侧。 哭了一会,我便渐渐平复了一些,带着仍有些的抽泣,“驼驼,既然师傅选了我继承小院,那我便终身不出,若是无徒,便于濒死前与小院同葬于地下。若是有一日上天垂怜有夫婿可嫁,那便要他与我同守小院,且除了我不再他娶,否则便不嫁。你说可好?” 驼驼头如捣蒜,滑稽的表情瞬时逗笑了我,我便与它打闹一阵方回了山寨。 进了院子便见着小童正往我屋内送瓜果。“大嫂回来了?三哥说这是您让备下的。” “嗯,便放下吧。”我牵着驼驼进杂物房,回身见未有人注意这里,方低低耳语,“驼驼,你即刻休息,子夜咱们便出发。” 然而此次驼驼竟然摇头,用它的蹄子用力踏地。 我一时疑惑,“你不想走?”见它直摇头,我便细想,“哦,你的意思是夜里走不了?” 点头了。我却泄气一般,“是啊,从这里出去要过好几道门,你肯定是不行的。我自己可能运功跳出去。那便如何啊?明日黄昏上官清流便回来了。” 驼驼呲呲牙,示意我出去,自己竟躺下闭上眼欲睡觉了。“哎,好吧,你且休息,我再想想吧。” 返回房里,我盯着案几上堆满的瓜果出神,若说这上官清流待我亦是不错,只是那份霸道我实难接受,何况他的志向与我的心思全然不在一个方向,看来注定是有缘无份了。抬手拿起他送我的步摇,似是决定了,便提笔给他书了一封信。想着即便哪日不告而别也可解释清楚,不令其有所误会。 搁了笔,吹了吹墨迹,便开始筹划如何不惊动旁人方可离去,然想了许久也不得,总是驼驼的脱身成了最大的难处,可我定不会弃它于不顾的。 “哎,要是驼驼能不被察觉就好了。”我支着头,闲敲着茶杯,一副百无聊赖的状态。 “大,大嫂,可否为我解个惑?”小童在门外怯生生地问道。 “进来说与我听听。” “就是这个,”小童递上一份书简,“靳伯离开时让我等读此书,却有几处尚未讲。”见他指着一处示于我看。 “邯郸学步,大意是本欲仿旁人走步,却忘了自己如何走了。” “哦,确是如此。还有这个,殊途同归。” “便是虽走了不同的路却同到了一处。如你们下山,可从不同路走,却都能到山下的同一去处。嘶,”这似是点化了我,顿觉灵光一现。 “谢过大嫂。” “无妨。对了,晚饭后你牵着驼驼出去转转吧。” “诺。” 见小童出去,我便兴冲冲地钻进杂物房,“驼驼,醒醒。”确信无人,我便附在它耳边讲说了一番,见它会意地点点头,我抬手拍了拍它的头,“孺子可教!”便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去了。 第42章 重返小院 晚饭过后,我在院中舞起了软剑,一盏茶的功夫便见着侍候我的小童哭哭啼啼跑了进来,“大,大嫂,呜呜,我,我把骆驼弄丢了,呜呜。” “莫哭,怎会?”我收剑入鞘,快步拉着他。 “方才我带它出去,见它喜食林中的鲜草,便松开了它独自捉兔子去了,再寻便不见了它。” “没事没事,想是它贪吃,且等一等,或许便自行回来了。” “可真?” “安心好了。”我笑着劝慰它,实则为驼驼跑远争取更久的时辰。 我返回房中,系好长鞭,将步摇和书信置于床榻之上,玉箫和“血雨腥风”便置于案几上,只待天黑便可出门,不免有些兴奋。望着满案几的瓜果却也烦忧回去暂无菜食可吃了。 “哎,罢了,这几日也算是解馋了,便忍耐些吧。”我安慰着自己。 “大嫂,这已将掌灯,却不见骆驼回来啊。”小童急急的进来便又要哭了。 “如此我便出去寻寻,你且等在这里,若是它回来你便发个响箭,我见了便返回,可好?” “可,天色已暗,大嫂若是再遇狼群可如何是好?我还是去告知三哥吧,总得有人跟大嫂同去。” “额,无妨,我一人来去方便,为了驼驼,无需惊扰他人了。” “不行,大嫂,若是你有事,我可如何交待?” 我长叹一声,“你看,我带着箫呢,驼驼听得自是会寻我,你们也能听到,可好?” “不,我这就去告知三哥。”说着便跑了出去。 “罢了,刚好。”我抽了薄薄的锦被包了些瓜果,直接飞身跃上屋顶,快步寻着记忆中的山路极速离去。 我与驼驼约定好了,返回救起上官清流的那个小沙山汇合,虽是没有它引路,我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及早已被师傅训练出来刻进本能里的辨认方向的功力,不费吹灰之力直奔约定之地而去,完全没顾及身后早已灯火通明的山寨以及为了寻我已乱成一团的人们。 因着一路运轻功疾驰,速度自是比驼驼带着我不知快了多少倍,故而不及午夜便到了汇合地点,却并未见驼驼。 我放下包袱,四下望了望,并不见什么,“驼驼的伤也不知可否能撑的住。”不免为它担忧起来,毕竟它方将将可行路。 略运功调息等了等,仍不见驼驼的身影,不免有些难安。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将玉箫置于嘴边吹了起来,控制着音调不敢过高,恐会引来追兵。未及两盏茶,便隐约听得驼驼的嘶鸣,随之便是四蹄奔袭之声。 我朝着响动便迎了上去,未甚远即见到狂奔而来的驼驼。 “驼驼!”我扑上前即刻检查它的伤处,见似有些不妥,“辛苦你了!”不停地抚着它的皮毛,驼驼亦乖觉地蹭蹭我,却也气喘吁吁。 “咱们仍去那边背风之处歇息一夜吧。” 驼驼自知尚未完全恢复,便也不与我争辩,慢下脚步踱了过去,见得我带的包袱,嗅了嗅便发出嘶嘶地笑意。 待东方泛白,我们便重新起程,不同以往的便是我提着包袱跟在驼驼身侧随它一路同行。即便如此,我们亦是很快便重新回到了小院。 “终是回来了!”开启机关见到屋舍的瞬间,我简直如同重生一般,从未觉得小院竟如此亲切。 “驼驼,我先与你上药治伤。”放下手中之物,我便迫不及待地进了医馆制药,驼驼自是顺从去先去湖边饮了水,也将伤处舔舐干净。 收拾过它,我方沐浴更衣,将穿回的小童的衣衫直接丢弃,躺到自己的榻上酣然入梦。 “大哥,大嫂她,”闻止静见着兴冲冲返回的上官清流,一时不知如何交待。 “鸣儿出了何事?”上官清流略显质疑。 “额,” “大哥,呜呜,是我不好!”小童这一天一夜早已后悔不已,“是我的错,我弄丢了大嫂的骆驼,她便去寻,却不见了踪迹,也不见回来。若是大嫂再遇到狼群可如何是好,呜呜。” “止静?”孟子之一惊,霎时绷紧了神经。 “大哥,”闻止静终是为难的开口道,“我却感觉是大嫂设计离开的,她随身的剑和箫同时不见了。” 上官清流一皱眉,“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之事?” “未曾。”闻止静将藏于身后的手伸出,“这是在大嫂的榻上寻得之物,这步摇我认得,只是这书信我并未看。” 上官清流接过步摇和书简,微愣了一下,便示意众人一同进了堂屋,并未遮掩,便当众展开。 待看过之后,众人皆是一愣,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上官清流闭了闭眼,随即睁开,“传令下去,天涯海角势必将鸣儿寻回来!” “诺!”小弟们领命而去。待屋内仅剩四人之时,靳伯先开了口。“少主,这位莫姑娘确是非凡,那药方虽是据史籍医典衍生而出,却不是常人可为。于城中之时我不便言明,恐引得汉军上下起疑,如今却是必得说清,由此可见莫姑娘确是师承名门!且甚为精通医理。” “靳伯,正因如此大哥方急着赶回欲尽快完婚。”孟子之皱着眉进言,“须知那莫姑娘不仅是医理,剑法更是精妙。且那夜斗杀群狼,胆识、鞭法、战术亦是不差。她小小年纪,若非自幼得高人指点,定不至此。” 闻止静叹气,“怪我,原以为她会欣喜今日大哥归来,却未曾想适得其反。” 上官清流把玩着那支步摇,静静地听着三人的议论,却未置一词,心中些许苦涩:鸣儿,你怎会因我欲返朝堂而弃之离去,你可知我身负家族希望,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你不喜,何不待我回归商讨之后再行决定! 他这番心事,定不曾想过早已与我争辩,却不以为然罢了。 几人沉默一炷香后,上官清流方缓缓开口,“寻她回来便是了,你等莫须自责。鸣儿尚小,不懂得世道权势之理也是实情。” “其实,”靳伯捋了捋须髯,“朝中定不缺如此识大体之女,只是如莫姑娘这般率真性情且武功上乘的却是凤毛麟角。现下我方懂了少主之心,当家主母心地纯良无勾心斗角者当属尚佳人选,可令少主无有后宅之忧,全心全意倾注朝堂之事。” 上官清流仅是努力勾了勾嘴角,却苦涩难耐。 “将军,”一名兵卒慌慌张张跑进议事堂,“近日玉门关周围数个镇店、村寨、集市均有匈奴人出没,并无战事,却强抢财物粮帛家禽牲畜之类,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吕先闻之皱眉,“这是何故?” 老将军知而不言,料得必是上官清流与右贤王偷换的粮草被大都尉发觉,不料竟不置一词,反却袭扰边境,看来这是故意为之。 “程燃,命你持我将令于各都护县衙,令各守军增强巡视班次,凡遇匈奴兵将必擒之,勿使一人逃脱!” “遵将令!”程燃领命而去。 龙泉将养几日伤口已开始结痂,可自行活动了,便随着老将军处理军务。“舅父,这大都尉必是故意为之。” “嗯,我料想的也是。幸得其尚不知城中瘟疫已可控,否则定不会仅仅如此了。” “正是。我的伤再有半月必将恢复,想来兵士的疫症亦可清,届时便可布局于城内,一战便可定乾坤!”话语间,满眼均是战意。 “泉儿,你对上官清流如何看?” “舅父怎忽而如是问?可是有何不妥?” 老将军笑而摇头,“其人心系我大汉,并未有异,且顾全大局审时度势,是个能运筹帷幄之才,也确能安邦定国,只是,” 龙泉笑答,“只是野心之大、待敌之狠有些令舅父生畏,恐日后位高权重之时难持初心。” 老将军朗声大笑,“好!泉儿又精进了!只是你心地过于良善,难堪重权,若是与其同朝而处,确有劣势。” “舅父过虑了。”龙泉不以为然,“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上官公子有指点江山之才,必是人中龙凤,于朝堂之上并无不妥。然外甥自知非权谋之人,堪领武将之职,能统兵掌印杀敌报国即为乐事。遥之庙堂江湖,必不得深交。” “嗯,泉儿明白就好。日后娶妻亦是如此,须得脾性相近。” 老将军的一句闲话,倒是令龙泉想起了某个一直未曾放下的面孔,却暗笑自己竟念念不忘一个小公子。“若顾贤弟为女儿身,定也倾城倾国。”想着,便笑了出来。 第43章 新的集市 我和驼驼悠闲地休息了几日,伤也差不多好全了,不得过度练武的我却也专心习药,将靳伯的古方默写出来,又配制了几样祛疤的膏体,另制了些迷药、迷烟,以备不时之需,却也戏弄着用驼驼试了效果,确是不错,只是令它相当恼火,将我带回的瓜果偷吃了个干净以示报复。 “驼驼,你确是舒心了,可怜我数日不曾食过菜果。”我嘟着嘴,可怜兮兮地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抱怨,它竟笑嘻嘻地踱步离开不予理睬。 “哼,真小气!不过试试药罢了,何故如此。”我无精打采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忽而被它转回置于地上的竹筐惊了一下。“这是?”我疑惑地望了望它,见它踢了踢竹筐,便了然,“你的意思是可以去集市了?” 见它点头,我自是欢喜,“太好了!不过此次我需多带些银钱,给自己订制套盔甲或是护具。” 了解了另一边的集市路程所需的时日,我便准备好了一应物品,仅是此次我便着了女装,于眉间点了一颗朱砂痣,又寻得一方丝帕遮面,颇有些异域女子的样貌了,驼驼竟有些惊叹。 “嘻嘻,怎样,尚可吧?”我笑嘻嘻地展示给它看,“若是再遇见上官清流的手下,必是不会认出我了。”转眼看了看驼驼,“可你势必会被认出吧?”于是我便转身进了书房,拿着笔墨出来,将驼驼的一只眼圈涂黑,方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便无碍了。” 一路行来,发觉较之东北向的路径,这边更显荒凉,且沙山更为粗糙,人境亦远些,集市也小得多。 “难怪你只带我去往反向,这边竟是如此。”我四下看看,幸得菜蔬不甚缺,仅是繁华程度和酒肆、茶楼少得可怜。我寻了家尚干净的茶楼吃些东西。 “店家,请问这集市可有铁铺能制护具?”这才是我落脚的原因。 店小二边擦着桌子边笑答,“姑娘必是未见的,我们这里就只有一家打铁铺子,名为王家铁铺,藏于西街内巷深处,故而外边不曾得见。姑娘可沿着这里往西半里,顺着西街进去再走一盏茶方得见。” “竟如此隐匿,多谢告知。” “只是,”小二有些迟疑,左右环顾一周方压低声音却不近前,“姑娘,若是不急,不妨明日午前再去,近日常有匈奴兵卒袭扰这里,虽是官兵巡视缉拿,却也并不太平。这已过黄昏,不久便会黑下来,您一个姑娘家家的,又如此年轻貌美,当心些总是值得。” “多谢小哥。”心中暗笑,我带着面纱,他如何得见我貌美,不过是奉承罢了。故而我并未多回应,却心下存疑,怎会有匈奴兵卒袭扰这里?难道玉门关失守了?突而有些后悔未随身带剑,因恐引人注意,我仅是将长鞭置于长衫之内,并未将“血雨腥风”带出来,“碧海苍龙”更是不便轻易示于人前的。 快速吃过饭,我便牵着驼驼购好了菜蔬,为防万一,我便将它留在茶楼那里等候,独自一人前往王家铁铺。 确如小二所言,此铁铺甚为暗匿,却并不难寻。说明来意,年过半百的老掌柜不禁上下打量我一番。 “姑娘,”终是开了口,“不知你打造盔甲为何人?须得知晓周身尺寸,且,若是官衙问起,小老儿也可如实相告。” “为何?”我自是不明。 “呵呵,姑娘有所不知,这铁器非寻常之物,打造兵器甲盾更是须经官府批示,否则即为造反啊。” 我确是不知,仅想有所防护之用。“哦,我确是不知。那若是一般护具呢?掌柜别误会,家中乃是常年走镖之人,如此仅为周全之用。”我扯了个谎。 “若是一般护具,如护肘、护臂便无需如此。”老掌柜据实相告。 我微微思索片刻,亦觉整身盔甲确是不常用,且即便用亦不能随身穿戴,诸多不便,反不如护臂可藏于袖内。“如此便只做护具吧。” “好,却需姑娘留下尺寸以及有何要求。” 我一一将其所需写下,留下定钱,约定半月后可取方离开。 出了深巷,天已渐黑,街上见得汉军兵卒巡视,高声令行人极速归家,我亦加紧了脚步往茶楼而去。 才看到茶楼门外的驼驼,便被不远处便传来的呼喊声、打斗声吸引,不觉抬眼看去,确是一群身穿匈奴服饰的壮汉正在当街行凶,而此时汉军的巡视兵卒已将那二三十人困于当中,双方即展开激战。不可否认的是,匈奴兵卒果真凶悍异常,等同数量的汉军若要将其尽数擒获却不是短时可达成的。 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身为大汉子民,绝不可放任异族如此嚣张撒野。一手扯下长鞭,便飞身进了战圈。长鞭所至之处,即令匈奴兵卒外衫碎裂、皮肉开绽。汉军之将微愣,却转瞬即如常,仅是掷了一柄刀于我,“姑娘,近战之器,防身备用。” “好,多谢。”我未伸手相接,而是直接用鞭将其缠住,挥舞起来更是威力大增,霎时之间便胜负已分——匈奴那二三十人不足一炷香之时便均身负累累伤痕,汉军兵卒立即上前将其悉数擒获。 “押回去!”领军的小将一声令下,兵卒簇拥着众人就要离开,然匈奴之中却有两人奋起相抗,欲逃脱而去。小将领飞起一脚,随之一拳,将二人再次击倒。“来我大汉境内尚敢如此猖狂,不自量力!” “休要得意,待我家大都尉率兵踏破玉门关,定叫尔等尝尝我匈奴的铁骑踏骨之味,哼!” “嗬,好啊,我等着!莫说你们断无可能攻克玉门关,即便进城也必是被关门打的狗罢了,哈哈哈。”汉军众人哄笑。 “难不成你们不知玉门关内已是瘟疫遍布?不出半月,必是死城一座!哈哈”匈奴兵卒亦不示弱。 若不提此事,我便欲离去,待他此话一出,我即刻揪起他的衣襟,“你怎知玉门关瘟疫遍布?这疫症可是你们所为?”我本就疑心为何城内突发瘟疫,未料竟是匈奴所为,难怪他们获胜而退兵,却是怕被传染,实在可恶至极。 那匈奴小卒刚刚即是被我所伤,此时见我怒目圆睁,即便有绢帕遮面看不清脸,却也被我手下的力道惊住了,“你,你是何人?” “说!可是你们的大都尉下的毒?” “是,是又如何?”虽是害怕,却也强装硬气。 我冷笑一声,“好,便令你知晓如何。”说罢,抬手抄起身旁一个汉军兵卒的佩刀,直接没入此匈奴小卒的胸口,抬脚将其尸身踢落一旁,“这便是下场!” 身旁的众人皆是被我吓了一跳,未曾想到我竟是如此决绝,竟下手杀了他。我亦被自己的行径惊觉,虽是刚刚助之擒敌,却未曾真正动杀机,然下杀手之时,似是早已习惯,并未做丝毫迟疑,难不成这并非我首次杀人? 小将领率先回神,“姑娘你!罢了,姑娘尽快归家吧,方才多谢相助擒敌。” 他的话方使我回了神,“将军客气。只是,不知可否借步说话?” 他毫无迟疑,便前行了数步远离了众军,我亦跟随,压低声音询问道,“不知玉门关内可安好?” “姑娘安心,姜县丞已安抚病患,并无大碍了。” 闻他之言,我尚安心了不少,见他留了几名兵士帮扶受害的百姓,便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行至大漠边缘,我忽而叫停了驼驼,“驼驼,咱们该去玉门关看看情形,可好?” 驼驼不明所以地看看我。 “却是带着你多有不便。”我忽而想到上官清流若是返回城中,见我和驼驼同现,必是疑心的。“我是说上官清流定会认出你我。不如你暂且回小院去,看着家,我去几日便回。” 驼驼使劲地摇头,表示相当不赞同。 “也是,我如此模样亦是不妥。”我也反省了过来,即便是我自己,他们整个山寨也是见过我真容的,怎会不认得。于是我便安抚着它,也似是与自己商量,“安心,我会寻得一家铺子乔装一番,定不会被认出。只是小院不可长久无人,且战事已起,为防万一,你回去守着,我探听一下消息,咱们分开动作,却更有利处。”劝慰了许久,直到我保证五日内必返回,驼驼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更是一步一回头地独自走进大漠。 直至望不见它的身影,我方转身返回,寻得一处密林,便跃上树梢歇息。 第44章 独进玉门关 转日一早,我起身回至昨日的茶楼,小二哥立即认出了我,笑脸相迎,“姑娘,您没离去啊。快坐。” “小哥,这集市可有售卖衣衫的铺子?” “有的,姑娘你往南边看,那挂着黄色旗子的便是。” 我令其为我备些干粮便前往了那铺子,寻了身极寻常的利落男装,又将自己的脸“收拾”了一番,方租了匹良驹只身奔赴玉门关。 进了城中,顿觉热闹异常,并未令人有大战在即的紧迫之感,且疫症果真消退了不少,仅是医馆、药铺忙中有序地接看病患,重症者十之一二耳。巡城的兵卒衙役皆是精神饱满、气势昂扬,不断地散发着各种驱疫的药水,帮协着维持秩序。 “站住!”我将租赁的马匹寄存于一处酒楼马厩内,方走了不远便被一名差官扮相的男子喝住。 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官爷唤我何事?”我周身除了腰间的长鞭,并无任何兵刃,此时幸得未佩剑出来。 差官近前上下打量于我,“你是何许人氏?我在玉门关当差近四载,怎得从未见过?” 我一愣,不由暗自佩服此人的警觉,忙笑着回应,“官爷好眼力!小的兄长随军出征,家母甚是牵挂,特命小的前来探望。” “是吗?”摆明了我的言辞并未被才信。“那你是哪里人,你家兄长姓甚名谁?” 此时我便无语了,快速搜寻着脑中看过的书简,随便应付了地名,又胡诌了一个名字。 “嗬,巧了,你家兄长我却认得,走吧,我带你去寻他。”这名官差笑着示意我与他同行。 我无奈只得随着他,却不想竟是被带进了大牢。 “这?官爷,想是走错了?”我不能展露自己的身手,亦不能与之争斗,无奈只得佯装惊讶。 “哼,错不了!你个匈奴的探子!自以为前几日凭着风筝飞进城内就能藏下?痴心妄想!进去吧,里面自是有你的族人。”这差官说罢,便与几名兵卒一同将我推进了牢门。 我一个趔趄撞了进去,抬眼见到的便是7、8个体型健硕的匈奴男子,只是身上的服饰各不相同,有汉人的、有胡人的,更有匈奴兵卒的。 几个人抬眼看看我,又相互对视了一番,一个年纪略长一些的开了口,却讲的是匈奴语,我自是不懂的,带些防备地看着他们。 “你并非我匈奴勇士!你是谁?”另一个年轻人皱着眉,用标准的汉话询问。 “我自然不是匈奴人!”我哑着嗓子,转过身冲着外边大声喊叫,却并未有人回应。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不会来的。”那人与身旁众人说了几句,见我却是不懂,便也不再理我。 “喂,你们都是匈奴人?”我低声问着能与我对话的年轻人。 “自然。你却是何人?” “额,我是汉人。” “怎么,大汉连自己人都抓了?”他轻蔑地嘲笑。 我被他所言弄得无言以对,“误会罢了。”讪讪一笑,“你说你们也是,何苦远离故土连年征战却落得被俘的下场。”我轻摇头,似是自言自语。 年轻人长叹一声,“哎,都是寻常百姓,谁愿意如此,身不由己罢了。”言语间甚是落寞无奈。 我灵机一动,“那何不跟汉军求情?若是未曾杀人放火的,大可戴罪立功啊。” 他闻我之言先是一愣,随之嗤笑,“你这小子,莫不是来劝降的?”转而自嘲,“即使如此,汉军岂会轻信?我等又将如何面对同族之人?哎。” “两国本无宿怨,何苦战祸伤及百姓?不如通市买卖、迁徙同耕,如西域商人一般,岂不尚佳?”我趁机力劝。 一旁一直独自垂头的人此刻抬头看了看我,“这位小哥却是年少啊,若是和谈可行,岂会兴兵多年?你可知自你中原七雄争强始,我匈奴与之征战便已数年了。” “为何不可?” 我此言一出,即引得数名匈奴兵士哄笑,“罢了,你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后来开口的那人笑着继续道,“若你是一国之主,可愿对他国俯首称臣?” 我佯装思索了半天,“嗯,若是能使得我治下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有何不可?” “好!公子虽年少却有如此胸怀,龙某佩服!”忽而自牢门外传来一声喝彩,将牢中含我在内的众人俱是一惊,转头看去,竟是我心心念念的龙泉! 他亦看到装扮得如书童一般稚嫩的我,亦是惊讶无比。“顾贤弟?可是你?” 我见他面色苍白、腰间缠着厚厚的裹布、且一身的药气,顿时双眼泛红,急急地探出双手,“你可是受了重伤?” 龙泉示意差官开门,迫不及待地亲手将我带出来,上下打量,“顾贤弟怎会在此处?若不是我今日接到禀报前来审问奸细,你可要于此处待过何时?” 我完全没有顾及他的话语,只是抬手检查他的伤势,见确已无大碍仅需时日将养方放下心,却因心急微微有些脸红。“一场误会罢了,你且莫要责怪,我不过是想进城中查看疫症。” 属下众人,尤是将我关押的差役,脸色已变,伏地告罪。龙泉并非蛮横之人,将其搀起,不罚反奖,赞其心细眼明,当为众人楷模。 牢中众人此刻亦是震惊不已,本就我方才之言未转回心神,又见龙泉如此公正严明,顿显倾羡之情。“这位将军,我等不过寻常兵卒,初上战场,亦未杀伤你汉军,可否指条生路?必定感激不尽。”边说,边令其余众人倒地而拜。 龙泉笑意盈盈,“如何能自证你等无过?” 只见那名年轻人急急仰首,“将军明察,我等均是出征前方被征召,玉柳关之战时尚为后营杂役未经沙场。此次只因大都尉算准天象,方令我等不惜冒死飞越城头,且生死无论军功。可怜我等皆是寻常牧户,家中更是老小妻儿,若是有生之年重返故土一享天伦,定奉将军为大恩之人!” “如此,我且问你们,如今大都尉统领的十五万之众,如你等一般不愿战的可多?” “自然,只是不敢妄言罢了。金百户带了上百亲信,军中更有无家贪功之辈。我兄弟几个刚好同族同长,却也正因此方落得苦差险行之事。将军有所不知,此次凭借风力越城的上千之众,皆为达官贵人之家奴亦或如我等这般穷苦之牧户。” 我心中了然,难怪大都尉如此不得军心,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属下之性命换取高官厚禄。 龙泉微微摇头,“既如此,尔等可愿戴罪立功?我大汉亦非好战之邦,无奈匈奴年年来犯,若是一举罢战,定会令百姓安居。” “我等自是乐得如是,却不知将军可保得我等及家人平安?且我等断不会为一己之生罔顾族人性命。” “哈哈哈,这是自然。”龙泉笑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若是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上策。故此尔等仅需潜回营地,劝降众兵卒。无过且无心战者,我大汉可任其返家,若愿来我中土习耕种等存生之道,亦可。只是这祸乱首者另当别论。” 几个匈奴兵卒微微低声交流一番,不多时便相继应允。龙泉看了看我,我会意地接上,“莫若你等将身家名姓皆据实相告,且相互为个佐证,若是日后有悔,也便于我们行事,可好?” “这个?”众匈奴兵卒犯了难,“并非旁的,只是这汉话我和几个兄弟尚会些,可这写字?不瞒将军,我等不曾读书识字,本族的字尚不晓几个。” “这个简单,”吕先从旁插言,“你等尽管开口说了便是,自有人为之代笔,落款处按下手印,以为凭证。且我大汉自是不会亏了你们,但若是相欺瞒隐匿,届时可休怪了。” “定然不会,将军可安心。” 自有吕先料理后事,龙泉便兴冲冲携着我的手同出了大牢。“顾贤弟,尚未说及你是何时到的城内?怎得不来寻我?” “我,我,”我再度开启了与他畅言不顺的模式,想要挣开被他握紧的手却不得,只能垂着头红着脸继续言明,“听闻玉门关瘟疫横行,一时不安心,便急着过来,却是不愿打扰兄长军务。” “这是哪里话来!”龙泉带着我径直回了他的屋内,“我与贤弟何时如此生分?初见便甚觉熟识,如今却正好畅谈一番。对了,贤弟,上官兄可知你进了城?” 第45章 再见上官清流 “莫要告知于他!”我急急地回应,倒是惊了龙泉。 他皱起双眉,“却是为何?难不成你离他下处他竟不知?” “额,”我一时情急,竟忘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他,自是知晓,只是,只是,”我急得不知如何自圆其说。 “哈哈哈,”龙泉再度笑起,“贤弟,为何每每与我说话你便如此?这羞涩之情如同女子一般,若非知晓你本男儿之身,旁人定要误会我有断袖之癖。”说着,龙泉不管不顾地紧拥了我一番,我被他弄得更是面红耳赤,只得佯装笑意。 “少将军,该换药了。”正当我踌躇不知所以之际,门外一名医吏唤出了声,刚巧解了尴尬。 但,待他二人欲宽衣解带时,我更加手足无措,背转身子不敢直面,“那个,兄长,莫不如我暂且回避。” “少将军,这位小公子是?”本来医吏并未注意我,却被我的一反常态成功地吸引了。 龙泉此时已将上身的衣衫尽褪,露出健壮的腰背,“莫小瞧了他,虽年纪尚小,却夜战数十群狼且全身而退。”又转向我,“贤弟,你这性子真真要改改,岂是堂堂男儿该有的?那斗杀狼王的勇气去了何处?哈哈。” 医吏闻言亦是笑意满满,“是啊小公子,同是男子,你这身子确是弱了许多,若非少将军明言,我自是要轻视了。看我们少将军,虽伤了如此重,却也结实得很呢。” 我偷偷瞄了一眼,见得龙泉那身健壮的肌肉,心中早已乱成一团,仿佛一只迷途的小鹿撞东撞西,瞬间便转回头来,却已面色酱紫。“请问,这伤,可,可,何日可痊愈?”我寻着话题缓解时局。 “贤弟安心,再逾十日便无碍。” “是的,少将军却需按时服药。”医吏叮嘱。 “对了贤弟,你居于上官府中,可见得他夫人?”龙泉遣退了医吏,边穿着衣衫,边与我闲话。 “夫人?”我一惊,暗想难不成上官清流已将我的事情告知了?不对啊,若是,龙泉岂会如此待我?“何时的事?我竟不知啊。” “哦?我也甚觉奇怪,那日孟子之送来一剂药方,上官兄称是其夫人研习古籍而得,我问之,他言不日便邀我观成婚之礼,故而问你,尚不知备何礼物。” “呼,”我长出一口气,“莫不是上官兄玩笑?我确是不知。且兄长怎会问我?我与上官兄不过机缘相遇,并不熟识。” “哈哈,是愚兄多言了。”龙泉拉过我,“不知为何,竟是如此欲亲近贤弟,莫不成前世你我便是兄弟?” 见着他满眼的欢喜,我不知如何应答,却亦是满心欢喜,难不成果真前世之缘? “少将军,老将军相传。”门外一兵卒高声禀报。 “好。”龙泉抬手为我整理一下衣衫,“只顾着与贤弟闲话,却忘了你这一身装扮,呵呵,罢了,先随我去见过舅父吧。”说完便拉着我一起去了议事堂。 “舅父,这便是我与您提过的顾贤弟。”龙泉笑着将我推至了一位花白须髯、满面慈祥的老者面前。 “哦?便是被错抓进牢中之人?”老者带着笑意上下打量于我。 我闻此声浑厚有力,便知此人功力非凡。抬眼看去,只见老者双目炯炯,虽年过半百,却体态精干,一眼便知久经沙场、身历百战。“无名晚辈见过老将军。”我一揖而深。 老将军承了我的礼,便貌似闲话地与我聊起了如何救起的上官清流以及夜战群狼之事,我亦无所隐瞒,一一据实相告。“如此顾公子确是能人啊,不知尊师为何方高人?” 龙泉亦笑着接过,“听闻乃是靳先生同门高人,却并未知名,今日正好同问贤弟。” 我顿觉心内咯噔一响,强装笑意,“家师并非高人,仅是一介隐士,并不扬名。”确是啊,我连自己都忘却了,和谈师傅?且小院内的各项记载,并未留下任何名姓,仅存不过是家族居处,且需详加揣摩方得出。 “顾公子何须客套,若非一世高人,岂会教得如此高徒?想来泉儿若遇那群狼,亦未见得可全身而退。”老将军虽是客气,却令我听出了那弦外之音。 “确是如此。且家师严令晚辈不得外宣,还望老将军海涵。”我言罢再深施一礼。 “如此,”老将军尚未说完,便有下属进内回话,“启禀将军,上官公子业已返回,正于堂外求见。” “快请。”我尚未有举动之前,老将军话已出口,而上官清流便随之而入。 我起身欲要避开,却恰与其直对。 “鸣儿?你竟在此?”上官清流亦惊亦喜,便脱口而出我的名字。 “哦?如此说来顾公子全名为顾名?”老将军捋着须髯,笑道,“果真好名字!还谦辞尊师无名,哈哈。” 上官清流出口唤我的同时便已觉不妥,却恰被老将军一番话岔了过去,随之笑答,“原来贤弟并未实言啊,”此话一语双关,顿令我紧皱双眉。他却一脸常态,转而先向老将军行了礼,方开口道,“老将军,清流去而复返,确是有事相告。近日匈奴两位贤王的试探已惊动了大都尉,此人素来行事谨慎,故而在下恐其会对我军不利,特赶回相助守城。” “哦?”老将军微微思索片刻,“无非是试探城内疫症虚实与我等的应对之策。” “正好,可以借此将人放回。”吕先明显已做了完全安排,“只是,若匈奴大举攻城,却是不利。” 上官清流急忙上前,“清流愿出城迎敌!” 老将军微微一笑,并未置可否,龙泉却从旁开言,“若是顾贤弟亦可辅助亦尚佳。” 我一愣,见他笑着看我,再看向老将军,遂了其心意,拱手抱拳,“老将军若是信得过,晚辈自当尽力!” “好!”老将军拍案一喝,“却是老朽想见识一下公子的本领。” 上官清流却不赞同,“鸣儿尚年幼,且未经沙场,不宜出战。清流自恃无碍,还望老将军成全。” “上官兄此言差矣,”龙泉自是想我能于老将军面前露脸,“顾贤弟虽最年轻,却是龙精虎猛,且武功本领不在兄长之下,若得历练,自是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师傅虽为隐士,却是教导晚辈护国守土自是本分。若不得便罢了,现下恰逢其时,于情于理均该助一份力,岂有贪生怕死之理。”我急忙跟上龙泉的话语,“兄长疼惜小弟自是小弟之幸,却不可夺了小弟这份心才是啊。”我对着上官清流笑意浅浅,令他一时语塞。 老将军从中圆场,“顾公子其心可鉴,若一众少年皆如此,实乃我大汉之幸。上官公子莫要偏袒,尚不知如何,届时再定夺,也不负了顾公子此心此意,可好?” 上官清流自是无法辩驳,无奈只得应承。然转而踱步靠近,“贤弟,却常是令为兄忧心啊。”言未毕便抓起我的双手。 “额,上官兄见谅,只因闻听玉门关内瘟疫甚重,故而急切赶来,未待兄长返回奏禀,在此特向兄长告罪。”我一揖而下,却被他双手拦下。 “贤弟哪里话,为兄何时会怪罪于你?”说着便握紧我的双手,令我挣脱不能,“城中疫症已由贤内子辅之一二,贤弟大可安心。正巧再遇贤弟,不日便是为兄大婚,贤弟务必随我回去观礼。” 我二人的对话貌似平常,却暗藏玄机。见他一脸的失而复得,且更加用力握紧我的手,我心内烦躁异常。“呵呵,先恭喜兄长了!”我说话间便抬手抱拳,从而脱开他的桎梏,“龙泉兄方才提起此事,我二人正不知备何礼物呢,不如,”我转向龙泉,“兄长若是便宜,可否陪小弟于城中逛逛?” 龙泉看出了我的窘态,笑着应承,“好啊。这便去吧。”说罢起身将我拉开上官清流身前,“却是需为贤弟先换身衣衫。” “不必了,”上官清流接过话,“我曾承诺为鸣儿购置新装,既然恰逢其时,不如同去。” 老将军见此情景,颇有些不解,有心开口,却未及之时,一名兵卒飞奔进堂内,“启禀将军,前军探马回报,匈奴大军有所动作,似是再度攻城。” 第46章 展露锋芒 另一边的匈奴营地,大都尉正在中军大帐点将排兵。 “据近日兵卒们带回玉门关的消息,风闻城内瘟疫盛行,故而此番佯攻仅为试探。前军且去叫阵,若见汉军大举出城便即刻返回,策应左右的众将需详之观察汉军有无疫症在身,轻重如何。” “尊将令!” “大都尉,”一名身带骷髅配饰的壮汉开口,“若是汉军不出亦或是单枪匹马应战的,我等如何应对?” 金百户抬眼,心中暗笑,这贤王安插之人也过于心急了些。 “呼将军觉得该如何呢?”大都尉斜视着说话之人,手中把玩着茶杯,笑的甚是阴冷,“难不成需本都尉亲自教导将军如何应对不成?” “末将不敢!”壮汉一脸惶恐之色,急急行礼告罪。 大都尉冷哼一声,摆摆手,“罢了。这首阵不如便由呼将军去叫吧。” 众人闻言不觉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是庆幸还是畏惧,却是暗中琢磨这大都尉竟如此明目张胆与贤王亲信不睦,甚是有恃无恐啊。 我被龙泉带回他房中,却是不知他于何处寻得一身适合我的衣衫,“贤弟,军中没有合适你的盔甲,这护心镜却是可用。”说着便将自己贴身之物奉于我手上,继而道,“莫怪愚兄多言,却是为贤弟谋得好前程,以你的武功资质,若是能战场立功,想必舅父定会为你请官,届时你我兄弟便可朝夕一处了。却不知贤弟可曾想过如此?若无此意,便当愚兄多事。只是,却是不想埋没于你之才。”说着,深情于我肩头一拍,双眸满是期待之色。 我自知他用心良苦,含笑回应,“兄长之情小弟怎会不明,若非亦不会于老将军处夸口。只是,家师虽有教导,却也不愿我远离身边,亦不喜我入朝为官。辅之抗敌守土亦为本分,却不做他想,还望兄长见谅。”我自是欢喜能与他一处,却深知自己肩上之责仍以小院为重。 龙泉闻言反笑了,“好!愚兄自是没有看错!贤弟心志坚毅、胸怀宽广,愚兄不及!若是能与你并肩亦为乐事!只是不可时时相见苦了我这相思之念啊!哈哈哈哈”笑声朗朗,毫无杂念,我亦懂他对我乃惺惺相惜之情,虽有不适,却也知足。 “鸣儿可在?”门外传来了上官清流的声音。 龙泉打开房门,“此战有劳上官兄了!”说罢一揖而深,“却也劳烦兄长照看顾贤弟,勿令其受伤。” 此时的上官清流一身绛红色战袍尽显英姿,脸上则是又戴起了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不劳龙贤弟嘱托愚兄自会护之,须知几日后的婚事尚少不得鸣儿呢。” 龙泉和我均一皱眉,自是不同之想,却都未开口。 上官清流亲自为我绑好护心镜,轻声细语道,“出战你且观之即可,莫要亲自上前。” 我抬眼便对视他一双明眸,不觉有些羞涩,急急转头。 “两位,”龙泉抱拳拱手,“为迷惑大都尉,龙泉不便出头,只可藏于垛口之后,舅父已安排妥当,祝兄长、贤弟得胜而归!” “安心即可,小小匈奴成不得气候。”上官清流满怀信心,抬手安抚了龙泉,便拉着我出了门。 城头之上,汉军兵卒于脸上涂满药痕,远远看去却是病态之相、虚弱不堪,摆明是强打精神。 城下匈奴大军远远而立,仅有十几名兵卒围着马上一人于护城河边数十丈之处叫骂着。 “将军,果然大都尉是试探虚实而来,深恐瘟疫传染啊。”左右众将皆是装着紧掩口鼻,却暗自笑意满面。 老将军冷笑一声,“若非如此岂能瞒天过海?可都准备好了?” “将军安心,一切妥当。只是上官公子和顾公子却是未得盔甲防身,不知可否成行?”程燃与另一名中年将领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我们。 “将军不必顾虑,清流自恃无碍,顾贤弟我亦会舍命相护。” 我被他的一瞥乱了心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二位公子安心,老夫备好了弓箭营辅助,定保无妨!”老将军肃面正言,随之深施一礼,“老夫代我大汉守城将士谢过二位公子大义之为!” 我和上官清流急忙扶起,“老将军言重了,清流(晚辈)怎敢当此大礼。老将军不嫌弃我等草莽,已为幸事。” 此时城下的匈奴将领叫骂之声再起,我和上官清流飞身跃上垛口,俯向城下,互望一眼便提气纵身跃下城池,点水面落于城外。 “哟,这玉门关是没人了吗?怎来了一个小子和一个面具人?”带头的将领于马上嘲笑。 大都尉远远位于后方,微侧头,“迟勉,这戴面具的可是上官清流?” 金百户细细又看了看,方回应道,“大都尉,正是。” “有趣的很,难不成他被汉皇招安了?” “这却不得而知。不过,他想要重振上官家族却是必然。” “呵呵,难怪如此尽心。他身旁那小子是谁?看年纪不过束发,难不成上官清流带着书童来的?哈哈哈。” “大都尉莫要轻视,方才他二人均是纵身下城,未见上官清流辅助,可见这少年并非寻常。” “嗯,传话过去,让呼将军试探一番。不过,看来周老儿确是无人可用了,竟遣了旁人代为出战。” “必是,大都尉且看城头之上的情形便可窥得城中一二,这疫症可非同小可呢。” “不急,暂且再让他们喘息十天半月,咱们的解药都足够了再大举出兵攻城,定能一战而胜!”话语间双眼满是阴狠算计。 “大都尉计谋高深!嘿嘿。” 上官清流将我往其身后带了带,“休要逞得口舌之快,不是叫阵吗?上前受死!”说罢便挥长枪刺过去。 呼将军亦不敢怠慢,飞身下马持直刀相抗,却并未恋战,而是将上官清流拖进战圈,交与周围兵卒,自己却抽身朝我扑来。 我本就未曾放下戒备,手里握着的是上官清流的随身佩剑,因我擅用剑,却又未将“血雨腥风”带出,龙泉的剑于上次风中之战落入匈奴之手,故此上官清流将自己的佩剑给了我,而他却操了一柄长枪出城。我一个侧身闪过直刀,剑已出鞘,斜下直刺过去,亦被他用刀挡开,我二人便你来我往战为一团。 上官清流揪心不已,却不得脱身,被数十名兵卒用长戟、直刀、弓弩、厚盾困于一旁,只得不时朝我喊话提醒。 我却不愿他分心,毕竟我亦心中有数,却不想他的长剑我使不惯,毕竟于我而言过长,故而初始节节败退,施展不开。 “将军,这顾公子却似兵器不趁手啊。” 龙泉亦躲于垛口后看到,更是急躁异常,“舅父,弓箭营可否现下辅助?” “不可!”老将军满面淡然,“需是他二人返回之时方可,此时怕伤到他们。泉儿,安心,我却看好顾公子,只待他如何破解此困。” 我虽避闪退让,却也探清了这位呼将军的实力,左手悄悄松开缠在腰间的长鞭,一个翻身回刺拉开我俩的距离,便顺势将长鞭甩出,不偏不倚,鞭梢便打中了他的左背,霎时将他的衣衫击碎,所佩戴的骷髅项链四下崩散。 却原来,这个骷髅头饰竟为白铁所铸,砸于地上发出沉闷轰响。 “鸣儿,可无碍?”上官清流未见过程,闻得声响也仅容抽眼一瞥,便急急问出口。 “无碍,接剑!”我说着,便将他的长剑掷回于他,他飞身一纵便稳稳握于手中,“那你?” “自有可为。”我已笑着用鞭梢卷起了地上的骷髅头挥舞起来,顿时长鞭成了长锤,被我舞得呼呼带风,且砸起人来便宜许多。 上官清流笑而不语,长剑回手便更加游刃有余,顷刻间匈奴兵卒哀嚎声四起,鲜血亦溅满衣衫。 “令他们速速撤回,弓箭手准备。”大都尉远远观战紧皱眉头。 恰于他下令之时,我一甩长鞭,直直砸中了呼将军的右臂,耳听得咔嚓一声,他便大喊一声丢下了直刀,抱着右臂冷汗直流,再看向他,方知右臂已废。上官清流趁机飞身近前,一剑便要了他的性命。而周围的匈奴兵卒业已尽数被杀伤,无一人可直立于地。 匈奴箭雨片刻即纷纷落于我二人身前,而城头之上,老将军遂已下令放箭回击以保我二人无虞。 上官清流展长剑挡至我身前,腾出左手递向我。我邪魅一笑,搭上上官清流伸向我的大掌,与他一同反身飞跃至护城河吊桥铁索之上,趁他摆剑挥去羽箭之时,运内力将长鞭全部甩开,只见一束亮光直奔匈奴众军而去。 第47章 说出心声 未待那耀眼的骷髅头砸进敌阵,便即刻舞动长鞭于空中一圈,数支双方的羽箭便被我卷在长鞭之内。一掌推向上官清流助他跃回城头,旋即于空中一个回身,悉数将羽箭直直射出,速度之快胜于强弓所发,方回鞭勾向垛口,借力跃回城墙之内。 “贤弟!”龙泉于我落地瞬间便将我扶住,上下打量方露出笑颜,“愚兄却是开眼了!竟不知贤弟武功如此精妙!可有所伤?” 见他伸手于我身上游走,上官清流即刻抬手制止,“鸣儿貌似无碍,龙贤弟且看敌营。” 随着他的话,众人方暂且搁下我二人回来的喜悦之心,纷纷望向匈奴大军。却只见的我射出的羽箭竟与铁骷髅一时抵达,不仅射中数人,且竟穿透了几人的身体继续伤人无数。那铁骷髅不知为何竟炸裂开来,溅出的铁渣亦如暗器,更是伤人无数。 “各位将军请看,那大都尉似是亦被伤了。”孟子之从旁惊呼一声,顺时将众人的目光汇集于大都尉身上,只见他却是右手泛着血光,身边一个将领正欲包扎,而他自是怒目而视着城头,却并未下令攻城,而是恨恨而返。 众军方要庆贺,即被老将军制止,“此时尚不为庆贺之时。众兵将继续守城。”随之转向上官清流和我,“请二位公子下城歇息,今晚备宴款待!” 我随众人下了城,返回议事堂,被老将军奉为上宾之位,“老将军万万不妥,晚辈微薄之力不可与众位将军相权。”我急忙推脱。 上官清流顺势将我拉于他身侧,“是啊老将军,鸣儿与我一处便好。且我二人尚未入朝任职,不便与各将军同席,于客位便可。” 龙泉看出老将军瞬间眉目变换之情,笑言道,“舅父,该是容两位沐浴更衣一番啊。” “哦,哈哈,老朽了,竟不如泉儿心细。”说笑间便命人备下一应物品,遣人安排。 我却见得竟是与上官清流同一屋内! “这!呵呵,多有不便。上官兄该是有人侍候左右,我独自回房清洗便可。”我尴尬地寻了个最佳托词,转身便走,却被他拉住。 “无妨,哪就这般计较了。大敌城下,贤弟也就屈将一下吧。”说罢便拉着我进了内室,关上门方压低声音,“鸣儿,若是你不想露出女儿身,便不要推辞。”见我已然怒目,忙笑着制止,“莫急!大婚在即,我不会于此时为难你的。你且等在屏风之外,我仅需擦拭一下换好衣服便去门外为你守着,你可安心沐浴。”说罢便转进屏风之后。 我极速转过身,只听得悉悉索索一阵,不到一炷香他便转出,“水尚温热,衣衫已备好,你且去吧,我就在门外,若是有事唤我便可。”说罢也不逗留,自外掩好房门。 我怎会如他说所放心沐浴,不过迅速擦拭换了衣衫便出来了。 “你,哎。”上官清流见我未及一盏茶便开了房门,转过身先是一惊,后边轻轻摇头,顺势推我返回反关了门。“鸣儿,莫要再气恼了,我有家仇未报,更是担负了全族的寄望,回归庙堂实属无奈,你可能体谅一二?我应你若无必要必不会将你卷入其中,你仅需管好家宅便可,可好?” 我终是可开口了,“不好!上官清流,我说过了,不会嫁与你,你言我不识大体也好、不识抬举也罢,总之,我莫鸣不愿与你一处,更不愿朝夕相对结为夫妻。”我毫不留情地疾言厉色,却也有些不耐烦他的反复纠缠。 “鸣儿!”上官清流亦正颜肃色,“怎得你竟如此固执。我上官家是高攀不起还是我上官清流相配不上?你我缘分匪浅,实为天作之合,若是你不愿随我赴京,我亦可随你所愿保留那山中的大宅,只是你我便不能日日相见,我怎可安心留你一人?” “是我高攀不上!”闻他之言我气往上冲,“一切尽是你来安排,你要怎样便怎样,我可有选择?”我微微平复了一下,淡然开口,“我自是知你背负家族大任,然我亦有我之所担,既然道不同,何须勉强?我亦知晓你欲要娶我无非是想我助你一臂之力能重返朝堂。城中疫症,我已尽力。今日之战,我亦全力配合,想必龙泉兄和老将军亦会上表具奏,且你于此次玉门关之战实有大功,待大败匈奴之日便是你心愿达成之时,亦无需我所辅助,故而你无需再提及与我成婚之事,大可回归京城寻得世家之女,必能助你稳立朝堂,亦可得岳家所助,岂不更好。” 我一番实言之后,上官清流先为震惊,转而无奈,最终没落。沉寂了许久,他方缓缓抬头,双手置于我双肩之上,满眼尽为不舍之情,“鸣儿,原来你竟知晓!是我的错,未料得你竟如此通透看清。嗬,若非知情,定当你为至亲之人。可,你可知你屡次带给我的震撼均是惊喜?之初我确是想能得你及尊师助力,却也有些许的真心于你!那夜你负气离去,斗战群狼,令我及手下众兄弟皆敬佩不已;玉门关瘟疫肆行,你的方子竟得众人赞叹;然今日之战,更是得我刮目侧视,未料得你尚如此深沉性子。所有一切皆是我所向往之人啊!鸣儿,许是我过于急切了,若我说我愿让你重新了解我,可好?” 我看着他凄凄楚楚眼含希冀之情,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仅能默不作声由着他等。 “大都尉,您的手被这铁器伤的不轻,近日不可触碰水液,宜勤换药、忌饮酒。”一名老医者为大都尉重新换好绑带,叮嘱一番方退出帐外。 金百户急急近前,“大都尉,可需告知令师?他老人家医术精湛啊。” “此等小伤何须惊扰师傅他老人家。不过,那少年的内力不足以如此,不知使得何门何派的功法方如此厉害,竟可于甚远之距外催动铁器炸裂。你且去查清楚,尤其,他与上官清流及汉军关系如何。” “大都尉请放心,属下必当全力追查。” “上官公子,顾公子,不知二位可妥当了?老将军有请。”正值我与上官清流对峙多时之际,门外终是来了解围之声。 上官清流应了一声,却并未放开我。“鸣儿,允我,可好?”再度显出他那柔情似水之神色,我却并未领情。 “上官兄,我觉得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为好,至于其他,恕我实难遵从。且你我志向迥异,难以共事,偶尔为之尚可,长久怕是易生隔阂。” “鸣儿!”上官清流满是失落无助之态,“如何你可允我?当真我舍弃回归朝堂之念方可吗?你从未经历,如何知不可为?” 我实在无法与他交流,挣开了他的钳制便出了门,却不想孟子之已候了多时。 “顾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抱歉,我并不觉与你有话可说。”想当然他必是说客,话不投机,我早已厌烦。 上官清流此刻已追至门外,乘机拽紧我的小臂,“鸣儿!好,我应你!我放弃回归庙堂之念,你可愿允我?” “你!”尚未及我多言,龙泉便笑盈盈走近我三人。 “便知你们尚未出门,走吧,舅父业已等候多时了。”说话间拉过我,勾肩搭背甚为亲密,“贤弟,今晚你便与我同住,我便要好好与你畅谈一番。” 他这一语出口,瞬时令上官清流脸色铁青,孟子之亦是错愕不已。 我涨红着脸,拉下他的手,“恐是,恐是不妥。我睡姿不雅,兄长有伤在身,若是不留意碰到了,岂非小弟之过?且我已出门多日,师傅定不安心了,不如待过两日小弟再来叨扰。” “是啊,愚兄今夜便送鸣儿回去,待过几日龙贤弟伤愈咱们兄弟再聚。”上官清流虽含笑之言,却冷意习习。 孟子之急忙开口,“莫让众位将军久候了,不如先去把酒言欢?” 算是解了围,我们几人谈笑着便进了花厅。我心中暗暗做了决断:待他们入睡之后,我即刻离去。 因战事未明,故而老将军不过为了答谢今日我与上官清流之功方款待一二。席间甚为简易,众人不过赞表一番便各自散去。龙泉因伤并未饮酒,欲与我品茶夜谈,却被我以他尽快恢复为由拒之。 “顾公子何往?”门口的小卒见我漏夜出门,不禁询问。 第48章 小院被发现 “酒喝过了,恐扰了大家,外出走走。”趁着上官清流与老将军密谈之际,我便赶忙溜出来。 此时的街道冷冷清清,这也正是我所期,若是有人跟随便能很快发觉,只是我尚经验不足,疏忽了如此更易被追踪。 没了脚力,我只能运轻功而行,不多时已至了村野,却因白天大战有些疲惫,却硬撑着继续赶路,故而愈加松了戒备之心。星夜兼程,东边微熹我方纵身跃至一棵大树密冠之内歇息,因过于困乏,藏好之后便昏昏睡去。我所不知,便是上官清流依着孟子之随我离开所留下的痕迹一路追来,见我熟睡,方停下脚步,露出浅浅又无奈一笑,坐在另一处树后调息休息。 睡饱一觉,我只觉身心舒展,觅了些水和吃食,我便直接进了沙漠,一路疾驰,恐驼驼独自在小院孤寂无依。一整日,圆月当空我方跃至沙山之上,嗡嗡的鸣响亦随之而起,随之便见驼驼散开四蹄向我奔来! “驼驼!”我欣喜地喊了一声,根本忘了嗡鸣之声此起彼伏之因,便飞身跃向石子路,与驼驼相拥。 “想我了吧?这几日你可安好?”我不停地抚摸着它的长毛,却发觉它仰头四下嗅着气味。“可是我赶路体味不佳?”我嬉笑着误以为它是在与我嬉闹。 驼驼却并未理会,而是朝着我来的方向嘶鸣不已。 我顺着望了望,并未发觉异常,“好了,快进去吧,我饥渴得很,也需沐浴呢。”不顾它的反常,我硬拉着它进了小院。 一夜酣睡,直至日近正午,我方醒来,驼驼恐是知我疲累,未曾惊扰,一直安静守护于门外。 待我收拾完毕打开小院的大门时,方看到阴凉处席地而坐的上官清流。 “你怎会在此?”我惊讶地叫出了声,驼驼则迅速跑来我身旁,先于我挤出了门,跑到他身边蹭他的手。 上官清流笑意盈盈,边抚着驼驼边向我开口,“睡醒了?怎不见师傅呢?” 尚未待我有所回应,驼驼竟推着他进了院子,还带到了凉亭内。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灵兽。”他抬眼看了看我,又笑着对驼驼道,“鸣儿尚不及你厚待于我呢。” “你怎会在此?”我紧皱双眉低声呵斥,“难不成一路追随?那昨夜?” “幸得你这院外有池湖水,否则我必干渴地叫门了。昨夜我于门外睡了一宿,却也凉爽,未料到这茫茫大漠之中竟有如此绿洲。呵呵,鸣儿,这便是你不愿远离的缘由?”上官清流回应着我,随后便四下环顾整座院子。 “除你以外,可还有人跟过来?”我不禁询问。 “你还在等何人?难不成来向师傅提亲的还有旁人不成?”他打趣着我。 “莫要戏言,”我很焦急,须知他是首个随我而来的,若是小院被众所周知,岂不要出大患。 见我竟如此气急,上官清流便不再戏谑,肃颜应道,“唯我而已。子之已于你歇在树上之时便回去了。” 我烦躁异常,悔恨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上官清流,你也见了,可回去了,但,这里不能透露与任何人。” “哦?却是为何?只因师傅避世于此吗?” “算是吧,你须允我!”我急地直皱眉,不觉靠近了他一些。 上官清流顺势将我拉进他的怀里,“鸣儿,你允我,我便允你。” “你!不可理喻!”我挣开他,“若是你不允,休怪得我将你困于此!” “好啊!正合我意!你我即可成亲于此。” “上官清流!”我被他气坏了,抬手便欲打他,驼驼竟挡在中间。“驼驼,你让开!为何你要护着他?”见驼驼纹丝未动,且不停地朝我咧嘴,我便更加气恼,“驼驼!这里不能被旁人知晓!难不成师傅未告知你?你须知我独自守在此处挡不住千军万马!若是小院被外人所知,岂不是负了列位居守前辈之托?”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却已覆水难收。 上官清流拨开驼驼,抓住我的手,“鸣儿,你此言何意?这里唯你独居?可是有何不可告人之隐秘?” “我,”我心中自责不已,唯怨自己过于直白未加思虑!暗自记下今后须当谨言慎行! “鸣儿,我已于此,况婚事在即,你无须再隐瞒。”上官清流再度环顾上下,便已明了一二,“师傅不在了?你独自守在此处?鸣儿,速说与我听。” 我长叹一声,事已至此,若是他宣扬出去,此地必不可保,我只得哄过去,却需得他承诺保守秘密。“驼驼,你且去湖边,若是有事即刻唤我。”说罢,我便坐进凉亭徐徐开口。“上官清流,与你却是孽债!此处乃是家师以及尊长世居之所,”我故意放慢口速,便于圆谎。“不为旁的,仅是避祸。故而不便宣诸于世,且往来皆密。” “可,既然你师傅不在了,你何须留下?随我返朝岂不更好?” 便知他会如此说,“师傅不是不在了,仅是出游去了。”我硬着头皮扯谎,见他分明不信,“你也知,我是女子,必是要出嫁的,若师傅不复得良徒,岂不是耽误于我?故而如此。” “却需几时方可归来?若再等三年五载,岂非同是负你?” “岂会!”我强装镇定,笑着道,“师傅不过再有两年便可带师弟返回,经常有书信传回呢。” 上官清流皱着双眉紧盯着我,“鸣儿,你扯谎!若是书信,如何传回?这里并无人烟,且如此隐秘于大漠腹地。” 我强压着乱作一团的心,“岂敢笑谈,须知此处历经几世安稳,若无消息难不成困死于此?自是有办法,却不能说与你听。” “那若是你师傅寻不得良徒,你又将如何?” 我极速思考着应对之策,起身佯装为他备水,“呵呵,自然是择一位乘龙快婿上门啊。” 一语便戳中了他的要害,上官清流苦笑一声,“却是如此,难怪你不愿与我返朝,且说无缘。鸣儿,我却是不能拜于尊师门下。”无奈地摇摇头。 “你看,我并未扯谎,便知你不能。你我缘不可近,此为天意。”我心中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慧。“故而我于你返朝已无助益,你亦可不必纠缠,去京城寻一位良配方为上佳之选。”乘胜追击,我便要将他的念想彻底根除。 “鸣儿!”上官清流扳正我双肩,“若是师傅两年之后带了良徒归来,你可愿来寻我?” 我难以置信望着他,“上官兄莫要玩笑,届时你已双旬年纪。” “若我说愿等你于那时,你可信?” 我瞬间被他惊住了,难不成几面之缘他竟如此难舍于我?怎会!却,我亦不是初见便心系龙泉吗。 “鸣儿,现下与你说你自是难信的,不如你我立个誓约,若是两年之后师傅归来,我尚未娶妻,你可愿嫁我?” 我一时错愕,师傅不知是否尚存世间,即便是,两年之后我势必仍留于小院,他该是身居高位了吧?待那时必已是遥望庙堂与江湖之间,定忘却了今日之约,故而允与不允又有何异?“好!我便应下!” 见我爽快允诺,他自是眉开眼笑,顺势拥我入怀,“鸣儿,即便你心存疑虑,我上官清流自是言出必行,定不负你!刚巧如今大敌未灭、万事待定,这两年便可与我施展抱负。待我位及人臣、重兴家业,便能风光大礼娶你进门!” 听着他筹谋宏图,我暗自叹服,不想他竟有如此高远之志。 第49章 大都尉的秘密 “鸣儿,你独自一人居于此,我岂可安心,不如你隔几日便往山中宅院处小留几日,如此亦不会引人注意,又可解你所需之困。如何?” “不必了,我已独居惯了,人多反是不自在。”我自是拒绝。 上官清流却笑着继续道,“难不成你是想我常来看你?你须知如此便会引得众兄弟猜忌,若是被发现这里,我自不会相瞒的。” “你!”我瞪着他,“你竟威胁于我?”若不是他如此常常惹恼于我,也必会是位知己——可参详谋略、亦可对决功力。 “怎会,只是担心罢了。若是你不愿,每月去小住两日可好?”上官清流也不恼,却仍在游说于我。 我退开他数尺之距,“你我之间,不适如此亲密。虽有承诺,却不能刻意而为。你且须应下这里必不能令人知晓,即便是孟子之他们。且,若日后你回归庙堂,必是提亲之人不在少数,你亦不必顾及我,适宜的便娶了。” 上官清流明了我此言实为好意,便不再纠缠,而是命我去备饭,他独自寻驼驼,且说要仔细参详一番。我自是不在意,他算得正人君子,锁着的西院与楼上,不得我应允他自是不会擅闯。至于书房和医馆,随便出入便是,亦无不可示人之物。再者,驼驼亦不会与他“说”什么,不过是嬉闹一番罢了。 我这里一片闲逸之趣,玉门关亦在紧锣密鼓备战之中,然匈奴那里,却是古井无波。 “倏家达奴,数日过去,大都尉这手伤竟仍未痊愈?”金百户见换药之时大都尉的伤口不似有愈合之状,反是愈加溃烂。 军医闻其所言,瞬间手抖不已,颤巍巍回道,“大都尉、百户,小人亦是不明,此药为外伤奇方,两三日便可见效。然大都尉这伤口已有溃败之态,恐,恐,” “恐什么?”大都尉亦皱起双眉。 “恐是大都尉体质不适用,小人却是医术不精,诊不出所以。”此时的军医,早是冷汗满身,唯恐引来杀身之祸。 大都尉仔细端详了一番,却不得要领,“罢了,亦非尔之无能,本都尉自幼体质不佳,前几年方得师傅医好。迟勉,你去牵牧塔来。” 金百户带着军医离去,大都尉独自思索片刻,便抬手书好信简。 “大都尉,属下亲自去一趟吧,免得令师担忧。”金百户进言。 “必是如此,旁人亦不可信。”大都尉笑着将书简递给他,抬手拍了拍其肩,“迟勉啊,此军中唯你如我的兄弟一般。” 金百户惊喜惶恐地双手接过,喜形于色地连连告谢,方离去。 匈奴京城,左右两位贤王难得如此亲近和善地于一处饮酒畅谈,于外人眼中,必是一团和气之象。 “哥哥,”右贤王略迟左贤王数年,“兰鲜这竖子,使得何法竟会令单于如此偏袒?” “呵呵,贤弟恐是酒喝过了些,大都尉如今可是当红的很,小心这隔墙有耳啊。”左贤王貌似好心地提醒。 “欸,这与哥哥闲话岂会有失。”话是如此,却亦并非真心。“他得胜而退,给了汉军如此长的喘息之机,难不成……”言止于此,不必尽,却心领神会。 左贤王勾起嘴角,端起酒壶一饮而尽,“若真如他所言,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胜便令我等无话可讲。只是这汉军勇猛,兰都尉难免轻敌啊。” “若是胜了,不仅令其于朝堂上下站稳脚跟,亦会令哥哥与小弟面子难堪。须知过往之战,胜负均势,却损兵折将啊。”右贤王故意扯上自己,其实左贤王领兵次数远远多于旁人。 “愚兄怎可不知!”果然左贤王中计,气恼异常。“贤弟,近日似是听得传言,他背后有位高人指点,不知是何许人也。”却也不是白白上当,这话头又推了回去。 右贤王心下一紧,这个消息他方探知,看来左贤王的势力亦是不弱。面上却是浅笑,“哦?不会是中原高人吧?” 两人一个对视,即刻朗笑出声,举杯同饮。 “师傅!”大都尉迎在大营之外十里处,见一位道骨仙风的银发老者骑着一匹通体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徐步而来,忙下马跪拜,恭谨异常。 老者并未下来,仅是停住马,“鲜儿啊,快起来,返回大营为师再细细看你。” 金百户早已近前扶起大都尉,随后牵马随行。 返回营中,师徒微微寒暄过后,大都尉便遣退了众人,连金百户亦守于帐外,方解下手上包布呈于老者面前。 “这是被何物所伤?”老者端详一番,皱着眉问道。 “不瞒师傅,乃是一名少年掷入军中的一枚铁器。” “哦?暗器如此形状可谓怪异。”老者边摸出随身的一个葫芦,边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大都尉便自己重新缠好。 “本不愿扰了师傅清修,想着待战事明了再细言,却不想这伤竟不愈。” “非是药物不佳,而是你这体质,有些良药亦是无用,只需为师专为你研制的外用药粉方可。”老者收好葫芦。 “师傅,”大都尉开口道,“不如留下一些,免得一旦遇事还需劳动师傅。” “本是以为你不会伤及自身,此次便给你留下些许常备之药,却不望你使得。”老者含笑回应。“你所言这少年可是汉军的将领?怎会伤及你身上?那护卫均是何用?” 大都尉闻言先喜后叹,“哎,也是徒儿未料及,却觉怪异,特请师傅亦是解惑。” “哦?”老者甚是好奇。 大都尉便将那日我与上官清流出战之事详加言表,“徒儿不明,这是何门高技,竟可如此?” 老者闻言震惊无比,“你是说那少年用长鞭甩出的骷髅掷了数丈落入你阵中于落地之后方炸裂,且仍溅开铁屑方伤到你?” “正是。”大都尉点头。 “嘶,”老者倒吸一口凉气,“那少年年方几许?面相如何?” “看上去不过束发之年,却是清俊非常。” 老者瞬时脸色渐变,“你可遣人详查其身份?” “已安排,然,他并非汉军之将,故而尚未详知。” 此时的老者亦有所揣测,却不敢轻易确定。“鲜儿,若是不日攻城,亦或之后任何时日再遇,定不可取其性命,生擒即可,亦需呈于为师面前。” 大都尉虽不甚明其用意,却不敢违背师命,拱手道,“定当遵师傅所命!” “鸣儿,未曾料得你竟会烹煮之法,”上官清流见我备下三菜一汤,笑而跪坐于塌上,与我对面同食。 “你饭后便返回吧,长久出来必会令人生疑,尤是你尚在玉门关。”我边吃边言明心意。 上官清流被我所言呛住,不停咳嗽,“咳咳咳,咳咳咳,鸣儿,这便要赶人了?” 我自是如此想,却面上含笑应道,“仅是念你辛苦往来一趟罢了。” “那不如我将驼驼一同带去?途中有它我亦可歇息。” 第50章 被人惦念 此次换做是我被呛住,“咳咳咳咳,不可!驼驼每日便会守着我入眠,它离不得。” 上官清流朗笑出声,“哈哈哈哈,鸣儿,难不成你害怕不成?莫要误会了,我是想将它带去驼回些许物品与你。” 我顿时无语了,是啊,细细想来,他有时的作为不过是未作任何解释,故而令我误会。“不必麻烦,过几日我便与它一同去市集。” 上官清流误以为我会去往山中大宅,便不再追问。 待他离去之际,驼驼竟显出有些不舍,送去了好远方恋恋不舍而归。 “驼驼!”我略带斥责,“休要与他过于亲密,我不会与他一处。” 驼驼自是不明我所言何意,却似是知晓自己忽略了我这个真正的主人,讨好般地蹭着我,却被我佯装嫌弃。 “将军,”程燃附在老将军耳边低语一番,随见后者露出笑意。 “好,程燃,这事办的不错。” “是吕先准备的稳妥。”程燃并未居功。 “是啊,这些小辈不容小觑了。此战后老夫该是与皇上告老了,亦该由你等担负重任了。” 程燃一笑,“将军此奏恐会惊吓了皇上啊,哈哈。” “何事如此逗趣?”龙泉和吕先并肩而入,“不如说与我们听听。” “正说到你们呢。”程燃拱了拱手,“将军夸赞两位少将军能力非凡。” “恐是不敢当。”两人施了礼便落座,“舅父,我与吕将军正欲禀明顾贤弟之事。”言罢,两人便将那日我于牢中所为讲述一遍。 老将军闻罢浅笑,“是啊,这位顾名顾公子却是难得,若是能与上官公子一般愿为朝廷效力自是甚好,不过,那日试探,你等觉得如何?” 龙泉一叹气,“我亦私下劝说过,然顾贤弟虽不畏生死,却不愿入朝,仅言可助抗敌守土。” “实在可惜。城下之战顾公子武功非凡,胆略不差,埋没江湖却是可惜。”程燃微摇头。 吕先虽年轻,却心思深沉,“我却见不同,若是能令其服帖与人,恐可如愿。” 闻他之言,几人瞬间来了兴致,“何出此言?” “顾公子常把其师之令奉为尊首,若是有其亲密之人寻访说服其师,料得事半功倍。” “对呀,上官公子该是可行。将军,不妨与之商讨?” 老将军微微点头,“我大汉初兴,尚未全定,得能人志士自是功于朝廷,想来上官清流不会推辞。” “舅父,”龙泉开口,“我却觉顾贤弟对上官兄似是有所顾虑。” “哈哈,知你对那顾名不同,却无碍先令上官清流一试。”老将军此言一出,龙泉有些许尴尬。 “哈哈,却原来龙少将军惜才若渴啊。不如与那顾公子结拜可好?”程燃笑言。 吕先亦是笑道,“若是那顾公子有年纪相仿之姊妹,怕是龙少将军便有求娶之心了。不过也是,那顾公子生的甚好,想来其家人亦不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若顾公子本是女子岂不更好?哈哈” 原来众人早就看出龙泉的心思,只是他自以为掩饰了。 此刻的龙泉一反常态,早没了昔日冷静沉稳之姿,竟是一副难得一见的血气少年羞赧之象,实逗得几人嘲笑。 正在此时,上官清流进了将军府。孟子之忙迎上前去,“大哥,一切可顺利?寻得大嫂下处了?” 上官清流含笑点头,“自是。此番多谢二弟心细。” “岂是小弟之功,却是止静再三叮嘱。”孟子之笑着回应,“我等皆是为大哥心急得很啊。” 上官清流闻言一叹,“哎,急不得啊!”四下一扫,见却仅是他二人,便低声开口,“尚需再等两年方可完婚。” “啊?却是为何?”孟子之自是不明,“难不成那龙泉?” “非是他,此事日后再论。这几日城关如何?” “无事。不过老将军吩咐待大哥归来便去见他,似是有要事相商。” “好,我更衣便去。” “大哥,”孟子之拉住他,“大哥借此之机重返朝堂,可有几分把握?” 上官清流浅笑,“二弟安心,周老将军并非小人,定不会从中作梗。且此事于他亦有助力。” “大哥有数便可,靳伯和我们不过担心罢了。” 上官清流拜会老将军之时,只有吕先在侧,其余众人皆是按部就班布置防卫陷阱去了。 “上官公子,城内疫症已消大半,此功首当尊夫人!老夫已具表上奏,想来不几日便会得皇上封赏,老夫先恭喜公子了。” 上官清流亦是明了其用意,双手抱拳,“清流谢过老将军知遇之恩!待匈奴大举攻城之时,自是亲率门客家众共同抗敌以保玉门关无碍!” “那就有劳公子了!”老将军压压手,寒暄过后,便直奔了主题。“再者,老夫尚有一事劳烦公子。不知公子与顾名公子可是相熟?可替老夫做一次说客?” 上官清流心下一紧,面色却不带半分,“不知老将军欲吩咐鸣儿何事?” “几日前公子与顾公子联手城下一战,甚是精彩绝伦,令我等惊叹。顾公子年纪轻轻便如此出众,若是能效力朝廷前途可期啊。” “老将军说的是,在下亦曾劝谏,只是顾贤弟有师长奉养,不便长久外出,故而推辞与我。” “哦?竟是如此?”老将军似是深思捋着须髯,略沉默片刻再度开口,“不知可方便老夫亲自拜会于他?” 上官清流闻言即刻起身,“怎敢劳动老将军!不如待过几日召唤顾贤弟前来与老将军问安,届时清流从旁辅助,见机行事可好?”虽是如此说,然其内心却喜忧参半——若是老将军可说服于我,他自是欣慰我能与之一同返朝,却沙场无情、刀剑无眼,若是冲锋陷阵,他亦忧心不已。 “好!那就有劳公子传信了,老夫暂且稍候几日。”老将军笑着应答,却是暗自看出上官清流不情不愿之神色。 返回下处,靳伯与孟子之一眼便看出上官清流异样之情,不禁询问,“可是有何为难之事?怎得少主如此面色?” 上官清流愁眉不展,“不该带鸣儿出战!周老将军很是看重,欲为国求才。” “少主可是忧心莫姑娘日后安危?”靳伯一语中的。 “怎可不忧?”上官清流直面,“我仅欲将她养于内宅操持家事,怎会令她身赴疆场?” 孟子之亦皱眉,“确是如此,大嫂岂可抛头露面,且军营之中尽是男子,多有不便。若日后,不对啊大哥,若是大嫂身怀有孕,自是不必冲锋陷阵、上场杀敌。”瞬间孟子之眸光闪亮。 “可,哎,罢了,实话与你们说吧。”上官清流闭紧房门,“鸣儿独自居于大漠之中,其师外出寻徒,两年后方可归来,故而我方言说成婚需待两年之后。”若是我在一旁闻得他所言,必是大怒——我尽是言明两年之后师傅返回,却并未说必是嫁你! 靳伯却是一脸的不在意,“少主怎得糊涂一时?”见那两人并不明其意,便继续道,“少主仅需私下说与老将军,言明莫姑娘本是女儿身,且已为你妻室。若哪日莫姑娘再见众人,我可用药令其如孕身女子之态,如此便断了众人之念!” 第51章 各方的密谋 “妙啊!”孟子之一拍手,“如此甚好!” 上官清流亦觉可行,却转而犹豫,“鸣儿医术不差,此法可行?” 靳伯微微一笑,“只需令她闻些气味反胃恶心即可,届时少主稍加暗示便可成。” “好,就按靳伯所言!烦请您准备。子之,切不可外泄。” “大哥安心便是。” 他三人私下商定此计,却不曾想将我置于何等布局之中。此亦为日后多重变故之引。如此道之不同,怎可相谋相伴! 大都尉的师傅来营地已有几日,他的药亦医好了兰鲜的手伤,却并未探得到我的任何消息。 “鲜儿,”老者放下手中的书简,看着进大帐的大都尉,“可是有事需为师帮衬?”见他面露难色,便出口询问。 大都尉忙摆手,“并非,只是,徒儿无能,仍未探得那少年的行踪与消息。” 老者一笑,“却是因此,岂可怪你,他于关内,现如今两军对战,你怎能获知。对了,怎不见探马回报?亦不见你备战攻城?” “师傅安心,徒儿自有良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师傅静候便可,不过十日,那玉门关必是一座死城。”大都尉此时双眼寒光显露。 老者微皱眉,“哦?不知是何良策竟有如此效能?为师也愿一闻。” 大都尉却是一笑,“师傅,莫怪徒儿隐瞒,只是单于密函于我,不到时辰实不便相告,望师傅原谅。” “既如此,罢了。你的手伤已无碍,明日为师便返回了,免得在此扰了你的攻城大计。” “师傅哪里话!岂非羞煞徒儿?徒儿还想城破之时请师傅于城头观景呢。”大都尉忙惶恐不安地解释。 老者一扬手,“鲜儿,你有此心便可。但为师尚需提醒与你,”压低声音“你本为中原之人,为师教你行兵布阵之法、攻城掠地之策,且为你寻得匈奴贵姓立身,本是为你有朝一日能天下扬名,而非这无尽杀戮。” 大都尉心里一转,即刻出言,“师傅放心!徒儿谨记师傅之命,不敢枉杀无辜。然战场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伤及性命势必难免,徒儿也不得已。”言罢更显出忧伤之情。 “辛苦你了!”老者抬手压在他肩上,“为师能助你的,也需你得了玉门关之后,若是进攻大汉,师傅备下一份意料未及的大礼于你!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即便不可胜于大汉,却也能独霸一方而非再臣居于他人下。” “谢过师傅!” 我返回小院后,整日除了练剑就是研习医术,疏忽了驼驼,亦是为那日它亲近上官清流的“惩戒”。它亦是自知,便不吵不闹安静地随在我左右,反是令我不甚自在。 “驼驼,”我收了剑入鞘,“我有些乏了,今晚月色不差,不如我吹箫与你听可好?”我试着缓和与驼驼的僵局,它自是欢喜不已,屁颠颠地将那支玉箫取来与我。 席地坐于湖边的柔软沙地上,我慢慢吹起了箫,悠扬婉转令人心境安逸闲适,驼驼更是趴卧于我身侧,享受得很。 一曲终了,我便倚靠着它躺于地上,“驼驼,你说咱们这整日算不算得罔度光阴啊?”望着小院和月亮,我突然觉得如此了了余生甚是无趣。“蒙将军与大秦皆为尘为土,若是大汉不知此处,我守着又有何意?”经过前几日亲身赴战,我突然有些茫然,此处幽匿隐蔽,袭敌自是出其不意,然自书简来看,大汉确已无人知晓此处,亦不会遣人来访,岂不是白白妄负我执念于此? 驼驼蹭了蹭我的头,似是告知我它在洗耳恭听。我反手摸了摸它,继续道,“你说若是我将小院的秘密告知龙泉,是否能助大汉一臂之力?可,我却不愿如上官清流那般回归庙堂,愿仍留于此处,有战事便冲锋陷阵沙场建功,可好?”其实我是自上了一次战场便来了兴致,不知为何,就如同初见龙泉一般,对于人人敬畏的血光之地我竟迷恋不舍,仿佛千世百代生长于其间,立足其中便是精神百倍、血脉舒张,似是自己本就该归属疆场。 驼驼仅是发出阵阵低鸣。“是吧,你是赞同的?好,我便寻个良机去与他讲清楚。”却一转念,“上官清流又该如何应对呢?哎。” 转日一早,我便与驼驼出发再去市集,是该取回我定制的护具了。 待掌柜递过护具,我甚是喜爱,却将一切掩藏于面纱之下。是了,我该是改改自己莽撞的性子,故而时刻提醒自己不得莽言任行。 出了铺子未走几步,便从一个门内传来一位妇人的断肠高喝之声。“恩公!我儿一去数年,可尚康泰?” “夫人放心便是,源儿一切都好,只是事务繁忙无暇顾及,故而今日我特意来报声平安。” 后者的声音似是一位功力不凡的长者,却令我倍感熟悉,而一时想不起何处听过。好奇心使然,我便悄悄贴近院门偷听。 “欸,你这妇道人家,恩公远途而来,还不快去备下酒菜款待。”另一位年长男子带着些许责备。 闻得那妇人抽泣数声,便应道,“是了是了,恩公切勿介怀,老身这便去操办,且略等等。珠儿,随为娘去为你师傅置办酒菜。” “是娘。”一个娇媚的女声柔柔一应,“师傅,不知您老人家去时可否为相公带些我亲手缝制的衣衫?” “好。” “恩公,快请屋内歇息。” 然后我便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立于门外我思索了近一盏茶,仍未想起,那声音听上去也有半百甚是花甲,然我除了周老将军以及靳伯,未再熟悉之年龄相近者,当然,除了铁铺的掌柜。百思不得解,我便转身离去。 “驼驼!”解下系在茶楼门外得驼驼,我便欲返回小院,然驼驼竟围着我嗅来嗅去。 “呵呵,你做什么?”我被它的长毛蹭的痒痒,边推着它边笑问。 它似惊疑地看着我,便往我来的巷子寻去。 我一把牵住它,“日头业已西向,咱们得回去了,否则进不得大漠便要睡在路边了。” “姑娘,又见了。”我正在与驼驼商量,便被身后的声音扰了。转头看去,却是上次带队的那位小将军。 “将军,好巧。”我笑脸相迎。 他双手一拱,“上次的事多谢姑娘。” “将军客气,怪我一时气恼莽撞,不知可有连累将军?” “怎会。且幸得姑娘如此,抓回去的那几个匈奴兵卒甚是畏惧,倒是交待了不少敌情,我等亦呈报上官,反是得了不少奖赏。若是姑娘不弃,不如在下请姑娘吃顿饭?” 我见他说此话时微有些羞涩脸红,便知晓了他的心思,笑着回应“谢过将军厚意。只是为防家师忧心,我便要即刻返回了。不如改日时间充裕再叨扰。” 他微有些尴尬地顿了顿,即笑道,“是我思虑不周,如此便后会有期。不知,可问姑娘芳名?” 我含笑回应,“莫鸣。” “莫名?”他微有疑顿,却并未追问,“在下柳如杨。” “好名字!”我心中暗道,面上未动声色,“莫鸣记下了。”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莫姑娘可去往衙署或是军中寻我。”柳如杨急切地脱口而出,遂感不妥,便再度红着脸开口,“额,我意是,是,” “我知晓,待下次来时便寻你请我。”我一笑了然,解了他的困顿。 第52章 战前准备 牵着驼驼离开,边走边思索着玉门关的情况,算算日子,该是预计匈奴攻城之期不远。 “驼驼,大战在即,我欲往玉门关一助,你以为如何?” 驼驼长鸣一声,似是赞同我的决定。 “好,那便回去准备吧!”于是便急急赶回小院。 龙泉辗转难眠,便踱步至庭中赏月。 “泉儿,”老将军独自坐于石桌旁品茶静思,闻得脚步声便笑着抬头。“伤未痊愈也不好生静养。” “舅父,”龙泉自知老将军并非真正责怪,“并无大碍,且将其勒住便可活动自如亦不会牵扯,并不妨碍上阵杀敌。” “不得小觑。城中均已布置妥当,并无需大动干戈即可确保无虞。” “如此甚好,只是那大都尉的身手并不掌握,以备万一,外甥不敢懈怠。” 老将军一笑,“无妨,世贤伤亦好转,程燃尚在,吕先虽不及你等,却也足以独当一面。况尚有上官公子相辅。” “顾贤弟可同来?” 见他一副急切之象,老将军微微皱眉,却并未过多表现,“顾公子恐是暂且不适再上沙场。” “哦?却是为何?难不成顾贤弟患了急症?”龙泉大惑不解。 “并非,仅是,”老将军欲言又止,似是难以启齿,“无他,不过是他师傅有些不适,恐短期顾公子无暇其他。” 龙泉微微松了口气,“顾贤弟孝贤德厚,定是尽心。却失了如此难得之机,那日城下之战,外甥甚觉可惜,不曾与其比肩,本是有所期冀,却不知亦是如此。” 老将军并未再提,却开口言他,“上官清流自匈奴那边探得消息,恐这大都尉背后有一中土高人指点。我亦有所闻。” “确实?难怪他不似过往匈奴统帅只图强攻硬拼,竟会使些计谋,却是因此。这背后之人亦是可恶,冒充赵副将伤我兵将亦是可为,却不该乱用疫症殃及百姓。”愤愤地重重拍了一把石桌,亏得老将军化解了一把,否则必将石桌震裂。 “自是成王败寇,便无所不用其极。”老将军微微摇头,“只是如此手段必遭天谴。” “那些细作可还稳妥?”龙泉忽而想到放回去的匈奴兵卒。 老将军点头,“尚好。且留下的几个亦是本领不差。泉儿此法甚好,令其为我所用。” “岂敢贪功!不过是效仿古人罢了,且此举亦先为顾贤弟伊始,吕先与我顺承而为。” 老将军见他笑意满怀,亦显出丝丝苦笑之态,却不再开口多言。 另一个院落,靳伯与上官清流亦是对桌而饮。 “少主,圣上奖旨已下,虽未言明,却暗示此战大胜之后便可随军返朝,若是问及过往,少主可思虑妥当?” 上官清流放下酒杯,浅浅笑应,“靳伯宽心,清流自是做足准备,定能一举重振门楣!” “好!此战周老将军亦是不致懈怠,大胜可期啊!哈哈。” 两人遂举杯相庆。 靳伯放下酒杯,“子之与止静亦该来到了,只是那山中的宅院仅留几名小童,终是有些不安。” “无妨。自居于那里,并未引得注目,且周围匪患早已清除,所余村民与猎户皆敬畏,致密之物亦不在,料得无碍。” 刚说到此处,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孟子之与闻止静先后进了屋内。 “大哥,一切妥当,众兄弟业已交由吕先将军安顿。” “好。止静,你的伤可痊愈?” “早已无碍,我已闲了多时呢。” 孟子之笑道,“三弟近日武功精进不少,我都要被落下了。” 上官清流闻言笑道,“那便好!刚好你们都到了,我便不再操心城中之危。止静明日便去拜见老将军,子之需继续打探大都尉身后之人,靳伯与其他医吏完善应对匈奴之药。我便再进一趟大漠去寻鸣儿。” “大哥将大嫂有孕之事禀明老将军了?” “大嫂有孕?何时?恭喜大哥。” “哈哈哈,止静你误会了。”靳伯便将他三人商定之事告知闻止静。 “却是如此。”闻止静听后笑道,“此计甚好,既断了老将军之念,亦可令那龙泉不存妄想。” 上官清流冷哼一声,“是啊,还是你们看出端倪,愚兄自是不会令鸣儿嫁做他人。” “大哥且需速去速归,”闻止静出言,“我等亦会安排兄弟观守,若是大嫂独自前来,无论是家宅还是城内,即刻便会已响箭通传。” “好,止静一贯心细。” “迟勉,攻城之时你须暗中派亲信盯紧两位贤王的耳目,以防不测。”兰鲜于自己的帐内叮嘱金百户。 “自是有所提防,大都尉安心便是。”金百户亦低声附耳。“只是城中疫症尚不明,可需再探?” “逃回的兵卒已有交待,若非兵力不足,他们必定不会有机会逃脱,周老儿亦定不会置接连十数日周边村落市集之扰而不理的,仅就附近县衙官差应对,想来定是那瘟疫置其无暇分心。”兰鲜一副得意之色,外带不屑之情。 金百户忙趁机奉承,“自是大都尉谋划完备!” “只是,师傅虽已离去,日后得胜亦不得将此事透露于他老人家。” “大都尉宽心。那玉门关汉军管制不利,滋生疫症恰利于我军偷袭,与我匈奴何干。”言罢便是一副谄媚之容,却深得兰鲜之心。 我返回小院,并未打扫满院的落沙,而是重新将重要的书简整理一番,令驼驼寻了一处它所能认得沙山中干燥隐匿之处藏好,再将蒙将军所留之筝亦埋好,碧海青龙剑被我匿于卧房外延的梁脊之内,除非拆损,否则必是寻不到的,而血雨腥风我则欲随身带至玉门关迎战之用。如此一切重置,我亦是为防万一,毕竟上官清流已知晓小院,若是我多日不在,万一他寻来,这些必是不能被他发现的,故而我思来想去,唯有置于大漠之中更为稳妥。 驼驼叼来了玉箫,“驼驼,这箫便交与你,亦可带着。然这钥匙,”说着我便晃了晃小院地下密道的那把藏于假山之下的钥匙,“需另行安放。” 驼驼确是聪慧,见我先前藏匿各物之处,便去寻了一张油布。 “真聪慧!”我抬手笑着摸了摸它,接过油布包好钥匙,便去湖边挖了一个深坑,将油布放进去,再掩埋好。因是在水中,即便翻动土层亦不会被发现踪迹。 “就剩下发簪了。”手中捏着那把特制的能开启三层屋顶暗格的发簪,我奸险一笑,“便是没入那旋梯之内。” 如此,我便将所有重要物什均藏于最便利、最贴近其用途之处,却必是旁人未料得的。 拍了拍手,我自是满意。“驼驼,此次赴玉门关杀敌,你须得听话,不得再如斗战狼群般莽撞了,”回想起它因我而受的伤,我便后怕。“若是你有事,我便再无依靠了,”搂紧它,我缓解着内心的不安,驼驼亦是温顺地蹭着我,“故而此番你只需藏好便可,城内兵将如云,我定不会有失,况有龙泉在,想来他必是护我的。”不知为何,我便坚信龙泉。 驼驼却不满地打出响鼻,它却是不喜他。我笑着双手揉搓它的头,“为何你如此不喜龙泉?”自是得不到我想有的答案,却令我愈加戏弄于它,它亦与我嬉闹。“但驼驼,此番必是再会碰见上官清流,你切不可再与他过分亲密了。”想到上官清流来小院的情景,我便不悦驼驼的做法。 驼驼自是明了我的心思,便顺从地点点头以示保证。 “这才是我的好驼驼!” 第53章 大败匈奴 (上) 一切妥当之后,我便换好了男装,又备了一身带上,将长鞭系于腰间,血雨腥风和玉箫挂于驼驼身上,在石子路启动遮蔽机关盖好小院,便起程赶往玉门关。 而上官清流则是同时离开只身奔向大漠,只是未待其走远,便被闻止静追上。“大哥,且慢行。” 上官清流一转头,便是面具晃眼,“何事?” 闻止静追至其身前,附在耳际低语道,“大都尉身后之人似是他师傅,居于楼兰国与大汉边境一处山林之内。” “哦?可探得其他?” “二哥那里刚收到密报,大哥不如返回看看。” 上官清流微微蹙眉,闻止静笑道,“大哥安心,即便大嫂前来,前有周老将军知悉,必会阻拦龙泉,而咱们亦可帮衬。” “也罢,不在此一时,大局要紧。”说罢,便转身与闻止静一同返回将军府。 “老将军以为如何?”上官清流几人将密函告知。 老将军看罢归还,微顿后开口,“还需上官公子遣人与老夫安排之人一同前往探查,若是能得其究竟更佳。” “清流正有此意!不知老将军将会遣何人同往?我三弟闻止静一向心细稳妥,我欲遣他前往。”说罢一个示意,闻止静自是起身施礼。 “是啊,所去之人必是善随机应变、处事周全且有功力在身者。然大战将至,正是用人之际,莫不如令世贤走一趟,他虽疫症大愈,却仍些许虚弱,不已长久迎战,可随闻公子一往。” 上官清流本是打算支开龙泉,却也明白匈奴即将围城,玉门关必是重中之重。“不敢左右老将军,清流遵令。” “上官公子客气。令还有一事想与公子一议,不知可否?” 上官清流即刻起身施礼,“怎敢劳老将军如此?吩咐即可,清流定是万死不辞。” 老将军抬抬手,“公子哪里话来,皇上圣谕已至,待还朝之时,公子尊位尚可期啊。哈哈。” 上官清流一拱手,“此亦乃将军提携、知遇之恩清流莫不敢忘。” “好,那如此以后你我同为社稷分忧,便不再客套。老夫布阵城内,公子亦见,只是左右仍需两路人马绕出城去将匈奴围困至护城河畔兼而令其降之,还望公子可领人以分此忧。” “必不令老将军失望!然,不知另一边是何人为统?” “我欲令泉儿为将。” “如此甚好,”上官清流一笑,“不过,之前清流曾谏,莫若放走部分匈奴兵将,使其感染瘟疫传回匈奴,可保我边关几年之内不受其扰。不知老将军以为如何?” “此计当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非不可为,却是城内经此救治病患,所余药物不足,为防误传我大汉子民,故而暂且搁置,还望公子晓然。”老将军微微一笑回应。 上官清流自是清楚此不过为借口,且他根本已探知汉军欲招降匈奴兵将,早已布下细作,不过是匈奴并不知情罢了。于是故作怅然,“是清流思虑不全,老将军勿怪。” 老将军亦知晓他的心思和本事,不过是不愿为之罢了,毕竟生灵涂炭非正人君子之为,即便两国交战,亦不该殃及无辜百姓,故而方设下反间之计劝降了匈奴兵卒,然此战胜券在握,却独独不可放过大都尉而已,因此围歼之计并不致死伤众多。 心善之人,必是有好生之德,却不知用于敌患是福是祸;为国之人,则是无所不用其极,只善待本国之民,却不虑暴戾之行可将会衍生其诸多恶念。 匈奴京都,两位贤王近日可谓和睦的很,经常相聚同商国策。 “贤弟确定了?”左贤王探过身子低声询问。 右贤王亦是压低声音,“哥哥放心,必是汉人无疑!且其人更疑似汉军细作,这必是将我匈奴十五万大军消磨殆尽啊!” “好!”左贤王一拍手!“此战,必败!” “自然是了,小弟已传信军前,见机而动。” “啊?哈哈!愚兄这便令人传信,怎可将我草原勇士尽数填命于那小人之手。” “诶,岂是这般,却是那兰鲜用兵不利,借汉军之手斩杀我匈奴勇士!阵前将领明察秋毫方躲过一劫,死里逃生赶回报信!” “是是是,且你我各自的人马收归即可,留几个残兵,却不可多了。” “小弟遵哥哥教诲!” 两人相视一个奸笑,便可预知大都尉此战之结局。却可怜那些不明政局的无辜兵卒,白白殒命。 我兼程赶路,终是两日后的漏夜抵于玉门关外密林之内,“驼驼,现下已晚,咱们且于此歇下吧,明日一早便进得城去。”我放下包裹,直接仰身躺于草地之上,想着明日便可见龙泉,甚是欣慰。 入睡之后,我竟做起梦来——我一身血衣立于城关之下,手中提着的竟是碧海苍龙。周围四下遍布两军兵将的尸身,有相互缠抱而亡、有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却仍死死握着长枪的、亦有断肢残躯哀嚎不已仅求速死的,血色一片惨不忍睹。而龙泉竟是跪立于我面前,却身负重伤,我欲过去搀扶于他竟被大都尉所拦,情急之下我将手中之剑直接飞掷过去,却被他稳稳接住,眼见他执剑便刺向龙泉。 “啊!且不要!”我被自己的高呼声惊醒,亦是吓到了驼驼,侧身蹭着我并发出嘶嘶之声以安慰。 我呼吸粗重,却是一头冷汗。“是场梦!还好,还好。”我拍着胸口安抚自己,又摸摸驼驼的头,“无事,恶梦罢了,许是过于紧张。” 仰头一看,天不过微熹,我却睡意全无,干脆起身,见四下无人,便抽出软剑挥舞起来,其实非是为得练武,仅是驱散心中尚存之惊惧之情。 至天光渐亮,我方收了剑牵着驼驼进城。沿途并未见几个百姓,均是汉军兵将,我正好奇,便被一队人拦下。 “这位小公子可有要事至玉门关?”领队之人甚是和善。 尚未及我开口,便有一名兵卒惊呼,“这位可是顾公子?” 我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哎呀!头儿,这便是那日与上官公子双双迎敌的顾小公子啊!此来定是助我等守城的。走走走,咱们这便带你去见将军。” “额,多谢!”我未回应便被围于其中、热情地簇拥着往城内去。 “顺子,还是你小子有福气那日在城头上观战啊!”众兵卒皆是羡慕着认出我的那个小兵。 “那是,你们未及看到顾公子风采,却是可惜。不过无妨,此次咱们于城中一战,定是能让你们开眼。” “顾公子年纪轻轻,身手了得啊!都得了咱们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的夸赞呢!” “是啊是啊,尤是龙少将军,还自谦技不如人呢。” 我听着众人的议论,却是想笑,未料得那日一战竟令我闻名军中。 “顾公子?”正值我们远远望见将军府之时,闻止静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身旁还有一位青年,看身材必是一位将领,却是一身便装。 “李将军!”众人施礼。 “哦,李将军,这是顾公子,我大哥的至交。顾公子,这是李将军。” “顾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李世贤。”李世贤一拱手。 我亦还礼,“李将军客气,小弟愧不敢当。” 正当我与李世贤客套之际,闻止静侧身便吩咐一人离去,我心中自是暗叫不好,却不能显露。 “顾公子,想来此番必是相助守城的,正巧我与李将军有要务出城,城内之事有劳公子了。只是,切勿过于劳顿,莫令大哥分神。” 我自是听得出他话外之音,一笑回应,“怎会。上官大哥该是无暇顾及与我。无妨,我便去向老将军问安,随龙少将军同战便可。” 我不待他有所应,便先行告辞,遂与众人同往将军府。 即将进门,便见上官清流与孟子之大步而来,拦住我。 第54章 大败匈奴 (中) “鸣儿!”见他一脸的喜色,我并无过多反应。 “上官兄!”抬抬手,我并未有过甚之礼。“想来兄长该是在此。待小弟拜见过老将军再与兄长细谈。”说罢我便欲越过他二人往内去,却不想他并未异议,反是笑着示意孟子之牵过驼驼。 “贤弟来的刚好,正巧这几日排兵布阵,老将军正欲去寻你。来,我陪你同去。”说着便拉过我一同而行。 我自是奇怪的很,想来他该是不愿我见老将军才对啊。未及想通,便已到了房外,自是有人先去通报,我二人便顺利进入。 “老将军,顾名不才,去而复返,望可有所相助。”我抢在上官清流之前先开了口,而他竟仅是笑着,双手似是有意无意护于我左右。 然周老将军竟并未意外,却急忙开口请我坐下,并令上官照顾于我,似是我大病未愈一般。“上,顾公子此心确实可鉴。却需量力而为,切勿过于劳动方好。不如老夫将公子托与上官公子照顾,”言罢便给了上官清流一个我不懂的神情。 “自是分内之事,老将军勿需挂怀。”上官清流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那满面的柔情似是能溢出一般。 我却是满心的疑惑,却并未多问,便被上官清流拉了出来。 “鸣儿,城内已安排稳妥,你随我出城设伏于北侧。” “却是为何必要随你而往?” 上官清流笑意不减,亲昵地抬手轻扶上我的双肩,“自是有缘故,日后你便知晓。现下匈奴大军蠢蠢欲动,不必多言,听从老将军安排即可。” 虽是不解,却也知轻重,我便不再多问,想来待战后亦有时日可与龙泉讲明小院之事,不急于此一时,便随上官清流同往城外伏击之地而去。 我不知的,便是龙泉业已安顿城外,与我背向罢了。 “将军,匈奴大军昨夜过寅时便开拔向我玉门关而来,现仍全军急行并未停歇。” “好!程燃、吕先,按照之前部署行事。其余众将即刻收敛各自兵卒,备战!” “遵将领!” “禀大都尉,距玉门关已不足20里,未见任何阻挡之人。” “再探。” “禀大都尉,城头之上仅有十数名兵卒,且病态恹恹。” “令前军攻城之时切记以湿布掩好口鼻。” “诺!” 金百户随着兰鲜身边,“大都尉,看来这玉门关必是死城一座了,哈哈。” “哼,料得如此!”兰鲜面露阴狠之色,却笑意奸险。 城外,我随着上官清流一处,自是知晓匈奴大军的进程。 “鸣儿,你且紧随我左右,切勿贪功冒进。” “上官兄多虑了。小弟仅为守土为民,不曾想过贪功之举。”我并未客气地直接怼回。 上官清流亦不气恼,反是笑着贴近我身侧压低声音道,“自然是,为夫之功自是夫人的。” 周遭众人不少,我迅速退开几步,白了他一眼,故意大声回应,“兄长战后有喜事?小弟先恭喜了,却不得空闲,待日后再亲自登门向嫂夫人告罪。” 他带的人马,山寨中数量自是不足,故而有绝对优势的汉军兵将。闻我之言都是道贺之声,我则与一旁窃笑。 靳伯与孟子之看我二人不禁失笑。 “来了!”远处的探马传回消息,众人皆掩住声响,隐身暗处,远远看着匈奴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自远处经过。 我盯紧敌军,小心地观察,同时掩住自己周身的杀气。却发现他们的前军个个神色紧张,似是初上战场不久的新兵;中部的则是老练了许多,三五成群,边走边四下张望,还不时地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尤其是将领们,那油滑的眼神,一看便知心存异念;最后的队伍更多的则是盯紧前边的众人,偶尔有交头接耳。但我更惊觉的,便是分辨不出何人为主帅统领!竟无大旗为志,且整个后军并无衣衫差别,尚不及前军与中军可辨别出将领!看来这大都尉惜命得很呢!不觉心中冷哼,目光渐渐冷冽起来,却未察觉自己如何看出这些的。 上官清流亦是奇怪,心中暗猜大都尉并不在其中,便示意孟子之绕往最后去查找。 龙泉那边亦是如此,然他却是与我想法相同——断定大都尉藏身于军中,以普通兵卒身份掩人耳目,为防风沙大战被刺杀之事再度发生。“哼,奸险小人竟也如此惜命!”遂吩咐周边众人盯紧后军,若开战时被重兵相护的必是强攻目标。 前军未受到任何阻拦便来到了城关之下,看来事先已做好安排,并未有任何指令,前军便已开始全面攻城。 “将军,匈奴前军开始攻城了。”吕先此次于城头护卫老将军。 “依计而行,放他们进来!吕先,你且去安排接应之事吧。” “将军不可!您身旁不能没有护卫之人。” “无碍!老夫尚非老至不可迎敌之态。”老将军淡淡一笑。 吕先亦明了,由他放走的那些匈奴细作,必是以他为依,若不见他,恐会生乱。便不再耽搁,领命而去。 却原来,当初与我同关于牢中的那些匈奴兵卒,被龙泉与吕先劝降后便放了回去,不久便传回消息,果如汉军所料,大都尉令这些人所在的前军为先锋攻城。故而龙泉等人共同定计,便是放前军进城后藏之不问,仅余部分继续引中军与后军进城或是靠近护城河边,汉军随即围而攻之。前军足有5万余众,皆为匈奴穷苦牧人、奴仆,原本亦非兵卒,特为此战方被征而来,亦非本心本意,虽不愿战却身不由己,得大汉如此策降,自是乐不可支,经放回之人劝慰,几乎悉数弃战,均愿降汉以图家园平安、迁址而居。 城头守兵并未待箭雨全至便纷纷“倒地”,独留数面孤寂战旗无风自垂,则更显荒凉。前军并未过多费力便撞开了城门,继而如潮涌入,喊杀声惊天动地,与城内一片没落之态鲜明互映。然大都尉却未令中军与后军靠近,仅为远观。 吕先一身艳红铠甲立于城内中门之前,数名细作本就领先而入,见了他自是欣喜不已,遂令众人跪拜,却被吕先礼下而止。 “吕先谢过各位大义,免得生灵涂炭!”言罢一揖至地,遂显我天朝大国礼贤下士之举。“各位,凡愿弃兵械归降者,我大汉皆既往不咎,且可允其举家迁居。”此言一出,既是得到满意应对,匈奴众兵卒纷纷丢弃兵械愿降。吕先便令人安排置于后门处待安置。 而城门处自有早已装扮好的汉军自周围往复跑动喊叫以迷惑城外众人。更有城头藏于垛口下的众兵将换上旗令,对外高喊“大都尉,城中皆是死人,请速速进城吧,我们正在挨家搜索财物呢。” 中军众人闻听此话自是按耐不住,纷纷奔向城门,唯恐落后便无物可抢,却顾不上其他,如同乌合之众一般,何谈军令之规。 “大都尉,这,这贤王亲信岂可如此?”金百户急急出声。 兰鲜蹙眉,“虽说玉门关瘟疫横行,却不至如此不堪一击,那周老儿难不成亦病重缠身?迟勉,令后军勿动,静观其变。” 再看中军众人,并非全部无虑,仅少半兵将欢呼雀跃般赶进城中,大半却仍阵容齐整待令未行。 “呼延将军,怎看这情形过于轻易?这汉将竟如此不堪?不如我等亦进城中去吧。”一名壮汉骑在马上有些艳羡之情。 另一位与他接近的中年人却并未见喜色,“齐布吉,贤王有令,此战必败!若是真如此胜了,你我回去如何交代?且你未见后军那竖子亦是未动?若有诈,岂非令他得意?暂且静观。且,”环顾左右又压低了声音,“带好亲信,待后军一动便即刻返回草原。” 几名将领自是心领神会,暗自安排去了。 “将军,看此情形匈奴并未全信,如今也不过进了近半兵力,且除去已降的前军,中军与后军并未入局。”一名护卫兵士焦急地与老将军言说。 老将军亦是看出,却并未起急,“放响箭,传令左右两路外军即刻夹攻!” “诺!” 嗖嗖嗖……随着三声响箭于空中鸣响,只见玉门关城内顿时喊杀声四起,同时城外南北两侧十里之处各有人马与之呼应,尘烟腾空、人喊马嘶。 第55章 大败匈奴 (下) 程燃于后门处安顿归降前军,实则防其反间,却是一片祥宁,并未见异状;吕先则是率城内兵将斩杀进城不降之敌,并随即迎战出城;上官清流与龙泉各领的左右两路人马迅速呈合围之势兜后路而来,顿时将十五万匈奴大军团团围困,自然,除去已降与尽歼外,已仅余不足七万。老将军则是率人于城头,重新高树汉旗擂鼓助阵,且尚有众多降汉之匈奴兵卒于其中,欲待略平复时继续喊话劝降。 此时匈奴中军距护城河畔最近,仅数丈,见此情形便知不妙,继而掉转马头夺路而逃,根本不再一战,且部分将领大声呼喊道,“咱们上了大都尉的当了,他与汉军串通,快撤啊,被他们夹攻了!”不明内情的兵将自是跟随,却亦见城内涌出的汉军并未带出染病之态,而后路虽是自家后军,却也乱作一团,且后方马蹄人声、尘烟漫卷,更是信以为真,亦高呼“大都尉是叛臣!” 兰鲜此时更是被气得不轻!“左右贤王!”恨恨地咬牙切齿,心知肚明是他二人传令亲信如此宣扬,却已无可奈何。亲见城内出来的汉军勇猛无双、虎狼之势,丝毫未有疫症之容。“这是为何?” “大都尉,眼下并非计较之时。”金百户拉着他,“咱们后军不足4万,怎敌得过大汉10万兵马!前军全没,中军阵前逃离,只留后军如何应战?且这均是亲兵,若全部战死,日后如何东山再起?大都尉,速速决断啊。” 兰鲜急红了眼,喘息之间便下了决断。“众军听令!随本都尉冲杀回去,且途中遇中军叛乱者无论官阶一律杀之,务须奏报!” 后军几乎全是他的亲信,中军之中亦有,仅前军被其舍弃并未关注,却也成其大败之因。闻其言,自是有忠心之士随即搭弓抽箭射向四散而逃的中军。转眼间便有几人滚落马下死于当场。 金百户趁机高喝,“不听将领叛逃者亦为此下场!众将需忠心护卫大都尉!以保全军无恙。” 中军本就为两位贤王混编不同心向之人,加之大都尉亲信与方才数箭射毙之鉴,便纷纷安稳下来,全力听命抗击汉军。唯有少数早已做下准备的兵马夺路而去。 大都尉见大势可操,便重新指挥匈奴兵将分三路反向突围。毕竟上官清流与龙泉带出的两路人马不足六万,与此时的匈奴兵马旗鼓相当。一面是欲拼死杀出血路逃命,一面是迟滞其后撤速度待城内驰援两面夹击,一时间便难分伯仲,杀了个势均力敌。 响箭声起,上官清流便率部冲杀,之前便是叮嘱于我留在后边不必上阵。我亦是如此想,却为的是能够远观战局辨出大都尉所在。见大军勇往无前,我则是令自己沉心静气凝聚精神,飞身跃上一棵大树,左手扶着枝杈,右手握紧血雨腥风,极目眺望,却见匈奴大军先是混乱一团,不多时竟重新整合面向逆行而来。 “看这大都尉却有些本事。”我不由感叹。又见匈奴竟分兵三路,却仍辨不清主帅。“嗬,确是较狼王甚重。”我边静观,边冷笑嘲讽。 预计一盏茶刚过,吕先率众亦追至战局,局面瞬间逆转。匈奴被汉军前后夹攻,溃如散沙,有部分直接归降,大部分仍不顾一切往回冲杀,硬是向后推进了数丈,而汉军的几位将领亦是缠斗其中分身乏术,却并不像寻得大都尉。 正在两军相互绞杀缠斗之际,突来一声高喝,“尔等住手,大都尉已被杀!”寻声便见龙泉立于马上,手提一颗人头,面朝战局四下转身。 我即刻飞身跃向战局,心知肚明此乃诱敌之策。果然,匈奴兵将先是纷纷看向龙泉,随即便四下找寻,几个目光交汇之处,便有人高声喊道,“勿要惊慌,那并非大都尉!”却瞬时被上官清流一箭射中咽喉,随之跌落马下。然足以令我等看清那个极小的护卫之圈已步步缩紧。 龙泉甩手丢弃那颗人头,便也纵身跃过去,同时到的更是少不得上官清流,然孟子之亦是紧随其后。 “大都尉,速速离去!”金百户并不看他,却低声言语。 此时的兰鲜确是身处附近,却并未于护卫圈之内,而是圈外,内部全是他的死士,更是其中一人显出面色慌张。 “迟勉,告知他们,我必是会厚待其家眷。” “大都尉放心,业已叮嘱。请快随属下远离。” 待龙泉跃至那边,便一眼看出不同。“上官兄切勿上当,那人必不是大都尉!” 上官清流已经与周遭交手,却见并不容易。“少将军如何得知?可见这些人功力不凡。” 龙泉无奈,只得先行迎战。“上次我被伤,便是如此,真正的大都尉诡计多端,必不会面露惊慌之情。” 因是战局之中,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不同凡响——匈奴兵卒知悉统帅并未被汉军辨识,有暗自庆幸更加卖力杀敌的,亦有深感其丢弃下属独自逃离而弃战的;兰鲜与金百户等人更是惊异龙泉竟如此细心,便更加谨慎随众兵且战且退。 我跃身至战局之中,挥舞软剑大杀四方,亦闻得龙泉之言,便不再往之冲杀,反是留意外围之敌,亦转身顾全最后,远离了他们几人。 不多时,龙泉与上官清流以及孟子之便合力拿下那几人,却并未待问话,便被周围匈奴兵将将其射杀。令三人甚为恼怒,便更是加重力道杀敌泄愤。 两军混战了近一个时辰,均是伤亡惨重,却仍未停歇。令汉军未料及的,便是大都尉的亲信竟是如此拼死厮杀并不求生。 见战局仍是胶着,我便再度跃身而出,飞身至高处细细查看。此刻的玉门关外,已是血流满地、尸山尸海。能继续战的,亦是遍身血污不可分认,唯上官清流的面具甚是异类。然龙泉亦未远离,故而仍可辨出。 我四下观战,约是两柱香后,一个身量中等、手持直刀、年及而立却是一身普通兵卒装束之人引得我注目。无他,仅是他的刀法,与匈奴其他兵卒绝非同式,更像是中原套数。且其虽独自迎战,周围却少不得人手,更是于惊险之时有人相护,即便不甚明显,却被我勘破。 于是我冷笑一声,纵身跃入其周围,直奔他而去。孟子之一个余光便瞥见我的行踪,告知上官清流,故而他亦飞身赶来相帮。龙泉见他骤动,亦是觉察有异,即随之而至。 我挥剑挑开他附近之人,直视其面,却压剑笑问,“大都尉?未料得竟如此装扮以求自保?” 他顿是一愣,转瞬而逝,也不多言,举刀便砍。我不慌不忙抬剑相迎,便战于一处。 第56章 高人现身(上) “兰将军!”身旁一个略年长于他之人亦挥刀而至,夺下与我的主战之权,便吩咐道,“你速去护卫大都尉,这里且交与我。”说着便将他挤开推向一侧。 我岂会上当,便更加确认是他无疑,一对二的阻拦却并未能使其远离于我,无奈之下他二人便是联手相抗,而后来之人明显力大无穷,一柄长刀上下翻飞,绝非寻常之辈。我见软剑进不得他身,便左手挥动剑鞘,硬当下双刀借势而退,速将软剑归鞘拨动机关欲拔出外剑。 而恰于此时,他二人一个对视,便分上下两路同时攻来,我尚未抽剑出鞘,若挥鞘相迎必是吃亏。眼见双刀已近,身侧更是被数人包夹无法撤身,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直刀飞至身前挡下大都尉上路之刀,而下路则是被金属面具所震,使得我有拔剑之机,直将双刀砍成两段。 龙泉与上官清流亦是双双护于我两侧,皆面带急色,“可有碍?” “并未!谢过两位兄长。这便是大都尉!”我目不转睛盯死了他。 “哈哈,枉你等汉将如此自以为是,这位兰将军却是重将,却非我军统帅。”后来之人大笑。然之前之人却仍未开口。 “嗬,此等障眼之法甚为拙劣!”我悠然应道,“听闻大都尉授业恩师为汉人,故而这刀法亦是我中原之式。且我料你必是后身习武,故而内功不足,现下必是强弩之末了。” 上官清流与龙泉闻我之言细细端详,确见他强压喘息,却显而易见的气息不稳。 “原来大都尉竟是如此不堪,嗬。”龙泉不屑一顾,“匈奴众将且停手吧,你们的统帅即将被擒为我大汉之虏!”内功夹杂其中,此语声震沙场,瞬时淹没了刀兵之音,传入众人耳中。 渐渐,周遭打斗声渐止,皆看向我几人的战圈。 “尔等何谓死战?不如归降尚且留得性命,若得还家尚可团聚。”吕先更是续上后言。 城头之上更是传来前军降军之声,使得匈奴余人面面相觑,左右相顾、犹豫不决。 大都尉见大势已去,便仰天一笑,“哈哈,好!好得很!”扔弃手中被砍断的直刀,同时抽出腰中缠着的软剑,“即便不敌,我亦不会辱没师门!小子,报上名来!”剑锋直指于我。 我抬手拦下上官清流与龙泉,冷笑着上前几步,“你却无需知晓!然我会将于你死之前亲口告知!”我说罢,挽了一个剑花,重将重剑送回,取出软剑,“今日杀你,为的并非你领军侵土,却是用疫毒杀我无辜百姓!”我双目放着寒光,“若各为其主,刀兵相向亦属无奈,却尔竟用此毒计!不杀之,如何以儆效尤?如何告慰屈死之人?如何平我心中之怒?”我一身正义之气咄咄相逼,他自是不自知心虚退步。 “贤弟不必亲战,自有愚兄代劳。”龙泉跨步上前,笑着与我言道,“尚不知贤弟参战,待过后你我兄弟定叙前事。”随即转向兰鲜,“我乃大汉前锋少将龙泉!大都尉,久仰!在下这伤便是当日你诡计所致,今日必当奉还!” 金百户此时也顾不上旁的,“尔等奸诈诱我军轻敌,如今尚要以众欺寡不成?我金迟勉亦不愿降!” “龙兄,”我拉住龙泉,“小弟不才,却很是想会一会这大都尉,不如兄长为我观阵如何?”不知为何,我对这兰鲜甚是厌恶,亦或是方才被他二人合计险伤所恨,现下必当报回。 上官清流此刻面具已失,亦不再遮掩,拉过我很是亲昵的说道,“勿要逞强,此事与你无关。” 我很是不客气地甩开他,“守土抗敌乃众人之责!即便我年纪尚小且仅为百姓,亦有此心。” 之后便不再多言,而是直接跃步远离他,直面大都尉,“若是不降便战吧,我亦不使用内力。” 兰鲜闻言更是恼怒,不顾金百户阻拦,直接与我交战起来。而金百户并不袖手,随之加入,欲擒我以挟制众人。上官清流与龙泉岂会给他机会,纷纷与之缠斗起来。更有大都尉的效忠死士一并相抗,顿时再度混战一处。 我则不理旁人,全力迎战兰鲜,方见他使刀,如今这剑法亦是不差,且招招式式尽是我中土之法。我挥舞软剑与之相敌,隐隐觉得他的剑法似有熟识之感,却又找寻不出踪迹。 与众军对抗不同,单打独斗虽无需策应四下,却需全神而凝于一处,且普通兵卒混战并无章法可言,重伤之便可解己之困。然高手对决却需处处谨慎,且此刻他已无人可依。 我于小院虽熟练蒙将军剑法,却在使了血雨腥风软剑之后大有不同,毕竟分量相差悬殊,软剑更彰显剑法之灵巧多变,刺、挑、绞、削、带,不似重剑劈、砍、崩、斩、压。如此一来便没了蒙家剑法之姿,反是多了普通剑术之风,令旁人看不出套路与师门。 我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上下,他虽内力不足,却仗身为成年男子气力远强于我。而我虽年少,却自幼习武剑法精绝。 足是两盏茶之久,周遭战局纷纷止住,匈奴大部分兵将愿降,少数顽抗亦被汉军几位将领斩杀殆尽,金百户更是重伤不起。 兰鲜见状,心急却无计可施,只得加紧攻势。我则不以为意,像是猫鼠之戏,将其拨弄于股掌。只见他一剑刺向我单立之足,我便横向划剑转身,趁其猛刺我背部之时,跨步向前后翻至其身后,一剑便自上而下。若是触及,必将使其重伤不起。 “大都尉小心!”金百户见状欲起身相挡,却力不从之,一个趔趄便再度倒地。 然电光火石之间、血雨腥风即将堪堪落入兰鲜后襟之时,自空中飞旋一条长带将其拉至一旁,更是一柄长刀直扑我面门而来。 “贤弟!” “鸣儿!” 龙泉与上官清流本是立于一旁眼见我此一招便将得胜,却不料事出突然,转瞬便扭转时局,更是惊惧恐我被其所伤。 然我见绳索至时,便心道不妙,随即抽身止步,耳听风声异常,更是竖剑相挡,运内功却不来及,遂被其劲力震出数丈,幸是龙泉跃身而至拦腰将我抱住。上官清流则是持剑扫击,将空中无人之刀搪飞。孟子之持枪飞身刺去,亦被一股劲力直接送出数丈之远。 “可有事?”龙泉急切地放下我,关切地上下打量。 我一笑,“无碍,不过未及运内功罢了。”却也奇怪,这一下若是对方欲置我于死地,必是内力浑厚,我定然不致仅被震出却毫发无损。 上官清流此刻已至我身前,抬手便将我拉入他怀,“你若有事我便如何?” 我羞赧推开他,面如煮蟹。还好周围众人并未以为异,仅觉兄弟间关切罢了,且皆纷纷松口气,却又即刻聚目光于大都尉及其身侧之人。孟子之飞身跃回,亦是无碍。 我亦看去,便见是位道骨仙风的老者——如雪银丝高高束起,腮下亦是足尺长髯,均雪白无杂;身量八尺有余,清瘦见骨;凤目薄唇、鼻直耳阔。 “师傅!”兰鲜倒地便拜,“谢过师傅救我于危难。” 众人此时已将他二人围于中央,兵卒们更是长枪同指。 却见老人收起手中长带,却是其腰带,不缓不急,单手搀起大都尉,笑意盈盈,“徒儿,却为何至此等惨烈?”并未将我一众人乃至整片战场之汉军看入眼中。 “怪徒儿贪心,一时受汉军蒙蔽了。”大都尉垂头拱手回应。 龙泉一拱手,“不知尊驾何人,还望将此人留下。” “哦?却是为何?”老者不屑之情甚明。 “此人乃匈奴统帅,本将势必将其擒回。”龙泉并未有任何顾忌,直接言明。 “哈哈哈哈,”老者朗笑出声,“那就要看各位的本事了。老朽不才,亦势必将徒儿带走!”言罢,一手抓紧大都尉的后衣襟,一手抬掌轻轻一挥,瞬时令周遭气流涌动、劲风四起,众人皆被推开数丈,却见他直接提起大都尉纵身高高跃起,一个转身便跃至甚远,跳离战圈,脚尖轻点一支插入沙地之内的旗杆之上,便又往远处而去。 第57章 高人现身(下) 我自是不会放其逃离,便欲追去,却被龙泉一把拉住,“不如贤弟先行回城。” 上官清流亦上前,“两位贤弟均需返回。龙贤弟有军务在身,不便离开。” 吕先已下马靠近龙泉,低声耳语道,“少将军,此战胜负已分,须知穷寇莫追,且此人深不可测。” 我一语未发,直接点足起身而走,顾不得身后众人的呼唤。并非仅为擒拿大都尉,却是那老者,其声音耳熟的很,似是于何处所闻,恍惚似是那条街巷之内。 上官清流即随我而来,孟子之紧随其后。龙泉亦是纵身而起,却不忘叮嘱吕先收兵扫尾。 吕先虽不情愿,却也明白不能放虎归山,便指掌众军押回俘虏、清扫战场。 我心急如焚,紧跟住老者其后,身侧上官清流与龙泉便是随之左右,孟子之略逊一筹。 至我等追了近半个时辰,老者方停下脚步,落于一处潭水之畔。放下兰鲜,气息平稳,含笑转身对我等道,“几位公子好功夫!真乃后生可畏啊,哈哈哈哈。” 我们四人先后落地,上官清流见快步上前便是一礼,“不知老先生尊姓高明?先行谢过未伤及舍弟之情,却不该与此等心机恶毒之人为伍。” “哦?我爱徒如何心机恶毒却未得见,老夫只看到你们以众欺少,且仗其内功不足戏弄耍玩!”老者口气硬朗,内力浑厚,所出之声皆具震慑。 我轻摇头,执剑迈步上前,“不知老先生为何未及伤我,顾名却并不感激。”上官清流欲挡下我却为时已晚,我话已出口。 “顾名?”老者细细打量与我,侧头看向兰鲜,“这便是伤了你手之人吧?”,旋即又转向我,“敢问小公子可是真名?” “放肆!”孟子之忙横长枪将我挡于身后。 我一笑,抬手拨开他的枪,“名字而已,无碍真假,人确是真。老先生可会实名相告?” “哈哈哈”老者捋了捋长须,“老朽无名无姓一山野闲翁而已,若是不弃,可唤我一声‘姬伯’。” 此语一出四下皆惊。 须知姬姓乃大周国姓!虽经秦至今大汉,却是并未被遗忘,且大周后裔自落寞各诸侯之后,便藏踪匿迹不问世事,鲜少示于人前。如今这老翁淡然告知,必是有所依仗。 龙泉微愣之后便重礼相拜,一揖至地,“不知尊驾可与大周有关?” 姬伯看了看他,仰面一笑,“哈哈哈,年轻人,你这拜的是大周还是老夫啊?” “大周开国,伐纣灭商,为的是解天下苍生之苦,晚辈自是拜得。老先生虽是救下恶人,却未伤及无辜,龙泉亦是拜得!” 众人皆是赞叹龙泉的回应,老者亦然,含笑抬了抬手,“不错,大汉之将果有风姿。龙少将军及众位勿要误会,老夫不过是尊仰先贤,故而冠之以姓,并无关联。” 上官清流却不以为然,施礼笑道,“且不论老先生所言,只是如今匈奴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年兴兵侵扰,使得边关不宁、百姓不安,老先生又何必助之?” “公子此言差矣,老夫不过是为救爱徒,至于尔等国事,并不想参与之内扰了清修。” “哦?果真如此?”我冷笑一声,“那敢问为何身为中原之人收得匈奴人为徒?”我此时已确定此人便是自是那内巷之中被称为“恩公”之人,那么这大都尉是否亦为汉人呢?却并未明言。 老者与兰鲜并未料得我会如此言说,皆是一愣,却又转瞬即逝。“不过机缘罢了。况这收徒怎会有所挑剔。不知顾公子师承何人啊?”老者紧盯着我,似是欲看出什么,使得龙泉暗暗握紧腰刀,上官清流亦是蹙眉。 “哈哈哈,若是老先生欲伤我,方才必是不会手下留情。只是顾名不解,此人”我一指大都尉,“诡计多端,欲用疫症使全城染病便于借以攻克玉门关,两军之战、各为其主,却不该殃及无辜百姓,如此歹毒用心,不知姬伯可知?可会相互?亦或继续将其救下?” 大都尉瞬间拧眉,“师傅勿听竖子之言。实乃他们对外称瘟疫盛行,徒儿一时善念恐殃及我草原勇士方退兵暂避,却不承想竟是汉军计谋,诱我攻城。” 老者依旧手捋须髯,却笑而不语,仅用侧目扫了一眼兰鲜。 “嗬!奸险小人!”我抽出软剑,直指兰鲜。老者却单手将其护于身后,另一只手却掌心向前。 “姬伯这是要助纣为虐?”我抖擞精神,运全身内力贯通筋脉,血雨腥风则是随我运气之时发出悦耳蜂鸣之音。 “小公子想跟老夫一较高下?” “鸣儿不可!” “贤弟不可!”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挡不住我泛起的滚滚杀意。顿时我周身气流涌动,而软剑更是随之微颤、鸣响不已。 龙泉与上官清流欲上前拦下我,却被劲力所阻。我亦不明自己何时能如此强劲。 “血雨腥风?”老者片刻便寻出根源,随即抬手运气,向我慢慢推送一股清风。我并未刻意相抗,顿觉清风徐徐,压制了狂躁之气,而人亦冷静一些,剑风亦减缓许多。 “鸣儿!”上官清流快了龙泉一步,压住我的手腕将剑入鞘,同时推动自身内力灌入我体内,却被龙泉挡下。 “兄长不可!你与贤弟内力非出同门,如此便会各有所伤。” “龙少将军所言极是,”老者笑道,“小公子这柄剑乃上古神物,却不适合你,若是碧海苍龙亦无此碍。”不知是否为我多心,总觉老者说话之时意有所指。 “碧海苍龙?”众人皆惊诧出声。我内心波澜翻滚,面上却并无显露。 “是啊!”却听老者继续道,“虽均为神器,这血雨腥风却过于阴挚,若为女子或是体弱者长久持之必将受其反噬。然碧海苍龙阳气甚足,方为圣物。小公子,一直见你使得软剑,岂非是气力不足?” 我一顿,外剑便与碧海苍龙很是相似,若我操之,必会显露出蒙家剑法之式,这老者口口声声都是关乎碧海苍龙,难不成与蒙恬将军后人亦或是前秦有染?我自是不能贸然行事,事关小院,我心中便有了计较。 “不如晚辈斗胆与姬伯过上一招半式?若是尚可,还望前辈留下此人。” “哦?呵呵,那公子此言是愿拜老朽为师了?” “自是不敢高攀!”我言语间催动内力,不似方才一般戾怒,宛如平时无二,心下奇怪。“家师虽亦无名,却教导晚辈不可卖国求荣!” 姬伯被我此言激怒,霎时间双眼寒光闪现,周身上下气流动荡。 龙泉已将刀出鞘,上官清流亦是手持长剑伺机而动。 第58章 初诉心事 老者却陡然失笑,“今日暂且放过尔等小辈,待改日老夫再亲自讨教!”言罢,拉着兰鲜纵身跃起,单掌推向水面,瞬间便飞珠溅玉,我四人不得不持兵器挡下扑面而来似暗器一般的水滴,待再寻其踪迹时,已是飘杳无痕。 “此人非同寻常,若是任其离开恐后患无穷!”我焦急地辨识方向,想要寻得一些踪迹。 上官清流近前安抚道,“鸣儿休要焦急,老将军已命李将军和三弟同往其居处寻访,定不会有失。” “他二人可会遇险?”孟子之一旁插言。 “该是不会,”龙泉收了腰刀,却捂住了腰上的伤处,“李将军为人沉稳,无把握必不会轻易露面。” “止静亦是,且已再三叮咛,仅是确认下处即可,无需对面。” 我却未理会,忙抬手搭上龙泉的手腕,“你可是伤处有异?”深吸一口气,便凝神把脉。 “龙贤弟?”上官清流亦看到。 “无事,许是方才运功久了,有些不适。” 我亦吐气放手,“亏虚而已。回去需好生将养,且需食疗进补。” 龙泉笑意满面拉住我,“好啊,此事便交与贤弟了。此战大胜,略可缓口气了,贤弟定要多住几日!” “师傅!”兰鲜被老者放下之后,便觉其脸色异常。 “噗,”老者未及回应,便喷出一口鲜血。 “师傅!您可安好?都怪徒儿无能连累您老人家颠簸出手。”此时的大都尉早已没了高傲之气,扶住老者满是焦虑之情。 姬伯抬手擦了擦嘴角,笑道,“鲜儿勿要担忧,为师无碍,只是方才欲催动那血雨腥风却被其反伤。不愧为上古神器,却是厉害。” “徒儿不明。” “呵呵,日后你便会知晓。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得到那柄剑的。罢了,鲜儿,此战大败,你如何对匈奴单于交待?” 大都尉双眼放出寒光,“师傅,此战虽是徒儿轻敌,却与那左右贤王暗中通敌分不开,徒儿需寻得几名下属返回匈奴向单于言明。” “你心中有数便可。只是为师需静养数日调息养伤,不如你随我去往楼兰暂且一避。” “徒儿谨遵师训。” 待我等返回玉门关前,大汉兵卒仍在处理战场——有可救治的便抬回城内;已故的,若是有亲眷则允其带走,无有的便就近掩埋于城外。望着那十数万人拼杀过的战场,我恍惚有一丝熟悉之感,似是梦中见过,皑皑白骨、血流成河、尸身累加。心中一阵叹息,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大好年纪的儿郎,便如此血染黄沙、埋骨他乡!耳际不断传来同袍的叹惋之声以及家眷的哀嚎痛哭之音。 “可叹年年战火,终是逝者无辜。”龙泉缓步行至兵卒身旁,并未理会拜见之声,仅是双手捧起沙土,往每个坟堆上添上一把以尽哀思。 “少将军,老将军有命,您返回即刻去中堂。”一名小卒禀报。 “知晓了。”龙泉虽应承,却未停下动作,令四下兵将皆欣慰。 孟子之靠近上官清流,低语道,“大哥,现下回城,需送大嫂回山中较为稳妥。” 上官清流见我一直错愣出神,误以为我经不得如此惨烈景象,抬手捂上我的双眼,柔声道,“鸣儿莫看了。我命人送你回山寨可好?” 我拉下他的手,“无妨,我非受惊吓,仅是伤怀罢了。” 龙泉转身,“上官兄与贤弟随我一同去见舅父吧,此战之功定不会亏损了两位。” 进了中堂,已是一派热腾喧闹的场面,各位将领均面露喜色。屋内与城下犹如截然相反之象。 “少将军回来了!”有人于门外便大声招呼,使得我们即刻成为关注之心。 上官清流与龙泉笑意盈盈地与众人寒暄,而我却垂头不语落于最后。 老将军自是欢喜大战得胜,满脸笑容,“泉儿,上官公子,顾公子,快请坐,老夫已具表上奏,不日便会迎来朝廷封赏。” 上官清流自是谢过,却见我仍是无喜之态,便暗中提醒。 老将军亦是看出,“顾公子可是有伤在身?” “并未!”上官清流忙应道,“鸣儿未经战场,恐有不适。莫不如我送她回去。” “欸,”龙泉拦下,“我与顾贤弟一直未得空畅谈,此番大胜,便可暂缓些时日,定不能再错过了。” 孟子之面色一灰,“少将军见谅,我家,顾公子需先得靳伯详查一番才好。” 老将军自是心领神会其意,龙泉却皱眉,再欲阻拦却被老将军拦下,“泉儿,孟公子所言甚至,顾公子年纪尚浅,且未经大战,查看一番实为妥当。” “我并无大碍。”我不明其理,自是听不懂的。 “鸣儿,方才那姬伯的内力不知是否伤及你,故而令靳伯一看亦是令我等安心。”上官清流和颜柔声,甚是亲昵。 我却实不喜那未盖黄土之人身后之事未了,现下却如此欢庆的场面,便起身拱手告退。 寻了沐浴的由头遣开旁人,完毕后便去寻驼驼。 它自是欢喜,我却悲感异常,牵着它独自出了城门,往沙场外围而去,寻了个小土包,坐于其上,吹起了玉箫,那凄婉悲怆之声瞬时弥漫开来,引得驼驼卧地蹭着我的手臂。 “驼驼,我似是经过如此情景,甚觉悲凉。这具具尸骨,哪个不是大好年华,虽知血洒疆场实为戎马一生之告慰,却又有几人知晓其家眷亲人之悲痛?且鲜有人传于后世而受敬于人。”我抚摸着驼驼,将内心的想法说与它听,如今,也只是它能令我敞开心扉。 “贤弟,却原来你亦有如此之感。” 我侧头,便见龙泉业已更换常服而出。“你不必担心,我确是无伤。” 他浅笑着与我比肩席地而坐,却未看我,而是目视远方,“我知你定是不喜如此欢庆之象,原为此悲未结。”不得不说,他确是懂我。 “是。”我收了箫,“令兄长为我忧虑,实为我,” “勿要如此说,”他转向我,“于我面前,你无需掩饰。即便得胜,然逝者不可知,且天人永隔之痛,非亲身而历不能同感。”缓口气,便又望向远方,“贤弟有所不知,我龙家世代戎马,先祖长辈数名男丁具是埋骨异乡不得返家。同辈之中,更是已无人可战,仅我一人尚存。故此舅父方处处担忧照应。然,欲要民安,必是守土抗敌不可缺,故而即便非我,亦会是旁人。” 虽是他并无上官清流言语温柔可亲,却令我舒适异常,知己者,无论相处长短,恐是一个眼神、一个神情便知对方心意。我与他便是如此,方令我无缘由想要亲近。我侧头看他,却并未见忧伤之色。无从劝慰,只得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他却笑道,“贤弟,无须如此,我自幼便习以为常。” “不知兄长是如此经历。” “那么贤弟又为何如此感伤?” 我轻摇头,“亦不知,却仅觉此情此景似梦中常见、经历无数。兄长莫笑,我无亲无友,独自一人,并未如此经历,却不知为何竟如此感伤。” “哦?贤弟不是有师傅在吗?怎会?” “日后再与兄长详言,我,前一阵服错了药,忘记了所有,故而从前恐是有所经历,唯如今不记得了。” 龙泉并未继续追问,却郑重开口,“贤弟,为兄有话你且听之。即便我再不喜,亦要应对众人,勿要扫其兴。此战,已是大胜,纵是死伤万余,已仅为十之一耳。于过半之数甚至是全军覆没已是无法比拟之幸,故而众人方欢庆。你虽年轻,却须知人情世故,更需于众人面前收敛自身秉性,此方为成大事之法。不知贤弟可懂?” 我羞愧点点头,“知晓兄长为我所虑,我记下了,日后定不会再如此任性。” 龙泉似兄弟一般揽过我的肩,笑道,“我却亦是不知为何,总觉贤弟甚是熟悉,你我定为前世兄弟,此生我方无所顾忌,若贤弟不弃,不如你我结拜?” 第59章 姬伯的秘密 我亦笑,“兄长不嫌我顽劣笨拙便好。” “何出此言!不知为何便与你一见如故,恰如你所言,似是梦中常见。且,哈哈,你可知旁人因我待你不同,误以为我有断袖之好,哈哈哈哈。” 闻他之言,我即刻脸红如血,若是他知晓我本是女儿身,不知可与我有同欲亲近之感。 “两位贤弟竟在此处,令愚兄好找。”上官清流声随人至,然那笑意却僵硬的很。 龙泉并未放下揽着我肩的手,“见上官兄与舅父有要事相商,便出来躲躲清静。” 上官清流转至我二人身前,伸手将我拉起,“地上凉。”那可溢出水来的声调,遂令我面红耳赤。 “哈哈,方才与贤弟笑称旁人误会断袖之癖,却原来兄长亦是如此啊!若顾贤弟为女子,你我兄弟岂非要夺妻而战?”龙泉并未深想。 我却与上官清流均心中一紧。 “哈哈,若是鸣儿当真为女子,已是我妻,何来与贤弟之争?”上官清流似笑非笑地盯紧我,令我甚为不安。 “何来兄长就当先?不该贤弟自选吗?贤弟,你说你可是会选我?”龙泉拉着我的手似是戏言。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当场承认自己的身份之时,驼驼却挡在他二人身前,将我护于身后,呲牙咧嘴很是凶态,惹得我们哄而笑之。 姬伯与兰鲜到了楼兰边境,竟有戍边将领迎候于他且以贵宾之礼厚待,令兰鲜甚为不解,却并未有所显露,仅默默跟随,直至馆驿之内安顿下来。 “鲜儿,你且去休息,为师要调养气息。” “师傅,不知可需徒儿备些药物?” “不必了,这里都有准备。”姬伯言罢,便将高阁之上的一包布卷取下,药香即刻弥散开来,而店家更是早已备下热水供其药浴。 兰鲜将他搀扶进木桶内,搭好更换的衣衫便连忙退出,以防扰其运功调息。返回自己的屋子,兰鲜细细看了看,陈设如普通客栈无异,这才检查自己,发现并无大碍,些许几处皮肉之伤,清洗干净上了早已备在案几上的外伤药,便上榻闭目养神,却睡不着。并非他无疑,仅是故作不知,心中的计较却是非常,他深知,这位姬伯对自己并非全心全意,不过是机缘巧合意外施以援手救其于病患之中…… 那是大约七年多之前,兰鲜即将年满双旬之岁,居于玉门关附近一小镇之内。虽已成婚数载,却并未有所生养,故而父母双亲很是焦急,便令其四下寻访名医,却不曾想途遇战乱以致身受重伤,若不是刚巧遇到路过的姬伯,恐早已命归黄泉。姬伯用心救治,却因其身子亏虚,前后将近一年方有所好转,故而举家上下奉其为恩人。却不料治愈之后,姬伯竟发觉他有习武与运筹战局之资,故而收其为徒,用心教导,更是待其痊愈将其带离开故土匿居于山中,并自此更其名为兰鲜,而非原本之魏清源。两年前又将其引荐与匈奴乌威单于,并深受重用,方有此次领兵攻打玉门关之事。 然这数年,兰鲜却并未获知姬伯真正身份,仅知其武功卓绝、医术精湛,与匈奴单于似是交往慎密却又彼此猜忌,此番进入楼兰国,更是有惊无喜。但兰鲜却是心思极细之人,诸多疑团便猜出姬伯有心挑动大汉与匈奴征战,却又忧心寻常百姓,故而自己使瘟疫之时方要避开他,足见兰鲜是心思狠毒之人,亦是野心非常之人。他自从于匈奴拜了大都尉之职,便再也无法忍受自身过往近三十载的生活,认为只有权势在手,方可不由得他人任意践踏、方活得不似蝼蚁一般,故此追名逐利,更是断去了与年迈父母与结发妻子的联络,在匈奴方两年便深得单于重用与信任,也因此引来满朝上下诸多排挤与不满。 而经此一战,兰鲜对于自身的内功欠缺深知不便,即使姬伯用心教授,自身亦是苦练,却仍不及自幼习武之资,若是能得姬伯数十载之内力相助,必是大事可成!想到此处,兰鲜更是毫无睡意,心心念念全是如何哄得他老人家倾毕生内功相赠。他却亦明了,师傅心中始终放不下一件事和一个人,却从未曾提及,屡次试探,均以“日后便知”为由搪塞而过,此番大战,若是胜了,便能得知,却不想反被汉军所设计,枉费了自己筹谋许久,更是令亲信尽失,虽于朝内仍留有后手,却不可全部露出,毕竟眼下自己资历尚不足以全力对抗匈奴老臣,需得从长计议。 姬伯这边,泡于药浴之内,运功调息了好一阵子,方觉气血运行平缓,堪堪将内伤平复,不由得感叹那血雨腥风竟是如此厉害!认了主人便能抗击外力所辖。 “这血雨腥风怎会落于她手?又怎会认她为主呢?此事甚是奇怪,难不成是我认错了?那不是旻儿?”姬伯百思不得解,便不敢再深思,恐内伤再度有损。 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小可来侍候,不知可便?” “进来吧。”姬伯缓缓睁开双眼。 屏风外屋门一开一合,转瞬便有一个打扮如仆从之人贴近姬伯身侧,贴于耳际低语,“国主甚是挂怀国师伤情,特命小的前来问候。” 姬伯亦低语,“转告国主老夫一切都好,无需挂念。只是有一事尚需国主相辅,便是那匈奴此战被俘兵将。” “不知国师如何打算?” “自是设法寻机放之归土。” 来人一皱眉,“若是国主问下,小的当如何回应?” “离间之计!国主自是明了,你且去吧,却需尽快,迟则无用耳。” 来人应下后便随即离去,独留姬伯一人。 “鲜儿这一身内功确是不便,然此子野心甚大,恐受其后不可操控,罢了,便再选些适宜之人先行补充于他亦可安其心。”然后便再一轮运功调息了。 待我三人返回城内,龙泉便被老将军叫了去议事,上官清流则是将我拉至他卧房,靳伯和孟子之已候于此多时了。 “鸣儿,你却是无妨吗?” “确是。那姬伯并未伤我。”我拦下靳伯伸出诊脉的手。 “我甚是奇怪,此人怎会恰巧救下大都尉?又是为何不与我等对战?且既出手又为何不伤人?他不该是帮匈奴一方吗?”上官清流皱着眉,将自己心中之惑尽数抖出。 靳伯和孟子之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孟子之方开口,“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却似并无与大汉为敌之心。否则,即便未伤了大嫂,却并不该放过我。” “这确是可疑。且他似乎对鸣儿另眼相看,却对你手中的血雨腥风有一丝畏惧。” 我闻之他们的话,亦是思索,“我用剑非一两日,却不知为何今日有一时异样。”回想起血雨腥风与我浑然一体之事,我亦不甚明了。 “哦?少夫人有何异感?”靳伯拧眉问我。 我只顾着思索,忽略了他的称呼。 上官清流见我未驳斥,一喜,“便是我等追至一湖畔之时。鸣儿欲与姬伯相较,却于运功之时内力大震,竟使得我们不得近前。还是那姬伯施了内功方缓解。” “是啊,当时确是怪异。大嫂,从未有过如此情景吗?” 我轻轻摇头,“从未。难不成是因我一时气急?”我回顾一番,发现似是我动怒之下内力便强于寻常数倍,那夜斗杀群狼便有过一次。 靳伯并未言语,而是轻轻搭上我的脉门,须臾之后开口道,“少夫人试着动气。” 我一愣,这从何而来的气呢?便无助地看着上官清流与孟子之。孟子之恍然一笑,“若是大哥来日为大嫂另寻几房妹妹,不知可算?” 我并未反应如何,却是上官清流用力敲了他的头,“鸣儿勿要听他胡言乱语,我定是不会。” “于我无妨啊,”我言道。 上官清流一愣,转即开口,“若是龙泉知晓你我已成婚,且,我告知他你已有身孕,又将如何?” 第60章 血雨腥风 “什么?”我顿时翻脸,“我何时允你婚事?又何来身孕?”一股怒火直冲面门,双手不自知地便要握紧。 却见靳伯用力捏紧我腕下的脉门,“是了,少夫人的内力确是不寻常。” “如何?”上官清流虽是皱眉,却更加关切我的情况。 “有何不妥?”我收了手腕,也已明了方才不过是他故意为之,便不再追究。 靳伯紧皱双眉,略迟疑一下方才开口道,“难道少夫人自己没有觉察吗?你可是懂医之人。” “医者不自医。”我随口回应,“一向无异,唯上次遭遇狼群之时有过仅一次,便误以为杀红了眼。” 孟子之恍然状,“是了,该是那狼王误伤了大嫂的骆驼之后。我便觉着心生畏惧,绝非长日所见大嫂之态。” 我点点头,“是,然并无其他。今日不知为何,瞬间便怒意惊起。” 靳伯并未舒展开愁眉,“凭方才之脉象,少夫人许是曾服食过一种药物,能令内力于一时激增,待戾气化解便可褪去,并无不妥。然今日之事,却并不同,方才探究脉象,该是当时有另一股内力推动,加剧了戾气更为甚之,幸是一瞬即消,若是长期如此却会对身体有损。” 上官清流紧盯着我,微迟疑道,“鸣儿,此两次有何相异之处?” “相异之处?”我垂头思索,除了自己确是有些生气之外,并无不同啊,便徐徐摇头。 孟子之却在一旁轻声叨念,“斗杀狼群与狼王,今日之战,哦,是否与血有关?” “血?血雨腥风?”上官清流顺其自语中大惊失色,“鸣儿,是你的剑,血雨腥风!” “血雨腥风?”我疑惑片刻,“可并未有所不同啊?” 上官清流一叹气,“自上次沙漠遇你见识了血雨腥风之后,我便寻访古籍查寻与之有关记载,你可知这剑确为姬伯所言,乃上古神物?” “我自是知晓,家中亦有藏卷,若非如此我岂会认出并购下。” “然,你却不知这剑是认主的。” 我一惊,赶忙将剑递与他,“你且拔出一试。” 上官清流亦不怠慢,随手抽出软剑,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旋即入鞘,再拨动机关,却无法将外剑取出。 我几人顿时惊异,孟子之亦是接过尝试,与上官清流同样结局。 “却是为何?”靳伯亦不明其中关鞘。 上官清流将剑归还于我,方缓缓道来,“据古籍所载,血雨腥风为上古战神用自身之血混入天外飞铁所铸而成,内剑软可围卷、外剑削铁如泥,均不畏任何兵器所伤。战神铸此剑,原为与其妻共享之,故而方有内外软硬之分,且唯有其后人方可将内外剑分别取出,反之便只得其一,因而使得流传其认主一说。然自战神殒殁,此剑便不知所踪。实则,即便所有者,却只得一剑,故而不识罢了。” “如此说少夫人便是战神之后?”靳伯微惊,有些诧异重新打量于我。 “怎会,”我自是不信,“不过是传说而已。” “那,可会是药物所致?”孟子之询问着靳伯。 “若是如此,便或许,便要看这剑日后是否会被旁人取出。” 上官清流并未舒展来拧紧的双眉,“先不论此,却是这姬伯不知何来路,他避而不战或是恐咱们窥其门派,然此人功力上不可测,日后若是再出,需甚为防之。” 他此一语却是提醒了我,那市集的深巷之中,定是能寻出一二。“你们且议,我告辞了。” “鸣儿,”上官清流拦下我,“我恐那姬伯亦属意于这血雨腥风,你不可单独而行。” “你亦说此剑认主,即便他有意夺之恐是不易。况我身在城内,他竟敢独自来之?” “少夫人,”靳伯一笑,“防患未然方保万无一失嘛。若是欲令少主安心,不若多寻几人拔剑一试,又有何妨。” “好,那边出去随意寻之。”我迈步而出,并未止下。 他三人亦随我一同往外,于府内肆意拉人试剑,竟无一人可拔出外剑。上官清流见此却越发锁紧双眉。 恰于此时,老将军与龙泉、程燃、吕先等人一同出了议事堂,欲往军营而去。 “上官公子这是作何趣事?”吕先笑着先声一问。 “好巧,不如你来试试。”我将剑递与龙泉,“上官兄言此剑除我以外无人可将外剑拔出。” 龙泉接过,拨动机关便拔之,却,并未有所动,便笑着归还于我,“贤弟,亦未见得你拔出过外剑啊?可是戏弄于我?” 闻他之言,我并未回应,而是接过剑一拔而出,随之便是厚重的嗡鸣之音响彻府内。 “这?”众人又是一惊。 吕先却不以为意,“如何便是这般神异。”于是便与我手中取过剑,用力拔之,果未见动。 “嗬,竟真是如此?” 周老将军定睛而视,“顾公子可否允老夫一观?” 闻他言,吕先便转交之。老将军单手接剑,细细打量一番,尤对剑柄处端详更久,并未言语,却是按下机关用力一拔,然,外剑竟纹丝未动。我亦有些许错愕,难不成却是我为其主? 老将军微微一笑,道,“这可是血雨腥风?” “正是。”我回之。 “血雨腥风?”其余人众一惊,程燃随之开口,“顾公子可拔出外剑?难不成公子为战神之后?” 老将军继而笑道,“果然,古人诚不欺我!难怪顾公子年纪轻轻便功力卓绝,竟是战神血脉!失敬失敬!”说着便双手一拱。 我急忙拦下,“老将军言过了,晚辈却不知有此传闻,恐是凑巧。” 老将军笑着摇摇头,“想来上官公子亦是明了。据传此剑成于上古战神,仅有其妻室后人方可拔出双剑,且此剑认主,若是遇到心生异念之人欲夺之,定是能令其被剑气所伤。” “哦?那岂非姬伯不与我等对抗便源于此?”龙泉道出了玄机。 上官清流亦是顿悟,“难怪鸣儿当时周身被内力环绕不得你我近身,却是因此。那姬伯定是暗自推动内功欲夺此剑却被反噬,然他缓解鸣儿的戾气原是收敛自己的内力,后便不敢再战,而是遁去。” “如此,他必是受了内伤!”孟子之续言。 “却是如此。泉儿,难怪你心生疑窦。”老将军微微点头,却是不禁再度打量与我,须臾后开口道,“顾公子,你体力尚弱,此剑戾气甚重,需谨慎用之。”言罢却看向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脸色微微一白,转瞬笑道,“多谢老将军提醒。” 龙泉却并未留意,而是笑意盈盈地走近我几步,“恰逢我带了家传剑术秘籍,且随身佩剑遗落匈奴寻之不得,便将书简转赠贤弟吧。” “泉儿!”不知为何老将军竟然喝止于他,“那是你家传绝学,岂容得如此儿戏。”转向我却笑脸相对,“顾公子莫怪,那是他龙家祖传,必是需传于后世的,恐是多有不便,望顾公子莫怪老夫多言。” “舅父,”龙泉欲辩之,却被老将军以眼色相拒。 我不知其中名状,便拱手回应,“老将军折煞晚辈了。龙兄不过偏爱于我,然晚辈非不知进退。”微顿了顿,“自战归未得休整,暂且告退。”言罢我便执剑奔了偏院的牲口棚,并未思虑更多,却是急着去那市集深巷寻访姬伯之事。 第61章 私访寻踪 皇宫之内,一名内侍贴近君主身侧,低声耳语一番。 “哦?国师竟有此计谋?”国主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传信城内之人,暗中行事便好。且,必使得匈奴上下均势为宜。” “是,陛下圣明。” 待此人退去,国主便挥手另招来一名内侍,“分别传信匈奴两位贤王,告知兰鲜兵败被救,且欲嫁祸他们。” “是。” 国主起身,独自踱步来至花园之内,卫士自是跟随,首领之人靠之最近,其余人等分开四周。 “哎,也不知大汉天子是否知晓匈奴朝野不睦,呵呵,若是,便不知会如何挑唆,呵呵,有趣。”国主边赏着花,边低声自言自语。 老将军将龙泉再度唤回房中,略带申斥之态,“泉儿,日后你需与顾公子莫再如此亲厚。” “却是为何?”龙泉自是不明。 “他,若他真为战神之后,休得令旁人妄议你有心攀附。” “哈哈哈,”龙泉大笑,“舅父何出此言?莫说恐为偶然,即便确实,顾贤弟自是不会多想,且我与他相识之时并不得知,岂会被人妄议。” 老将军一皱眉,“泉儿,你便听从舅父之言,自是为你思虑。且上官清流此次定会被召入朝觐见,以他之能,必是得偿所愿。日后便是你我同袍,且官位不可期。他甚为看中顾名,莫因此使得你二人有所嫌隙才是。” 龙泉皱眉,“舅父,可是上官清流与您讲了何事?怎觉忽而间便似欲阻止我与顾贤弟相近?” 老将军自是不可告知上官清流与他之言——“老将军,实不相瞒,鸣儿本非姓顾,而是姓莫,为莫鸣,乃清流内子。因清流不愿埋没其将帅之才,且鸣儿亦愿为夫相助而成大事,方任其随意而为、出没疆场,并于我比肩。然,近日鸣儿已有身孕在身,却恐自爆身份老将军便不再允其出战,方隐瞒之,望老将军见谅。却,清流与鸣儿均觉龙少将军似是对她有所不同,若是知晓后难免引起风波,方不得以实相告,还请老将军能助我夫妻隐瞒。鸣儿亦不会显示身份,仅为助我。”——轻叹一声,“泉儿,日后你便可知晓,现下却实难相告。你须知舅父定不欺你便是。” 龙泉见老将军如此为难,便不再追问。 我寻得驼驼便径直出城,往那处市集而去。途中亦是更换女装,一路问了衙署,便去寻访柳如杨。 “柳头,有位姑娘于门外称是寻你,可是嫂夫人?”一名小役嬉皮笑脸故作大声,令满堂众人皆侧目盯着柳如杨。 “姑娘?”柳如杨未及多思,“勿要满口秽语,若是前来问案的,看你如何应对大人的质问。” “柳头,不是问案的,便是那日出手斩杀匈奴兵卒之人。”小役笑之更甚,“若非后日见过,岂知您的名讳?且那姑娘生的俊美,难怪柳头如此遮掩。” “哈哈哈,却是她啊!柳头,何时办酒?我等好备下贺礼啊。”众人皆是嬉笑。 柳如杨方知来人是我,顿时脸红,却硬撑着挡过众人的拉扯,“休得胡言乱语,莫姑娘乃女中豪杰,小心你们挨打!”边说边慌忙起身奔出,身后便更是一番哄笑。 “莫姑娘!”出得衙府大门便见我牵着驼驼立于一旁,柳如杨甚是欣喜,笑容满面地大步向我而来。 “柳将军,别来无恙。”我亦是青纱遮面,却也淡淡一笑。 柳如杨脸色微红,略显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姑娘今日到来,我,我,未曾有所准备,莫姑娘莫要见怪。” 我被他所言逗笑,“需要何等准备?我此来亦是有事相扰,尚不知柳将军可否相助。” “自然!”他极快回应,便顿觉不妥,“不知莫姑娘有何事差遣?” “额,乃是寻访一人,不知将军可便?” “请姑娘相告便是,这庄集不大,我亦是于此多年,定是相熟各家内情。” “如此甚好!然我却并不知其姓名,仅是住地。” “街巷几何?” “可否请将军于我同往之?” “请姑娘稍候片刻,我且去知会旁人一声。”得了我的应允,他便转身进衙。 不及片刻便再度而出,却是整新了衣冠,显得愈加威武,我不禁暗自生笑。 于曾去过的茶楼托付了驼驼,我二人便并肩而行,引得周遭行人侧目。确是,他身材高挺、健硕英姿,面庞白皙不逊于女子,一身官服更显威武。我则是超脱长裙、背垂青丝、一袭绢帕遮面更显神秘。且我二人一路窃窃低语、巧笑生姿,自是引人驻足。 “柳将军这面色较女子决不逊之。”我浅笑。 他面色一僵,转而腼腆之态,“姑娘莫笑,在下亦是无奈,却无论何为均不得改之。” “将军为何要改,并无何不妥之处,仅是如此不似边关风吹日晒之象罢了。” “姑娘莫要再称我将军了,远不及,若是姑娘不弃,可唤我柳兄。”不知他是否有意变了话题。 “柳兄?好!”我并未在意。 “不知此次寻访为姑娘何人?” “额,并非何人,不过是替一个故人相印,尚不可定,还望柳兄见谅。” 言语间便到了巷口,继而再走几步我便停下脚步,“柳兄,便是那户人家,不知可是有位公子居于其内,其师甚有名望。”我揣度着兰鲜与姬伯的关系,料得许是出自于此。 柳如杨左右望了一眼,“若是未记错,这户人家姓魏,世代居于此地。他家确曾有位公子,只是七年前外出寻医便不得而归,双亲及其妻室终日以泪洗面。后遇人送回,方知途中遭遇兵祸之乱受伤甚重,久治未愈,后便称其亡故而不得再见。却未曾听说有何师傅。” 我心中暗想,定是姬伯将其救起后带出,只是掩人耳目便谎称亡故罢了,可是,“不知那公子名讳如何?” “魏清源。” 我自恃不会辨认出错,只是为保慎重,方需进而详查。“哦,那便是错了,徒劳柳兄陪我走这一趟。” “何须姑娘言谢,我尚未请姑娘共食呢。” “今日不巧得很,我需替家师定制护具,待改日再来叨扰。” “可,不知姑娘下次何时再来?” “自是不久,今日距上回不过三五日耳。”我笑意盈盈。 柳如杨略显失落,却不敢强求,“好,那便下次定不可如此匆忙。” “自然,如今我都称你为柳兄了,自是不会客气。” 柳如杨脸色便又是一红,方徐徐离开。 待他远离,我直奔铁铺而去。 “姑娘,可是上次的手艺有何不妥?”老板一脸狐疑。 “并未,掌柜手艺甚好。”我忙解释,从怀中取出一块金子置于柜上,“今日特此再来订购,只是数量尚未确定。” 掌柜一惊,忙推开金子,“那便请姑娘改日一并缴纳便可。” “掌柜莫急,我不便常带这许多金子而出,且暂存于柜上。”我又推了过去,掌柜迟疑许久方收下。 “好,那老朽便勉为其难替姑娘代为掌管,却不可时日过长。且姑娘需足价而购,无需多给。” 眼见掌柜为实诚之人,我便安心询问,“可否与掌柜打听一人?与您这铺子隔三户可是魏公子的府上?我受人所托却不知可对。” 掌柜笑应道,“非是三户,而是五户。此巷内唯此一户姓魏,若是姑娘寻的便该是他家,只是。”掌柜略显犹豫,略顿后继续道,“姑娘恐是不知,那魏家原本确是有一位公子,名清源,因成婚后多年无所出,便四下寻访名医,却于数年前途遇战祸身受重伤,被人送还时气息奄奄,救治了近一年未见好转,后便,便,哎。可怜其父母年迈,幸得那妻室却并未离去。” “您的意思那魏公子病故了?” “是啊,虽是救治了一年之久,却仍是未得转好。有一日便由一位老者将其带离家中。” 我心中冷笑却面带质疑,“那岂是病故,不过外出寻诊了吧?” 第62章 疑窦再生 “确是亡故,那老者似是得道之人,送魏公子还家的便是他,那整年医治的也是,那日便雇人推了车将已故的魏公子带出家门,说是于异地掩埋,否则便会引得家宅不幸。自此便再无消息。” 哼,我暗自思量,“若是亡故岂会远离故土,其家已无后,即便不幸又能如何?”却面色显露悲凉之色,“实实可叹,这双亲年迈怎可白发相送啊,哎。” “是啊,故而姑娘所揣测定是不会,否则如此经年岂会任其艰难而不回。” “也是。那道长却是他家恩人啊。”我似无意感叹。 掌柜也是唉声叹气,“魏家确是称老者为恩公。” “那魏公子该是年纪轻轻,真是可叹。”我继续探寻。 “是啊,那魏公子年不过双旬方过便,哎。” 正是对的上!那兰鲜如今不过而立前后,方才柳如杨言说为七年,算来相差无几,恰是双旬年岁。 “不知姑娘可是要寻的是这位魏公子?”掌柜见我垂头不语,便出声询问。 “哦,似是错了,我要寻的人不过方及弱冠。” “哦,那便不是了,算来自那魏公子亡故也该有七八载了。” “多谢掌柜。这金子您收好,待我下次再来相告尺寸及数额。” 出了铁铺,我踱步至魏家门前,细看了左右,便抬手叫门。 一位面色沧桑的老者开启门户,疑惑地望着我,“不知姑娘有何事?” “老伯,请问这可是姬伯所在?” “姬伯?并非,小老儿姓魏。” 我故作疑惑,便向着左右数了数,“告知我的便是这里啊,岂会有错?那么您可识得一位道骨仙风的白发老者?” “道骨仙风白发老者?”正在魏伯迟疑之际,我身后便走来一位素衣妇人。 “爹爹,这位姑娘是?” “珠儿,你回来了。这位姑娘寻一位白发老者。” 我转头浅浅一笑,“正是,我受人之托前来寻姬伯。” “莫不是师傅?”那妇人有些微微颤抖,“可是相,不知姑娘可知这姬伯身旁可有而立男子?” 魏伯闻她之言方反应过来,“珠儿,休得胡言乱语!” 我亦了然,却并不想暴露身份,“并未,仅是一位老妪托我访寻姬伯。” “姑娘,想来你定是寻错了,这里并未有你所言之人。”珠儿顿显失落之象。 “那便叨扰了,告辞。”我转身便离开,并未做停留,却留心身后之音。 直至我走出深巷,方听得魏伯关门之声,我极速转身跃回,悄无声息地跃上墙头,扒开瓦片窃观屋内,仗着天色已暗隐身偷听。 “爹爹,”珠儿低声啜泣,“儿媳知错了,只是过于思念相公。” “哎,爹明白自是苦了你。只是恩公说了,只有楼兰国有秘药方可彻底救治源儿,若是被官府得知,岂非将咱们当成细作?且源儿也定是受累啊。” “我苦命的儿啊!”老夫人也低声哀嚎,“也不知何时方可与源儿重聚。” 魏伯深叹一口气,“哎,前日恩公说已将源儿治愈,且已荐与楼兰国主并深得其赏识,现已认为官吏。想我魏家尚未出过此等光宗耀祖之后辈,该是庆贺才是。待源儿根基再稳几年,便会接咱们前往团聚。姑且再忍忍吧。” 其后便是些无意言辞,我便闪身离去。回至酒家,边独自慢食边仔细思量:为何姬伯要隐瞒自己身份?魏家竟不得知?为何又言说将魏清源带至楼兰?这大都尉可正是魏清源?还是我误会了另有他人?却久思不得解,便离了庄集返回玉门关。 “顾公子?你这是?”我方进城,便被同时归来的闻止静与李世贤撞了个正着。 “是啊,我二人方回来便再遇公子。”李世贤亦笑道。 我此时已换回男装,便拱了拱手,“正是呢,不知二位自何处而回,竟是与小弟如此之巧遇。”若不是确信李世贤与闻止静非是同党,我定要疑虑他受了上官清流之命跟踪于我了。 李世贤并未有所隐瞒,“受了将军之命前去寻访一处人家,却无功而返。” “是啊,正要回往将军府回禀。不知顾公子这是去了何处?”闻止静甚是奇怪我竟是自外而归。 我诡异一笑,却并未作答,而是骑着驼驼潇洒而去,留得闻止静紧锁双眉。 待返回将军府,我便去寻龙泉,欲要问得有关楼兰国近况,毕竟小院中藏卷并不多,我所记忆中不过是一甚小之城独自称国,夹于匈奴于大汉之间苟延残喘罢了。却被告知他已奉命去周围集镇清剿残敌细作了。我暗自气恼,早知如此便该邀他同去庄集。 闻止静与李世贤返回后,先去见了老将军,将此去等候数日却并未见得大都尉师傅之事禀告清楚。 “如此说来那山中却有人居住?”老将军闻后稍加思索。 “是,然方圆数十里均是杳无人烟、人迹罕至。”李世贤据实相告。 “你二人可留下痕迹?” “并未,”闻止静坦言,“我与李将军且行且拭,确认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方安心返回。” “好,辛苦了,且去歇息吧。” 闻止静未返回自己房中,而是去见了上官清流。“大哥,我回来了,却是无功而返。”遂将行程所见一一详告。 上官清流闻后锁眉,“那姬伯受了鸣儿血雨腥风剑气内伤,却并未返回,能去往何处?难不成逃回匈奴?然这路途尚遥啊。” “少主,自是狡兔三窟,想来姬伯既已出来,恐不再回转原处。” “靳伯所言有理。” “子之,再联络右贤王,告知败军之后大都尉被其师救走且于汉境内踪迹全无,令其防备,以免他返回匈奴再有图谋。另将姬伯之事及止静所去之地详细告知。想来他必会再遣人去且会埋伏待机。” 孟子之领命而去。 “大哥,”闻止静开口道,“方才于城门处遇见大嫂,她怎是自外而归?” “嘶?昨日与老将军夜谈甚晚,去看她时以为已睡下,今日却未曾见。难不成她不在城内?” 靳伯闻言后出了房门,须臾便返回。“少主,冯祺称昨日无后便见少夫人离府直至方才略早于止静而归。他们误以为少主知晓,便未禀明。” “岂有此理!”上官清流怒而起身,被闻止静率先压下,“大哥息怒,我去告诫便是了,不如你先去看看大嫂。” 靳伯亦是出言,“是啊少主,须知若是少夫人真为战神之后,于少主助益甚大,且子嗣上亦无需费神避之。少主还是先去看少夫人因何故离城,那龙泉亦是昨日奉命而出至今未归。虽是使计瞒过老将军,却不可知会龙泉,恐其质问少夫人。然其心昭然,少主须事事谨慎方留得住少夫人。” 上官清流强压怒火,“止静,你且去,告知所有兄弟:日后但凡与鸣儿有关之事,务必即刻禀报不得延误,且不论我是否得闲,万不能亦是须告知靳伯、你与子之。” “遵令大哥!” 我正困于房中不知如何探究姬伯之事,思量是否先禀于周老将军得知,房门便被敲动。 “鸣儿,你可在?” 又是上官清流,我虽是不喜,却亦可与其商讨,想必他断不会有损于大汉。 打开房门,见得他面色尚待余愠,我先是一愣,“你如何如此面色?可是匈奴有异?” 他方舒展一口气,迈步而入,“鸣儿,你昨夜可曾外出?” “是啊,正欲与你商讨此事,坐。”我不顾他的反应,拉他坐下,“那姬伯,”尚未待我讲完,他便急急打断。 “你去寻他了?”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不是!” 他亦觉出心急了,便静心不语细听我言。我便将这一日所见所闻据实而告。 “你的意思那魏清源便是如今匈奴大都尉兰鲜?” 第63章 坦言相告 “却原来他现名为兰鲜。”我方知,遂嗔怪,“你为何不早早告知,我便可一试魏家。” 上官清流苦笑,“鸣儿,你我何时如此谈论过正事?每每均是你一怒而去。” 我自知确是遇见他便耐不下脾性,然对于龙泉却反之,即略为尴尬,“知晓了,日后便不会再似过往那般任性妄为了。”忆起龙泉与我说的那番话,便决心必要有所改观,收敛这性子。 他随即一喜,拉住我,“如此亦无碍,你我之间无需掩饰,本性就好。” 眼见他如此温柔如水,我却喜不起来,“上官兄,” “称我名讳即可,待成婚之后便称相公。” 我一时语结面色见绯,“两年之期未至,且我已言明,你不必如此。” “鸣儿,我非你不娶!”上官清流本就难舍于我,自知晓那血雨腥风外剑之谜,便更是不愿放手,正如靳伯所言,他的心,非是以我为重,而是我这身份与本领。 我见辩不过,便只想解决问题。“暂且不提这些。对于楼兰国,你可有更多了解?” 上官清流自是愿意与我商讨他热衷之事,“不多,只知那国主甚为游移不定,也难怪,夹缝之中,又是两边均强不可侵,只得如此尚可苟活。” “你未安插细作于斯?” “哈哈哈哈,鸣儿,你当夫君我如此神通广大?与匈奴右贤王亦是筹谋多年方以利相诱,且结交之时他亦非如今之位。” 我甚是气馁,“大汉必是有所准备,不如,” “不可!”上官清流忙制止,“且不论此事真假,若是令朝廷得知你如此想,必会遭疑。莫忘了你我如今尚未入朝。一介草民怎可谈论国事?若是以江湖之士之身,亦是不妥。” 我颓废地倚在凭几上,嘟起嘴露出不满,便逗笑了他。 “鸣儿,你可知现下你这模样甚是可爱?呵呵。”他欲伸手捏我的面颊,被我闪避开来。“哈哈,鸣儿,亏得你未将此事禀于老将军,若是,必是又被猜忌了。” “那是因龙泉未在府上我寻他不得,否则岂会不知如何方与你相商。”我一时口快便说了出来。 上官清流顿时冷下脸,“鸣儿,为何你有事不来寻我?你与龙泉相熟得很吗?” 我真是恨自己又犯了这毛病,便用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以示警醒。却正颜之色直面于他,“上官兄,”他方要开口便被我拦下,“我不愿改变如此称呼。你且听我言,不知你为何固执于我,可是无故便只觉欲要亲近?”见他点头承认,便继而道,“然我却不曾。于山中大宅初见龙泉,便觉他甚为眼熟,似是曾相识已久,他亦有此感,我方愿寻他商讨。若是你亦可不言求娶之事,我亦可视你如兄长。我独自长成,不知手足为何,却屡次与你相交,姑且算为有缘,却并不想如你所愿之夫妻之缘,至少于现下未曾想。故而还望你可原谅我年幼,若是有一日我与你同感,必会据实相告,然此之前尚且以兄妹论之,可好?” 我一番真情实感且未有任何隐晦之语,令上官清流颇为震撼,凝视我许久,方艰难开口,“鸣儿,我本就说过,若是你不愿,我便不会勉强。既是你这样思量,我亦无话可说,随你便是。却仅有一条,你不可拒我之情,亦不可故意生疏。” “好!兄长在上受小妹一拜。”我且不管他所言,只要听进我之意便可,于是兴高采烈郑重一礼。 他虽无奈,却并不拒绝,双手相搀,“小妹这又是何苦。” “你为大哥,理当如此。”我心中暂且踏实,并未多想他之所想。 上官清流口上应允,实则软缓之策,他已知我脾性直率,若是强求必将生出嫌隙,日后则无可回转。尚不如姑且顺应我意,于日积月累中细水长流,只要他留得我于身边,自是会有朝一日令我亲口允诺。于是笑道,“好,自此后便人前称你为幼弟,人后便是小妹,可好?” “好!悉听大哥吩咐便是。”我欢天喜地自以为困顿已解,后来回忆方知自己如何青涩无历,且过于诚心待人,未思量人心之险。 上官清流抬手抚了几下我的发丝,我亦无所抗拒,于他,却是要令我习以为常而至有所依赖。 “小妹,昨日与几位将军探究你的血雨腥风,我等皆摸不透,恐你会受其所制以至走火入魔,便想令人运内功实验,却不知如何不被其反噬。”他并未过分亲近,深知适可而止之道。 “这有何难,于牢中将匈奴懂内功的将领带至校场便可啊。”我其实也想着待返回小院便要再寻一遍书简,看是否漏过有关此剑的记载。 “这确是个好主意。” 老将军见我二人同来,笑道,“不知两位公子可是有事?” 上官清流将我的想法告知,“不知老将军可否应允?” 周老将军微微顿了顿,“这有何难,只是公子确定现下便试吗?顾公子的身子,”看了我俩一眼,微微迟疑。 上官清流忙拱手,“无碍,亦是为确保鸣儿不会受其反噬,方令老将军为难。” “程燃,你便去安排,却不知那金百户伤可略好?过几日圣旨一到便有可能押解回京。” “那日方问了几句便差医吏相治了,想来不会有大碍。”程燃应道,便转身离去。 我与上官清流谢过老将军便与之闲话此战之功,却不料未及一盏茶程燃便慌乱奔回。 “禀将军,那匈奴战俘缺失了数十人,亦包括几名要犯!” 老将军闻言顺而起身,勃然大怒,“岂会出如此疏漏?吕先何在?” “将军,吕将军亦是追查,此刻已追出城外。” “岂有此理!令人绑了牢头前来见我!” 程燃再度而出,老将军紧锁双眉。上官清流起身拱手,“老将军,清流以为此为好事。不知可否听闻一言?” “上官公子请讲。” “这匈奴战俘定是自己人所放,如此看来玉门关内已有其内应与细作,然,老将军切勿大动干戈,否则必是打草惊蛇,若是暗中之人藏匿将无可寻,恐令日后再生祸端。莫不如私下暗访。那投诚之匈奴兵卒不在少数,定可替将军解忧。且,令有用之人逃走,恰可借此挑动匈奴朝野内讧,将军何乐不为?” 老将军闻他之言面露犹豫之色,我亦笑道,“大哥所言甚是,老将军,既能令匈奴兵将自愿投降我大汉,亦能再放其归家,一则履行诺言,二则更是添了助益!若是传回消息且确实者另加酬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能因而挑起匈奴内讧,想来比之得几个死士更为划算,想来天子亦不会有所怪罪。” 上官清流笑着对我微微点头,甚为赞同。老将军思虑后亦是露出笑容,“两位果真是足智多谋,如此确是有利无害!来人,速将吕将军召回。” 我二人便不再多言,带了俘虏便去往了校场。 闻听是我斩杀了大都尉,自是有其忠心死士欲杀我报仇。然但凡其使用内力,我便拔剑相抗,果真如周老将军之言,血雨腥风真会护我无恙!若是我再动内力,便会瞬时功力大增,人剑相合! 试了两次,上官清流便急忙阻止了我。“鸣儿不可继续。已如周老将军之言,若是你尚不能掌控剑气,必会遭其所伤,须得要领方可。” 我亦明了,“却不知何处能寻得这剑诀。”言语间细细看着剑,却愁眉不展。 上官清流轻声柔语扶上我左肩头,“我自会为卿遍寻天下。” 第64章 兰鲜增功 吕先被老将军叫回,便连同其余众将聚至议事堂中,亦包括龙泉。 “这便是上官公子和顾公子之计,你们以为如何?”老将军和盘托出。 众人闻之均倒吸凉气,彼此面面相觑。唯龙泉浅笑出声,“兵行险着,不错,若是选得得当之人返回匈奴,利用两位贤王与兰鲜不睦之机故意陷害,必是会令他二人替我大汉出力。而金迟勉自是大都尉亲信,必是据理相争,不论单于偏信何方,亦能使得朝野上下嫌隙增大,咱们自可坐收渔人之利!且,此事仍需上官兄再助力一番便确保无虞。” 李世贤与程燃随即点头,“确实,那日擒获金百户,虽是未及过度审问,却亦明了其誓死不降之心,即便押解回京,未见得供出有用之词。其他将领非是莽夫便是两位贤王亲信,确是对这个大都尉不甚知之,更何谈匈奴内政与单于之事。” “吕将军,选人之事便交与你,此任重大,必慎之又慎。” 吕先起身施礼,“遵将令!请将军放心,先必是竭尽全力。” 老将军压手示意其落座,再转向程燃,“程将军,细作返回如何应对盘问之事便由你来完善,李将军相辅之。” “诺!”程李二人起身拱手。 “泉儿,你仍需尽快完成周围所辖之地巡查之事,且暗中查访匈奴细作之事亦同时相行。” “舅父安心,泉定不负望。” “好,都各自去准备,值守军士将上官公子请来这里。” 自校场返回,上官清流便去了老将军处,我则牵着驼驼四处闲逛,却觉出它兴致缺缺。 “驼驼,你怎了?为何垂头不悦?” 它看了看我,无精打采地打了几通响鼻,继而又垂下头。 “是我近日忙碌未常伴你?” 点点头,又摇摇头。 弄得我一头雾水,猛然间一拍额头,“哦,你是想回大漠了吧?” 闻我此言,驼驼即刻双眼放光紧盯着我,不断地点头。“哈哈哈哈,你看你,如捣蒜一般,我也想回小院了。然,虽战事暂平,却仍有未尽之事,比如这剑,更有那姬伯,还有,还有,”我是想尚未与龙泉得机畅谈,且小院之事尚未与之相讨,然此事我并不想告知上官清流,若是他知,必是又欲将我带离,或换了旁人去守,或上缴朝廷邀功,我便不得自由了,且,我确不想与之长久相伴。 驼驼似是见我仍有未尽之事,便也不再纠缠,而是示意我为之吹箫。 “好吧,算是缓解一下你的思乡之苦。”我嬉笑着将它牵至马厩,席地而坐便吹了起来。 一曲终了,尚未及起身,便闻得拍手之声,“公子好箫乐!” 转头看去,竟是一名中年男子,身量不高,亦不健硕,略显单薄,腮下一副花白须髯,头上束冠齐整,却也略见斑白之丝。 “过奖,不知您是?” “哦,在下军医胡济世,闻得公子箫声便寻之而来,勿怪。” “原来是胡军医,顾名有礼。” “却原来公子便是闻名军中的顾公子啊,失敬失敬!”笑着施礼。 我慌忙还之,“岂敢,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胡济世笑着重新打量我一番,微一蹙眉,转瞬即逝,走近几步,环顾左右见无人靠近,压低声音问道,“我是该称顾公子还是顾姑娘啊?” 我一惊,微愣之后便退了两步,尴尬一笑,“军医玩笑了,顾名确为男子,只是刚及束发且自幼瘦弱,方令胡军医误会了。”刻意再度压低嗓音,不愿被他看穿。 “哈哈哈哈,如此啊,那便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公子,恕罪。”他特意将公子二字加重,却并未再为难,而是继续笑道,“实则,无论男女,为国效力便堪为楷模,何况公子年纪如此之轻呢。”然后便转身离去,边走边叨念,“公子该用心补补,否则这喉骨未现便变声至此实不甚佳啊。” 我有些明白,他是好心提醒我不该刻意压低声线,毕竟束发男子未见得如此声色。我微微一笑,便暗自记下了。 在楼兰驿站休整了数日,兰鲜每日晨昏定省从无怠慢。 “鲜儿,”姬伯笑着与他言道,“你如今已是匈奴重臣,无需如往昔与师傅居于山中之时一般恭谨。” “师傅哪里话来,徒儿再如何位及人臣亦是师傅的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容怠慢。”兰鲜面无异色,谦逊非常。 姬伯浅笑,“鲜儿啊,你天资不差,仅是习武过晚且时日尚浅,为师命人寻来几位内功深厚者助你一助,待为师即将百年之时便将这毕生所有全都传于你。” 兰鲜闻言急忙跪拜,“师傅如此说便是要了徒儿性命了!先不论师傅寿逾期颐,徒儿更是从无贪念。再者,正如师傅所言,如今徒儿位高权重,自是缺不得相卫之人,何来师傅舍弃毕生所有。师傅快快休要再提。” 姬伯笑着扶起他,“哈哈哈哈,我自是知晓鲜儿你拳拳之心。只是为师自会有百年之期,届时不授与你空带走又有何意?罢了,暂且不提此事,待日后再论。记得有人授与你内力之时,切记放松,莫要抵力相抗便是。待此事毕,你便需返回匈奴,将前因后果禀明单于。为师亦会传信与他,料得你不会受败战之责。” “多谢师傅厚爱!”兰鲜恭敬地磕头相拜,一脸虔诚之色,并无任何异样。 姬伯笑着将其扶起,遂令馆驿侍从安排去了。 待兰鲜进了一间密室,才发觉姬伯口中的“高人”,实则为几位蓬头垢面之人,被铁链锁住,张牙舞爪,貌似癫狂。 兰鲜一皱眉,微掩鼻息道,“这些是何人?” 自有侍从笑着回应,“大人放心,均是些江湖恶徒,因涉案被缉拿,国,尊师觉弃其内力甚为可惜,故而重金将其等赎出为大人所用。” 兰鲜自是暗自好笑,分明是欲以此等人暂且安抚内力不足之缺,竟可寻此堂而皇之由。面上则是一脸感恩戴德之色,“师傅确实过于疼爱了,哎,自是愧对他老人家啊。” “大人何出此言,待大人愈加位高权重便是对尊师之报啊。” 哦,确是因此,呵呵,兰鲜冷笑。“那边如何使其将内功尽授与我?” 侍从将准备的药汁呈上,“请大人先饮此药,勿令各门不同内力对您有损,其余之事便交与小人便可。” 兰鲜一饮而尽,并未迟疑,他自是心知肚明,自是对姬伯尚有大用,故而其断不会相害,且增进自身内力有益无害,那又何乐不为呢。 “大人请端坐好,勿要运功相抗,只顺势相迎便可。”侍从说罢便扶着他坐于塌上,而后一抖衣袖,便有数枚细针自内射出,分别刺进那几人的要穴,须臾之间便使得几人双目赤红,纷纷运功抬手拍向前人背部,侍从迅速将为首之人的双掌置于兰鲜背上,并从旁一顺不顺地紧盯于他,待一炷香左右,便再度出手收了细针,那几人便瘫软倒地,兰鲜亦是额头微微溢出汗珠。 “大人,今日便先止于此,须得徐徐而为,断不可急功近利,否则必受其伤。”说着便再端过一碗药,“请大人服药,今晚需尽早休息,切莫运功调息。” 兰鲜点头示意,只觉周身发热,因不能运功,便不再细究。 此后连续五日,皆是如此反复一回,只是每日见长一些,而兰鲜亦是渐渐不再出汗亦不觉发热。 “恭喜大人!”侍从待完毕且兰鲜饮过汤药之后喜笑颜开道,“待两个时辰之后,大人运功调息一番,便可觉与往昔不同。” “好,有劳数日照顾!” “大人客气。” 兰鲜按其所言,运行一轮内功之后,顿觉神清气爽周身轻盈,自是大喜过望,急忙起身去见姬伯。 “师傅!谢师傅赐内功之恩。” 姬伯朗笑出声,“鲜儿言过了,岂是为师之功,不过是你当得此益罢了。来,到院中与为师一试。” 师徒二人踱步院中,姬伯便令兰鲜持刀相攻。兰鲜抖擞精神,一刀砍来,姬伯点脚一跃便退后数丈之远,兰鲜提气点足便追,竟一纵身便至其身前,且再运内功,那刀似有了灵性,上下翻飞出神入化,便是兰鲜自己均觉出异常,即刻收了招式。 “师傅!未料得竟如此进益!” “哈哈哈哈,鲜儿,恭贺你短短几日便精益这许多。” 第65章 匈奴内讧 (上) 兰鲜立即跪地叩拜,“师傅大恩,徒儿定当永志不忘。” “快起来,”姬伯双手相搀,“鲜儿,你须知,如今你的功力,较之常人自可有恃无恐,但若比之那汉军将领以及顾名等人却仍有差异,且他的剑,罢了,为师自是会为你周全。”姬伯似有所思,“我为你准备了快马,你便即刻起程回返匈奴犁庭,为师的信简已传回,算来金迟勉等人也将与你同抵。” “迟勉?”兰鲜一愣。 姬伯一笑,“为师已设法将你之亲信数人救回匈奴,以助你成事。” 兰鲜心中暗惊,看来自己对师傅的了解甚少,如今在这楼兰之内,他竟如常出入遣使于人、亦能寻得数人为自己提升内力、更可救出汉军牢中重犯!如此自己竟丝毫不知!若是自己的心思被其所窥……后果堪忧啊!看来需更加谨慎恭敬方可。 于是连忙再度施礼道,“师傅大恩,徒儿万死难报!” “既为师徒,自是当视你如己出,且为师本无后嗣,日后鲜儿不可再如是言说。”姬伯略带责备之情,“你且先行返回,为师尚有事羁绊,待月余便往匈奴寻你。另,那山中之所已弃之,万不可再回。日后为师自会告知隐匿新址。” “谨遵师命。” 匈奴犁庭之内,单于早已接到快报,此番出征十五万大军悉数尽灭,至今竟无人返回。 “真是岂有此理!”单于大怒,抬手猛击身前桌案,瞬间至其碎裂且四下崩散。 身后侍从急忙唤来巫医,恐单于伤了手。其余众臣面面相觑不敢妄言。唯有两位贤王暗自冷笑,甚为得意。 “左贤王,此番大败你如何看待?”单于边被包扎伤处,边巡视满堂群臣。 众人纷纷看向左贤王,暗自庆幸未被首问。 只见左贤王一脸坦然,并未有丝毫慌乱,先对着单于行了一礼,方徐徐开口道,“禀单于,微臣以为胜负乃兵家常事。自我匈奴开国至今,与中原各国历经无数战事,胜败各有之。如今大汉一统乾坤,且仰仗前秦之长城以抵御我草原之侵,令我不得不唯玉门关隘口方得进,自是不利。且此次之战,大都尉首次领军,有顾及不全之处亦有可谅,故而微臣之见便不予计较,需解得今冬之困以及筹谋日后之事更为甚之。” “左贤王此言差矣!难不成我草原十五万勇士便如此白白断送了不成?大都尉既为统帅,岂可顾及不全?便该重责以儆效尤。”左贤王的话音未落,便有一名高大魁梧的猛将起身相辩。 右贤王侧目看去,便知是莽夫,自是暗笑不已。左贤王亦是得意,他故意此言便是要有人相辩,如此方可替自己除了兰鲜更不令单于忌惮自己刻意排除异己。真真好算计。 “单于,索克纳将军所言甚是!那大都尉并无贤才啊。” “左贤王所言并无不妥,且大军已失,切不可再损将帅啊单于。” “不重责兰鲜怎对得起十几万勇士在天之灵?” “如此今后还有谁敢领兵出征啊?” “怎就没人了?” “你这话何意?” …… 一时间朝堂上下便吵作一团。单于居首位之上更是烦躁异常。 “休要再议!”一声大喝方止住众人之口,顷刻便寂静下来。单于甚是气恼地盯着众人,心中更是暗自生恨:这一群只知相互倾轧之人,岂可成大事? 恰于此时,一名侍从手捧信简急急而入,附于单于耳侧低语一番,方将信函呈上。 单于展卷细观,双眉愈发收紧,看罢便一脸怒色,更是将信函毁之!就在众臣不明所以之际,单于渐渐平复戾气,徐徐开口道,“近日便有余将归来,左贤王,你必当亲自迎之,且遣人医治安顿,待大都尉归来再同议。散朝。”言罢便拂袖而去,留下众臣错愕不已。 “这?贤王,听闻单于之意,这兰鲜竟是率人回归?”同党之人自是纷纷开口相问。 左贤王亦是奇怪,前报不是称他被其师救走了吗?怎还会率人回归?满腹狐疑却并未显露,反是笑言,“岂不是好事?大都尉无恙,必是尚可为国效命。” 右贤王却于一旁冷眼观之而不妄议,他自是得了上官清流的消息,知晓兰鲜此番回朝必是要将败绩推责旁人。如今单于得了密函,虽不知是何人所书,却定是替那竖子求情,如此……自己需早做打算。返回家宅,便唤了心腹,“传令下去,命人于犁庭二十里外设伏,若是有亲信返还,问清原委便命其务必面见单于时一切均顺着兰鲜之言不得相违,且暂不得与府内联络,日后自是再寻他们。” “贤王,岂不是将自己人转于兰鲜?”属下人自是不解。 “尔等懂什么?此事甚为蹊跷,静观无害。哦,若是遇见左贤王之人,便告知即刻回转其王府,左贤王有要事相问。” “属下遵命。” 见手下领命而去,右贤王会意一笑,“上官清流,若是你有所相隐,本王日后定要讨回!”微顿片刻,“来人,去往这处山林寻访一人。” 左贤王归府之后甚为疑惑,亦是将府中谋士聚于一处,“你们且说说,单于为何未作决断?且,兰鲜那竖子怎会有命逃回?” “贤王,不知呈递单于的那封书函源自何人啊?” “本王亦不知。”左贤王摇摇头,“想来单于定是有获取机密之道,却不知那信函书些何物。” 几位谋士相互一望,“贤王,无论何来,若是那兰鲜归来,以今日单于之动向观之,恐会宽宥其罪,日后那竖子便更加目中无人。且,若是粮草之事被其悉察,恐甚为不利,莫不如……” 左贤王双眸一闪,笑道,“大都尉溃败而返,必是重伤于身,即便得意返朝,恐不得便。既是单于有命本王相迎,自是需备下医者啊。” “贤王所言极是!”谋臣奸笑,“不如属下带人前去边境相迎?” “欸,何苦甚远,三五十里足矣。”另一人亦是进言,“且需有兵卒护卫,以防汉军细作混于其中恐将行刺单于,故而需细察之。” 左贤王笑道,“好,便是诸位谋略齐备、思虑周全啊,哈哈哈。” “迟勉!”大都尉乘马疾驰,自是较之残兵败将行程便利,便是于数日后追赶上已是衣衫褴褛、疲累不堪之众人。 金百户被两名兵卒搀扶着,闻声转头,便见鲜衣肥马、气色红润的大都尉疾驰而至,不觉双目泛红,险些泪洒当场。 “大都尉!” “大都尉!”其余众人皆是如见救星一般,纷纷跪拜。 兰鲜勒住马飞身而下,快步上前双手搀扶,“众兄弟快快起来!是我未能识得汉军诡计,方令我匈奴十数万勇士埋骨异国,鲜愧对其家眷,怎还担当得起众位的跪拜。”言罢便热泪滚滚,甚是感人。 金百户连忙续言,“怎能怪大都尉?是朝中有人勾结汉军,方使得我粮草掺假、获悉错报。” 兰鲜暗道,不愧为己心腹,无需预演便知如何承接,果真此人不可弃,还是师傅筹谋得当!“百户休要再为我分辨,此战大败,败军之将又有何面对之单于重托?哎,此次被师傅救起,便是致死亦要返回我草原,定是需请单于杀我以慰众将士英灵。” “大都尉,不可啊!”众人自是规劝,“若是您如此,我等便如何能苟活?还望大都尉活命!我等尚有家眷老小啊。” 金百户见机可乘,忙跪地重重磕头,“大都尉,正如众兄弟之言。逝者已矣,我等几经生死方逃出返家,望大都尉怜悯,却莫要求死以累啊。” “是啊,求大都尉怜悯!” 兰鲜面带难色“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大都尉,却是定要查出勾结汉军之人,如此即可为众殒命兄弟报仇,亦可与单于求得宽宥以便日后戴罪立功重返沙场以雪今日之耻!”金百户即刻正色而言。 “是啊大都尉!且此内患不除,日后必会重蹈覆辙,那我匈奴岂不毁之他手?大都尉甚之、思之啊。” 兰鲜面色愈发难堪,“此事必是需上报单于,只是,哎,罢了,请众兄弟先随我返回犁庭再议不迟。” 借着扶起金迟勉之际,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兰鲜带着众残部继续赶路,将重伤者置于马上,他自己与众人徒步同行,便是更令得兵卒有倍加亲近之感。 然行至距犁庭不足五十里之处,兰鲜忽然停下脚步,新增的内力令其耳聪目明,自是觉出有杀气逼近。 第66章 匈奴内讧 (中) “且止步。”兰鲜一扬手。 众人皆不明,“大都尉,如今已至我草原之内,有何事?” 兰鲜双眉愈加收紧,心中亦是有了计较。“兄弟们,看来有人不愿我等返回。你们且见机而逃,想来返回犁庭单于必是不会为难。我且断后阻挡一时。” 金百户闻其言,瞬间明了恐是朝中有人于中途拦截,眼珠一转,便急急抓紧兰鲜的衣襟,“大都尉,这是谁欲阻止我等返朝?其必是那串通汉军之人!兄弟们,若是有人能活着返回面见单于,必将此事据实相报啊!” “自是必然!只是,如今我等均有伤于身,他们?” “无妨,”兰鲜此时已将腰中的软剑抽出,“只要我兰鲜尚有气在,定是确保众兄弟无恙!”说罢,便安顿一些人绕路离开,更是催动快马将重伤者驮走。 果如他所料,不及一炷香,便有近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围住他们的去路,“可是战败而返的大都尉?”为首之人高喝。 “嗬,尔等何人?” “大都尉莫要误会,我等奉命前来相迎。”说罢竟是摘下面罩、褪下外罩,露出匈奴兵卒服饰。 众人并未放松,便有人问,“为何如此装束?” 来人笑颜相对,“为防汉军细作趁机作乱,故而掩饰。请大都尉及众兄弟快快随我等返回,单于等候数日了。” 兰鲜冷笑,“既是来迎,必是知晓我等重伤,怎不安排医吏及车马?” “自是有的,不过是我等先一步,他们均跟随在后。” “哦?如此便等一等吧。”兰鲜示意众人防备。 来人亦是未轻举妄动,直至歇了两三盏茶之后,便见几架车马扬尘而来。 金百户等未离开几人,与兰鲜一个对视,待车马近于身前之际,便假意骑乘,于上马车之际推开驾车之人催动马匹夺路而奔。 “这?追!”为首之人本是欲要将其聚于一处再制造坠崖等意外一网打尽,却不想人家早有防备,不得不凶相毕露开始追杀。另外留下的七八个人便是将大都尉困于中间,并不多言举刀便砍。 兰鲜手持软剑,冷哼一声,“你们是哪位王爷大人派来的?若是实话实说,我便留尔等一命。”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就凭你这并无内力的竖子,可知我等具是高手?”几人甚为轻蔑,片刻便缠斗一处,欲合力尽快解决。却不曾想大都尉此番是今非昔比,一柄软剑如银蛇乱舞,且内功更是深厚异常,十几个回合下来,便觉出蹊跷。 兰鲜更是明了其所想,便趁机挑拨,“怎得他们未告知尔等我内功深厚?呵呵,必是诓了来送命的,那就休怪兰某不客气了。”言语间便是挑开了三人手上的筋脉,顿时令其功力尽失哀嚎不已。 其余几人见状便纷纷加紧了攻势,却被兰鲜轻易挡下,而后竟飞身跳出战圈,执剑而立。“休要无义相斗了,尔等不是对手。若是能告知幕后指使之人,我便饶了你们。” 几人看看地上哀嚎的同伴,彼此一个眼神,便佯装示弱,却忽然掷出几枚弹丸于地上,一时便烟雾四散遮蔽了视线。 兰鲜似是早就料到如此,并未追逐,而是用剑梢挑起几粒石子横空掷出,便听得有嵌入皮肉之音,随之便是痛苦悲号之声。 待烟雾渐渐散退,几个人均已倒于血泊,当场毙命的便有两人,其余便是身体不同处留下贯穿的血洞,重伤不起。 兰鲜提剑踱步而近,“怎样?是与我同去见过单于还是想如这两具尸体一样等着我草原的猛兽啃食啊?” 几人皆已慌乱成一团,自是有三四个求饶,却被为首之人喝止。“尔等须知即便返回亦是活不成,更会累及族人家眷!” “嗬,那有何难,便是本都尉保下便可。” “你一个败军之帅,何来与单于谈论之资?” “哈哈哈哈,便如你所见,”说着,兰鲜将剑交与左手,右手含进口中吹了一个响哨,不多时便见周遭围拢过来数十名黑衣人,均是脸戴面具,恭敬拜服。 “主人!” 兰鲜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众人,“如今明了了?尔等以为我兰鲜便是如此好欺负之人?我是匈奴大都尉,深受单于看重,若是尔等明辨是非,便知今日之事绝无胜算!” 几人瞬间醒悟,便不再犹豫,“若是大都尉能活命,此后便悉听吩咐,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兰鲜见事已定,便收了剑,转头吩咐死士,“将手筋断裂的送去医治,必保日后可自理。其余的便去护其家眷,待单于问话之后再论其他。另,于玉门关蒙难之众,统计名册,厚待其家眷,若是无人抚养幼子便带入军中。” “是!” 闻其言后,杀手们更是惊异这大都尉来匈奴不过两三载,竟是豢养了如此之众死士为其效命,难怪大败却并无见伤,且敢如此蔑视群臣!更是为自己之选深感庆幸,再深思之却是一背冷汗。 诚然,如此之人,岂是匈奴两位贤王可算计的?也难怪姬伯选中他承接大事,确是心机非凡、筹谋完备。 再说金百户几人,驾马车飞驰,却是不敌身后追兵,便未见过远便战于一处,却在即将殒命之时,飞来数支羽箭,精准地将杀手射杀,却并无人露面。正当众人不解之时,便又有一队人马赶来。有认识的便认出乃是“自己人”,却并无显露。 “可是大都尉部下?大都尉何在?我等奉右贤王之命特来迎接。”来人自报之。 金百户心中暗自揣度——这右贤王确是个心思缜密的,如今便是既撇清了自身的嫌疑,又向兰鲜示好,其目的为何虽不可知,却是有意将祸水东引,至于是何人遭殃,便要看日后了。 “各位将军来的恰是时候,谢过救命之恩。”这金迟勉确是效忠,一句话便将死士之功转于旁人,令身边之人无从辨析。“大都尉于后为我等阻敌,还望各位将军前去相助。” 兰鲜此时已运轻功追上,见了援军亦是一愣,却听得金迟勉之语,便心下了然。“迟勉,众兄弟,可有碍?怪我技不如人被缠住,幸得各位将军相护。兰鲜就此拜谢。” 右贤王的亲信不敢怠慢,急忙避开,“大都尉,万万不可!我等且不敢贪功。幸得大都尉无恙便为大幸!单于得到传信知悉大都尉率部返回,右贤王恐汉军沿路追杀,便令我等远除相迎,不想确是如此。只是,”看了看被兰鲜提着的一人,显出不解之色。 “此人于前处亦称迎接却不想竟是出手截杀,或是闻得众位赶来,便匆匆而去,仅擒得此一人。” 自是有明眼的,一看便知是左贤王属内,心中便暗自佩服自家王爷计谋过人,“是我等来迟,望大都尉责罚。” “众位兄弟何罪之有!快随本都尉赶回犁庭面见单于。” 众人方搀扶残兵,又迎上绕路之人,一同赶回犁庭。途间自是将右贤王嘱托暗告自己人,而金迟勉与兰鲜及其亲信自是全当不知。 “单于,大都尉率部返回,现于校场内。” “为何不是前来朝堂?”单于闻内侍言甚为不解。 “额,大都尉称自是愧对于战死将士,亦是无颜再见单于,故而亲往校场,并令行刑官责罚。小的得报时,据说已被鞭笞数十鞭了。”内侍战战兢兢垂头禀报。 单于急切皱眉,“这是何苦!带本单于亲自去看看。” 等单于率人到了校场之内,已有不少臣子在了,有力劝的、有阻止行刑的、却更多的便是从旁冷眼而观。兰鲜此时仍是跪立于刑台之上,单手悬吊于木桩,另一只手已被人解开,却已是蓬头垢面、伤痕累累,尤为甚的便是背部,衣衫尽已被抽烂,血肉模糊一片,人也有些迷离了。 “住手,单于驾临!”内侍高喝一声,才使得闹哄哄的校场即可鸦雀无声、静可听针。 第67章 匈奴内讧 (下) “单于,”兰鲜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抬头出声的瞬间便晕倒在地。 “大都尉!”金百户跪爬几步至其身前,顿时声泪俱下。 “快,将大都尉送去巫医处治伤。”单于双眉紧蹙,挥手下令。 周围众人,无论是内侍还是群臣,自是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将兰鲜抬起置于一侍从背上,急急可可离校场而去。金百户等众位亲信却是未曾离开,直跪于地上磕头不止,口中念念一词便是“大都尉实为替人受过,望单于明察秋毫,切不可误中奸计重罚忠良”云云。 单于令人将一干人众带回朝堂,遂召群臣议政,方转身返回。 右贤王早是得了禀报,却并未赶来,他料得兰鲜定是使用苦肉计方可借他人之口详述败兵之因。加之心腹之人已将左贤王半路截杀之事相告,便更加断定此番败兵之过必是栽赃有主。 “来人啊,为本王更衣,该是去上朝了。”才行至半途,便见着传旨的内侍,又细细问了来龙去脉,暗自思量这兰鲜确是心机深沉,对自己亦是如此下得了狠手,日后必定不可为其劲敌!亦是幸灾乐祸左贤王如此莽撞,“左王兄,休怪得小弟袖手旁观了。”轻叹一声便露出阴险一笑,此番他故意乘轿,因而无需遮掩避嫌。 “废物!”相较左贤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接到禀报称大都尉不但未被劫持所杀,甚至是连伤都未曾见,自己派出的杀手未见回归不说,那兰鲜竟是自罚于校场,更是得单于怜惜送去巫医处救治!简直气疯了左贤王!满屋的书简均被扫于地上,茶盏更是四碎遍布。 “禀王爷,朝中内侍传旨上朝议政。”侍从轻声回禀,唯恐将自己白白成了出气筒。 “更衣,本王即刻出门。” 朝堂之上,金迟勉等人跪于地上,等着单于问话。其余众臣依官位分立于两旁,均未敢多言。两位贤王先后进门,相互眼神交汇即闪而逝,均未开口。 待单于重新归座,众人方行礼参拜。巫医亦现身一旁,却并未见大都尉兰鲜。 “金百户,你等且将玉门关之战详述之,本单于确是要听听,我匈奴十五万大军是如何一战而尽的!”言语间,众人已听出单于无法压制的盛怒之情,均屏息垂目,以减弱被迁怒之感。 “禀单于,大都尉率军远征玉门关,”金迟勉缓缓开口,不徐不急地将自上官清流偷袭粮草营开始讲起…… “如此我等方得逃回,却于途中先遇大都尉,后便遭劫杀,有后来救护之右贤王所遣人等为证。” 单于以及满堂朝臣皆是连连受惊,不曾想此战竟遭种种波折——先是风沙之战天象超乎所料使得兰鲜那锦囊妙计无法施展,继而发现粮草掺假,又是汉军使用诡计传出各种不实消息令大都尉错判玉门关城内瘟疫肆虐,为防大军蒙难,便不得已退兵避之,却不料待进攻之时被前后夹击,更是前军数万之众阵前投敌叛国,方令寡不敌众大败而归,却不曾想入了自家境内竟遭遇截杀! “真是岂有此理!”单于震怒,“命接应之人进殿回话。”旋即转向右贤王,“贤王怎料得将有人截杀兰卿?” 右贤王忙禀明,“单于,非是微臣料得,仅是想着大都尉此战许会有伤,便遣人接应以缓解其众之困,未曾想竟是如此结局。” 单于并未置一词,“左贤王,记得本是令你安排接应之事?” “单于明察,微臣确是命人带了医令随行,却不知为何并未见返回,许是走错了路。” 此时正得右贤王心腹进殿,闻此言即刻跪拜,“禀单于,我等奉右贤王之命往犁庭之外二十里相迎大都尉,尚未见人却是闻得厮杀之声,遂纵马疾驰,见处便是金百户等人命于一线之间,未曾多虑便斩杀救之。” “哦,那截杀之人可有迹可查?” “因是关乎大都尉以及众将之事,小的不敢懈怠,已将匪患尸身带回,现于殿外。” 群臣皆是一惊,并未收到如此消息,看来这指使之人必是内奸。 单于命人将杀手尸身抬进殿内,遂有人认出其服饰、印记以及配饰均是出自左贤王府。 “单于明鉴,微臣岂会如此?定是奸人陷害。”左贤王急证清白。 右贤王亦是同样急切,“单于明察,左贤王定不会如此行事。”转头呵斥自己人,“糊涂东西!仔细辨认,是否被人替换了?” “王爷,小的等自斩杀后便寸步未离,直至单于宣召方将尸身留于殿外。”这话,便是除非护卫单于众军替换,否则必不会错。右贤王暗自甚是欢喜,却面上不带任何异样。 金百户见状靠近些察看,“单于,确是这些人等,微臣不敢欺瞒。且初遇他们时皆为黑衣罩身,确认我等与大都尉身份后方露出我族战服,细想便是欲令我等松懈。” “左贤王,你可有话可辩?”单于虽言语相问,却并未显出任何疑心亦或是责难之色。 左贤王此时若是仍不明被人栽赃便是愚蠢至极了,微沉些心境,方开口道,“单于,此等嫁祸过于明显,微臣皆疲于辩驳,想必单于定能识破还微臣清白。” 一直坐于一旁的巫医却露出不耻笑容,“哦?何人欲嫁祸王爷?须知于匈奴之内,王爷可谓位及人臣,却因大都尉才智过人屡得单于器重便嫉贤妒能欲除之而后快!” “巫医,你怎可如此诬陷本王!” “单于,我医治大都尉之时,发现其体内有剧毒,乃是吸入毒烟所致。然此毒烟为左贤王府独有之物。” “嘶,”满堂皆是惊呼之声。 “禀单于,”一名侍从装扮之人匆匆而入,“此为小的于左贤王府内搜获的密函。” “禀单于,”又一臣子进殿,“微臣奉命勘察大军粮草账目,发现有近半之数转入左贤王府,且有王爷手书调取令函。” 未及单于与众臣细思之际,护卫首领迈步进殿,“禀单于,殿外有自称左贤王家臣众人鸣冤告状。” 单于紧锁双眉,“召进来。” 须臾之后便见浑身血污、伤痕不一、狼狈不堪的数人进殿而来,哀嚎着跪于地上,“求单于为我等伸冤报仇!左贤王恐我等供出截杀大都尉之事,便令人追杀我等,且,且,且我等家众族人均以遇难啊。” 单于冷哼一声,“左贤王,你可有话可辩?” 左贤王此时早已乱了方寸,不知为何巫医竟诊出那兰鲜中了王府毒烟?为何会有内侍到府中搜索密函,又何来的密函?更是不知大军粮草岂会转进王府之内,且有自己的亲笔调令!这些家奴又怎会被灭口?被单于一问,便是面色惨白,无从回应。 右贤王自是明了,那密函与粮草调令乃是他依了上官清流之计,安排人设计嫁祸的。然毒烟与灭口之事,他却误以为是上官清流另行筹谋,却不知那乃是兰鲜命人为之。而兰鲜仅是与转嫁战败之责,却不想左贤王自送厚礼命人截杀,正中其怀。 单于得了姬伯密信,仅知朝中有人串通大汉,然并不知其人,也并未深思姬伯实为兰鲜开脱之词,便暗中命人搜寻证物,却不想竟是于自己最信任的左贤王府获取密函,加之现下一切以及巫医指证,早被气得五脏移位,恰被蒙蔽了慎思之心。 “好啊,好得很!”单于怒极反笑,“本单于竟是错信了奸佞!难怪过往之战败多胜少,即便胜了亦是无所斩获!如今一战更是将我匈奴十数万大军枉送了性命!好一个栽赃之计!若是大都尉阵亡未返、或是中途被截杀、亦或是死于毒烟之下,恐我匈奴亦不知你竟是如此吃里爬外、卖国求荣之徒!来人,将佳努士挫压出去即刻斩杀,以慰我十数万将士之灵!” “单于,单于明鉴,微臣冤枉啊!”左贤王此刻除了这番话,亦是想不出旁的。 右贤王显出盛怒之态,伸手一指,“王爷!你我兄弟相称多年,不想你竟是如此残害我草原勇士!你你你,真真是死有余辜!” 护卫首领欲上前擒拿左贤王,便被他闪身一躲,此时此刻,自是保命方可筹谋日后以雪今日之冤,故而左贤王未思虑其他,一心只想全身而退,又有右贤王之言,便误以为是他相害,诚然,原本两人并不相睦,却自兰鲜领兵出征,右贤王便屡屡示好,方令左贤王有了些许懈怠之心,如今想来亦是悔之晚矣。 “你这个小人!”怒目圆睁,左贤王疯了一般反扑向右贤王,更是于其未防备之下欲擒之以为质。 第68章 班师回朝 护卫首领恐其将会对单于不利,遂令手下护卫单于身侧,并直接抽刀砍杀。右贤王未料得左贤王竟是攻击自己,本能躲避,抬脚踢出,恰中了左贤王胯部。左贤王此刻急切异常,早失了镇定之心,不及防备,便被右贤王一脚踢中,一个趔趄,正被护卫首领一刀砍断右手,痛苦翻倒于地哀嚎不已。原本地上的金百户以及已转投兰鲜众人岂会放过如此机会,即刻群起攻之,将其困住不得动弹,便是有侍卫上前未及思虑一刀刺入其体内,金迟勉等人趁乱推动左贤王一个翻滚,将其咽喉直直撞向刀锋。如此,显赫一时的匈奴左贤王便一命呜呼,死于争权倾轧之中。 “禀单于,左贤王已故。” “拖出去,悬尸暴晒于犁庭旗杆之上,抄没其王府,家财充入军备之用,家眷格杀无论!”单于确是动了大怒。 上官清流收到右贤王的密函之时,欣慰一笑,“如此,想来匈奴近期必会暂缓出兵,我大汉边境可得有喘息之机。” “原来你竟使了如此离间之计。”我接过他递上的密函,看过之后不知该赞他足智多谋还是该防其诡诈之术。 “鸣儿,你长成的数年过于简单,怎知朝野倾轧、人心叵测不比战场来得容易。” “那你为何仍要身处其中?” “哈哈哈哈,少夫人确是纯善,可知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靳伯从旁搭言。 我自知确是无法应对那些官场百态,哪有驰骋疆场来得纵意洒脱。“自是无法以你相较,故而宁愿远离之。”呈回密函,急忙转移话题,“不去告知老将军吗?” “一同。”说罢起身拉着我便往外,于院内恰遇兵卒迎向而来。 “两位公子,将军有请。” 进得议事堂,见众人均站于堂中,一位身着文官官服之人立于首位,正含笑寒暄,见我二人进门,便开口道,“可是上官公子?小吏特来宣旨,还请众位将军恭迎圣谕!” 一时间众人便跪拜一地,听闻传旨之人展卷开宣,“此玉门关之战,总败匈奴敌寇十数万众,其内俘获六万余众,斩杀近十万,使匈奴大败,实乃我大汉之幸!此战之功皆于各位将军兵卒所得,故而宣旨以犒之。周老将军战功赫赫,特加之卫国公之爵位;龙泉少将军屡次迎敌思谋得当,赐五品骠骑将军之职;程燃、李世贤两位将军不畏强敌屡立战功,赐四品中郎将之职;吕先将军为招安之事甚为有功,赐五品抚夷护军之职。另布衣上官清流,未进朝堂便心系天下,实乃大义之举,特召其入朝觐见,封赏待后。其余兵将皆赐金十两。钦此。” “谢主隆恩!”拜谢之后,老将军代众人接旨。 “老将军,”传旨官笑道,“皇上命小臣转告,请老将军带上官公子以及部分将军回朝庆贺,留守何人全凭老将军决断。” “老臣愧不敢当。”老将军谦逊回应,“大人远途而来,请于后院歇息,待老夫安顿妥当,便与大人一同启程班师回朝。” “恭喜大哥!”孟子之与众人围着上官清流皆是满面笑容,却唯独他不见甚为喜之。 “少主可是有何忧虑?”靳伯低声附耳。 “靳伯,你等待明日便返回山寨,将细软等物收拾妥当,斟酌留守家中之人。止静随我进京面圣。子之暂留于玉门关以便后续联络匈奴。待皇上有何赏罚再共议后事。” “那大嫂?”闻止静瞥了我一眼,见我并无丝毫怅然而是平淡无波出门而去,便出声询问。 上官清流转头望了一眼,眉头更是紧蹙,“尚未思量好,稍晚些再与她商议吧。”言罢便转身寻了老将军而去。 我自是毫无所感,守土本为己任,并未做他想,至于奖赏之事,更是无关尔尔。诚然,小院内并不缺少我之所需,亦不为生计所谋,故而我忧心的,便是小院之将来与那血雨腥风之秘籍,若再有旁的,便是那姬伯了。因此听了天子的奖赏,便随口恭贺众人,随之无趣转身出去。 “贤弟,”方欲迈出院门,便被龙泉自身后叫住。 “龙兄,”我微微一笑,“恭贺兄长右迁之喜!” 龙泉虽有笑容,却并不见喜色,“贤弟,不知为何圣上未对贤弟有所赏赐。方于舅父相询,却亦不得而知,恐将面圣方可得其故。” 我顿笑道,“原来兄长竟是为此事不悦,”略收敛些,“于兄长之思,我可是在意此事之人?”见他欲言便握住他的手,“兄长休要如此,我自是无心这些,却是有事欲要与兄长详谈。” 正当我欲与他寻一处隐秘处告知小院之事时,老将军便立于门口将其唤回,对我言明自是有要事。我便不好阻拦,他只得无奈转身而去。“且等晚些再去寻贤弟。” 我点头应是,便也离开。 “舅父,”龙泉被老将军带至房中。 “泉儿,你且看这封匈奴密函,乃是上官公子新近而获。” 龙泉看罢,冷笑道,“好,如此便是能保我边境数月安宁。” “泉儿,”老将军收起密函,“上官清流需随我返京面圣,为确保边关时时安稳,便将孟公子留于关内暂做联络之用。前几日你查出的细作业已在押,却不保另有遗漏。故而我欲令你留守玉门关,一则熟识军况,二来可继续暗查细作之事,再有便是可令你独守一方以有所长,来日便可统领众军。只是,与你双亲暂不得相聚,你可有所思虑?” “舅父如此为外甥打算,岂有念家之理。况我即将弱冠,早是该独立而出成就一番大事,怎可因思挂高堂而贻误国事?”龙泉自是明了老将军的良苦用心,“舅父放心返朝,外甥自是会安顿好玉门关一切事宜,只是不知有何人相佐?” “哈哈哈哈,好,泉儿甚明大义。”老将军不禁欣慰,“我将世贤带回,毕竟他疫伤不久,回朝慎重医治一番。程燃一向稳重多谋,且武功不凡,可留下,却是你该以他为先。吕先虽年轻,却也知进退,亦可历练。其余众将便暂且还朝。待新岁更迭之期,想必世贤已大善,届时若无战事,我便与圣上请求召你等回京换防。” “好,便依舅父。外甥自是会辅佐程将军,亦会与吕将军同谋相商行事,定不会独断独行。且边关虽清苦,却可磨砺意志,亦可无需每日应对官场琐事专心习武不至懈怠。” 老将军对龙泉之言甚为满意,手捋须髯含笑点头。“另有一事,据报庄集之内有一户人家疑为匈奴大都尉兰鲜之原本身家,其家姓魏,兰鲜本名魏清源。泉儿可即日去查证,若属实,可具表上奏。” 龙泉微皱眉,“舅父何时得知?”猛然顿悟,“却是为外甥留下功绩。只是即便查出,难不成要以为质要挟与他?” “这个自是需泉儿你独自揣摩,只是需谨慎而为,其中或是牵扯楼兰国。” “嘶,如此说来颇为繁杂,外甥定当留心多思而行。若是无旁的事,我便即刻去往庄集,便是名义练兵。” “好。我已同程燃有所交代,你且去与他相商随同之人。” “鸣儿,后日我便须与周老将军及众军班师回朝觐见天子,你可愿随我同往?”上官清流与老将军商定之后便寻得我处。 “大哥戏言,小妹自是不便的。莫说未得旨意,且我亦需返回大漠恭候师傅。” “此次,”上官清流有些欲言又止,踌躇须臾之后继续开口道,“甚是亏欠了小妹。待为兄面圣之时,定为小妹争得应有之份。” 我未深究其话之引义,“无妨,大哥该知我并无他想。恭祝大哥前程可期、心愿达成!” “却是要与小妹说另一桩事。”上官清流浅浅一笑,“周老将军率部班师回朝,自是会有将领执掌玉门关,老将军告知为程将军,另有吕将军。为兄思之便觉小妹于此不妥,不如明日随靳伯返回山中小住几日再返大漠可好?” 第69章 用心良苦 “如此,确是劳大哥谋划,不如我便返回大漠便是,山中,待过几日定会去叨扰靳伯。” “此次非是旁的,却是有求于你。”上官清流笑着回应,见我不明其故,便继续开口道,“我将带三弟止静同往京城,二弟子之便要留守玉门关,为的便是能将匈奴内情及时转告,故而山中便唯有靳伯和众家兄弟。虽是人多势众,却不得武功高强之人,且你亦见了,尚有那许多幼弟年不过十,故而我确是不能放心。算是为兄相托,于我不在之时日,小妹需代我好生照料家中。” 他的此番话,确是有些道理,然我亦不傻,明明就是将我当作未来的当家主母对待了,“额,大哥话虽如此,小妹自是不便推托。却,大哥勿怪,我亦有不解之处。”见他并未接话,便继续道,“一则并无匪患横行,二来大哥已与官府相交,且不日便会封官,岂会有后顾之忧?”仍当我是数日前那无脑之人,便是小瞧了我。 上官清流浅笑,“小妹近日却是精进了许多。” 我微微蹙眉,怎听得这话并非夸赞? 见我有异色,他便抬手搭于我肩头,“你且深思,世上之事,防得便是万一。如你所言,周遭已无匪患,且关内守将程将军众人皆将成为同袍,却忘了匈奴!此番我以布衣之身助汉军守城,大败匈奴,兰鲜逃走,且有内奸放回了他许多亲信,能确保万无一失?诚然,大举来犯确是不会,你怎知不会寻私报复?即便有汉军镇守,却不可因我一寨之人殃祸城关!小妹可懂了?” 顺着他之话语,我便再度思虑,确如他所言,若是兰鲜勾结关内细作暗攻山寨,即便不得全胜,却亦将其置于危难之中,况那数十名小童必是无可自保之力,若伤之,岂非无辜受累?“是小妹疏忽了,大哥之言甚有道理。”我不得不承认自身尚有不及他之处,于全盘之局尚不足以掌控。 上官清流笑意甚浓,“哈哈哈哈,便知小妹聪慧,一点即透。实则确是有些许私心。” “为何?”我明知故问,却是想逼他说出如何不与我成亲之语。 “非是你所揣度之事。”他抬手轻刮了我鼻尖,戏谑出声,“你定是认为我仍欲令你视作当家主母,故而寻的借口。小妹却误会为兄了。” “哦?那不知大哥是如何的私心?” 此时上官清流收起玩笑之态,面色严肃,“小妹,你武功非常,于疆场亦是杀伐决断胆大心细,且可心思沉稳善于捕捉战机,如此,可谓将才。然,你可知将、帅有何区别?” “将、帅?”我已明了其意,确是,我可独当一面决胜沙场,却不懂如何调兵遣将布局领战。那夜斗杀群狼,狼王便是那幕后之帅,为一畜生亦可懂得驾驭驱使之术,我却不能。 见我似是有感,他便乘机劝导,“小妹自是明了为兄之意,故而此番方欲令你统领山寨,一则可保我无所后忧,实则便是对你有所历练。” “多谢兄长!”我习惯抱拳拱手行了男子之礼,确是发自内心之感,若是以此为始,那便可助我日后筹谋大局,亦可勘破未解之事,实为益处多多。 “我卧房内亦有兵书战策,小妹尽可研读。且你虽擅于用剑,然旁的兵刃亦需熟知,即便不得手,却不可不得用。家宅之中更是皆有所备亦有秘籍可寻。” 若是说上官清流如此用心仅为助我成大事,我是断断不会信的。却,即便知晓他于我之心,亦是无法言说我内心感激之情!纵观于世,虽他为世家名门,却不似旁人般娶妻仅为养于笼中之雀,即便为普通百姓之家,亦不会如此放任内子如此随性而为,更莫说如养子成龙之心。 “你,”我一时心内慌乱不堪,不知如何面对他如此深情厚意。 上官清流轻抚我的发髻,含情脉脉,却并不越矩,“这便是我于你之心。鸣儿,无需怀亏欠之心,亦不必因此而慌乱,你仅知我甘愿如此便好,切不可有所图报,我要的,便亦是你的心甘情愿。” “我,”徐徐垂头,我不知如何应对于他。 “大哥,龙少将军来寻顾公子。”门外忽传来孟子之的声音,算是替我解了困顿。 上官清流笑着拉开与我的距离,我亦整整装束,便上前开门。 “难怪我四下寻你不到,却原来在上官兄这里。”龙泉笑盈盈地立于门口,并未欲进来。 “兄长寻我何事?” “呵呵,不是贤弟欲有要事相告?” 我恍然,忘了要跟他言说小院之事,可此事却暂不想相告上官清流,便不可当场讲出。“并无甚要紧之事,仅是那日于城外与兄长详谈甚欢,尚未及深论,方欲寻兄长一叙。” 龙泉微微皱眉,“若是贤弟不急便待我几日,现下有要紧之事需亟待处置。” “兄长之事甚大,切不可怠慢,我,不如日后再谈,不是何等重要。”我明白他身负之责,小院之事绝不是三言两语可讲明的,便只待日后再议了。 未等我言罢,便有小卒近前禀报程将军有事与龙泉商议,他便告辞离去。 “鸣儿,”上官清流踱至我身后,“你须知在其位谋其政,虽你有心守土抗敌,然现下并无官职加身,故而名不正则言不顺。” “我懂,亦是因此大哥方欲重返庙堂,报家仇为其一,施展抱负更为甚至。”我笑着转头看向他。 “大嫂果真聪慧!”孟子之闻得我二人之言,不禁含笑出声。 “子之,你且去请靳伯前来。” 返回房中,我先开口,“大哥,小妹愿代你照看山中宅院,却需约法三章。” “哦?愿闻其详。”上官清流见我甚为严肃,强压笑意跪坐下来,单手依靠凭几,另一只手则端起茶盏。 我亦坐好正色道,“其一,断不可再令他们如是称呼与我,可唤一声莫姑娘亦或是莫姐姐。” 上官清流饮了一口,“好。” “其二,断不可凡事以我为主,须得与靳伯和众兄弟同商共量。” 他亦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其三,孟兄亦需时常返回,我不可长久留于宅内。” “待他们进来便告知即可。只是,小妹尚缺了一项。” 我疑惑地盯着他,却见他笑意难掩,微探身接近我,且压低声音,“无论何时我亦不可将小院之处告与他们。” “这是自然,且是大哥自始便应下的。” “然此番我未知离开几何,若是你有事令我如何?” 那满腹深情自是令我面颊绯红一片,“过往亦不曾与你相识,我亦是无碍。”垂下头,不敢面对他,却闻得柔声遂起。 “过往已不可返,然日后却断不容错失。” 我猛然抬头,“大哥。” 他微微含笑坐正,随意挥挥手,“鸣儿,时日尚长,你尽可期。” 第70章 代掌山寨 不多时,靳伯便随着孟子之和闻止静一同而至。 “少主,少夫人。” “大哥,大嫂。” 我未应声,上官清流示意他三人坐下,随之开口,“此番进京时日不可预期,我定会料理妥当便即刻返回,即便不能亦会传信于家中。只是子之多时需留于关内,大宅仅余靳伯与众兄弟甚令我忧心,故而请鸣儿代为掌管山寨,相辅于靳伯。” 众人看了一眼,并未出声,上官清流便继续开口,“只是有些事需交待清楚。家中以靳伯为主,鸣儿尚不能完全立事,故而靳伯需用心教之,尤是全局之术。鸣儿于家中即为莫姑娘,不得称唤旁的,幼弟们可谓之莫姐姐。虽如此,却不得有任何怠慢与不敬,亦不可对于其出入有任何拦阻,更是无有任何相瞒之事。子之你无需长久居于城内,需得与鸣儿相商何时返家,她亦可得以休整。如此,可有疑虑?” 三人面色未改,笑着相应,“莫姑娘劳心了。”闻止静出声。 “既如此我便与靳伯同日返家,孟兄可否于三日后返回?我久出未归,家中亦需料理。” “好。” “鸣儿,你亦需思虑周全些。” “嗯,大哥放心,我定会尽心。小妹先告辞。”自是明了他们定是有事相商,我便托辞离开。 上官清流并未阻拦,我便起身出门。 “少主”靳伯待我离开后过了约一盏茶方开口,“周老将军将龙泉留下,你可知?” 上官清流点点头,“老将军已告知,然于他却有安排。方才我亦与鸣儿谈妥,她需习得布局之术,且武功亦需精进,故而并无防。” “大哥放心,我于城内自是会有所留意,只是不知大嫂独居于何处?”孟子之开口。 “乃是家中东南、玉门关东向的大漠之中。然你等切不可跟随亦不能透露已知晓。” “大哥,以二哥之能跟随大嫂至家中断不会有误啊。”闻止静不明所以,略带疑虑。 上官清流浅笑,“你等却是不知,鸣儿所居之处,周遭的沙山甚是奇异,竟可鸣响示警。” 此言一出,他三人皆是一愣,“竟有如此奇异之处?难怪大嫂独来独往并无不妥之处。” 上官清流笑而不语,却并未将小院亦可遮掩之事详述,亦未告知那泉水之事。“哦,靳伯,鸣儿于家中居于我房内便可,可对其言说秘籍于其内,且将兵书古卷均示与她。” 靳伯点头应道,“少主安心,老朽明了少主之意,定是会令少夫人博学广知。” “子之,你需于城内亦或是匈奴寻访古籍秘籍。” “大哥放心,子之定是助大嫂有所大成。” 上官清流点头,“止静,待你我进京,便寻访有关血雨腥风之剑诀,断不能令鸣儿走火入魔。” 闻止静不禁失笑,“大哥,你所言,无不是大嫂之事,却未曾听的于朝堂之思虑啊。” “止静,若是少主未思虑周全,怎会顾及其他。”几人均是大笑。 我躺于房内辗转难寐,思量着如何掌管山寨、如何与靳伯习得布局之法、如何研习其他兵刃之术,略有些主意方昏昏睡去。 龙泉赶至庄集已接近四更,未惊扰百姓与衙府,便率兵卒歇于荒野之中,至天色大亮方入了衙府。 庄集本属玉门关统辖之所,按规制当为里,并不至设衙署,然因其贴近边境,故而有守军一分支驻地于此,故而全做营房及统战之所。 领军校尉见是少将军,慌忙相迎,里长亦闻讯而来。 “两位大人务须如此。”龙泉客套出声。 “不知少将军驾临,我等自是该当请罪。” “无妨,本将军亦是有事前来寻访。” “还请将军示下。” “庄集西巷内有户魏姓人家,烦将其全家带至此处,本将军有事相询。” “请将军略候一候,下官即刻着人去办。” 不久之后,便有兵役将魏家两老一妇带至龙泉面前。龙泉下令遣退了庄集中人等,留下自己的亲兵卫队方开始问话。 “老人家可是有位公子?如今该年方而立。” 魏老伯垂头跪于地上,听得问话忙磕头应答,“大人明察,小老儿家中却有一子,然数年前已过世。” “哦?不知贵公子名讳为何?坟茔何在啊?” “大人,犬子名清源,因外出遭遇匪患身受重伤,被善心之人送还家中医了一年不见好转,才有恩公将其带离葬于异乡。” “你二老怎舍得唯一之子葬身他乡呢?”龙泉明显感觉老者并未实言相告。 “这,是那恩公称犬子患病一年未治愈,若使其葬于祖坟定扰了后世清净,方将其带离。” 龙泉一拍桌案,“胡言乱语!你家中唯一后辈男丁已殁,何来后世之说?” “大人息怒啊!老朽本家确是未再有所后辈,然旁支同宗却尚有人在,若是他们得知,必是会将小老儿一家三口逐出家门,故而请大人明察,小老儿断不敢妄言。” “竟是如此?那你等可知魏清源坟茔所在?” “并不知晓,恩公言说如此方可泽被后世,故而小老儿只得遵从。” “那恩公为何许人?相貌如何?” “恩公四海云游,老朽当真不得知其真身。其样貌甚为慈祥,雪须银发,较之小老儿略长半个头,却不知年岁。” 龙泉回忆那姬伯,确是未有异化,该是本来面目。又思度这魏家未必得知兰鲜如今之事,亦或是即便知晓,因其叛国,定不敢据实以告,便不再追问,打发了魏家人回去,却暗中派人查之。 “黄语,你领几人暗中探查,且需盯紧魏家之人,观其动向与所议之事。” “少将军放心,属下定当尽心。”黄语领命而去。 龙泉遂告知里长及那校尉,称自此大战得胜,为稳固边关,他将留居数日以操练众军。 魏家三人返回家中即刻关门闭户躲于房中,“老头子,这,这是如何?会不会是源儿有难?”老妇人低泣起来。 魏老伯忙捂上她口,低至不可再低方出声,“休得高声,若是那位将军仅为试探,岂不是露出破绽?” “爹爹,那便该如何?”年轻妇人询问。 “当作全然无事便可,待过几日略微平静一些,再想办法外出打探。” 三人全然不知此番话语已被伏于梁上之人听了个真真切切。 “便料得如此!”龙泉冷笑,“且不可打草惊蛇,指派人暗中监察即刻。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联络。” 一日四更前后,庄集外一处荒凉之所,一个人影跃进院内,落地之时悄无声息,足见轻功了得。闪进一间尚周全的屋内,借助微弱的月光紧盯门外,须臾便又有一人翻墙而入,破败的院子算是有了些许人气。 屋内之人并未有所动,却见院中之人一甩衣袖,便将房门用内力推开。 “你是何人?约我至此有何事?”屋内人不再隐藏,直接低问出声。 院中人并未回应,仅是将手露出袖外,一块明晃晃的令牌便现于手中,随即进得屋内,“可看清了?” 屋中之人定睛细看,随即单膝跪拜,“不知国师驾临,小的请罪。” 了然,后来院中之人,便是楼兰国国师、匈奴大都尉兰鲜之师,姬伯是也。 “起来回话吧。”姬伯此时罩了一套黑色长袍,将黑色兜帽摘下,便露出满头银发。 “不知国师来此可有要事?” 第71章 魏家灭门 “为何庄集忽而多了许多汉军整日操练?可是有军情?” “并非,乃是玉门关少将军龙泉几日前带人前来,说是要操练兵马。” “龙泉?”姬伯微微皱眉,毕竟他是见过自己的,因此不便碰面。“如此,你替我传信于集内一户人家便可。” “不知国师所寻何人?” “西巷一个魏姓老者。” “国师亦是寻那魏姓?” 前人自顾自一句闲话,却引得姬伯一惊。“何人尚寻过他们?” “就是龙少将军啊,他到的当日便是遣人去寻来问话。” “可知问的何事?” “小的并不知,龙少将军遣出所有集内人等,仅留了其亲兵在内。” “嘶,”姬伯暗觉不妙,平白无故龙泉寻魏家何事?难不成兰鲜身份已暴露?若是如此,可会连累自身?尤是与那匈奴与楼兰之关系?只是龙泉如何得知兰鲜本身呢?“我来问你,除了龙泉,可还有人寻访过魏家?” “然,并未。” 姬伯微松口气,“既如此,你便替我去办另一件事。” 转日正午,龙泉正于校场操练兵将,黄语神色慌张疾步而至,近于身侧附耳低语。 只见龙泉剑眉倒立,“何时之事?” “便是方才。” 龙泉未及多言便跃身而去,黄语紧随其后大步追赶。 西巷之内,早有兵卒把守,居于其中的各家各户均被带出问话,家中更是被搜查殆尽。龙泉到时,便是如此景象。 验看了魏家三口的尸身,龙泉询问仵作,“可勘出有何异状?” “回将军,三人皆因中毒而亡,只是这年轻妇人食得少些,故而症状略不明显。” “是何毒?” “应是天仙子。” “天仙子?何物?”龙泉自是不明药理。 “回将军,乃是一味草药。下官并未寻得所余,故而推断三人因误食过量天仙子以致中毒而亡。” “误食?可确认?” “额,并不能。只是据其三人之状,定然服食过量天仙子,然若非自尽,定不会如此大量吃食,故而推断误食。” 龙泉微皱眉,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方到了庄集不足三日,魏家怎会如此巧合因误食中毒而亡?若非意外便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何要其全家尽亡?难不成因他们为兰鲜亲眷?却说不通。除非知晓旁的事。 龙泉有了计较却并未有所显现,“如此,查访左邻右里,寻找有恩怨或是往来生人。” “下官这便去安排。”里长听得龙泉之语大松了一口气,见得他并未动怒,便做寻常之事处置。 然返回衙府之后,龙泉便命黄语返回玉门关送信,告知程将军此事,自己亦短时内不得回转,且需令军医前来相助。 “禀将军,里长带一人于府外求见。”方坐定,便有兵卒呈报。 龙泉示意将人带至大堂,自己亦起身而至。 只见里长身旁有一位半百男子,一身素衣,花白发丝与须髯。 “参见将军。将军,此人为庄集铁铺掌柜,亦是那魏家邻居。” “哦,可是有何事?” 那名老者垂目开口,“回将军话,小老儿的铁铺月余之前来过一位外来女子,始为定制盔甲,小的告知其需上报官府,她便改口只订了护具。不久前便再次来到小店,说是需更多护具,留下一块金子为定钱,告知日后再来告知数量。然其问了许多魏家之事。里长方才上门相询,小的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女子?”龙泉一惊,“何样之女子?都问了魏家何事?” “看年岁及声音尚不及碧玉,样貌却不得知,因那姑娘面遮轻纱,只露出双眼,倒也甚为惊艳。她与小的问了那魏家已故之子魏清源些许事宜。” “你是如何告知她的?” “小的将那魏公子悲惨身世据实相告,终非她所寻之人。” 掌柜将与我言说之词悉数讲与龙泉,龙泉越听越甚觉蹊跷,亦是有些明了,恐是那魏家称之恩公之人便是姬伯。然这年轻遮面的姑娘又是何人呢? 正踌躇之际,衙府内一名小役似是想到什么,紧蹙双眉,看向里长欲言又止。 龙泉身为沙场将领,自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那小役初露异色便察之,“如此便请掌柜留心,若是那姑娘再来,定要来衙府相告。” “小的必当如此。” 待他离去,龙泉便唤住了里长与那名小役,“不知你可是有何隐瞒之事?” 小役惊得即刻伏地,“将军明察,小的并无隐瞒,只是,只是。” 里长此刻脸色惨白,唯恐有何牵扯于他,“糊涂东西,还不速速讲明,若是知情不报,定不轻饶。”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乃是方才听那掌柜言及的那位姑娘,似是相识,不不不,并非小的,而是柳头。” 龙泉仅是瞥了一眼里长,并未置一词,便将他惊得体似筛糠。“柳头?柳如杨?他于何处?” “里长,柳头今日轮息。” “去,速去将他寻来回话。”校尉亦是恼火,急急令人去寻柳如杨。 龙泉方不徐不缓开口道,“将你所识那姑娘与柳如杨之事一一讲明。” “是是是,小的不敢欺瞒将军。那却是匈奴二度围攻玉门关之后,”小役将我如何于当街为他们解困缉拿匈奴兵卒、提刀怒杀匈奴小卒以及后来寻访柳如杨之事一一阐明。 龙泉听后似觉熟悉,尤是那出神入化的鞭法,毕竟他于城头观战我与上官清流并肩而战那次见识过,却并未怀疑我的身份。直至柳如杨被带至大堂,方令其回神。 “你便是柳如杨?” “回将军,末将正是。不知将军何事召唤。” 令其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可识得一位青纱遮面年不过碧玉的姑娘?且她向你询问了魏家公子魏清源之事?” 柳如杨猛地抬头,微愣片刻,方拱手回应,“回将军,确是。” “那姑娘姓字名谁家居何处?” 柳如杨甚为疑惑,“将军见谅,末将仅知她告知于我名曰莫名,其余却并不得知。” “莫名?”龙泉更是疑虑。 我随着靳伯等人返回山寨,临行之前并未得见龙泉,亦未与老将军及上官清流众人送行。 “莫姑娘,”靳伯遣人先行返回通晓众人,我未至大宅便见着整齐的列队,且称呼亦是随了我之愿。 靳伯微微一笑,至宅中便与我讲明所居之处。 我微皱眉,“如此似是不妥。虽说我前来相助以保安宁,却不可鸠占鹊巢。且大哥卧房定是不适宜我所居。” “姑娘差矣,”靳伯不慌不忙为我解惑,“一则众人均习以为常有事到此禀报,二来,”环顾左右低声道,“姑娘可是忘了那秘籍之事?此事除去我等并无旁人所知,然那密封之所便于少主房内,姑娘若是将其取出,甚为不妥啊。” 这话确是令我无可辩驳,毕竟为他秘藏之物,确是不宜常取出置于他处。 见我并未有做回应,靳伯浅笑,恢复了寻常之声,“姑娘放心,我已命人将少主卧榻重新整理,为姑娘备下了全新被褥,姑娘无需介怀此事。” “既如此,便有劳靳伯了。”已是言至此了,我怎可回绝。于是,我便堂而皇之入住了上官清流的卧房。 第72章 先见之明 靳伯随我进得房内,将所藏秘籍之处示于我,便退了出去。我并未急于寻出,却先是将房内再度仔细辨看一番,随之坐于案几前提笔勾勾描描,又思索片刻便起身出门。 门外小童见我即刻上前,“大,莫姐姐可是有事吩咐?” “无他,你且持着,”我将手中竹简交与他,便纵身上了房顶,四下细细瞧着,对应方才勾画之图,心中却是了然。再轻轻落回院内,取回书简返回房内继续勾画一番方搁笔。 “嗯,此次定是无误了。”将书简置于案上,便再次出了门。 “来,你且带我往后门至后山一览。”叫上小童,并未带驼驼,我便往后山而去。 全方位知晓了山中布局,便返回大宅,与靳伯处相询疑惑之处。被一一告知,便笑着开口道,“靳伯,想来此宅定是暗通机关,烦请明日全部开启,我将逐一尝试。” “嘶,”靳伯一个惊异之情,“姑娘,断不可为!机关确是不少,然均为少主积年所制,凶险异常。且多年并未使用,不知可会有伤于你。” “便是为此方要一试。”我自信无碍,“靳伯尽管放心,我并不欲涉险,仅为研看。若是于我未在之时真有敌来犯,启动机关尚可待援,以便我亦可安心。” 靳伯闻之亦觉有理,却仍是忧心,被我好一顿说服方勉强应之。 我休整一夜,转日一早我起身收拾利落后,便将府内上下人等均移至安全之处,叮嘱切不可妄动,便随靳伯一同进了密室,将全部机关悉数开启。耳际间便传来轰鸣巨响,由此便可知机关重重。 “靳伯,您且于此处,切莫走动。我两个时辰之内必折回,否则你即可关闭。” “莫姑娘,千万小心啊!” 我报以一笑,手持血雨腥风便返回院中。飞身跃上屋顶,轻轻试探着先往大门而去。 院门处,我落于门前丈余,拔出软剑击飞几颗碎石直逼院墙,果然高墙之上瞬间飞起无数利箭,直冲上空,却于两尺之余便急速回落。我定睛细瞧,便见那箭乃是双刃,上下均为锋利坚刃,如此一来一回便是伤敌往复双次,必令其无有生机。 “如此甚好,”我默默记下,思踱着可于小院周围效仿之。 用剑推开大门,竟无阻碍,我却坚信上官清流决不会如此“好心”,果然,方踏过门槛,便觉脚下之石微颤,速抽身退出,然门口的石狮子竟扭动起来,对面而向,口中即喷出散发状火来。而门内一箭之地更是一排之火直冲天际。 我直退至门外数丈方无虞。再细细观之,顿觉上官清流如此设计甚为精妙,无论进退,皆躲不过火攻。且那喷出的火焰,先是油后为火,如此便无法扑灭,定是非死即伤。 “好狠毒啊。”我戏言之,寻着无火之处仰身滑过,进得门再侧身转过。 料定前院必是不得安宁,却不得章法,立于一处细细思量,仍无迹可寻,便豁出去一往无前。 无论如何闪转腾挪,屋檐下、树丛间、过廊中,总之无所不在之箭雨与罩网,铺天盖地满院横飞。我便是纵身跃起至屋顶,亦是双端利箭往复上下,不留一丝余地。且箭向杂乱无章,并无迹可寻,亦使得心乱不已。 我自是不会莽撞行事置自己于危难之中,因而无奈之下,只得挥动血雨腥风,借其剑气相抗,方护得自身周全,却不得不跃入密室令靳伯关闭机关。 “莫姑娘可有碍?”靳伯慌忙关闭之后急切询问。 我亦是上下察看一番,确定无虞方回应道,“尚可,并无所伤,仅是衣衫破损甚重。”言罢用手指挑起被各种利刃划破已成碎布的外衫,甚是狼狈。 靳伯见之便大笑,“姑娘无碍便好。如何,少主之思可精妙?” 我即刻点头,“确是精妙。若无此剑,我定是出不得前院了。” 靳伯含笑把住我的脉,微微闭目细细勘察,过了好一会放松开,“姑娘,确是无碍,只是,你可是方才借助了剑气护体?脉象略有些虚浮。” “是,为的便是不伤。” “此剑果真护主,然姑娘却要甚之,在得其秘籍可掌控之前,须尽少使用为尚佳。” 我看了看手中剑,竟能觉出其微微嗡鸣之音,似是令我安心,亦似是自傲之态。“靳伯,前次大哥言说此剑之事,可是他有所藏?” “这个确是不知,少主藏卷甚广,各宗武功兵刃布阵行军均有之,不如姑娘详查之。” 我亦有些后悔,竟忘了询问周老将军。“必是少不得。靳伯,不知宅子周围可亦有机关?” “姑娘之意可谓山中?” 我点头。 靳伯有些许愁态,“原也劝过少主备之,然却恐误伤了猎户与山下百姓,故而不得设。” 我一惊,难得上官清流竟有如此善举。“确是该备一些,且山下须增设人手巡查,若见异常,便应以响箭相告。” “这个无需姑娘过滤,却是有的,子之早已安顿。” 我再度点头,“那便将大宅周遭再设些机关,仅是各位兄弟知晓便可,若有人前来,领路就是了。”想到小院外的机关,我甚觉关门打狗却不如将狗挡于门外。 “好,便遵姑娘之言,我即令人安顿。” “额,还是待孟兄回来与之相议后再定不迟。”我有些头疼,不该莽撞做主他人之事。“继而尚有一事,我自是不便久居于此,若确逢我不在之际,须以响箭为号引我驰援。” 靳伯微皱眉,误以为我试探于他,“可,并不知姑娘居于何处,如何可令你见得?须知响箭升空不过十丈余,若非方圆十里不得见。” 我自是知晓,却不以为意,“无妨,若确有那日,可面向东南向致远射出响箭,将两支响箭首尾相接,射出后一箭止便是一箭始,如此便可远过一倍之余。如此连放数支,我便会知晓。”确实,仅需将响箭射向大漠,无需过远,只要连续不断,便可将声响传远,而小院周遭的沙山定会有所回应,我便会知晓。 “可,”靳伯亦是担忧。 “不如外出一试。” 靳伯与我出了密室,便招呼众人各行其是,另寻了两名青年与两名小童一同试箭。 我将几人带至屋顶,如前所述试之,确是远了一倍有余,且声响久回不息。 “莫姐姐真是聪慧!”小童欢喜异常,“如此为何不再多连几支箭,岂不是会更远?” 靳伯方要开口,便被我拦下,“好啊,不如你们试试。” 两名小童自是不怠慢,连忙连接了四五支箭,却不能提起,更不论放出,遂紧皱小脸愁眉不展,瞬时便将我等几人逗笑。 “莫姐姐,”见他二人可怜兮兮盯着我,我便笑不起来,忙解释道,“因是过长便会过重,如此便失了响箭之效了。” “哦,原是我笨的。”如此便是笑声再起。 了了这些杂事,我便将自己圈于房中专心读书。原来上官清流藏卷确是甚众,且均为绢帛书之,故而不甚显多,暗格之中高不过两寸余耳。 我先寻了有无关乎剑法之类,凭借自身过目不忘之技,速速翻阅了两遍便印于心中,想着便是待返回小院,须边练边揣度其中之妙。 随后便又将各类书卷分类以便再来时细细研读,方觉各种兵刃套术皆有之,可谓十八般兵器尽收其精髓!放下这些,便又惊叹于那些兵法,且除去兵刃,其余尽为兵书战策!上至夏商,下至匈奴楼兰,尤为详尽的便是那《孙子兵法》与《齐孙子》! “难怪他年纪轻轻便计谋过人,确是有先贤相助之,呵呵。”我随手翻起两部兵家典籍,随口戏言之。 至第三日黄昏,孟子之方赶回大宅,我交待一些事宜便启程返回大漠,并约定两日后申时三刻发四支响箭相试,可变换不同色泽以确定我可知悉。实则我亦不确定,仅是推测无碍。 第73章 小院迷踪 待与驼驼返回小院,未下得沙山,驼驼便嘶鸣不止,我亦觉察似是有异。 “驼驼,止声。”我喝住它,翻身下来,却并未觉出杀气。 小心翼翼行至石子路尽头,我拔出血雨腥风立于院门前,方令驼驼开启机关、撤掉帷幕现出小院。 推开院门,并无不妥之处,驼驼却四下嗅来嗅去,且异常兴奋,寻着气味四处找寻。 “驼驼,可是有人进来?”我见得院中之沙仅为方开起遮幕所落便更加谨慎。因是上次外出并未打扫,故而此番再度开启必是双倍之数,然竟为一次沙量,遂令我确定于此次离开时有人进得了小院之中! 我一跃而起,径直飞身落至二层过廊之上,先进了3层阁楼,确定无人便小心试探所藏之木簪,幸好无恙,而那楼顶暗格亦无强开之象,遂开启,点查并未见所失,方安心返至卧房之内。先于房脊处取下碧海苍龙,再踱进房中,惊觉案几之上妆奁被动过!必是的,我自是知晓自身习惯,那些钗环首饰我始终未动,确是分类清晰,然如今却破了规矩混于一处,便心下了然定是有人进过房内。 “不好!”并未顾上其他,飞身跳回院中,急奔杂物房,果然假山的机关被启动过,且我刻意排好顺序的灯笼亦被弄乱了。我再度奔至湖边,伸手翻找埋于水中油布包裹的钥匙,见仍安在,方定下了心,随手放回原处并未取出。 驼驼似已是四处查访一番,兴冲冲朝着我跳来,确是跳的,我从未见过它竟如此兴奋异常,四蹄高抬轻落,昂首甩头,嘶鸣不止。 “驼驼,确是有人进过院内,可是?” 见它不住点头却并未显现出任何焦虑之色,我便更是大惑不解。 “上官清流?”除了他,我便想不出何人尚知晓小院所在。 驼驼竟用力摇头否定我的说法。 “不是他?还会有谁知晓此地?” 驼驼见我甚为不解,它又无法言说,便朝我探下头,用牙齿扯我的外衫。 “什么?”我见它仍不停,也未加阻止,直至将我缠于腰中的长鞭拽出。 我愣住,“这是何意?长鞭又不会成妖。” 驼驼似是很不满意我的愚笨,便又将头侧向它腹下,玉箫便被它叼在口中递进我手。 “玉箫?长鞭、玉箫,”我皱着眉看着双手之物,猛然抬头,“你是说,师傅?” 驼驼见我终是明了其意,如同孩童般兴高采烈急急点头。 “师傅?是啊,唯有师傅知晓开启机关之法,唯有师傅会去抚摸妆奁内的钗翠。师傅回来过?可,”我随手丢下长鞭和玉箫,一个纵身跃上三层阁顶,举目四下寻访,却并未得任何踪迹,一时间心潮翻滚,大喊出声,“师傅!师傅!” 沙山即刻鸣响不息,却,久久未得回应。 我极度失魂落魄回至院内,驼驼本是兴奋不已,见我如此,亦反应过来未见得师傅我是如何失落,遂不再欢闹,而是蹭着我的脸不停安慰。 我抬手摸了摸它的脖颈,“无事,已为习惯不是吗。尚知师傅健在更好。”我深呼一口气,片刻又皱紧双眉,正视驼驼,“驼驼,许,不是师傅,或恐是师傅将此处告知亲近之人,他代为来查也未可知。”驼驼不明我所言,疑惑地盯着我。 “你想,若是师傅尚在,为何来而复去?该是留下等你我才是啊?” 听闻我如是说,驼驼似亦有些疑虑了,歪头看我。 “哦,”我亦恍然,“或许师傅误以为我已离去?你看,咱们外出数日,院中并无任何吃食留下,所藏之物又被移了位置,或许师傅回来看了,却未见你我,候了许久亦并未见返,故而离去了。哎,不知如此一去何时再可见。” 我无比怅然地盯着远处,虽是此时对师傅已无任何印象,却依稀有些许依恋之情。 如此愣了近一炷香之时,我再度长叹一声,“罢了,许是缘尽,无需再度伤怀。日后再度离开前我便书下信函置于门内,若是师傅或其嘱托之人再来,便可见,亦可知晓往何处寻得咱们,如何?”我笑着拍拍驼驼的前肢,它即冲我呲了呲牙表示赞同。 稍后我又与驼驼确认所埋置沙山之中的书简与筝仍在,方安心。 待与靳伯约定燃放响箭之期,我便闭上院门坐于房内,以确定无论何时既能知悉。果如我所料得,沙山确是鸣响,且亦为响箭哨音一啸而过。我即刻出了卧房,再度跃身上了屋顶,却并不得见响箭烟光。 “确是愚笨,这周围之山较之小院高出许多,怎会可见。”我拍了自己额头,嘲笑自己。驼驼于院中仰头见我如此,亦发出坏笑。 我不再理会它,进了书房将于上官清流那处读过的秘籍一一默出,且效仿他书于绢帕之上,此番便是缝入几件外衫之中,并未藏于阁顶暗阁内。然却惊异小院之藏卷无一为兵书战策。 “却是为何?仅因此地不必调兵遣将?”我亦是觉不妥,想来即便蒙将军以此为策应供需之所,亦不该无任何兵法于内,且世代居守之人定是领兵之将,岂会不阅战策?心下存了疑问,却一时思量不出缘由,便先且将其放下。 既不得而知便不再做他想,我便手持软剑依着秘籍之术于湖边演练起来。开始并未熟练,故而常止住思量再继续,却不过数日,便可挥洒自如人剑相合! “确为妙式!”不得不说,上官清流收藏的剑诀,却非寻常,竟令我短时之内便功力激增,剑术较过往更胜一筹! “驼驼,明日再往山中去一趟吧,一则是已近十日未去,二来便是我这剑术练就尚可,该去寻得其他书卷了。” 驼驼自是不反对,乖乖地任由我轻抚。 黄语往复了一遭,便带着程燃的嘱托与吕先及医官回至庄集。 “少将军,我等特此前来相助。”吕先笑着施礼。 离去赶忙相拦,“吕兄这是作何?小弟岂非折煞了。” “如今你可是皇上钦封主将,定不可似之前一般了。” “是啊是啊,吕贤弟所言甚是。”此番来的便是那位胡济世,此刻正捋着须髯从旁坏笑。 龙泉即刻明了,恍然状,“哦,料得你二人必是途中相商来讨酒的吧?”亦含笑拍了两人大臂。 三人自是哄笑一堂。 “济世兄,我说龙贤弟定是会拆穿你我二人吧。”吕先此时便早无方才拘谨之态。 胡济世笑而不语,龙泉却笑骂道,“且定是你出的主意,吕兄断不会如此胡闹。你说你这年近不惑,为我等叔伯亦不为过,却如此放荡不羁,真真顽劣不堪。” “好啊,那你二人便称我一声叔伯来听听。”胡济世竟如此无赖。 吕先重拍了他一掌,“恐你担不起,须知若为此,你便与老将军同辈,你可敢?” 闻得吕先如此说,胡济世即刻泄了气,忙摆手道,“确是不敢。” 哈哈哈,三人便又笑作一团。 “舅父和李将军等众人可安然返京?”龙泉微叹息,“本是想着可相送之,却被缠住了。” “算来再过半月余便该抵京。只是你这里怎会如此?”收起了玩闹,三人言归正传。 龙泉将魏家灭门之事以及铁铺掌柜之言一一相告,“我觉此事绝非巧合,故而请程将军遣医吏前来。” 胡济世蹙眉,“不如先去验看尸身。” 三人至仵作之处,胡济世仔细研看一番,又听得仵作之言,“确是如此,仵作并未有差池。”略顿了一下,“不如再去往魏宅一观。” 于是三人便又行至魏宅,胡济世自进巷始便四下寻迹,进得宅内更是仔仔细细未错过任何角落。龙泉与吕先默不作声跟随其后。 终是完全查验完毕,胡济世方坐于院中一树下,“可问了集内药房?” “自是,却每家均有天仙子售卖,因其内服外敷皆有药效,且为西北广见之物,故而并不为奇。” “是啊,既是广见之物,又怎会误食?”胡济世锁眉而思。 第74章 庄集迷案 “我说胡大人,您就别端着了,须知我与龙贤弟皆非懂得药理之人,唯您家世代杏林妙手,且曾于廷尉府任职协从查案。若说疆场,方为我二人之长,您自是手无缚鸡之力,可若论这办案,尚需您老人家之谋啊。” 胡济世白了他一眼,“谁老人家?不过比你等痴长几岁罢了。” “几岁?”吕先仍欲争论,便被龙泉拦下。 “吕兄,莫要扰了胡兄思量。”遂挤眉弄眼以安抚,吕先方止了口舌之争。 胡济世左思右想,“那最近购药之人可有疑?” “并未,”龙泉据实相告,“我命里长查了月内所有购药之人,皆是因家中病患方购之,且一则有医馆坐堂药单,二来并未过量购买。” 吕先一皱眉,“那这如此大量天仙子从何而来啊?” 胡济世一个激灵,“吕先啊吕先,孺子可教也!”起身抓住龙泉衣衫,“速带人咱们出得集外。” 未及众人回神,他已夺门而出,龙泉等人便只得紧随其后。 庄集郊外,虽是荒凉,却也树繁枝茂、百草丛生。胡济世一马当先,进了路边密林便将马匹系在树上,附身左寻右找,待进深数丈,便拍着腿大笑出声,“哈哈哈,果真是这里。你等快来。” 吕先与龙泉应声追至他身后,便见着一片被拔得零落不堪的一小片空地。 胡济世指着周围,“你们且看,这里原本生长着天仙子,却是被人拔除,为何?” “你是说凶手并未进得药铺购采,而是于此处获取?”龙泉即了然。 胡济世点头,“定是如此,且此地留有足迹,可寻之。” 龙泉遂下令于附近搜索,不消片刻便有兵卒禀报南面坡边有一荒宅。 将不大且破败不堪的院落围住,龙泉并未令兵卒进去,而是带着胡济世与吕先三人一起进院。 胡济世当先,将龙泉二人拦于身后,先细细看之方迈步而入。 “贤弟,”吕先率先看到院内一处杂草丛被踩倒得痕迹,龙泉即刻心领神会,往周遭望了一眼,便飞身跃至墙头,并未见痕迹,又一个翻落出了墙外,并再度点足运功飞跨过院墙重新落回院内,量了量步距方开口道,“此人武功了得,跃进之时并未借力,且距墙甚远。” “两个人。”胡济世此时开口,指着院墙下一处杂草,“虽是有意避开,却仍是有痕迹。” 龙泉顺势看去,确见几株长草稍端弯折。 吕先已率先推开屋门,胡济世便指着房中灰尘的足迹以印证自己的推断。吕先方见着确是一对相向而立的足迹。 龙泉亦看过,“如此乃是两人于此谋划,且一人为尊者,另一人为仆从。” “嗯,该是跪拜留下的。”胡济世已蹲在足迹间细细查看。 “是谁要密谋杀了魏家一户?有何深仇竟如此?”吕先自是不明。 胡济世望了一眼龙泉,“想来该是那魏家老、妇知晓了何等不该知晓之事方被灭了门。” 龙泉亦是点头,若说魏清源便是现下的兰鲜,那所谓之恩公定是姬伯,却为何要于此时毒杀魏家二老和妻室却不是将兰鲜初带走之时?龙泉甚为不解,却更好奇那遮面年轻女子是谁,怎会知晓魏家之事?又怎会寻的此处前来寻访? 吕先推了推龙泉,“你所思何事竟如此入神?” 龙泉抬眸,“不瞒两位,方才那魏家邻里有间铁铺,掌柜前来禀报称数日前曾有位女子相询过魏家之事,且已与衙府一校尉印之,确是如此。” “女子?年方几何?可会是寻仇亦或是寻亲?” 龙泉摇头,“那柳校尉与掌柜均称其终是言说并非所寻之人,然却悉数将魏家公子之事查问清楚。” 此时换做吕、胡二人疑惑,“魏家还有一位公子未故?” 龙泉恍然,“那魏家之子名清源,疑为,”回顾院中,低声道,“疑为匈奴大都尉兰鲜。” “可是方败兵遁去之人?”胡济世未经战场厮杀,却亦清楚领兵之人。 “嘶,如此说来,那救其逃遁的白发老者岂非亦是可疑?”吕先自是见过姬伯。 龙泉点头,“恐是如此,我方奉命来寻,未曾想方盘问两日,那魏家所余三人便被灭口。” “如此,此三人定是知晓那老者身份!又或是有人知晓其与那大都尉之间联系。”胡济世断言,“且你方才称进得此院中之人功力越绝,吕先亦是称其不凡,料得定是他得悉我大汉有所疑,方出手将魏家灭门。再者便是寻魏清源以报沙场之仇!” “故而无论何种,这庄集之内必有其内应,否则即便他技艺通天,亦不会不留蛛丝马迹令魏家吞食毒草。” “金迟勉等人被救,已是查明为玉门关大牢及县衙内匈奴细作所为,如此,便是我等疏忽了,这匈奴定是安插了众多细作,且时日甚长,否则难以瞒过众人。”吕先回忆着他查访之事,不由紧皱双眉,“然这寻大都尉报仇的又会是何人呢?” 其余两人均点头迎合,“确是,故而我自查案,便将庄集所有人等排除于外。” “而,若是寻仇,灭其家眷恐亦非善类。” 胡济世手捋须髯,徐徐道来,“能于你遣人盯梢之时不知不觉杀人无形,若非为那姬伯本尊,便是衙府之内之人,且有些官职不置引人疑虑,再者,便是另有功力不凡之人。” “庄集本不大,人来人往不过亦是购采之人。且我已详加问之,各商铺店面均称并未见生人出入,除去那遮面女子。那柳校尉及其他兵卒称首次见时,便是她助众人于当街擒拿来强抢物资的匈奴兵匪,并因其中一人口出狂语方将其斩杀,如此便印象甚深。” “哦?”吕先与胡济世相对一望,“可会是苦肉之计?且并无人亲见那女子容貌,若是此番前来的并非姬伯,可会是她?” “我亦有所疑,一则为听闻其武功亦是了得,一条长鞭出神入化,杀人之时更似是习以为常,并未显露出任何慌乱亦或是畏惧之情,若非沙场宿将,便该是杀人如麻之人。二来便是那铁铺掌柜之言,她本为打造盔甲,被告知须呈报府衙方改为护具。而再度来打探魏清源之时,更是出手便是一块金子。” 吕先皱眉,“除去上官清流与顾公子比肩迎战匈奴之时,我并未见的旁人于战场之上擅于使鞭,毕竟非杀伤之强器。” “哦?呵呵,那便更为可疑了,”胡济世诡异一笑,“那位顾公子实为女子。” “什么?”龙泉与吕先皆是大惊! 第75章 身份被疑 愣了足有一炷香之时,龙泉方回神,双手握紧胡济世双臂,“你怎知顾贤弟为女子?且,以何为据?” 吕先亦是如此错愕不已,“对啊,我等见顾公子已非一两日,且同敌而战,他亦居于将军府内多时,并未有所显露啊?” “呵呵,”胡济世浅笑,“你二人为何如此惊异?为女子又如何?” “自是,自是,”龙泉一时不知如何表述内心惊异之情,只得掩饰,“速速道来,你怎知的?” 胡济世便将那日闻听我吹箫巧遇之事说与他二人听,“我以祖上圣手之名起誓,顾名定为女子。” 吕先鄙夷他一眼,“你又未及诊脉,不过是初见一面,怎可如此确定?不过是有些疑心罢了。须知顾公子方及束发,且又瘦弱了些,喉骨未现亦属平常。那上官公子府上的靳伯曾为其诊脉,若确为女子,岂会不知?我看啊,你此次定是错了。”转眼看了一眼仍是一脸茫然的龙泉,却又笑了,“哈哈哈哈,若是顾公子实在女子,倒也好了,可免去龙贤弟朝思夜想之苦,或许能成就一番佳话也未可知呢。” 胡济世闻他之言亦看向龙泉,然见他竟是陷于沉思状,恐是并未知悉他二人之语,便抬手推了推,“可真是你有心于她?” 龙泉似方有所感,恍然道,“啊?你二人所言何事?” “哈哈哈哈,便知龙贤弟对那顾公子不同,看来确是有意啊。” 龙泉即刻面红耳赤,“休得胡言乱语,只是从未如此料得,方吃惊罢了。” 胡济世却紧锁双眉,“贤弟,莫说并未深知顾名来历,且若她确是那魏家灭门之人,其身份尚需重新仔细查验之。” 此语一出,顿时令龙泉及吕先更加错愣,遂了然。 “是啊,”吕先搭上龙泉肩头,“济世兄所言在理,那上官清流可详查其身世,且如此大事他断断是掺不得假的。然顾名此人,除去仅知其名姓,其余皆不可知,老将军曾问及,却并未得所需。他亦是来无踪去无影,其家址、师门皆是未详,唯上官等人相熟些罢了。却,勿要忘了匈奴与上官清流亦是有所往来,怎知那顾名非是遣过来监视他的?亦或是如咱们埋于匈奴内细作一般,因其年少而欲将长期蛰伏以图将来?” “是了,须知为得励精图治强国安邦,那越王勾践曾为吴王夫差贱奴一般,而韩信亦是忍得胯下之辱啊。” 龙泉低头不语,深知他二人所言并非虚妄,且除去名字,确是对我一无所知,师门之事亦是上官清流所述,并未得实。即便如此,龙泉却是确信自身之感,对我竟决绝深信不疑。“我断不信顾贤弟为他国细作,尤是匈奴。沙场之上,若非他堪之,亦不会知晓兰鲜真容,更不会引得姬伯现身。”见吕先及胡济世仍要出言相劝,便抬手制止,“你二人休要再言,除非确实,否则我断不会轻信仅为所疑之事。” 三人沉寂片刻,胡济世抬眸开口道,“先不论及此事,然若真如你所信,那顾名是如何知晓兰鲜本名的?且她既已知晓,何故亲自前来寻访,却并未告知旁人?” “尚不知是否确为她,何来此问。” 吕先出面打着圆场,“莫若修书与老将军,上官清流既是同行返京,问出一二亦不为过。且,你知晓魏清源之事怎知不是她所勘破?许是老将军未及告知罢了。” 胡济世自觉此言有理,然龙泉却又增新疑,乃是老将军几次三番阻拦他与我相近,却并不告知详情,恐是知晓些什么却有意隐瞒,“便会是什么令舅父如此讳莫如深呢?”龙泉与心中存疑,便暗自决定定要弄得一清二楚。 “那便如此吧。我即刻修书与舅父相询。然已撤出西巷内外监视之人,并宣扬仵作之揣测,即魏家因误食天仙子而亡故,并无其他可疑之处。如此,无论那杀人者为何人,定是会松懈便可露出马脚使得咱们有迹可循。即便是那神秘女子,我已收缴其留于铁铺掌柜处之金,若是她再度前来,定会将其擒获。”言罢便转身而出。 吕先与胡济世互望一眼,未曾多言亦随其后。 我带着驼驼回至山中大宅,将响箭之事相告,靳伯即刻满面笑意,“能获知便可,如此莫不如姑娘亦带些回去,或是你方有事,我们亦可知悉。” “额,自是不必了,我那里,不会有何危险。” 见众人不再多言,我便进得上官清流卧房内将那两部兵书熟读数遍,为防遗漏,干脆默于绢上缝置襦衫之内。此番我来,着的便是女装,亦未遮面,一来上官清流并未在,再者便是衣裙便于带走秘籍。虽是他未设防,我亦不可如此有恃无恐将其誊写,故而默书一份亦是不会令人生疑,自是的,想来他们定未料得我有过目不忘之能。 而我更是将自身无法读通之处亦或是不解之惑详问于靳伯,他自是可为我解之。而其余兵刃之事,便是由孟子之相助我习练。如此便使得我毫无闲暇时光,除了往来小院与大宅,便是日夜习文练武无以懈怠。也是如此,山中便是供我各类菜食,无需顾及市集购采之事,故而使得龙泉等人始终未曾再见我于庄集之内现身,然更加深对我之疑。 近一圆月之期,孟子之自玉门关匆匆带回消息,而上官清流的亲笔书函业已至大宅靳伯之手。 “莫姑娘,今日来的甚巧。”我方牵着驼驼至大宅门外,候在此处的冯祺便笑着相迎。 “有何好事?” “二哥带回了城内消息,说是匈奴单于呈国书欲要议和呢。” “哦?”我冷笑一声,“恐是此番损兵折将不得已要使缓兵之计吧?” “无论何种,靳伯说均是好事,百姓可免战火之苦。” 我此刻方露出笑意,确是如此,连年战祸,多少儿郎征战沙场,结果却是出多还少,然百姓更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啊,若是可休战数年,确为好事。” “嘿嘿,尚有于姑娘更好的呢。” “于我?”我不甚明了,方要详询,便见一小童快步奔来,“莫姐姐,莫姐姐,靳伯说大哥有书函来,请姐姐速去一览呢。” 方进得后院,便见孟子之与靳伯正于一处相言甚欢,笑声于门外便听得清楚,二人见我迈进院门,均是笑意满面。 “莫姑娘,这是大哥传回的信函,此一封是给姑娘你的。”说罢,便恭恭敬敬呈上一个布袋,封口处竟绣了一支翠竹。 我伸手接过,并未即刻展开。却见靳伯笑着开口,“莫姑娘,少主已是见过圣上,并被封官,不日便可返回省亲。姑娘可将所需之物带至宅院,以便一同进京。” “额,恐是尚不需如此,还是待他归来再议吧。”我怎会与他进京?自是他们全都离去才好,我便可落得清静。若是如此,我须尽快将所有秘籍兵法熟记于心。 回了房中,方展开信函,便见上官清流亲笔: “鸣儿吾妹,你我已分离月余,甚是想念!为兄七日前便已与周老将军同抵京城,沿途景色甚为壮美,却不及妹之颜色万一。稍事休整了两日,便得皇上召见,幸得祖辈福泽庇佑,万事皆顺!兄亦被册封为尚书令,特书此函以告知于汝,望妹亦为欢喜。兄已上奏家族之事,圣上特许重阳后上任,如此便可返家,届时望妹可与兄同返进京以同享繁华。兄思汝切切,必是快马加鞭而归,稍待之。兄,清流执笔。” 尚书令是个什么职位?我自是不得而知,亦未放于心上,将信函置于一旁便开始继续研读兵法秘籍了。 第76章 龙泉心事 “确是未曾想到,上官清流平步青云啊!” “是啊,一朝面圣竟为四品尚书令!” “如此确是如老将军所料得,前程无可限量。” 玉门关内,收到朝廷的旨意以及周老将军亲笔书函,几位将军均是有感而发。 龙泉亦是微愣片刻,便浅笑出声,“上官家本就名噪前秦,若非被人陷害许是早已成事。况此番大战,若是未得清流兄离间匈奴朝堂,恐亦是未可知。” 众人方止了感慨,“话是如此,只是这升迁亦如神话般啊。” “龙贤弟,”程燃移转了话题,“周老将军与我等信函皆是将守防之事有所叮嘱,不知可告知与你顾名之事?”吕先与胡济世、龙泉已返回城内,庄集之事自是安排了人于暗中监视。且现下众人皆知于我之疑虑,甚是祈望得以圆满。 龙泉闻言便皱眉,那日他便将疑虑悉数相询,然此番老将军与他之信函却仍未及深谈,仅是告知我断不会有损于大汉朝廷,魏家之事绝非我所为。“并未,且舅父亦对顾贤弟身为女子之事似是早已知晓。” 胡济世从旁笑曰,“依我所见,若是老将军未看中顾名为你妻之选,便是得知她早已许下人家,亦或是嫁与人妇亦未可知啊。” 他此言一出,即引得吕先等人认同,“恐必是如此。且上官清流似是与顾名异常亲密,岂非他二人?” “如此便能讲通,你等可曾记得那上官清流曾言说婚事早已定下不日便将大婚?” “然顾贤弟却并不热衷。”龙泉记得我曾经与他之言。 程燃毕竟年近而立,自是了然龙泉心思,抬手拍于他肩头,“贤弟,听哥哥一句,恐是顾名碍于男装在身不便说明。须知若是真如此,老将军方会阻挠你与之亲近。” “如今上官清流一朝封官,风光大婚亦是当然。” 龙泉未开口,勉强一笑便独自离去。牵马出了城外,寻得当初与我互诉衷肠之地,感慨万端,俯身便坐了下去,望向远方不知思虑何事。 胡济世受了众人之托,尾随他而至,远远见得其背影甚为没落,不禁苦笑轻轻摇头,略思量片刻方走近,与其比肩亦席地而坐。 “贤弟,众家兄长全然明了你之心意,确是,那顾名生得倾城倾国之容,亦有忠肝义胆之心,加之武功卓绝,又恐为战神后裔,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然其终身已定,贤弟切勿涂生烦扰才是。”若说这胡济世长日里插科打诨、顽劣如孩童,却于正经事上从不含糊,亦是因此颇受众人拥戴。 龙泉失声苦笑,“济世兄,小弟自然明了,仅是,哎。” “不过我亦疑惑,你与那顾名不过数面之缘,并未得较之吕先他们太过深交,岂会如此动情?只因他们均已娶妻?然男子三妻四妾亦属平常。” 龙泉摇头,“非是如此。初次见得她之时乃是送闻止静返回上官清流山中之宅,她立于一旁,然我竟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似是相熟已久,那音容笑貌更似刻进骨血之中一般,无端便是想要亲近。之后种种,虽不知其身份,确是处处欲为之思量,无论是仕途前程亦或是其安危,均牵挂得很。唯我心了然,不过为得便是能与其朝夕相处。故而方被吕兄玩笑断袖之癖。或恐,呵呵,便是前世之缘未尽吧。” “那顾名待你如何?” “她,呵呵,”龙泉回想每每我与他独处便不善言辞之事便不禁失笑,“每每与我独处谈论便会面红耳赤、口不能详,似是甚为拘谨。如今想来,恐是已许清流兄之故。” 胡济世见他极度没落,再闻其所言便心生疑窦,“你二人并未于交谈之时涉及上官清流?” “怎会,自是常提及。” “那此事便有蹊跷。”胡济世蹙着双眉,手捋须髯,“若顾名确为上官清流未过门妻室,暂且不论为何要抛头露面,于情于理上官清流断不会令其独自出入而无人相伴左右,此其一。二则,她若是确有婚约在身,亦不该独自亲近陌生男子,方才如你所言,似是她行事特立独行,并未受困于上官清流。且,你如此关切,她定不会无有所感,怎能不避之反是多次与你单独同室?不仅只字未提与上官清流之亲密之情,却刻意撇清?” 龙泉顿觉眼前一亮,“恰如济世兄所言,我三人曾一同戏言,若顾贤弟为女儿身,我欲与上官兄因她相争。” “那她作何反应?” “未及有何反应便被她那骆驼挡了去。” 胡济世闻言笑道,“贤弟,若是听为兄一言,便是哪日寻得顾名相询清楚,许能不负贤弟心意。” 龙泉微错愕,“济世兄,你之意便是,” 尚未讲完,便被胡济世拦下,且诡异一笑,低声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恰于两人相视一笑之际,吕先大步而来,“哈哈,程兄果真料事如神,算得你这医心之人必是可劝得龙贤弟。”言罢便将二人拉起,“速速回去,那孟子之方才离去,定是回山中报喜,想来上官清流定会有书函传回,若是如此,莫不如龙贤弟去往山中一趟,若是可于那处寻得见顾名,许便可知其详。” “哈哈哈,真真是女色祸水,闻名军中的堂堂龙少将军竟如此女儿情长以至乱了方寸,如此显而易见之事竟不知所以。”胡济世大笑。 吕先闻言亦是大笑,唯龙泉佯装气恼飞身上马而去。 晚饭之时,孟子之奉食而来,见我仍是孜孜不倦翻阅书卷,便开口笑道,“姑娘确是用功,难怪大哥特意叮嘱要好生侍候。”随之便将吃食摆于案几上,“莫姑娘,待大哥返回,我等自是要随之进京,姑娘作何打算?” 我心知肚明上官清流定是令所有人等说服于我,“他自是知晓,我且有要务不得离开。” “可,”微一顿,即刻笑道,“如此便枉费了大哥将三弟留于京城。” “此言何意?”我自是不明,我不进京与闻止静何干? “姑娘不知,自大哥起程,便沿途为姑娘搜寻那血雨腥风剑诀,却并未得见。大哥返回,独留三弟于京内继续访寻,称是必待姑娘抵京之日奉上。” 我并未介意,放下书卷起身至案几处落座,“若觅得,传回便是。” 孟子之煞有介事,“诶,岂可如此。莫说这护送之人必是亲信,然即便传回,却于何处寻姑娘去?” 我方醒悟,除了上官清流,其余人等皆不知小院所在,确是无法寻得我,且上官清流此番复朝,定是不可再轻易离开,亦不可为得一部剑诀便往复数月之久。“那又何妨,未知我不可去往京城寻你们?” 孟子之却未见喜色,“那便不如同往更易。” 我低头执箸而食,权当未曾闻得他所言。心中暗做计较:莫说是否可寻得那剑诀,即便是,怎知上官清流不是以其做求娶之资?况我已于近日所习秘籍及苦练之中有所斩获,可将软剑融入蒙家剑诀之要,竟是有意外之喜,即是使得武功较之前些时日愈发精进。 孟子之见我不语,便无趣出门而去。 我抬头,亦是有所思,却为何处可寻的师傅踪迹之事。 第77章 楼兰国 龙泉几人返回城内,程燃见得他已阴郁尽扫,便笑之开怀,“贤弟,勿要乱了心智啊。”随之几人便是笑为一团。 “多谢诸位兄长开导,小弟自是羞愧。” “我已命人前往山中,佯称为庆上官清流右迁之喜特奉薄礼以略表我等心意,实则替贤弟打探虚实。愚兄思前想后,深觉若是贤弟前去,定是问不得什么,且恐令靳伯等人生疑。故而不如遣人前去,一则礼数,二来亦可于仆从之人口中探取消息,许是更有奇效也未可知。” 胡济世与吕先几人皆是点头,“如此甚好,程兄谋略高于我等啊。难怪老将军力荐于你,确是实至名归。” “有劳程兄为我周全!”龙泉抱拳行礼。 程燃急忙拦下,“贤弟何须如此,确是那庄集再现奇闻,你等且随我来。” 几人即刻进了程燃房中,“可是那位姑娘现身?”吕先没沉住气。 “非也,而是那魏家又添怪事。”程燃招呼众人落座方继续开口道,“方才龙贤弟留下之人传回消息,称前日四更前后,一道身影复进了魏家旧宅之内,且远观便知其功力了得,未免打草惊蛇,他几人便并未跟随。约是两盏茶后那人方再度离去,跟随之人未及巷尾便失了踪迹。待进内查看,仅是略微有些许翻动,似是找寻物什,有无取得却不可知。” “果然,”龙泉与胡济世异口同声,继而相视一眼。 龙泉先开了口,“我严命黄语静观切勿轻举妄动,真见了起效。可知那人影身量如何?” “虽是幽暗恍惚且其外着罩衣,却可确定为一男子。” 胡济世插言,“魏家可有亲密往来友邻亦或是亲属?” “未曾,”龙泉直言,“我亦是彻查之,其魏氏宗族本就凋敝寥落,自魏清源故去,便断了来往。且本就不在庄集之地,然魏家所余三人常年未得外出,故而确实无误。至于亲朋友邻,不过是点头之交,并未见过从甚密,更是因其家中变故甚为孤居。” “如此说来此来人若非兰鲜便是那下毒之人。” “亦或,兰鲜便是那下毒之人。” “嘶,”几人闻得胡济世此言,皆是一惊,“若真如此,那兰鲜岂非禽兽不如?竟亲手毒杀父母妻室?” 胡济世冷笑,“为何不可?须知那兰氏本为匈奴贵族,定是姬伯暗中为其所改。若是其身世公之于众,非但大都尉之职不保,恐将更有性命之忧。” 程燃叹息一声,“是了,他可使毒妄图不战便夺下玉门关,可见其心机狠辣,此等人为得自身前程,如何做不出此等禽兽不耻之事。” “如此便是那姬伯,何来本事竟能于匈奴内如此任意行事?且即兰鲜深受单于信任,便可知此二人计谋非凡,姬伯甚为可疑。” 吕先却未关注于此,反是笑曰,“哈哈,如此便确实了顾名确与此事无关。” 其余几人侧目相向,并未理会。 “如此,这姬伯又为何许人呢?” “国师,伤可痊愈?”皇宫之内,主位之人笑脸相迎,甚是客套。 姬伯近前一礼,“劳陛下挂怀,老夫一切安好。” “那便好。来,速为国师设塌。” 楼兰国朝堂,虽不及大汉辉煌,却也别具洞天,毕竟为一国之尊,楼兰国主身着华服,头戴金冠位于上首,满朝文武分立两侧,唯独辟出一处设下案几软塌为姬伯而备。 “此番匈奴兵败,幸得陛下于边境相迎,老夫拜谢。”言罢,姬伯便再度深施一礼。 “诶,国师此言差矣,我楼兰能于大汉与匈奴相争之地止战数载,全仗国师计谋过人。” “陛下圣恩,老夫愧不敢当。” “不知此番匈奴铩羽而归,我国可需如何应对今冬之扰?”虽是如此器重,却必有所求之事。 姬伯心中暗笑,这楼兰国主该是多心急,竟如此不给予喘息之机。却满面笑意,“老夫今日上朝便是为得此事而来。”见众人目光皆投向自身,便继续道,“老夫此番受创乃是因于大汉与匈奴厮杀疆场上救下匈奴大都尉,故而陛下可略宽心便是。” 此语一出,满朝皆惊!须知那两国之争楼兰并非不知,先前匈奴借道之事姑且不论,便是那数十万将士厮杀,岂会毫不知情?这姬伯竟能于两军阵前救回匈奴统帅,即便受创,此短短几日便面色如常,怎会令人不叹服? “国师不愧为世外高人啊!” “是啊是啊,我楼兰得国师相助自是确保无虞!”满朝文武皆是连连称道、赞不绝口。 楼兰国主亦是惊诧异常,“国师!现下确无大碍吗?”见姬伯点头示意方略恢复了脸色,亦是满面含笑,“国师确为大才!我楼兰何德何能得国师相助!来,赏国师黄金万两。” 姬伯闻言摆摆手,“多谢陛下隆恩!却不必如此。”略停了停,“如今匈奴大败,那乌威单于定是恼怒不已,然此次其损兵折将十数万余,定是短日之内难再起兵攻汉。而大汉素来对草原毫无兴趣,必会借此之机休养生息、止战复耕,故而两国暂可相安。然今夏草原大旱无雨,今冬匈奴必是难挨,其虽不可侵汉,却未见得不扰我楼兰。” 众人皆知确是如此,便纷纷称是,然楼兰乃小国寡民之境,何以相抗匈奴铁骑?满朝文武便是愁眉紧锁,哀叹不止。 国主单手紧握凭几,探身急切相询,“确如国师所言,然以何法解之?” 姬伯便料得其必是现下之态,浅笑捋髯,毫无惧意,“陛下莫急。老夫此番救下那大都尉,名曰兰鲜,因感救命之恩,便拜于老夫门下,为我楼兰思量,老夫便未加推辞。并遣人寻得武功高强之江湖之士助其增功,并请陛下助其返回。” 国主不住点头,却仍紧锁双眉,“辛苦国师。只是他为败军之将,乌威单于岂会善待之?” “这便是老夫欲要与陛下商讨之事。老夫欲只身前往匈奴以作信使,将陛下盛情转呈乌威单于,一则为新徒佐证其此次兵败乃是受人所害,且为匈奴朝堂之人。二来便是将楼兰示好之物献上,以表两国之谊,劝其将怒火继续指向大汉,而非其友邻我楼兰。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满朝文武自是感慨姬伯全心全意为楼兰效命,须知那匈奴实为狄戎莽夫之辈,毫无教化礼数可言,故而只身前往恐将凶多吉少。 见众人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楼兰国主心内寒凉,自己治下满朝文武皆是胆小惜命之流,确难堪重任,否则楼兰亦不至于自建国始便未有寸土新拓,而自身堂堂一国之君竟对一个奸险小人媚好恭谨笑脸相迎,真真可叹。如今即便知晓受其利用亦只可权当不知,且需尽显无能之态、仰仗之情!此恨,定是要寻机而雪! “国师!”面带愁容,楼兰国主甚显顾虑重重,“怎可不顾及自身安危?寡人甚觉不妥,莫不如令旁人传信于匈奴,约定一地寡人亲自一晤?” 姬伯自是明了此语不过谦辞,便笑曰,“何须劳动陛下!老夫尚可尽力一试,若确不可行再议不迟。” “有劳国师了!” “然陛下确该寻些奇人异士以助国威。” “哦?国师可是有上佳人选?” 第78章 后山怪兽(上) 姬伯故作迟疑,遂曰,“此次玉门关一战,汉军得一少年相助,其武功计谋皆为上乘,然并未得汉皇招贤,故而老夫想来陛下或许可着人寻之,若其有所心动,岂非大善?即便不能为我楼兰国所用,亦不为敌。” “如此得国师推崇,必是大才!不知国师可知其名姓居所?偌大汉境,寡人须往何处寻觅?”国主显出求贤若渴之情。 “老夫与他仅是一面之缘,然匈奴大都尉确是因其屡次遇险受伤,故而方知悉一二。其名曰顾名,束发年纪,身量七尺上下,常执一柄宝剑,生得面如冠玉、甚为俊美,行走于玉门关附近,却不知其详居之所。” 满朝文武皆是面面相觑,这样一人何处寻得?且如此年轻岂可有所作为。 国主却深以为然,遂开口下令,“来人,即刻宣来画师,依国师之述描画之,后遣人于各处觅得,更是传谕那暗中之人查访,必于半月之内寻得。” 众人自是依照国主命令行事,姬伯则露出不明笑意。 玉门关息战已过月余,我往来小院与山中宅院,精进武功、研习兵法,无暇顾及其他,便是再未曾见过龙泉,然师傅之事令我始终耿耿于怀。 “驼驼,你说真是师傅寻回小院吗?然怎就不再有消息呢?”我于后山练过每日必习剑法及一种兵器之后,便牵着驼驼闲逛起来,须知自我至山中这许多时日,竟不知后山如此之大,故而甚为好奇,正巧于今日一并好生赏玩一番。 驼驼闻我之言,亦是无奈地喷洒着热气,垂头不出声。 “哎,确是想不透。算了,莫不如今日你我与此山中猎些小兽如何?”我一面欲要岔开思路,或许便寻得方向,更加想要的便是练习自己的暗器之功,再没有比飞鸟走兽更适合的标靶了。 驼驼自是乐不可支,权当是戏耍玩闹了。于是我两个便往深处而去。 “莫姑娘尚未返回?”孟子之于晚饭之时方得小童来报。 “是啊二哥哥,姐姐凡来每日必是往后山习武练功的,如此便不得我等跟从。然其必是黄昏即返家,今日却并未得见,我便与宇哥哥前去寻了,竟不见人影,那匹骆驼亦是不在。” “周遭可寻了?” “自是的,且宇哥哥已问过了巡山的哥哥们,亦称未见莫姐姐下山。”小童急得直擦汗。 靳伯此时踱步而入,“出了何事?” 孟子之忙回之,“靳伯,莫姑娘时过未返。” “可是回了大漠?”靳伯亦是皱眉。 “该是不会,”孟子之思量,“如今姑娘何时离去必是据实以告,绝不会不告而去。且小宇已寻过当值之人,亦未见姑娘下山。” “可会往山中深入?” 此话一出便惊了孟子之,“后山之中尚不知可否仍有狼群!”自那一夜斗战群狼,孟子之方是领教了群狼的厉害,便存了惧怕之心,不容分说起身便要出门。 靳伯急忙拦下他,“且慢,莫说后山之大无从寻,便是莫姑娘定不会有事。你想,那日斗杀群狼,她均不曾带重伤,如今武功又精进了许多,更是不会有事。不如先放响箭将其召回。”非是靳伯不担心,而是这月余与我相处,深知我智谋、心机并非想象中浅薄,相反却聪慧异常,兵法之中不明之事,他略微点播我便可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以致如今再无他可释之惑。且他亦是明了,我已开始将兵法付诸于实战,恐是今日我便是独自参习去了,故而不想打扰。 孟子之亦是想到,近日于各类兵器,我确是进展异常,似是天生便为善武之人,无需教导亦可无师自通,上官清流所留秘籍,我不过略读一遍,即可明其玄理、掌其精髓,两日对战之后,他所善之长刀便已不是我的敌手,其他兵器亦是如此,故而留我一人于何等险境均无需所虑。“虽是如此,然并不可掉以轻心。” 靳伯却笑之,“安心便可,莫姑娘可成大事!你须知,少主岂是莽撞之人,既选得她,便,” 尚未及言罢,便有人急匆匆闯进来禀报道,“靳伯,二哥,莫姑娘自后山返回,且救下数名伤者,现于靳伯医舍之内待疗之。” 待众人进得房中见到伤者,均是大吃一惊,“这?如何猛兽竟将人伤成此等样貌?” “乃是一体形似人之物,”我忙着将已被我打晕之人包扎。众人见状即刻上前帮忙。 靳伯逐一为伤患之人把脉,一盏茶之后方停歇,长出一口气,“幸好,仅是皮外伤,只是这伤亦是甚重,此三人已见骨,其余两人伤口虽不如此深,却竟是失了皮肉,且显而易见为被咬去。姑娘,你可安好?” 我全身亦是血痕斑斑,故而山寨众人再度聚目光于我。 “应是无碍,稍后我便去查验一番。只是,孟兄,令后山巡山之人即刻返回,且紧闭院门。再急令山中猎户百姓切勿出门,那怪物虽是被我所伤,却并未致命,未料得可会再度出来。待稍后,为我备下响箭与火把,我再往寻之。” “不可!”孟子之拦住我,“我深知姑娘之意,仅是现下已全然天黑,莫不如明日再寻,且怪物既是被你所伤,定当不易即刻便出来再度伤人。” “是啊,”靳伯亦随之出声相劝,“姑娘须先将情形讲述与我等,方可设下擒获之策。” 我眼珠一转,“后山可有捕兽陷阱?” 孟子之与靳伯皆是一愣,一旁的小童却开了口,“自是有的,我曾见猎户从中起获所猎之物。” “为何?” “一张大网。” 我本是一喜,闻之便叹气道,“恐是无用,那怪兽气力甚大。几位且稍后一时,我暂去沐浴更衣。” “姑娘且去,此处无妨,老夫已为他们止了血,仅需用药即可。” 见此,我便安心转身回至卧房之中褪去带血衣衫,沐浴后更换了一套男装重新回到议事堂,方进门便见山寨众人已等候多时。 “我于后山本是欲要猎几只野物,却不曾想进得深处,不过一盏茶之后便闻得哀号之声,初始我误以为是猎户被猛兽所袭,得近方见乃是那几位伤者与两只怪兽厮杀,”我并未迟疑,即刻将所经之事和盘托出—— 我本是与驼驼追逐野兔玩闹的,不知不觉便往深处而去,本是刚用碎石击中一只树巅野雉,尚未拾得,便听得远处山凹处有厮杀之音,且哀嚎惨烈异常。 “驼驼,止声,与我前去看看。”见得驼驼并未显现出如那夜群狼出没之惊惧之色,我便只当是猎户击杀猛兽。然待略近了些,便被眼前之景象惊住。 只见那五名伤者被两只不知为何物的怪兽分割困住,虽是以五敌二,竟毫无胜算可言。那怪兽似是人形,却力大无穷,能将两人甚是三人同时抱起亦毫不费力,且其身上尽是藤曼树草,辨不清衣衫与皮毛。蓬头垢面,且满面亦尽是血迹,且齿尖牙利,一口下去,便是将其中一人小臂连皮带肉咬掉一大块,竟还直接嚼之吞咽,随之亦是露出惊喜之状,似被那血肉滋味刺激而兽性大发。 如此五人方哀嚎不已。忽而一人瞥见藏身于岩石之侧的我,便高呼出声,“姑娘,救命!” 第79章 后山怪兽(下) 随他之声,两只怪兽即刻望向于我,我心道不好,边纵身而出,边命驼驼不可上前。 两只怪兽见我飞身跃至其近前,似是甚为疑惑不解,将手中几人丢于一旁,竟是侧头上下打量于我。 我并未轻举妄动,尽是紧握剑柄立于一旁,待其反应方抽剑出鞘。 忽而,一只似是看到了血雨腥风,不知何故竟四下寻得一截树枝,竟似使剑一般向我攻来,而另一只则是大声咆哮随之展开双臂亦是一同攻来。 我聚气凝神,因见得方才其应对那五人之状,便未加犹豫按下机关抽出外剑,伴之便是厚重剑音瓮瓮做响,遂震得地上五人紧掩双耳,亦见树梢细枝断折、落叶纷飞。 见此情景,那手持树枝之人竟止了脚步,带着深深疑虑再度打量起我。而另一人却并未止歇,挥舞双手便欲抓我双臂。 “姑娘小心!他们力大无穷。” 我并未理会地上之人,而是双足轻轻一点,顺势退后数丈,避开他的进攻。然我此一动作,更是引得停步之人好奇,竟学着我亦是足下一点,竟也跃身至我面前。 我抬剑一挥,他轻巧闪过,遂回手便用树枝戳向我肋下。我旋即转身避开,便与他缠斗于一处,未久,那赤手之人亦是大步奔至我二人身前,其二人便合力与我战于一处。 赤手之人不甚为惧,一身蛮力毫无章法,无非抱、抓、扯、咬,若不是身量过大,与狼无异。然那手持树枝之人却不可小觑,似是精通剑术,竟能将树枝舞的出神入化,一时我竟奈他不得!且他之剑术竟是仿我之式,不仅可避开外剑锐利剑锋,亦可护得赤手之人不被我伤。如此岂能不令我惊诧不已! 为确实,我便故意重复使用招式,果然他亦可提前预知我下一式为何,便可轻易避开,却似并不欲伤我,反是偷学之。 我心下惊异却不敢懈怠,速更改剑锋偏路急行,使得他无暇反应,遂令我有机可乘,一剑挑落了赤手之人上身的重重包裹之物,惊现赤裸上身伤痕遍布且血迹斑斑。而血雨腥风的剑气亦是将另一人手中树枝斩为两段。 如此两人方露出凶相,不管不顾向我扑来。我并未理清其中情形,便未下杀手,仅是借助外剑厚重之力加之内功将其二人震出丈余,至其双双倒地吐出鲜血,方惊慌而逃。我便将重伤之人打晕以便解其疼痛,方令驼驼将其等带回大宅。 闻得我之言,孟子之与靳伯双眉紧锁。 “我等于此已有数年,从未闻得怪兽,亦未经过此事。如此看来该是近日方现。” “那撕咬之痕,确如姑娘所言,该是人为,只是若确如此,那必是野人。” 我并不赞同靳伯所言,开口道,“靳伯,我却并不做此想,反之,甚觉那怪物实为武功高深之人,否则绝不会见我所为便可仿学之。” “若是武功高深,又怎会做出如此食人之举?且其怎会变成此等模样?”小宇此时正抱紧被吓到的一小童,却急言而问。 我亦是不明方未杀之,靳伯却开口,“除非药物所致。” “药物?你是说被人投毒以致癫狂如兽?”我虽惊诧,却觉似可讲通。 靳伯微微点头,“曾于一奇事轶闻书卷读得,一妇人用奇毒加害武功高深之仇家,然并未使其暴毙,反是使得其神智错乱、癫狂成兽且力大无穷。” “确实十分相近,靳伯可还寻得那书简与那毒方?”我急可可询问。 靳伯却笑了,“姑娘,莫说那不过为一传言,即便确有其事,岂会留下毒方,岂不害人?”众人皆是一笑。 我却觉定是有那毒方,否则这两人便如何解释? 恰于此时,有一小童进门禀告,称那五人皆已清醒,正开口相问此为何处呢。我等众人便直奔医舍而去。 “你等虽为外伤,却伤势不轻,为防伤口溃烂,仍需谨慎。”靳伯重新查验了一遍。 五人之中有一人先开口道,“此等救命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请受一拜。” 方要起身,便被众人拦下。 孟子之笑盈盈开口,“无需多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身处江湖,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何况几位仁兄又是于我家附近山中出事,我等岂可坐视不理。不知几位怎会进得如此深山之内?又是遇到何物竟至伤至此等重症?” 我暗中佩服,难怪上官清流留孟子之联络匈奴与关内之将,这三言两语之间便是将欲询之事问出,且不露任何破绽,亦不会令人生疑生厌。 五人皆是一副失落之态,仍是那人回应道,“哎,承蒙兄台错爱,我等便是边境逃难之人,虽见匈奴与大汉止战,却不得银钱返家,故而想要进得山中捕些猎物以作贩卖之用,却不曾想竟是遭遇野人,哎。若不是得一位姑娘相救,必是无命返乡了。”此时我已换得男装,且置身众人之中,故而他们一时并未识出于我。 孟子之继续笑曰,“哦,那便是诸位之幸,那哪里是位姑娘,乃是此山中一避世仙人,难不成诸位未见其容?九天仙女不过如此耳。” “是是是,难怪我等惊艳其容、更是惊觉其能。”几人连忙称是。 “既如此,便是与各位仁兄有缘。几位可于家中暂歇几日,待可远行了,我便着人护送几位下山,更是赠些盘缠助尔等返乡之用。” “那便谢过兄台。不知恩人如何称呼?待来日我等必是知恩相报。” 小宇即刻迈步上前,先施一礼,随之答曰,“江湖之人何须如此,我家哥哥姓孟,若是几位兄台不嫌,便称为孟公子即可。却不知如何称呼几位?” 几人亦未迟疑,仅是仍为一人开口回应,“我几兄弟为一家,乡野之人,名姓甚鄙,不足一提,可唤我阿大便好,他们皆是我兄弟。”其余众人亦是显出谦卑之态。 孟子之亦未多言其他,仅是留下看顾之人,便带着众人离开。待至其院内,又遣退了众人,方示意我与靳伯一同进得其房中。 “此几人非是山野之人。”孟子之甚为确定言道。 靳伯亦点头,“且其进山所为何来更是有古怪。” 我迟疑了一下,“需是要寻得那两怪人方可知。” “姑娘何出此言?”两人尽是不解之情, “依你之言,这怪人并非由来已久,乃是近日方现,若如此,岂会如此巧合遇此五人而非寻常山中猎户?此其一,二来,方才见他几人缠斗,并未下死手以杀之,恐为生擒,却不得。再者,自其等清醒答话静观,可现出丝毫慌乱与惧怕之情?” “哈哈,莫姑娘,确实日渐精进啊。”靳伯不住含笑点头,孟子之亦是如此。 “你们?”我方顿出其二人为得便是令我开口,愧笑道,“献丑了。” “哪里。”孟子之应之,“须知我等皆是步步谨慎如履薄冰,故而习以为常,而姑娘年纪尚小且未经江湖险恶,如今之论已是难得。” 我明了自上官家被发配至此,一干人众可呈今日之势确是经历常人所不能,“我疑那怪人便是出自此五人之手,最轻之,他等必知其详。” 未及我言罢,小宇便敲门而入,“靳伯,二哥哥,莫姐姐。那几人皆是用眼色相示,不曾说过只言片语,亦未有任何异常举动。我等照常看顾,并未做任何询问。” “好,今夜便仍是如此,需谨慎。”孟子之叮嘱。 “二哥哥放心,小宇自是明了。”说完便行了礼退出去。 我心中暗自惊叹——看来这上官清流掌家自是有一套,未料得可被我欺瞒的小宇于外人面前竟是这般沉稳,似是管家一般,且一言一行皆是进退有度、分寸得体。 第80章 捕获野人 “呵呵,姑娘莫怪,这大宅可安于此地十数载,皆是大哥心力,我等不过常得教导罢了。” “寻常并未得见,却未料得如小宇之年幼小童亦是如此聪慧善察。”我由衷感慨。 靳伯笑意深沉,“姑娘日后若是嫁得世家官宦,自是当以习之如何为当家主母所思所虑之事。” “天色晚了,我且歇息去了,待明日必进得山中寻觅。”我权当没听得他所言,转身便离去,留得他二人于我身后笑声久久不息。 转日天光方微熹,我便整理利落,一身男装,腰系长鞭,手持血雨腥风,将自己问靳伯索要的迷药匿于袖内,便欲只身前往后山。 “姑娘且等一等,”孟子之于后门处叫住了我,“我须与姑娘同往。” 我明了其所顾虑之事,若是不允,少不得费一番口舌亦未见有所收效,便点头应之,却叮嘱道,“你可备下迷烟药粉,却不得参与围战,只得从旁寻机下手。” 孟子之一笑,“是,悉听姑娘差遣。” 难得他如此听话,竟令我有所起疑,“莫不是靳伯有何隐瞒?” “哈哈,姑娘放心,自是不会,只是如今怕是大哥亦不是姑娘敌手,我又何须担忧。” 我二人寻得昨日斗战之处,觅着血迹一路追踪,竟是至了一处山洞。我急忙闪身躲于一旁,屏气凝神探耳细听,闻得有些许悉索之声,却并无其他。 孟子之亦是未敢轻举妄动,四下察看一番,便示意我远离一些。 我二人悄无声息退去数丈后方开口,“恐是有一人外出觅食,必是那伤重者留于洞内。”见意见一致,便定下守株待兔之策,我令他隐身树上于高处了望,我便是藏于洞口待机而动。 果如我二人所料,待候了近一个时辰,昨日那仿我剑术之人便由远处而来,手中更是擒着两只野兔与一只野雉。 我见他已近得丈余之地,便现身而出,即时令他惊吓一愣,孟子之便趁机将迷烟散落,我则摒住气息含笑不语。 待他看清我,竟似记得,四下便要寻觅树枝,然未过片刻便一头栽于地上,手中之物遂逃去。 孟子之极速跃下,再度将迷药塞进其口并灌水助其服下,方用绳索将其困住手足。我确定无虞方出声高喝,引得洞中之人出来一见。 却是过了近一盏茶,那人方缓慢爬行而出。令我二人未曾想到,仅一夜,那人竟双腿溃烂不堪,已是不能站立,且疑是因此,气息微弱,已是苟延残喘之态。 “怎会如此?”我一惊,“昨日我并未伤他双腿。”忙给他亦散出迷药至其昏睡,便即刻俯身查看。“不好,又是药物所致。”我并未上手,仅是用枝条轻轻剥去腐物,便见得似是有些许残留药粉于其双腿之上。 孟子之见状一皱眉,“恐是昨日那五人趁机下的手。” “宅中可会有碍?”我忙转头询问。 “确是不该,他几人不知家中深浅,便不敢轻举妄动。”言罢,便放出响箭,召唤人手前来相助。 我并未加阻拦,只是,“你方才喂药喂水之时可触碰其手臂?”方才因其手中有兽,现方见得那最初之人双手亦有溃烂之象,定是触碰后者感染所致。 “并未,”孟子之急忙看向双手。 “不好,这毒可传染,”我再度以枝条拨动那人双手,见其状与伤腿着无异,“孟兄,你速去寻方才逃脱之兔、雉,恐亦被传。切记不可触碰,尤是其破损之处。” 孟子之闻言未敢怠慢,即刻转身而去。 我撤下一截衣角,覆于两人手腕之处,随即把脉。 不多时,孟子之率先返回,用树枝插着已毙命三只小兽,“未得远便见已是死于草间。此毒竟如此厉害。” 他方言罢,便有近十位宅中之人奔至我二人面前。孟子之详加叮嘱方令众人将二人抬回大宅。 孟子之将人安置于西边一处无人院落,靳伯便闻讯而至。 “孟兄,速去将那五人分室羁押,需搜得解药,并令其开口详述实情。”我顾不得其他便开口吩咐。 “是,姑娘放心,必是使其实言以告。”孟子之自是明了事情紧急,便领命而去。 我转向靳伯,“靳伯,恐是需得暂且压制此毒,然我不敢轻判,须得您辅之。” “姑娘不必如此,我亦是医者。”靳伯明了我救人之心,同样借物相隔方为二人细细把脉。须臾便紧锁双眉,“姑娘,此毒甚是凶猛,若无解药恐过不得两个时辰。且确如你所言,这伤手之人内力浑厚,必是因此方得已暂无重症之态,然其体内,” “混有多种内力,方使其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却亦是因此令其功力不可揣度。”我接上靳伯未完之语,“伤腿之人亦是被人强加内力却使得五脏不堪其重,本就时日无长,又被毒所害,恐回天无术。”望着榻上两人,我极速将所阅医术密卷于脑中掠过,仍不得所然,一时甚为烦闷。 出了房门,直奔关押那五人之所,“可搜得解药?”我于门外唤出孟子之,便急可可相询出声。 孟子之摇摇头,“其几人身上未得见任何异物。” “发间与鞋履可查了?” “均未有所获。” 我愈发烦闷,越过他径直进了房内,孟子之紧随身后。 “孟公子,不知我等何处得罪了,怎就如此相待?”自称阿大之人此刻已被缚于一粗桩之上,却面无惧色仍显一头雾水之态。 “嗬,好一张利嘴,”我邪魅一笑,将藏于手中绢帕展开,便是那两人伤处腐物,“若是将这毒涂于你伤患之处,不知阁下可撑得过几个时辰?” “你!”闻我之言,霎那之间便令他面色大变,一改方才之势。 “解药于何处?”孟子之疾言厉色。 阿大稍稍缓了缓心神,竟笑道,“什么解药?孟公子,这位小公子,我等不过因伤被救,竟是如此相待,恐不符江湖道义。” 见他如此,我便失了耐性,于一旁抄过匕首,将其上身包裹伤处之布划开,直将腐物用刀锋涂抹其上。 “令看押人等远离之,任其自生自灭。” 见我竟真的如此行之,阿大早已惊骇不已,却似被定住一般,待我退开数步方知惊呼,“啊,你你你,你竟如此对我!啊!你我无冤无仇,何故因一废人毒害与我?速速将其除去。” 孟子之及周围几名小弟亦是未料及我竟如此决断,一时亦被惊呆。 “除去?”我邪魅一笑,“除去恐已无用,除非有解药,否则汝将难受过数个时辰吧?只是这死状不知为何,我却是有兴一观。” “你!妖孽!”阿大不断扭动着身子却不得所愿,只得无助紧盯向那伤处,不多时便冷汗满面。似是挣扎一番,终是敌不过性命之忧,“好,我告知于你解药之处,然你须保我无碍。” “自是如此,”我徐徐点头,“尚需尔来试药,若是不实,”故意拉长尾音,我仍是一副无赖之象。 “不会不会,为杀他二人方使得此毒,我等必是防范被染,故而解药定不会错。” 孟子之此时方有所反应,却面色不良,“解药于何处?” “便是将我等抬回后初置房内的卧榻之中。” 第81章 引向楼兰 自是有人出门去寻,我却仍是不屑之情,“你却要说说,为何要毒害那两个疯子?” “这?”阿大锁紧双眉,貌似为难,片刻开口道,“乃是家仇。” “家仇?呵呵,”我自是不信,“若是不说实话,休怪我手下无情,那解药自是不可尽用的。” “你!小人!言而无信!” “我确为小人,如今你又能奈我何?” 此时寻药之人已返回,手中多了几个小瓶。孟子之打开其中之一,倒出方见为几粒药丸,味道甚是怪异。 我接过闻了闻,初断得几位药材,“去与靳伯验看,若是无碍便为两伤者服下。” 阿大见我令人将药送走,急得瞠目跺脚,“不可!先与我服食。” 孟子之此刻已明了我之心意,亦是阴冷一笑,随之开口道,“莫急,若想得解药,便答了我家公子之问。” “却是仇家,只因我几兄弟不是他二人敌手方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这毒从何而来?”我极速将解药中那几味药材思揣一番,顿觉非是常人可研习,其必是出自极善医术人之手。 “乃是花了重金从一游走郎中处购得。” “嗬,游走郎中?那你便说说此人何等样貌、年岁几何啊?” 阿大并未迟疑,速速讲出。 孟子之此时已是大笑不止,“阿大,若是你那四位兄弟与你所言不同,这解药可该与你?” 阿大此时方了然我二人之计,顿时慌了心神,冷汗延脸颊径直淌落,面色亦是苍白,再无了方才自信之态。“好汉饶命!我等仅是奉命行事,若是实言相告便必死无疑啊。” 我侧目而视,“若是你等返回告知其二人已故,何来必死一说?” “小公子不知,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若是他二人被尔等毒杀,如何带回去?”孟子之紧紧逼问。 “无需带回,仅是传信便可,不日自会有人前来验看。” 我二人相互一视,继而道,“那若是你等皆殉难,将如何呢?” 阿大似不愿提及,却不得已叹气道,“哎,按约定,五日后自是有人前来山中搜寻,便可知我等已故。若是他二人未亡,便自是有人接手此事。” “距五日之期余下几日了?” “尚有两日。” “若是你等及那两人皆已不见踪迹,又将如何?”孟子之甚为急切。 “这个,”阿大眼神有些许闪躲。 “横竖一死,但若你实言相告,恐能保得一命。”我看出他有所忌惮,故而出言告知。 阿大双眸一亮,盯紧我便问,“小公子可保得我兄弟几人性命?” “家兄为大汉重臣,且你等已至此境地,我欲取你等之性命易如反掌,何来欺瞒之理。” 阿大垂头思虑起来,孟子之瞥了我一眼并未开口,我二人便静候。 约是过了近两柱香之久,阿大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再度抬首便是目光坚毅,“那我便信公子一回!我将实言相告,两位却要有所准备,切勿被惊扰。”见我二人皆无异状,阿大便继续开口道,“我等为楼兰国之人,奉命将五名江湖高手带至汉境之内藏尸,置为互相残杀之象。本此五人均已为将死之状,却不曾想方置此山中便有两人竟苏醒过来,其等身手岂是我等可能相抗,便如昨日那般,若不是那位姑娘出手相救,想必早已埋骨异乡了。” 我与孟子之却是一惊,然仅是互望一眼,并未做出任何惊异之举,亦未于面色有所改。 “你称为五人,其余三人何在?” “已是不知,”许是恐我二人不信,便急急开口道,“确是不知。昨日我兄弟几人将其放置一处山谷,未及摆弄那两人便苏醒,随之便是缠斗,后便不得而知了。” 孟子之与我皆是反应,如此便是那山洞内恐仍有蹊跷,他即刻出门前去安排,我则继续追问。 “那几位原是何人?且即为高手,如何落得如此境地?又为何自楼兰移至汉境?你这毒药又出自何人之手?” 阿大被我一番连问惊住,稍缓口气方回应,“小公子见谅,他等为何人小的确是不知,仅是尊上之令不敢违,更不得追问。若是为何来汉境,若是小的所思不差,便是欲要将寻仇之事与楼兰国撇干扯净。” “哦,如此说来,绝非首次尔。”我猛然顿悟其中关鞘。 阿大并未回应,仅是据答前问,“这毒药本是为我等防备万一之用,不想撒开后竟未见成效,与之前所见大为不同。” “之前?这毒尚用过何处?” “这本是我等常备之毒,尤是应对武功高强之人,或饮服或置其伤患之处,定会即刻起效,然,”言至此出,阿大忽觉不妥,方才若是我将毒药涂至其伤处,又怎会这长话一番毫无反应?遂惊醒,“你使诈?” 我淡淡一笑,“又非大奸大恶之徒,怎会无故夺人性命。那不过是些寻常草药,无毒,且益于医治外伤罢了。” 阿大瞪大双眼,半晌未语,遂哑然失笑道,“亏得我于锋刃过活二十余载,竟不敌你这束发小子!实为不冤。公子若是不弃,我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绝无悔意。” “那你余下的四位兄弟以及家人如何处置?若是楼兰国得悉你如此,想来必是不得轻易放过。” 阿大忽而垂头,无奈一笑,“确是,尚不知公子武功家世、姓甚名谁,何以保得我等无恙。” 我冷笑一声,“若是如此呢?”抬首将发髻重束之,便现出昨日于山中之姿。 “你?”阿大未愣便惊呼道,“你便是昨日救下我等之人?那位姑娘?” “正是。”我亦不欲隐瞒,声音亦随之改变。 “为何?” 我仅作一笑,“许为天意。”实则我自他开口提及楼兰便欲甚求其详,一则此几人虽为异族,却着实身手不差,亦有深沉心机,却是若无实能,恐难降之。二来便是这楼兰之内何人竟会如此行事?须知那楼兰实为小国,不过一城尔,且于匈奴与大汉交界之处,两国之大,吞其易如反掌,却竟令其共存数十载,确为怪异。如此可见那历任楼兰国主非是寻常之辈。既如此,这嫁祸之事又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未待我思虑甚深,一小童便疾步闯入,“莫姐姐,速去医舍一观,那伤者甚为不好,靳伯命我前来寻姐姐。” 第82章 怪兽真身 闻得此言我即刻飞身而去,却未见孟子之。 “靳伯,如何?可是解药有异?” 我推门而入时,靳伯正全力救治那腿伤之人,却见得其七窍流血、全身抽搐,不待靳伯回应便不再挣扎。 靳伯随之停下行针之手,转头向我方应道,“那解药亦为毒药。” 我急观向另一人,却见他似是沉睡之态,毫无反应,“这?” “此人不知为何竟并未中毒。” 闻靳伯之言,我抬手为其把脉,却惊觉其运行之内力乎强乎弱,一时之间确无性命之忧,仅是,“如此似是陷于梦境不可复醒?” “若将其唤醒亦无不可,”靳伯微蹙眉,已踱步上前,再度诊脉,“现下不过是毒性相互压制,然若是一强一弱或可苏醒。便要看姑娘如何决策。” “自是须留得性命。” 靳伯却摇摇头,“如此并不可长久,此人现下全仗多股内力相抗,若是两毒再次混为一处,便不知又将如何。” 我明了靳伯之意,亦确是如此。“既如此,那便有劳靳伯施针将其强行唤醒片刻,生死便凭其自择吧。” 靳伯不再多言,便开始施针相救,我命人将阿大等人带至此处。不久,孟子之亦是带人返回,不过是再抬了三具尸身。 “便是他等。”阿大等人辨认后认出尸身即为剩余之人。 “尔等见了,若是染毒,即便将解药服下亦逃不过一死,如此便知下令之人并未欲留尔等之命。恐便是全身而回亦是难逃此难。”我盯着阿大几人直言之。 他等亦是心知肚明,无不面如死灰、无望怅然。尚未开口,却是那被靳伯施救之人苏醒过来。 “醒了,”靳伯即刻唤得我与孟子之近前。 只见那人徐徐启开双目,带一丝警惕之色环顾左右,瞬间便是将目光落于地上那其余四人尸身上,竟霎时热泪滚落,“嘉仲兄、绍严贤弟!” “前辈,现下可清醒?”孟子之闻其言即刻拧眉,探身开口相询。 “呜,真真此仇不报枉为人啊!”那人顿足捶胸嚎啕不已,不多时便是口喷鲜血气息微弱。 “前辈!”我抬手点住他肩部大穴,靳伯亦是飞针施救。 此人微微摆摆手,勉强支撑起身,抓紧我左腕,低低出声道,“我乃,玉峰派,掌门,” “前辈是江湖称为雪崖剑痕的骆掌门?”孟子之大吃一惊。 老人微微点头,“他们,”微颤一指,“分是镜湖、祁连、蜀中与冷塞的掌门人。我等皆是被一自称姬伯之人相邀至楼兰国,却不想竟是陷阱,他令人将我等灌下毒药,受其操控,将我等内功相互传送至各自体内,使得我等神智不清、走火入魔。后便是用药调治,内力便再度被其灌输他人体内。直至数日前,最后一人吸走我等内力,我等便是行将就木,然其恐引得我等弟子觅之以寻仇,竟是将我等毒杀再丢弃至汉境之内,欲将祸水东引。” “嘶,”如此惊人之事竟出自姬伯!我一时怒不可遏,双手扶住老者孱弱之躯,“前辈安心,晚辈虽是不才,却与那姬伯亦是有国仇于身,日后必定为前辈报此大仇!现下前辈须好生养神养伤方为尚选。” “姑娘可是昨日使剑之人?”老者一语便道破我身份,见我点头应是,便继续开口道,“老夫已是时日无多,我自知血脉逆行,不过是因多种毒药互相压制方得此喘息之机。” “怎会唯前辈尚清醒?”孟子之终是问出心之所惑。 “许是我为最终运输内力之人,他几人便是依次将自身内力相传与前人,我身后便是绍严贤弟,”说至此便示意为方才双腿中毒之人,“故而内力与我体内为我五人最盛,然我传于旁人后,便是须依得姬伯手下掌控时长,亦是因此我尚可存活久些。” 闻至此时,我已气冲头顶,周身内力不自觉便运转而起,然血雨腥风便在身侧,似是有所感知,竟微微颤动,霎时便令房内气流涌动。 靳伯即刻觉察,忙出声喝止,“少夫人且静心止怒!” 老者却双目放光,再度抓紧我,“姑娘之剑竟是血雨腥风?且剑气可随之变化,难不成为战神之后?” 我亦是觉出异样,于靳伯出声之时便调息运功,将戾气压制,吐出一口气息之后方回应,“剑确为血雨腥风,然我不知家族先人为何。” “血雨腥风乃是圣物,仅能与其主相互感知,故此绝无差池!难怪回思昨日姑娘剑法非同一般,如此老夫等人之仇可得报!此乃天意,天意啊!咳咳咳。”因过于激动,老者再度喷出鲜血,靳伯欲施针,却被其拦下。“务须费神,老夫心愿已了,便再无所牵挂。”却强露笑意,“姑娘,只是我剩余内力便权当谢礼赠与姑娘,虽知于姑娘无足轻重,却望笑纳,亦必是他等心愿,姑娘切勿推脱。” 靳伯急忙拦下,“不可,若是少夫人有异岂非大难!” 骆掌门压压双手,声音愈发微弱,“休要担忧,可备下药物,”随之便说出一副药方,却是费了极大气力,稍稍缓了缓方继续道,“我虽未尝,却是依着那姬伯令人为受功者备下药汤之气味所得,必不会错,每每为人传送内功,便是先令其服下汤药方行之。” 孟子之与靳伯自是不敢贸然一试,暗暗示意我推拒。然我却不以为然,“既然骆掌门如此执着,晚辈便受了这份情,权当日后为前辈等报仇之资。”而后便令靳伯备药,煎好便快速服下。 骆掌门见我竟如此爽直,自是欣慰,强打精神坐起身子,抬手置于我背后,“烦劳这位医者于我膻中、肺俞、气海俞、神阙几处穴门施针,入肉皆需两寸。” 靳伯未敢迟疑,便是照做。未及一炷香,便见骆掌门双目炯炯、神采奕然,方缓缓将其体内气流徐徐推入我体内,我瞬间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直至约是三盏茶之后,气流渐弱,骆掌门亦是坐立不稳、摇摇欲坠,终是歪倒塌上。 “前辈!”我受了气息,未及调理便扶住骆掌门,眼见其似须臾间便苍老了数十岁。 靳伯再度施针,方令其启开双目,却已是黯然无光。 “姑,娘,”强撑着一口气,示意我附耳靠近方断断续续道,“我派圣地之内,有座石塔,那塔下藏有传自祖师密卷,姑娘务必亲往取之,乃是一套剑诀,切记不可外传,切记!” “前辈,前辈!”讲完一切,骆掌门便垂手逝去。 孟子之轻轻低声唤我,“大嫂节哀,骆掌门面含笑意而去,自是心愿得偿。且当务之急便是需静心调息,莫使内力有碍。” 靳伯亦是关切此事,“虽是服了药,却尚需姑娘勿要动气、动怒、痛心啊。” 我长叹一声直起腰身,“我知晓轻重,有劳两位先代劳琐事,我且去调息一番。” 第83章 收得随从 返回房中,我将血雨腥风置于案几上,便即刻打坐调息,将周身内力运行回转,欲使骆掌门传送之功与自身之气融为一体,以便气血顺行、无相抑相克之态。 一个时辰之后,我方睁开双目,顿觉视物异常清晰,似是又得进益。“果真有效,难怪那姬伯以此残害几位掌门。”再度忆起骆掌门临终之言,实觉气恼,不觉便摸向血雨腥风。手中一凉,只觉血雨腥风微颤一下,继而便是寒光一闪,转瞬如常。 “却是为何?”我甚为不解,“可是有何相异?”抓起剑鞘便迈步出门来至院中,屏退小童,徐徐将内剑抽出,剑气之音似是尖锐一些。随手一挥,竟是剑气增势了不少。我错愣片刻,便收了软剑改执硬剑,那瓮鸣之声却是更甚,且剑锋所指即刻便树断瓦碎。 我惊愕凝视手中之剑,“这内力精进竟可致剑气相随?”此时我便无不疑虑自身身世了。惊喜过后,便思量起那剑诀,“需是先取剑诀方可助我除去姬伯!” 打定主意,我便回至医舍,遂见五位前辈均已被置于棺椁之内。 “大嫂可无恙?”孟子之急忙上前打量与我,靳伯亦是如此。 “咳咳,”我被他这称呼再度尴尬起来,“孟兄,靳伯,令两位忧心了,确是无碍,且骆掌门几位前辈功力深厚,倒是令我受益匪浅。” “那便恭喜姑娘了。”靳伯浅笑,“子之已令人传信于这几大门派,想来不日便可齐聚于此,仅是这尸身,天气尚且炎热。” “我似是记得些许药方,再辅之靳伯针术,尚可延迟些时日,或可令其门人将其带回。如是确是不妥便于山中择地立碑便是了。” 孟子之点头,“事急从权,想来并无不妥。哦,另外那五人言说欲追随莫姑娘,此事?” 我正思虑如何去寻那剑诀,缺人手之际便是那几人较之山中之人更可用。“我便去见见。” 阿大等人此时早已明了何为兔死狗烹之理,皆是如丧考妣之态,茫然散坐于地上毫无生机。 我进得房中便见如此之象,他几人抬首见进门之人是我,瞬间如元神归位一般起身跪拜。“姑娘!若是姑娘不弃,望可收留我等。” 我并未阻拦,亦未客气,反是受了这礼。立于门内环视一圈,方浅笑开口道,“不再顾及你等家眷骨肉了?” 阿大直跪昂首道,“不再欺瞒姑娘,我等皆是自幼便被驯养之人,本是于楼兰国军中待职,只需得年满十七便可加官领俸守土尽责。然数年前,我国国主不知于何处寻得一世外高人拜为国师,我等未及年限之辈便被其选中听命国师府,只是不常见国师于府内,不过为寻常差事,管家称待出外履职后便可回归军中且可获军功,故而数年之间,不断有兄弟履职而出却不见得归,我等便甚为期盼,谁料想竟是赴死之路有去无回!哎!”言至此处,阿大等人皆是握紧双拳猛锤于地,片刻后方止住,继续道,“于府内之时,我等皆知诸如解药之类如何使用,亦见过中毒后如何救治,谁知竟是恶人加害之计!若非姑娘,我等身死尚不知所以!”言罢便再度拜伏,“故而我等愿生死追随姑娘,以求明了,再不愿为枉死不明之人。” “楼兰国师为何人?” “却并不知。”阿大出言。却见另一人微踌躇片刻,直身言道,“曾偶然一次听闻管家唤了一声姬伯,却不知可为真。” “姬伯?国师便是姬伯?”我虽是如此揣度,却仍是被惊到,略缓了口气,“仍是那句话,你等家人何以自处?” “我等皆无家眷亲人,更不知故土何处。年幼于军中时,曾听得长者议过,我等出身有遭遗弃者、有被偷盗拐卖者,亦有于战祸中毁家灭族者,故而我等便是相互兄弟手足,自幼一同长成情如至亲,因此得悉不知所踪之人方如此恨之入骨!” 我闻之,深以为意,忆起那书简之中自身身世亦是如此,不过被师傅所拾方得以如今之自在之身,若是如他等一般,恐将凄惨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阿大等人见我迟迟未有回应,误以为我有所顾忌,便纷纷跪直上身抬手立誓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姑娘,绝无异心,若违此誓即遭天遣,身首异处!” 我被惊呼之声唤回思愁,忙双手相扶,“言重了,几位兄长快快请起!我不过一时感慨罢了。” 见我如此谦逊,他几人自是欣喜,起身后边围拢我身旁,“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日后你便是我等主人!” “切莫如此,”我确有收拢之心,却担不得如此称谓,“诸位可唤我名姓,莫鸣,”我极速于手掌中书写两字,“年十六。尚不知几位高姓大名、年岁几何?” 阿大一笑,“我等尚无名姓,于之前需是年满十七方可得名以入军中,故仅为排数,后进得国师府,虽年纪已满,却仍未得名。因我五人乃是同日至军中,便彼此之间唤作大、两、三、四、五。”阿大边说,边示意其余四人皆是哪个,“我今年已是弱冠之岁,阿两与我同年,仅是生辰稍小些,阿三阿四均已十八,阿五十七。” 我未忍住便笑了出来,“原始如此,那日后我便以兄长相称便是。” “不可!主子,却不可失了礼数。”几人忙重新施礼。 我甚为气馁,佯装气恼道,“若是想我收留你等,便是听命于我,日后便称我一声姑娘即可。你等名字既无姓氏,那便与我相依,分是莫达、莫良、莫山、莫思、莫武。如何?” 几人相视一眼,即刻含笑应是,“全凭姑娘吩咐!” “好!”我拍拍手,甚为欢喜得了帮手,示意几人出得院内,抬手置于口中吹了个响哨,片刻便见驼驼疾驰而至。 “驼驼,来,这便是我新纳之人,日后你需与他等和睦而处,不得认差了,亦是不可欺负人,可知?” 驼驼甚为伶俐,闻我之言便欢喜不已,四蹄不停踏地,我明了它之意便是有人可陪伴其玩闹了,更为甚之恐是可凭其戏耍。 莫达几人初始皆是一愣,见驼驼示好一般近前逐一嗅觉且与其等相蹭甚为亲密,便亦是笑逐颜开,莫武最小,亦是最为调皮,不多时便于驼驼玩闹于一处了,“姑娘,你这骆驼甚通人性啊。”驼驼毫不介意趾高气昂发出一声响鼻,引得众人欢笑不止。 我随即便又问了他几人的本事与楼兰一些要事,却知晓不多,便任其等与驼驼嬉闹,独自返回去寻孟子之。 “恭喜姑娘!”靳伯与孟子之闻得我收了属下,自是为我欣喜,“姑娘放心,老夫自是尽快复其等伤患。” “我亦是会令人试其等功力与姑娘过目以安心。” 我点点头,深觉上官清流治下有方,可于我借鉴。“孟兄,那五位高人及其门派,尚需兄长详述。” 孟子之一笑,“姑娘何须如此客套,我说与你听便是。”随之便是将那五个门派主居之处、江湖排名、擅用兵器、开创之人、传承教义等等,事无巨细一一详述。 我深敬他竟是如此博知广闻,一拱手,“不知孟兄竟如此详尽此等诸事,小妹佩服。” “岂敢当姑娘此礼,”孟子之忙侧身避开,笑曰,“此等不过乃江湖常事,姑娘从未踏足,不知尚不足怪。若是大哥讲述,必是胜于子之百倍不止。待姑娘日后有事便可详询之。” 我确是不知,想来上官清流一心往之朝堂,竟亦精通江湖之事。 见我似是困顿,孟子之继续道来,“姑娘定是以为大哥仅专注于庙堂之远,却不想我等自幼便是如何过活这十数年的。” 第84章 胡济世解困 诚然,若是仅凭靳伯与一群孩童,恐是断不可为今日之势,是我忽视了他等艰难经历。“确是忽略了,我自幼便是得师傅周全,并未踏足江湖,亦不知其险恶,方如此莽撞行事。” “大哥便是知晓,方欲为姑娘周全日后。”孟子之笑意深长。 我面颊一红,便不再追讨,忙岔开道,“不知各门派弟子需几日可至?” 孟子之默默算了算,“若是依着其等主所之处传信,不过五六日便均可反转,但若是因无人主事,恐是不可预知。” 我点点头,莫达等人尚需将养几日,这便正好静待,我亦可借此之机熟识内力与血雨腥风重新相互匹契之道。“那便烦劳孟兄安顿莫达等人,我暂且回转大漠,七日之后便返回。” 叮嘱了莫达等人一番,我便换了女装与驼驼一同离开大宅。 方骑着驼驼离了宅院,身后便有一名着汉军兵服之人牵马而至。“额,敢问,这可是上官公子府上?” “正是。”门处小童开口回应,“不知这位军爷有何事?” “我乃玉门关程将军麾下,我家将军闻得上官公子得圣上册封尚书令,特命小的前来道贺。”微顿了顿,“不知上官夫人可在府上?” 小童自是不明,笑着应之,“军爷来得不巧,喏,”用手指向我离去之向,“大嫂方离去。” 那兵卒远远望得我背影,略有思量,含笑道,“上官公子大婚怎得不宴请我家将军,这喜酒不可免得。” “哪里,莫姐姐与大哥尚未行大礼,若及那日,必是少不得城中各位将军的。”小童亦是笑意更甚。 “哦,那便是了。却不知上官夫人何许人氏?竟可独来独往?你等亦不忧心?须知这匈奴方兵败,且这山中亦是有猛兽出没。” 小童边牵过他的马带路进府,边甚为自傲道,“我家大嫂本领非凡,不逊于大哥,不仅可于夜间山林斗杀群狼,更是能与大哥比肩而战匈奴大军呢。” “如此甚是了得,可谓女中豪杰啊!”小卒似是赞叹不已,“须知我等大败匈奴之时,唯有顾名公子最为年少,却亦是勇猛无双。” 小童止住脚步,“那便是我家大嫂,她便是那顾公子!初来家中时二哥哥便是如此告知我等的,及后方知乃是莫姐姐女扮男装,且姐姐常于外出之时更换男装,唯自居处往来家中时方着女装示人。无论装束如何,姐姐均为天人之貌。”小童甚是自傲,却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哦?确是如此,我等竟是不知呢,嘿嘿。”兵卒憨憨一笑,“可你为何又称之为莫姐姐?” “哎,”小童即刻垂头丧气,“都怪得二哥哥惹恼了姐姐,真真误了大哥终身之事!却并不有碍,如今大哥虽严令成婚之前只得以莫姐姐相称,然大哥亦是卓尔不群,现下又封了高官,想来回归之日便可心愿达成。嘻嘻,我等都翘首以盼呢。” “那便恭喜了!这顾公子,哦,不对,是莫姑娘,甚是奇怪,为何要进那大漠?可是打猎?” “哈哈哈,”小童大笑,“这位哥哥甚是有趣,大漠中何来猎物?姐姐乃是居于大漠之内,只是仅知为东南向,却不得详之。我等亦是不明,大哥却似安心得很,不,” “小志,这位何人?” “宇哥哥,这位是玉门关之汉军,前来道贺。” 小宇才将莫达等人安顿好返回孟子之院中回复便见着小志与一汉军兵卒言说嬉笑,便开口相询。 这名小卒见一个较之领路小童略大些孩童肃目而立,甚有些长者之风,笑曰,“我家程将军令在下前来相贺上官公子右迁之喜。”言罢便将礼盒举了举。 小宇深施一礼,微微一笑,“请军爷随我来。”便将他带入孟子之房中。 “可真?”龙泉等人闻得去往山中兵卒返回禀报后,均是震惊不已,连连问了数遍。 “确是!”那兵卒再度笑着回应。 胡济世率先笑曰,“穆校尉,便是你有此谋略,方探得如此详尽!难怪程老弟将如此重任交托与你!只是这扮为寻常小卒确是委屈了。” 程燃等人方回神,“胡兄须知穆校尉乃是探马之中极佳人才,打探此等小事自是易如反掌尔。” 吕先瞥了仍处于惊愕不已之中的龙泉一眼,甚为坏笑道,“穆深,此番你可谓功劳不浅啊。”示意众人齐齐看向龙泉。 穆深亦是明了其中之迷,遂笑曰,“仅是如此而已,后续之事便要看龙少将军如何打算了。”言罢便知进退,行礼告退出门离去。 程燃抬手拍了拍龙泉,使之回神,方开口道,“既已确实,顾名即为莫鸣,贤弟有何打算?” 龙泉无奈一笑,“如今方知舅父为何隐瞒,却原来竟是思量上官清流此番进京必是加官进爵。” “那又如何?”吕先不以为意,“他二人尚未成婚,且并不知莫姑娘如何决断。” 程燃却略现忧心之态,“老将军思量不无道理,且不论上官清流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已是朝中大员,一封便是四品尚书令,日后平步青云便更是指日可待。且这莫姑娘素日与之亦是过从甚密,岂知不会,” “顾贤弟断不是贪慕虚荣之辈!”龙泉紧促双眉打断他。 程燃并未恼火,仅是轻叹一声,不再规劝。吕先似是听进其言,亦有些许愁容。唯胡济世朗笑出声,“你等为何如此这般?”见三人皆是锁紧双眉望向他,便继续开口道,“去寻得莫姑娘一问便知啊!” 程燃苦笑随之摇了摇头,吕先却似醍醐灌顶,“对呀,与其于此困惑难耐,莫不如去寻得莫姑娘直白相询,若是她亦有意,上官清流即便为尚书令又能如何!” “吕兄莽撞了,”龙泉此时元神归位,复了往日之态,平缓异常,“若顾贤弟与我亦是如此之情,我二人虽是心意相投,却不得不顾念上官清流与之婚约在先。若是她本无意,我如此唐突日后恐不得再见。” “且需防着若是上官清流已向圣上请旨赐婚,你二人情投意合又有何用?”程燃虽是无奈,却也终将症结坦言说出。 吕先顿时抓耳挠腮,龙泉垂头不语,胡济世再度笑曰,“尔等皆是过虑了。若是上官清流请旨,传谕与老将军书函怎未得见?且谋如上官清流,岂会于此时初封官之际再请旨赐婚?其必是忧心圣上误会其邀功之嫌。再者,若是莫姑娘却已与他有婚约,为何屡屡避之?且并不避讳与龙贤弟独处?上官清流又岂会依着她如此肆意妄为?” 休见常日胡济世一副懒散之态,却是于紧要关头甚为冷静,一语便可切中要害。三人皆是面带喜色望向他,待其后言。 “故而,我方言之寻得莫姑娘相询,便是她与那上官清流之事,若仅为上官清流一方之念,莫姑娘并未相允,龙贤弟便直言相告便是。若是确有婚约之事,我等再议不迟啊。” 第85章 匈奴之谋 “胡济世啊胡济世,你可改为参军罢了,如此谋略何来只做军医啊,真真屈才!”吕先重重拍了其肩头一掌。 “痛痛痛,”胡济世瘦骨如柴,怎耐得住如此武将之力。 “哈哈哈,确是,我等皆有些杞人忧天了,尚未明之事便胡乱担忧,实为不该。”程燃虽是心中仍有隐忧,却并不欲扰了众人兴致。 龙泉亦是略露喜色,“便听济世兄之言,寻得顾贤弟一问,无论如何便是可了心愿。” “改口吧,如此顾贤弟、顾贤弟,外人当真误以为堂堂龙少将军实为断袖之辈。” 哈哈哈哈,几人皆是笑做一堂。 “报,诸位将军,近日城中及周围集镇,皆有相询顾公子之人,且有画像为依,我等捕获两人,皆称因城外一战尽是仰慕顾公子风采武功,欲寻之以拜谢。”一名兵卒进门来报。 “哦?”程燃接过画像,“确是顾公子之容,捕获之人可有疑?” “并未见,亦是寻常百姓,且家宅名址皆无错漏。” “恐确为仰慕之人。尔等慎之便可,亦勿将顾公子之事大肆宣扬。” “呵呵,将军,那顾公子确是全才,我等即便言说,然不知其踪啊。”小兵嬉笑回应。 吕先笑曰,“这惦念顾公子之人甚众啊。你等巡查之时,若是遇见顾公子,便即刻将其请进将军府内,不得有误。” “喏。” “贤弟,你该往何处寻访呢?不如去得上官府守株待兔吧。” 哈哈哈哈,胡济世一言便又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师傅!您老人家怎亲临犁庭?”兰鲜接到传报,即刻迎出府邸往至中途,于城门处便得见姬伯独自一人一马徐徐而至。 姬伯下马扶起兰鲜,“嗯,鲜儿日渐精壮啊,确是这草原丰食养人!此次为师便要好好尝尝,哈哈。” 师徒二人携手入城,随之其后的便是乌威单于派出相迎之使者众人。 一路欢笑便至了朝堂之内,单于笑意满面下阶而迎,“如今该是称楼兰国师亦是楼兰使者啊?亦或,”甚为诡谲一笑。 姬伯亦是笑脸相对,“如何称呼老夫皆随单于心思。”不再他言,确是郑重行礼道,“匈奴单于在上,楼兰国师拜见。” “贵客请坐!”单于双手相馋,方宾主落座。 满朝文武亦是分列两边跪坐塌上,却似与姬伯并不生疏。 “此番匈奴兴大军与大汉相争,若不是内奸使然,单于定是喜获大胜,顽徒亦可名震四方啊。” 单于面色微滞片刻,须臾便笑曰,“不过一战尔,况胜败乃兵家常事,本单于岂可不知兰卿之能,待日后必报此仇。” “老夫此来便是代我楼兰国主为单于分忧,”言罢便是命人将厚礼抬至殿中,整箱金银珠宝、布匹绢帛,令满朝皆惊。“国主称若是单于不弃,待及冬之日更是奉粮食万担与匈奴之境,以示两国之谊。” “楼兰国主有心了,烦劳国师代以致谢。来人,吩咐传膳。不如国师今日便歇于宫中,本单于有要事相商啊。” “那便叨扰单于了。此次老夫亦可停留数日,必是为单于解忧。” 散了筵席,姬伯叫住兰鲜,“鲜儿,明日为师至你府中,叙叙旧。” 兰鲜忙回应,“必是静候师傅驾临。” 当晚,乌威单于宫殿之内,两人对几而坐,一人身着华服,另一人则是满头银丝。 “汉相,此番我草原十数万将士不得回归,你便如何交代?可曾记得数年之前你来说服于本单于收纳令徒之时所言说之词?”乌威单于不喜不怒,面色如常。 姬伯拱手施礼,“单于息怒,此番出征,若依小徒之计,此时玉门关已为单于治下。老夫之所以战罢近月余方来之,便是将前因后果勘察清楚,以便与单于有所交代。” “哦?呵呵,莫要说乃是佳努士挫之失,本单于断不轻信仅其一人可令大败至此。”乌威单于事后静下心来亦是有所思的,左贤王虽有过失,却更多的恐是被人栽赃了去,否则岂会所有证据皆是指向于他?而当时他已是位及人臣,若是讨好大汉有何益处?未见得较之于匈奴所获更多。却,既已斩杀,便只得如此了。 “不瞒单于,却不仅限于左贤王一人,乃是另有内情。”姬伯见单于不语,便继续道,“前军众将士皆投诚大汉,方使得兵力不足,究其缘故,乃是兵源皆为临时征缴且其等身份又为卑贱之奴仆、牧人,本就无心恋战,加之汉军诱哄,方行此悖族忘恩之为。然左贤王之流,便是因妒小徒之能,方促成内讧。两者叠加,才成了今日之祸。” 单于终是有所为之动容,微蹙双眉道,“这兵卒确为难事。若非草原冬季难耐,岂会令我匈奴屡屡觊觎中原沃土之地。然寻常百姓自是不愿战,非是无食可进断然不会动征战之心。” 姬伯一笑,“这有何难,单于可知大汉为何兵多将广且逢战必坚?乃是常日驯化而来。那楼兰虽为小国,却听得老夫劝诫,亦是如此养兵备战,如今深入大汉的细作已为匈奴十倍之众。” “确实?”单于闻此言岂会不惊,却须臾缓和如初,“不知汉相如何操练?” “老夫素来以为匈奴兵卒皆善战,窥得疆场之上确是如此,然于谋略、兵法却相去甚远,故而教得鲜儿排兵布阵之法,此番他本是欲以疫毒夺取玉门关,若事成,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却不承想朝野之内有人将此秘事透于汉军,且被擒之人更是充为说客,方致使兵败。” 乌威单于甚为鄙夷,“两军交兵,攻城掠地凭借武力便可,何须此等下作手段,我亦为之不齿。且我草原缺医少药,若是染于军中,岂不惹火烧身。” “单于此言差矣,便是因匈奴惯于如此,方使得与大汉之争败多胜少。单于可知中原之地于七国争雄之时便有《孙子兵法》?实则,只要单于得偿所愿,管他施以何等手段呢?难不成大汉兵将武力不及匈奴便只得归降不成?单于可参中原之内各国之争,伐兵攻城皆为下策,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尚佳之选。” 若是旁人如此说,单于必定勃然大怒,然此番兵败,乌威单于亦是自省,如今姬伯如此言说,自是听得进一二。“那便如何驯化兵卒?” 见他有所为动,姬伯便将汉军如何征兵、操练、推演等事无巨细一一详述,不知不觉天色渐亮。 “竟是如此。”乌威单于颇为受益,“却今冬,罢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正是此理!”姬伯一笑,“且于朝堂之内,单于仍需分权而治,静观大汉,虽亦非是众臣皆同心,却于紧要之事皆同向往之。” “虽知如此,怎奈我草原并无如中原般耕种豢养之道,且风沙、天象皆是不利,方会存异心者众。” “仅需单于重法以治下便可,如先秦之策,虽是严酷,却颇为有效。” 乌威单于不再出声,而是独自思量。姬伯亦静默以待。两盏茶之后,单于方开口道,“汉相此番确是令本单于大得裨益,然楼兰?” 第86章 接任掌门(上) “单于安心,待老夫返回,便可劝楼兰国主不断袭扰汉境,使大汉不得宁,可保匈奴之境平太。” “那楼兰军中可有足够兵力可行此事?” “自是没有,单于却忘了其隐于汉境之内各处的细作,只需扰乱太平之世便可,无需动大军相抗。” 乌威单于笑曰,“如米中之虫,虽是无几,却可令其尽弃斗米。” “正是此道。” “汉相此行可另有他事?”乌威单于岂会相信仅因如此书函可言明之事姬伯竟亲自走这一遭。 姬伯一笑,“却是瞒不过单于,老夫需借草原之地习一习武。” 我返回小院后,便每日习武毫无懈怠,确是因着骆掌门等前辈内功相助,功力进益良多,尤是其各自精修之术,如轻功、身法、速度与耳力等,剑法更是得血雨腥风之力,较之往昔可谓再进数层,如今使得软剑便更灵巧善变、如龙蛇之舞,外剑则是刚柔并济、力震四方。 待我收了招式,远处的驼驼方可近前,却撒欢一般散开四蹄连蹦带跳,口中更是各种嘶鸣低吼之音不绝。 我笑着抓住它颈上的长毛,“好了驼驼,我已是知晓如今功力进益许多,你无须如此兴奋。” 驼驼蹭着我的头,将我往其身侧带,我便知它之意,一个飞身跃至它背上,便随着它往沙山奔驰而去。待登至山顶,它竟如那狼一般仰首长啸,即刻引得周围沙山回声不已。 我开怀大笑,亦随之嬉闹一番。过后便直对它道,“驼驼,既如此,我便更欲驰骋疆场!亦该是返至山中了,我便先去往骆掌门所言之处寻得剑诀,再去寻访那姬伯为几位前辈报仇雪恨!” 回至山中,莫达几人之伤均已无大碍,且孟子之令人将其等照顾得甚为妥帖。“好,待你等再将养几日,我便教习合围之术。”我自那夜斗杀狼群之后便研习群狼狩猎之法,加之研读之兵法,颇有心得,便欲在莫达五人身上试演,若可行,便可于日后操练更众之人。 “姐姐,靳伯请姐姐去往前厅,已有几位门派弟子进了家中。”小童前来传话,我便仍旧一身女装而来。 “姑娘,这几位便是。”靳伯见我进门,便迎了上来。 身后几人皆是中年,而立便是最年轻的,有几位更是已过不惑。见我皆是一愣,随即方开口见礼。 我并未客套,居于首位落座,“各位皆是江湖中人,莫鸣便不再客套。诸位可已知诸位掌门之事?”见其等纷纷面带悲愤点头,我便继而道,“诸位可知那姬伯为何许人?” 一名大汉拱了拱手,“仅知其为楼兰之人,传信与师傅,称欲互通中原与楼兰之不同功法,请师傅前去一会,怎知,怎知,”双目赤红便哽咽难语,其余众人亦是纷纷叹气,“但此仇不共戴天!我等亦是欲往楼兰寻得此人,即便不敌,亦是不可令其看轻!” “各位可均为五位前辈门下徒众?”见众人点头,我便继续道,“那姬伯乃是楼兰国师、匈奴大都尉兰鲜之师,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加之其与两国关联,若是以一门一派之力恐是难有胜算。” 闻我之言,众人便开始交头接耳,退却之情显而易见。靳伯于一旁微微摇头,我亦是看出此等皆非可成事之人。 “各位可先将先师灵柩妥善运回,若是得便,莫鸣欲往玉峰派一行,骆掌门临终有所托,既是得了其内功相与,便该终其未尽之事。” “师傅将内力授予了姑娘?”众人皆是一惊。 “正是,”我正色道,“权且当为报仇之用。” 再度窃窃私语一番之后,有几位面色微青,其余皆是凝重。 “姑娘,我等已闻得乃是姑娘将师傅带回安顿,方不置任其被奸人肆意践踏、亦是免除兽类蚕食,此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既是师傅临终之时将内力相授,便请姑娘不弃,领下我等掌门之位!”一较为瘦弱、须发花白之人起身施礼。 “钱世兄,你如此令我等如何?姑娘亦是我等恩人,岂可独接你玉峰派掌门,如此岂非令我祁连派令人耻笑为忘恩负义之辈?” “就是,就是,我冷塞何以自处?” “还有我蜀中。” 一时之间竟是乱作一团。我一语不发静观其行,靳伯于一旁止不住笑道,“各位勿要争论不休,可听得老夫一言?” 众人皆知靳伯亦是施救之人,便片刻静默下来,望向他。 “众位之心天地可鉴,然我家姑娘仅一人之身,如何担五大门派掌门?莫不如你等合为一处,姑娘亦是担得起。” “靳伯,虽说莫姑娘深得家师相传内力,然一家掌门亦是可为,若是五家,恐是不妥,江湖亦无此先例啊。” 我浅笑,自是明了其等口上言说尊我为掌门,不过是恐别家耻笑背恩负义,却并不真心,尤是我年纪轻轻又身为女子,岂会令其信服?“各位,且听我一言。”我环顾左右,“各位心意莫鸣心领之,然我亦有重任在肩,无暇顾及你等门派之事,莫不如各自推选合适人选。我便是得了各前辈功力,权当回赠,日后若是报得大仇亦算有所交代,如何?” “姑娘此言岂非将我等视为小人,万万不可,还望姑娘接任为好。” “接任我派。” “我派为最佳之选。” “不如,”我甚为厌烦,高声道,“不如我为个虚职,挂名而已,确可差使派中弟子,如何?” 众人皆是错愕,稍许后纷纷开口,“如此岂非姑娘仍是统辖五大门派?然,我等回去如何与同门交待啊?” 靳伯冷笑,不禁看向于我,却见我颇为镇定,面色无改,竟露笑意,“便知如此,却极为易了,”我徐徐起身,“各位前辈既是将内力相授,必使得我功力不凡,若是各位不弃,莫鸣却想一试,毕竟家宅之内无人可伤得我,亦是不敢,故而请诸位试探莫鸣可担得起几位前辈之托,若是不能,收回便是了。” 众人纷纷露出笑意,我之言恰称其等之心,却口中曰,“既是姑娘执意如此,我等便不再推辞,点到即止,勿令姑娘受伤为要。请。” 说话间便至院中,众人分立四周,我独立于中央。 一人环顾左右道,“不知那位世兄先试啊?” “既是莫鸣得了五位前辈之功,自是由尔等各派齐上为佳。”我浅浅一笑,并未在意。靳伯及宅中众人虽有不满,却被我眼色相止,便是一副幸灾乐祸之态看向众人。 众人闻听甚觉我过于自傲,“莫姑娘,须知我等习武年限较之你年岁尚不知多出数载,加之人众,且非以众欺寡、恃强凌弱之嫌?” “莫姐姐斩杀数十头野狼之时尚未见伤,尔等可相较之?”一名小童气不过便出口高声怒喝。 靳伯难得见未加斥责,且示意赞许之情。小宇边貌似不悦边拱手道,“各位前辈恕罪,幼弟尚小,口无遮拦,勿要怪罪。”转身却与那小童道,“姐姐之能岂是用来炫耀的?沙场之上数十万匈奴大军都不曾伤得姐姐分毫,不过几个寻常武者,你岂可如此相较!” 宅中众兄弟自是再难掩住笑意,皆是窃笑不止,令五大门派弟子甚为恼火。 “既如此,我等便领教姑娘高招。”未言罢,便示意众人纷纷跃入院中将我团团围住。 第87章 接任掌门(下) 我轻蔑一笑,并未放在眼中,如此乌合之众更是无需借助兵器,我便将血雨腥风执于左手并未拔出。 再观这十二三人,皆是各执兵器严阵以待。宅中众兄弟早已传遍,致使所有人等皆挤进前院,亦是含莫达等人。 霎那之间,五大门派之人合围攻向我,亦是有所配合,分是攻上、下不一,且其兵刃亦是刀、剑、长枪、重锤兼而有之。 我站定原地,双脚微分开,左手执剑背于身后并未移动,仅是右手展开为掌,自其进攻瞬间方调功聚气,未及他等近前便已周身运转一遍,将内力聚于右掌,待其即将各执兵器触及我衣衫之际,便一掌于空推出。 只一掌,尽聚周身内力,血雨腥风虽未出鞘,却伴之鸣响之音。然,再观那五大门派之十数人,已是一时之间便兵器俱弃,各自翻倒在地,却并不见任何伤痕。围观众兄弟仅是眨眼之间,便见其等一举一落已是翻倒一片,竟是丝毫未被殃及。 我亦是欣喜,这短短数日便可将内力使得如此挥放自如,若是再遇姬伯,便可胜算再加一层。 满院之内一时寂寂无声,约是一炷香后,方爆出雷动之音,乃是大宅内众兄弟欢呼喝彩之声! “莫姑娘好身手!” “恭喜姑娘再进一层!” “姐姐好厉害!” 唯靳伯却隐隐皱眉。莫达等五人皆是先惊后喜,不顾伤势用劲拍掌。 “如何,各位可还有所指教?” 门派众人方反应回神,狼狈拾捡起各自兵刃,抱拳拱手道,“姑娘确是功力强劲,我等自愧不如。这掌门之事但凭姑娘决断便好。” “仍是方才之言,各自推选掌门,有事可寻我,然我却有差遣门众之权。” 几人相互商讨一番,便再度施礼,“莫姑娘,我等臣服,愿将门派合成一众,不知姑娘可愿统领?” 我微顿片刻,“亦是无暇以应,且各门各派诸事繁杂,反不如现下之态,各司其职、各行其是。” “唯姑娘之命是从!” “好!烦请各位返回门内将此事宣出,我随后便逐一亲临,若有不愿者可允其离去,却只一条:若是日后行卖国求荣、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之举,休怪莫鸣替几位前辈清理门户!” “诺!” 我侧头,“莫达众兄弟听命:” “在!姑娘吩咐。”几人迈步上前,抱拳拱手。 “你等每人分管一门,将人员名讳统计在册,协理门派之事。” “遵命。” “如此明日便起身先往玉峰门。”交待清事情,众人便各司其职,我方转身返回上官清流现为我所居之房中。靳伯随我而至。 “姑娘,”进门之后,靳伯仍是一副忧心之态,“姑娘请出手腕,老夫需把脉。” 我明了方才一掌令其不安,便笑着递上右手,任其把脉。许久后,靳伯方收了手,面色稍稍缓和,“确是无异,如此老夫方稍稍安心。” 我一笑,“靳伯过虑了,我亦明了,此等内力全可掌控,并未有所异样。” “先贺过姑娘再收门下之喜。”勉强一笑,后即愁容不散。 “靳伯安心,我知你心事,这骆掌门等人内力与我仅是残余之势便如此厉害,岂知姬伯可会更为进益,可是?”我自运行开后增内力,竟是察言观色之能亦有所增,方才于众人皆欢庆之际便瞥见靳伯紧锁之眉,故而坦然说出。 靳伯微微点头,“然骆掌门并未讲述全委,不知这内力均是与了何人。想那姬伯助纣为虐,又岂会是良善之辈,若是将内功齐聚,恐是不可妄念啊。” 我将其按坐于塌上,倒了杯茶方开口道,“靳伯尽可安心。须知得内力者需与所获之气相称,若是超出甚控,便会筋脉尽爆而毙。且如今仅是方始,不可料时日长久可会有变,故而暂且不必思量。至于那姬伯,恐尚需时日方可相会。” “那姑娘你?” “安心,”我浅笑坐于他对向,“一则烦请靳伯据骆掌门所留之方继而研习,以便日后可以药石相辅归导体内之异气;二来便是我已是将内力与剑气相衡,方不得异。” “嘶,”靳伯不禁看向血雨腥风,“此剑确是非同寻常,可起暴戾之气,竟亦可缓异气之衡,真乃神物。如此便更需寻得那剑诀与姑娘,以备万一之用。” 我亦是明了,方对玉峰门之剑诀有所期。 “只是,姑娘对莫达等人便是如此放心?” “呵呵,用之不疑。他等皆非恶人,听命行事尔。如今已是无所归从,且知返之将必死无疑。如今可识得且尚可相抗姬伯的,恐唯我一人尔,如此何去何从自是心知肚明。”我饮下茶水,浅笑应之。 靳伯亦是举起茶盏,笑曰,“姑娘聪慧恐非贤人不可及也。” 孟子之与我进门之时便告辞离去,反转回至玉门关内。转日一早便被程燃唤至房中。 “子之代家兄谢过各位将军贺礼!待不日兄长归来,便亲自登门拜谢。” “岂敢岂敢,”众人皆是客气异常,“如今上官兄已被圣上亲封尚书令之职,我等自是要拜见上官大人方不失礼数。” “哪里话来,兄长定不会如此!”孟子之忙出言,“想来兄长与各位将军皆为同袍,且迎战匈奴之时比肩而战,岂会生分?还请各位将军勿要疏远啊!”孟子之深知上官清流尚未接任,且于朝堂之上立足未稳,断不会居功自傲为己树敌,定是拉拢为尚佳之选,这玉门关众将便是最佳,且山中大宅定不会全然搬离,如此便更是要有可信之人相托以便照应一二。 各位守将或为官多年,或出身世家,虽常于边境战场率性而为、远不及久居庙堂之人心计深厚,却非不谙世事之辈,岂会不明其意,不过客套罢了。“如此甚好!待上官兄归来,必定一醉方休!哈哈。” 孟子之含笑以应之,丝毫不敢怠慢,谦恭之态较过往之时并无差别。 “此番孟兄归来,恰有一事相询,”吕先受到程燃示意,率先开口。“上官兄进京,却未见顾贤弟相随,亦不见其来城中做客,不知孟兄可知其所居之处?” 孟子之微愣,“不知吕将军有何事寻顾公子?” 吕先摆摆手,“岂是我寻之,乃是军中众将士,皆是闻得顾公子年纪轻轻便是一身本领,欲亲眼一观,更有欲拜师的。更始有部分百姓不知何处闻得顾贤弟样貌甚为俊俏,常有托人前来打探欲提亲呢,哈哈,我等自是无所回复,故而欲请顾贤弟前来一聚。一则是得胜之后朝堂并未奖赏于他,我等皆是不安。而来便是大家兄弟一场,如今无战事难得一欢。” 孟子之微不及察蹙了下眉,遂笑道,“顾公子确是有往家中一走,莫不如待我再度回去便告知家中,若是他再访,便转告各位将军思盼之情,以便进城一聚。” 程燃即刻回应,“好,那便有劳孟兄。却另有一要事,烦请务必转告,老将军虽回归京师,却未忘却顾公子之功,特请命于皇上,为顾公子谋得玉门关守军教头之职,不日恐圣旨将至,故而有劳孟兄即刻传信回转家中,切莫误了接旨时日啊。” 第88章 画像之谜 “这,”孟子之未料得周老将军竟有如此行事,再看程燃等人亦不像有诳骗之色,龙泉亦不在此,不由得信了几分,“既如此,先谢过各位将军及老将军盛情,我便即刻令人传信回家。” 待靳伯收到传信之时,我已带着莫达及各门派众人启程离去了。 “冯祺,”靳伯于门处高喝。 冯祺闻声近前,“靳伯,可是有何事?” “子之传信回来,称是玉门关有要事需莫姑娘往之,你便乘快马追赶于她。想来各门派均是带有前掌门棺椁,定是不会行程过快,你追上便告知前往玉门关便可。” 冯祺领命而去。 我一身女装率众人出了山中,行至正午便于路旁歇息,因是有棺椁,确不得快进。 “姑娘,”莫山近得身前,“方才我询问了一下五门众人,若是先往玉峰派恐会绕路,我思量此五大门派姑娘皆是要去的,不若按序而进,先往祁连,后为玉峰,再者冷塞、镜湖、蜀中,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好,如此更为妥当,便如此吧。”我一笑,暗自思量其可如此从事甚为稳妥。 莫达等人亦围拢过来,“尚未及与姑娘细说,我等几人,我最为年长,便是他等之口舌;莫良武功最佳却不善辞令;莫山最为心思慎密,善谋划;莫思长于察言观色且乔装改扮可真伪难辨;莫武最年少顽劣,却是最善与人攀谈套取内情,于军中时便是为探马之才。” 我等几人纷纷大笑,“如今不可再以此论,我方是家中最小了。” 谁料我随口之言,竟是引得他五人皆错愣失声,须臾方缓回神,直直跪地拜伏,且声声微颤,“姑娘!竟能得姑娘如此以家人相待,我等九死不悔!为得姑娘一句‘家中’即便粉身碎骨亦是甘之如饴!” 我慌忙双手相馋,“各位兄长速速起来,这便是作何?这伤尚未痊愈,勿令再裂开了。”五人于我相扶下起身,皆是双目赤红,悲喜交加。 “我深知你等之心,实不相瞒,我亦是独自长成,不知父母双亲何名何貌,更无手足相伴,唯师傅将我养大,却于数年前不知所踪。”我一时感慨自身,“故而虽是你等执意以主仆相论,于我却实为兄弟之意,今后便不可再过生分,各位兄长,可好?” 几人互望片刻,遂笑意满面,“好!却不可废了礼数,于我等,姑娘便是主子,即便姑娘称一声兄长,亦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莫达代几人回应。 我亦是欣喜不已,“各位兄长在上,小妹现下仅愿闻得各位唤一声‘小妹’,不知可好啊?”我自知他等断不可授我施礼相拜的,便只得如此言说。 见我此刻尽是如此小女儿之态,毫无面对各门派对战之时的英姿,他几人亦是宠溺怜惜之情溢出眼底,“小妹,小妹,小妹,小妹,小妹。”便是每人均如是唤了一声,我一一应是,我六人便欢笑于一处。 方继续上路不久,便经过一处集镇,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比我初往的那市集逊之。未及穿过,各大门派之中便有人将一画像呈于我面前,“莫姑娘,请看。” 我接过,便见得乃是我男装之容,正疑惑,莫武便近前附于我耳际低语数言,莫山待其言罢,方开口,“姑娘,过了此地各门派便可分路而行,不如姑娘再做打算。” 我明了其意,如此嘈杂之地,却不宜做商讨之所,便点头示意尽快离去。至出得镇外,我便将行程及莫达等人如何分管诸事做了安排,各门派方纷纷告辞离去,唯祁连众人留下候命。 “姑娘,方才我已问了数人,均是称因仰慕玉门关一战顾公子之威方欲寻之,却被城内兵将告知无迹可寻,无奈方以此相找。”莫武将他打探之事告知于我。 见我皱眉,莫思进言,“断不可信。那些手执画像之人皆为年轻男子,且其行事之风、礼数教化之举绝非寻常百姓。此中必有蹊跷。” 我冷笑道,“寻常百姓怎可寻得如此技艺超凡之画师?可绘出此等栩栩如生样貌的,非大家不可为,恐唯有名家亦或是御用之人。” 莫达等人瞬间便皱眉,“姑娘可是得罪何人?” “除了匈奴便是那楼兰国师姬伯,再以此画推之,必是姬伯。” “然,他寻访姑娘又是为何?”莫山再度出声,“若是寻仇,必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即便为了寻出姑娘所居之处,却更易打草惊蛇。故而恐是另有其人亦是另有图谋。” 我深思之,却不得所以,便看向他五人。 莫山垂头思量片刻,“姑娘,若是令莫思深入探究一番或可有所获。”众人皆点头赞同。 “如此,四哥你便留下,二哥亦隐于暗处相助。我等快马先往祁连门处事,再于玉峰派汇合。” 几人随之分头而动,我便令祁连派出一人带我与莫达三人先行一步,余下之人押运棺椁随后缓行。 祁连派门人得知其先师将内功授予我以图报仇,便并无异议,且因姬伯身份为楼兰国师,尊我为空名掌门之事亦是无谓,于是我等便未作停歇,交待如何处置后事与联络途径便策马离去直奔玉峰门。 “来者何人?”方进了山脚,便有一众人等将我等拦下。 幸得莫达问其门人要过信物,方令我等进得门内却亦是被众门徒所围,无他,乃是相询骆掌门之事。 我便将过往之事一一详述,众人皆是愤愤起身,急于寻姬伯报仇。 “各位师兄、师弟且慢,”一位身材高挑之人喝止住,“且不论我等如何往楼兰国兴师问罪,便是现下师傅尸骨尚未得安葬,待钱师兄返回再做计较不迟。” 莫山看了他一眼,转瞬便对我微微点头。我平淡开口,“于我家宅之内,已是与五大门派相议,我为各家挂名掌门,你等再推举一人打理日常之事,若是有事可于我家三哥联络。”我抬手指了指莫山,他随即向众人拱了拱手。 众门人虽有疑虑,却不日自家出访之人便可返回,故而我等自是无需相欺,却并未全然安心。仍是方才那人开口道,“方才依姑娘所言,自是有众师兄师弟下山迎接钱师兄,毕竟乃是门内大事,请姑娘略等两日,还望见谅。” “无妨,我等亦是需于此处略停留休整,烦请安排下出便可。” 本就天色已晚,便是于此休息一夜。 夜静更深之际,我却毫无睡意,思量起前事种种,忽倍感寂寥。推开大窗,便见天际明月朗星,陡然,轻微足音即刻便令我有所警觉。 我故作毫无觉察,仍是单手托腮望向茫茫浩宇,窗下之手却探寻身侧血雨腥风所在,握剑在手,我便开始运行内力。 “咦,何来如此貌若天仙之人?且竟有如此强劲内功?”一道戏谑之声传入耳际,我便不得不转目相向。 眼见一位鹤发童颜之人正立于院中,直面与我,并无敌意,却是满面憨笑。看身形不过7尺,与我尚矮半尺有余,却虎背熊腰格外健硕。一双凤目,不笑亦笑,面如土灰、勾鼻厚唇,一对招风耳甚是显眼。身着深色衣衫,披头散发。 “你是何人?”我身形未动,仅是开口相询。 第89章 玉峰门秘事 来人眨眨眼,“你不认得我?你是新来的?他们于何处寻得如此惊艳之人?嘻嘻。”这声音犹如裂帛,甚是刺耳。 “姑娘。”莫达兄弟三人闻声而至,自两侧房中纷纷跳至院中,护在我窗前。 “咦,竟还有人?哈哈。” “玉峰门可有人在?”我调动内力高呼一声,毕竟为其等之地,尚未明了内情,自是不可善动。 我等所在得院子本就于中心之所,如此寂静之时,我一女声高呼,并夹杂内力,即刻便引得门众弟子闻声而出,往我处而来。 “等等,你的内力怎会有我门心法?”那人紧皱双眉,出声质问。 “莫姑娘,何事?”此时门徒已有人进得院内,“师弟?你怎会于此?来人!” “师兄,这?师弟怎会于此?” “哎呀,还问什么,快将他送回去。”一时之间,来人越是多便越是混乱,七手八脚便想擒住那怪人,却被他闪转腾挪似玩闹一般四处躲避,令众人一时之间竟无计可施。 我与莫达等人仅是从旁静观,并未出手,却见那怪人轻功甚佳,一众门徒绝非敌手,且其亦可仿他人之身手反击。 莫山低语,“这,怎与那夜骆掌门仿姑娘剑法相似?且他的轻功亦是与骆掌门同为一派。” 我亦是看出,此人与当日疯癫状态的骆掌门何其相仿,尤是那眉目之间,“莫非为骆掌门子侄?” 许是我两人话语惊扰,亦或是他本欲奔我等而来,转眼间那人便跃至我几人身前,抬手便直奔我面门而来。 未及我出手,便是其后惊呼声四起,“莫姑娘切勿伤他!其为师傅幼子!”然,莫达几人岂会令他伤了我,于其落足之际便出手相抗了,却被他单手轻易拂开,而另一只手仍是奔向我。 我侧头躲开,并未还手,而是一跃便至院中,垂手而立,“他为何如此?” 众门人急忙上前擒拿,却并不是敌手,而他亦不重伤他等,仅是闪避,却独独对我兴致方兴,仍是直奔我身前。 “你等退下!”我不胜其烦,一群人竟奈何不得一人。 “莫姑娘,烦劳擒之,但绝不可伤之。” “休得多言,只管言明究竟他身患何疾。”我岂会看不出。 我边与他缠斗,身旁之人边讲述,“他名为骆弈城,乃是师傅幼子,束发之年偷往塔林习武,不知何故便痴颠不羁,这许多年竟是药石无计,故而师傅一直将其锁于房中,今日,今日何人当值?” “师兄,”一名小童浑身颤抖,“我,我,我因门中来人便来看热闹,送饭迟了,慌乱中被他寻机跑出来了。” “你!尚易,你且等候钱师兄处罚。” 再说这人,本是于我身侧运轻功四下跳跃,我正窥察如何出手相擒可不致其伤之时,他听得旁人言说“塔林”便是一惊,而后便跳跃于树上,转身便跃出院外。 我随即点足跃身而起,往着他去向便寻了下去。 “速速去追,莫令其出山。”众人蜂拥而出,霎时间院中便清静下来。莫达三人只得跟随众人一同追去。 我只想跟随,并不欲擒住他,亦是因那塔林正是我所寻之处,故而放缓脚步,仅距其一寻之程。然身后众人却被落下数丈之远。 于房顶几个起落,便至了山林之内,又深向一盏茶之时,方现一处空地,分置错落数座石塔,他便置身其中止下脚步。我于其后,亦是止步不前。 “你竟有如此功力。”他猛然转身。 “可容我为你把脉?”我试探欲要靠近。 他竟忽而变得暴戾失态,双目猩红,双手成进攻之势,“你竟敢偷我门秘籍?休走!”说着便向我袭来。 我侧身避开,他却步步紧逼,双拳挥得虎虎生风,口中更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而此时,众人纷纷赶到。 “糟了,师弟又要犯病了。”一人急急出声,“速去寻罩网来。” “姑娘小心,这塔林为八卦之象!”莫山即刻看出玄机。 “莫姑娘,师弟每每于此便不知何故狂颠发作,姑娘断要小心,他发病便是师傅亦不可奈何。” 嗬,竟是如此,我冷哼一声,那骆掌门叮嘱我务必于石塔取剑诀,难不成便是另有所图?我一提气,跃身一塔顶之上,放看出摆位确为八卦之型,然这些塔却非全为石质,更多为木制。 未及我再详观,骆弈城竟也跃至塔顶,我忙隔空虚晃一掌翻身落地,他亦紧随而至,招招攻向我要害。 我微皱眉,右手接过宝剑,未抽剑出鞘,仅是为得延伸臂展,看准时机,点住他几处穴道,然左手随之点向其风池穴,即刻令其歪倒在地,众人纷纷上前将其扶起,我便俯身为其把脉。 须臾之后,我起身,“将他送回房中,你等可知他身重剧毒?” “中毒?”众人皆是一惊,唯少数几人显出哀叹之情,我与莫山对视一眼并未出声。 返回房中,我抬手写出一副药方交与被莫山留下之人,“此药可助其解毒,然需将其於堵血脉打通后方可服用。” 那人接过药方,颤巍巍回应,“莫姑娘,若是可将师弟复为常人,师傅在天之灵必会不胜感激!” “你且与我详述,这骆弈城怎会如此?又是何时中毒的?骆掌门岂会不知这毒何解?” “哎,此乃我玉峰门秘事,亦是丑事啊。数年之前,一位自称姬伯之人来我门内,称是欲要一览我派剑术秘籍,师傅便是将常日教授我等剑谱取来与他,那人却戏言师傅欺瞒,将秘籍独自私藏,然我等为玉峰派弟子,对其言之秘籍毫不知情,均是师傅教授之法。他便又言以武会友,虽未伤及师傅,却是非要取得秘籍,否则便将我玉峰门夷为平地。师傅无奈,称塔林之内便是秘籍所藏之处,却需武力高强者独自开启方可,否则必是无法得之,姬伯便往之,却被八卦形塔所伤,仓皇而去。本以为此事便可终结,熟料未久姬伯便去而复返,将师弟带至塔林,至其受重创,却仍未得其所寻,师傅指天而誓确无他法,那姬伯便是将师弟喂食了毒药,以逼师傅筹谋取得秘籍之法,师傅竟是宁愿师弟痴傻一般亦未将解塔之法相告啊。”言罢,便痛哭出声。 “又是姬伯!”莫武愤愤一拳砸于案几之上,顿使之碎裂不堪。 然我却另作他想:如此便是那骆掌门与姬伯早已相识,何故受其邀约还要往之一见? “骆弈城天明自会醒来,此药你等暂且备下,待我思量如何为其打通血脉再行服下。”将人打发之后,我便蹙眉发愣,莫山踱步至我身侧,“姑娘可是在思量那骆掌门为何故作不识姬伯?” 我点头应之,“且骆掌门临终之时一再嘱托我定要于那石塔下取得剑诀,如此又是何意?” “依我看来,便是骆掌门逼不得已为救其子而舍弃自身性命。” 我猛然抬头看向他,“三哥之意便是骆掌门思揣出破塔之法便是助姬伯提升功力,遂骗其余掌门于姬伯处为其增功之用?” 莫山点头,“如此方可说通其中之故,而其未料得姬伯竟会将其毒杀,于终之际便仅可求助于姑娘,且其为你受内功,恐亦是为破塔所用。” 第90章 强取剑诀(上) “竟如此狠毒!若姑娘不敌,便是身死;反之,便可有法救其子!左右便是他得利而无失!”莫达与莫武已是怒不可遏。 我却浅笑,“恐为天意!谁竟料得我与那姬伯便是国仇在身。且,于我,既可增功又可得剑诀,何乐不为。” “只是那塔林,姑娘,姬伯武功虽不可知,然你亦未见得定可无恙啊!”他几人自是担忧的。 “无碍,且去见识一番便可知晓。”我虽无全然把握,却深知手中的血雨腥风定不会择主不善,必会护我周全!且既是姬伯心向往之之物,恐必有非同寻常之处,我便势在必得,绝不可令其落入他手! 天大亮,我几人方歇下,未及正午,钱世兄便已押运骆掌门棺椁赶回门中。 “未料得莫姑娘如此之快。” “我等亦是未料得钱世兄亦是如此之快。” “忧心师傅尊体有损,便日夜兼程匆匆赶回。”钱无量目光有些许闪躲之意。 我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却昨夜与我详述秘事之人附其耳低语片刻。钱世兄便顿时改了面色。 “莫姑娘,”言未出便已跪倒,“望姑娘救师弟一命!” “先起身吧,”我淡淡出声,“我既是新任掌门,虽是虚名,却亦不可行之有损门派之事。” 钱世兄被人扶起,思虑许久,方屏退众人,再度跪地直言,“掌门恕罪,那姬伯却是心肠歹毒之人,然师傅被其所迫,实属无奈。掌门可知,自师弟中毒,师母便一病不起,不及半年便撒手而去。小师弟乃是师傅过了而立之年方得之,且师傅膝下仅此一子,实不可失。” “嗬,”我冷哼一声,“若是我救不得他又将如何?” “这?”他又是错愕片刻,“想必师傅临终之时定是对姑娘有所嘱托,那剑诀便是谢礼!” “你知那剑诀?”我故意一问。 “额,乃是师傅临别之时方对我言说,称若是他不得归,便令门中弟子寻访高手破塔林之谜,得剑诀者须是将师弟复于常人之态方可得其中之谜,否则那便是寻常剑诀。” “若是姬伯复返破解呢?” “那便是任其取之,于他而言,不得师弟告知其中关鞘,便是无用之物。” “你师傅便未曾想过若是姬伯救回骆弈城,取了那关鞘再杀之,又将如何呢?”莫山代我问出所想。 钱世兄望了他一眼,“师傅说,若是姬伯破了塔林得了秘籍,即便救回师弟,亦是断得不去那关鞘,此为骆家之根,即便毁家灭门也决不可令剑诀所托非人。” “便是自来未有人可破塔林?”莫达急可可询问出声。 “是,且若非此番姬伯毒害师弟,我等皆不知此事,仅知塔林为骆家坟冢之所,玉峰派自创之始便设有塔林,剑诀乃是骆家世代相守之物,唯等一人可破其迷局,却不知何时可现。如今师傅竟是临终之托,想来定是知晓姑娘方是那可为之人。” 此言一出,我便是一愣,回想与骆掌门相识过往,确是颇为意外,全然凑巧为之,若是说他算计于我,无非是为救其子,然若是仅如此又似牵强,他怎知我定能破迷?若是不能,岂非骆弈城不可复原,那他骆家便是无后了,为何不寻访名医而是非要破塔取剑诀呢? “掌门!”见我蹙眉不语,钱世兄甚为不安,忙再度叩拜。“师傅与我有教养抚育之恩,师母更是视我为己出,若是姑娘可破局救得师弟,我钱无量定是誓死相报!” 我赶忙起身相扶,“钱师兄言过了!莫鸣不过偶得骆掌门相托,恐难堪大任,故而思忖,非是不愿尽力一试。”将他扶起,我便继续言道,“依你所言,那塔林乃是骆家坟冢之所,若是我前往破局必会将其尽毁,如此可怎交待?” 钱世兄抓紧我小臂,双目微红,“姑娘此言一出便知乃大善之人,师傅确是所托不负啊!”拭了拭眼角,“师傅说若是真可破局,便是骆家世代之幸,不枉数代相守此谜。” “究竟是何大事,竟可令骆掌门如此?”莫山不明就里,亦是见我似是亦有所惑。 “这个我确是不知,师傅说无奈此事只可于骆家子孙相传习,即便我为养子亦是不可有违祖训。” 我顿生疑窦,“如此秘事,你亦不知,那姬伯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钱无量仅是摇头,“确是蹊跷。” “好,既如此,我便一试。”我打定主意,“今日且容我调息一番,明日一早便往那塔林。” 钱无量离去之后,莫达几人面色凝重,“姑娘,当真一试?” 我浅笑,“几位兄长安心,恐是骆掌门留有悬念,既是临终之托,我便试上一试,若是有诈我即刻而止,断不会令自己受伤便是。” 莫山紧锁愁眉,“骆掌门为何如此不直言相告?这玉峰门之谜恐关联甚重,姑娘定要小心行事。” 转日一早,门内众人便早早聚于塔林,见我一身男装打扮现身、身后紧随莫达三人,便是不知亦喜亦忧。 骆掌门棺椁亦是被抬至此处,钱无量手扶其上,淡淡开口道,“师傅,今日莫姑娘便会破解塔林之谜,您老人家定要保佑啊,如此师弟方可有望复常。” 我望了他一眼,遂令所有人等退出空地进林中躲避,待皆已离去,便先运功调息,调动周身内力聚气凝神,方缓缓将血雨腥风外剑拔出。 霎时之间,厚重之声回荡于塔林之内,剑气更是将周遭铸成一道屏障,且剑光竟是于各塔之间环顾一圈,竟可使得那座座石、木之塔与之呼应——木塔自行碎裂,石塔亦是崩塌,唯剩八卦图阴阳鱼眼的两座石塔仍是纹丝未动。 我沉心静气,左手执剑鞘,右手将外剑横举,将剑气与内力相合,挥剑环扫一周,两座石塔仍是未动,却是方才破损之塔的木石残余纷纷悬空而起按八卦方位成列,将我围于其中。外剑瞬时便于我手中颤动起来,不时剑气四射。我纵身跃起,执剑挥舞,将空中之物纷纷斩落于地,然其落地之后,竟是往那未动两塔之处汇聚,须臾间便是将两塔包裹重塑,且碎石相互拼凑,呈现出“风、雨”二字。 这是何意?我顿时一愣,却觉手中之剑颤动更甚。低头看去,外剑显出乌墨之色,“风、雨,血雨腥风?”我似是顿悟,难不成这塔中便是此剑剑诀? 第91章 强取剑诀(下) 未及多思,忙将左手剑鞘抛起,顺势将内剑抽出,只见一道白光耀眼,刹那间便是内剑变成血红之色。 “竟是如此!”我心下了然,这内外、软硬之剑恐是因此得名,那这塔便是剑诀所在,若我为其主,便可击开石塔取得剑诀,若非,恐是必将被其反噬而亡。 林中众人早已被眼前之象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谓,然我将双剑取出之时,便是塔林四周随之风势大起,漫卷黄沙、飞尘蔽日,令我于其中不被得见,故而剑色更改亦唯我仅知。 “大哥,姑娘可会有碍?”莫武沉不住气,纵是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却仍是强行盯紧塔林之处。 莫达拔刀便欲闯之,被莫山一把拉住,“大哥切莫焦躁,需先试探我等可否得进。”说着便撅下一旁粗壮枝条掷入风中,直直便被挡出。 “这?”众人见了甚感诡异。 “那姬伯来时亦是如此吗?”莫山出声相询。 众门人皆是摇头,钱无量呆呆望于塔林,“不曾!确是于他运功之时便是石塔移位,强行令其破功。” “故而骆掌门之所以选得姑娘,必是其可为之。”莫山淡然回应,“我等便静观即可。” 我此时左右手各执一剑,双剑均是颤动不已,似是有一股力量指引剑锋所向。我忧心忡忡,恐会是何等怪力乱神,便陡然加力将双剑分指向石塔中间那两个突兀石字。先奔向“风”字,右手执重剑自上而下竖劈下来,却见碎石随之避开,待剑划过便再度聚合。我再将左手软剑横向划去,亦是如此。我不死心,转身一个点足飞身至另一侧石塔,却与方才同出一辙! 我退回双塔之间,甚为不解看向两端,再复而看剑,并无何不妥之处。然碎木竟是再度呈现八卦之位浮于空中,如同方才之状,如此恰似时光逆转一般。 我瞬间锁紧双眉,若是不得其中关鞘,必是解不开这石塔之谜。一时间我烦躁异常,再看向石塔,那碎石汇聚的两字竟互换了位置! “看来欲破此阵,须是先破风雨!”我暗自揣度,风雨与血雨腥风有何关联?这剑一柄成风云墨色,一柄现血红样貌,便是这风雨之诠释,那便如此!我将内力运行至双手腕部,同时将双剑推出,奔向碎石所成两字而去!随之便是调集体内之力,再度汇于掌心助力双剑。电光火石之间风雨二字便被击破,碎木亦是散落一地,然,那石塔竟仍是纹丝未动!围于周遭劲风却亦是消散无踪,遂令林中之人与我可互见清晰。 我气恼不已,收回双剑,闭目而思——这风雨已破,便是这石塔!灵光一现,将双剑合于一处,提口气飞身而起,用尽全力举剑砍向石塔。 耳听得地动山摇之声,一座石塔轰然而倒!我心中一喜,便转身至另一座,同样手起剑落,石塔如卵受石击,瞬间碎裂毁之。收剑入鞘,我望了一眼塔林,已是面目全非,八卦之象亦是不复存焉,却并未见得剑诀所踪。 林中众人见我破了石塔,方要奔来,便被我喝止。“留于林内,尚未了。” 依骆掌门所言,这剑诀该是于塔下,然此刻碎石碎木已将双塔掩埋,无从辨认。我深吸口气,将剑举至头顶,用内力挥扫而去,便是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双塔之处尽数除净,果于正中位置各凸现出一方精美石匣,我过往逐一启开,便是两部铁卷于其内,封痕处分书“上下”二字。我抬手将其取出,石匣竟自下沉,而周围碎石碎木亦是落于陷坑之中,片刻便是一片平地,再无塔林。 “若非亲见,实不敢信。”林中一人如痴傻般喃喃而语,却是众人心中之言。 莫达率先回神,纵身奔至我身前,“姑娘可无碍?”不停上下打量与我,紧随其后的便是莫山、莫武。 我浅浅一笑,“确是无碍,枉令哥哥们担忧了。” “拜见掌门!”我反转身面向众人,便见得他等已是出了林子,于空地处跪拜一片。 我自知方才之举甚是将其等震惊不小,便笑着回应,“烦请给位起身。自今日,钱世兄便代理门中事务,若是有何事,便由莫山联络。” 众人再拜方起身,唯钱无量未动。“掌门,小师弟之事还要劳烦掌门费心医治。” 我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师兄安心便是,我这便去往房中一看。” 众人随着我进了一处院落,只见铁窗铁门紧锁,骆弈城正立于窗边往外窥望,见得众人先是皱眉,瞥见我时方咧嘴一笑,“哟,你以为换了身装扮我便认不出了?” 我未予理会,飞步近得窗前,趁其不备便是将其一只手拉出窗外,凝神把脉,他却以内力相抗。 “你这无礼之徒,速速放开于我,可知男女授受不亲!”言至此处,竟是面颊绯红。 钱无量大步近前,“师弟,休要扰了莫姑娘为你医治,且静默等一等,可好?” 骆弈城竟如此听他的话,虽仍是不情不愿之神色,却是收了内力,亦不再收手,只是不再看我。 我为其把脉近一盏茶之久,方吐出口气,松了手。“钱师兄,请随我来。” 我将其带回房中,又写了张方子交与他,“这副药需先令其吃两日,之后我方可为其运功医治,昨日之方须是我收功之际为其服下,师兄先备下吧。” “有劳掌门!”钱无量谢过便转身离去。 我待其出了院子,方捂住心口,一皱眉,一口鲜血便随之喷出。 第92章 寻我之人 “姑娘!”莫达三人具是一惊,忙上前扶住我。 我甚是虚弱,轻轻摆了摆手,“无碍,仅是方才过于费力了,且歇息一阵便可。” “姑娘,你自身便通医术,却不可相瞒啊。” “怎会,”我强笑回应,将右手搭于左手腕处,闭目切之,须臾便睁开双眼,“大哥,劳你且去备些上好吃食,待我苏醒便可食用,却需清淡。” “好。可还需用些药?” “若有淮山便熬粥与我,无需其他。我仅是过度乏力了。” “那我便于房内守候,大哥与五弟去寻些吃食与补药。”莫山扶起过于虚弱的我往床榻而去,莫达与莫武便转身出门。 “姑娘安睡,我便于门口,”将一茶盏置于我手边,“若是有事便推落此盏。” 我点点头,便转身睡去。 为骆弈城所备两日之药,实为我调息恢复所需时日,却不便说出。我自知,方才于塔林之内,若是初始便想通破阵之法,便不会枉费了一番气力。后又急于为其诊脉,以致气力亏损,若无骆掌门授予的内力,恐势必无法取出剑诀,如此看来还是内力尚有所不足啊。 剑诀!我虽是昏睡,确是护紧袖内铁卷,不敢懈怠,不为旁的,仅是尚未及看上一眼。 玉门关内,龙泉正与校场内操练兵卒,却忽而一阵眩晕,险些栽于台上,幸得吕先手疾眼快将其扶住。 “贤弟!这是怎了?” “不知何故,忽而软弱无力。”龙泉此时已是冷汗涔涔,开口之力均是困难。 吕先即刻令人将其送回房中,便去寻胡济世。待二人到时,程燃已在塌边焦急守候。 “快,把脉看看龙贤弟这是怎了。” 胡济世忙上前,“面色怎会如此惨白?这一早便是做了什么?” “并无其他,我二人便是于校场操练兵卒。” 两柱香过后,胡济世紧皱双眉,“脉理平和,并无异样,且气血亦无缺亏啊。” 吕先便急了,“那怎会如此虚弱?” 程燃撩开龙泉上身铠甲,细细查验了腰腹之伤,“亦是未见崩裂。可是这伤之所亏尚未补回?” 胡济世摇头,“非也。” 三人皆是一头雾水,龙泉此时已是呼呼大睡。 “三弟,姑娘如何了?”莫达返回,见莫山守于门前便忙开口一问。 莫山摇摇头,“已是日落,姑娘一直未醒,亦未唤我。” “还是进去看看吧,我等皆不通医理,日后须是令姑娘教习一二才好。”莫达愁眉不展。 莫山虽有些犹豫,却更是担忧我身子,两人便轻手轻脚进了房中。见我仍是昏睡未醒,令他二人担忧不已,低声商榷,“还是告知钱无量,令其请位郎中来看看吧。” “若是他等有异心岂不对姑娘不利?”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莫武亦进来。“大哥三哥,二哥和四哥赶来了。” “哦?太好了,让他二人速来姑娘房中,莫良略通晓气血亏虚之象。” 未久,莫武去而复返,将另两人带至我房内。 “二弟,你且试试,看姑娘是否仅是气血亏虚。” 莫良近前,将我外衫略拉了拉,遮于腕间,方伸手搭脉,良久,方收了手,“姑娘确是因气力有损至过于疲累,该是无大碍,且应是即将醒来。” 闻得此言,几人方松了口气,莫山示意众人出去守候。 未及其等关好门,我便睁开双眼,实则自莫达、莫山二人方推门进房我便已醒,非是复原,仅是警醒而已。其间便是将众人言语悉数听全,于心内甚是欣喜,未料得偶然之为竟得如此忠心之人。 再略醒了醒盹,我便起身,看了看袖内铁卷,忙不急将其展开,却惊见其上光洁平滑,并无只字片语。“难怪骆掌门如此确信破塔林之谜者除非复原骆弈城,否则不可有所得。”我无奈一笑。 大门开启,眼见五兄弟皆是惊喜之色,“姑娘你终是醒了!” “我已是缓和了许多,有劳各位兄长担忧了。二哥、四哥,何时到的?” 莫达却拦下了他们,“姑娘,先进些吃食再问不迟。”说着便示意莫武与莫山出去取回吃食。 “好,便听大哥安排。”我笑着将其等皆让进房中,并令备下饭食我等一同而食。 “姑娘,你可知何人令人持画像相寻于你?”莫思边吃边笑盈盈开口。 我轻轻摇头,“断不是相熟之人。” 莫思点点头,“我乔装一同为持画像之人,费了些心思方窥得,竟是,你们猜?” 本以为他将要说出,却竟是如此,莫武瞬间被呛到,“咳咳咳,四哥,咳咳,你,你真真,咳咳咳。” 莫达持箸敲了莫思额头一下,“有话便好好说,姑娘尚未复原。” 莫思甚为委屈地摸了摸头,“说便是了,何须动手。”见莫山亦是有所动,便忙拦下,“好好好,我亦是惊了半晌,竟是楼兰国之人。” “可知为何人?” “这却并未探得,仅知那是一位显赫贵人,却并得详。” “除了国师姬伯,竟还有人可明目张胆行此之举,其身份恐是较之更高。”莫山一脸淡然。 “然楼兰除去国主、国师与众位朝臣,何来身份尊贵之人?”莫达等便是出自楼兰,却并不而知,“姑娘如何打算?” 我思索片刻,“这方好办,走一趟楼兰便知。” 我此语一出,令他五人登时停了动作,直勾勾盯着我。 “可是有何不妥?”我错愣望着他众人等。 莫良微微一笑,难得一见开了口,“确是好主意。” 我又休整了一日,已觉无大碍,却硬生生被莫达等人强令不可过于劳心劳力,只允我留于房中补眠,其余一概不得参与。终是黄昏之时,方被冯祺硬闯进院子。 “莫姑娘,”冯祺于院门处高喝出声,莫良不愿对其用强,方扰了我。 “冯祺?何事竟令你追至此处?”我出了门便出声询问。 眼见拦不住,莫良方收了手。冯祺忙大步至我身前,“姑娘,二哥传信回家,称玉门关程将军有要事需姑娘往之一趟,靳伯恐误了大事,便令我一路追来。” “孟兄可说为何事?” “未曾,却称是甚为紧要。” “可是边关告急?” 冯祺摇头,“非是。” 钱无量率几人于此时进得院中,“可扰了掌门?”见我摇头,继而道,“昨日见莫达亲自为姑娘备食便未搅扰,今日特来请掌门品尝自家兄弟手艺。” 我自是明了其此时来便不会仅为送饭。“钱师兄客气了,骆弈城如何了?” 钱无量微愣,转瞬便略显尴尬,拱了拱手,“望掌门见谅,小师弟服了两日汤药安静了许多,故而我特来请掌门再为其一诊。” 莫达等人微微皱眉,却并未开口。 我一笑,“好,劳钱师兄走这一趟,饭后我便过去看看,若是无恙,明日便可为其医治。” 钱无量等人自是欣喜,放下食盒便离去。冯祺转身,“莫姑娘,这?呵呵,掌门难为啊。” “是了,担其责自是终其事,想来上官兄这十数年该亦是如此吧?” “尚好,家中琐事有靳伯担待,二哥与三哥在时亦是兼顾,大哥,确是于最初几年甚是辛劳。” 我微微点头,“如今不过是因有人需医治。对啊,待明日,可令玉峰门遣人与你同将骆弈城带回家中交予靳伯,我便可安心往复玉门关了。” 第93章 医治骆弈城 转日天明,我令人将骆弈城带至我院中,叮嘱莫良从旁看护,切不可至其再生事端。于莫达等人武功,我已了然,若论单打独斗虽不及孟子之与闻止静,却亦是不觑甚远,且我已想好如何训其等自成一队,假以时日,便可合力之能不在上官清流之下。 钱无量等人将骆弈城带至,他已是顺从之态,较之那夜不再显现暴戾之情。钱无量见我已于院中备下软榻及药炉,方将其送至我身前。 “掌门可有几成把握?” 我略思量了一番,“不足七成,今日清通於堵气血,方需辅以药石及靳伯针法,故而钱师兄需遣得力之人随冯祺返至家中,将他交与靳伯行针数日,我方可再度诊脉而断。” 钱无量闻我之言便跪于地上,“掌门大恩大德无量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莫达替我将其扶起,“姑娘既是玉峰掌门,自是不会见死不救,钱师兄安心便是。” 钱无量却并未起身,而是伸手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掌门恕罪,无量小人之心,只是师傅之托不敢有所差池。本是于掌门得剑诀之时便交付此书函,我却是待掌门当真愿救下师弟方呈上。” 我无谓一笑,“钱师兄暂且保管,待我运功之后再看不迟。”我并未伸手相接,而是直接拂袖当回,随后便抬手点了骆弈城几处穴道,令其坐于软榻之上。莫达则是将钱无量拉至一旁。 众人皆是将我二人围于院中,我汇气凝神,将内力聚于右掌各指。先是按住他的百会穴,轻揉慢捻,不敢有丝毫分神;再转至人迎穴,轻轻弹敲;后是膻中穴,展拳为掌,加力搓揉;曲骨穴、膺窗穴、期门穴、章门穴,依而往之……约是半个时辰之后,便转至其身后,将手抚上心俞穴,开口道,“备汤药,我此掌一击,便会令其吐出毒血,切勿沾染。先将药汤喷洒其上,见血色变红方可再喂其服下。” 已有门徒备好数碗药汤,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于一旁静观。 我微滞了一下,便调动内力聚在掌心,确认好力道,便一掌拍出。骆弈城随之全身一震,遂往前倾,同时一口黑血喷出,人亦是栽倒一旁。 “师弟。”钱无量瞬时便将其扶住。 “勿要触及那毒血!”我忙呼出声。 莫良已是将一碗药汤撒开,亦有门徒将手用帕子罩住,方为骆弈城拭去嘴边黑血。 众人皆是紧盯那血污,足有两盏茶之时方转黑为红,且与寻常血色无异,我方令他等为其喂下整碗药汤,亦便是松了口气。 “好了,抬他前去歇息,待其醒来便再喂一碗药,且需尽快返至家中令靳伯行针。” “掌门,师弟何时可醒来?”钱无量仍显忧心忡忡。 我估量了一下,“约是正午前后。” 众人方将其带离院中。 莫山出声,“姑娘,这血?”我令他私藏了未染药之黑血。 “交与冯祺带回予靳伯便可。” 莫达伸出手,“这是方才钱无量令我转呈姑娘的。” 我拆了封印、展开绢帕,便见得一封信函,字体苍劲有力,却有依稀泪痕沾染其上—— “恩公稽首,我乃玉峰派十六任掌门骆棋吾。只因事出非常方如此行事,还请恩公见谅,拜谢。 我骆氏一门创玉峰派已日久年深,却不曾想于我手中遭此祸事:一自称姬伯之人,不知何来亦是不知如何知晓我塔林迷阵,执意破阵取剑诀,无奈老朽无能,败于其手,且其无法破阵便与小儿弈城下毒,更是称不得剑诀绝不摆手!可怜我中年得子,且其为唯一,若其有恙,何颜以对祖上历代传承之使命!无奈之下,便邀挚友一唔,便商定一法,即为助其增益内功,实为令其气脉博张而亡!我等为杀之,不惜以命换命!却是可怜我儿痴傻疯癫。 今得恩公破此迷阵,必是我骆家世代相守相候之人!亦是必有法治愈小儿。剑诀之谜便唯我骆家所知,除非小儿行如常态,否则终是将此秘事归于尘土之中!却即便如此,我亦断不会将其托与恶人之手! 望恩公谅我一番苦心!剑诀之谜与骆家之后必是同存共生,如此方不违祖训!骆棋吾再拜叩首。” 我手握书函却紧锁双眉,这骆掌门竟是宁愿一死亦不交出剑诀,且甘愿骆家自此绝后却不可透露其中之谜,该是何等至关重要之事竟至其如此?这剑诀竟是如此紧要? 莫山看出我所思,开口道,“姑娘无需困扰,待骆弈城醒来一问便是。且骆掌门竟如此行事,又于临终前如此托付,定是知晓姑娘必为骆家欲寻之人。” “却是巧合至极。”我虽不解,却听进莫山之言,诚然,所有谜团只待骆弈城醒来便可知。 “只是,”莫山却忧虑起来,“姑娘可曾想过,若是那姬伯去而复返,见塔林已毁,可会继续寻剑诀?且,这玉峰派恐将大祸临头。” “是啊,”莫达等人亦是开口,“不仅如此,若是那姬伯参透其中关鞘,猜出这五派乃是故意为其增功,恐皆是有难。” 我亦想到此处,想来骆掌门等人必是抱定必死之心欲与之同归于尽,却忽略了身后之事。那姬伯定是未曾轻信他等如此为他,方令其等自行互增功力,寻其破解之药,可叹几位掌门便是如此未害成人却是反害于己,若非姬伯被血雨腥风剑气所伤,恐如今这五门派早已不复存焉。 “五哥,去请钱师兄前来。” 钱无量进得房中略带不解,我便先于开口,“钱师兄,骆掌门可已下葬?” “掌门费心了,昨日我等便将师傅掩埋与原塔林之处,却见世代掌门棺椁均尚在,仅是不见起垄而已。” “那,骆掌门临行之前可否还有叮嘱之事?” 钱无量侧头思虑片刻,恍然状,“哦,是,却被我忘了。师傅称若是姬伯先其至门内,便令我等即刻散去,再不复归。” 我微微点头,果然,骆掌门料得其恐有不测,便是不可连累门中弟子,那其余门派恐亦是如此。 钱无量微蹙双眉,“掌门,我初思量便是师傅恐我等受累方如此言说,如今掌门已接任,且剑诀已取,该是无碍了吧?” “只怕更糟。”莫山插言。 钱无量便更加疑惑,我淡然开口,“钱师兄,你且想来,若是我不在门内,哪日姬伯前来,见塔林已毁,便将如何?” 他被我此言惊醒,“啊!恐是玉峰门不保!”见我点头,便焦急不已,“那便如何是好?掌门须是先寻得铲除之方可解后患!” “谈何容易!”莫达开口,“你亦知那姬伯乃楼兰国师,且不论其自身功力深不可测,便是行踪亦是飘忽不定。” 我浅浅一笑,忙安抚钱无量,“钱师兄莫急,我敢保近日无忧,若是欲保门派无恙唯有一法。” 第94章 战神后人之谜(上) “还请掌门示下。” “钱师兄即刻将历代掌门棺椁启出,另移他处葬之,切不可立碑起垄,此其一。其二,令满门上下打点行囊,分班次返至我于山中大宅之内安顿,此处不可留任何人及重要物什。其三,分别遣人与我几位兄长持我口令至其余各门派,同是第二项不得有误。若是有不服者,便逐出门去任其所往。” 钱无量被我所言惊得半晌未语,直至莫达推了推他方回神,“掌门,这,这,” 尚未待其言罢,便闻得一人欢呼高喊而至,“掌门,钱师兄,小师弟醒了,小师弟醒了!” 我等忙出得院中,钱无量抓住来人,“弈城醒了?” “是,方醒来,得知乃是莫姑娘,哦,掌门相救,便称是请掌门过往一见,有要事相告。” 未及我开口,钱无量便转身欲奔去,却被莫良拉住。 我亦是笑了,“钱师兄莫急,醒了便可暂且安心。方才我所令之事,劳烦钱师兄速速去办,不得有误!且首班人众刚好护送骆弈城。” 钱无量虽仍是未甚明了,却不敢违背,“遵掌门之命!属下即刻去办。”忍住先去探望骆弈城之心,钱无量与传信之人一同急匆匆离去。 我唤过冯祺,“冯祺,你今夜便率首班门众返回家中,告知靳伯,将所有屋舍全部清扫干净,等待迎候我所辖各门派众人等。若是不足,便是暂且挤一挤,若是我所料不差,待上官清流返回,便是满宅兄弟随他进京之时,大宅便空落,恰可继用之。” “可是姑娘,”冯祺略带忧虑,“若是将五派众人集于一处,岂不令姬伯一网打尽?” “岂会!”莫山代我出言,“且不论家中所处乃是玉门关附近,便是这五门之人便有近千之众,除非领兵前来,若是仅凭区区数十高人亦不可轻取之。” “那你等五人便是如此轻易而往啊。” 莫山微皱眉,“我等却是不知家宅于那山中,另则便是,”微一顿,“自是有楼兰内应接得我等入境。” “楼兰有内应于汉军?”冯祺惊呼。 “有何惊异,若非劝降匈奴兵卒,玉门关一战尚不可知如何呢。”我自是明了,却并不以为然,即便程将军不请,我便是要带莫达等人往之走一趟,除去细作自是首要,即便楼兰断不会为大汉之威,却不可容其肆意妄为。 莫达等人自是明了我之用心,“时日已过,接应之人必是早已离去。而其他,我等却不尽知。” “无碍,如今你等便是我莫鸣兄长,若是追究,我便是为首之人。”我迈步便往骆弈城处而去,莫达几人甚为感慨,会心一笑便随我身后。 “莫姑娘却是女中豪杰啊!如此胸怀岂会不得人心!”冯祺亦是随其后,却感慨颇多,“大哥,速速回来成亲啊。” “掌门,掌门。”我进得院内,便满是门徒,见我纷纷让路。 “钱师兄该是有所吩咐,你等速去行动,今晚便起程。”我边往房中边告知众人,其等便纷纷离去。 “你可清醒?”我立于榻前,见骆弈城斜靠于一人身侧,虽是虚弱,双目之光却是分明。 “师弟,这便是新掌门莫姑娘,亦是她救得你,亦是她已破解塔林之谜取得剑诀。” 骆弈城自我进门便目不转睛,听得身侧之人之语,欲起身却毫无气力,只得抬抬手,“骆弈城有礼了。”侧头转向那人,“羽师兄可容我与她私谈一时?” 那人便将其扶至靠垫之上,方起身退出。 骆弈城见我身后众人,微有些皱眉,正欲开口,我便抢先,“几位兄长,于门外守候即可。” 莫达等人微迟疑,却也退了出去,唯莫良未动。 “二哥,料得无碍。”我甚是无奈,这几人竟是当我如孩童一般。 莫良目光于我与骆弈城之间往复数轮,方不甚安心转身而去。 我寻了一方软榻,便坐于骆弈城对向,待其开口。 骆弈城待我坐稳,竟起身跪拜,“玉峰派骆氏十七代传人骆弈城,拜见战神后人!” 我忙起身相扶却被他挡下,“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属下却万万不得以掌门相谓,我骆家便是世代守护血雨腥风剑诀一族,只待战神之后得剑而来取之。” “你怎可确认我便是战神之后?须知那塔林虽是被我所破,剑诀亦是于我手中,却不可如此断言。” 他并未起身,继而道,“欲破我骆氏塔林迷局者,必有血雨腥风在手,否则即便功力再高强亦是无用!且定会被迷阵所伤,轻则耗损元气,重则便直接毙命。而持血雨腥风者,亦是必能将双剑取出且需同时而为,否则亦是无用。然血雨腥风乃是战神所铸,非其后人亦或血脉相连者,必是不可得双剑。” 我方明了,却是如此,难怪骆掌门临终之时反复告知必要取得剑诀,却因我竟有如此身世!我微顿片刻便将他搀扶坐好,“即便如你所言,我却有所不解之处,还望赐教。” “主上吩咐即可,属下必坦言相告。” “额,你称我莫鸣便好。” “不可!骆家为战神奴仆,幸得信任将剑诀相托,岂可造次。” 我甚为无奈,“哎,若是非如此我便不须那剑诀了。”叹口气,我便是如何与其解释我确是不知自身身世? 骆弈城一惊,抬眸望向我,瞬间便面红耳赤垂头不语。 “喂,骆弈城,我如此谓你,你便如此谓我,待我弄清来龙去脉再论其他,可好?” 他身子微微一顿,却随之点了点头。 我一笑,“你且与我详述一番,既是战神之物,为何剑诀托与你家而非直接传于其后辈?此其一。二则,既是你骆家守护如此严密,并无人知晓内情,如何将剑诀再传之?三来,那姬伯是如何获知此事?且他并未寻得血雨腥风,要去剑诀又有何用?其四,若是战神无后,这剑诀岂非不得见天日?” 骆弈城不急不缓,抬眸重新与我对视,却仍是面色绯红,不由引得我一笑,“喂,你今年该是几岁?怎就如此害羞。” 不说还好,闻我之言,他便更是无以自处,不止面色,连带颈项亦是赤色。 “哈哈哈,”见他如此我便更是笑作一团。 门外守候的众人不明其故,敲门询之,“姑娘,可还安好?” 第95章 战神后人之谜(下) 我强止住笑意,竟是带出了泪珠,高声回应,“无事无事。” 骆弈城见我如此,亦是忍不住笑出声,“姑娘确是个有趣之人。”微微收敛,便正色开口,“上古战神非是如常人所想,其后人非是世代相传,而是需为有恶人生且欲毁天灭地涂炭生灵之时方会现身,如姜公辅周灭商。故而,姑娘应是不知父母双亲为何人、亦是不知自身身世之人。” 我心下一惊,“竟是如此!岂非非是后辈,恐为战神转世?” “亦可如此言说,却,战神便是不可重现,且世事轮回,恐是记不起前世之事,亦是不知为男女。谓为后人,实则亦可称谓战神复世,仅是因得须与上古战神相异,方谓其为后人罢了。然战神之功力确是有所传承,因而姑娘应是武功不凡且进展迅猛。”骆弈城盯着我看了一眼,随即便不敢直视。 “哦,故而这剑诀不知何时会面世。” 他点点头,“且血雨腥风亦是如此,不知何人所持,却终是会落得战神后人之手。”微歇了口气,便继续道,“这便是为何我骆家世代守护剑诀之谜。然既是我骆家相知,必是亦有别家传承此事,仅是因种种方不得来寻,如非是那注定挑得战乱之人,或为先寻往血雨腥风而不得,恐亦为天数。” “会为何家亦有此传言?” 骆弈城双目露出凶光,愤愤出声,“必是仇家!”见我不解,便缓和了神色,“战神之剑斩杀的均为极恶魔灵之辈!然战神为善者,虽是至魔灵身死,却不及其妻儿,便是至其后辈存异念者再度兴风作浪。故而为保天下太平,战神便是将剑与剑诀分置,且剑亦是寻常人得之即为寻常之物,唯后人持之方可现其威力。那姬伯或为魔灵之后,或为窥其隐秘者,方可知剑诀于我骆家禁地。” “然即便他威逼利诱得了剑诀,无剑亦是无用啊。”我已明了为何那日他欲暗中出手夺下血雨腥风,却不知已是筹划多年。 “若是他可得剑诀,或可辅之邪术练成剑法,然先父未得全然告知便已……过世。”言至此处,他方显出悲怆之情。 “节哀,令尊如此亦是为你。”我将怀中信函取出与他。 一览之后,他便失声不已,“都怪我,若非我逞强亦不会至此!” 我无从安抚,只得继续哄他所言其他。“额,骆弈城,你且将姬伯寻来之事讲与我听,钱无量恐是知之不详。” 他拭了拭眼边泪痕,方开口,“那年我方即将束发,家父本是格外欢喜,须知我骆氏一门得战神相授之术便是轻功,且需年及束发尚可相予。我本就为双亲年过而立方为所得,故而额外疼惜,父亲便是于我束发当日,便将自身半数功力悉数予我,我便日日勤加苦练,望可早日成气胜于各位师兄好接任掌门以缓父亲之辛劳。故而钱师兄便是整日被我缠着于后山之内习武。却不想一日归家,便见母亲暗自垂泪,父亲则是身带重伤,询问方知乃是那姬伯相逼剑诀之事,亦是因此父亲方告知于我家族秘事以及剑诀之事。本以为姬伯已是受伤退去,却不想未及半年他便再度而来,且竟是复之往时半身之功。我一时气恼便莽撞行事,趁其不备欲偷袭之,不想被其所擒,亦是因此便被带至塔林受了重创,他却为逼迫父亲交出剑诀又对我下毒,至我疯癫无状,后便是每隔半年便再度来威逼先父,称直至交出剑诀,否则便是令我活不及弱冠。父亲定是思量时日不长方如此以命相搏!” 如此我便全然明了,这姬伯为楼兰国师、安插魏清源为匈奴重臣、欲抢夺剑诀、如今便恐是又在盘算我这血雨腥风,此之种种,莫非?该为确实!那我身为战神之后,自是不可令其奸计得逞!现下既已暂且退了匈奴,那便实该去往楼兰一探。 “骆师兄,如此你该是弱冠之岁,我今年方十六,便是称你一声师兄便不为过,”见他欲又要起身,便抬手按住,“且听我言,令尊将五位掌门所余内力尽数传于我,我便该尊他一声师傅,且如你所言,我并不知双亲、亦不知自身身世,战神之谈不过传言,想来这天道轮回,亦是万物皆相生相克,故而若是有恶人现,必是该有可克敌制胜之人方可保得苍生无恙!以此,便不再复现战神。如今我已将塔林尽毁,你骆家便是再无先祖栖身之所,便权当是我冒犯,若是你执意尊我为主,那便两两相抵,你我再无主仆之别,今后便以兄妹相称,可好?” 我一番言辞,令他错愕不已,直直对视于我竟忘了其他,待回神,便再度面红如血,侧目不敢对,“切不可为!如此便是有违祖训。” “若是你执意,那我便不听你告知铁卷之谜!便是令这剑诀无用!” “这,”他方回转心神,“你竟是引得我未及告知如何令铁卷现字!” 我方笑了,“师兄可听话了?” 骆弈城终是抵不过我,无奈只得应下,“好,我听了便是。” “嗯,这便对了。”我抬手扶于其肩。 他忙避开,“师妹,你须知男女授受不亲,日后断不可如此言行无状。” 见他确是窘困,我便收了戏耍之心,“师兄便是日后该习得,我常日便是如此,故而需由师兄训教啊。”掏出袖中铁卷,正了面色,“这铁卷并无字迹,如何可得剑诀?” 骆弈城亦是正色,“师妹仅需执血雨腥风双剑划去那铁卷之‘上、下’二字便可。” 我依他所言,退至房内中央,不敢用内力,仅凭手劲将双剑取出,却仍止不住剑身之响,他亦是瞠目而观,而这剑音则是惊动了门外几人,顿时破门而入。 “姑娘!” “无事,乃是需如此方可见剑诀。”我并未转头,知是他等顾虑我出剑之状。 并未屏退他们,我便右手持双剑,左手持铁卷,盯准字处一挥而过,铁卷瞬间火光浮现。 第96章 举门迁居 只见那“上、下”二字隐隐褪去,然便是如火光般点点浮影显现而出,却随现随逝,若非我过目不忘,便万不可知剑诀所载! 此时房中众人早已忘却呼吸,皆是惊惧之情见我飞览铁卷,待及两柱香之时,便再不得见痕迹,那铁卷便再度平滑无奇。 我吐了口气,将双剑归鞘。遂见众人仍是痴呆之状,淡然一笑,“各位兄长可回神?” 终是被我之言破了寂静,他等方深吸口气,莫达等人先后退出,骆弈城则是侧靠于厚垫之上,“师妹果非常人!” 我将铁卷递与他,“师兄,这剑诀我已勘破,然此铁卷亦是玄铁所成,不如制成器物,方为物尽其用。” 骆弈城自是明了,我此番言语不过为他骆家世代守卷犒劳之意,便未作推辞抬手接下。 “待晚饭后师兄便再饮下两碗汤药,方可与众人起程,家宅之中自有靳伯可为师兄行针术,不过十日便可尽清余毒,而后师兄需运功调养,尽快复原。” “好!”他亦是浅浅一笑,“这剑诀如今只在师妹脑中,却需尽快练之,先父曾言,这血雨腥风一旦与剑诀相辅相成,便是威力不可预见,然需徐徐从之,切不可贪功冒进。” 我回转房中不久,钱无量便匆匆而来,“掌门,掌门吩咐之事属下均已安排妥当,待饭后便可启程。祁连派回程之时便可经过,故而不急。其余三派我亦是令人追寻押运棺椁之人,料得不出三日便可返回门内。” “好,有劳钱师兄了。”我微加思虑便继而道,“钱师兄,不知五门之众可有千余?” “该是不止,若是含上家眷,全部算来,恐是近两千之众。” 我一皱眉,如此数量远超出我所估算,想来上官清流山中之宅恐是不足容纳。“玉峰门内可有愿离去之人?” 钱无量微摇头,“师傅大仇未报,众师兄弟们皆是不甘。”见我有所疑虑,便开口道,“掌门可是顾及那山中容不下这五门之众人?” “确是,”我不得不开口,“为我微思量不周。” 钱无量却一笑,“掌门却是有所不知,那蜀中派本就处于蜀地,思量姬伯未毕可至,终是路途甚远,故而我私下做主,仅是令其等返回相议,若是却有疑虑便再做定夺,且莫山与我言说该是留下一支外应更加。” 我抬头,便见莫山点点头,“好,确是三哥思虑周全。”我一笑以应,“既如此,便是劳烦钱师兄归至家中便担起掌家之责,恐我不常在,故而便有劳师兄了。” “掌门哪里话来,原是分内之事。另,以之前玉峰派之常,便是自行开荒播种,一是为得众人有所食,二来便是有助于新进门的师弟们勤于劳作,亦是可全做辅之习武。” “甚好,恐家中并非如此,需钱师兄多多费心安排。”我料得上官清流自是不会如此,一来他等初至时尚年幼,靳伯便更是不会如此,略长些定是劫富济贫来得更为容易且可全做试武。二来,便是他那家族门楣,恐断不会如此行事。 钱无量离去之后,我便持笔与竹简上勾勾描描,莫达等人皆是为于一旁静观。 “姑娘这是要摆阵?” 我搁了笔吹吹墨迹,“并非,乃是家中断是容不下这如此人众,且方才三哥所想提点了我,便是该于山中再建屋舍,且可相互联通、照应以防万一。几位兄长,你等皆是自军中长成,且看一看若是军中营帐如此设可有何不妥之处?” 他几人便围聚更近,“姑娘大有为将帅之风了。”虽为戏言,却是亦令我若有所思。详观之后,他等便是提出几处不足,我均一一改之。“嗯,如此恐尚有些样子。冯祺,将其带回家中转与靳伯,待孟兄归至,便再添增益,尚有时日,且不需操之过急。” “姑娘往之玉门关该是不多时,可与二哥哥同归。”冯祺收好我手绘之图开口相问。 “额,恐是尚有事,你且先回。” “可,大哥该是近日便可还家。” 我险些将正经宅主忘弃,顿笑自身大有鸠占鹊巢之嫌,“竟是忘了。无妨,他定有大事要忙,我自会返回与之相见。” 饭后将一干人众送行之后,便是唤了莫达五人随我返至塔林原处。“五位兄长于林中为我看护,我便要试试这剑。”饶是一直按耐着新奇之心,我此刻便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姑娘恐是手痒了一整日吧?哈哈哈哈”他们五人见我如此急迫,便知我所想。亦是经这数日相处,皆已习得我脾性,故而于无旁人之时便不致最初那般拘谨。 我甚乐得如此,便是如同与驼驼相处之时般欢愉,毫无束缚、随性而为。“哼,待我可娴熟掌控,定会戏耍兄长!” “哦,好啊,却更是便于我五人参详小妹所授合围阵法。”我已将自群狼那次研习的合围配合之术粗拟了一套技法教与他等,却尚需熟练之后方可不断改进。 “如此甚好!便是可一较之,方令我等皆是有所斩获。” 莫良皱了皱眉,“姑娘之术竟是同时以五敌一,恐是胜之不武。” 我不以为然,“为何不可?须知单打独斗乃是竞武之时方不得已,若是疆场厮杀,自是胜者为王。”见他等自是困惑,便继而道,“我曾于山中夜遇狼群,亦是因此所获此感,你等可知那群狼唯一狼王所令,却是可行阵布势群而攻之,若人手不足亦或是配合不当,恐非是其敌手。故而我方如此思量,若是战时效仿,便是高手亦不足惧!” “嘶!”几人皆是顿悟,“妙啊!论单打独斗,常人岂是高手之敌,不过填命罢了。但若是群起攻之,恐有一搏之地!” “岂止!较之车轮战术便更是省时。” 见他等亦是认同,便洋洋自得道,“如何?兄长们可还小觑?” “自是不再会了!我等便用心习之。” 莫良憨憨一笑,“亦可助小妹练功之用。” “对啊!如此便互为进益!” 嬉闹之后,我便沉心静气迈步至空地之处,闭目运功,拔剑出鞘,未及剑音落声,便依着剑诀所书舞动起来。血雨腥风自是有感,随着我所动作便是辅之剑气相助,遂令我与剑愈加融为一体。 将剑诀使了一遍之后我便收了剑式,调息顺气时方顿悟骆弈城之言,确是需徐徐而为,这剑诀与剑虽可融合变得威力无比,却亦是煞费气力,以我如今之能尚需时日勤加熟悉,且内力仍需有所提升。 莫达几人见我收了招式,方现身近前。 “姑娘切不可贪功冒进。”莫良难得开口,“方才静观姑娘舞剑,便觉出内力尚有不及,若是强而为之非但会将走火入魔,恐更会于姑娘有损。” “二哥说的是,骆弈城亦是有此警示,”我笑着回应。 “如此姑娘尚需提升内功,便可随熟练剑诀而日渐进益。”莫良不愧被其等笑为“武痴”,却是可察觉入微。 第97章 又进玉门关 程燃往校场巡查,远远便见龙泉那一身亮银铠甲于日光下熠熠生辉。 “龙贤弟,身子可复原了?怎又如此不管不顾?” “程兄见笑了,堂堂男儿,怎就如此羸弱,你瞧,这不是好得很。”龙泉催马而至,炫耀了一下自身健硕身姿。 吕先亦是跨马跃近,“是啊,不知前日何人险些栽倒于令台之上。” 哈哈哈哈,一语出,引得知情者大笑不已。 龙泉微带出些尴尬,“连济世兄均不知之事,我岂会明了。”那日龙泉足沉睡了数个时辰,待醒来时却觉并无异样,胡济世再度诊脉,仍是一无所获,遂令众人认为不过是过于疲累罢了。 程燃望了望不远处尚在操练的兵将,略压低声音对他二人言说道,“近日持画像寻莫姑娘之人甚众,且经穆深等人探查,便均为年轻男子,那画像之惟妙惟肖不似寻常人可为,更似出于大家之手,故而愚兄略有担忧。不如龙贤弟随孟子之同回山中,免得莫姑娘不明所以仍是男装前来。” 吕先与龙泉闻言皆一皱眉,“会是何人如此大肆寻访?难不成为匈奴之人?” “不会,”程燃开口,“已是令留下匈奴之人探寻,绝非同族。” “且匈奴恐难有如此精通丹青之辈。”龙泉尚冷静。“只是若与孟子之同行,必是令其明了我等已知莫姑娘身世之事,恐另生端倪。” “若不去,”吕先望了望他二人,“贤弟休要忘了,恐是上官清流即将返回省亲。” 去与不去均是为难,一时之间众人竟是进退维谷。 待玉峰派所有弟子均起程离门已是两日后了,这钱无量做事甚为稳妥,人去门空竟是悄无声息,偌大的院落亦是毫无杂乱之感,若是初进,必是疑众人等皆往习武场苦练,断不会以为此处竟是空无一人。 “掌门,我亦要随众师弟下山,不知掌门如何安顿?” “钱师兄须是一路快马加鞭,大宅之内尚需汝安顿一切。”我浅浅一笑,“我与几位兄长尚需往复玉门关,故而略迟些方可回转。” “掌门宽心便是,属下定当全力相辅靳伯将各门派众人安顿妥帖。掌门与各位亦要多多保重。”抱拳施礼后便转身离去。 待他出了大门,莫达方开口道,“姑娘,可需我等有人跟随?” “不必,家中自有靳伯可周全,且几位兄长此番与我往玉门关一走,尚需将你等知晓楼兰细作之事尽数相告汉军将领,而后咱们便要进得楼兰一探。” “我等虽于楼兰十数年,却始终困于军中,后虽至国师府,却仍未曾外出,故而不会与人识得。只是姑娘断不可再着男装而行,且至了玉门关如何与昔日比肩同战的各位将军交待这身世?”莫山等人已知我以顾名之身助汉军败了匈奴,方有此虑。 我一笑,“那便本来面目示人罢了。”想到若是龙泉见得我一身女儿装扮,不知可会大吃一惊,可会仍是愿与我相近。思至此处,我不禁双颊绯红、羞赧不已,令莫达等人倍感惊异。“兄长们且各自回房收拾行装,稍后咱们亦是趁夜色起程。” 数日赶路,及至玉门关外乃是日方未中。 “吁,”我勒住马,“且于林内歇息。劳烦四哥往城中将军府一走,请龙泉少将军前来此处一唔,称是顾名相邀便可。” “那,姑娘可有信物?” 我一愣,“未曾,”略一顿,将随身的玉箫取下递过去,“这个可权当凭证。” 莫思手执玉箫,见我面色绯红,“姑娘可略交待一番这龙少将军样貌?免得被人冒认。” 我却是未曾如此思量,顿觉其所思甚为有理,“他,痴长四哥你一岁年纪,面如冠玉、身强体健,虽稍显冷冽却是内心柔肠,亲人有礼、文雅儒性……”我边回顾边侧头含笑一一详述,却不想 “哈哈哈,难怪小妹如此娇羞,恐是与这龙少将军有意啊?四哥,你且仔细代我等看看,他可配得上咱家小妹。”莫武此言一出,亦是令他几人再难掩窃笑之态,便皆是大笑出声。 我刹那便失了声,懊恼不已,干脆飞身下马躲于林中。 “报,将军,府外有一青年自称受人之托欲要求见龙少将军。” 程燃等人正于议事堂内商讨上官清流省亲之事,便听得兵卒于门外禀报。相互看了一眼,程燃便开了口,“请他进来便是。” 莫思进得堂内,只见首位一中年将领,虽不至威武,却亦是双目炯炯、正气浩然。两侧各有数名青年小将,各个身健体硕、阳气灼灼。 “拜见各位将军。小的受人之托前来传信,不知哪位是龙泉龙少将军?” 吕先冲龙泉使了个眼色,笑盈盈开口道,“小哥如何称呼?在下便是龙泉。” 莫思抬眼望去,见出声之人确是仪表堂堂、彬彬有礼,却并未轻信,随之环视一周,目光凝于龙泉身上片刻,转而朝吕先一笑以应之曰,“龙少将军有礼,经此匈奴一战,百姓自是仰慕将军,却不想竟是如此年轻有为,可询龙少将军今年贵庚?” 众人皆是一愣,未料得莫思竟会如此一问,吕先微瞥了龙泉一眼,却不敢迟疑过久,便脱口而出,“二十有一。” 龙泉微蹙眉,尚未思量其他,便见莫思狡狤一笑,再度朝吕先施一礼,“这位将军恐为冒认,”继而转身面向龙泉,“小人莫思,奉我家顾名公子之命前来请龙少将军出城一唔。” 满座皆是一惊,龙泉闻得此语方不知是惊是喜。 “顾公子?”吕先亦是面含笑意,“贤弟还不速往之?”言罢尚不忘眉目挑逗龙泉。 程燃看了莫思一眼,转向龙泉道,“贤弟,不如贤弟率人前去,若确是顾公子便请回府内,勿忘了为其请下教头之任。”微微笑了笑,继而道,“早知顾公子前来便留了孟贤弟便是了,何令他一早便离去。” 龙泉自是听得进程燃之意,自己与众位兄长正愁如何寻得心心念念之人,不想竟来了,却是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 程燃自是看出他踌躇之情,随即开口道,“吕将军,既是顾公子前来,我等自是不可慢待,你且去点兵一曲随龙少将军同往迎之。” “遵令!”吕先满面笑意转身而去。 龙泉方回转心神,却是满面期许之情,令莫思及众将均看出其心意,暗笑不已。“额,烦劳这位小哥带路。”终是红着脸打破僵局,龙泉甚为窘迫似是逃离一般快步出了堂内,引得身后众将哈哈大笑。 第98章 再度初见 我于密林内亦甚为不安,不知龙泉见我如此之态将是何种反应。故而不时张望城门处,又随即闪避目光。时而摆弄发髻、时而轻咬朱唇、时而搅缠双手、时而紧握剑鞘,所候之时愈久便愈加心乱如麻。 莫达几人于一旁暗笑不止,莫武最为甚,“几位哥哥,从未见咱们姑娘如此神色拘谨,真是难得啊。” “姑娘定是倾心于那位少将军方会如此。”莫达笑意满满。 “却不知其亦有此意。”莫良最是不善辞令,一语便使得众人皆不满。 莫武斜目而视之,“二哥怎如此言说?咱们姑娘论样貌武功才智心性,哪一样不为这世间无双?何来他如此得幸而不惜?若是他配不得,我尚不允呢!哼。” 莫山嗤笑,“你不允?你有何德何能可允与不允?” “我!”莫武吃瘪,“反正如姑娘这般,如非绝世之辈定是不配得的。” “确是如此。”莫达意味深长抬手拍了拍莫良肩头,莫山亦是微显苦笑,唯莫武不明所以。 龙泉这一路险些纵马疾驰,若无吕先提点城内不可快马而行,其定是犯了大忌。满心不知如何安抚那略带窃喜、惊诧、拘谨、不安之情,故而面色甚异,忽而惨白、忽而赤红。莫思不时回望亦是心下了然,却不知为何心中并不畅快。 吕先自是为龙泉欣喜,未料得这常日冷静之人竟有如此纵情无状之时,故而自出门便一路坏笑未止。然龙泉此时无从顾及旁人,似是将以往稳重慎行之为皆抛诸脑后,竟是觉得这将军府距城门竟是如此遥远,行马多时仍是未及。 “来了!”莫武见得莫思跨马跃出城门,即可起身相向而迎,确是为得相看龙泉,却见先后两匹高头大马上皆是两位青年将领,一时错愕。“这?谁是姑娘心心念念之人啊?” 莫山转头望了我一眼,笑曰,“姑娘不用绢帕遮一遮吗?” 我抬头,方见城门处扬起的风尘,心中惊喜,却被莫山之语警醒,片刻便复了常日之态,将绢帕遮好,立于他等身后,莫达与莫山不似莫武迎出数丈,仅是垂手立于我身前一寻之地,莫良则是紧随我身侧。 吕先令众兵卒止步,率先下了马,故作不知曰,“数日未见,顾贤弟怎如此扭捏,竟是躲于旁人身后?”转向龙泉,继而道,“竟是唯请龙贤弟前来,可是将我等均忘却了?” 龙泉亦是下了马,却被众人相阻,未是得见我,很是焦急。 “如今此来怕是惊了众位兄长,故而邀龙兄先至,未料吕将军亦是同来,那便一见,却,两位勿怪。”我仍是以男子之音色应之,随之迈步而出,莫达等人方侧身闪开,令我现于汉军众将面前。 于玉门关内,我曾是公子顾名,翩翩之风、气量不凡、疆场杀敌,汉军兵卒皆是识得。眼下一身女装,青丝垂髫、身姿婀娜、绢帕遮面,令一干人众皆是错愣。 浅浅一笑,我抬手摘下丝帕,复了原声,“莫鸣见过两位将军及众将士。”环视一周,便终将明眸汇于龙泉眼内。 ……瞬时寂静一片。 “这?这是顾公子?” “顾公子原是位姑娘啊?” “这哪里是姑娘,简直就是九天仙女啊!” “快快,打我一掌,我可是于梦中?”众军错愕须臾便纷纷而议。 吕先见我摘去绢帕,刹那亦是呆愣,却即刻回神,笑着望向龙泉,见他已是如玉刻牙雕一般不可移动,遂轻轻摇头,“未料得顾贤弟即是莫姑娘,真乃巾帼豪杰!亦是不妄负龙贤弟朝思暮想之情啊。”抬手便推了推仍是毫无反应的龙泉,便挥手令众人且退后。 龙泉终是回神,却仅是呆呆地望着我,遂垂头低笑,面色霎那绯红,微顿了顿,轻声咳了数声,方含笑开口,“贤弟骗得愚兄好苦!” 我亦是笑之,“兄长现下仍要称一声贤弟吗?” “鸣,莫姑娘,龙泉莽撞了。”说着便是一礼。 “兄长客套了,本是不该相瞒,仅是女儿之身出门多有不便,尤是于疆场之上,故而尚请兄长海涵。莫鸣再次见过龙少将军。”柔弱如水、软似锦帛之声,伴之我款款一拜,龙泉心潮翻涌情难自已。 “岂可行此大礼。”大步近前双手相扶,四目相对之时,龙泉无感知般握紧我一双玉手,久而未松。 我心中自是慌乱不已,脸颊不禁红云遍布,稍后却似惊醒一般,侧目垂头不再复如此凝视于他,手亦是欲将抽离。 龙泉并未错目,仍是欲将我视入眼中,双手便愈发用力。 直至距我二人数丈之外众人哄笑之声喧闹不止,方是令其回神,极速撤了双手,却顿时手足无措,极为不愿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却不再敢直视于我,“莫姑娘见谅,龙泉失礼了。” 我嗤笑一声,即刻止住,“兄长,可是惊异莫鸣此番装扮?” “不不不,非是,反之惊为天人!额,我意为,为,莫姑娘相貌出众,非是凡间可得。” “往昔杀伐决断的龙少将军,竟成如今言语不畅之人了?”我掩唇而笑,却不知令他再度看痴了。 见我羞赧赤面,龙泉方觉出不妥,“莫姑娘见笑了。” 吕先及众军早已按捺不住狂喜之情,遥见我二人仍是客套异常,便出声相扰,“龙贤弟,不如先请莫姑娘回将军府再详谈不迟。” 莫达亦是笑意满满,“是啊姑娘,尚有要事处置,不如先返回城中?” 我与龙泉方觉尚有一干人众,便羞赧分开,翻身上马,徐徐往城中而去,只是这一路,他那移转不开的柔情眸光,自始便是于我身上不曾偏差半分。 至将军府大门外,守卫兵卒皆是一惊,竟见龙少将军携一遮面女子同步而来,未回神便被随于我等身后吕先及众兵卒告知,皆是先惊后喜,纷纷含笑目视我二人,弄得我与龙泉再度面红耳赤,只得急匆匆低头进了中堂去见各位将领。 程燃自是笑容奕奕,胡济世此刻自是不可缺之,也进得堂中看热闹,见我等进了门,便手捋须髯率先开口,“咳咳,莫姑娘,如今可是胡某误会啊?” 我抬头方见得是他,浅笑以应,“莫鸣见过胡军医。” “哈哈哈哈,好啊,莫姑娘终是可以此容现于我等之前了,须知姑娘令龙贤弟甚是牵挂啊。”众将纷纷出言揶揄龙泉,堂内满是欢笑之声。 “罢了,休得无礼,莫姑娘乃是上宾,且虽是女扮男装亦是为守土尽力,我等男儿自是当效仿之,何来哄笑,不成体统。”程燃口中虽如是说,却亦是朝龙泉不住点头,“龙贤弟果真好眼光啊,啊,哈哈。” 胡济世似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开口道,“上官大人不日便回归省亲,不知莫姑娘可知时日?且,”冷眼望了望龙泉及程燃,“据闻上官大人此番便是要行成婚大礼,莫姑娘可知上官夫人何许人也?” 第99章 再度被疑 此言一出,即刻使得满堂皆静,众人片刻止声,面面相觑不知我如何回应。 我亦是蹙眉,暗想必是孟子之等人与他有所言说,否则断不会如此一问。再看向众人,皆是尴尬之色,程燃亦有忧色,龙泉更是微显疑虑,且带出不悦之情。我浅笑,“上官兄家宅之事,岂是莫鸣一介外女可知的。” 莫达等人并不明其内理,亦是不知上官大人为何人,却对胡济世此言甚为不喜。莫山施礼开口道,“见过各位将军,我等曾乃是楼兰国遣使汉境遭相弃之人,幸得我家姑娘所救,便甘愿为奴随侍姑娘左右,幸得姑娘不弃。今特随姑娘前来城中于各位将军请罪,再者便是奉我家姑娘之命,将楼兰之事相告。” 程燃闻言收敛笑意,摆手示意无关人等退出堂内,所余便皆是诸位将军。“敢问莫姑娘,这几位该如何称谓?” 我亦是收转心神,确是要事为重,望了莫山一眼,以示一谢,方可口道,“几位兄长乃是莫鸣认下家中之人,故而皆姓莫。其中原委甚是曲折,劳烦众位将军倾耳一闻。” 莫达心领神会,率众人跪拜于地,将前因后果一一详述,亦是将我收拢五门派之事据实而奏,却独独未将血雨腥风剑诀一事讲出。 汉军各将领闻其言不住蹙眉,待其言罢均已怒气四起。“这还得了!小小楼兰国师竟如此于我汉境内兴风作浪!” “程将军,此事须上报朝廷,若确是楼兰国主所允其行,必是两国兵戎相见。” “想那楼兰定不敢如此大胆,可会是那姬伯冒认从中挑拨?须知他为匈奴大都尉之师,此事皆是人尽皆知,怎会又为楼兰国师?恐是匈奴借机挑拨尚未可知啊。” “对啊,张将军此言亦是有理。” 一时间众说纷纭,程燃仅是静听并未出言决断。待众人议论一时稍有安静之后,方开口,“此事尚需详查,各位请起。既是你等弃暗投明于莫姑娘门下,我便不可妄加揣意,却望各位可悉心护主,切不可再生异心。” “谢过将军,我等自是惟我家姑娘之命是从,断不会心生异念!” “好,”程燃定是安心方不再计较,“如你等之言,如今恐难再寻楼兰内应,便是日后若再见,将其擒获即可。”转向众将,“楼兰与我大汉数十载相安止战,本将须上奏朝廷方可有所决断,此事便不可再私下妄议。”抬眼望了眼龙泉,见其仍是满面愁容,继而向我言道,“莫姑娘,此来可尚有其余要事,便一同言说,休得另起误会才好。” 我深知与上官清流有关,却亦是不愿令旁人闲话龙泉,便一笑以应,“程将军,各位将军,昔日莫鸣以顾名之身陷阵杀敌,实属女装不便,并非故意相瞒。确是上官兄便是一早便知,然为偶尔切磋之时误打误撞,非是莫鸣与其过从甚密。”微顿了顿,望了一眼胡济世,“胡军医方才所问,莫鸣确实不知,恐为上官兄戏言,若确是大婚,莫鸣定是与各位同是观礼之人。” 满座皆非愚钝之辈,我此言定可释其所疑。 微静了片刻,莫达自我身后跨步至中央,先施一礼,再度开口道,“程将军见谅,此番虽是家中传信邀姑娘前来玉门关,却不足令我家姑娘如此真容前来,乃是近日我等于各处均得姑娘为男装之时画像,亦是有众人寻之,经我等详查,亦是楼兰国所为,故而我家姑娘方以女装现身城外。” “嘶,城内亦是如此。”一名将领先开了口,“初始仅以为乃是图慕顾公子之人,却并非如此。” “竟又是楼兰国!” “却不知楼兰何人如此大张旗鼓寻找莫姑娘。” 莫达正色道,“我等亦是不甚明了,故而,”转头看了看我,并未继续。 我接上其未尽之语,“莫鸣此来便是与各位将军知会一声,要往楼兰一探。” “不可!”龙泉出声同时抬手按住我靠近他一侧之手,触碰瞬间便极速收回,却是众人皆见。 “额,楼兰虽面上不与我大汉相争,却并非实心诚意。如今又是不知何人欲寻姑娘,若去岂非正中下怀、自投罗网?切不可为。” 程燃思量片刻,“莫姑娘,汝拳拳报国之心我等皆知,却正如龙贤弟所言,姑娘不可独往。虽是确有未明之事须勘之,然我等皆是大汉之将,未得圣上旨意不得肆意出关,否则便视为叛贼。那楼兰亦是,未呈国书相邀,若是于其领地见得我等,便可视为两国交兵,故而,” “程将军所言恰是莫鸣欲为,”我打断他,“须知莫鸣无功名在身,仅为寻常百姓,往之异乡无非寻亲。且我并非顾名,乃是莫鸣,此等装扮便无虞。再者,五位兄长定是随行,非莫鸣一人,故而请将军安心便是。” 龙泉再要开口,便被程燃拦下,“莫姑娘,不如此事稍后再议。姑娘一路风尘而来,又是与龙贤弟尚有事交待,可先行歇息,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定夺。”言罢便遣散了众人,自己亦是告辞,独留下龙泉与我。 众人出得门外,吕先便紧握住胡济世手腕将其带至程燃房中。“方才你为何意?何故如此相问?” “便是为得龙贤弟方如此,”胡济世甩开他。 程燃忙拦下两人,“稍安勿躁。吕先,胡兄此举虽莽撞,却实属应当。你亦见了,若是龙贤弟,定是忘却上官清流之事,若是莫姑娘确是有所相瞒,”微微摇摇头。 “奈何不可私下提点龙贤弟,亦可于我等在时相询啊,如此大庭广众,若确是那般,令龙贤弟如何自处?”吕先愤然不已。 胡济世苦笑,“你啊,甚是糊涂!私下之事仅我等所知,其余人等岂非暗自取笑?” 见吕先又欲发怒,程燃忙拦下胡济世,“胡兄慎言!且不论众将士皆非长舌妇人,即便有所猜忌,亦是不会如此轻慢了莫姑娘与龙贤弟。” “程兄所言甚是!你这厮整日混想,这一问本无事之心亦是被你挑起,你且说说,是何居心?” 胡济世无奈摇头,“哎,说你二人尚且年轻气盛却不以为然!你等可知何为人言可畏?何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语一出即刻便是令二人缓和了心气。“我等皆为龙贤弟着想,却不仅为其终身之事,亦有其名誉前程!上官清流如今身为四品尚书令,若是莫姑娘不当众明示与其并无瓜葛,待其返回,便是令龙贤弟与之相争吗?须知龙贤弟不过五品将领,何以与之相争?便是到了圣上那里,可会于龙贤弟名誉有损?故而我方值上官清流未及返回时当众一问,若是莫姑娘亲口认之,旁人自是无可辩驳,即便他日上官清流再复出口,亦是无人再信。且今日所在均为玉门关将士,如此众人可为龙贤弟为凭,便是日后莫姑娘改口亦于龙贤弟无所失。”亦是微微缓和了口气,继而道,“我等令孟子之传信邀顾名前来,无非为得龙贤弟此心。却,莫鸣竟是此时女装而来,你二人竟无所疑?” “你竟是疑心莫姑娘有异?”吕先一惊。 程燃亦是微思虑,却并未开口,只听胡济世冷笑一声继续道,“怎不可疑?她自是有时机与我等讲清言明,却为何屡次相瞒?即便为得上阵杀敌,却自大败匈奴已是近五十日之久,她若确是与龙贤弟有意,为何不待上官清流随老将军起程返京便往城中相告?却恰于此时复女装而至?” 第100章 据实相告 “这?”吕先吃瘪,侧目看了看程燃。 程燃此时已是锁紧眉头,轻叹一声,“不过是我等不明而已,姑且待龙贤弟与其详谈之后再予决断为好。想来,这莫姑娘亦是于龙贤弟有意,只是这身世确是令人有些许不安。” “她不过区区一女子,”吕先虽亦是心中有疑,却仍欲争辩一二,“如此处之有何好处?” 胡济世并未回应,而是诡谲一笑。 议事堂之内,唯我与龙泉,沉寂许久,便同时开口。 “姑娘,” “我,” “请。”又是异口同声,却又相继而笑。 “龙兄,”仍是我先开了口,“恕我未及如实相告,确是未及时机。”见他直面于我,便继而开口,“我本不知家宅何处、双亲何人,自幼为师傅捡拾养成,却于五年前师傅亦是不知所踪,独留我一人于大漠中一处所在,后应是我过于思念师傅,便私自配了忘忧之药,却不想竟是忘了所有,唯驼驼伴于左右。后因往市集购采吃食偶遇上官清流,相较之时被其识破,又再度于大漠之中将其救下,方算熟识。恐是他怜我独自一人,便邀可于其家中常来常往,故而令众人有所误会。相瞒不过亦是不欲将女子之身现于人前,若是,便不可得周老将军赏识得以疆场报国。大败匈奴之后,该是与兄长言明,却因种种而未得,兄长可愿宽宥莫鸣?”言罢,我便抬眸凝望于他,见他双目便满是怜惜疼爱之情。 我面颊一红便垂头不语,方令他觉出不妥,移开目光一笑之,“莫姑娘何来此言,我岂会怪罪,只是,”苦笑一声,“只是略觉诧异罢了。想得昔日与你不分彼此,如今男女有别再不可肆意妄为,有些许不适而已。”边说,边双手不知如何安置,突显手足无措之状,“如今女装甚好,不再将莫姑娘如此倾城倾国之姿掩没了去。额,日后,日后便望莫姑娘勿要疏离,仍是如过往一般勿要见外。” “兄长不怪便好。”我亦是不知如何与其相独处,堂中便再度陷入死寂。 约有一炷香,龙泉方再度开口,“莫姑娘,不如我陪你四下走走,如今你这般,恐是众人皆不知,免得出入有所误会。” “好,兄长做主便是。”我有一丝落寞,想当初与他甚为亲密,虽亦是称兄道弟,却可勾肩搭背嬉笑玩闹,如今,却甚为疏离。 我二人起身踱步进了院子,往来兵卒确是一惊,待我含笑自称顾名之时,其等便是先愣后喜,欲要近前却终是以礼相待,亦是令我苦闷不已。 “莫姑娘?你怎于将军府?” 一道惊诧之声断了我烦苦之思,抬头望去,见柳如杨一身戎装大步近前,一副惊喜交加之色,并不似旁人有疏离之态。 “柳兄,”我笑意彦彦,“柳兄可是有事方至此?” “确是,乃是军务。”他立于与我一步之距,直面于我双目喜色。 龙泉一直伴我身侧,却是两尺有余,见柳如杨与我竟是如此熟识,不禁微微有些皱眉,轻咳一声,肃颜开口,“这不是柳校尉吗,来此何事?” 柳如杨微侧目方见得竟是龙泉,忙施礼,“龙将军恕罪,下官未及拜见。” 龙泉挥挥手,“罢了。可是有何军务?” “回将军,确是。下官前来呈送公函。” “那便去吧。” 柳如杨并未离去,而是向我一笑曰,“莫姑娘今日可是躲不得了,稍事我一刻,待我呈递完毕便来寻你。” 龙泉闻得此言更是不悦,“等等,柳校尉与莫姑娘相识?” “回将军,正是。这便是,”柳如杨忽而止声,似是顿觉不妥,抬眸望向龙泉,见他一脸不悦,便不知如何应对。 我笑着接起,“我与柳兄便是于庄集相识,且是不打不相识呢。” 柳如杨转向我,亦是柔色一笑。 “哦?如此说莫姑娘便是柳校尉提及于庄集之内遮面之人?助他等擒获匈奴兵卒、斩杀一人、又打探魏家之事?”龙泉已是双眉凝于一处。虽是早有猜测,却于今日印证之时不知为何如此不悦。 “兄长如何尽知此事?”我亦是错愣。 “贤弟,莫姑娘方来,怎就盘问起此事来?”程燃不知何时现身而出,笑着走近我等,“莫姑娘勿怪,龙贤弟近日有些疲累,亦是因追查庄集魏家灭门之事有所困扰。” “魏家灭门?何时之事?那魏家,”我止了声,略缓和一些方再度开口,“程将军,不如返回堂中一叙,恐是尚有些许事宜相告。”我又转向柳如杨,“柳兄,我今日便在将军府,柳兄可随时来寻我。” 返回议事堂,唯有程燃、龙泉、吕先、胡济世与我及莫达众人。 “各位将军,”我习惯性抱拳拱手,“那魏家便是大都尉兰鲜本家。”我便将曾于偶然闻得姬伯声音及后寻访之事一一详述,莫达等人亦是将楼兰国师府之事相告。 “莫姑娘私探魏家且尽知魏清源之事,为何不早说?”吕先急急开口。 “我早已告知上官兄,且他应是详告周老将军啊。” 他等众人皆是一叹,我方顿悟,“却原来你等竟是不知?” “莫姑娘那日言说有要事相告便是此事吧?怪我追访细作之事误了。”龙泉无奈苦笑。 “并非,乃是,”我望了众人一眼,止了声,小院之事尚未相告,却,我私心只愿龙泉一人知晓。却又疑心另一事,开口相问,“尚有一事,便是为何胡军医误以为我与上官兄过从甚密?” “这,呵呵。”吕先佯装假笑。 胡济世并不以为意,“便是见上官大人与莫姑娘常相伴相随,且,他言说大婚在即,今日又见姑娘女装而来,故而有此一猜。” “是啊,方才莫达等人亦是言说山中大宅事事皆是姑娘做主,故而难免令我等有所疑虑,毕竟龙贤弟对姑娘一番心思非是一般,” “吕贤弟,”程燃喝止了吕先之言,笑曰,“莫姑娘见谅,如此便是联络不畅所造成的误会。上官大人恐是与老将军禀明,却未及我等知晓便是已班师回朝,后魏家方是被人灭门。”程燃定然不会将私下遣人往山中打探我一事说出。 他所言将我拉回思绪,“如此魏家之事恐为姬伯所为,且,” 莫山接上,“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姬伯恐便是那楼兰国师,然其于大汉境内离了内应亦是事事不便。他可令我等将骆掌门等人乔装成大汉所为,必是可使得内应,如此魏家之事可推而思之。” 柳如杨未及片刻便现身堂外,笑容满满望向于我。程燃等人皆是一愣,亦是止了言。见我欲与之同去赴宴,便以不可怠慢为由推了龙泉陪同前往,他等人便是再度商论。 酒楼之内,我三人于二楼雅间之内一桌,略是尴尬。莫达等人于一楼自成一桌,却亦是愁眉不展。 “小五,可探清楚了,这上官大人为何人?”莫思先开了口。 莫武长袖善舞,自是于方才与众兵卒探得明白,曰,“便是咱们所在大宅之主,孟子之、靳伯皆是其家臣。此番汉军大败匈奴亦是战功赫赫,被周老将军推举入朝面圣,方被封了四品尚书令之职。” 莫思一皱眉,“他与姑娘何干?” 第101章 尴尬同食 “哥哥们竟是不知,我自冯祺处探得,其称姑娘实为上官大人未过门之妻,待不日回转省亲便行大礼。” “如此确是可讲通姑娘于大宅主事之说,”莫山若有所思,“却,怎觉姑娘并无此意,反是对这龙泉将军情有所终?” “那便只有姑娘自身方明了,我等如此操心作甚。”莫武并未有所觉察另几人所忧,自顾自开始执箸而食。 莫达环视了自家众兄弟一眼,笑曰,“确是,我等仅为姑娘仆从,自是无从思虑这些,来来来,尽兴便是。” 莫良一语未发,操起酒壶独自斟了一盅一饮而尽,置酒盅于案几,便再度斟满,如此连饮了数杯。 莫武抢过酒壶,“二哥,怎就独饮,留些啊,”便与众人斟满。 莫达望了莫山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夹了一箸菜与莫良面前盘内,“二哥,虽是如此说,咱们却该晚间与姑娘一谈,如此于姑娘声誉有损之事,恐并无长者相告。”瞥了其余几人一眼,继而道,“姑娘身世方才我等亦是偷听得了,未及金钗便独自一人,如今不过碧玉,何人教导其男女礼仪之事?我等虽不甚明了,却于年纪略长,且为男子,即便仅为兄长,却需对其有所提点。” “哦,听三哥如此说来似确是如此。”莫武终是有所顿悟,亦是满眼深意看了看莫良,又望了望莫达。 “待自楼兰返回,须是挑得几位婢女侍奉姑娘左右,近身之事我等终是不便。”莫达郑重开口。 “莫姑娘切勿拘谨,不知姑娘喜好,便是随意为之,可还适口?”柳如杨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令我如坐针毡。含笑以应,却见龙泉于一旁冷脸端坐一语不发。 似是觉出不妥,柳如杨忙转向他,“龙少将军见谅,此乃下官为谢莫姑娘相助擒敌之礼,龙少将军可相陪自是下官之幸,敬将军一杯。”说着便举起酒杯静候。 龙泉仍是冷面无言,徐徐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便继续静坐。 “额,咳咳,柳兄,务须如此客气,探寻魏家之事,莫鸣尚未及谢,此番便是答谢,我便是以茶代酒敬柳兄一杯。”如此食不知味,于我甚为不适,早知龙泉跟随且莫达等人分桌,我便推了便是,如今,哎。 却未及两盏茶,龙泉挑眉,“柳校尉,你可是今日需得返回庄集?” 柳如杨忙点头称是。 “那便尽快返回吧,现下已过午多时,待尔至庄集恐已闭门不得入。” 柳如杨一愣,见我亦是一愣,便明了其中之谜,忙称龙泉所言甚是,便急匆匆告辞离去。 待门被掩住,我方浅笑出声,“兄长未及柳兄安食便下了逐客之令,哦,乃是逐主之令,恐会遭下属非议。” 龙泉面沉如水,抬眸直面于我,“你竟是与他如此相熟?” 我一时错愕,“莫鸣不明兄长之意。” 未及我言罢,龙泉便抓起我的手,“莫姑娘,我,”片刻又松了,缓口气继而道,却直直盯紧我双眸,“有一事需相问于你,上官兄言明婚约之事,确非是你吗?” 我此刻已是面红耳赤,自是明了他所指,却不知如何开口,便又复了初始与其相处之态,“确,确非,当真,我,” 见我如此,龙泉不禁失笑,“便又是初而你我相识之时这般言语不畅了。” 我微咬朱唇,不敢如此独面于他,他虽是心内千言万语,却是遵得礼数之规不敢越雷池半步。半晌,方执箸为我布菜,缓缓道,“莫姑娘该是有所知,我龙泉从未如此,仅是对你一见如故。曾,误以为你为男子,便欲结拜为兄弟,如今,”搁了食箸,静默了许久,方再度开口,“莫姑娘,我” “姑娘,我等可进得?”正欲言说之际,莫达等人便于门外出声。 龙泉忙退开,起身将门打开,却并未相让。 见门开启,几人先是望了房中一眼,莫达便笑着开口道,“龙少将军见谅,我等见柳校尉离去,便上来看顾我家姑娘。将军明理之人,自是知晓于礼数,我家姑娘虽及碧玉之年,却未及婚嫁,如此......与将军独处一室恐于声誉有损,还望将军勿怪我等多事。”说着便是一揖。 龙泉并未显现任何不悦之色,“正是,我方欲回转将军府,不知莫姑娘与几位是否一同?” “如此便不打扰将军公事,我等自会护着我家姑娘稍后回转,还需烦劳将军有所安置今晚下处之事,于此谢过。”莫山恭谨至极,不令旁人挑出丝毫错漏。 龙泉转头望了我一眼,“莫姑娘,仍是旧时之所,可好?” “有劳龙兄。” 待其离去,莫达几人便是进得房中,立于案几另侧,相互而视。 “几位兄长可是有何事?”我看出他等欲言又止之意。 “额,”几人不知如何开口,却又觉不得不说。 我浅笑,“哥哥们与我尚有何不得言说之事?” 几人皆是直直盯向莫达,无奈,莫达只得开口,“姑娘,恕我等多此一问,便是,不知姑娘对这龙少将军与上官大人为何心思?” 这一问便是令我顿时错愣不已,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几人虽是不情愿,却亦是待我回应。 回了回神,我方明其意,“可是胡军医之言令各位兄长有所误会?上官清流与我确无相干,他委实提及过求娶之意,然我并未允。”我确是无人教导此等事,却并不相碍实言以告。 几人再度眼色交汇,稍后仍是莫达开言道,“小妹,既如此,可是对龙泉有意?” 我闻此言面色一红,垂头不语,仅微微点点头。 几人长出一口气于我对向而坐,莫山开口,“小妹切勿误会,我等皆是恐于你声誉有损方多此言。须知男女有别,虽汉军兵将断不为长舌之辈,却若是旁人论及,于姑娘乃至两位大人皆是无益。” 我不甚解其意,“我虽独自长成,却亦是明晓礼数。然,确是不甚解,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兄长们直言。” 几人被我所言一惊,随即苦笑,“若是姑娘与上官大人无意便该避嫌,于大宅之中,我等皆是以为姑娘为主,今方得知乃是那上官大人。且,姑娘若是属意龙少将军,便该对其言明,虽是无父母之命,却可由我等代为提之。静观于他,若亦是于姑娘有情,亦可令他下聘,却不可如此含糊不清。” 我微皱眉,“我自是与上官清流讲清,不会允他。大宅之事乃是他进京之前有所嘱托,恐家中有险,我方待其照看一二。龙泉,”我羞涩不肯继而言说。 “姑娘,”莫思不得不开口,“你自是心知肚明,然旁人未见得如此会意。便说我等,若是上官大人返家,必是以为姑娘与其有婚约于身的,何谈外人,更是如此。” 我侧头思索片刻,确觉有理,不住点头,“四哥所言似确是,否则断不会令胡军医等人误会。” 见我听进了,莫山一笑,“姑娘于大事便可杀伐决断,怎会如此糊涂自身终身之事?”似是若有似无看了身侧之人一眼,继而道,“这龙少将军确是谦谦君子一表人才,却,姑娘可知其家世?他明年便弱冠之岁,怎知家中未及与他定下婚事?姑娘尚未明言,若是他已有婚约于身,姑娘便当如何?” 第102章 相互试探 “这?”我虽是心悦于他,却是从未及问过龙泉此事,一心便仅是将小院之事告知,至于旁的,即便与他一见如故,愿相亲相近,却从未想过成婚之事。此刻方明白,自身确是如他等人所言,糊涂得很。甚是为难却不得不开口,“几位兄长,我便该如何?” 莫山与莫达对视一眼,继而道,“姑娘不如暂且耐心候之。想来我等需于城中歇息两三日,与程将军商议后方可往楼兰一探,便是辛苦四弟与五弟暗中相探龙少将军心意。况此等终身大事,即便龙少将军确是与姑娘有意,尚需得其双亲允之,故而待楼兰之事了却再议不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微思量片刻,“便是依着三哥之意而为,且,我确有尚未尽之事,终身之事并不急于此一时半刻。”这确是实言,小院之事尚不知汉皇获悉有何思虑;且师傅仍不知所踪且无迹可查;更是骆掌门等前辈大仇未报!我岂有儿女之心,即便心悦龙泉,亦是如莫达等人所言,岂可由我一女子先出头之礼。却是我未见的,莫良紧握成拳的双手待我言罢方缓缓展开。 莫达几人似是松口气,微微笑曰,“姑娘,可转回将军府了?” “龙贤弟,怎你独自回转?莫姑娘呢?”吕先惊见龙泉身后并无人跟随,便脱口而出。 龙泉神色如常,“稍后便回。” 胡济世忙拉着几人进屋转身关闭了房门。 龙泉正欲开口,便被程燃抢先,“贤弟莫怪,我等方才偷听了你与莫姑娘于议事堂内之言。”原来他三人争辩之后,胡济世便强拉扯他二人一同前往偷听。 “你们,嗬。”龙泉无奈一笑,“未料程将军亦是如此啊。” “有何办法,你这厮不言正事,真是急坏我等。”胡济世笑得甚为狡狤,“我来问你,那莫姑娘之言你可信?” “为何不信?她有何故欺瞒?”龙泉不明。 程燃拦下胡济世,“贤弟,你确是与莫姑娘有意?” 龙泉脸一红,却是羞涩开口,“不瞒几位哥哥,确是。她为男装时便欲亲近,如今,如今,” “如今复了女装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岂有不思之理?”吕先从旁嘲笑。 “却,贤弟,尚需查明方可啊。”程燃极为正色而言。 龙泉一愣,吕先亦仍是困惑。胡济世摇摇头,“贤弟勿以美色所惑。若她与你有意,何故与上官清流如此熟识?” “兄长之意?方才于酒楼之上,我便已问清,莫姑娘与上官兄确无婚约。”龙泉似是反应出什么,“兄长是对她有疑?她若是可疑,为何助我大汉击退匈奴?为何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为何又要实言相告?” “是啊,我并不觉龙贤弟此言有异,更是不觉莫姑娘有疑。”吕先早就忍不住想问了。 胡济世看了看程燃,“既是如此,那贤弟可确定莫姑娘心意?” “这个,”龙泉再度脸红,“尚未问及。” 三人皆是哀叹,“如此良机,何不把握?须知,那上官清流不日便回转了。” 龙泉皱眉,“只是,这终身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莫姑娘孤身一人亦不可如此慢待了。且,她,我并不得而知啊。” 程燃笑了,“罢了,莫不如这几日以商讨楼兰之事为由,贤弟与莫姑娘独处之,探其心意。” “额,恐为不妥,方才莫达等人已是提点于我,恐是独处有损莫姑娘声誉。” “那便我等皆在!”胡济世笑意甚是隐晦。 “对啊,便可旁敲侧击!”吕先心领神会。 待我与莫达等人转回将军府,已是大军晚饭之时,我便寻了校场之处,趁无人之际熟习剑诀。莫达几人自是跟从,只是他五人合围之术亦需勤加练之。 “大哥,歇息一阵吧。”过了约近一个多时辰,莫思叫停了兄弟几人,同席地而坐,远远望着仍是专心习武的我。 几人饮水歇息,莫达示意众人,方见莫良双眸却始终未离我身姿。 “三哥,二哥真对姑娘动了心?”莫武最是坦率,附耳悄声相问。 莫山一叹,“二哥,”一声便将莫良唤回神,接了水囊饮了一口,却仍是一语不发,只是垂头不再看我,微顿了片刻,抬头望着莫山开口,“三弟,方才酒楼内,多谢。” “二哥,你我本是一同长大的兄弟,何来此谢,只是,”有些为难便止了声。 莫达抬手置于莫良肩头,“二弟,姑娘虽无亲无友,却无论身世样貌武功心智,皆不是常人可比,你,”亦是不再续言。 莫思望向我,“是啊,姑娘岂是我等可肖想的,嗬。”随即摇头。 “不是吧?四哥你?”莫武惊诧。 莫良垂着头,“我自是明了,只是妄想她可迟嫁些时日,哪怕仅为数月也好。” 莫山苦笑,“迟嫁亦是需嫁,我等须是为其寻得良人方为上策。然,无论姑娘是否出阁,我等皆是其随从,此生不变。” 莫达接上其未尽之语,“老三说的是,若可今生相伴,又有何憾呢?” “对呀,况且,若是龙泉那小子胆敢有婚约亦或是如旁人一般三妻四妾,尚不如我等可为姑娘分忧呢。二哥、四哥,休怪弟弟无礼,便是自始便不该存此心,如大哥三哥与我一般,岂不无此烦扰?” 莫思无奈摇头,“若是可以,何愿如此啊!待你动心之时方会懂,容不得多思便已于彀中了。”莫良同样苦笑,拍了拍莫武的头,不再开口。 我却是对其等之言毫无所知,专心习武,这血雨腥风确是非同寻常,随着招式日渐熟练,竟是愈发与我心意相通,可助我何时发力、何时收式,双剑相合亦是愈发轻易。 待我觉出疲累,校场已是掌灯多时了,若不是今夜月色如水,恐是会吓到巡查兵将。 我收了剑,调息运气一番,待复了常态方迈步走向莫达几人。“兄长们怎也不提醒于我,却是过晚了。” 莫武忙近前呈上水囊,“我等亦是苦练方止呢。”转头朝另几人一笑,继而道,“姑娘若是觉亏欠,不若为我等吹奏一曲,如何?”说着便是将玉箫一同递过来。 “小五,此物甚是费气力,可让姑娘歇息歇息。”莫思出声阻止。 我一笑,“哪便如四哥所言那般娇弱了,”说着便接过玉箫,“确是数日未曾吹奏了,亦是有些思念驼驼呢。”我将驼驼留于山中大宅,虽是知它定会被照顾很好,却思念得很,须知与它一同方是我最为舒适之时,毫无拘束,可肆意随性而为,即便是胡闹亦是无碍。 一阵思绪开启,令我不觉有些许愁苦,唯我所知,不仅为思念驼驼,更多的便是龙泉心意,然这便是他与上官清流之别,并不善于付之言辞之上,恐亦是两人所长成经历不同吧。 见令台之上高树旗杆,我便点足纵身跃上,单足而立,执箫抵唇,悠悠箫声便轻轻弥散开来…… 第103章 笛箫合鸣 箫声本就低婉,我又夹杂浓浓思绪,便更是使得曲调哀怨愁苦,令人皆有思乡之情。 此时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空旷校场之上军旗微展,一位绝世女子运功单足立于旗杆之上,衣带飘飘、青丝垂髫,一缕箫声漫漫布散,恰如一副丹青一般...... 正值众人皆是略带悲悯伤感之时,一支笛音由远及近,却不似箫声低泣之情,反是昂扬饱满、似如百万精锐纵马疆场,磅礴壮阔之气顿时炸开,犹如烟雾笼罩之山谷陡然腾起一条巨龙一般,霎时便将阴霾尽扫、举目便是霞光万道! 我并未止住箫声,反是随之相和,使得曲调犹如思念远方故土亲人的远征将士,方未止住缠绵之情便提刀上阵一般。而我,亦是抬眸远眺,隐约见校场门栏之处缓缓而来一道湖蓝身影,横笛唇边、俊美非凡。 此一笛一箫之音便交织一处,似是相互应和、又似是相互依偎,缠绵悱恻、清冽委婉。 待曲终,我浅笑,纵身跃下,龙泉则是点足飞身于空中相迎,我二人便双双落地。 “如此晴空朗月之夜,却为何箫声如此靡靡?”那冷峻的面庞唯双眸柔之如水且饱含深情。 我虽心内狂乱不已,面色却异常沉寂,“不过因思而起不知如何排遣罢了。” 他嘴角微扬,“可冷吗?不如陪你战一场,或可重燃希冀湮灭思愁。” “好。”我取下血雨腥风,将玉箫掷了出去,自是有莫良飞身而起接在手中。 龙泉退开丈余,勾起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抖擞精神,“全力而战,切不可分神。” 我则拔软剑出鞘横于身前,“那便得罪了。”一个箭步上前便刺向他。 龙泉竖枪相挡,极速转身抽枪横扫。我腾空翻转背剑一扛…… “龙贤弟这是作甚?不该月下畅谈吗?”校场门栏处,吕先抬肘撞了胡济世肋下。 程燃却是笑曰,“龙贤弟便是要莫姑娘敞开心扉啊。” “嗯,不错,尚不至愚钝不可救药也。”胡济世笑着捋髯。 莫武亦是一头雾水,“大哥、三哥,谁可解惑?” “你是有何惑?” “自是看不懂姑娘和龙少将军啊。一曲和之,如何又打起来了?” 莫思苦笑,转身便离去,“早些回去歇着吧,我等不便再留。” 莫山回望我二人一眼,便拉着莫武一同离开,“边走我边为你解惑。” 莫达见莫良仍是紧握玉箫一动未动,便上前揽其肩侧,“二弟,回吧。” “咱们也可回转酣睡喽。”见莫达等人均回转,胡济世伸了伸懒腰便转身离去。程燃满含笑意,拉着吕先同随之且行且笑谈而去。 战了近百招,我与龙泉并不分上下,且均是越战越勇之势。一个对撞击掌退开身形后,便是同时笑起收了兵器。 “未及两月姑娘剑法便愈发进益了。” “兄长虽不善用枪却亦是无可匹敌啊。” 相视一笑,便是各自含羞。 龙泉率先迈步近前,抬手将我肩侧发丝拨于身后,“莫姑娘可愿与我且聊片刻吗?”微垂头侧目,此刻的龙泉便如这月色,柔情似水。 我抬眸相望,“好,只是不知兄长欲谈何事?” 他含笑不语,俯身坐于点将台边缘,再不看我。“方才一战,为何不使出全力?” 我抬起手中之剑,看了看,便是一缕白光闪过。徐徐至其身侧,亦是俯身坐下,却是距他两尺有余。“兄长,并非莫鸣有意相让,只是这剑,”微顿了顿,待他侧头看我之时方继而道出取剑诀之事,亦是将骆掌门及玉峰派等未及于议事堂所明述诸事尽而相告。 “可是讲完了?”待我言罢,他沉寂许久方开口。见我不明,便是往我一侧转过身、挪近了些,双目直视于我,再度柔声道,“我方才问的,是为何不尽全力一战?” 我浑然错愣,不知他为何意,便更是不知如何回之,仅是闪动双眼带出质疑之情。 他却笑了,手已抬起却又放下,“你可知我是否尽了全力?” 我自是知晓,便缓缓摇了摇头,“兄长并未尽全力,且处处相让。” “可知为何?” “便是不愿伤我。” “你不尽全力可亦是为此?” “自是的,”我此时方笑了,原来他是想问这话,便继而道,“切磋而已,何故相伤。” “仅是如此?” 我又困惑了,“又是如何?” 龙泉似是苦笑,盯紧我双眸,似是欲要纳入他眼中一般,此番抬起的手便未再落下,而是轻抚于我颊上,惹得我顿时脸面发烫,他却低柔出声,“因爱惜、宠溺,便方如此,你可知,我良苦用心?却是又与我同此心?” 我似是双耳瞬时失聪,再听不得旁杂声响,心内更是如困兽出笼般乱撞不已,垂眸更是垂头,不敢再与他对视,微微避开他的手,轻咬唇瓣默不作声。 见我如此,龙泉收了手,却仍是满含笑意,“今夜,我便是将这话挑明,由星月可为证!你可知,自山中初见,我便似与你续前世之缘,那份熟识之感仿佛世代相伴,却因你当时一身男装,我便仅以为乃手足之情,却,心中所念唯自身明了,更是忧己可为断袖之人。后,每见一次便感之更甚。庄集一巡,闻得传言,脑中便闪过一念。至穆深探山中返回,经济世兄之言方确实,我自是狂喜不已!”微止了声,抬我下颌再度令彼此对视,“虽是不尽知所有,却倾心一片,可允我此生共赴白首之邀?” 他之言,于此时之我,已是如魔如咒,将我困于原地不可动、无所思、忘喘息…… 他则是一双亮眸满是温情与期许之色,不焦不躁,便是那般静静等候我回应。 整座校场除微风习习,便是偶有虫鸣之声,似是天地此时亦是随他静候我之回应。 第104章 相知相许 足有两柱香之久,我被风吹醒了思绪,方惊觉我竟是如此凝视于他。见我有所动,他方继续开口,“可允我此生共赴白首之邀?” 我含笑,轻启朱唇,“若我相允,此诺可终至此生?” “允之,将必是。” “那我便,允之。” 彼此再无赘言,相视而笑,龙泉轻揽我入怀,抵着彼此额头,“你可知,此时似是梦境现世。” 如他之言,我确似恍惚,一时间分不得此景是梦中常现亦是如实之象。“我确似梦境中有过此景。” “我亦是!” 我二人竟是如此静默了许久,直至三更敲击之声传来方分开,便是含羞一笑。 他拉开披风系绳,脱下为我系上,“该是回去了。” 我微微点头,不再敢直视于他。 如此我二人方起身,并肩同行,一路无言踱步归至将军府,虽是恋恋难舍,却拘于礼数,各自回了房中。 “瞧,我赢了!”方欲迈步进门,龙泉便是被这一声惊住,房中顿时烛光渐亮。 “嗬,”龙泉不禁摇头一笑,“几位兄长便是要歇于我房内不成?” 此时屋内案几之侧,便是端坐着程燃、吕先与胡济世,三人皆是一副喜色盯紧他。 吕先笑曰,“贤弟,你此时独自而归可是害得程兄与我输了赌约啊。” 程燃未执一词,仅是含笑静观。 胡济世则是满脸得意之情,“我便说吧,龙贤弟自是大家教化,万不会越规背矩。” “却不尽然,”程燃忽而笑道,“这披风已是无踪了。” 哈哈哈哈,三人狂笑不已。 龙泉一阵尴尬,却也坐下,为他等各倒了一盏茶,“三位兄长便是一直候于此?恐尚有话要问吧?” “还需问?”吕先喝了一口,“见你如此晚归,又是春色满怀,必是称心如愿了啊。” 程燃则是正了脸色,“贤弟,非是我等好事,仅是关切而已。不知你可与莫姑娘讲清道明?她确定心意了?” 龙泉微微点头,“是,她,已允我此生共度。” “诶!这才不妄负我等如此费神啊。”吕先猛地一拍案几,险些将壶盏震裂。 胡济世奸坏一笑,“可有更为亲近之举?” 未及龙泉羞赧,吕先便是拍了他一掌,“你怎如此龌龊!若是,我等怎会于此?” 程燃亦是一笑,“胡兄如此心急怎不见娶妻纳妾啊?” 胡济世摸了摸被吕先拍的头,“尚未遇所倾心之人,况我已无长辈管束,与你等相较,自是自在得很。如此无非关切龙贤弟,这玉门关距京城如此之遥,待新春返家禀明双亲,再下礼订议,岂非将近一年之久,若是上官清流知晓,你等可保他不做他想?须知夜长梦多啊。” 此言一出确实提醒了众人,程燃率先开口,“胡兄所言并非揣度,贤弟却需防备,那上官清流亦是无有祖宗长辈,婚事自是可自行决断,且他对莫姑娘之意如此无遮无掩,若是知你二人私定终身,恐会从中作梗啊。” “是啊,贤弟尚需尽快报呈父母方为上策。”吕先亦是着急。 胡济世却一副云淡风轻之态,“何苦如此繁琐,便是要上官清流死心断念容易得很,只是龙贤弟恐不愿为之。” “你有何妙计倒是快说啊。”吕先替龙泉着急得很。 胡济世挥手将众人招至抵头一处,遂低声道来,尚未言罢,龙泉便是变了脸色,猛然退身,“不可!此法断不可为!” “你们瞧,我便说是龙贤弟不愿吧。” 吕先皱眉不语,程燃亦是连连摇头,“胡兄,你这,哎,还是暂且勿要再提了。” 我返回房中,脱下龙泉的披风置于塌上,默默含笑,今日便是心愿达成,自是欣喜不已,只可惜驼驼不在,我这满腹话语不知可说与谁听,竟是连分享之人都没有,微有些不畅,却是难掩喜悦之心,便是揽着他的披风入了梦境。 与我不同,莫达等人房内自是烛光摇曳,几人皆不成眠。 “姑娘回来了。”莫武一直于门旁窥望,见我独自进得房内方关紧门户回转至案几处坐下。 莫良手中仍是紧握玉箫,满脸沉重之色。莫思未及如此,却亦是苦笑不已。莫达与莫山互望一眼,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轻叹出声。 莫武左瞧右看,忍不住开口道,“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二哥、四哥当真欲与那龙泉一争?且不论他武功如何,可曾思虑过姑娘心思?” 莫达趁机出言,“五弟所言甚是,我等万不可做非分之念,尤是于姑娘,她心所向之,二弟、四弟该是为其得龙泉回应相悦方是啊。” 莫山看了看众人,欲言又止,却见莫良与莫思如此伤感,方不得已开口,“大哥,五弟,想来二哥与四弟非是不明,恐为其理可知、其情难抑罢了。” 莫达便是无言再劝,只得扶其二人之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如此难得,藏于心内便好。” “就是,”莫武开口,“我等便是要终身陪于姑娘身侧的,于旁人已是难得,便不可再奢求更甚,须知贪心无量啊。且,几位兄长须是醒得,这龙泉若仅是图得姑娘样貌,断不可为姑娘托付一生之人!” “靳伯,家中怎如此人众?”孟子之方回至山中大宅,却见得几乎人满为患,不得不相询。 “这便是姑娘所收五门派之人,”靳伯近几日连是接应不已,有些应接不暇,且被钱无量告知并非所有,尚有一门派未至,幸得我已有所安排,几门派皆是自有人等管理得井然有序,钱无量更是为靳伯分忧不少,若非如此,恐已是乱作一团。 孟子之听闻靳伯详述之后,便是一笑,“难得莫姑娘如此不见外,若是大哥归来,必是欣慰啊。” “是啊,少主若是知晓莫姑娘已将此处视为己出,恐是乐不可支。”亦是不可怪罪他二人如此想,自是不会明了我不可将小院所在相告,更是不便如此人等尽数而居,且于此处无非贪图便宜罢了,却是令他等误会。 “姑娘之处可有相扰?” “自是不会,”靳伯一笑,“且姑娘尚未得返。” “啊?”孟子之慌了,“姑娘何往?” “不是往玉门关一走吗?” “我一早便出门,未见得啊。” “那玉峰门钱无量称他等与姑娘分开后便往家中而来,姑娘则是带莫达几人奔了玉门关。想来该是到了,恐是你未得见。” “既如此,那我需明晨返回。” “何故如此之急?”靳伯不解。 “哎,那龙泉于城内呢,大哥尚未准何日可归,我需防之他识破姑娘身份。” 第105章 浓情蜜意 龙泉这一夜并未安睡,一来是欣喜之情无从平复,二则便是因胡济世之语心中难免悸动。确实,如此年纪儿郎,又遇得彼此相悦之人,却需恪守礼数,着实有些强人所难。胡思乱想之下,龙泉干脆起身,坐于案几旁修书与家中,以便尽快令双亲有所准备。 我一夜好梦,许是近日四处奔波加之勤习苦练剑法过于疲累,又得龙泉明示彼此心迹,更是使得一直悬放不下的心安了下来,故而再度睁开双眼时,天色已大亮了。 翻身而起便见着他的披风仍在手中,脸顿时便红了,想想该是将小院之事告知于他了。 方打开房门,便见得他于院中石桌旁垂手而立,闻得声响,亦是转头相向,随之笑意盈盈,“起来了?” 我含羞点头,“如何这般早?” 他踱步而近,亲昵地抬手于我鼻尖处轻柔一刮,“日近三竿仍称为早?竟不知你如此贪睡,呵呵。”见我面色绯红,便不再嬉扰,“你看这是何物。”将另一只手中之物呈于我面前。 “剑诀?”我低头便看到一份薄如蝉翼般的丝绢,其上竟是他龙家绝学剑术,惊异地再度抬头看他,“老将军称此为你龙家祖传之物。” 他暧昧一笑,“你不是我龙家之人吗?” 我自觉被他戏弄,愤愤之态,却是双手捻起速览了一遍便放回其手中推开,“尚不是呢,故而不要。” 龙泉一皱眉,“玩笑之语你也信得?早已说过赠于你的,可是忘了?” 我坏笑不已,剑诀早已熟记心中,却佯装气恼,“明明便是戏耍于我,这便是寻常剑术,我亦是会得。” “并非,确是乃我龙家独有。”他不明就里,急急分辩。 “不信?退开一旁。”我反身回转房中取出血雨腥风,再度跨步至院中,望向他,“可看仔细了。”随之便是依着那剑诀挥舞起来。 这血雨腥风已是与我磨练多日,可谓之心意相通,故而即便此剑决尚未熟识,动作却亦可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无阻,他自是察不出破绽。 待我收了招式复剑入鞘,龙泉已是震惊不已,“怎会如此?这?”再复盯紧手中之物,已是哑口无言。 我故作镇定,“可确实无异?不如你复舞一遭。”我将剑丢向他。 他单手接住,将剑诀纳入怀中,抽剑出鞘便舞动起来。与我不同,自是熟练至极,且气势非凡。 我暗自欣赏,便有了决断。 待其亦是收了招式,却是仔细看了看剑身,“真乃好剑啊!”不禁脱口一赞。 “果真不凡,龙少将军令我兄弟大开眼界啊!”莫达几人闻得声响便已齐聚院门处,初始见得我挥剑并无所感,再度观龙泉之为却皆是赞叹不已。 龙泉转身抱拳拱手,“各位过奖了。既是鸣儿唤你等一声兄长,我便当随之,望今后兄长们不必再见外才好。” 此语一出,几人自是明了,却,莫达微一顿,忙笑道,“可是当不得!姑娘不过不弃罢了,却实为主仆有别。少将军,暂且如此谓之,待你与姑娘......便再改口可好?”语罢便均是看向于我。 我此时正欲嗔怪他莽撞,却亦是欣喜难耐。听得莫达等人之言,并未反驳,“自是的,难不成哥哥们便如此轻易将我推与他?” 莫山示意莫达,后者便是不动声色按下莫良,笑道,“自是为姑娘欣喜。” “只是不知龙少将军何时正式下聘?须知这终身之事缺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姑娘虽无长辈宗亲,既是唤我等一声兄长,便是不可如此怠慢,料得少将军亦是如此思虑吧?”莫思似是面含笑意出口相问。 龙泉没顾得深思,忙应道,“自是!我已修书于家中双亲,待新春回转便商定此事,绝不会污了鸣儿声誉。” “如此甚好!然,望将军于此期间可暂且安奈一下,勿惹得旁人非议尚好啊。” 此语一出便令得院内一阵沉寂,略显尴尬。 莫达忙瞪了一眼莫思,莫山笑着开口,“四弟过虑了,想来少将军自是为得姑娘思量的。哦,尚未恭喜姑娘心愿得偿。” 他这一语,便是令我羞得忙转过身背对众人,龙泉却先是一愣,随即转头笑眼看我。 “姑娘,玉箫。”莫良此时迈步至石桌旁,将箫置于其上,面色如常并无任何波澜,转身便离去。 龙泉待众人皆离去关好院门,方再度近前开口,“这确是我龙家绝学,你是如何习得的?”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忘记告知你,我可过目不忘,故而方才粗粗一览便已尽知其详。” 龙泉全然一副不可思议之态,“竟可如此?你,确为战神之后?” “这个却是不敢妄言,毕竟我确是不知了,然,尚有一事需是你必该所知,可随我走一遭大漠?” 他即刻点头,“仅需告知程兄便可。” “那便同去吧,我势必往楼兰一走,不论为得国事亦或是寻那姬伯为骆掌门等前辈报仇。” 他却挡住我,“鸣儿,若去楼兰,我却是不可相随,然,我势必于边界处守候直至你归来。”见我含笑点头,再度将剑诀取出呈于我面前,满眼皆是情色,“鸣儿,这剑诀便是与你之聘,故而即便你已尽知却仍是必收下且妥善存之。” 我一惊,未料得昨夜之语便得今晨之礼,却满是欣喜之情,“好。” 他正色开口道,“恐是过于轻,却是此刻我唯一傍身最为珍贵之物。” 我莞尔,抬手戳了他胸膛一处,“此心方最为珍贵。” “如今是该唤一声莫姑娘还是弟妹啊?”进得议事堂,便是被吕先玩笑,瞬时间便是令我羞涩难耐垂眸不语。 程燃等人尽是一笑,“罢了,吕将军休得嬉扰莫姑娘。” 龙泉将我护于身侧,佯装不悦瞪了吕先一眼,却是自身先窃笑。“程兄,各位,如今我与鸣儿已是两心相许,虽是尚未及父母回应,却是我心不可转。然为得鸣儿声誉,还望各位多多谦让一二,龙泉于此谢过。” 众人皆不再戏言,程燃方开口,“这便无需贤弟多虑,莫姑娘尽管居于将军府内,想来众将士必不会有异。仅是,若姑娘便宜之时,可否于校场指点一二?” “程将军过誉了,莫鸣岂敢造次。” “欸,虽是不明为何此番封奖未及姑娘,却恰为好事,免得落个欺君之罪。却是日后待你与龙贤弟行礼便是不便再出入如常,故而我等便趁此之机劳动姑娘了。” 我未开口,却听得龙泉回应,“程兄勿忧,即便我与鸣儿大婚之后亦是不会有拘于她,便是她愿为之便可随心而为。”言罢便是柔情看向我。 我即刻双颊通红含笑不语。 莫达几人于我身后,相互对视一眼,便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如此甚好!”程燃一拍凭几,“难得贤弟如此,如莫姑娘这般奇女子,若是仅拘于宅中却是可惜。” “那便搅扰程将军了,若是有所需将军尽可吩咐,莫鸣必将全力以赴。” 第106章 带龙泉至小院(上) “好!”众人皆是笑意盈盈。 龙泉趁机开口,“程兄,我与鸣儿需得往其居所一行,不知程兄可准。” “不知为何处?可需遣人相随?” 莫思于身后出声,“自是我等相随我家姑娘。” 莫达并未料得此时莫思竟会出言,便是再出手相拦却为时已晚,只得施礼告罪,“各位将军见谅,我等自是以我家姑娘为先。且方才龙少将军亦是有所言,行礼之前必是不可有损于我家姑娘名誉,故而我等自是相随同往。” 众人闻此便是点头,深觉这般侍从对我甚为上心。我虽是未料及,却并未深思,仅是以为他等不安心罢了。龙泉心中却是有些许思量。仅是胡济世侧目扫过他几人,似是有了计较,却仅付之一笑。 程燃笑曰,“几位确是忠心护主,如此我便不再安排,你等自行处置,仅是不可时日过长。” “程兄放心,不过三五日罢了。” 出门之时,我等一行七人,皆是快马轻装。待行至一处岔路,我便勒住了马,“吁,众位兄长,先往山中大宅略候几日,待我自大漠而归再与兄长们相聚。” “姑娘!”莫良竟是先开口了,遂是缓下来,“一路需当心为上。” 我一笑,“二哥安心。此举只为劳动几位兄长料理宅中诸事,尤是各门派众人。” 莫达会意,“姑娘宽心,便是清点名册、安置所居,再助其等辟荒拓土以便明年春种之备。” 我笑而点头,“有劳兄长们了,暂且别过。” “咱们走吧。”莫达待已见不得我与龙泉身影,方出声。 莫山掉转马头,“二哥,宽心,想来姑娘自是不会越矩。” “姑娘自是不会,只是那龙泉。”莫思仍是远望未动。 “即便是又将如何?”莫武出声,“姑娘已是心有所属,我等自该为其欢喜,二哥四哥,须是断了此念为好。” 莫达转回身,“小五所言甚是,你二人怎不及幼弟明理?” 我与龙泉一路疾驰,于大漠之边便放回了马匹。 “与我一同轻功而行便是入夜方可至。” “好,便是比一比轻功亦是不错。” 我二人于大漠之内便是前追后赶,如嬉笑玩闹般便是急速飞驰,确是未及初更便已至沙山之顶。 “你且听。”我止了步,示意龙泉倾听沙鸣之音。 片刻之后,他诧异看我,“竟是如此奇妙。” 我自是一笑点头,“故而我与驼驼居于此处便可不必忧心无人做哨。” 龙泉举目四望,“除去那潭湖水,可是要居于何处?” 我笑而未应,便是纵身往石子路跃下,他亦是紧随身侧。 我踩踏机关,随即轰鸣声四起,遮幕尽褪后,小院便是赫然呈于眼前。 龙泉甚是不可置信之容,瞠目观望,须臾之后方回神,“鸣儿,这?竟是这般?” “我便是居于此,随我来。” 至了门前,方见我临去之时留下的竹简仍是原状并未被动过,“哎,看来师傅并未再来过。” 带龙泉进得院内,他自是各处打量,我便是一一详述做解,他亦是且听且随着我上了二楼。停至卧房门前,方不再跟随。“鸣儿,今夜,我便于楼下书房便可,即使仅为你我二人,如此,亦是不便。” 我一笑,“驼驼在时,便是于我门前守护的,龙少将军岂非连匹骆驼都不如?” 他竟直直俯身席地而坐,抬眸笑曰,“小将如此,不知姑娘可还满意?” 我微抬首侧目,“哼,如今我乃五派掌门人,可不是寻常姑娘了。” “是是是,掌门可尚满意?” 哈哈哈哈,我二人皆是大笑,我递出玉手欲拉他起身,他亦是握紧,起身瞬间便是将我纳入怀中。 “鸣儿,昨夜我便是辗转未眠,今夜恐亦是,你便是令我如何?” 我即刻面红耳赤,急急退开,“方答应我几位兄长遵礼守矩,堂堂骠骑将军岂可言而无信。” 他便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往昔怎不知你尚且如此伶牙俐齿?” 我亦是明了,今夜恐确是为难于他,便是早已想好对应之策。“若是有惊喜之物相赠,你可陪我彻夜赏月?” “那便要看为何物了。”他仿着我方才之态。 我一笑,仰头望了望屋脊,便点足跃身而起,于木垣处将碧海苍龙抽出,“你可识得?若是,便赠于你。” 龙泉接过剑,借着月光仔细勘看,稍后便抽剑出鞘,随手挽出一朵剑花,再度归剑入鞘。“鸣儿,你尚未告知这小院来由,且,这剑”他微蹙眉,“若是所传不虚,便为先秦蒙恬将军所用之碧海苍龙,却怎会在你手中?可有旁人知晓此事?” 我不明他为何如此惊诧,“确是蒙将军的碧海苍龙,我得血雨腥风之前便是以它为器。你,为何如此惊异?” “鸣儿,此乃先秦重臣之物,若是为外人所知,岂非疑你为先秦之叛?” 我终明了,笑曰,“这便是我欲与你详知之事,此院落便是蒙将军所建!” “这?”龙泉大惊失色,“我本以为乃是尊师避世之所,岂料得竟与先秦有联!” “休要如此震惊,”我自是不明朝堂险恶,“随我来,今夜便是为你解惑,且需你为我出谋划策。” 我带他上了三层阁楼,取得木簪开启了顶层暗格,将小院由来之密卷及碧海苍龙剑谱取出递与他,“你且详看,而后我便与你解惑。” 龙泉接过快速一览,豁然开朗,却是又即刻开始打量与我。“鸣儿,竟是如此?而你之身世竟是毫无可寻?” 我点头,收了密卷归于原处,并再度将木簪插于台阶缝隙,方开口,“龙泉,自我清醒于驼驼相辅之下知悉了所有,便是迷茫一阵,直至于玉门关一战后,便决议将此事告知于你,我欲将此处奉于汉皇,却不知该如何应之,方与你商议。”我二人坐于三层房中,我尽数将小院秘史、所藏之物、所为何用及历代守居前辈、师傅失踪等我所尽知之事合盘相告之。 龙泉越听越是锁紧眉头,待我言罢,便是一言不发,沉思不语。 第107章 带龙泉至小院(下) 我静候了约是一盏茶之久,实难揣度他之所思,便开了口,“你究竟在苦恼何事?为何思之良久亦无有只言片语?” 被我如此一问,龙泉方抬眸看我,“鸣儿,我且问你,此处除去你已不知所踪的师傅,可还有旁人知晓?” 我轻咬朱唇,怯生生开口,“若是我说了,你可会气恼?” “且先说来听听。” “额,便是那次我自玉门关返回,被上官清流暗地追踪,他,与院外守了我一夜,转日天明我方发现。” 不说尚好,龙泉闻此事已是怒意渐起,却是极力压制,“鸣儿,我尚未问及,为何他屡次纠缠且亦是如此唤你?” “额,”我即刻垂头不语,不知如何解释,却不得不缓缓将我与上官清流所识过往一一告知,自大漠遭劫至其奉召赴京。 龙泉倾耳静听,却是喘息愈发急促。我言罢便是不敢直视于他,只听得稍静默片刻后他方出声,“你,你竟是允他两年之期?” “我不过是哄骗他离去不得已而为,你,”偷偷窥视之,“可是气恼于我往昔莽撞之举?” 见我如受气小兽一般缩为一团,他便是被气笑了,“鸣儿,你,呵呵,你可令我如何以待啊。”说着便是将我困于怀中,“你可知,虽是他并不知小院所详,却若是我将此事上奏,他便可知你对其之欺瞒,若是他因此转恨,哎。” 我挣不开他的禁锢,“我确是不明为何你如此担忧?” “鸣儿啊,你尚且不识得朝堂之事,可知恐为一言之差便是杀身灭族之祸?可知何为伴君如伴虎?这处所在为先秦所设,若是自大汉建之初便献于高祖,那便是不世之功。却如今便为骑虎难下之势。” “却是为何?” 他松开我,令我于他直面而视,“可知,若是不慎,便可会被参得试图谋反!” 我一惊,方醒悟。确是啊,如此隐匿之所、且拥有兵器财帛,又是先秦遗留种种皆已无据可证,唯我一人所知所守,然我又是身世不详、忘却所有,怎会不令人生疑!“这?龙泉,你可信我?我确是尽忘前事,若是师傅尚在可会不同?” “那便要看他何以自证其身。”龙泉此时复了往昔沉稳之态,对有些慌乱的我却仍是柔情满怀,“且务须忧虑,便是需思量出尚佳之策方可解此困,于此之前,你需仍是以常态示人,且此处仍为避世之所,而你则一切不知。” “好,我便从你所言。”我于未明之事不便善做主张,既是相知相许,便是全心全意信他所言。 “这剑谱?” “我原是想着你随身佩剑遗失,便是将碧海苍龙以定情之物相赠,这剑谱自是相配,却不知此中如此深不可知,便不知该如何了。若是你不便相留,便暂且留于此处吧。” 他宠溺一笑,抬手抚上我面颊,“鸣儿如此心意,我岂可弃之。” “可,想来这碧海苍龙恐是皆是识得,你如何交待?” “于外人便是与你于这大漠之中误打误撞偶得之物,有何不可?” 我眨眨双眼,“亦可如此吗?” 他便是坦然一笑,“如你手中之血雨腥风,何人会有质疑,不过一件兵器罢了。” “如此,呵呵,便再与你示一物。随我来。”我起身拉着他便出了阁楼,纵身跃起飞出小院,至了沙山一处,伸手挖沙,亦是令他一同而为,不久便是将那架筝现于眼前。“这亦是蒙将军遗物。”言语间便是将筝背后所刻文字为其详释。 “你可会弹?”龙泉笑着看我。 “自然是。”我席沙而坐,将筝架于双膝之上,轻抚琴弦便勾、抹、刮、撮,悠悠琴音四散漫开,周围沙山亦是随之相和。 一曲终了,龙泉未执一词,反是将筝接过置于他双腿上,手压琴弦竟亦是弹起。 与我曲调之悠绵婉转不同,他所奏之声,便是大气恢宏如万马驰骋,似是将千军万马混战疆场之情现于眼前。 “你竟是如此博学广知?”他方收手止了琴弦,我便惊喜高呼。 他起身单手执筝,另一手将我带入怀中,“可还配得上战神后人?” “我饿了,且回去吧。”我慌忙寻了借口返回小院,将筝仍是埋于原处。 幸得地窖之内所存尚有干粮与我腌制的小菜,可供我二人饱食一餐。他并不挑剔,且啧啧而赞我厨艺尚佳。 “鸣儿,可还有旁的未尽之事?” 我仔细思量了一番,却具是详尽以告知,再无所遗,便轻轻摇头,“该是全部了,若是你有何疑尽可相询。” “那,你可知莫良与莫思心思?” “啊?”我被他此问惊得愣住了。苦思冥想了许久皆是不得所谓,愁眉不展开口,“两位哥哥有何心思为你所知且我不知的?你与他几人不过相见两日啊。” 他浅浅一笑,揽我于身侧相依偎,“鸣儿,你可冲锋陷阵上阵杀敌,却为何于情爱之事如此糊涂?” 我自是不服的,起身争辩道,“如何糊涂了?上官清流屡次求娶均被我所拒,却是自初见便已定你为我此生良人。” 龙泉被我之言逗笑,我方醒悟说漏了嘴,忙掩饰,“不是不是,我之意便是,便是,” “便是如何?”他重将我纳入怀中,“鸣儿,为何你不一早言明,可知令我日夜相思且甚为疑虑自己可确为断袖之人,嗯?” 我含羞将头埋于他外衫之内,便听得他胸膛那颗跳动有力的心。 他轻抚我发髻,柔声开口,“若是我所猜不差,那庄集的柳如杨亦是于你有所心思,”轻轻将我拉出,令彼此直视,“那莫良与莫思亦是如此。” “我并未有感啊,”我确是无查,“几位哥哥均是那般细心呵护,仅是二哥不善辞令,四哥为人善亲罢了。”我便将如何收下他几人之事详而述之,并相告了相处以来我所感以及莫达对其等介绍。 龙泉便揽着我静静听之,待我再无可言方开口,“鸣儿,你可知,如上官清流便是直抒胸臆之人,然如莫良便是凡事仅心中有数。” “那你若是之初便知我为女儿身,可会如何?” 第108章 号令门派 他侧头望着我,“你便猜上一猜,可知我会如何?” 我本是为得戏弄他的,却被反将一军,垮着小脸一团雾水之状,微摇头,“确是不知。你且说啊,便是如上官清流一般坦言相告或是只会暗中思慕啊?” 只见他柔色一笑,却是猛地侧身将我扑倒。我二人本是坐于二层过廊边缘对月轻诉,他这一按,便是双双躺倒于过廊之上,我于下,他则是一手托住我后脑发髻且以肘撑住木板,一手拨开我的青丝,于我近在咫尺。看着他淡淡笑容无限于我面前放大,我便本能欲后退,却是退无可退。 “鸣儿,我便是如此。”未言罢,便是薄唇贴于我朱唇之上,温热柔软、缠绵悱恻…… 我便是毫无所防,顿觉内心狂跳不已,紧闭双目、绷直身体,一动不敢动。 似是许久,他方缓缓起身,笑意丝毫未减反是越加浓厚,轻轻将我带起,抬手温柔地为我拂去背上的沙粒,将我再度拥入怀中。 我毫无思绪可言,呆愣愣地任由他摆布,直至耳际响起他浅笑之声方回了神。 “可好?” 我方回了心神,却顿觉羞恼异常。咬紧朱唇只觉全身滚烫,大力挣开他便欲起身逃离,却被他早有防备禁锢住动弹不得。“好了好啊,是我不该如此,莫要羞赧了。” 我仍是努力挣脱,不再看他。 “可是吓到你了?”他方觉出我微烫之躯。 “放手,”我似带出哭腔。 “鸣儿,”他被我惊到了,忙微用力令我直视他,“对不起,我方才一时难以克制,再不会了,勿要气恼可好。” 我羞得简直无地自容,哪里还敢与他对视,此刻已觉面如酱色,恨不能寻一处沙将自己埋进去,气息亦是不稳,不觉便是周身之功随之运转。 龙泉仍是不住安抚,却不曾想惊醒我二人的,是血雨腥风颤动之声越发激烈。 他忙大力压住我双肩,急蹙眉,“是何声响?” 我亦是冷静些,猛然想到便是剑鸣之声,“是血雨腥风,”赶忙调息止功,方使其静止下来。 龙泉一脸惊异地盯紧我,“这是何故?” 我却嗤笑出声,扫去了方才窘态,高傲昂首道,“哼,可是怕了没有?若是你再胆敢欺负于我,须知我这剑亦是不允的。” 龙泉方醒悟,亦是无奈笑起,“竟是我忘了,你这战神之身竟是与剑可融为一体。”须臾便重新正色道,“鸣儿,可还羞赧?我,确是一时忘情。你该是知晓,自见你,便觉乃是前世情缘未尽,如今更是难以自持。” 我垂了头,确是方才自己亦是过于激烈了些,“我省得,仅是,” “我懂,该是令你有所准备的。”如此情深一片,便是月亮也淡了。“看,这天都微熹了,你可疲累?” 我摇头,“前夜我睡得甚好。倒是你,两夜未眠,可还好?” 拥紧我方开口,“若是可如此,便是再不知其他。” 浓浓情意之下,我二人便如此一处无语相拥足有近一个时辰之久,我方不舍退开,“你且静坐调息片刻,我便去备些吃食。” 他方与我携手至书房,静坐于榻上调息。 我为其轻掩住房门,便是疾步往得湖边,用冷水拍面,方是微舒缓一些羞涩之情。 “此来便是具已明了,却需思量出尚佳之策方可告知旁人。”待我二人食罢,龙泉方再度正色开口。 我点头,“嗯,我知晓了。便是我仍需往山中一走,你?” “自是同往,休得舍了我。”他便是宠溺般于我额发间轻轻一弹。 “便是需将驼驼带至将军府,可好?” 龙泉浅笑,“似是它与我不甚友善。” 我一努嘴,“你且于一匹骆驼相争?” “是,如今你可谓众派掌门,我岂敢不依?”那极富磁性之声缓缓响起,更是满面笑意。 “姐姐回来了!”小童一声高喝,便是令众人出门相迎。 “莫姑娘,可见得子之?”靳伯见得龙泉竟是于我身侧,便是暗叫不妙。 “未曾,恐是差过。靳伯,钱师兄等众人可好?”我所关切之事自是与他不同。 “掌门,属下于此。”正说着,莫达几人跟着钱无量及其余门派几位主事之人便已至身前。 “众位随我往前厅一聚。” 落座之后,便是各家详述门中弟子之事及日后各自分工,我一一见过并相询途中及安顿之事,皆是尚可,方安下心来。 “蜀中可回复消息?”我听得仔细,便知钱无量所为甚是妥当。 钱无量抱拳,“回掌门,依路程算来,恐尚需数日方可回转。” “无碍,便是届时钱师兄多多劳心便是,且,”我微思量片刻,“若是可为,便是与山外寻一处令其相居,且可与玉门关遥相呼应,故而尚需详备地志,劳钱师兄遣人亲自察访,切勿有所纰漏。” 龙泉闻至此处出声,“鸣儿,军中便有,却恐是不尽周详。” “无碍,待详勘之后便相佐为证更佳。” “掌门宽心,属下等必是不敢疏忽怠慢。” “好,那便是有劳各位师兄了,莫鸣于此谢过!为得今后众人之安稳,尚需同苦同乐!” “掌门,各门内众弟子尚未得见掌门,不知?” 我笑道,“便请众人于大宅门外空地一见。” 待我立于门前,方发觉确为人数众多,且年纪各不相同,由六七岁小童至中年之人皆而有之。我则是含笑开口,“各位师兄师弟,莫鸣本无心之举却无故得了各位先师之功,为替师报仇,更是为得保全各门派,便无奈堪领此职。日后大家便亲如手足,不可有相互倾轧、陷害之举。又,我等皆为大汉子民,便该是以报国方可安家为己责,若是令我得知有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定不轻饶!须知尔等先师便是被奸人所害,故而断不可背师忘祖!” “谨遵掌门教化!” “好,如今暂且安顿于此,便是各自依管事之规勤加习武耕种,待不日,我便是会教习各类武功兵法。虽为草莽,却不可无序。” “诺!”如此声势浩大场面,于我竟是无丝毫生疏之感,似是习之以为常一般,不仅令众人疑惑,即便是龙泉亦不甚解。 众人方散去,便见莫武拉着驼驼赶来。 “驼驼!”我飞奔过去与它紧拥,顿时无了方才指点江山之态,全如孩童见得亲人一般。它便是不停地蹭着我,还发出阵阵不悦之声。 “姑娘可是不知,前几日我等方来,便是这厮四下寻访,未见得你便甚为不悦呢。” 我则是喜形于色,“驼驼,好想你啊!跟我去玉门关可好?” 只见驼驼竟是高傲仰头,还不忘哼哼唧唧表示不满之情。 “好啦,知你定是思念于我,只是长途奔袭不愿你辛苦方留你于此的。回至将军府我为你吹箫啊?” 听得此处,它方兴奋起来,不住地四蹄踏地以示愉悦。 “咳咳,却原来姑娘这箫是为得它啊?哎,枉费我如此精心照料,哼,原来在姑娘心里我等尚不及这骆驼!” 一听便知是莫武佯装不悦,我忙转身欲加安慰,却听得龙泉开口,“嗯,确是如此,恐是我亦是不及呢。” 他出言便是令我面色一红,“你等便是的,怎及我的驼驼如此亲近。”我故意借此戏弄,驼驼便更是得意忘形,引得众人一阵爽朗笑声。 “师妹,”一道声音便是打破了喧闹。 第109章 如捅了马蜂窝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得钱无量随着一位翩翩公子立于门处。我一愣,放开驼驼近前几步,“钱师兄,这是?” 那人一笑,“不过数日不见,便是不认我这个师兄了?” 我确是不觉识得眼前之人——较我高出一头有余,身材偏瘦却丝毫不显羸弱之态,面色红润凤目笑眉,盯着我亦是柔情满怀。 “钱师兄?”我微微皱眉看向钱无量。 “哈哈哈,难怪姑娘不识,便是旁人亦是不敢认的。”靳伯自其身后转出,“这便是姑娘令我施针救治之人啊。” “骆弈城?你是骆师兄?”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莫达几人已是笑出声,“难为姑娘了,我等见了骆公子亦是未认出,不过半月,却是变得过多了。” 我围着他转了一圈,抓紧他双臂,仍是问个不停,“你当真是骆师兄?” 他满面含笑,“不知是谁非是令我唤其师妹呢,这便是不识了。” 靳伯从旁为我解惑,“骆公子因那毒药所害困住了身量,经姑娘之手除了毒素,再加之我施针及药石为其助益,却是不仅余毒尽清,且是这身形亦是每日有所增啊。” 我方惊觉,忙出手搭其脉,静心诊之,确是体内余毒全然不见。“太好了!如此便是于骆前辈可有所交代了!”我欣然不已。 钱无量一撩衣襟便跪拜于地,“多谢掌门大恩!可令师弟复于常态,师傅在天之灵便可得安慰啊。” 莫山代我将他扶起,“钱师兄何至于此,姑娘自是不愿的。” “三哥说的是,钱师兄日后断不可再如此了。无论前辈与我是否有授业之恩,便是旁人亦是该出手相助的,何况师兄亦是为我解了大惑。” 骆弈城正颜对我,“我便尽快复原功力,却是求师妹一事,便是往之寻踪姬伯必令我同往!” 我略有些为难,不禁侧头看向龙泉。他亦是知晓骆弈城身世及中毒之事,迈步轻揽我肩,笑曰,“并无不可,想来骆公子一心为父报仇,鸣儿不可相阻。且,需得与程兄详加商讨方可成行,故而令骆公子于将军府且小住几日,你亦是可将莫达几位兄长所习合围之术授予他。” “好,那便待我等返回城内之时骆师兄一同前往。” 骆弈城微皱眉,“师妹,不知这位公子何许人?” “骆兄有礼,在下龙泉,乃是鸣儿的未婚夫婿。” 此语一出,顿时引得大宅之内众人皆为一惊,靳伯更是如此。“龙少将军,慎言!须知莫姑娘与我家少主已是有婚约在先。” 众人听得此言各有所思,一时竟是一片沉寂。 龙泉之语并未令我不悦,反是含羞不已。却是靳伯如此说,我确为难以回应,诚然,为得骗开上官清流,我允了那两年之期,却是并未允下定是如此。 而龙泉却是笑意未减,率先开口破了局势。“靳伯,请且容得我一言。不知这婚约可有媒凭或是聘单以证?” “这?”靳伯自是无可以对,却仍是不甘,“莫姑娘亲口相允之事,岂可不为论?” 我已明了龙泉用意,便浅笑开口,“靳伯,我与上官兄允下的,便是兄妹之谊,与龙泉将军却是终身之许。”未及我言罢,已是被他握紧了玉手,彼此更是相视一笑。 莫山迈步近前,一揖至地,“各位,我家姑娘确是已与龙少将军相许终身,虽未及与双亲相见,却是玉门关满城将士皆可为证。” 大宅内众人皆是失语,钱无量等人却是笑逐颜开,抱拳施礼道,“恭贺掌门!恭贺龙少将军!” “师妹,如此大事,师兄尚未及备礼,”骆弈城笑着开口,“当日那铁卷尚未及打磨,不若制成一双护心镜与你二人,全做我一番心意,可好?” 龙泉拱手,“便是谢过骆师兄!” 靳伯盛怒之下拂袖转身离去,其余众人却不知所以,皆是呆愣地看着我与龙泉。 “莫姐姐,”小宇及几个小童带出哭腔,“可是自今日后便是不复得姐姐与大哥相亲相近了吗?我等可还唤得你一声姐姐?” 我微有些许伤怀,虽是确不可受上官清流之情,却是与这一众人等皆不相干,何况一群孩童。须知我于大漠往来山中那些十日,便是与他等皆是嬉笑玩闹惯了的,更是因得过往上官清流过于严苛,方使得这些个孩童与我甚为亲近。 我俯身蹲下,却不及龙泉亦是早已如此,且笑之开口,“怎会。姐姐仍是你等之姐姐,且与你家大哥亦是一家人,不过为兄妹,与你等皆是一样的。” “龙少将军你骗人,方才你说你为姐姐夫婿,我家大哥便该如何?大哥才是姐姐的夫婿,姐姐是我家大嫂。”一小童泪如雨下,却是满脸怒意。 这便是令我等大人啼笑皆非。 莫武忙凑过来,“若是姐姐为你等大嫂,便是再不可与你等嬉笑玩闹,只会如大哥一般疏离,你等可愿?” 小童们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以应。莫武便乘机继而道,“那便是嘛。你等可是愿莫姐姐如往昔一般与你等相处?”见皆是点头,莫武方与我一个安心是眼神。 “不对!”小宇可不好哄骗,“姐姐成了大嫂岂非更好?便是天天可见得了,大哥自是欣喜的。” “可,”我虽艰难却不得不开口,“我却不欣喜。与龙少将军一处我方欣喜,且姐姐不愿进京、亦是不愿被拘于后宅之内,更是不愿随你家大哥入朝堂之地。” “难不成龙少将军便可与鸣儿这些吗?”人随声至,众人转头望去,见竟是满面风尘的上官清流! 此时他满身尘土尚未掸去,双目微现血丝却是苦涩满满,正立于院门处凝望于我。身后紧随着的闻止静亦是显出惊诧之情,须臾便是将一干人众皆叫出院外,独留上官清流、龙泉与我。 待院门掩上,龙泉早已握紧我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是置于我腰际,微用力将我带入怀中。“上官大人,下官尚未贺过右迁之喜。” 上官清流双眼似是淬了毒一般阴冷,“不敢当!原来龙少将军亦是知晓我上官清流如今官至四品尚书令啊!这趁我进京面圣之际夺我未婚之妻却是何故?” “上官兄!”我怒目一喝,被龙泉轻轻示意,方缓了口气,“想来兄长一路风尘而归,不如先去歇息,明日再议。” 他苦笑近前直视于我,“鸣儿亦是知晓我一路风尘吗?可知这日夜兼程所为何来?”言语间便是重重推开龙泉,拉紧我的手臂。 我不禁皱眉,“兄长大可明言,莫鸣并未与你允下婚约,如今我与龙泉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何来兄长如此责问?” 龙泉忙回身欲令他松开我,却发觉不动武必是不能了。“若是上官大人有异,便可于我相询,何必为难鸣儿?” 上官清流满是沮丧之态,“未允下婚约?于那大漠,”微一顿,继而道,“你我言之尊师两年之期,鸣儿可是忘却了?” “并未,却是当时相允的,不过是待家师返回便可离去,与兄长亦是届时再行思量。如今我已于龙泉相互知许,兄长该是断了此念另觅良配方为尚佳。且我自始便是告知兄长,莫鸣断不会随你入京,亦是不进朝堂!” 第110章 相执不下 “不入京、不进朝堂?”抬手指向龙泉,“嫁与他便亦是不入京、不进朝堂吗?可知为得你,我方欲留下此处家宅?他龙家世代皆是于京城之内,你便是如何不往?”上官清流难掩激愤之情,辖制我的手甚为用力,我竟是一时挣不开。 龙泉见他如此用力,我亦是紧锁眉头,不得已运功推了他一掌,方将我二人分开,顾不得踉跄后退的上官清流,忙上前查看我的小臂。“可是疼了?”撩起衣袖,见已是紫红一片,瞬时反目,“上官大人,我因敬你为上官,且往昔比肩退敌,却不想竟是如此无礼!” 上官清流稳住身形,见我二人如此亲密,顿时失了往日之态,抬掌便朝着龙泉打来。龙泉将我推至一旁,便是与他缠斗于一处。 “住手!休要再打了。”我想插手制止,却被他二人挡开。 院门被推开,莫达几人便挤进来,再者便是闻止静、孟子之与靳伯等人。 “二哥、孟兄,且先将他二人分开。” 莫良与孟子之忙上前各拉各主,勉强将互不相让二人分置两旁。 龙泉不顾旁人,便是近前拉起我,“可需涂些药?” “放开鸣儿!”上官清流顿时便喊出声。 我轻拍了拍龙泉,转向上官清流,“上官兄,记得你赴京之前,你我已是兄妹相称,大哥若是尚惜得,便是该继而往之,何苦如此?” 我一句话,便是令上官清流一颤,“鸣儿,却是为何?” 我瞧了一眼众人,微摇了摇头,“若是兄长执意如此,我便实言相告。自你我于大漠相斗你言之求娶,我便知兄长非为我此生之良人。你养伤之际,我偶听得两位仁兄与靳伯密语,方知兄长于我不过为得助益返朝,而非真心求娶,更是令我确定心意。我虽屡次助兄长于周老将军面前随心如愿,便是为得回报兄长所待不薄之恩,却非是男女之情。”纵是此言令在场之人皆是惊叹,却不得不坦言。“然我与龙泉,便是初见即互为惊觉如前世情缘未尽之感,如今更是明了彼此心意,方相许终身,而非兄长所想。如今兄长心愿达成,小妹该是恭贺。” “鸣儿,你可是怪我将退敌之功全纳为自身而非是与你相予?” “并非!”我迈步上前,“我莫鸣虽为女流,确亦是知己任,并不想于青史留名,仅为得百姓安居、国土安宁,以求心安!” “好!师妹果不愧为战神之后!便是如此胸襟令我等男儿皆自愧不如!”骆弈城方才并不放心,故而未离远去,现更是直接进得院中,盯着我满是赞许之色。微侧身施了施礼与上官清流,“这位上官大人,师妹方才已将前事后因讲清道明,大人既已得圣上封赏,便是心愿已成,何来再生事端?” “骆公子何出此言?”闻止静满面怒意,转向我开口道,“姑娘可知,初始之时恐大哥确是因得姑娘武功容貌方有旁的心思,然确是随之与姑娘相处弥久方是觉出姑娘之与众不同。我等确曾私下揣度大哥之意,可姑娘却仅知之初不问日后!大哥为护得姑娘详宁方不愿你抛头露面、血战疆场!更是顾及姑娘才华心智特意以尽数所藏相赠,可知便是我与二哥皆是未及的。此次进京受封,大哥因得皇上赏识一举成了重臣新贵,姑娘可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大家闺秀有艳羡联姻之意?大哥却皆推之,未恐姑娘久候,更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而归!谁料竟是如此场面!姑娘可珍惜过大哥如此一片倾心之情?” “止静,休要多言。”上官清流颓废地喝止,双目更是无神。 靳伯长叹一声,“莫姑娘,少主将这十数年所积所累悉数托与姑娘,难道姑娘不曾有半分真心吗?且,少主已无双亲祖宗,自是可为姑娘省去内宅纷扰,且以少夫人之尊谓之。却,龙少将军定可保姑娘是可安然嫁入龙府为正室少夫人?” “龙泉此生,非鸣儿不做他娶!唯她一人!”龙泉沉稳出声,正色严辞,毫无拖沓。 “嗬,龙少将军此言恐须是先经得了父母双亲、宗族长辈乃至皇上相允吧?”闻止静冷笑一声。 场面再度寂静,我于一旁仔细听着他等之言,确有惧意。我为女子,身家不清、来历不明,且毫无可证自身之凭,何以令上有天子之命、下有父母之意的世家允我为正妻?恐是除了如上官清流这般可独自做主之人外再无旁的可能。 众人见我面色渐暗有伤感之色,便知我之所想,却不知如何劝慰,这龙泉的世家之位恐确是为难。龙泉亦是明了我所虑,却,尽为实情,如今便是他允下,恐亦是难保日后,一时便是皱眉紧缩,不便劝慰。 莫山却是一笑,“上官大人,这位闻公子,你等言之凿凿,唯一条,求娶之意确是因得我家姑娘,而非是她为战神之后这一身份?” 骆弈城眼色一转,亦是笑道,“是啊,师妹这身世与武功,加之手中血雨腥风,恐不顾及其样貌,便是欲求娶之人已如过江之鲫了。” “哦?如此说龙少将军不是为此吗?”孟子之甚为不屑。 莫达施了礼方开口,“恐确是并非。龙少将军与我家姑娘相识之初,至相许终身,从未相询过姑娘身世家史,且这剑亦是从未入过眼,反是待其言明了心迹方据实相告的。” 龙泉此刻已返回神情,转而向我,深情开口,“鸣儿,我确不敢揣度皇上圣意,然若终有那日,定是竭力相阻,你可明我不负你之心?” 是啊,若是皇上赐婚,龙泉必是须顾及家族众人,定不可抗旨。 “如此言语谁不会说,”上官清流声虽轻,却亦是有力,“鸣儿,我上官清流宁愿舍弃这一身荣华必是不令你伤心!” “大哥!” “少主!” “哈哈哈哈,”就当宅中之人惊叹上官清流此语之时,骆弈城却是大笑出声,好是一阵方止住,“师妹,此事全凭你意。须知,若是有朝一日当朝之主获知你乃战神之后,这终身之事,恐为你方可自主决断之事。” 莫山见此,迈步上前朝众人一礼,“各位,今日恐皆是多虑之举。上官大人与龙少将军皆是为得我家姑娘,莫山于此代为谢过。我家姑娘与上官大人皆是旅途劳顿,不若暂且各自歇下,待日后确有天子之诏再议不迟。” 莫达亦是忙趋步于我身侧,笑曰,“确是如三弟之言,姑娘定是疲累了,先且歇息吧。”便是对我眼色示意。 我领会其意,方出言,“我尚有大事未谋,终身之事亦是不急于此一时。骆师兄,我且需为你终诊,请。” 骆弈城便是微微点头,与我一同离去,莫达等人紧随身后。 “鸣儿!”龙泉与上官清流皆开口相唤,我却并未止步。 望着我离去背影,龙泉烦闷异常,本是已将此事确定无疑,不想上官清流手下之语竟是令事情大现转机。沉思之确是如此,若是回朝另得皇上封奖婚事,确为难,断不会如上官清流般无牵无挂,若是抗旨,必会将宗族家众置于火炙之境!加之小院之事,更是左右为难。一时便心烦意乱不得解困之法。 第111章 各人心思 “靳伯,安顿龙少将军下处。子之,送我回房。”上官清流有气无力被闻止静与孟子之相扶方出了院子。 龙泉独立于院内木然不知所为,想寻我一叙,却又觉似并无何力道,然如此放手?心中更是酸楚不已。仰天一叹,颇显没落。 “姑娘,”莫武最是藏不住心事,方至了玉峰派所在的院子,便急急开口,“我听得他等之言,如何反复思量均是觉出不妥。” 莫山等人见我甚为失魂落魄,忙拦下他,转而开口道,“姑娘,驼驼被拘了这些时日,定是无趣的很,不若往后山一猎?” 我微微摇头,丝毫提不起兴致,“兄长们带它去吧,我有些乏了,为骆师兄诊了脉便想歇了。” 骆弈城给了钱无量一个眼神,后者便令一干众人退了出去。莫达等人自是明了我此刻不悦之情,且莫良与莫思更是断不会此时避开的,故而随我一同进了骆弈城房内,却不想,钱无量亦是亲自端了茶进来。 “师妹,众位,坐。”骆弈城房中极简,除去案几床榻,便是书简,并无旁物,故而显得甚是宽敞,我八人同处竟毫无拥挤之感。 我仍是一副提不起兴致之态,令众人皆是烦闷。 “师妹,可听得我一言?” “师兄言之便是了,仅是,若为相劝之语便作罢吧,我,全然明了,仅是一时有感罢了。” “哦?你可能讲清你明了了什么?” 我并未抬头,此时,与之方与龙泉相许了心意之时已判为两人。这满腹心事,更是无人可说,无人可为我解忧。 “姑娘,可是我等不得姑娘所信?”莫良突兀一语,令众人皆是一愣,却转瞬了然。 “二哥何出此言,我,仅是不知如何开口。”自幼养我长大的师傅都已忘却,即便是有了龙泉,却竟是如此便失了。莫达等人自是全心相待,我却并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忧虑说出口。 “那便我猜上一猜,师妹权当听故事,可好?”骆弈城却是坦然得很。见我不语,便继而道,“师妹是在为难,上官大人为你所作,虽不甚感动,却亦是盛情难却,然你自始便是与他无意,即便有,恐唯手足之情。反观龙泉,你二人皆是一见倾心,如今相知相许更是欣喜不已。然,你所虑乃是若有一日,龙泉不得已另娶旁人,你将何以相对?”拦下莫山的激动之情,“且听完我所言,再论不迟。师妹从未经过深宅世家,虽是悟性不低却并不得其中生存之道,尤是后宅。” 钱无量一笑插言,“恐不仅是掌门,若非师弟外祖家世庞杂,恐亦是难得其宗,何况我等江湖之人。” 骆弈城浅笑,“确是,江湖虽复杂,却皆是恩怨事事,于人情简单至极,反观庙堂之内,恐是杀人不见血啊。故而师妹虽是不惧,却并不愿深陷其中。这亦方为你困惑之处,若是随龙泉,便必会于纷扰之中不得出,决然不同于疆场淋漓畅快。然心却倾之,故而左右为难。” 我不禁点头,他所言切中我心——小院之事他等必是不知,仅知我独自被师傅养大,又是如此随性之人,谋略全然不在妇人所图之上,俨如男子一般志于千里,却终是女儿之身,确是进退维谷。 莫山见此方出言道,“姑娘自是不得下嫁,无论身世武功,仅就样貌便是命中注定,却,大家之内必是不比小门小户仅有一妻之事。哎,骆公子可有破解之法?我家姑娘......” “舍了便是!”莫思郑重其事望着我,眼中满是无奈,“姑娘若是不得愿,何苦为难?即便如今不舍,恐日后定是难为。” “心之已付,如何此等简单啊。”莫达一叹。 “不若师妹与我习轻功可好?” 这突兀一转的话风,并未将我带离烦扰。我不再言语,搭腕静心为其诊了脉,“师兄却已无碍,较之往昔功力亦是有所增益。”转身继而道,“几位兄长且收拾一下,明晨便随我离开吧。” 众人尚欲相劝,却均被莫山拦下。我独自一人出了院子,打了声口哨便纵身跃起,几个跳落便往了后山之中,想必驼驼自是会来寻我。 “大哥,你怎可于方才讲出那番言辞。”孟子之颇为惊心。 闻止静却是一笑,“不过为讨得莫姑娘欢喜,二哥不必介怀。” 靳伯却深锁眉头,“少主,可是动了真心?”若论知心,靳伯自是更胜他二人一筹,毕竟自幼将上官清流带大,且又侍候过其长辈。 “是,也非是。”上官清流苦笑摇头,“与鸣儿相处愈久便愈发难难舍。且此番进京,朝堂之内远甚于我所料,恐需步步谨慎、事事小心。若是后宅可助大事必是尚佳,却,世家后宅哪个女子不是仅知夫婿不问朝政,即便有岳家相助,却必是各家联姻错综复杂。然我除了姓氏宗祖可仰仗,并无其他根基,全凭圣上之意,故而虽现下风光无限,恐不得亲贵元老重臣即刻相倾,若使其等相助相辅,恐需为长久打算。” “嘶,”几人便纷纷点头,闻止静恍然,“然大哥已是该得婚娶之龄,若是寻常官宦亦或是大家之女必是不得短时之内有所助益,且较之长远亦恐唯拖累?” 上官清流微微点头,“鸣儿却并非,她心智犹如男子,志向更是不凡,加之武功谋略,疆场可用必是朝堂亦然。” 靳伯顿悟,“尚有一事,恐是少主不尽知,姑娘收了五大门派,并被其尊为统领掌门,虽是姑娘仅应了虚名,却可有调动人力之权。且,”更加压低了声音,仅几人微微可闻,“听闻那玉峰派塔林之内所藏剑诀已为姑娘所获,其门中弟子传言乃是战神那血雨腥风之剑诀,并言取剑诀那日更是天象异常,故而姑娘定确为战神之后啊!” “竟是如此?”其余三人更是一惊。“那便是得之而无敌啊!”孟子之与闻止静双眼放光,若非不是敌手,恐即刻便是押着我与上官清流拜了堂的。 “嗬,”上官清流苦笑,“恐是当日拔剑之时周老将军便确定了。” 孟子之一皱眉,“大哥之意,便是周老将军故意上奏令大哥进京以便成全龙泉?” “那又如何?”闻止静甚为不屑,“大哥,这龙泉如今为玉门关守将,无旨便不可冒然返京,若是待及新春,且尚有半年之久,届时便是再禀明父母双亲,定下日子成婚便最快需得一年。大哥即便此时不可回转姑娘心意,却是可寻机求得圣上赐婚!” “止静之言可为啊!大哥,若是圣上赐婚,无论是那龙泉亦或是周老将军及龙家满门,皆是不敢抗旨!” 上官清流双眸一闪,便是含笑点头。 “请旨赐婚?”龙泉本是来此缓和与上官清流之争,毕竟均为朝堂官员,如此大庭广众争执实为不妥。且他与我已是双双表明心迹,上官清流如此更是令我为难,虽是不情不愿,却为得我,龙泉便放下傲气前来一唔,不想竟是听得这一句。一时气恼便破门而入,“本是以为上官大人心胸坦荡,却不想竟是如此卑劣心思!如今我与鸣儿两心相悦,你竟是想出如此手段!你岂可思虑过鸣儿何感?” 第112章 骆弈城相劝 房中四人被他一惊,靳伯顿时恼火,往之门外大喊,“小宇,怎得龙少将军来访不通传?” “靳伯无需如此,小童们皆是不在,龙某方进得院内,若非如此,尚不知上官大人竟是如此卑鄙小人!” 小宇几名小童本是于院外一侧商讨如何与我面前为上官清流讨得欢喜,并未留意龙泉此时前来。且龙泉恐令他等通传被上官清流所拒,故而轻足而入,却不曾想听闻此言! 闻止静望向龙泉一笑,“如此说来龙少将军便是光明磊落之人了?那何故串通周老将军支开我大哥却私下蛊惑了莫姑娘?须知,我大哥早已将与莫姑娘婚约之事告知周老将军了!如今还要论龙少将军仅是为得莫姑娘而非其战神后人身份吗?” 上官清流压了压手,“三弟休得无礼!”转而向龙泉道,“龙少将军,且不论你与鸣儿确是心意相通互许终身还是旁的,便是一则,你可左右令尊认得你龙家仅此一媳吗?恐是为难吧?即便鸣儿为战神之后,却须知你龙家如今人丁单薄,便为得宗族,恐是龙少将军这后宅少不得热闹非常啊。” 龙泉一皱眉,“如此说来上官大人岂非更是如此?好歹我龙家尚有旁支,而上官大人可是上官家唯一后人了。” “确是,”上官清流嗤笑却不以为意,“然我上官清流便是家主,可定诸事。龙少将军亦可吗?岂非令尊大人不掌家了?” “你!”龙泉心知肚明,本是此番出征,父母便是言明返家必是要成亲的,更是早已备下通房丫头,仅是龙泉并无此心罢了。“既如此,那便看鸣儿心意吧。”饶是如此讲说不清了,龙泉便气恼之下拂袖而去。 上官清流一皱眉,“靳伯,约束兄弟守好院子,今日之事不可再现。止静,你且打理回京所需。子之,如今我封官之事恐是瞒不住匈奴,你便是告知右贤王,且需转换联络暗语与京内之所。” “是大哥。” “少主安心。” 我一人行至当初救下莫达等人山谷处方止了步,仰天一叹,便席地而坐。想我方与龙泉定下心意,正该是浓情蜜意之时,却不想竟是如此结果。他今日虽未出声,却已表明犹豫之情,方被旁人一句闲话便已如此,那日后若真是圣上赐婚亦或是双亲相胁,恐更为不得已吧?诚然,他已自述家族男丁稀薄,料得必是需由他开枝散叶延绵后嗣,可,若是有朝一日需与旁的女子“同享”他一人之时,我确能不妒不怨、不伤怀心碎吗?此刻,明明是皎月无缺,我却心沉似水,这方动的心,已是龟裂斑驳。 远处四蹄踏地之声由远及近,驼驼自是感知我此时心境忧郁,放缓了步子至我身侧卧下,将玉箫送至我手边,即用嘴蹭着我。 我难掩酸涩之情,眸内水雾顿起,却是强压着不肯令其落下。抚了抚驼驼,“你想听我吹箫了?驼驼,可知此时的曲子恐难欢愉。” 执箫抵于唇下,方出声便已泪洒衣衫,闭了双目缓缓吹奏,才敢令落泪无声,却是这曲子催肝断肠。 我碧玉年华,寻常人家之女正该是婚嫁之岁,即便为达官贵胄联姻,恐亦是凭父母之命亦是该门当户对、郎情妾意,然我,这初悸之心、始动之情便是如此吗?难道龙泉亦非我此生良人?却为何一想到与之分离便觉痛彻心扉、蚀骨敲髓? 心乱则曲杂,不多时我便吹奏不下去了,一把搂住驼驼便泣不成声。驼驼乖觉地任由我如此扼着,并不抗逆。 忽感身侧微风一阵,便是即刻惊醒。“谁?” “师妹,”骆弈城递上一方帕子,便立于驼驼另侧,并未看我而是望向那山谷,“恐是哭一哭便好过些。” 我瞬时止了悲声,“师兄见笑了。怎地我竟未发觉师兄随来?” “呵,我骆家绝学便是轻功,先父为何被江湖之人雅颂为‘雪崖剑痕’?便可知轻功极佳。我虽是尚未及,却亦是得了他半生功力,若是如此尚被察觉,岂非难堪?” “那师兄方才所言欲教授我的便是这轻功了?” 骆弈城含笑点头方看向我,“这本就是战神之能,我骆家不过得了恩赏。” “师兄勿要如此言说,想你一门世代守护塔林,该是有所馈赠。” “那师妹可知除了轻功和剑法,战神还有旁的常人不及之处吗?” 我已拭干了眼泪,满眼疑惑地看着他,轻轻摇头。“师兄笑话了,我连自身都不知,何来知晓这些。” “心志!” “啊?”我未解。 他转向我,将我拉起来,驼驼即刻不满,却被我挡于一旁。 “师妹不知,自幼祖父与先父便是教导于我,为人必是无愧天地,必如上古战神那般心志弥高且坚毅如铁。我自是不明他等为何对一个年幼仅及孩童之岁的我便是以战神之威束之,直至姬伯出现方得知竟是如此。上古战神恐非常人所思所虑无所不能,若确为此,亦不会身死疆场,然其何以被后世皆为称道且凡遇大乱之时便会再现世间,不过是其心志与风骨长存不息!我骆家不过为其奴仆尚且如此,何谓你为其后呢?故而,师妹莫要再如此伤怀,须知这世间之事自有天数,人力不可违。” “多谢师兄相劝,我自是知晓其理,然,此心一时难耐罢了。”虽是不需得他多言,于我却已是重若千斤。 骆弈城抬手置于我肩头,“师妹,若是你不能自已,只得徒增烦扰,令我等关切之人随之难安,反不如随之自然——若是可聚,便欢喜相待定不辜负;若是需散,便转身而去不再留恋。人生一世不过草木一秋,若何不令自身欢愉却要忧扰呢。” 我抬眸,对视他,“可这聚散如何料得?” 他微微摇头,“无需料得,仅为当下!明日之事尤不可测,况长久之后?即便是战神复世,恐亦是不得知何日陨殁,亦是不可测魔灵何时一战,何况你尚未及他之万一。” 是啊,我本非如此计较之人,却为何独独被这情字相困相扰!“多谢师兄教诲!莫鸣舒心了许多。”我报之浅笑。 他方笑着撤了手,“如此甚好!都出来吧。” 我闻言转头,便见莫达兄弟五人于远处现身而出,皆是面带笑意。近前一些,莫山方开口,“姑娘自是聪慧过人,不过因一时情难自已罢了。如今姑娘与龙少将军相知相许,该是信其一二,即便日后有变,亦是不负今日之情方是啊。” 莫武却插言道,“那上官清流若是可信诺守言,即便龙少将军变了主意,姑娘亦非不可思虑于他啊。” 莫达即刻变了脸色,莫良更是直接抬手狠狠敲了他的头一下,“姑娘为何非要思虑此二人?这世上好男儿便多的是!” “哎哟,二哥你轻点。我不过是不想你与四哥不睦嘛。” 不说尚好,此言一出,便是莫思一同出手了。 骆弈城一笑,并未出言。我忽而想起龙泉于我说莫良与莫思之事,略带着质疑之情望向他们,莫达即刻出声,“姑娘勿要听五弟胡诌,我等不过争执不下如何劝解与你方意见相左罢了。” 第113章 重归于好 “鸣儿,”龙泉寻了大宅不见我,便追着莫达几人方至了此处。 我微蹙眉,有些不愿相见。莫达几人更是将他拦下。 “鸣儿,方才我确是犹豫,现下已是彻悟了。骆师兄所言甚是,日后之事尚不可期,且未见得圣上便有旨意于我一个小小将领,且你我已定下终身,我龙泉岂可负你!无需令未知之事困扰了你我才是啊。” “龙少将军,”莫达出声,“如今我等兄弟偏心于你便是因得我家姑娘心意。然,若是日后龙少将军有对不住我家姑娘之处,切勿怪我等无礼!” “几位兄长与骆师兄今日便是做个见证,我龙泉若是负了鸣儿,便不得善终、殒命疆场!” “嗬,”骆弈城一笑,“龙少将军休得如此立誓,须知,若是当真令尊之命令你纳妾,恐是你无可相抗,更无须论圣上降旨了。故而这负与不负难于限定啊。” 龙泉蹙眉,“好,若是父母之命,我必是仅娶鸣儿一人!若是圣意,鸣儿,请恕我确不可以全族之命而搏之,却,定是另当他法周全。” 我仍是未抬头,便闻得骆弈城再度出声,“师妹,如今龙少将军信誓旦旦,且你诸位兄长与我亦是可证。你该是信他。”见我满怀惊疑之色,便更是抬高了声音,“方才我所言你可听进了?若真有那一日,你弃了他便是了!难不成我等会耻笑于你不成?恐是,”瞥了一眼莫达几人,略有深意附耳低语道,“怎知不得一心仅为你之人照顾余生?” 莫达等人并未闻得他最后一语,却是于之前所言甚为赞同。“就是,届时弃了他便是了。天大地大,何来不自由自在!”莫武之声更是高昂,且满面皆是不屑之情瞥向龙泉。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忙背向龙泉。 骆弈城含笑挥手,便是与莫达几人转身离去,却是驼驼径直挡在已大步上前的龙泉身前,使得他不得靠近于我。 “鸣儿,抱歉,我方才之举令你忧伤了。非是我辩白,你本就通情达理非是不通人情之人,可易地而处,若是你双亲宗族皆全,可会全然不顾及他等之意?故而,鸣儿,可宥我一二?”他急切地开口。 我并未转身,而是思量他所言。诚然,我这长成之径确是与常人不同,若是确如他所言,且不论宗族旁人,便是双亲不悦恐我亦会如他般犹豫片刻思虑周全。 见我仍是未开口,他心急如焚,“鸣儿,便是你思虑不出旁的,且若仅为尊师此时返至眼前,他若是与我有怨亦或是不喜之感,你可会相违?恐只得暂避与之相对方思量他法徐徐图之吧?”微缓了口气,“故而,你可能体谅我?” 我仍是沉默不语,并非不愿应声,仅是心郁难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龙泉却是再按捺不住性子,顾不得驼驼意愿,径直拨开它转与我对向。见我面沉如水侧头垂眸并不愿与他对视,更是慌乱不已,抓紧我双臂,满眼皆是惶恐惊惧之色,“鸣儿,我心于你断不有违,天地可鉴,切勿,切勿,舍了我,可好?”后半句,更满是忧虑以致声音微抖。 我抬眸,便是对上他那双满是期许不安、惊慌失措的眼,见他如此,我亦是锥心刺骨,那泪便溃堤而出。他见状更是手足无措,“鸣儿,鸣儿,皆是我不好,不该那般令你心伤。你便是打我骂我都好,万勿如此苦了自己,”手忙脚乱地为我擦拭泪水,却是愈擦愈多,便更加愧疚自责不已。 驼驼本就不满被他大力拨开,如今再见我已泪流不止,更是气恼异常,直直将他撞开,自己近前俯首不停蹭着我,伸出舌头舔舐我的手,更是发出呜呜低诉。 “驼驼,”我并未顾及龙泉,而是紧紧抱住驼驼的头,再度失声痛哭。 龙泉踉跄稳住身形便是见得此景,心碎难挨,自身后将我紧拥怀中,“鸣儿,鸣儿,原谅我可好?我却是全心思慕于你,即便是一时有片刻犹豫,现下早已悔恨不已了。见你如此,可知我心已碎。” 驼驼被我抱住头,不得动弹,却是不愿就此放过令我如此伤感之人。伸后腿便要踢他,却是不得,便改作尾巴抽打。 我发泄了一阵,确是舒缓了许多,方觉身侧一下一下被敲动,侧头方见驼驼的尾巴仍是不停摆动,瞬间便是被它弄得破涕为笑,松开手,“驼驼,你在做什么?” “它在为你出气。”龙泉于我耳侧出声。 “嗯?”我一时未明,直接转身,便是见着那尾巴仍是不停地抽打于龙泉大腿之侧。他不仅未躲,反是往同侧移了移身形,那样子恐是驼驼短小的尾巴够不到一般。 我确是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龙泉趁机将我转向直面于他,抬手轻轻为我拭去泪痕,“你看你,这脸上还挂着泪珠呢,竟还笑得出来。” 我胡乱抹了一把,“还不皆因你而起,驼驼都知道替我出气!” “是是是,全是我之过,鸣儿哭也哭了,吓也吓过我了,可还恼吗?”他微俯身侧头欲看清我的脸。 我被他如此说的确有些心虚,更多的则是不愿直面,便仍是垂着头,“明明就是你的不是,竟还怨我吓你。” 他抓起我的手置于他心口处,“都快被你吓得不跳了。” “这不是跳的好好的嘛!”我嘟着嘴戳了他一下。 “鸣儿,”他抬起我下颌,令我不得不直视他,“宽宥了我,可好?方才,我确是惊心不已,恐你气急之下便舍了我。” “是,我便不该相允,便是该舍了你,而后便,唔唔”我本是不服气地欲推开他,竟是猛然被他用唇钳住我的,羞愤不已确竟是一时相挣不开。 他此时心内波澜跌宕——有心酸难舍之情、惊惧未定之意,更是慌乱急需安抚之状。这一吻,便是热烈狂骤,与那日小院之内柔情似水断是不可相较的。我便被其带往巨浪滔天之中,如一叶扁舟于风雨中飘摇不定,渐渐便迷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静下心,缓缓将我放开。我二人皆是气喘连连、面颊绯红。 “可莫要再如此了,我禁不得。若是你真离去,我便是心如死灰了。”抵着我额头,龙泉轻轻出声。 本是一副蜜中调油的画卷,却不想——“呃啊!”驼驼一声愤怒狂吼之声咆哮而起,不得不令我二人双双侧目一看。 第114章 姬伯返程 “驼驼,你为何如此?”我见驼驼一副呲牙咧嘴炸毛的样子甚为不解。 龙泉却是笑曰,“恐是见你我抱在一处,无法将我踢开而不甘呢。” 驼驼怒目而视着他,竟是点头表示赞同。 哈哈哈哈。 “师傅,徒儿为您备了这个。”兰鲜笑盈盈进得姬伯帐内,将手中托盘置于案几之上,抬手揭开了炖盅盖子,即刻便是水雾蒸腾、香气扑鼻。 姬伯收敛了气息,自卧榻起身踱步近前,亦是笑着开口,“鲜儿今日又是寻得何稀奇之物啊?为师这半月余日日得你进补汤食,功力如何尚不知,倒是这口味被你养刁了呢。” “师傅难得留居匈奴这些许时日,还不得令徒儿好好奉养嘛。”言罢便是盛了一碗毕恭毕敬端与姬伯面前。 姬伯用汤匙舀了舀,送至嘴边微吹了几口方一饮而尽,须臾便是一惊,抬头望向兰鲜,“这,乃是熊胆?” 兰鲜喜形于色,“正是。” “你是如何得来的?” “昨日入夜徒儿得报,称似是有熊于远处溪流处饮水,便壮着胆子领了数名随从一往,竟真得了这厮。”兰鲜云淡风轻之语,却是令姬伯难掩惊异之色。 “鲜儿如今竟可与这猛兽一搏了?” “承了师傅受内功的恩惠,徒儿不敢不日日精进苦习。”兰鲜恭谨一礼,谦逊无双。 姬伯听得甚为欣喜,“好!鲜儿果真令为师开怀!须知那几人虽非绝顶高手,却内力不俗。如今,呵呵,恐是这匈奴勇士皆不可与鲜儿一较了!” “都是师傅偏重徒儿罢了。” “贵使,大都尉,单于有请。”帘外一声禀报方止了师徒二人的对话。 进得单于大帐,姬伯便是见那熊皮正置于中央地上,看轮廓该是头成年公熊,绝不会少于数百斤重。 单于见他二人进来,便是满脸笑意,抬了抬手道,“哎呀,贵使确为我匈奴送得一位高徒啊。” 一旁的各位亲贵大臣皆是随声附和,心内确各有揣度:这熊岂会是大都尉这竖子亲手猎杀,不过糊弄单于罢了。 “臣岂敢贪功,不过凑巧为之。”兰鲜自是不会居功自傲。 姬伯坐下后亦是笑意满满,“能得单于赏识便是小徒之幸啊。” “看来大都尉这本领该是较之出战之前进益了不少,不知可否令我等皆开开眼啊?”一位武将似是不服。 乌威单于似是微一皱眉,却并未出口怪罪,反是淡笑开口道,“阿克尼利,大都尉本就师承楼兰国师这位高人,自是本领非凡。” “单于如此说,便是皆非我草原之术,那便不如末将与大都尉切磋一二?” “那自是好,本单于亦是许久未见得勇士们比试了。”乌威单于似是相当兴奋,“众位便随本单于一同吧。来人,去空场。” 不多时,犁庭空场便是人头攒动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姬伯依旧笑意彦彦,兰鲜更是处置泰然。 只见一位壮汉扯掉了上身衣衫露出精健肌肉,随手提了一把直刀立于场中,对着兰鲜一声大喝道,“大都尉,我阿克尼利也是自幼练就这杀敌本事的,今日便向大都尉讨教一二。”言罢便是摆出了架势。 兰鲜先是对着乌威单于施了一礼,似是不经意往姬伯处扫过一眼,见得姬伯含笑点头便是心下了然:这单于既是要重为自己立威,又不愿在师傅面前失了面子,故而打平是尚佳之策。打定了主意,兰鲜便是冲着那人一抬手,“那便向将军讨教了。”转手便是抽出了腰际的软剑。 乌威单于朗笑一声,“两位都是本单于爱将,点到即止,切勿相伤。” 围于周遭的众臣却是各怀心思—— “单于莫不是要借此教训兰鲜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看来大都尉还是得了单于器重啊,即便兵败亦是重为其树威,这日后便是不可轻慢。” “便是要给这楼兰国师一点警醒吗?弹丸小国竟痴心凭一人便辖制我匈奴?” 正是因此,故而叫好鼓劲之势便即刻分成两派,有为阿克尼利助阵的,便是有替兰鲜摇旗呐喊的,一时间哄闹吵嚷之声便不绝于耳。 乌威单于与姬伯彼此互望了一个对视,皆是含笑看向场中。 “大都尉,得罪了!”那汉子一声断喝,便是举刀砍过来,兰鲜并未直接迎面而敌,而是转身撤步于其身后送出一剑。壮汉不慌不忙亦未闪躲,却是将手中直刀向后一背,生生挡开了那致命一剑。两人便是战于一处。 二人便是大战了近两盏茶之时,大都尉猛地点足腾空再一个反转,自上而下将剑直指壮汉头顶而来。那汉子亦是不弱,单刀横向阻于头顶,将剑锋扛于刀面之上,却不及兰鲜内功力道,生生被压制单膝跪于地上。兰鲜却并未再旋身横剑划向他颈喉之处,而是侧翻至一旁顺势收了剑。 “好!”待静了片刻,围观众人方是有了反应,纷纷喝彩。 乌威单于亦是笑着大声道,“好!大都尉果真不凡!阿克尼利,可是心服口服了?” 只见那汉子并未气恼,反是一脸坦然,对着单于一礼,“臣技不如人,定勤加习勉不负单于厚望。” “大都尉,在下也想试试,可好?”人群中便有是有一人站了出来。 兰鲜微微一笑,自是知不可不战的,便再度与其缠斗一处,不多时便是打了平手。而后又有一人出场挑战,此番兰鲜却是败了。 “单于,微臣不计。” 乌威单于仍是满面笑意,“欸,兰卿家岂可如此言说,须知他等皆是轮番战场,你已是以一敌三,中毒未愈、体力不支亦是可谅啊。不如今日便到这吧,大都尉神勇可嘉,赏舞姬十人、兽皮披风两件、黄金百两。” “谢单于!” 姬伯亦是随之起身,“谢过单于对小徒爱惜之情。老夫亦是叨扰数日,便是就此请辞,明日便返回楼兰复命。” “尊使客气了,便是回转代本单于致意楼兰国主,我草原定是护得楼兰安宁,且两国断无狼烟之犯!” “多谢单于!国主定是欣喜不已!待日后必是相约单于当面一唔。” “禀单于,臣请命相送师傅于边境,不知单于可准?” “大都尉尊师重道自是无碍,便是命你将尊使送还至楼兰吧。” “臣遵命!” 姬伯微不可察蹙了下眉,兰鲜请命相送自是无可厚非,毕竟师徒名分于此。然乌威单于竟是令其送还至楼兰,显而易见是未将楼兰国主放入眼中啊。却是无奈摇摇头,楼兰却是太过弱小,迟早脱不了被吞噬之命。只是届时不知自己是否可有足够能力掌控全局,含笑瞥了一眼大都尉,更是不知这个宝贝徒弟可会仍如此敬奉于自己,若是旻儿可寻得……算来令楼兰国主寻访亦是近满月,不知如何了。还是速速返回查验结果吧,至少如今楼兰国主较之这乌威单于更易掌控于手呢。 第115章 群狼阵(上) “鸣儿去了哪?”上官清流到了莫达等人的院子,竟是空无一人。本是他未归时我居于他房内,如今,便是想来有所安置,再者便是寻机与我单独聊聊好力争挽回,却不想竟是空的。 “大哥,龙少将军亦是不在。” “不会连夜下山了吧?” “不会,门房及山下均未传信。” 正当他几人愁眉不展之际,见得院门处骆弈城正与莫达几人拱手相别,冯祺忙快步出去。 “骆公子,几位,可知莫姑娘所在?” “额,”几人面面相觑,终是骆弈城朝着上官清流笑着拱手道,“上官大人,恕我等确是不知。”言罢便是回了自己房内,莫达几人更是如此。 “大哥,” 上官清流微微闭目,怎会不知定是我与龙泉不知往了何处化解心结。“罢了,鸣儿如今于山中,定时不会出事。” “大哥,”闻止静随着上官清流回了卧房,“大哥该往玉门关一走。” “我亦有此意。暂且将府中诸事料理了,不过两三日。” “好,大哥勿要忧心,想那龙泉自是不敢造次。待大哥至了城中,便更是可以上官之命将其调离些许时日,以便咱们想法子劝慰大嫂。” 而此时,我与龙泉双双依偎在山谷溪流边的巨石之上,驼驼已是得了我安抚,乖觉地卧在我二人身后,既是可当了靠背相倚,又便利它继续用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龙泉,似是警告,又似是戏耍。 “鸣儿,驼驼便是自小与你一处吧?” “嗯,我看过师傅留下的书简,该是我被它驮在竹筐中被师傅发现的。”我将头斜倚靠于他肩上,他则是拉着我的手把玩。 “呵呵,这护主之心,竟是如慈父一般。” “是啊,不知若是师傅尚在,可会亦是如此。”我不禁哀叹了一声。 龙泉抬手将我往怀里又带了带,“鸣儿曾受的苦便是再不会了,我自是护你、惜你、怜你、爱你。” “哼,方才可听得我师兄及五位兄长之言了吗?若是你敢负我,我便弃了你!”我佯装硬气,便是未停口我二人皆笑了。 “今晚,你去我房中歇息吧。” “啊?”我顿时坐直了身子朝他怒目而视,“你,你竟这般!” 龙泉一愣,“不是你言说上官清流离家这些时日都是令你宿在他房内吗?如今他回来,你便是如何?方才他令人为我备下居处,而于你他定是会近之。我为得你思量啊,你宿于我房内,我于房门处守着,自是断了他所想,有何不妥?”微顿下,随之便是坏笑,“难道鸣儿是想与我同榻而眠不成?” 我羞愤地推了他一把,“休要胡言乱语!我,我,” 他哈哈大笑,重将我揽回,“不再戏耍你了。那今夜你可是想于此坐一宿?” 我恢复了方才的姿势,“有何不可?他如今定是四下寻我欲劝慰,与其尴尬面对,不如这里清静。” “哎,这是要躲得何时啊。”龙泉微微摇摇头。 “待其返京啊,不然如何?他不死心,却又是与你同朝为官,且高你一品,若不是思量与你不妥,我便早早离去了。” “是是是,鸣儿皆是因得我方委屈了,末将在此谢过姑娘如此大度。欸,你能去往何处啊,小院之所在他又不是不知?” “楼兰国啊,于公于私我均需一往。” 闻至此,龙泉将我扳正,直面于他,“鸣儿,这楼兰尚不知深浅,我又不得相随,确是不放心。” 见他皱眉正色,我却是失笑,“不如明日出了山让你见识一下几位兄长的本事啊?” 骑于马上的莫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啊,舒服啊!”而后瞄了瞄不远处正在一路低语的我与龙泉,神秘兮兮地转向莫达,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大哥,方才我思量着莫不准需得打一架方可出来呢,看来这上官大人还是有些气量啊。” 莫良于一旁便是冷哼了一声。 “二哥,若是你,见了心悦之人彻夜未归且是与另一思慕她之人于一处,你可会如此平心静气?”回想着辞别之时上官清流那满眼的难舍与愤然之情却是强装镇定的样貌,莫武甚觉可为当朝四品果真异于常人。 “老五!”莫达低声喝止了莫武,并用眼色狠狠给了他一个示意,缓了缓才又看向莫良。 莫武方回过神他刚刚都是讲了什么,还是对着二哥说的。不觉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不再出声。 我一边逗弄着驼驼,一边不经意四处张望,不久便是引来了不满之声。 “鸣儿,你这是在寻什么吗?” 我转头朝龙泉诡异一笑,“再等等你便知晓了。” 直至行于距玉门关不足一个时辰之时,我方见得一处静谧之林,草木旺盛却人烟稀少。 “便是这了!”我笑嘻嘻自驼驼背上跳下,转身朝众人挥了挥手,“兄长们,骆师兄,且于此稍事歇息片刻。” 众人将马匹系于树上,骆弈城含笑率先开口,“你这鬼丫头便是又将何为?” 我扮了个鬼脸,“师兄,难得糊涂哦。”转头便是朝着莫达几人耳语数句,他几人便是纷纷点头。 龙泉与骆弈城不明所以互望了一眼,皆是疑惑地盯着我。 “师兄,快来,给你看出好戏。”我拉过骆弈城便是往远离龙泉一处跑去,拉开些距离后方正色转身,对向莫达他等,“兄长们可好了?”见他们已是严阵以待,便抬手一挥,“上!” 随着我一声号令,他五人已是将龙泉围于中央。莫思邪魅一笑,“妹夫,可是要多多得罪了。”未及言罢便已是飞身跃起,闪过寒光的腰刀直奔龙泉而去。 “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骆弈城急急相问,见我一脸期待之色,便即刻领悟,“你这是,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龙少将军确是可怜。”苦笑一声便亦是凝神观看起来。 龙泉本就不明为何我将骆弈城于他身侧拉走,转眼却是见得自身已是陷入此等境地了,无奈只得先解困。因存惑,故而他仅是以剑鞘相抗,并未将我所赠的碧海苍龙抽出鞘。 然莫思攻上的同时,莫达已是攻向龙泉下盘,莫武则是奔其背部。龙泉闪过莫思、跃起避开莫达,正对向莫武之时,莫良高高跃起便是自上至下而来,莫山却是撤身丈余,以暗器相扰。五人分错而攻,不断变换位置与主攻之处,未及一盏茶便是将龙泉忙得手脚不相应了。 我自是欣喜不已,不断地发出种种怪异之声,莫达几人却是越战越猛、速度变化亦是越加不可测定。再战了近两炷香,龙泉便是被几人执刀架于脖颈之上成了阶下之囚。 “哈哈,好!”我原地高高跳起,拍着手欢呼不已。 莫武笑得甚为奸猾,“如何啊龙少将军?这便是日后你负了我家姑娘的警告!”言罢便是转头朝我挑眉邀功。 我背负双手徐步上前,清了清嗓子,佯装正色开口道,“龙少将军,如今被擒可有话说?”故意压低了嗓音,却是自己先笑出了声。 莫达几人已是撤下了兵器,满脸喜色。骆弈城笑着边摇头边踱步近前,“我方才便说,龙少将军,姑且慎重思量一番吧,我倒是觉得,”抬手拍了拍他肩头,瞥了我一眼,显出百分郑重之色,“莫不如放手未尝于你不算件好事。” “哈哈哈哈,”随之他一语结,莫武便是率先大笑起来,引得其余众人更是会意朗笑出声。我则是一脸愤愤然之情,嘟起嘴、叉着腰,皆是不满。 龙泉微顿便随之顿悟,亦是无可奈何笑着摇头,“鸣儿,这便是你要我‘见识’之术?” 第116章 群狼阵(下) 莫达拱了拱手,“这便是我家姑娘教我等所习,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骆弈城方反应过来,一拍前额,“我仅是想着师妹捉弄龙少将军,却是忘了这战法。可有称谓?” 我负手而立,高傲仰头道,“群狼阵。” 额……莫达几人顿时蹙眉,仍是莫武先开了口,“不是,这称谓之意我等便是那狼了?” “兄长们莫要误会,这乃是我自山中遭遇狼群后方想出来的,故而如此称谓,若是可想出旁的亦非不可。” “群狼阵,呵呵,确是不错。”龙泉点了点头。 “不是妹夫,你这是何意?变相骂我等为畜生?” “啊?不不不,”龙泉见莫武、莫思再次准备举刀,连忙摆手,“兄长们误会了。这不是鸣儿取的嘛,我仅是略微思量一番,感觉极好,且恰如其分。” 骆弈城亦是点头,“玉峰门后山亦是有狼,独狼确是凶残,却并不足惧,便是粗懂些拳脚的汉子保命并非难事。然群狼确是不同,即便身手极佳之人亦未见得可全身而退。” 莫武惊得瞪大双目,“竟是如此吗?楼兰过小,并未见过狼群。姑娘方才称遇过狼群?” “师妹所遇定是不小于十数头。”骆弈城并未以为意。 龙泉却是摇了摇头,望向我一笑,“恐是数十头。” “啊?竟如此多?小妹,你是如何应付的?”莫山亦是好奇。 我得意地晃了晃,“粗粗算来,嗯,四五十是有的。” “什么?”众人皆惊。 我便是将那夜斗杀群狼之事粗略讲说了一番。“故而我方想出这阵法。两军对战,寻常士兵相互厮杀定是免不得的,那便是要看常日自身操练的本事了。然若是对上高手,即便敌军主将,若是有一队人马如此困战,定是不会令其有逃脱之机!” 龙泉微微思量了一阵,“鸣儿,尚有不足之处。” “我便是想听你的切身之感呢。” “其一,此阵若是于单独围杀之时定是不凡,然若是战场,恐尚需外围有所呼应,免得阵中之人腹背受敌。其二,便是如何挡得住箭雨?若是有敌如三哥方才那般,恐必是阵法大破。” “可还有旁的?”我追问道。 “自是,”骆弈城出声,“便是要防得那被困之人使药粉等异术逃遁。” “嗯,果然尚需顾及之处尚有不少。”我单手托着下颌仔细思量着他等之言,而于他等眼中,我便是一副学堂老先生之态。 众人皆是无语一笑。龙泉踱步至我身前,“如此阵法确是不凡,若是可自主相合便更甚之,无需你从旁相协。且,尚需多人同习,可分可和,便是小阵可再成大阵,大阵亦可分诸小阵。” “嗯,我晓得,便是如战场布阵相仿。”我不住点头。 “确实,各门派阵法亦是有相通之处,师妹可融会贯通。” “好,那便是回得城中,你与师兄再教得我阵法吧。” 程燃带些担忧之色垂目思量,吕先却是笑曰,“如今已是挑明,想来上官清流亦是不会将这为难龙贤弟之事做得如此明显,程兄务须多虑。” 龙泉亦是点头,“吕兄所言便是我所思,程兄务须忧思。” “程老弟所虑的恐是莫姑娘。”胡济世捋着须髯冷笑。 程燃点点头,“确如胡兄所言,我便是如此料想。”见龙泉与吕先不甚解,便继而道,“我等皆是如此思量,可知上官大人便非是如此呢?故而他虽不至与龙贤弟相恶,却是可行使上官之职将你暂且调离,如你之言,莫姑娘该是往何处呢?” “嘶,”龙泉蹙眉,“那便唯有楼兰了。” 胡济世一转双眸,笑曰,“我却觉这是好事。” “哦?” “你等可曾想过,莫姑娘此时赴楼兰国,一来为得相证姬伯为国师之身份,二来可探求楼兰何人找寻于她,这三嘛,便是暂避锋芒。且龙贤弟可以顾其安危为名往赴玉柳关暂守一时,上官大人再如何,玉门关内终是程贤弟为帅,他虽为四品尚书令却不得过于参与军务,便是无计可施。待其折返京城,莫姑娘恰该返归。” “对!”众人皆是一喜。 吕先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便是说嘛,你该为参军,这军医却是委屈了。程兄不思量思量吗?” 程燃一笑,“胡兄委实屈才了。龙贤弟,这不失为折中之计,你且需传家书返京,若是周老将军可奏请圣上不日召你回京,便尽快禀明令尊筹备亲事,勿要给了上官清流请旨赐婚之机。” “请旨赐婚?”吕先与胡济世皆是愕然。 龙泉苦笑,“还是程兄有远见啊,我确是听得上官清流与家臣商讨此计。” 吕先蹙眉,“他方被封了四品,再如此不怕圣上龙颜不悦?” “若是圣上听闻莫姑娘乃是战神之后,恐为皇子指婚亦有可为呢。”胡济世冷冷一笑,“恐届时上官清流定是会请罪,谎称已与莫姑娘早有了肌肤之亲,圣上必会思量彼时二人皆于江湖草莽,礼数失缺亦是无可怪罪,与其失了战神之后,定是将其留于大汉为尚佳,两权相衡,便仅会申斥几句罢了。” “正如胡兄所言,一旦奉旨成婚,便是于圣上面前得了许证,那日后朝堂之上,呵呵,”程燃一笑,“这上官大人年纪虽轻,这心智却于这官场之道实为不凡啊。” 龙泉几人亦是皱眉,唯胡济世眼光诡谲闪过一丝光亮。 沉寂许久,龙泉方开口,“那便是将鸣儿唤来共商楼兰之事吧。程兄、济世兄、吕兄,有何需察之事皆叮嘱吧,仅是方才之语万勿相告之。” “龙贤弟,如实相告莫姑娘岂不更好?”吕先不解。 “呵呵,若是莫姑娘知晓,恐是她那五位兄长便提刀杀回上官大宅了。” “程将军、吕将军,于我往楼兰之事可是有所嘱托?”迈进议事堂,我便是笑着开口。 “呵呵,莫姑娘如此料得我等所思,便是该备之完足。”程燃亦是笑盈盈相应。 我浅笑,“莫鸣仅是揣度,然并未亲历,故而尚需两位将军多多教习。” “弟妹无需如此客套,我二人与龙贤弟不分彼此,情同手足,便是唤一声哥哥便是了。”吕先仍是不拘小节。 龙泉柔色看我,“无妨,却是可为。” “那便是此行不知两位哥哥可有嘱托?”我顺势改了口。 程燃点头,“这便是了。弟妹,为保得此行安全,你等皆需乔装改扮,且于楼兰,我等皆无内应,想来莫达等自是熟悉,却需事事谨慎。于姬伯处,切勿莽撞行事,若是不可违便即刻转回。至于何人寻访于你,便是更需仔细,莫令我等,尤是龙贤弟忧心。且,未免打草惊蛇,便是你等先行离开,我则令龙贤弟晚于一日再往玉柳关,他便是候于那里直至你等安然而归。” “兄长放心,我本就可自保,如今更是有几位兄长与师兄同行,定不令二位忧心便是。” 程燃与吕先又叮嘱了一些旁事,若可为便是同探知,我亦记牢,非甚重要,却皆是于大汉有利。 第117章 充足准备 转日清晨,龙泉牵着驼驼与我辞行,“鸣儿,此去万事仔细,切不可莽撞冒进,我便是于玉柳关待你平安而归。” “知晓了,你放心,我断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是啊,龙少将军宽心,我自是会劝诫师妹,且她自身之能,你便更是该知晓。”骆弈城从旁劝慰。 龙泉一抱拳,“骆师兄,各位兄长,龙泉便是将鸣儿安危托与各位,还望代为周全,就此谢过。”说罢便是一礼。 莫达几人忙侧身闪过,“龙少将军不必如此,姑娘自是我等必舍身相护的。” 即便难舍,亦是未做耽搁,我便同骆弈城与莫达六人同出了将军府,策马出城往西而去。 直至进了玉柳关,皆是一路坦途。 “师兄,几位兄长,便是先行寻个客栈住下吧,待明日再出关。” 莫山去寻客栈之时,骆弈城便叫着莫思似是随意闲逛,我则是被莫良守着留于茶楼听曲,莫武自是与莫达寻着热闹之处打探消息去了。 不多时,我等便是于客栈内汇合。 “姑娘,我定了4间房,分是不同名讳,且相间有隔,断不会引得主意我等共七人同行。” “这城内亦是有人执此画像寻访顾名公子。” “这便是我与骆公子备下的服饰及乔装之物,待稍后便可改扮。”莫思便是将一众物什摆了满几。 莫山再度开口,“姑娘,我便是有所思量,不如我等分为两路。姑娘与二哥、四弟分是扮作骆公子侍女与随从。想来以骆公子如今之貌,恐是姬伯当面亦未可识得,故而定会无碍。大哥与我和五弟便是假扮商旅。姑娘觉得如何?” “我不干!”还未及我开口,莫武便是吵嚷起来,“与大哥和三哥一处,定是又要事事拘着我了,莫不如我与二哥换换,跟着姑娘吧。” “不可!”莫达断然回绝,“我五人当中属二弟身手最佳,虽是分开相随不甚远,亦不可置姑娘于险境之中。故而近身当是少不得二弟。” 莫武翻了一记白眼,“那我便是要与四哥换!”见莫思又要起急,忙紧着开口,“我是为你们好,怕你们俩打起,唔唔唔。”未说完便是被莫山一把捂上了嘴。 莫达忙笑着对我道,“姑娘莫听他胡言乱语。” 莫山止住了莫武继续开口,亦是笑道,“是啊,实则五弟所言亦是可为,毕竟一路有他这厮热闹些,亦是可助姑娘打探消息。” “我还可与驼驼为伴呢!哼!” 我思量片刻,便是含笑道,“那便如此吧,仅是几位兄长尚需谨慎,毕竟为楼兰之内,若是被故交亦或是国师府人众辨识认出便是不好。” “姑娘安心,我等过往全于军中,且不得外出,必是无碍。至于国师府,更是除去管家之流可出入之人便均不得出府,而除去管家,我等皆是不识可外出之人。”心中实则既悲且愤,可出府之人皆已...... “那便好。骆师兄可有何意见?” 骆弈城竟是愁眉不展,“额,确有一事,”显出甚是为难之态。 “嗯?”众人皆是不明。 骆弈城紧锁双眉,终是敌不过众人相催促,方不情不愿开口道,“便是,这,嗯,师妹若为我侍女,进得楼兰便是需同房就寝。” “为何?”莫武一下子便是跳了起来。 “富家侍女自是随侍身侧,夜间亦需值守添茶侍奉。若是分房而居必是引得旁人生疑。” 莫达等人皆是惊异地望着他,更是急切之情看着我。 “这如何使得?姑娘清誉怎可有损!不如还是换回姑娘为尊吧。” 我却明了其意,“恐亦是不可。若我一个富家之女,怎会平白出入异乡且无侍女相随?但若是扮作江湖之人,恐是更会引得注目。”微思量片刻,便开口道,“无碍,进得楼兰客栈便是问店家于房内增设一榻便是。非常之时便是行非常之举。且师兄谦谦君子,想来各位兄长自是信得过。” “非是信得过骆公子之心,却是信得过姑娘之能。”莫良冷冷开口,令众人一顿,随之便是哄笑。 骆弈城无奈摇头,自笑道,“确如莫良所言。且思量入了楼兰,恐是夜不得寐,若是可得歇,便是我于夜静之后便往你二人房中,以我轻功,必是不会令旁人知晓。只是,我便是要于人前使唤师妹了。” 我顿时一笑,“但凭公子吩咐。” 众人皆是一笑,莫达开口,“姑娘这称谓亦是需改得。” “我可不敢唤一声鸣儿,恐是龙少将军必会拔剑相向了,哈哈。嗯,不如便唤一声墨儿吧,与书香公子亦是相符。”骆弈城边说边于案几上沾水写了一字。 “好,那便如此。于二哥五哥我便是唤名讳亦无不可。” 商定之后,便是莫思将所需衣物分派一番,“这妆容,便是仅需我等,骆公子可无需,只是姑娘你,额,需扮的丑些方可啊。”后便是教与莫良与莫武如何改扮,不多时便是一名书童与一名护卫分立了骆弈城左右。众人一见便均点头称道。 我用深色腰带将血雨腥风包裹了剑鞘递与莫良,“二哥执它便是无碍了。” “我牵着驼驼,姑娘随着骆公子身侧,嗯,如此便皆善。”莫武打量了众人一眼。 “好,那明日清晨便出关往之楼兰!” 转日一早,我几人便于玉柳关正街一酒肆汇合。骆弈城玉簪束发、青紫长衫、手持折扇翩翩落座。莫武书童装扮忙前忙后,莫良抱剑不语立于其后两步之距。我则是一身短衣襦裙照顾餐食,面上自是将这倾城之容掩于粉饰之下,十足一名乖巧伶俐的侍女样貌,中规中矩毫无令人侧目之嫌,一时竟令进得店内皆是商旅装扮的几人一愣,打量了其他几人方一笑而逝于旁桌落座。 因昨日并未见得莫达几人如何改扮,故而若非莫良暗示,我确是亦未将他三人识出。此时他三人便是扮作胡人两兄弟之态,另一名貌似随从管家掌柜之态。 我浅浅一笑,方佩服莫思之能,暗暗思量必是问其习得如此精妙乔装之术。 待出了关口,莫武轻唤了我一声,我方得他示意回望玉柳关城头,便见着一身素衣的龙泉正手压垛口探身相望。看这天色尚不及午时,此刻他已在城头,便可知定是星夜兼程急急赶来,心中一喜亦是一忧——喜则是他之情,忧则是他之身。 对视一笑,便转头赶路,将这思念暂且搁置。 第118章 初入楼兰 楼兰果真如传言般热闹异常! 进得城中,方觉出较之以往玉门关所辖的两个市集真真如云泥之别——商铺林立、吊旗飞舞;商旅过客摩肩接踵;各类杂耍卖艺几乎十步一圈、五步一围;酒家茶楼伙计叫卖之声混杂不可辨析,加之喝彩吵嚷喧闹之音更是满贯于耳,若非大声喊叫,恐是当面不得闻人言。 “姑娘,国师府便是于北城之内,相对僻静。”莫良夹着内力与我耳际轻语。 我微微点头,伸手拂了拂骆弈城的衣衫,大声喊道,“公子,该是先寻家客栈落脚。” 他随之点头,“便是那里吧。”抬手一指,我便是见着数丈之外一处所在。 莫武忙上前,“公子,此处甚为喧闹,恐是入夜影响休息啊。” “无碍,便是来得楼兰,自是要游玩一番。你且去吧。” 莫武见我未作反驳,便快步先行,莫良则是接过了驼驼的牵绳。 “公子,楼上请。”掌柜命伙计为我等领路。 “小二哥,你们楼兰好热闹啊。”莫武嬉笑着似是初来一般,随手摸这看那,显得新奇不已。 “客官该是初到楼兰吧?呵呵,我们这便是如此繁华,不比那汉境都城差多少呢。” “嗯,确是如此。”骆弈城缓步应声。 “不知公子一行来楼兰何事?”伙计亦是探寻,为得不过欲知我等可留几日。 “寻药。”骆弈城仍是不徐不缓。 “哟,竟是如此啊。我们楼兰确是有些奇药,不知公子所寻为何?” “雪莲。” “啊?那可珍贵啊,且极为罕见,公子恐要多留几日慢慢寻来了。” “无妨,非是急用,恰可游玩一番。不知贵国可有何必往之所?” “那公子可问着了,我们楼兰可游玩之处可多了。若是赶上庆典,更是热闹异常。” 莫武扫了我一眼,笑盈盈地问道,“不知近日可有何庆典啊?” “嗯,哦,还别说,公子真是赶上了,数日后便是今秋的选贤大会,公子可去一观。” “选贤大会?” 伙计一拍前额,“瞧我,几位非是本国之人,自是不知。选贤大会乃是国师劝谏国主定下的,为的便是为我国择选文武之才。” 骆弈城不着痕迹浅笑道,“国师果为智者啊。” “确实呢,自国师来后,便是风调雨顺,且说这匈奴亦是不再来犯,我们楼兰虽小却止战数年啊。” “嗯,确是,这不是边关方止战不久嘛。”骆弈城似是颇有感慨。 “公子,如此说来这楼兰国师乃高人啊。”我一副好奇之态, 伙计顿时眉飞色舞,“这位姑娘甚会说话,我国国师文韬武略,且医术精湛呢!” “哦?那不知国师大人可会参与这选贤大会?” “这个小的确是不知,选贤大会每年两次,国师恐是事务繁忙,非是每次均会露面,但国主确是必到场的,几位可前往一观。” “那是自然,一睹楼兰国主风采自是不虚此行啊。” “便是这里了,公子有何吩咐可随时唤小的。”伙计将我等引入房门处便离去了。 “公子,如此热闹,不如咱们且去逛逛吧。”莫武一副迫不及待之情。 “你这小厮!”骆弈城似是嗔怒,收了扇子敲了他的头一下,却随之而笑,“去吧,自是用不上你!我累了,墨儿伺候我歇息。”言罢便迈步进屋。 “好嘞,谢公子!”莫武将手里的包袱丢于莫良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接过包袱和莫良手中抱着的血雨腥风,笑着开口,“莫良,我来整理好了,你且去与公子取些吃食吧。” 莫良默声点头,便下楼了。 进得房内,便见骆弈城正四下打量。“师妹,幸得楼兰客栈亦是有屏风。”他抬手指了指,浅浅一笑。 我将包裹拆开,取出来备好的夜行衣,“便是有也仅是摆设罢了。” 莫良此时返回,关好房门,“此客栈后门处亦是热闹异常,便是要如何出去?” “自是从正门大摇大摆走出去啊。”骆弈城已坐于塌上摆弄碗碟。 这便是我几人入城之前所商讨的,莫武负责白日打探消息联络莫达他们,我三人则是夜探国师府。 见莫良不解,我笑着开口,“师兄之意便是入夜后书童因疲累留于店内,护卫与侍女自是陪同公子出去逛逛啊。” 莫良微愣,片刻便明了,坐下安心进食。 “师妹,这选贤大会可想去看看?”骆弈城笑着问道。 “自是要去的,便如师兄所言,一睹楼兰国主之风,岂可错过。” “那,”他诡谲一笑,“可想借此之机查查何人寻你?” “嗯?”我微愣。 骆弈城一笑,“便是待莫武回来吧,且需与莫山商讨。” “师兄,你是要引蛇出洞?” “孺子可教。” 待过了晚饭,莫武方返回,手中更是抱了众多物什。 “这都是些何物?”莫良似是嫌弃地帮他接过不少。 “自是有用之物。”莫武摸了盏茶灌入口中,一个眼神便令莫良守着门处,方压低声音开口,“已是探得,选贤大会于楼兰乃是盛会,每年春秋两次,每次五场,每场两日,皆是一日文一日武。楼兰国主对那选贤大会甚为看中,每场必至,且无论参与者为何国之人,一旦中选便是许以高位,故而每逢此时便是各路人马均齐聚于此。三哥说我等恰逢其时,让我转告姑娘与骆公子,必要参与。”再喝了一盏,“大哥他们于比邻客栈之内,三哥还说若是姑娘今夜便探国师府亦无不可,只是需备些药粉防身,虽是我等于府内数年,却除去所居西园不得出,故而对于布防皆是不知。”指了指那堆大小不等的包裹,“这些便是四哥令我带回之物,该是备齐所需。且,大哥他们便是会与姑娘一同前往,三哥说他等自是留于外围替姑娘守风,请姑娘勿要推脱。” “好,”我并未反驳。 莫武却是不满,“为何独留我于客栈?” 骆弈城一笑,“若是我等明晨未归,自是由你去请龙少将军前来相救啊。” “啊?那姑娘还是不要去了!”莫武即刻反对。 我便是被他逗笑,“师兄莫要戏弄五哥。五哥莫要听信师兄哄你,便是白日你去打探辛苦了,且文牒之物自是留于店中需有人看顾。” 莫武甚为不悦,“我怎觉是姑娘你在哄我呢?我自是晓得武功不济,却不至如此不堪吧。”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莫良一道冷声忽然响起,令我与骆弈城掩面而笑。 第119章 夜探国师府(上) 将夜行衣罩于外衫之内,我与骆弈城、莫良便出了客栈。 虽已入夜,然楼兰竟是繁盛不输于白日,街巷店铺皆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呀,公子你看那灯,还有那边,”我犹如未开世面之态,引着骆弈城快步而行,莫良则是于我二人身后两步之遥,却是以脚下石子暗示我如何前行。 渐渐远离了喧闹之所,我三人却并未疾步,而是犹如闲逛。 “墨儿啊,你说若是我等留于楼兰岂不更好?” “那公子便往那选贤大会一试呗。”说着,便是进得路旁一家茶楼,莫达三人已是候于此处了。 “几位便是来参加选贤大会的啊?”伙计边招呼边与我等闲聊。 “小二哥,我家公子觉得楼兰甚好,欲留于此呢,”我嬉笑着开口解释。 伙计端来茶点,“一看便知公子满腹经纶。那选贤大会甚是不凡,若是得了国主青眼,必是前程似锦啊。” 骆弈城忽而双眼放光,却须臾丧气道,“恐是贤能者不计其数,我未必可胜出啊。” 此时店内人并不多,因此掌柜亦是手撑柜台听着我等闲话,一笑道,“公子不知,却是另有一番路径呢。” “哦?掌柜可知为何?”我三人暗自对视一眼,骆弈城便出口相询。 掌柜亦是好事,绕出钱柜坐于我等案几旁,一副全知内情之态,“我跟你们说啊,另一条路便是我国国师!” “哦?国师如何?” “若是选贤大会未能中选的,亦可往国师府投拜帖,将自身所长据实相告,若是得国师青眼召见,岂不亦是大有可为!” 骆弈城似不经意扫了我一眼,却继而道,“敢问掌柜,若是自国师此路得荐,可会遭国主嫌弃?” “欸,岂会!”掌柜摆摆手,“公子有所不知,我国国师亦是高人,与国主同样均甚爱才,尤是武将,听说那些选贤大会未能如愿亦或是赶不及时日的,均是走了国主府这条通路,且均是得了国主封赏呢。” 我心中暗暗一动,莫良悄悄亦是暗示于我,故而我佯装惊喜开口,“公子,若是如此不如令莫良去试试?免得他常惹您不悦。” 掌柜抬眼看了看莫良,“恐是不成。” “为何?” “我见那些习武者皆是有些年纪之人方如此寻国师府投贴,公子这护卫看着过于年轻了些。” “武艺好坏还分年岁吗?”莫良似是不悦。 “非是如此,”掌柜笑笑,“只是常见皆是那般,小老儿不明其理,壮士勿要介怀。” “掌柜的,”伙计一旁搭腔,“我听闻似是需什么内功醇厚之人,或是什么独门本领的。” “去去去,你整天不思正事,去将后厨收拾了吧,这会子该是不会再有人来了。”掌柜很是不满伙计插言,转而对我等一笑,“抱歉啊,几位笑话了,我等皆非习武之人,恐是说错话惹麻烦,见谅见谅。” “无妨,不过闲聊而已。”骆弈城笑容满面,抬手呷了口茶,“掌柜的,不知这国师府......” “掌柜的,算账。”莫达三人撂下银钱便起身离去。 掌柜拱拱手收了茶资送客至门外方转回,笑意不减,“公子,怠慢了。您方才说?” “我家公子是想问问国师府于何处,如何递拜帖,国师何时在府上。”我极快地说出一长串。 掌柜微愣,随之便笑了,“公子这侍女口齿极为伶俐了些,一时倒是令小老儿有些懵了,哈哈。”边笑边再度坐下,“我等皆为平民百姓,国师为着我楼兰可免于战祸,常于强似邻国奔走,故而何时在确实不得知。然国师府却不甚远,喏,”抬手一指,“可沿着此路往西约是两条大路再往北至终便是了。听闻仅需将拜帖呈于门房处,不出三日便必有人往所居客栈寻访呢。” “多谢掌柜。”骆弈城笑应,吩咐我留下茶资又多了数钱当作酬劳方起身离开。 待至了国师府附近,莫达三人现身。“姑娘。” “为何如此安静?” “国师府自是有规定,二更必熄灯禁火。” 我了然点头,“兄长们便是于此等候,若是我等子夜未出你等便回转客栈寻得五哥速速离去。” “姑娘!”莫思一把抓住我手腕,“不可!” 骆弈城已是解下外衫露出夜行衣,笑曰,“放心,我定是会带师妹安全出来。” “便是拼得性命,亦不会令姑娘有事。”莫良也已卷好外衫。 我眨眨眼,“四哥是对我的本事信不过吗?如何如此紧张?” 莫山忙拉开莫思,“皆是为姑娘忧心罢了。二哥,骆师兄,有劳了。” 我一笑,朝着他几人淡然开口,“如今恐是敌手尚不足一掌之数,且有它在,何惧之有。” 莫达插语道,“姑娘为何不待子夜之后再入府探查?更深人静之时岂非更好?” “恐是那时防备更甚,反不如若此刻时辰尚在来的懈怠。”我接过血雨腥风,转身离去。 左右环顾,确认无人,便纵身跃上一处屋顶,快速将外衫褪下抱于怀中,握紧血雨腥风,忽觉不妥,便徐徐将内剑抽出,动作之慢令其剑音不再,而后便用长鞭将其缠好系于腰间,将外剑与剑鞘重新藏于屋脊梁柱之内,方起身。几个兔起鹘落便至了国师府外墙高枝之上,莫良与骆弈城已是遮好面巾候于此处。 我将衣衫藏好,亦是黑巾罩面,便是被骆弈城伸手一拦,指了指府内再比划一下我三人。 我顿时明了,压低声音,“师兄你往东院,二哥往后院,我则是前院与中庭,无需多留,仅是摸清房舍布局便可。子夜之前于此相汇。” 两人点头一应,我三人便分路进府。 于骆弈城之轻功,我确信无虞,然其余之功力却尚需提升。莫良则恰是与之相对。故而我方如此安排,那西园布局他等早已绘出,便可不再探寻。 我蹲身前院正房之上,将全府看于眼中,可确为好大一座府邸啊!竟是足足上百余处屋舍。我虽是自书简中读过不少,却并无夜探之历,故而不得不步步仔细。 整座府邸鸦雀无声,灯火亦是唯几处尚存,其余便是暗黑一片。我于心中思量:如众人所言,这姬伯不常于府中,无论有无机密之物,亦必有暗藏护卫乃至机关,大意不得。于是我敛去周身气息,伏于屋顶迟迟未动,足有一盏茶,前院竟是无人走动。我微蹙眉,想来便是上官清流山中之宅亦或是玉峰门之内,亦是有巡夜值守之人的,堂堂国师府怎会如此?于是便聚气于指峰,用力一戳,便将一片瓦击碎,手中抓过数枚碎片,分不同向弹出使之落地发出轻微响动之声。 第120章 夜探国师府(下) 本料想定是会锣声四起人头涌动,却不想并未如此,仅是见得数小队人马快速往声响处集结,竟是连拔刀之声均低沉压抑! 见此我便是大吃一惊!若是莫良与骆弈城被发现可会如何?他二人可会与这些护卫缠斗出声?越想便是越不安,顾不得其他,便是纵身往东院而去。 “你等那里发现何物?”前院护卫相互询问,却并未有所获。“真是我等错觉不成?” “定然不会!我等皆是闻得声响方现身的。”另一队回应道。 “怪哉!不会是老鼠吧?若是野猫便可闻其叫声。” “亦是未闻得其他声响啊。” “国师不在,不如禀报管家吧。”有人建议。 “再找找,若是无凭无证,管家恐会觉知我等无能。” 我至了东院墙头,俯身一处大树枝干内藏身,手拨树叶四下寻访骆师兄身影,一时竟未得见,亦是如前院,并无护卫巡更。静心想想定是他察觉异常,不知藏身哪里,依仗他的轻功,恐是一时半刻未见得会露出破绽,便起身奔向后院了。 尚未近得后院,便可闻得异常声响,更是心下焦急,忙敢上前。果不出我之所料,莫良已是被困于院中,周遭不下二十余名护卫皆是手执刀戟,正欲合攻。 莫良该是担忧我与骆弈城亦是遭伏,便夹上内功欲开口高喝以示警,却不想对方护卫根本不给机会,方及他出口一个“有”字,便是径直搭弓抽箭,眨眼便是羽箭纷飞,令莫良不得不全力自保,顾不得其他。 见得此景,我抽出软剑与长鞭,纵身跃至院内,抬手便卷了那箭矢,一推莫良,“快走!”并故意举剑削落护卫长刀,瞬时刀剑撞击之声便乍然而起,再掩盖不住。 众护卫见已败露,便是纷纷呐喊出声,更是口哨之声响彻府内,便是引得更多人等赶来后院。 莫良愧疚不已,不料自觉尚佳之能却是如此不堪,却深知此刻不宜开口,且恐为我之拖累,便是一跺脚,独自往府外冲杀出去。 护卫怎会如此令其离开,自是分了人等围剿之。我亦是被重重围攻,欲起身便是被压制,短时断不便将莫良带出。正焦急之时,便见得一个飞影飘过,抓起莫良便再度起身,直奔府外掠去。 “射罩网,万勿令其等逃脱!”一个高声陡然响起,便见得院中四角皆有护卫手持巨型弓弩同时朝天际射出,便是一张巨网自上直落,眼见便是欲将他二人罩于其内。 我再顾不得旁的,抬手将长鞭挥出,那鞭梢便是触及网孔,随即扯回,便是将罩网扯落一旁,厉声喝道,“速速离去!” 莫良本是执刀欲划破罩网,骆弈城亦是欲于一侧偷过,此时却是再无妨碍,刹那间便消失于房脊之上,却是其后紧随着数名护卫。 我深知此行再不可为,便是再度拉回长鞭,将罩网投向身前众人,飞身而起,抖长鞭击落瓦片,随着前人便往外去。 “追!定要将三人拿下!” 此时我正于屋脊,便是寻声瞥见号令之人,冷笑一声,先是将碎瓦朝追逐莫良、骆弈城二人身后众护卫四散击出,令其等不得不回身相护,再便提剑直奔那施令之人。 众护卫自是见得我之意图,忙将其围住,“保护管家大人。” 然我手中软剑岂是他等兵器可与之相抗的,不多时便是被悉数砍落。我更是长鞭一挥,欲将其卷近于我,却不想他竟是待长鞭触及其腰部瞬间持剑相阻!且竟是拨开众人于我斗战起来。 “这剑法?”见得他使了数下剑招,我心下一惊,便是他所用剑法极似蒙家剑术!为得确认,我便佯装示弱,令他似是占了上风,将一柄长剑更是挥舞得上下翻飞、自如顺畅。 却不知我此刻已是眼色微凛,盯着他这一举一动心生怒意!这剑法于我而言再熟识不过,然蒙家剑法怎会被楼兰国师府一管家使得如此肆意?若非他数典忘祖,便是有人相授!无论为何便是我必悉知其详的!想到此处,我便是有了旁的主意,便不再掩饰,将战神剑术之软剑一门使得淋漓尽致,不肖半炷香便是令其败下阵来。 “哼,不过如此!”冷哼一声,纵身至其身前,一柄剑便已刺入其右肩窝处,“你等若是再不停手,管家大人这右臂恐是保不住了。”我哑嗓冷声,顿时令众人皆停了手。 “大胆狂徒!”这管家此时虽已是冷汗涔涔,却亦是左手欲捂住伤处而不能,然气势并不服输。护卫等人却是退至其身后,不再妄为。 我左右扫了一眼,“你家国师可在府中?” “并未,却,这堂堂国师府尔等亦敢擅闯,可知国师定不会轻饶!” “无需多言,我等此来不过是想拜见国师谋得一官半职于楼兰立足,并未欲如何,否则你现在已是身首异处了。” “你!”虽是不服,却亦是无奈,然我所言并不虚。管家一怒,却是须臾镇静,遂略缓和了些口气,“公子欲求见国师,可于白天至府上呈递拜帖,这夜半更深更是如此之行,恐是不妥吧。” “嗬,若不如此,如何令国师高看?”方才于茶馆之内掌柜之言,用于此处恰逢其时! 管家与众护卫皆是一愣,随即便无奈一哼,自是哭笑不得。 “如此说来阁下却仅是为得求见国师了?” “自是,否则岂会与你废话并饶了尔的狗命。”我趁机收了剑,丢了包药粉至其手中,“先上药吧。” 似是见我毫无恶意,管家便是接了药,却并未涂抹,仅是侧头看了一眼伤处,“多谢公子手下留情,这剑伤深不过寸。” “幸得你是明事之人!不知国师何时返回?” “这个小的却是不知,不如公子留下居址名姓,待国师回府便可告知?” “不必了,我便是隔几日再来。”我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且慢,公子便是可将遮面去了?” “见与不见皆不是真容,故而这遮面取与不取有何不同,告辞!” “欸,公子日后可于白日走正门!”于我身后,管家大喊出声。 “管家大人,就,就如此令其等离去?”护卫们自是糊涂了,“若是国师问起便该如何应之啊?” 管家叹了口气,“若是他硬要如此,我等便皆不是敌手,白白送命。” “怎会?我等人众,难不成他可以一敌百?” “哎,你等可见方才他抽去那剑?丝毫血痕均未见,且此人年纪虽轻功力深不可测,若是夹上内力,那剑仅需挥一圈,便是死伤无数。恐唯国师可与之相抗。” “啊?” “无需多言了,告知门房,若是他再来,便禀告便是。另外,遣人往城中寻访此人,仅需知其下处即可,切勿惊扰。” 待众人散去,管家的亲信方为其治伤,低声言道,“大人,国师那边?” “未见得我亦不是敌手?此人于国师定是大有用处,且他有相求之意,待国师返回,便是该妥善处理。”言语淡漠,却是眼光微闪过一丝阴挚之光。 “小的佩服大人如此心性!”言罢窃笑,露出的便是诡谲神情。 第121章 诸子百家 “姑娘!” “师妹!” 我先去取了外剑方回了客栈,候于此处的众人皆是满面焦虑之色。 “我无碍,众位兄长宽心。”放下剑,我饮了口茶。 莫良陡然跪于我身前,“怪我坏了大事,请姑娘责罚。” 我忙双手搀扶,“二哥这是做什么,岂知不是好事?” “好事?” “呵呵,暂且歇息一日,后日上午师兄便与我再去拜访一次国师府吧,也该探望那管家的伤势。” “啊?姑娘!” 与莫达等人的疑惑不同,骆弈城并未出声,而是细细地看着我,微微沉思片刻,手敲案几浅笑开口,“师妹莫不是待莫良与我离开后做了些什么惊世之举吧?” “姑娘伤了国师府管家?”莫山亦是惊诧出声。 我微微点头,“是,且告知必会再访。” 莫达微皱眉,“姑娘,虽是我等未见,却是知晓那管家绝非善类,且自是听闻其功力不凡,不知姑娘如何?” “说到此我便是想问,可知那管家来历?” 几人皆是摇头,莫武略带迟疑道,“我曾与过往一管事探寻过,似是管家为国师亲定,时而助国师习武,却并未亲眼得见。” 闻此言我便是更加疑惑,“这管家所用剑术为昔日先秦蒙恬将军所创的蒙家独门剑法,若非其祖上便是中原先秦蒙家,便是得蒙家后人相授,却,” “蒙家?蒙将军?”骆弈城一惊,“先秦未灭蒙家便已蒙难,近乎灭族,怎会流落楼兰?” “便是因此我方未取他性命。看来这国师府果然卧虎藏龙啊。” “那姑娘如何脱身的?” “嗬,还要多谢那茶馆掌柜,若不是他说国师求取武贤能人,我亦是只得另图他法了。”我便是将所思量主意讲了出来。 “姑娘好胆识啊。”莫山摇头轻笑。 骆弈城稍加思量便是开口,“嗯,此计虽险却可行,不知而后便是该如何打算?” “明日便暂且歇息,待后日,师兄与我白日拜访国师府,与那管家暂且‘详谈’一番,若是国师尚未归,便是待过几日再往之一探。” “姑娘,我等?” “哦,”我转身,“二哥休要自责,你等皆是于那国师府数载亦是不知其中究竟,便可知那姬伯为人甚为谨慎,故而无需多虑。却是此一行令我有所思虑,那便是骆师兄该是将这身轻功倾力相授于众人,我这剑法亦然,那群狼阵便亦是是该先令师兄加入。” 莫思望了一眼骆弈城,“姑娘,玉峰派绝学岂可擅自外传?” 我一愣,转而开口道,“有何不可?” 莫达笑曰,“自是不便,各门各派皆是有独家之处,否则如何立足江湖?故而群狼阵可阔而广之,却是这骆公子的轻功,”再不多语。 “如此吗?”我望向骆弈城,“师兄,恕我直言,我本不懂江湖之事亦不懂其规矩,却是仅知一条:若是均如此,便是难成大事。便说方才,若是二哥轻功亦是与你比肩,便是断不会陷于危难。” 骆弈城微蹙眉,“我晓得师妹心思,却是如此一来岂非世人皆可成高手,那这天下岂非大乱?” 我爽然一笑,“我懂了,你等却不懂。”示意众人稍安毋扫,我便继而道,“这天下之众,便是众生之有,武功亦然。敢问师兄与众位兄长可通晓音律?” 莫达几人自是摇头,骆弈城便言仅是琴技尚可。 “这便是了,”我笑曰,“所学之术皆是可知,却为何有人可登峰造极反之有人便是所学无物?不过擅长且好习罢了。武功亦然,便是世人皆知血雨腥风剑诀,却无几人可精益至通,一则乃是天赋,二来便是个人之能深浅与付出辛劳之回赠。” 几人皆是震惊我之言论,却似是又觉有理,便一时陷入沉思,且过了一会方有所反应。 “那如何分得各家之长?岂非世人皆知?” “有何不可?”我便是理所应当之态,“如那《孙子兵法》,便是为将者必览之物,却是有几人可与孙子亦或是孙膑那般用兵如神?” “嘶,”几人却是无可辩驳。 莫山似有恍悟,“姑娘之意便是虽为各家独创,却未见得该是其家后人所擅为之器,莫不若授予众人,恐更令其愈发发扬光大?” 我点头,“便是如此!故而我方说那剑法亦是该授予你等。” 骆弈城闻我之言,先是不解,其后震惊,现下便是恍然了,拱手道,“师妹之思果真非同寻常,恐是圣贤皆不及!骆弈城确是佩服!如此大志胸襟,不亏为战神后人,若是于今非男权之世,师妹定是那至尊之位!” “师兄言过其实了。”我摆摆手,“不过是我独自长成无人相教,故而这离经叛道之论如此不羁罢了。” “师妹岂可出此言,想那七国争雄之时,便是诸子百家互论互议,若无秦国惠文王开创辩士无双投策论、议政局、奉新法,岂会令先秦统一诸侯号令天下?便是如你之心境,破了各家独有,而是融合互通方成大业!” “我等虽是不及骆公子所识之广,却亦知学不压身之理,若是可多学所能岂知非是不可有所大成?”莫山随之应声。 “确是,”莫武亦是开口,“如四哥,若非习得乔装之术,怎知尚可如此?若是骆公子不弃,便是将你玉峰派之能教习我等吧。” “自是!待返至家中,我亦是令门众各位师兄师弟无所保留,将我玉峰派之能相授其余众门派。”骆弈城此时已是笑意满满。 “好!谢过师兄提点!我亦是该如此,则五大门派便是一家,接不该有所私藏!” 众人皆是满怀期许之情,面上更是敬仰之色。 静候一日,骆弈城便是再度带了我往之国师府一拜。 “敢问这位公子可有拜帖?若是有留之便可,若是无有这门房处尚有空简与笔墨,公子可书之。”国师府侍从却是恭谨非常。 骆弈城微微略了我一眼,笑曰,“有劳,今日上门并无拜帖。仅是欲求见国师,不知可在?” “对不住公子,国师不见外客。” “哦?那敢问管家可在?” 门房不禁微蹙眉,“公子留下拜帖即可。” “呵呵,勿要误会,仅是探访管家所受剑伤可已痊愈?” “嘶,你是那夜之人?”门房顿是错愕,未及片刻,便是府中护卫将我二人团团围住。 第122章 再拜国师府 “公子!”我佯装受惊,紧紧拉住骆弈城衣袖。 护卫中一人上前,“公子可是前日夜闯国师府之人?” 骆弈城面无惧色,“你等瞧着在下像吗?” 此时,管家便是疾步而至,上下打量一番我二人,并无异样神色,仅是恭敬一礼,“公子若是求见国师须有拜帖。”护卫附于其耳际低语,却仍是未见其变了面色。“敢问公子贵姓?又是于何处知晓在下有剑伤在身?” “便是知晓,管家何须多问。”骆弈城得了我的暗示,便知此人乃是国师府管家。然他较之我高出一尺有余,而我则是满面惊恐之态,又是侍女装扮,料得他等自是辨识不出。 闻言管家并未出声,再度打量我二人,须臾方开口,“不知公子以何所长欲见国师?” “剑术。” “哦,既如此,那便请公子于数日后选贤大会一展身手为佳,国师出使未归,恐误了公子所长。” “管家当真不愿与我深谈一番吗?”骆弈城似笑非笑,“管家贵姓高名?” “贱名不足挂齿,恐污了公子耳朵。” “哦?岂可是贱名,想来可将先秦蒙将军家传剑法使得如鱼得水之人恐难为人下之人吧?” “公子玩笑了,蒙将军名震九州,其后辈岂会为我等这般粗使之人。”管家说得云淡风轻,毫无异样,倒是令我疑惑不解,若是他知晓自己所用剑术为蒙家剑法怎会如此淡然毫无波澜?唯一可释仅一条:旁人授其业却并未以实相告! 思之此处,我轻轻扯了扯骆弈城衣袖,“公子,可回去了?墨儿,有些怕。” 我一副期期艾艾之情,纵是任何人均不可将前夜黑衣之人与我联想至一处。 “呵呵,好吧,恐是我寻错了,那便告辞,待国师返归再登门拜访。”骆弈城似是安抚一般,微拍了拍我的手,便转身离去。 意外便是,管家竟并未相阻,反是躬身一礼相送。 未及我二人回转行至丈余,便闻得身后关闭大门之声。骆弈城并未转头,却微微蹙眉,示意我快速离开。 回至那夜的茶馆,便是见得掌柜与伙计正是忙得不亦乐乎,因店内宾客如云。 “如何这般热闹?”骆弈城笑盈盈拉住伙计相询。 “哦,公子是您啊。快,这边坐。”边是将我二人引得一处方空下来的案几处,边收拾茶盏、抹了桌子,才开口,“不知何故,今年的选贤大会竟是提前了,方出了皇榜,便是一时之间竟涌来如此人众。”伙计似是无奈笑着摇头。 我二人一个对视并未多言,便是用了些点心方离开。而后便是沿途闲逛,待进得一家成衣店铺,出来时便是各自分行,且衣衫样貌皆已换了。 若问其故,便是那国师府自我二人离去便是有人暗中相随,莫达与莫山、莫思便是于那夜我等会面暗处潜身,确认了有人跟随方紧随其后,于茶馆内佯装擦肩与我了暗示,方使得我与骆弈城再度乔装方摆脱了暗哨。 分别回至莫武新安置好的客栈,我几人方于其中一房内相汇。 “果真如三哥所言,国师府暗中有人相随。” “必是的,否则那管家岂会如此行事!” “五哥,这选贤大会提前便又是何故?” “我等恐需重置身份方可。” “亏得转换了客栈。” 一时之间,众人齐齐开口,且所言之事皆是不同,哄乱过后便是一阵寂静,继而便又是一番哄笑。 “嘘!”直至守于门处的莫良示警,我几人方收了高声。 “果真人多口杂啊!”骆弈城低声浅笑,“师妹,暂且先商讨国师府之事吧,那选贤大会稍沉一沉。” 我点头一应,“那管家应是不知自己所习剑法为蒙家独门之术,那又该是何人所授呢?且方才他虽不确认,但亦可揣度师兄身份,即不令入府恐是谨慎为之。” “我却不如此料想,”骆弈城手点案几,一扣一扣,“那管家该是心生疑虑,见得你我身形样貌面色皆是与那夜不符,便是生了防备,且前夜明明为三人,今日仅你我而已,故而他定是防备尚有旁人于暗处。” “若是如此岂非更该将你我拘于府内?” “呵呵,那岂非给了里应外合之机?故而他妄图暗下追踪,亦是有所隐虑,方如此行事。却未料得莫达等人扮黄雀于其后。” “是了。大哥,你等可见师兄与我进了那衣铺之后他等动作?” “额,我三人于茶馆后便返回了,未再跟随。” “啊?” 莫山抬手示意,“便是我劝大哥如此的,为得便是勿令他等疑心再露马脚。” 我略有所思,方微微点头,“确是,若令他等起疑,恐是日后再动更为难上加难,幸得三哥如此周全。” 莫达一笑,“姑娘不知,那国师府管控森严,且所出之人定是会再度被查,故而老三方不得已如此,确认你与骆公子被随且已知消息后便必退去,即便再有人查访亦不得踪迹。” “哎,看来那国师府是不得堂而皇之走一趟了。”我带些颓废之情,将头伏于案几之上。 骆弈城一笑,“师妹务须如此,我等此行为得便是姬伯国师身份,无非确认便可。但此人如此谋略深沉,未见得府中便会有所获,故而弃之未足可惜。你不是已得知那管家剑法古怪了吗,或许自此人暗寻之亦可有所斩获。” “对啊!”我猛地惊起,“师兄所言甚是!姬伯国师身份不便查,却是手下之人未见得!恐是蛛丝马迹更得其妙!如那兰鲜。”我忽觉茅塞顿开。 众人皆是有了思向。 “这事便交与我等吧,有老四的乔装与小武的机敏,管家身世恐并不难寻。”莫达出声,见得他几人亦是点头应是。 “那便该是思量选贤大会了。”莫山出声,“我等亦是与街市酒肆有所获。小五,你来说吧。” “哎,终是我可进言了。”莫武是个多话之人,这半天我等商论之事他不得知,故而未应声,现下该是他一展所长了。“似是楼兰国主得了什么警示,有人道是他梦中得仙人所指,也有人称是有得道高人进言,总之便是今秋这选贤大会必是于九月初六前完成,故而方提前了,便是后日便开得头场。” “后日?竟是如此仓促吗?” 第123章 孙子兵法 莫武一耸肩,“谁晓得呢,那皇榜便是如此所述的,除去时日提前,其余并无变更。” “这楼兰国主竟是如此之人,呵呵,”骆弈城一笑,“师妹有何打算?” 我蹙眉,“必是要去的,只是这般仓促,难不成国师便是这两日可归?” “管他作甚,”莫思不以为意,“姑娘且吩咐如何参与便可,其余等皆是我可周全。” “这便是我等此行之另一事宜——寻出私觅顾名之人!”莫山意有所指。 “这便是师兄与我议的,引蛇出洞!” “姑娘欲如何行事?” 我转了转眸子,坏坏一笑,“几位兄长且听我安排:四哥辛苦些,那管家身世就仰仗你了。”我先转向他。“首场两日我等便仅是观,不与、不争。观嘛,便是无论楼兰权贵亦是参与之人亦或是规则题目,必是悉数尽详之。至于这样貌嘛,不引人瞩目便可。然五哥却是需探寻各种消息,我等亦是。” “姑娘放心。”莫武应道。 “二场论武那日,二哥可乔装胡人上擂一试,拳脚便可,切勿露出功底招式,无论胜负皆仅限一局。至于何时出战,便是待观首场后再行论处,此事便劳烦三哥费心周全。” “姑娘宽心,本就无门无派。” “姑娘放心。” “好!那便是三场论文那日,若是姬伯不现身,师兄便是手执那画像亦称寻人,且需许下重金。众位兄长便是分别盯紧权贵众人如何反应。若是姬伯现身,便是买通旁人行此举。” “好,此事便交与我,师妹务须牵挂。” “便是那第四场论文之时,师兄再度出场一试,且需尽得全力!若得国主青眼更佳。” “嘶,姑娘(师妹),这是意欲何为?” “呵呵,”我但笑不语,轻咳两声,“而后那场论武之时便是顾名登场之际!” “啊?万万不可!”我语音未落,便是引得众人皆摆手摇头。 我仅是环视他等,并未做释,仍是笑容奸猾。 他几人便是相互狐疑对视,并不得其解。莫山微皱眉,骆弈城垂头片刻便似是一惊,“师妹,你这要以身犯险?” “欸,师兄何出此言,便该谓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是。”呷了口茶,我亦不再卖关子,“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此来楼兰,若是见不得姬伯,却不可负了程将军之托,定是需将这楼兰之内国师之能、之责、之权摸清探明。以一国国主之能,断不会不知其与匈奴大都尉师徒之事,却是何故令其如此委姬伯以实权?恐是其中定有缘故。且寻访顾名之人出自楼兰,那姬伯若是知便是呈顺坐收渔利,若是不知,呵呵,岂非更加有趣?” “嘶,姑娘这是要令其朝野之内如匈奴般分崩离析、嫌隙横生?” 我微微点头。 骆弈城双眸一闪,“若是姬伯知晓顾名为得寻人来了楼兰恐是会暗中留住,但若是顾公子于选贤大会展露身份,他便亦是有心却无力,除非与国主相较!” “不止如此,顾名于玉门关一战中威名远播,虽是未得汉皇封赏,却是于军中乃至百姓中皆有名望。此番登台,定是令楼兰国主大加欣喜,且顾名未得汉将之职,若是楼兰国主求贤若渴,便有可能纳于朝中。但顾名定是不愿,且玉门关守将定会得此消息,必会遣人传信令其回归,恐是姬伯再使诡计亦不得楼兰国主之心!姑娘,好谋略啊!”莫山见其余几人不甚明了,便是将我之意与骆弈城之言稍作解惑。 莫达几人随之顿悟,恍然瞪大双目,莫思笑着开口,“好一个挑拨离间!自此恐是那楼兰国主与这国师姬伯再无全信之说。” 莫武皱眉,“若是那姬伯未归呢?岂非事后知晓亦是无碍?” 莫达抬手拍了他额头一掌,“你笨啊,顾名伤了兰鲜,他为人之师必是此仇不报怀恨于心,且他那般欲夺了血雨腥风,岂会放任顾名往来楼兰毫无阻碍?楼兰国主为得不使大汉与之交恶再起战事,仅会厚待顾名,如此岂会不令他君臣有嫌?” 我放下茶盏,“正是如此!”却并未言明心中所思之事——便是如此大举寻我之人,画像又非常人可为,便是为楼兰国主亦未可知啊!仅是,他寻我便是又为得所为何来呢? 骆弈城笑着摇头,“好一个‘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此举必使得姬伯恨毒了师妹亦是对楼兰国主蔑视自身却令其毫无解数暗气不已。呵呵,如此,师妹该是好好谢过上官大人授书之恩啊。” “额,”确如他所言,若不是自上官清流藏书中得了那《孙子兵法》以及他命靳伯教习我战局谋略,恐确是不得此计,却,我只得一笑了之,于上官清流,哎,便是日后寻机再报吧。 莫良却是快步近前,满面焦虑之情,“姑娘,如此那姬伯恐更加会对你欲除之而后快啊。” 众人闻听亦是忧心起来。 我冷哼一声,“无妨,若是可引他现身或是可借此除了那兰鲜,便是免去日后隐患!” 莫山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那我等便更是要勤加苦练,定护卫姑娘周全了!” 骆弈城点头,“师妹,轻功要诀已是全然告知,你且需实操即可,为兄自是从旁相助!近几日便寻个静处费些苦功,虽不得过大进益,却是亦可熟识些。且,那姬伯与我有杀父之仇、毒害之恨,若是见得,还需师妹助我除之而后快!” “师兄若是见了,尚需隐忍,不可硬对!”我忍不住一嘱,恐其按捺不住。然对他等之善举,我自是欣慰,自心内感激道,“众位兄长与我便是情同至亲!”他几人自是同我一般欣喜异常。 为得行事便宜,我令莫山赁了一处僻静且宽敞的院子,客栈亦并未退掉,便是可掩人耳目。故而入夜之后我几人便是悄悄至此处各自不懈苦习!而客栈之内则是留下莫山、莫思与莫武相讨如何追寻国师府管家以及打探消息之事。 便是如此,那令楼兰举国瞩目的选贤大会亦是于紧锣密鼓筹备完成后如期召开,空前盛事却并未令人觉出提前数日有何不妥、甚是仓促之感。 第124章 选贤大会(上) 提前数日的选贤大会于开场首日辰巳交接之时如期召开。当天虽是冷风习习,却艳阳高照,预示着晴空朗日。于漫漫黄沙相伴的楼兰皇宫宫墙之外空场之内,旌旗展展,一处高高耸立的台子立于中央,另架起的观景台便是于其正南向,上覆伞盖遮蔽,周遭满是全身铠甲、手执长戟、腰挂弯刀的大内护卫,而高台四边亦皆是满负装备的楼兰兵士,不时还有将领巡视其间,亦是各个神情肃然、浑身紧绷,一看便知是严正以待之势。 诚然,国主亲临之处,便是必要保得万无一失的! 再看台下及外围,便满是各色人等——有跃跃欲试直奔台上的,有三五成群私下低语的,有悠闲磕着瓜子仅是看热闹的,亦是有协妻托儿举家而出的,更是有身背竹篓前窜右移贩卖吃食物什的……可谓人山人海、比肩叠踵、万头攒动、热闹非凡! “公子,这选贤大会果然名不虚传,竟是如此热闹呢!”我仍是侍女装扮陪同于骆弈城身侧,此时已是被挤于人群之中一道观看,莫良亦是紧紧贴着他身后不敢远离半步。莫达等人则是各自为战,分饰不同路人看客散落于围观人众之内,毫无引人注目之嫌。 几声花炮声响过后,便是一身着楼兰朝服之人位于高台之上,先朝台下众人压压手以示安静,方朗声开口道,“众位,今秋我楼兰选贤大会今日便开得首场!凡是有所贤能之人,不论长幼皆可登台一试,若可得我国国主青眼赏赐,便是一举成名!” “好!”台下众人便是爆发出如雷鸣般喝彩欢呼击掌之声。 那官员便是稍后再度压手示意,待静了之后方出声,“此番盛会,国主如同往昔一般全程评判,列位重臣亦是相随左右。”言罢便是往观礼台之向转身跪拜,高声喝道,“恭迎陛下驾临!” 所有兵将及台下众人亦是跪伏于地,同时高声道,“参见国主陛下!陛下圣安!” 伴着人群高呼之声响彻云霄,年过半百之岁、慈眉善目之容、一身华贵服饰的楼兰国主于众臣簇拥之下徐步缓行登上观礼台,站定后便是朝黑压压一片人头含笑挥手,中气十足出声道,“今日,乃我楼兰盛会,各路贤人义士皆可尽显身手才华,确有其能者,孤便不问出身年岁家族居址,皆可得重用!” 再度响起欢呼之声,那大臣得了令方唤众人起身,待井然有序之后,开口宣旨:“今日首场初日便是论文!”言罢往一处挥了挥手,便有侍从将备好的巨型幔布搭至台上,缓缓展开,令所有人等皆看清考题方移步至了东侧而立。 “何以止战。这题有趣啊。” “这位兄台,如何有趣?” “这都不懂,哎。那大汉与匈奴方才数十万大军相争停了纷争,陛下便是出了此题,不可谓寓意深远啊。” “不是都停了嘛,还出此题作甚。” “哎,真是小民,孤陋寡闻!” “这不是说那大汉与匈奴会攻打我们楼兰吧?” “混说!陛下圣明,已是与两国止戈数十年,岂会如此?” “就是,若确是有战,何来这盛会啊。” 台下自是一片私语喧闹之声,我与骆弈城不发一言,仅是于人群中默默倾听,不得不说,这百姓所关注的,皆为一线生机,然这楼兰国主,呵呵,确是有些与众不同。我二人相视一笑,便继续看那上台之人可有何论。 便是题目方出,已是有人急不可待飞奔上台了。这高台于武者而言,自是纵身便可跃上,然为得便利文士,则是备下了旋梯。那人急促非常,更是于旋梯之上跌了两回,引得满场哄笑。 抬眼上观那楼兰国主,确是淡然含笑,并无任何鄙夷之色。 “烦请公子自报名姓,此题限时仅一炷香之时,无论阐明与否皆不可逾越。”官员一番解释方令其开口。 初始尚有人静静倾听,便越是往后越嘈杂,有些不明其意之人便更是相互议论起观景台上那些朝中重臣,尤为甚者竟是关心起国主之事,闻得趣处,便是常日冷面不语的莫良皆是难掩笑意,侧头窃窃。 待及了正午之时,那官员便是宣告退场暂休,待及申时再续。 “公子,可要回转?”莫良出声相询。 骆弈城不着声色地微微朝我侧侧头,我便开言道,“自是的,公子立了近两个时辰呢,早该退出去饮茶了。” 我貌似不悦,边是帮骆弈城捶背捏肩边是往外挤。 周遭茶楼早已被占满,我等便是回转了客栈。进得房中,莫达几人已回至,正沏好了茶候着呢。 我坐定后便是含笑出声道,“这一上午,不知各位兄长有何感?” “姑娘,我等皆为粗人,这论武尚可看出门路,然这论文确是为难。尤是这般论及天下朝政之事。”莫达出声。 骆弈城单手举杯,“师妹呢?” 我摇摇头,“恐是大能之才皆是静观而后动的吧。”呷了口茶。 “姑娘之意便是后几天方有精彩之举?”莫山望向我。 “或抛砖方可引玉。”骆弈城浅笑,亦是饮了口茶,“且定会有那先发制人之人。” “哦,骆公子便是指方才被提问之人?”方于台上,第三位上台之人,虽并无甚为过人之见,却是得了楼兰国主一问。 骆弈城微微点头,“那人自称来自月氏国,我却觉不像。其言理颇具中原墨家之风。” “师兄,这般我便是自愧不如了,故而论文之事便是与师兄费心吧。”确是如此,我不过得了师傅几年教导,然更多便是医理武功,与这国事政闻,尤是诸子百家却不得深习,怎可与自小便是被骆掌门当作继任门主相教的骆弈城相比。 “师妹,若是你欲与龙少将军成就秦晋之好,便是日后断不可缺了政事!须知这兵法战术、抗敌守土,少不得与朝堂息息相连、存亡与共!”骆弈城万分郑重出声,使得我不由一愣。 莫山微思索片刻他之言,便是点头称是,“姑娘,骆公子所言甚是!姑娘该是省得才好。” 我垂头沉思,仅观这匈奴与大汉方止之战,确实不仅限于疆场厮杀,其内隐含了多少远隔千里之外两国京师重地之间相较之力!而后匈奴左贤王被杀,虽是因得朝野纷争而起,却引于战却亦是隐于战啊! 见我抬头之时满目清朗之色,骆弈城几人便是明了我已捋清其中深意,皆是了然一笑。 “姑娘想通了?”莫思似有些苦笑,“如此便是那上官大人确是有助于姑娘啊。” “呵呵,”骆弈城给了莫达一个隐匿眼色,继而道,“如此世间便是这女子较之男子更加为难,”见我几人皆不明其意,便是微顿,“须知这世家后宅恐较之朝堂亦不简单啊。” 我明了他所指,却并未以为意,“师兄过滤了些,且我一心专于沙场,恐不多时于内宅之中。” 莫山亦是醒悟其意,“骆公子过于杞人忧天了,不该忘却我等必是护着姑娘的。” 骆弈城但笑不语,良久方再度出声道,“师妹,为兄仅一言:慎之相予!” 第125章 选贤大会(下) 歇息至时辰,我等便再度往之会场,亦是各司其职,唯我与骆弈城关注台上成论之人。较之上午,我便是有所领悟,故而方尽心倾听,亦是将不解之处存疑心中,待晚间返回客栈便是与骆弈城相询。如此便是终了这首日论文。 而后便是反复无异,却至二场论武之日,竟是漫天飞雪!本是清晨初阳高悬,谁承想待及开场巳时方过便是阴霾突至,须臾便雪舞于空! “这么大的雪啊!” “这回论武可确是凭本事了,若是不济便不成。” “这位仁兄简直笑谈,敢于登台论武者,这雪何惧啊。” 百姓纷纷议论。 今日该是莫良登场,故而我等装扮便是较之前两日有所不同,我与骆弈城皆为男装示人,不过看似兄弟,莫良则是挤在不远处一身胡人扮相。 “可还依计而行?”骆弈城低声相询,仅我二人可闻。 我亦是有些犹豫,便貌似不经意扫过莫良,见他已是跻身于台前近处,并不得互望,便甚为忧虑。 骆弈城悄悄暗示于我安心,我虽尚忧心,却亦是觉以莫良之能该是尚可应对,且上一场论武之时并未见过于出色之人登台,故那一场竟未能得楼兰国主封赏何人。 与我思量之际,莫良已是大步登台,因得他扮为胡人,这轻功断是不可用的。 台上官员并无任何异色,仍是含笑开口,“敢问这位壮士贵姓高名自何处而来啊?” 莫良满面不满之色,“若胜了再报,若输了岂不丢人?” 官员一怔,随之一笑,“也好,那便预祝壮士旗开得胜!” 这竞武与之论文必有不同,便是那论文仅为就题自述,并无旁人相辩。然这竞武便得二人亦或是多人相较。 莫良才站定,便有一青年纵身一跃登上高台,这一身轻功自是了然于众。 “在下不才愿与阁下领教一二。”竟亦是并未多言,便与莫良斗战一处,那官员自是退开一旁。 打斗一起,便是引得台下阵阵惊呼喝彩不断,诚然,论文便是多学者方可同语,较之寻常百姓自是更喜观武,自古文无第一、这武无第二,与寻常之人,自是看热闹居多。 我自是凝神静观,见得台上二人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莫良虽是仅能使用拳脚,却是并不落于下风,那青年一柄长剑亦是略有风姿,仅是碍于经验堪堪而已。两人战了近两盏茶,莫良寻得一时机似是脚下一滑便摔了出去,青年并未乘人之危,反是停了动作,故而这一场便是止了,台下自是一阵唏嘘之声。 莫良佯装懊恼愤然下台挤出众人而去,那青年则是一脸傲色背剑立于台中。 未及官员近前问话,便是又一汉子登台,亦是并未多言便战于一处。 “还是这竞武好看。” “就是,那文人一上来便是拽一段不知所谓之语,甚是恼人。这不多废话直接动手才好看。” “诶,老兄,你说今日这竞武会不会有得了陛下封赏的啊?上一场可是没有啊。” “谁知道,这大雪纷纷,恐是再大些国主该是止赛了吧?” “不至于吧?” “如何不至于,陛下不冷啊。” 便是一阵阵纷纷嚷嚷,台上已然有了胜负之分,那青年竟是又胜了一场。若是再胜一场,无论是否续战必会得国主赏赐,这是竞武首场宣告之规矩,却是那日并未有人斩获罢了。 正值那青年得意之时,又一蒙面之人飞身上台,骆弈城悄悄扯了扯我衣襟,示意我关注。 “这位,欸,壮士,这竞武首日便已言明,需得实面示人,不得如此有所遮掩。”台上官员微微蹙眉,身后之手便是做了暗示,那周遭守卫兵将便皆是立得防备之态。 蒙面之人竟是不发一言,剑锋一指便是与那青年缠斗于一处。 “呀,这人莫不是来寻仇的?” “该不会是刺客吧?” “刺客这么明目张胆?” “那他何须遮面啊?” 一时间台下猜疑声四起。 我亦是心存疑虑,与骆弈城相视一笑便继续观看。莫良此时已是更换了装束再度回转至我二人身侧,低语道,“我已回。”便亦是如常观赛再无他言。 再观台上,那蒙面之人剑术似是狠冽了些,一上来便使得那青年屡屡受挫。然未及一炷香,那青年竟是似有反转之象,较之之前之势竟是完全不同!似是前边故意扮拙,现下方将实力展出。 我微侧脸不经意瞥了莫良一眼,他便是给出一个亦是不明的暗示,我便心下了然,看来这青年确是藏了实力。 就在这眨眼之间,那蒙面人眼见便是即将不敌,竟虚晃一剑似是逃遁,那青年明显经验不足又或是太过急于求成,一心追近,便是中了计!蒙面人一个猛转身,剑已交至左手,右手一抖袖,便见数枚暗气直扑青年面门而去。 台下一片惊呼,电光火石之间似是胜负已定,皆是为那青年哀叹。却不想,一道白光闪过,那青年双膝弯处被击中,顺势跪倒,堪堪避开那些许暗器,更是有一件紫色外衫翻飞一卷,将所有暗器尽数网获! “噢。”随之台下惊呼声起,只见得一俊朗少年落于台上,收了那外衫,俯身扶起那青年,同时捡拾起那使得青年跪倒未出鞘的宝剑,方开口,“这人兄台,暗器伤人胜之不武吧。”声音不大,却是正气凛凛。 青年方惊醒一般,抱拳施礼,“多谢相救!” “又没得说不可使暗器!”蒙面之人甚是不服。 台上官员亦是反应过来,愠怒上前,“这位壮士,我楼兰国竞武求得为公正,然汝之所为甚为不堪,还请下台吧。” 蒙面是讪讪离去,引得台下一片鄙夷之声。 青年收了剑,再度施礼,“感谢兄台出手,敢问贵姓高名,在下必当重谢。” “兄台客气了!”少年并未在意,似是欲要离去,却被官员抬手拦下。 “这位小公子,即上得台了,便需竞得一场方可离去,且,敢问名姓居址为何?” “姑娘,此人,有诈。”莫良以手掩口轻轻道来。 因他自始便是未将正面转于台下,此时更是背对,故而我并未观得其容貌。然莫良较之我高出甚多,且方才挤去一旁观了个侧面。 未待我有所应,此时便是闻得那位少年开口称曰,“在下汉人顾名,不过因是见得这位仁兄于危难便一时急切方出手,并无竞武之意,还请行个方便。” 第126章 假冒顾名(上) “顾名?” 他声音仍是不大,却是于此刻场中皆是瞩目噤声之时甚显突兀。 “原来是顾名公子!失敬失敬!”官员微愣,片刻便是复于常态,施礼后转向观礼台,似是寻得国主首肯,实则再度高声念及名姓。 “这人很有名望吗?” “顾名,怎么好似耳熟得很?” “呀,莫不是那玉门关一战成名的大汉之人?” “什么一战成名?你知道啊?速速讲来啊。” 台下亦是闻得那官员高喝之声,便随之窃语起来。 骆弈城微蹙眉,转头侧望与我,似是疑虑又带丝丝嘲讽之色。我亦是无奈耸耸肩,幸得今日我并未以真面目示人,莫思与我稍加了些许掩饰,便使得我虽是男装,却并不复是那顾名公子之容。 此时楼兰国主似是给了台上官员什么示意,便听得他再度开口,“既然顾名公子登台了,还是请竞试一场吧。” “这,”顾名似是有些许迟疑,片刻便做了决断,“好吧,”言至此一转身面向台下众人,一拱手,“便是哪位兄台请上来切磋一二吧。” “嘶,好俊俏的少年郎啊!”台下惊呼一片。 便是几道目光皆是转向我而来,全然是质疑惊觉之色!我仍是无奈一笑,便是这台上之人,若非身形有异且我确于此处,恐是莫达几人皆是要误会我已登台了!那张脸,竟是有六七分相像! 我往之那几处眼光相对处回望,微微摇头,便是随之所有注目皆聚于台上之人了。 此刻已有一名壮汉纵身登台,一杆长枪陡然生风,一言未发便是直刺于顾名。顾名不慌不忙拔剑相抗,一来一往两人便是战于一处。仅是不肖片刻,那壮汉便是被顾名飞起一脚踢落一旁。 “兄台可有事?”未及收剑入鞘,顾名便是急急上前相询那壮汉。 “无碍!顾公子好本领,在下佩服!”言罢便转身离去。 顾名收了剑正欲下台,便是听得一人高喊道,“顾公子可是那玉门关前助汉军大败匈奴之人?” 此语一出,即刻令得四下皆寂,唯可入耳一闻的便仅是那翩翩雪舞淙淙纷落之声。 只见顾名如沐春风一笑,“正是在下!” “呀!” “真是啊!” “难怪如此年纪轻轻便是如此勇猛!” “这,他为汉人,怎会来了咱们楼兰?” “是啊是啊,莫不是为得陛下封赏高官厚禄?” 议论之声纷纷而起,一片吵嚷,便是令台上官员不得不出声相止。 观礼台更是见得众位楼兰官员交头接耳相互议论,不多时便有一侍从打扮之人似是得了国主叮嘱往得高台而来。 “顾名公子,国主命小的来问一声,来楼兰可是有事?须知公子乃为汉人,且玉门关之战公子名声鹊起,我国国主虽是愿得公子一助,却不欲与大汉为敌。”自侍从登台,所有观者便皆已噤声观望,故而这话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名仍是满面含笑,先转往之观礼台一礼,方开口道,“陛下恕罪!顾名虽是汉人,但并未入朝,故而仍为一介布衣,往来楼兰自是无所不可。然数日前我曾于汉境之内获知有人以此画像寻我,”边说,边是自怀中取出一物交与侍从,待其展开,众人方见乃是一张画像。 “这,这画的不就是这位顾公子吗?” “是啊是啊,真的很像。” 听得众人议论,顾名浅笑,继而道,“便是为寻了究竟方来得楼兰,只为寻访何人以此相寻于我罢了,还望陛下明察。” 侍从回望了观礼台一眼,再度开口道,“我国国主乃为惜才之人,若是顾公子可竞武获胜,便是国主自当助公子此行,定不令公子徒劳而归。” “这,”顾名似是思虑片刻,便允了下来。 “好,这回好看了!” “会吗?这顾名确是有大才?” “你这不废话吗,没听得方才陛下皆是知晓其能啊?” 于众人相议之时,便是同时有三人登台,“顾公子,我等皆是楼兰人,既是公子如此善战,便是不会忌讳同时战我三人吧?” 顾名环伺一圈,手持宝剑,面色凛然,“那就请教了!”言罢便是举剑刺向其中一人,另两人见状已是抽刀出鞘相阻于他,直面之人更是长戟远刺,四人战圈便是于高台之上引得众人围观。 “师妹,这是有人冒充?看来你名声不小啊。”骆弈城贴近我身侧,趁旁人皆是未注意我二人之际低声耳语,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我亦是无可奈何,怎知自己的计谋尚未得施展,便是有人如此急不可待冒名顶替了!“也好!”不可多言便是仅回了两字,随后便是认真看下去。 台上刀光剑影加之纷纷落雪,甚是好看,有得精彩之处更是令得台下阵阵欢呼雀跃之声大震。然我余光扫过观景台,只见一身影匆匆离去,似是急得很。 待及一盏茶之际,只见顾名一个横扫,便是将三人皆打落于地,自己却是稳稳立于台中。 “好!” “好身手!” “好本事!” 台上三人相互搀扶起身,一拱手,“顾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佩服!”然后便是转身离去。 顾名收起剑,却是对台上官员一拱手,“大人,顾名自大汉匆匆而来,尚未落足,可否今日便先止于此,待下一场竞武再来?” “这,”官员似是很为难,回望了观礼台一眼,转而道,“顾公子此来我楼兰先是为客,莫不如容本官处置公子下处,可好?” “这?大人便是怕我独自离去吧?哈哈,那好,顾名便恭敬不如从命,就有劳大人了!” “不妨事不妨事!”官员笑容不见,“来人,”吩咐一声便是有人将顾名领下台去。 再望向观礼台,楼兰国主给出一个示意,便已起身离去。 官员忙宣称因得天象异常,今日竞武暂且止于此,待明日天晴再继续。众人方跪拜恭送国主。 “姑娘!这人为何要冒名顶替?” “是啊,他此为何意?” 回至客栈,莫达几人便已按捺不住,纷纷怒目相询。 “我怎知为何。”我确是无奈啊,便只得一笑。“左右二哥和五哥不是跟去了嘛,且等一等吧。” 莫良与莫武此时已是跟着那假顾名而去了,便是不得我处置,他等自是知晓该如何。 骆弈城亦是摇头一笑,“幸得咱们人多,若是师妹一人前来,恐是多有不便。”转而蹙眉,“只是那对战之人,” “师兄已看出不妥了?看来这做局之人甚为不堪啊。呵呵。” 第127章 假冒顾名(下) “姑娘,我等回来了。”话语间,莫思与莫武进了门。 莫达往后又望了望,“二弟呢?” “二哥说尚不知那假货如何与那起子人商议后事,忧心姑娘牵挂,便是令我先回来报个信。”莫武大大咧咧坐下喝茶。 莫山给他与莫思又添了些热水,笑曰,“方才姑娘还说他等不堪呢,呵呵,确是如此啊。” “原本嘛,也不换换人,就那几个轮着上台,不累吗?”莫武满脸不屑的冷嘲热讽。“那个官给他安置于一处官家驿馆之内,恐是防着吧?若是连这手段都看不透,楼兰国确是无人了。” “你跟二哥没见着那几个帮手于何处?” “离着不远,该是就近宿下了,故而二哥想听听他等如何应对后几日之事。” 莫思一直安静坐于塌上,满脸疑惑却并未发问,见莫武不再出声而我等亦是将目光转向他,方开口,“姑娘,这几日我打听了那国师府管家。此人姓苏,名吾启,年方三十有四。他本是楼兰国主身边一名护卫统领,后被遣给国师的,因着身份不低身手亦是不凡,故而为国师府管家。却不得而知那身本事得何人所授。方才有人往国师府寻他,他亦是跟着那人匆匆奔了皇城而去。” “哦?如此这国主对国师似是不甚信任啊。”骆弈城倾听之后便是如是出声。 “那需得知晓这管家如今主子是谁了。”我双目微微闪过一丝疑虑,“恐是楼兰国主私下定是令得这苏吾启留意姬伯,然姬伯岂是那平庸之辈?恐是反间亦未可知啊。” 莫思此时正与莫武窃语,“今日出了何事?你与二哥方才去了何处?” “四哥你是不知,今日,哈哈,今日那台上蹦出个顾名公子来。” “啊?” 莫武便是将事情始末讲与他听,终了时更是讥讽笑道,“那起子人等确是无用之人,登台虽是有先后亦是换了衣饰面色,却不知那身量功法过于雷同了些,嗬,量得那楼兰国主远远的都看出异样了。” “必是的,否则亦是不会令那官员处置下处。”莫山一笑,“只是姑娘,他等如此一来,可会误了姑娘之计?下场论文该是骆公子将画像示人相寻了啊。” 闻他之言,众人纷纷看向我,待我如何处置。 “这有何妨,不如看看明日这顾名如何应对楼兰国主安置登台之人了。”我露出一脸邪魅。 “那,之后呢?”莫达开口,“若是他等有备而来,定会料得有人破局,不是他几人可周全的了的。” 骆弈城沉思片刻,“此几人恐日后有用处,不如师妹待其被揭穿之后留下?” 我点头,“我正有此意!若是他可有破局之法,那我便当场揭穿了倒也省事!” 他几人皆是微愣,片刻便随之点头,莫山率先开口道,“今日那顾名露出身份,最先便是观礼台上众人皆是一惊,国主虽无任何失态,却是他身后几名侍从互视一眼,而满座朝臣更是皆看向国主,恐是这寻人之人便是举朝皆知。” 我心下暗笑,这几人果是聪慧机敏,短短须臾便是关注了此等事态,且是与我所察相近,恐是这寻我之人竟是连楼兰国主皆是知悉的! “那便正好,”骆弈城正色出声道,“若是那国主之意,且姬伯尚未归,师妹趁此之际展露身份最为适当!仅是,必是不得露出女儿身!”言罢便是将目光放在了莫思身上。 “这便交予我了,姑娘男装便是我等尚未勘破,若是加之我辅助,恐是这顾名公子便风流倜傥天下闻名了!只是,”坏笑道,“若是那国主欲为其公主招婿,便不得怪我啊。哈哈。” “啊?哈哈哈哈”众人皆是哄笑。 待及转日,虽是雪不再下了,却是异常寒冷。 “这天,太冷了些,这选贤大会还能继续吗?” “你非是我楼兰国之人吧?便是五六月份飞雪亦属常见,这已是入九月了,便是昨日那雪已算不得大了。” 台下早已挤满了人,虽是呵气成霜,却因着人群相互拥挤,并不觉出过于不可受之寒了。 仍是巳时,那官员一身貂裘外氅登台开口道,“本该今日论文,但因昨日天降瑞雪,更是得了顾名公子登场,故而国主钦定今日仍是竞武,便是令得顾公子再展雄姿,明日方为三场论文。”微顿了顿,朝着台下一侧抬手,“有请顾名公子。” 随着人群欢呼高喝之声,那假顾名一身蓝紫风袍跃身台上,更是引得女声尖叫连连。 莫良止不住于我身侧窃笑,骆弈城虽未出声,确是肩头微抖,足见强压之笑意。 我则面色如常,回思昨日莫良带回之消息,却亦是忍俊不禁—— “姑娘,我回来了。”莫良便是难掩笑意,“原来是一起子倡优。恐是思量冒名可得些银钱,方如此行事。那假顾名被谓之芳茂,确为男子,亦是装扮出的样貌,本身确是清秀了些。其余人等皆是一个班子的,皆是善舞却非善武,故而那样式原就是近日方练下的。他等更是备下了迷药,防着有人破局呢。” “好!”于我错神之际,那假顾名已是打落一人,四下皆是赞许喝彩之声。 正得他拱手示意欲再开口之际,竟是有一人飞身上台,抬手施礼,“顾公子,在下姓苏,不才欲与公子一较,不知可否赐教?” 我一愣,只因那人便是国师府管家苏吾启! 假顾名亦是一愣,却是转瞬复常,笑道,“苏公子客气了,便是请吧。”眼角便是往台下一处微微瞥了瞥。 “那便得罪了!”苏吾启笑得甚是憨厚,一手便是抽剑出鞘,未待停下便一剑刺出。 假顾名忙侧身避让,亦是拔剑相抗,却未及一招便是被震出丈余! “嘶,这顾公子今日怎如此反常?” “莫不是那位苏公子实力不凡?” “不是战了几场疲累了吧?” “那便是昨日啊,今日这方才一场啊。” 台下便是议论纷纷。 假顾名微皱眉,便知这来人不可小觑,幸得其并未使出狠辣杀招,仅是欲得胜。定下心、稳住身形之际,便是抖了抖左衣袖,看来便是要使诈了。 苏吾启并未将其放入眼中,纵身而起再度一剑砍落,双眼之中便是寒光乍起! 假顾名心下暗道不妙,便是极速甩出右手宝剑,趁苏吾启避让之际伸出左手,貌似一个甩袖侧身,那药粉便已散出。苏吾启虽是有所防备,却误以为是暗器,挥剑相阻,未曾想竟是粉末,再闭气已是不及,便是吸了些许,却一时并无大碍。 假顾名此刻亦是转换身形将方才掷出的宝剑抓回,俯身下腰刺向苏吾启双足,令他不得不提气纵身跃起,岂料这运功之际,便是那药效挥发之时。于是便是见得苏吾启一滞,便是欲往之一侧倒落,似是无力再战。 未得假顾名扯开嘴角,便是又一人影纵身掠过,将苏吾启扶稳,方立于假顾名对向身前。 第128章 展露身份 (上) “你是何人?”见我一身淡蓝衣饰外披皮毛滚边披风却是面遮方帕,假顾名自是知晓非是自己人,便寻思着需个借口如何可避而不战,诚然,那药粉所剩不足,他亦是恐露出马脚。 此时苏吾启强撑住无力之躯,正要开口便被我拦下。“兄台且候一候,如此小人何须为之动怒。” 假顾名趁机发难,只见他双眉拧蹙,大声喝斥道,“何来之人竟是如此无礼?我乃顾名,方为大汉尽力败退匈奴十五万大军,岂是尔等黄口小儿可随意言辱的?”便是转向台上那官员,一拱手,“大人,若是贵国不可给出答复,便请恕顾名告辞!”言罢便欲愤然转身。 那官员自是出手相阻,我却未及他开口之际,邪魅一笑,“哦?阁下便是那玉门关外大败匈奴的顾名公子?失敬失敬!然顾公子可知我为何人?”我似笑非笑轻声出口。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皆是一愣。 “这小公子是谁啊?看着似是方及束发啊。” “不知道啊,这遮着面,可是不能示人?” 假顾名先是有些慌乱,却是闻得台下纷议便镇定了下来,他断定大汉兵将定是不会于此处,且观我身形瘦弱,年纪又小,料得那真正顾名好歹也需及弱冠,便有恃无恐正色怒斥道,“遮遮掩掩小人之举!若是可为,便是请除去妨碍以真容示人,不知可敢啊?”冷笑一声,似是呢喃自语道,“可知两国将领若是无公函而至便被视为相侵?” 他言说之际更是看向台上那楼兰官员,官员自是谨慎了起来,而随之便是那些护卫兵将,皆是将手按住了腰间悬挂的佩刀。 我若无其事环顾四下,笑意盈盈侧目假顾名,“顾公子确定想见得我真容?”轻笑一声,便是缓缓抬手,置于耳际,似是刹那便可将那遮面取下。 静候了片刻,却又是将手轻轻垂下,“顾公子,可认得芳茂?” 本是以为我心虚了,那假顾名方露出得意之色,闻得我言便即刻变了脸色,正要出声,我却是陡然抬手夹住遮面一扯而下。 “啊?”台下顿时惊呼一片! “这,这怎么,这两人怎么如此相像?” “是啊是啊,难不成有两位顾名公子?可这年岁似是有别啊。” “你,你,你,”此时见得我真容,假顾名已是大惊失色,后退了数步方缓缓站稳,却是疾言厉色道,“你是何人?为何假冒于我?” 看向他那强装镇定之态,我不禁甚为不屑,抱拳环了一周于台下众人,朗声开口,“在下顾名,便是不知何人往之汉境相寻,特来楼兰一觅。却未料得竟是有人冒认!今日便是请众位做个见证!” “如何见证啊?我等皆是不识顾公子本人,况你二人如此相像。”自是有人质疑。 未及我出声,便是身后的苏吾启冷笑道,“却是好认!便是那真正的顾名公子武功卓绝,断不会是使得迷药粉末的小人!” “你,你胡说!哦,定是你二人冒名的!我那剑为宝物,你被剑气所伤却不服,嗬,真是阴险,竟反污我冒认!”假顾名此时极力诡辩,虽是面色惨白却并不输那气势。 “是啊是啊,这位顾公子自昨日便是于台上对战数人了,且皆是得胜,岂是你等可污蔑的了的?” “何况这小公子若是冒认也太牵强了些?顾公子好歹年纪不至如此小吧?” “是啊是啊,能败得匈奴大军,岂会为一孩童。” 他那起子帮手便是于台下纷纷帮腔,更是有人已登上台来,似是安抚于他,“顾公子你放心,我等皆可为你为证!”边是言说,边似是好意出手相握,我亦是明了这定是将那药粉再度交付。然此几人便是未下台,而是转向于我,横眉怒目道,“你这小小年纪如何不习好的?罢了,便是我等亦可胜了你,何须顾公子出手。”说罢便是将我围至中央,各自亮出兵器,仍是那刀、戟。 苏吾启药效并未散去,被那官员扶着退开一旁,却是低声叮嘱,“公子当心,那人有软筋散。” 确是使人无力之药,我道了声谢,便是未将他几人放入眼中,而是转向那官员,“不知大人可允在下与之一战?” 官员并未出声,而是转向观礼台一向,得了国主示意方点头应允。 我便点头示谢,方再度开口,“台下众位,今日,我顾名便更是为得自证身份亦是无奈出手,便是请各位给个见证。”再转目看向台上几人,低声道,“若是各位仅求银钱过活,实在无需如此行事。” 几人相互过了个眼色,便是大声叫骂,“我呸!竟欲贿赂我等为尔作假?呵呵,便是定令得你当场出丑!”我此言便是为得令他等误以为我与他等同为冒认之人。 见鱼已上钩,我自是喜得,笑而朗声道,“各位,真假立时可辩,为得公允,我便徒手相较。”言罢,便是将仍以旧布缠裹的血雨腥风交与左手,随之便是背于身后。 几人相互过了眼色,同时发起攻击,且两上一下,为上两人更是一左一右,那微微扭动的左手竟是企图瞒过我。 微微摇头,我立而未动,静候其等近身,却是令台下众人捏了把汗。 “这,这小公子真是冒充的啊?竟是吓得不会动了。” “不会血溅当场吧?” “离远点离远点,别弄一身。” 台上人等听得此语更是兴奋异常,加快了脚上之速。 我待其等兵器堪堪触及衣衫之时,猛然发力,身仍是未见移动分毫,仅是右手自身侧似是轻轻推了一掌,那三人便是刹那间被无形之力震出数丈,跌落台脚,兵器早已离手,口中更是喷出鲜血。 “啊!”一片惊呼之声四下而起。 “你,你,”那三人纷纷抬手指向我,而后便是汇眸于假顾名身上。 “这,这方才出了何事?那几人如何飞出去的?” “不知道啊,没瞧见那小公子出手啊!” 我往前一步,望着假顾名,淡淡一笑,“顾公子,如何?可一较?” 芳茂此时体似筛糠,见得同伴已是此等模样早已惊惧不已,却也一时骑虎难下,不得不稳住心神,“你使诈!” 我转头看向那官员,“大人,楼兰国竞武可有约不得用内力?” 官员亦是被方才之态惊得错愣不已,闻得我一问方回神,“啊?啊,自是可用得内力,并无不可之说。” “顾公子不是不知这习武之人可修得内力相助吧?”我冷笑相向。 “额,自是知晓。”芳茂握紧左手,近前几步,双眼阴冷狠绝之色遍布,“如此便是你亦通晓内功了?好,那便,”未及说完,便是抬起右手似是推掌风于我,令我往左避之之时左手已是将迷药抖出。 见得他举步上前,我便是闭了气,此刻趁其以为得手懈怠之际已是旋身转至了其身后,抬左手之剑横于其咽喉不及寸余之处,右手便已将他手中之剑握到了自己手中。 第129章 展露身份 (下) 这行云流水之为不过弹指之间,故而非是武功高深者不可明。 “这,这小公子是何时转到顾公子身后的?” “我莫不是眼花了?那小公子可是也太快了些!” 我并未理会台下纷议,笑着开口道,“顾公子,可还有话说?” 芳茂本是被吓得全身瘫软欲倒地的,然我剑之所指,使得他不得不僵直不动,此刻便亦是知晓不若方才不再出手,于名声相衡,性命方为最甚! “这,这位小公子,在下,并无得罪之处,且请,饶过小人吧。” 我并未移去血雨腥风分毫,仅是对他的剑似是兴致更高,“顾公子不是称此剑为宝物吗?在下却是想见识见识。”言罢,我方收了左手,顺势将其推开,他便一瞬倒地。抬起右手,我抛剑鞘于空,单手抽出那柄剑于手,细细看了看,转向台下众人,“各位,请看。”再度将剑微微一示便再度离手,却是以两指夹住剑身,微一错力,那剑便断为两节落于台上。 此刻,全场便是鸦雀无声。 “好!”片刻之后,便是不知何人高呼一声,四下顿是连连相和,刹那便是欢声雷动。 一名护卫匆匆登台,于那官员耳际低语一阵,而后便是接过苏吾启一同下了台。 那官员抬步上前,往下压了压手,于我笑道,“于此便是阁下方为那真正顾名公子?” 我垂目看了看瘫坐地上的芳茂等人,此刻他等正被后上来的护卫拉扯下去,便是望台下众人中扫了一眼,方回转笑应,“大人可令贵国将领一试,勿要再出了差错才好。”微滞了滞,抬手一指,“这位公子不过欲得些赞许,并未伤及无辜,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这个,呵呵,顾公子果然侠义心肠。不过,便要多有得罪了。”那官员低声叮嘱了兵士几句,便见芳茂几人脸色微舒。 “无碍,顾名亦是不知有人冒认。”我浅笑,便是知楼兰国主定是不会于方出了一个冒认之人后便认定我,故而今日必是需得展露身手了,亦是无奈之举,随之心中一叹,若是早知如此,尚不如首日便登台了。 随着脚步纷乱声传来,竟是一队楼兰国兵将上台而来,略略一窥便是不下二十人之众,且手中兵器不尽相同,然观礼台处更是数名弓箭手业已架开阵势,似是若有万一便即刻万箭齐发! “这?”莫良脸色瞬时便暗了下来,欲要上台却被骆弈城死死拉住。“且观之,量得无碍。” 莫良剑眉倒竖,满面忧色望之于我,恰是我扫过台下,便明了我眼色之意,方强忍下动作。 我便是知晓如此阵仗定是令得莫达等人不安,若无示意,骆弈城定是拦不住他五人的,特扫视一周以安其心。 台上领兵之人为一青年男子,身高九尺有余,宽肩窄腰、褐颜长脸、双目凹陷、鼻直口阔,微带些胡人之容;面色虽似而立,却定然不过双旬之岁;一身铠甲、肩挂披风,手执一杆长枪,威武挺健,故而我料得便该是楼兰国主护卫统领之流。他大跨一步与我,微蹙眉上下打量方出声道,“这位小公子便是那玉门关前大战匈奴且两度伤了大都尉的顾名公子吗?” “确是在下。”我心中暗暗警觉,此人可言出我曾两度伤了兰鲜,定是国主身侧亲信,否则必是不会知悉得如此详尽,便更是认定之前猜测。 “敢问顾公子贵庚?” “方及十六。” “啊?这小公子竟是如此年纪啊?” “小亦是顾名公子。果然年轻有为啊!” 那将领仍是蹙眉未展,“本将为国主护卫副统领苏阔,奉命对顾公子之能相量,若有损伤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这这这,国主护卫副统领啊,这小顾公子可行吗?” “咱们国主这是要试试顾公子真才实能啊!” “过往竞武亦是并未见如此兴师动众啊?” “欸,那岂可相较,这顾名公子可是名震玉门关呢。” “看着看着,看看他能不能胜得了。” 我仍是淡然一笑,于台下纷议之声似是未闻,拱手一礼,“苏将军言重了,只是切磋而已,还望点到即止。”我并不想露出血雨腥风,一来乃是苏吾启那夜见识了软剑,二来便不愿这战神身世外露,思量着执鞭相抗便足矣。 “顾名公子还是仔细些吧,我等皆为国主近身护卫,若是不可知公子之能,岂非负了我国国主选贤之意?亦是于我护卫军声誉有损!” 我微蹙眉,不知何处得罪了这苏阔,本是不想伤及旁人,却是闻他之言便必要以劲相较了。“苏将军,如此,若是顾名不甚误伤了护卫军诸位将领岂非更是有损尔等颜面?” “你!”苏阔顿是气冲头顶,面色更是沉了许多,“嗬,那便非是顾公子所虑之事了。且我护卫军必是不至如此不堪。” “那便得罪了。”既是你等自不量力,便是休怪得我手下无情了!苏阔之言却亦是令我想通,若是不引得国主青眼,便不可探悉那姬伯为楼兰国师却帮衬匈奴之为!打定主意,便是手握剑柄,徐徐抽出软剑,即便今日对战需得谨慎,却以我多日苦习之下,定是不会辱没那战神剑诀之功! 随之内剑缓缓露出剑鞘,那悦耳嗡鸣之声自是由轻及重、由无至甚!便是台上台下众人皆是一惊,尤是苏阔,虽自恃见多识广且武艺超群,竟是这剑音便使其惊诧不已!望向我之眼色愈发深邃。 见我已是手执软剑稳立于中,苏阔亦是抖擞精神,长枪一指,“摆阵!”随他之令,台上那二十兵卒极速变换身姿,竟是片刻之间将阵法列开,将我围于中央。 我正色环伺,见得此阵为上下两级——下排皆是厚盾于前,长刀其间,便是可挡可攻;上排皆为长枪,且间隔三人便是枪尖挂有链锁,可缠可刺。微思量便有了破阵之法,于是嘴角上挑,“苏将军,开始吧。” 苏阔本并未欲如此郑重待我,确是得了国主之命必慎之,方一上来便将此阵列出,意图使我知难而退,须知此阵为他护卫军中等阵式,寻常并无需如此的。此刻却是见我竟是如此不屑之情,便心下怒火中烧,当即侧身于一旁观战,更是将手中长枪直戳台上,震得台子皆为之一颤。“攻!” 他一声令下,兵卒便是凝神聚气,霎时间便是大喝一声,顿令得周遭地动山摇之感。 我却并未以为然,见得上排长枪纷纷刺来,而下排亦是围拢近前,寒光闪过刀面,亦是令人胆颤。挥剑横向一个旋身,便是自那一圈厚盾上划过,紧接着便是缠剑于背再度挥舞一周,方纵身跃起,左手抽出腰中长鞭,卷住枪尖链锁随我身形高高跃起跳出阵外,便是稳稳落地之后,此阵,已破! 第130章 国主召见(上) 待及众人尚未看清我如何出阵之时,便见得方才如铁桶般严密的护卫军大阵此刻已是面目全非——下排厚盾皆已裂开成为废物,执盾兵卒更是被震得四散仰倒,然其手中长刀亦是断为两段;上排兵卒便是更加凄惨,长枪均已失了枪尖,仅余枪杆,至于那链条,呵呵,自是被长鞭绞于一处;那互撞跌落的兵卒更是险些误伤了自己人。 苏阔瞪圆双目,一时简直难以置信!未料得此等级别阵法于我手中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再见那躺倒一地的手下众兵卒及台下围观众人讥笑之色更是怒不可遏,举枪便是刺向我。 我防备他便是会如此,弃了长鞭,挥剑便是迎战,却不想又一身影跃至台上,亦是加入我二人斗战局中,更是与苏阔同进共退相战我一人。 一脚踢开长枪,便是再侧身闪过刺过来的剑,方得看清竟是苏吾启,略想了想便觉出缘由,恐是这楼兰国主护卫军皆是苏家一族。偷眼扫了远处观景台,方定下心神,这楼兰国主确是需得了我实力方可露出其意啊。罢了,那今日便是一震楼兰! 我心意已下,便是手中软剑如蛟龙出海,同战两人且是一长一短之刃并无丝毫忙乱之态,却是游刃有余、轻松自如。那二人的兵器亦非是常物,竟是可与血雨腥风相抗,碰撞过后并无过度损伤,俨然皆是宝物。且两人竟是可相互契合,那剑与枪出没切换竟亦是甚为默契,然苏吾启亦是未用蒙家剑术,恐是护卫军苏家自成之法,较之蒙家剑术虽有不及却是胜在娴熟。 与他二人且战了几十个回合,我便是窥破了两人薄弱之所在,却是不欲如此便收了手,思量着便是借他们助我测试一番近日苦练成果确是不差,便玩心大起,手下更是肆意起来。 “陛下,这位顾公子似是戏耍两位大人。”一名近身侍从轻声于楼兰国主耳际低语。 “哦?”国主未露声色,“你瞧出来了?再加两人上去试试。” 侍从微微动了动手势,便是有人点头离去,再见的,便是另外两位身着铠甲的青年亦是跃身上台,未发一语便加入战局。 “骆公子,他们是否欺人太甚?”莫良紧蹙双眉。 骆弈城未以为意,笑曰,“呵呵,你是忧心姑娘应对不来还是恐她玩不过瘾?” 莫良侧目望着他,满脸疑惑,却又瞬间明了,亦是无奈一笑,“姑娘真是,哎。” 莫达几人于另一处亦是但笑不语,甚为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几人何时被我以何种方式“送”下去。 再说我于台上,本是佯装谨慎对战的,却从苏家两人眼中瞧处愤恨之色,却不得不强压着笑意,未曾想暗中乐了不及一炷香,便是身后劲风袭来,遂收了戏谑之心,点足跃起避开来人。再度未落稳之时,便是一道寒光闪过,长刀已是近了肩窝,另一侧耳际则是呼呼风声大作,若是料得不差,便该是链锤之重器。 极速一个侧身,先堪堪避开刀锋,便是抬手挥剑夹着内力砍向那链锁,竟确是铁锤,却亦是已被抽回。未及我收剑便是长枪已至,而另一柄剑亦是贴近。 我辗转腾挪,暗自苦笑,本是不想伤人,却恐是不得不为了,便不再嬉闹,全心投入战局,身形步法及血雨腥风皆是较之方才增速了不少,且不再避让,而是剑锋指向必是杀气萧然! 无需多问,他四人必是同出一族,且这人虽少,却是阵形依旧,亦是较之方才两人之能并无甚天差地别,反是极为相近。这软、硬、远、近兵器皆全,相互掩映更是毫无破绽,可将前、后、左、右、上、下各向皆守得甚紧密,眼之所及亦是不屑之色。 我方懊恼不该轻易戏耍旁人,便是惹来这“祸事”,便只得全力迎战,故而心之所想便是身之所动,却亦是,剑气相随!血雨腥风似是明了我今日兴战之情,随着我一举一动便是鸣响不已,亦是令我精神百倍,越战越勇。 方才我本就窥得苏阔与苏吾启所缺之处,现下便不再含糊,先是抬剑一晃令铁锤收回,趁机便是一个下腰叉腿,剑尖挑过苏阔腰间悬带顺势一抖,便是将其缠于他长枪尾端,俯身躺倒转身一扫,便是将他带倒使其长枪脱手,却未落地,而是被我左手一推直扑后来执铁锤之人的面门而去。他使的兵器不善近战,且若不弃了铁锤欲避开那长枪必须得俯身下腰,却恐被我抬剑刺伤,故而必是需得苏吾启出剑为其解困,我便是借机横下一剑刺向苏吾启,他只得退身而去,便是那长刀必会趁势欲砍落我的剑,却不想我并未撤手收剑反是起身反手向上直接相迎,耳际间便是听得一声脆响,那刀便是被血雨腥风生生破为两段。然我竟并未停手,一个转身,抬脚于长刀刀柄处一踢,便是将其“送至”苏吾启双腿之处,自己却是挥剑直指执铁锤之人的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松开铁锤退身后撤,方纵身跃至横剑挡开半截长刀的苏吾启近前,剑尖指喉! 这一套连贯之为实则眨眼之间,我速度之快便是令他四人毫无反应之机,如此便是三人失了手中兵器,一人虽是剑仍在手却是被我剑指咽喉。 苏吾启惊惧之色落于我眼中,我便是唇角一翘,遂收了剑入至鞘内,朝四人拱了拱手,“承让了!”便转身面向观礼台负手而立。 竟是整场之内落针可闻,须臾便是充耳欢呼喝彩之声响彻云霄! 观礼台上,楼兰国主亦是起身击掌满面笑意,侧头与身旁之人低语数声,便是一人匆匆而来,登得高台并未理会旁人,直奔我身前,一礼至地,“顾公子,国主陛下有请顾名公子进宫觐见。公子请!”言罢一个侧身抬手,示意我先行。 我微微颔首,抬眼望着不远处,见得国主已是转身离开,便似是无意含笑转头扫过台下众人,方迈步下台往远处高墙宫殿而去,不再顾及身后那吵嚷纷纶之声。 一路皆有侍从引路,却是于一处大殿之外被侍卫拦下,示意我暂将佩剑留置殿外。 “罢了,便是顾名公子若是有所图谋,恐是徒手尔等未见得可阻。”未及我开口,殿堂高座首位便是传来浑厚之声,令得侍卫闪过一旁。 我迈步进殿,直面之处便是那含笑安坐的楼兰国主,约是花甲之岁,慈眉善目,略略富态身形,头戴贵冠,一身华衣锦袍,便是那座椅亦是镶金嵌玉奢华无双。 “顾名拜见楼兰国主,陛下康泰健朗、长乐未央。”我单手置于胸前弯腰屈身行了楼兰之礼。 “哈哈,好,顾公子果真慧敏善习知礼雅行啊!赐座。” 我谢过后便端坐下来,随手将血雨腥风置于身侧,方扫过大殿,竟是除去一老者再无旁人。那老者便是与我对向而坐,一身黑底红边锦袍,白发银髯、瘦而精干,虽是看似古稀已过,却双目炯炯、背直肩阔,分毫没有垂暮之态,反之细探那气息之间便知其功力非凡。我暗自窃笑,难怪这楼兰国主竟是不惧我持剑进殿,却原来有如此高人在场助势。 “顾公子,你亦是来得楼兰寻人?”国主仍是喜形于色。 “是。因是于玉门关周遭见得遍布手持画像寻访在下之人,详勘方知乃是楼兰国内有人重金相寻,故而一来以探知。”我正色以应之。 “哦,竟是如此。那公子可知何人欲寻你?” 我转视老人一眼,方转而向国主道,“恕顾名无礼,恐该是陛下朝中重臣。” 第131章 国主召见(下) “顾公子何出此言呢?” 我抬眼,见楼兰国主仍是面色不改,似笑非笑探寻一般,便直言开口,“顾名不才,揣度那绘像之人绝非寻常画师,若非名士大家便恐是御用之才。然若是我汉皇,下诏便是;那匈奴自是仅为追杀;唯陛下所辖尚可如此。” 楼兰国主浅笑,“顾公子为何不思量那月氏、乌孙,却如何断定必为我楼兰呢?” 我亦是浅笑,“一则大汉与匈奴方止战月余,陛下辖境安然无事,月氏、乌孙却是受匈奴殃及;其二于这路程亦是楼兰较之更为相近;这三嘛,”我抬眼直视老者,“顾名之名仅为姬伯救得匈奴大都尉兰鲜时方一问,然这楼兰国师……” 果如我所料,未及我说完,对向那老者便似是抬手于案几处执茶盏,却是一个挥袖便是掌风直扑我而来。 我坐定未动,左手按下仍是包裹于粗布之下的血雨腥风,汇集内力于右手,将其置于身前掌心外向以内力相抗,却不想那掌风竟是卷了我案几上的茶盏而去,我忙抬手擒住,却是力所不及,终是那茶飞溅而出,茶盏自是碎裂落地。 我暗自惊诧,这老人竟是如此功力深厚! 于我错愣之时,殿内却是闻得老者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好,好啊!后生可畏啊!陛下,这顾名公子不可小觑啊。” “前辈谬赞了!于前辈面前,顾名自是不如。”这便是实话,以我如今之能,恐即便是借助血雨腥风,敌这老者仍是不可知之数。 楼兰国主此时笑容更甚,“顾公子小小年纪竟可有如此之能,确是不凡,难得黄老先生赞一声。”微顿片刻,继而道,“顾公子怎知救下那匈奴大都尉的为我楼兰国师?” 国主那一声“黄老先生”已是使得我心下一惊,若非有误,恐是黄石公后人?那这身本事便亦是可解惑了,只是这位黄老先生为何会在楼兰呢? 暂且放下心中之事,抬首对上国主,一笑道,“姬伯并未掩藏身份,此事不仅是我,当时在场数名汉将及匈奴大都尉皆知。”我自是不会据实相告,只是这事想来楼兰国主亦是不会与姬伯对质,更是寻不到上官清流与龙泉相证,且,若是没有嫌隙,便放一个。 自是有侍从重新上了热茶于我身前,我似寻常之态举盏饮茶,那眸光余角却是盯紧楼兰国主,见他面色仅是微微一沉,转瞬便逝于笑容之间,心中便是有了计较,诚然,这茶亦是贴近唇边示意而已。 “不知顾公子师承何人?竟是如此年纪便得如此深厚内力,老朽甚为好奇。”黄老先生沉稳出声。 “前辈见谅,家师早已不在了,且并未将自身名讳告知过晚辈,故而,”我微垂头叹息。 “竟是如此?”黄老先生一皱眉,却并未再深究,不知可会信以为真。 “那不知顾公子可愿留于我楼兰?”楼兰国主面带赤诚之意,“公子见谅,玉门关一战公子威名远播,即便是我楼兰亦是知晓,却不想汉皇竟并未封赏公子,故而方有一问。且方于竞武台之上见得公子一战,甚为倾服,尚有黄老先生赞誉,可知公子所能必为大器!” “谢过陛下圣恩!只是,在下亦是有一问,可是姬伯欲寻于我?” “额,国师确是赞许公子年少有为,孤亦是求贤若渴啊。” 于这楼兰国主如此模棱两可之语,我佯装思量,微滞了片刻方出言道,“还望陛下体谅,顾名终究为汉人,若是来楼兰,似是于理不合,更不易服众,且,恐会因此致使两国边境守将不悦。” “公子过虑了,”老者开口,“国师与我皆非楼兰之人,国主陛下却亦是礼贤下士不计过往。且公子虽为汉人,尚未得汉皇封奖入朝为将、为仕,便算的不得朝堂之人,故而即便玉门关首将心有不甘却也是怨不得公子的,还望公子慎思。” “恰是有前辈于此,且姬伯无论武功谋策皆非寻常可较,晚辈更是自惭形秽不敢妄下定论。” “哈哈,顾公子误会了,”楼兰国主起身,款步走下高阶,于我与老者之间站定,我自是恭敬起身,然老者却仍是坐定未动。“顾公子,黄老先生已是耄耋之岁,且不善于行。国师为得确保我楼兰安定,常年行走于各国之间,故而孤方如此广纳天下贤士。” 老者缓缓运功移出案几,我方见其双腿已是蜷缩甚小一团,上覆一兽皮厚毯。方才被案几所阻,我自是未见得的,现下才看清。 “前辈这腿?”以他之能,怎会如此,我甚是疑惑。 “数年前被奸人暗算,也算是废了。若不是国师医术了得,恐是老朽早已西去。”老者一副云淡风轻之态,似是讲述他人之事。 我拱了拱手,“陛下,前辈,顾名不才略晓些病理,可否允我一切?”观之面色,这位黄老先生不该是如此,故而我方自荐,亦是存了些许心思于此中。 楼兰国主一愣,“顾公子尚通晓医术?”转向黄老先生,“您看?” 老者已是将右手搭于案几之上,含笑扯了扯袖口,“那便有劳顾公子了。” “不敢,请。”我得了楼兰国主示意,迈步上前,席地而坐,先闭目静了静心,方抬手置于其腕间。 已有侍从将国主龙椅搬至我二人近前,国主便是凝神望着我诊脉。 足有一炷香过后,我方请老者换了另一只手,再度诊了一炷香之久方收了手,只是面色深沉双眉紧蹙。 “如何?” “顾公子尽管实言,老朽如今已是无所牵挂,不必再劳陛下费心。” 我抬起头,望了老者一眼,又转向楼兰国主,见得他急切之色方缓缓开口,“陛下,以脉象观之,前辈这腿,似是中毒所致,且初始药效凶猛,又遭了外伤方如此严重,虽是之后良药相佐却已是回天乏力。只可惜顾名不才,虽是粗通医理,却是于这毒物并不擅长,故而无从相助。” “如今可会妨碍其他?”楼兰国主紧接而问。 “尚不足妨碍其他,只是,”我确是有些忧心。 “但说无妨。” “只是这后用之药虽对症且尽为极佳之选却亦是具毒性,虽是暂且压制了双腿之毒,却亦是长期于康复不利。” 两人似是早已预料如此,并未过分惊骇,国主仅是轻叹一声,老者却更是一笑了之。 “陛下,国师便是早已如实相告,何来再叹。加之老朽现下已是多活这数载,早已是上苍厚待了。便是国师再度回转,便将我这一身之能悉数转托吧,亦是令其归得其所,不白白废了才好。” 闻此言我便是心中一惊! 楼兰国主摆了摆手,“黄老先生休得再如此,想来国师亦是不肯的。”其后便不再深言,而是转向我相询了些许药理之事,便是令我回转歇息,明日再进宫来见。 第132章 接风洗尘 待我出了宫门回至客栈,莫达等人早已候了多时,正商议是否往宫门外探听一番,便是见得我推门进来。 “公子!”莫山与骆弈城已是告知他等必不可再唤我姑娘以防万一,故而几人甚为小心。 我一笑,“无妨,国主待我甚好。” 莫达微微展了展眉,“公子安心,那芳茂等人甚为圆滑,偷偷贿赂了那执杖的官员,被草草打了几下便放走了,现已被我等捆于那处院落等公子发落。” “未令他等辨识了样貌吧?” “并未,我等皆是遮了面的。” “好,那便问清缘由留个把柄放了便是,却是需得知晓日后如何联络。” “此人日后恐有用处,若是放走......”莫达不解。 莫山却是一笑,“放了才可用。” 我点头一笑,方坐下告知他等觐见情形。 “黄老先生?若如师妹之言如此大能之辈,恐会为黄公后人?”骆弈城质疑。 “我亦是如此思量,只是前辈双腿已废,如今便是不利于行了。” “怎会?须知那,” “来人了!”莫良早已于门处侧立以备有人偷听,此时便急急打断骆弈城,已回身坐于案几旁。 未及坐稳便是闻得门外有人大声呼唤,“顾名公子可在此处?” 莫山得了莫达一个示意,便是起身开门,“何人寻我家公子?” 来人一身灰底银线暗纹袍服,却是官家之制,拱手笑曰,“烦请顾公子近前,下官奉我国主之命请顾公子移至官驿。” 我起身至了门处,见得便是方才殿中侍从,一笑,“不知国主遣大人走这一趟可有何事?” “顾公子,公子方离去国主便是顿觉不妥,该是请公子移居官驿方妥当,故而特命小的来请公子。” “烦请回奏国主,顾名无功受禄甚为不安,更是不便劳国主费心周全了,于此便是甚好。” “公子还是莫令小的为难了,若是这些许小事都不成,这日后小的可就......还请公子体恤!”他显出甚为为难之色,更是边说边一礼至地。 骆弈城迈步转过屏风,笑曰,“贤弟便是莫要为难这位大人了,且贤弟今日已是一举成名,恐是留于这客栈亦是不得安宁,不若移居了官驿,亦是免得叨扰了店家生意。” “这位公子所言甚是,小的谢过公子了。”那人便是很会借势,顺着骆弈城之言便是接了此语。 “这,”我见得了骆弈城的暗示,便佯装踌躇,片刻便是似下了决定,“那好吧,便是不该辜负国主一片厚待知遇之情。” “太好了,那小的便是候在楼下,顾公子稍事整理,不急,不急啊。且若是公子随行之人亦是可同往,陛下恐不能时时与公子一唔,便请公子不必拘礼,好友侍从既是同来楼兰一遭,便是该同样款待。”言罢便是看了骆弈城一眼,而后便是笑着带人下楼去了。 莫达几人已是开始收拾物什了,见我回身方笑道,“幸是昨夜新换了这客栈,否则公子便是解释不清了,哈哈。” 我亦是一笑,“便是三哥细心谋划的好。”又低了低声音道,“四哥五哥那边便是仍于那边吧,便是不宜全动。” “公子安心,一会自是会留信给他们二人,只是小五恐是又要闹腾了。” 昨日因见了假顾名,莫山便是催着我等于晚饭后便是换了客栈,我便是此身装扮且遮了面进得的,故而并未引来注目。而莫思与莫武则是留于私下为得习武所赁下的那处院落,并未与我等同行,故而现下便是我五人于此。原也合适,一位顾公子,一位骆弈城扮作的知己相随,而两人各带一名侍从护卫,再加上一个顾公子的管家,却也不会令人生疑。自然,这样的小事莫山自会处置妥当,根本无须我费心。 “公子,这楼兰国主该是令人随着你回来,询了客栈掌柜方令人来请的。”莫山望了一眼于门处的莫良方低声道来。 骆弈城亦是压低声音,“此去官驿必是不可免的,却是更须谨慎,尚不知这楼兰国主打得何种谋算。” “我省得,却是有一事不安,便是那黄老前辈。”我仍是不安心殿内他之语!那姬伯本就所擅非常,即便我得了剑诀尚不敢确信与之相交如何,若是黄老前辈将他那一身内力再相授予......恐是甚为不妙。 “那便见机行事,”骆弈城目光坚毅,“若是再见,小心试探便是了。若是可能,便是我随着你一道。” 对啊,我尚未详细询问过骆弈城当初是如何承得骆掌门半生之能的,即便同宗同源之术,却一深一浅的内力相差甚远,骆掌门定是不会令骆弈城授了内力却伤了的,可,那时尚不认得姬伯,更不会有那汤药相助啊。 我虽是疑虑,却知现下不宜久留,便没再相询,带着众人下楼随那侍从便往了官驿。 未及侍从安置妥当,便是又有人来见我,称国主陛下急召我入宫觐见,且称备了接风宴,令与我一行几人皆往之。 “谢过陛下圣恩,请大人稍后片刻,待在下更衣见驾。”方才是自竞武台上直接进的宫,未及更衣,现下已是有所安置,若是仍着方才衣衫便是不敬了。 “顾公子客气,下官与蔡大人于外面等候。”后来侍从自是明了礼数不可废,便谦恭退出了房中,与之前的那位侍从一同下楼等候。 “公子?”莫良明显有些焦急。 我淡然一笑,“二哥放心,虽是自古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现下却不得不往之。” “二哥宽心,那楼兰国主自是不会于此时有什么谋算,便是如今玉门关那里亦是他楼兰不得不防的。”莫山甚为自信一笑,即刻削弱了众人忧虑之心。 此番进的大殿,与之前自是不同,该是国主会宴群臣之所在——十数丈见方的房内,直面大门便是一处阶梯设的龙座,国主主位自是安置于此;其左右各有一个小案几,恐是后宫妃嫔所属,仅是现下空置;阶下便是空阔厅堂,百官自是左右两侧分开两人共用一几,前置杯盏碗碟各类酒壶吃食;中庭空处该是歌舞演技之所。 我五人被侍从引至近阶之处左手首位之处,分前后两席而坐,我与骆弈城居前,莫达三人于后。 方坐稳,便是有内侍高喝国主驾临,满堂众人便是纷纷起身接驾。 “众卿平身落座。”国主喜色满面,待及坐稳后继开言道,“今日,孤便是为顾名公子接风洗尘,特召各位卿家共庆之。”言罢便是举盏前推。 众人自是亦如此,待国主饮下杯中之物方各自饮用。 骆弈城侧目望向我,见酒盏仍是满杯便质疑出声,“贤弟,这?” “师兄,我,从未饮过酒,不知将会如何,故而不敢轻易尝试。”谨慎起见,方才我仅是将酒盏近于唇际为一个示意,此刻已将其缓缓落下置于几上,随之微侧头低低出声,这满殿之内冲天的酒香却是令我微微蹙眉。不知过往,若是我不胜酒力恐会误事,因此还是小心不碰为妙。 “顾公子,”尚未待骆弈城再度开口,便闻得国主出声,我便忙起身一礼。“哈哈,”国主遂转向群臣,“这便是玉门关前助大汉溃败匈奴的顾名公子。今日更是于竞武场上挫了苏将军的锐气啊,哈哈。” “顾公子大贤之能啊!” “公子少年有为啊!” 众臣赞许之声不绝于耳,更是见得苏阔起身,朝国主施礼道,“陛下,请准微臣近日与顾公子相近,臣欲知那破阵之法方可亡羊补牢,不至护卫军阵法有缺。” “苏将军甚得孤心啊,哈哈,有汝在,孤便是高枕无忧了,哈哈。”国主似甚为满意,转向于我,“顾公子意下如何?” “蒙陛下不弃,顾名愿与苏将军解惑。” “好,那便自明日起,苏将军代孤伴之顾公子。” 第133章 令人生疑的国主 “是,微臣领命。顾公子,在下敬你!”言罢便是举盏与我隔空一对便径自一饮而尽。 我举盏却微有些蹙眉,骆弈城微滞了一下便是起身与国主施礼道,“国主陛下,顾贤弟从不饮酒,因是与这酒水相冲,饮之便周身不适,还望陛下恕罪。” “哦?竟会如此?来人,宣医令为顾公子一诊。” 骆弈城本是欲为我开脱之词,却不想国主竟会如此行事,无奈只得暗示我一会运内功扰乱脉象。 我却是一笑,“陛下恕罪,师兄确是为得我身子着想。然今日乃是陛下圣恩,顾名自当遵从,这不适嘛,姑且不论。”言罢我便是将手中酒盏端起一饮而尽,执空盏倒置以示饮尽。 “好!顾公子果然豪情满怀!来,便是再饮一盏!”国主又劝一盏,身后的莫良已是暗暗起急,骆弈城亦是欲压下我手臂。我微微侧头吐出两字“无碍”,便举盏敬与国主,再度一饮而尽。 待落座后,便是群臣觥筹交错,更是侍从高喝令舞姬现舞于殿中。 “公子,”身后已是传来唤我之声。 我转身抬右手扶上身后案几,令他等见得我衣袖处斑斑水渍,方浅笑,“无妨,今日难得陛下圣恩,便是待回至官驿再服药便是了。” 莫山见我眼色微眯,便了然于心,笑曰,“只是公子莫要再言那药不受吃方好。”双手更是按下身侧莫达与莫良,使其松心。 骆弈城亦是得我暗示,便不再多言。 一番歌舞升平之后,楼兰国主及众臣皆是频繁示好,便是这酒算躲不过了。我亦是来之不拒,待及近一个时辰后已是面色绯红双眼迷离。 “顾公子确是不胜酒力啊,”国主微微一笑,便有侍从端了解酒汤药近前与我,我亦是谢过便一饮而尽。 “今日顾公子亦是疲累了,不若明日再进宫,孤亦是有事相询。” “顾名自当遵旨。” 辞别楼兰国主,莫达与骆弈城一直将我扶至官驿房中,自是有掌柜命人送来了解酒药汤与我,莫良接过方反手关了门。 我瞬时便是复了常态,浅浅一笑,“令各位兄长忧心了。” 莫达一愣,“公子你?” 莫山忙出声解释,“公子将酒逼了出来。只是现下需得更衣。” 我便进了内室,避于屏风之后将外衫退下,又换了一身方出来。 “嗬,若是再久一些,恐是这衣衫该滴落水痕了。”骆弈城捏起那外衫,见得内袖已是全然打湿,且皆是酒气。“师妹,未料得你竟是会此法。” “曾于藏书中读到过,正巧今日一试,”我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外衫,“尚可。” “公子,这楼兰国主甚为怪异。”莫山并未理会那衣衫,而是蹙眉向我。 骆弈城亦是点头,“确是,方才那汤药?” “确是解酒的,且有益无害。”我边说,边执笔极速于一方绢帕上书了几笔,一张药方便落于其上,微微展了展令其干透,抬手递与莫良,“二哥,劳烦二哥走一趟,佯装急着为我寻药,且,只可寻药!回转时便是问掌柜借用厨房煎药,若是他欲代劳便直接推了,称必是亲历亲为方可安心。” 莫良并未多问,接过揣至怀中便径自出了房去。 “这?公子,有事不得瞒我等。”莫达甚显焦急。 我便是坐于案几处自得饮茶,见莫山已是接了莫良之责往之门处守候,方开口道,“确是有异,大哥请想,若是国主于我离宫之后遣人来安置下处并告知接风宴该是无疑,却为何需得我等进了官驿方再度遣人来知会?” 莫达闻我之言,顿时蹙眉,却并未开口。 骆弈城转转眸色道,“该是处置了什么事之后方定下的。” 我微微点头,“故而方才才会见我并未饮酒后暗示苏将军起身敬酒,且师兄已是明确告知不可饮却仍是执意如此,并欲令人探得我脉理。”方才于大殿上,我与骆弈城谈话之时确是并未忘记关注国主,见他瞥见我满盏未饮之酒后便不着痕迹般往一向望了望方垂眸,继而便是苏阔起身。 “楼兰国主若是不喜,为何要如此呢?大可随意封赏一番不再徒做这些许事啊?” “尚不知其故,便随机而动吧。”我亦是未明其意,“且,那苏将军为何要日日相随?” “难不成他们对师妹有所图谋?”骆弈城猛然一惊,“不是那姬伯疑你身份了吧?” 我微微摇头,“即便是,恐亦未将此事告知国主,否则断不会这屡次试探,且,”我似是恍惚一个闪念一扫而过,却并未能深究其理,“我似是觉得这姬伯与国主之间恐有嫌隙,而黄老前辈亦是怪异。” 一时间我等皆静默无语,却也思量不出什么。许久后,我展了眉头,“恐是今夜不便联络四哥五哥,那便明日,大哥寻个采买之机与四哥、五哥一唔,将今日之事悉数相告,且需与四哥互换了身份。” “好!” 约莫有一个时辰,莫良端着一碗烫手的药汤进了房内,“公子,药好了。”回头望了望仍于门处的莫山,点了点头方转回压低声音道,“果然如公子所料,我方出了官驿大门便有人暗中跟随,故而便一直寻着药铺,并未去私会莫思、莫武。待我回转,掌柜确是热忱相迎,并称此等小事自有杂役可为,我便依照公子所言相告,然竟是两名仆役一直待我煎好药汤端回房方下楼离去了。” “这,公子,这楼兰国主是疑心什么?” “不,他仅是为得确定些什么。”我冷色一笑,“三哥,吩咐传热水来吧,便是该早早歇息了。” “今夜我守在公子外室!”莫良急急出声。 “不可!”莫达抬手便拦下。“此为官驿,断不可令其生疑。”即便前几日似是我与骆弈城同房而眠,实则每至半夜便是溜出客栈往那院落勤加苦习,待四更初方再度回转打坐调息直至出门。可如今于这官驿,那侍从自是为我等分了三间卧房,我与骆弈城每人一套内外双间连套卧房,莫达三人一间随从大房。 “公子饮酒不适,既已言明,有何不可?”莫良此刻倒是机敏了。 莫山此时已向门外高喝了一声,转回身笑盈盈近前来,“确是的,公子服了药,该是早些歇息的,且有侍从侍夜亦无可厚非。只是二哥,今夜便由大哥守着公子吧。” “我为公子护卫,自当是我来。”莫良竟不相让。 骆弈城浅笑起身拉开莫达与莫山,“那便我等亦回转歇息了,莫良,照顾好你家公子。”言罢便强势一扯,将带些怒气的莫达拽走。 “公子,属下告退,”莫山仅是无奈轻轻摇头,看了看仍是端坐一旁的莫良,退身出去。 莫良此时亦是有些尴尬,接过官驿仆从递进来的热水,便退于大门处背朝着我一语不发。 我并未在意,仅是将那染了酒的外衫浸于木桶之内,又撒了些药汤进去,再将剩余药汤泼洒于房中各处方进了里间。 第134章 揣度用心 无暇顾及其他,卧于塌上我便是想着这楼兰国主,不觉便是俊眉紧锁,有些话并未全然告知几位兄长,非是信不过,仅是自己心下存疑,尚未确定之事,便不愿令他等忧心罢了。 回思今日楼兰国主所言所行,甚是令我困惑不解,若说他有何谋算,却实不该与大汉为敌方是,然却又为何对我如此试探?那竞武台之上,即便有假顾名搅扰,便是我露出身份后为何他要以苏阔堂堂护卫军副统领亲率兵卒相试?难道仅仅为得辨别我所能以服众吗?若是,我已破阵,为何又令苏吾启相助苏阔同战于我?而后见出他二人不敌,便又是加了两人,无需多问便知皆为近身护卫,且四人联手亦是旁人瞧不出的阵式,于我确是顿悟其中。而后觐见之时,为何屡屡抛出黄老前辈一试究竟?又为何故意于我面前谈及授姬伯内力之事?于他二人,我仅为路人而已,此等即便非是机要大事却无需令我所知。若说仅为适逢其会,恐断是不可信服的。而后便是换官驿、接风宴、苏阔受命日日相随、医令诊脉、醒酒汤……无一不可疑。恰如骆弈城所言,若是他对我并无谋算,便是封赏一番便可,何来如此一环一环的环环相扣?明日,便又将如何?难不成他不知我与姬伯、兰鲜不睦?以为汉皇未予我封赏便使得我心存异念可全力报效楼兰?可为一国之主,且可于强国环伺中存活并十数年无战火相扰之人岂会为等闲之辈!思之此处,我反是畅然了,既如此,便是顺势而为之,静观他有何后为之事,我仅需以静制动罢了! 打定以逸待劳之策,我方松下心来。起身端坐运功行气,不得外出苦习便是调息内功亦是尚佳,且骆弈城所授我的轻功心法亦是需得勤加演练,再便是血雨腥风剑诀心法亦是如此。且于这些许时日,我自是有所领悟,便是这骆家轻功与血雨腥风剑诀竟是有互通之处,双修后便是更进精益,大有相辅相成之势,不亏为战神所留之能,着实令我欣喜不已! 我这边疑云密布,玉门关亦是剑拔弩张。 “程将军,鸣儿究竟往了何处?”上官清流一脸怒意直视着程燃等人,冷笑一声,“休要提及她返回了居处,我便是方才返回,便是空无一人!”想着仅是慢了两日追至玉门关,却不想竟是未见到我身影,程燃与吕先竟是支吾不详,气得上官清流无奈只得走了一趟大漠,却只见了座座沙山及那湖泉池,却是连我的小院均隐隐无踪,恨恨不能自已,便是再度折返兴师问罪。 “上官大人,”吕先见他如此斥责众人,自是满怀怒意,“莫姑娘非是我玉门关下属,程兄岂可限其行迹!再者,似是莫姑娘与大人亦是非亲非故吧?大人此次兴师问罪又所为何来?” “你!” 闻止静忙拦下即将暴起的上官清流,笑曰,“吕将军该是有所闻,莫姑娘与我大哥,哦,现下该是上官尚书令,已是有婚约于身,故而来问一声该是无可厚非吧?” “咦?竟是如此吗?”胡济世缓步进得堂内,“尚不知闻公子所言之婚约为何?我等确是不知,莫姑娘从未提及,且,”狡狤一笑,“似是莫姑娘与我们龙少将军已是两心相许了。” “哦?如此说来程将军这是要与本官为难了?”上官清流冷哼一声,“鸣儿带着侍从随着龙少将军一同来了玉门关,如今不知所踪,本官不该查问吗?”环视了一圈,“龙少将军何在啊?不是裹挟良家女子亦是不知所往了吧?恐是圣上知晓鸣儿身份亦是会大加褒奖,自不会令其如此不明所踪,程将军是要本官上奏圣上裁议吗?” 程燃拉了吕先一把,笑曰,“上官大人哪里话来,无论于公于私,上官大人与莫姑娘皆是有交情的,这问一声自是无碍,只是我等确是不知啊。” “那龙少将军何在?”孟子之亦是满面不悦之色。 “龙贤弟去了玉柳关练兵,可有不妥?难不成上官大人着尚书令还辖制着兵部不成?”吕先毫不相让。 上官清流片刻未迟疑,起身离去。出了将军府闻止静方拦下他,“大哥,若是龙泉确在玉柳关定是不会令大嫂同在,吕先可如此说出,便知咱们寻不得的。” “我自是知晓,然必往之一走,他定是知晓鸣儿去向。” “可是大哥,与归朝之期将近,此番定是不可有所延误啊!虽是靳伯已将众兄弟带往启程,却是无大哥主事亦是不妥!” 上官清流紧锁双眉,静思片刻,“止静,你即刻起程去追靳伯,务必将兄弟们安顿妥当,我与子之暂且再延误两三日,快马加鞭必是不会误了归朝上任之期。” “大哥,”闻止静仍欲阻拦,上官清流却已上马离去,孟子之转向他,“三弟更该知晓此番进京若是不能将大嫂同往,日后必留大患。你且先行一步,我自是会劝大哥以大事为重,若是一时半刻仍是寻不得大嫂,我便且留于此地。” “那就全靠二哥周全了!”闻止静一抱拳,哀叹一声便亦是策马反向而去。 待初日微熹之时,我吐出一口浊气,轻轻出声唤了莫良,“二哥可在?” 随之便是脚步声近,于内室房门处轻轻回应,“公子可起身了?” 我一笑,“二哥进来吧。” 莫良微静候了片刻,方推门而入,见我仍在塌上显出甚为不解之色,忙近前搭脉,“可是有何不妥吗?” 见他那急切之色,我方顿悟龙泉与我言说他与莫思于我之心思之事,不觉面色微红,随之退了退手,“二哥,我无事。” 莫良亦是觉出不妥,迅而垂下双目,“我,我,误以为,” “二哥,我仅是欲佯装仍是宿醉未醒,你去将师兄及三哥唤来守着我,请大哥去见四哥五哥,再便是下楼为我煎药,此次却是要顺应掌柜之意令杂役而为之,并叮嘱煎好后直接送来房中。你便是再往药铺一走,寻一味‘白术’,要五钱即可,告知药铺掌柜以江浙之地最佳,若是没有便多寻几处。现下定是尚未下板开店,二哥便是显出急切之色微微待一时半刻再敲门急购便可。” “好。”莫良应声而出。 不多时骆弈城与莫山便进得外室,我唤了方进得内间。 “三哥,稍后便收拾外室务必整齐,而后见得杂役进门便将其引入内间来,再将那泡了一夜的外衫交至他手中,令其浆洗。遂便是随着他往了厨房亲自炖一盅软粥,定是要糜烂软糯方可,更是需加入蜂蜜与大枣。” “好。”莫山便出得外室。 我转头对着骆弈城开口,“师兄,一会你需得杂役进来时便佯装为我搭脉,他定是会相询,你便称无大碍,仅是需得尽快散尽残余酒气便可。然待国主遣来侍从召我入宫,你便力劝需得再歇半日,若是他执意,我便会强装无碍,你仅需蹙眉不悦,便称定是要随行方可安心。” 骆弈城微微点头,“师妹,我自是知晓你无碍,且不惧何事,却不知有何谋划?可如实相告?” 第135章 黄老前辈之谜 (上) “师兄,且先等一等,我先欲知晓当初师傅如何为你授得其半生之能的?” 这声师傅当然是称骆掌门,骆弈城自是明了我所谓。便平心静气于我言说起来,“师妹定是疑虑我与先父内力相差甚远,如何授我却不得我有所伤?实则甚为便捷,仅是徐徐为之便可。便是初日仅是探试,而后每日便是增长用时与功力,至五日之后若是一切无恙便是每日为前日一倍之数。我则是每日调息时长皆与之相同便可,故而不出半月便安然无恙,且与我父子二人皆毫无损伤。” “那若是非同门之功便不可行?” “诚然,不知多少前辈皆试过,均无疾而终。然此法亦是由得祖上传承的,便是为得幼子不过于弱势罢了,且如此亦是可将深厚功力相传下去,恐亦是战神当日所为,否则我骆家自是不可为如此深厚且高深之能的。” 我似是明了了,想来常人定是不可与当日战神相较,故而为得日后,便是将此法及些许内力授予了骆家,否则那剑诀必不得保。“可,我将轻功及剑诀心法相应便是精进甚快,且两者可相辅相成、互为助力使得功力日渐进益。” 骆弈城一笑,“必是的,本就是战神所能,自是有其相通之理,然却是旁人不可及的。” 我一惊,“师兄不可为吗?”我已是将剑诀授了他等,却不知竟是不可行的。 骆弈城摇摇头,“尚未及与你详说,莫达几人亦是如此,恐唯血脉之理。虽是我等熟识剑诀亦是勤加苦习,却是如何都不见有所增益,仅是招数熟练罢了,对内力与功力增之甚微。” “不该啊,难不成尚有何相异之处?”我确是不解,“心法口诀皆是一致,苦习便是了,怎会不能呢?” “许是时日尚浅且我等未及你之所能,亦或是,呵呵,师妹,须知世上之事,非是非此即彼的,便是天性、血脉、悟力、恒心皆是缺一不可啊,否则岂非皆为贤士了?” “罢了,恐便是如此吧。”我微微摇头,只觉可惜。 “尚未言明你所谋之事呢。”骆弈城含笑相询。 “哦,便是我思量那楼兰国主不知为何屡次探寻于我,即想不出便顺势而为,却不可令其生疑,故而费些心思罢了。” “可是预留你于楼兰?” “亦是不像,且不论我是否会应下,便是玉门关那边恐为其所忧心之所在。” “我却不如此想,”骆弈城驳了我所言,“若是你允下,那便是汉皇亦无可话讲,乃是他未及重用方令楼兰国主有机可乘。” 莫山恰此时规整完毕进得内室为我二人送茶,插言道,“若我为楼兰国主断不会如此。”见我二人皆是转向他,继而道,“一则若是汉皇知晓并强力召回顾公子,楼兰国主该如何进退?二来便是那姬伯归来国主亦是为难,须知一山不容二虎,且公子与姬伯有隙,即便可调,却亦是令彼此皆对国主心生怨怼,不利于国事。三嘛,便是若为上述之为便断不会如此行事,直言便可。故而我揣度,便是国主欲令公子自愿留下或是即便不可长留,却亦是可时常往来楼兰。” 我淡笑,“三哥之言便是我所想,故而方如此。”然我心中却是于他那“一山不容二虎”甚为感念,却不得慎思,乃是存于心内。 “公子是将计就计?令楼兰国主将意图明示?” 我微微点头,“这其中关鞘便是黄老前辈!” “确实啊,只是此人于这楼兰国主有何用呢?一身所能已是不可为了,将其授予姬伯岂不更好,何来如此引得师妹知晓?” 莫山猛地一抬头,“莫不是国主亦是不愿姬伯如此无所不能?” “身为一国之主,恐多是不愿有不可御之臣下。”骆弈城猛然一惊,继而微微点头。 我便是思忖着他二人之语,细细思量一番——若说姬伯与黄老前辈乃是这楼兰之内的二虎,却并未见得不妥,一个常于周遭奔波,一个便可留于国主身边相护,即便双腿不利于行,却是那一身内力不可小觑!可,既若如此,为何又是对我百般试探呢? 与我等如此简单思量有所不同,楼兰皇宫内便是另一番情景—— “陛下,不必再思量了,若是那顾名不允便只得如此行事。” 与黄老前辈此刻平心静气之态截然不同的,便是楼兰国主满面忧色之情,“黄老先生,如此令孤这心内甚是不安,万一.......” “陛下过虑了,那毒可下便是可解,老朽深知陛下定是不会至老朽于不顾的。且不如此如何牵制那老贼?他之野心陛下定是明了,若是老朽这腿尚可用,他便必不会如此猖狂!”说着便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已是废了的双腿。 楼兰国主双目望向那残腿,喟叹一声,“都是孤愚钝,当日便是受了蒙蔽,如今却是竟无能至此!” “陛下岂可出此言?岂不是令得老朽无地自容?那毒本该是我有所察觉却被忽视了,而当日他确是全心全力为得陛下思量,若无他,恐是楼兰亦不可如此止战了十数载!早便是匈奴亦或大汉一属地了。” “话虽如此,亦本是他之谋算!”楼兰国主言至此处便是双目露出冷色,满面已是萧杀之态,“怪孤过于软弱!竟是未识破他那狼子野心!” 黄老前辈却是面露笑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日韩信受那胯下之辱可曾思量过如何?陛下为得楼兰百姓得了长久安宁,屈尊降贵于一小人委实无奈,却为得苍生,陛下乃圣主!”言罢便是深施一礼。 楼兰国主忙双手拦下,“黄老先生岂可如此。孤仅是未料得被他算计了,如今楼兰虽是安宁之象,确实则为傀儡啊,日后孤将有何面目往之黄泉见列祖列宗。”言至此处更是已是眼角微红,面色凝重。 “陛下莫出此言!如今便是这顾名可解此困!必是上苍感念陛下一番圣心为民,方得此人。那日我试过他的内力,莫看他小小年纪,确是不可限量,若是可得老朽这些许助力,恐便是战神再世亦可相抗啊!” “哦?那顾名竟可如此吗?”楼兰国主双眸一亮。 黄老前辈忙点头称是,“陛下已是见得了那日他破阵之能,短短眨眼之间便可思量如此破阵之法确是有大才之人!且他那剑亦是宝物,仅是他缠住剑鞘老朽不得详见。却是陛下可询苏家几人便是可知老朽所言不虚。” “顾名确是不凡,否则那老贼绝不会提及此人。” “故而,陛下不该再犹豫不决了,若非现下无人可有如那顾名之能,陛下亦不会处处被那老贼所掣肘,但老朽这一身功力若是被他老贼所得,楼兰恐将灭国啊!陛下,为百姓苍生,还请陛下允了老朽吧!” “黄老先生,孤亦是知晓现下唯顾名可用,只是......” “陛下亦是见了,顾名竟是深谙医术药理,连老朽这积年之症皆可诊出,若不出此策如何令其信服?且对他若是无可牵制,怎知他可尽心为陛下所用?自古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陛下便是将这起子脏事皆归于老朽身上便可。” “断不可行!孤怎能令老先生既失了所有再背负骂名!”楼兰国主断然拒绝。 黄老前辈却由衷一笑,“能得陛下如此老朽便是不枉此生!须知老朽这条性命本就为陛下所救,如今若是可回报一二便此生无憾了!望陛下成全!”说着便是欲行大礼。 楼兰国主忙强压住他,“好,孤允了便是,老先生断不可再如此了。”待黄老前辈复坐,便是再度开口,“恐是你我二人皆多虑了,若是那顾名愿助我楼兰便不至如此繁杂。” “只是,陛下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非如此,当日岂会被那老贼所蛊惑?亦是不会如此了。” 第136章 黄老前辈之谜 (下) “四哥,请大哥换回你便是有事,可能将我手臂及脖颈处弄些红点?且不易拭去?”见莫思来了,我便急急出口。 莫思微微思量一下,点头应是,“若非反复擦拭尚可,若是以水重拭恐会有碍。” “那边请四哥速速为我装扮吧。” 莫思便是鼓捣一番便端着一小碟粉泥与一支细细毛笔近前,“仅需轻点于身上,稍事片刻待其干了便可。”说着便是在自己手臂内侧演示与我看。 待莫良带着正巧送药上楼的杂役一同进来,瞧见我面颊与前颈上有几粒红点,即刻便近前,“这是?出疹子了?”莫思与他开的门,他便自是明了其中有事。 骆弈城亦是为我诊着脉,“嗯,便是表出来也好。” “公子先服药吧,我为公子去煮些粥。”莫山欲带着那杂役一同出门,便是又来了人。 令我等皆未料及的,来官驿传旨之人竟是苏阔将军。 “苏将军请。”莫思便是于门处将其让进房中。 苏阔见我倚靠于床榻一端,正端着碗将药汤送至嘴边,笑曰,“我来得尚早,搅扰顾公子了。” “苏将军见笑了,便是一夜宿醉,方醒了不久,还请将军稍后。”而后便是当着他的面,将药一饮而尽。 “无碍,本是陛下令我来请公子进宫。”苏阔笑着开口,瞥了杂役一眼,那人便是收拾了药碗转身离去。 “哦,那便待我稍事收拾一下便走吧。” “不可!”骆弈城蹙眉阻拦,“贤弟需得再过半日,这疹子才表出来,需得尽除了才好。” 苏阔似是方惊觉我起的红点,“这是?” 我无奈一笑,扯上了一段衣袖,露出白皙如玉藕般的小臂,上边便是斑斑红痕,“顾名自幼便是不善于酒水,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是啊,可还记得幼时贪嘴险些送命?”骆弈城似是嗔怪不已。 “哦?哈哈,却原来顾公子竟是如此不胜酒力,便是需得回奏陛下,免得公子受难。” 虽是客套了一番,却见骆弈城坚持,苏阔便退让称可允其一同入宫。 待我换了衣衫欲出门之际,莫山端着粥进了房中,不等众人开口便是抢先道来,“公子需先食了这碗药粥方可出门的。” 那扑鼻的蜂蜜混夹的大枣甜糯香气弥散开来,令苏阔嗤笑,我便是佯装无可奈何极速服食了方与其一同出门,并不忘叮嘱莫良等人各尽其职不可惫懒。 “顾公子这侍从确是尽心啊。”沿途,苏阔便是含笑开口。 “苏将军见笑了,原因顾名畏酒,他们方如此的。” 我三人一路言笑便是进了皇城,国主便是于一处楼阁内饮茶观景。见我三人结伴而来,自是笑容满面。 见礼落座之后,国主便是开口道,“顾公子,昨日宴会便是见得这位公子,却是未及相询,这位?” 我忙引荐,“这位乃是一位挚友,姓施名城,故而常令旁人误解。”因我已言师傅仙逝,且不知其名,又一直唤骆弈城为师兄,必是令得国主生疑,如此解释毫无不妥便是将玉峰门及战神之事全然隐去了。 “哦,施公子,呵呵,难怪,顾公子称谓的‘施兄’竟是如此的,便是孤亦是误以为同门呢。” 骆弈城再度起身见礼,且又闲话了一阵,国主便是不再隐晦,示意苏阔将骆弈城引走,又将众随从遣开,仅留了那位蔡大人,便是将我安置官驿之侍从,方正色开口,“顾公子,孤便是直言了,不知顾公子可否愿为我楼兰出得一份力?” “顾名惶恐,不知陛下所言为何?” “哈哈,顾公子过谦了。孤愿以镇国大统领之职授予顾公子,享亲王之尊、掌举国兵马之权,不知顾公子可愿留居于楼兰?” 我闻之一震,便是预料国主恐会重托,却不想竟是如此!举国兵马,那便近乎是将楼兰兵权悉数奉于我手!静寂片刻,我忙大礼相拜,“陛下,顾名本是汉人,岂可担得陛下如此重用!断不可为。” “顾公子这是要拒绝孤一番心意了?” 辨不出此言冷暖,我亦是未敢起身,“陛下岂可如此,便是将国师与众位大人置于何地?且即便顾名冒认,必是不可服众,望陛下慎思。” “哈哈哈哈,好!公子果真义士!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好!孤并未看错啊!”果然,方才之言不过为试探罢了,恐是若我当真允下,必是引得杀身之祸!只是,这所图终是为何呢? “顾公子快起身吧,”蔡大人忙将我扶下落座,我方只得将疑虑暂且存下,待得闲再细思。 “不瞒顾公子,”国主继而道,“我楼兰虽是止战了多年,却是于将帅之才少之又少,国师又常年不得停歇斡旋于各国,故而孤方如此。”见我欲开口,忙拦下,“便是知晓于匈奴大都尉之事顾公子心存不悦,却是国师恐仅为爱徒心切,况我楼兰定是不欲与大汉为敌,还望公子不计私怨为得国泰民安为尚佳啊。” “这便是陛下寻访在下之因?” “公子聪慧过人,自是明了陛下苦心。”蔡大人从旁插言。“我楼兰国虽是地境略小,却亦是繁盛不逊于大汉,无奈虽是与匈奴、大汉止战多年,然周遭亦是强邻环据,陛下整日劳心,如今知晓公子之能,特诚意相请,还请顾公子慎思一番啊。” 我似是微微迟疑片刻,“陛下为何不请黄老前辈授徒以托?非是顾名推辞,确是不妥。且家师早有训示,便是不得背离大汉。” “这,哎,黄老先生年事已高,且身受重创,已是力不从心啊。”楼兰国主提及此处顿显愁苦之情,却转而便是一脸惊喜之状,“对啊,黄老先生常言之无可塑之才,昨日一见之下却是对顾公子赞许不已,不若……” “呃,多谢黄老前辈错爱,顾名恐是有心无力,毕竟家师已仙逝数载,否则亦是可商议。”看这情形似是有意收我为徒?我心下冷笑,这莫非是强硬之势不可为便改换怀柔之策了?若是亮出血雨腥风,恐是黄老前辈亦是不敢僭越吧?战神之后,岂是世人可为师的。 “哎,妄负孤体谅黄老先生之情了,顾公子见谅。” “陛下言重了。昨日黄老前辈莫不是称欲将毕生所有授予国师?便是年岁亦有差别,陛下何不为之?”我已是觉出这国主心思,却必是要挑拨一番的。却是这黄老前辈于其中又是充作何角色呢? “非是不可,只是国师却不常于境内,况国师亦是大家之后,这名份似乎,”国主似是极为为难。 蔡大人从旁似是顿悟了什么,急急出声道,“陛下,即便顾公子不便拜师,便是常伴于黄老先生身侧恐亦是可使他老人家欣慰啊!且顾公子又有医术在身,便是论医亦是无碍的。” 国主转向我,便面带相询之意,“顾公子觉得如何?” 第137章 师徒名分 这是何意?我心内反转不断,难不成楼兰国主如此费尽心思、屡次试探仅是为得可令黄老前辈收我为徒?不敢耽搁过久,便是我正欲开口之际,远远闻得脚步声渐近,转头望去,便见苏阔面露喜色大步而来,即刻心内一喜,想来该是暂且避开这一问了。 “陛下,微臣方才与施公子闲论,正巧偶遇黄老先生,不想论了几句竟是一见如故,知晓顾公子亦是于宫中,便是遣微臣来请,还望陛下恩准。” 我心中默默翻了一记白眼,果真是“巧得很”。 “顾公子,你看,天意如此,不如公子暂且于楼兰多留数日,便是权当顺承机缘。” “是啊顾公子,”蔡大人亦是从旁插言,“料得匈奴此番大败之后定是不会于近日再度卷土复来,公子亦是无有后虑,且做出游罢了。” 这便是令我毫无辩驳之力——自己同行挚友与黄老前辈一见如故,国主又是盛情相邀,加之我无亲无故,如今又是国土详宁,若是再不应允恐实难有借口了。“既如此,那顾名便是搅扰陛下些时日再回转便是。” 蔡大人微微瞥了国主一眼,两人皆是松了口气一般,我便是全当无视,请辞后便是与苏阔一同去寻了骆弈城。 “顾公子能多留些时日于陛下确是太有益处了,不论旁的,且是本官亦可与公子论论这阵式兵法了。”苏阔似是着实兴奋,沿途一通滔滔不绝。 我浅笑,“苏将军客气了,不过侥幸为之。”转念便是开口道,“不知那日同台而战的另几位可亦是将军亲友?” “哦,尚未与顾公子介绍,便是待本官将他等唤齐了再来与公子一见。”抬手一指,“施公子与黄老先生便是于那边,恕本官暂且失陪。” 我顺着他所指,见着骆弈城确是与黄老前辈于一处八角阁中正相谈甚欢,便微微点头示意,苏阔方转身而去。 “顾公子,”黄老前辈似是甚为欢喜之情,“公子本就非同寻常,便是交友亦是不凡,这施公子必是大家世子,方文采卓绝啊。” 骆弈城亦是转身,朝我微微暗示,我便是知晓他之意,笑曰,“前辈过奖了,不过师兄确是如此,论文之术晚辈自愧不如!方缠着师兄以为伴,若遇贤能之士方不得露出破绽遭人耻笑。”反正已经言明为施公子,故而这声“师兄”被听为“施兄”当属平常,却是省去了旁的烦扰。 “哈哈哈,顾公子确是实在。”一句话便是令得黄老前辈朗笑出声。 我本机敏,方才远远见得两人于阁中畅聊之时那石桌上便是有笔墨书简,近了自是看得出那字出自骆弈城之手,再得他暗示,便是明了骆弈城并未露出武功底蕴。自是了,他骆家本就是以轻功为傲,然他年少遭了姬伯所害,于兵器之上却是少了研习,即便近观其手,亦是不可见因常年习武练器磨出的厚茧,故而隐了这武亦是不会露出马脚。至于他这身文,想来骆掌门家传虽为武道,却亦是数辈积淀,加之一派门风,自是会自幼便教导其经史子集、君子六艺、大家规矩,恐短日之内哄一哄人自不会有瑕,何况黄老前辈之心本就不在他身上,不过是为得引我罢了。 骆弈城见我明了其意,顿时松了口气,因我二人无可相议之时,他便是恐有意外。“哈哈,前辈并未说错,只是晚辈亦是需得充横之时得贤弟所护呢。” 一时间便是笑声四起,侍候黄老前辈的侍从们亦是被我二人逗笑,由此便是知晓我二人常日便是如此,并不会起疑。 “顾公子,老朽如今风烛残年之躯,见得你与施公子如此风华正茂之时亦是如此文韬武略之才,甚是欣慰啊。”长叹一声,“只是不知尚有几日可见。” “先生无需如此,陛下方才遣人送药之时告知小的,称顾公子可多留些时日陪伴先生的。” “当真?”闻侍从之言,黄老前辈霎时双眼放光般凝视于我。 “确实,”我含笑以应,“陛下方才告知晚辈,前辈于晚辈甚为满意,只是恕晚辈无状,家师仙逝多年,故而实不敢拜于前辈门下,却是此番蒙陛下看重、前辈厚爱,顾名便多留几日,若是前辈不弃,便是日后常来探望。” “好,好啊!”黄老前辈似是喜极而泣,“老朽便是心满意足了。” “先生,” “前辈,” 如此便是令我等众人无所适从了。 黄老前辈感慨了一时,方止了悲声,“两位公子见笑了,老朽本就家道中落困顿异乡,年事已高时得陛下不弃方留于楼兰以报知遇之恩,却不承想被仇家暗害,这双腿已废,本欲了了残生,仅是陛下这恩德尚不曾有所回赠,本是想着将死之时便是将这毕生所有悉数授予国师,却不想国师大义,亦是将老朽治愈了许多。” “先生不该如此的,陛下见了又要哀叹了。”侍从忙劝慰。 “是啊,怪老朽失态了。如今见了顾公子,着实令老朽赞叹,公子这年纪便是战神复世恐姑且尔尔罢了。虽是不可成就师徒之名,老朽却是可与公子论就研习,便是于公子亦有所辅助。” 骆弈城未改面色,却是转向我目带疑色,我却是诚然一礼,“顾名多谢前辈重育之德!”与我而言,若是可习得些许便是值得,且不论其欲将掩饰何因。然,我所未思虑的却竟是谋命之图! 其后数日,便是我与骆弈城整日进得黄老前辈所居之处论就武功战法,并不见国主陛下露面,却是苏阔将先前我所言之人一一带来见过,便是苏吾启亦是无所相瞒,直白相告为国师府管家,其余两人亦如我所揣测,皆为他苏家之人,现亦是于护卫军中任职。因得我并未露出血雨腥风剑鞘真容,且那日竞武台上所展功法并非夜闯国师府与其对战所用之术,故而苏吾启仅是有些许疑虑,却是并未敢确信,加之楼兰国主与黄老前辈如此重遇之,便不再纠结。 这一日,骆弈城见近日并无其他,便是并未同我一同进宫,而是去了那处院落习武,我便由黄老前辈侍从引着往其居处独自成行。 “名儿啊,”几日来,黄老前辈便是如是称我了,虽无师徒名分,却实实令旁人羡慕不已。 “世伯,”我便是应他所言如此谓之,“昨日那戟可再详细讲解一番?我,呵呵,不甚解呢。” 自那日始,黄老前辈便是将其所能一一详述,尤是兵器为重,亦是他所长,确是令得我大开眼界,较之上官清流卧房藏卷以及孟子之相助兵刃之道,仍是有所悬殊的,因而亦是使得我于这兵刃之上便是又有所精进了。 他正笑容可掬为我释疑,便是见得一侍从匆匆而来,于其耳际低语一番,遂是见得黄老前辈面色一沉,却须臾而过。待侍从离去,方笑曰,“名儿啊,今夜有宫宴,你需是一同往之。” “何事如此欢喜庆贺?”我佯装好奇。 黄老前辈似是为难,略沉了沉方开口,“国师归朝了。” 第138章 国师归朝 我闻言便是一愣,微蹙眉,“便是我现身似有不妥,不如,” “便是陛下旨意令你出席。”见我仍是愁眉不展,便继而开口道,“想来陛下便是欲从中调和,名儿如今亦不在汉境,而是做客楼兰,便是需将私怨暂且放一放,免得旁人妄议你心胸狭隘。” “世伯如此想吗?” 黄老前辈浅浅一笑,“非是,然名儿却是该有大将之风,即便是日后见得匈奴将领,若是两国议和亦或是于他境之内,亦不该有所冲突,须知非是两军阵前,便该有将帅气度。” “顾名受教了!”我深施一礼,心中便是会意,确是如此,之前龙泉劝导我莫要于人前过于任性而为,该是顾及旁人,亦是如此之意,故而我方坦然接受。 此举便是令得黄老前辈亦是满意,“便知孺子可教也!罢了,你且将方才我所述执戟之术演练与我一观。” 我便是将一众心思搁下,回思了一下方才他所授之能,便是于院中兵器架上取了一杆长戟挥舞起来,确是较之昨日回至官驿独自研习有多处长进,亦是令自己欣慰不已。 待我将招式遍习一番,黄老前辈亦是频频点头,“好,名儿确为可塑之才!可惜时日无几,否则老朽这毕生所能定可助你无敌天下!”说着,便是面现忧郁之色,转而即逝,笑曰,“罢了,今日便如此吧,你且回转官驿歇息,尚不知何时陛下便会召见了。” “好,便是明日再来请教世伯。” 见我远离已不见身影,黄老前辈方长叹一声,“确是可惜啊!” “先生,可惜何来?”侍从不明所以,“顾公子习得不好吗?” “非是,反是过于好了。只是老朽等不得了,哎。你且去看看,若是陛下得空,便请求一见吧。” “喏。”侍从并未多问,领命而去。 黄老前辈仰天一笑,“该是时候了。” “公子今日怎如此之早?”莫良见我回来甚为不解。 “姬伯回朝了。二哥,你且去寻师兄他们,便是佯装请几位欲登门拜访之人进来。” “什么?姬伯回朝了?那宫宴之上岂不是要对面?这楼兰国主意欲何为?”待莫思等人回转,便是忍不住问出声。 我环顾了一周便是笑了,“兄长们无需如此,即便对面,量得姬伯与国主断不会有所为难。” 骆弈城闻我此言方抬头,“场面之上确是无碍,仅是需防得暗箭伤人,那老贼,哼,便是此番定然……” “骆公子切勿动气!”莫山忙拦下他,“我等皆知公子与姬伯之怨,便是我等亦属帮凶,却是非有全然把握还请公子慎行!须知此为楼兰之境,即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公子亦是不可莽撞行事啊!” 我点头,“师兄,师傅之仇亦是有我!今日,我便独自往之,兄长们且忍下一时之恨,并需做好撤离准备。” “不可!”他几人皆是一急,“那姬伯尤是与公子不睦,岂可令你只身犯险!” 我安抚地轻拍他等双手,浅笑曰,“师兄若是见得姬伯,定是压不下心中之怒,然几位兄长亦是恐被其识破,故而我独行最佳。”见他等亦是欲开口,忙压手拦下,“且听我一言!兄长们之心我自是明了,然此为楼兰,前几日便是于那竞武台上大出风头,便是此时坊间早已于顾名之事相传甚盛,是吧五哥?” 莫武微微点头,“确是如此,现如今无人不知顾名公子大名,亦是将那日与苏家众人竞武之事传得甚为夸大,便是官驿门前亦是整日求见之人颇多,否则我等自是不可得见相商的,因而于楼兰之内恐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均称只待陛下如何加封,顾名公子可否留于楼兰。” “故而,公子便是借此之势以辖制姬伯与国主?”莫山即刻会意。 “可,若是害了公子再宣称其已离去又待如何?”莫良起急。 我再度一笑,“便是为此方只得我独自进宫而兄长们却皆是散于各处寻机返回大汉啊。” “嘶。”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骆弈城擒住我小臂,紧紧相握,“师妹怎可为得我等安危只身陷于险境!” “师兄,此刻已是怨恨蒙了心智了。”见骆弈城竟是不得领会我之意,我顿感伤怀。 莫山忙相劝,“骆公子,我家公子之意便是楼兰国主知晓我等随侍,公子一人进宫赴宴,若是有何不测,我等便会知会大汉,恐是大战不可免除,故而他为一国之主,定是不可令此事发生,必是尽保得公子无恙!” “三哥所言便是我之意,”我点头,“师兄仍是要坚持吗?” 骆弈城放开了我,颓废一笑,“确是莽撞了,竟是如此都未料及。师妹,愚兄不及啊。” “师兄仅是一时仇恨上头罢了。若是可以,我又岂会放过姬伯?师兄尚仅是家仇,于我却加之国恨啊!” 安抚住了他几人,我便是将思量好的安排一一告知,其间骆弈城已是复了往日冷静之心,加之莫山,便是将我入宫赴宴及他等行踪皆处置妥当。 宫宴之上,出乎我所料的,竟是见得了兰鲜! “众位爱卿,今日国师出使匈奴归朝,便是乌威单于为表两国邦交之谊,特令匈奴大都尉来我楼兰拜会,故而孤特设此宴,一则为国师洗尘,二来迎贵客到访,三嘛,便是贺近日顾名公子与黄老先生已成忘年之交。来,举盏同庆!” “谢陛下圣恩!” 姬伯将酒盏放置案几之上,笑着开口,“老夫不过一言,不料陛下竟真的寻到了顾公子。”言罢便是朝我投来和蔼一笑,“闻得顾公子近日与黄老先生相处甚欢想必自是受益匪浅啊,鲜儿,若是得闲不妨与顾公子切磋切磋。” “是,谨遵师傅之命。”大都尉兰鲜甚为恭谨施了一礼,而后便是转向我,“顾公子,之前你我二人各为其主,沙场之上不得已为敌,如今皆为楼兰之客,尚请顾公子不吝赐教,兰某自是谢过。” 满堂朝臣虽是不知当时对峙之战,却可揣度几分,闻得姬伯与兰鲜之言,具是面带惊诧之色,却无一人出声。 “哈哈,国师高徒自是非同寻常,然名儿年纪尚浅,且那玉门关之战不过站脚助威,他一无公职在身,二无家世依仗,想必乃是一时血气而为,也是那汉军兵将缺乏方不得已纵惯了他,如今即皆为楼兰之客,怎会再度与大都尉一较。”黄老前辈似是为我开脱。 “黄老先生此言差矣,”姬伯仍是笑意满满,“老夫便是于顾公子剑下救得小徒的,若是再晚半刻,恐是与黄老先生一样后继无人了。” “确是!”兰鲜面露窘色,“怪徒儿当初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妄负了师傅一番教诲。这月余能再得师傅指点,正是心痒难耐欲一试成效呢,恰逢顾公子于此,自是望可一较。现下师傅亦是应允,徒儿便更是不可相违。”言之甚显谦恭,毫无可挑剔之处。 黄老先生方欲开口,楼兰国主便已是插言了,“哈哈哈,孤那日观得顾公子竞武,却是护卫军各将领实在不敌,虽不知兰大人如何,仅就国师高徒一项便知不凡。高手相较,确是甚为可期啊。” 第139章 疑云重重 我不禁冷笑,这国主意欲何为?真是欲知晓我与兰鲜之能?还是有何动机?一时却看不破。 “那便遵从圣意,明日便令他二人一较吧。”姬伯不再给我留有出声的时机,便已是应承下来。 我浅浅一笑,拱手道,“国师与大都尉一路风尘而来,若是明日,恐是顾名胜之不武啊。” “名儿所言甚是,”黄老前辈顺势搭腔,“若是国师高徒月余便进益非常,那于之前玉门关之时亦不会败得需令国师出手相救了,故而还请陛下稍缓两日以便使得兰大人得以喘息。” “黄老先生之言甚得孤意,那便请兰大人歇息两日,待稍稍调整一番再议不迟。” “陛下,”姬伯虽是眉眼含笑,实则确是面带冷意,“黄老先生如此不是为得多令顾公子习得些绝技傍身吧?哈哈哈,小徒一路随行却亦是闲适,不如便定于后日一早吧。” 楼兰国主望了黄老前辈一眼,笑曰,“既如此便依国师。来来来,再同贺一盏。”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直至宴席散去,黄老前辈本是欲留我小叙一番,不料却被国主唤了去,只得命我转日早早进宫。 迈步出了大殿,我垂头思量却甚为不解,那日初次面圣,黄老前辈便是直言将这一身之能授予姬伯的,怎就今日于这宫宴之上似是与姬伯不睦已久呢? “顾公子,”我闻声转头,便见得兰鲜疾走两步追上我,笑曰,“与公子一别月余,不知可好?” “匈奴大败溃散而去,我汉境一派详宁之态,自是好得很。”我淡笑出声,甚为自得。 兰鲜面色一滞,转而即逝,亦是大笑出声,“是啊,止战修宁自是乐得,难怪顾公子如此闲逸来楼兰做客。” “非是顾某闲适,乃是姬伯上荐陛下令人寻访在下,为一探究竟方至了楼兰,却不想得了陛下恩旨成了座上之宾。” “哦?竟是如此,看来师傅仍是爱才惜才之心长青啊,呵呵。此番难得平和一见,顾公子可愿与兰某畅聊一番?” “兰公子见谅,顾名师训严责,断不可与奸险小人为伍,恐,话不投机!再会。”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再不看那兰鲜。虽是曾被龙泉劝诫该是适时收敛如此率性直言的脾气,却是思忆起他曾妄图以瘟疫之法夺取玉门关之事便是难压心头之恨!罔顾苍生百姓性命之人,该是人人得而诛之!可与其平和闲话已是我极大之限了。 兰鲜立于原地见我背影远去并未离开,却是意味深长地向上扯动了嘴角…… “二哥、四哥?你们如何尚未离去?竟仍留于此?”推门进了官驿房内,见得莫良与莫思安坐案几处正在饮茶,我顿时一愣,须知已与他等皆是商议过了,此刻,便该是这房中唯我一人才是。 我尚未得他二人回应,便是闻得身后房门再度开启又闭合之声,转过身去,便见骆弈城笑意盈盈端着一碗粥进得房中。将手中托盘搁置案几上,骆弈城方拉了仍是愣于原地的我坐下,推碗至我眼前方开口道,“趁热。” 我双眸于他三人之间飘过,三人皆是一笑,莫思开口道,“姑娘莫怪,你进宫后我等便是商议出此策——二哥身手最好,必是留下的;我擅乔装,或有助益;骆公子便是沉稳多思,可以为谋士,且轻功非凡,即便有变亦可抽身。大哥、三哥与五弟便是依照先前约定分散开来,若是有何不测,便可相应,亦是可极速联络上龙少将军以保姑娘无虞!” 我便是知晓他等自是不会依我所言行事,却是未料得竟留下三人!忆起龙泉之言,无奈一笑,再次扫过莫良与莫思,便是心下明了,却不再苛责,执了汤匙静心食粥。 “匈奴大都尉兰鲜与姬伯一同来朝,称为贵使代乌威单于拜会楼兰国主。”屋内一度无声,直至我放下粥碗方闻得细语,“后日一早我便要与兰鲜一较所能。” 骆弈城抬手拦下就要怒起的莫良与莫思,“却是为何国主会有如此安排?” 我轻轻摇头,“便是这一路我尚未有所参透其意。” 他三人亦是皱眉,“按理来说楼兰国主该是对公子有所谋思,怎会做出此举?且那兰鲜必败无疑,何故多此一举令姬伯不悦?难不成便是要与姬伯闹僵?”莫思看了看我,又转向骆弈城。 莫良却似是想到什么,“可是为这剑?兰鲜不过为引,若是再度遇险,姬伯定会再度出手,那岂非是欲夺下此剑?” 此言一出,我几人便是将目光均汇于血雨腥风之上。然此刻,它仍是被粗布包裹,看不出本色。 “若是姬伯为得便是这剑,国主又所为何来呢?” “若是姬伯得了这血雨腥风,恐是可令各国心生畏惧,于楼兰国主定是有益无害啊。” “可,若是相较之时寻不得这剑,又将如何呢?” “这?”被我此问,他三人顿时无可回应。 “且那黄老前辈又是为何呢?”这才是我所思虑不出之事。若是国主与姬伯相谋,黄老前辈便是决不会于我授业,然于近日之象,分明是国主与黄老前辈故意为之,且其所授,于我确是大有裨益。可所为何来呢?姬伯岂会如此放任我功力再进? “师妹,这楼兰虽是看似祥和且于你大有益处,然最难参透的却是不可测之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若,离去。”骆弈城紧皱双眉。 “是啊姑娘,便是那匈奴再如何,亦是光明磊落于疆场之上兵戎相见,我等自是可有迹可循,如今,似是暗桩重重!” 我沉思许久亦是不得,便吩咐了他们暂且安睡,却叮嘱莫思思量如何隐得他几人身份及这剑。 一夜我都未眠,确是揣度不出所以,天方亮,莫思便进来,“想来姑娘定是一夜未眠,我等皆是。然此剑定不可有所失,故而请姑娘将它交与属下,便是拼得性命,亦是必保得姑娘与这剑安然回至大汉!”话音未落便是骆弈城与莫良亦是进了房中。 “嗬,”我苦笑,“早知便是如此,便不该购得。” “师妹此言差矣!你所经必是有因有果,这天下若乱起,战神便是该护得其详宁!故而非是你有意为之,这血雨腥风亦是会至你手中!便如你救下先父与我同理。”过了一夜,骆弈城似是骤然顿悟了许多。 “师兄之意,此为天命不可违?” 骆弈城点点头,“你所经历,必是早已注定,故而所有皆不可免,既如此,那……” “那便应!”我接上他之语,乍然起身!亦是如醍醐灌顶。“正如师兄所言,既是注定,那便多思无益,如此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我等便是全力助你一臂之力!”骆弈城正色一凛,拍了我肩头。 “姑娘放心,这剑便是必不离得你甚远,一旦有事,仅需出得皇城便寻见得我等。”莫良郑重其事直面我而言。 “好!却是兄长们亦需多加小心。” “师妹宽心,即便有险,亦是你的,那姬伯定是不会将我等放入眼中,且他定然也是不知的。以你如今之能,即便有难,出得皇城亦是可为的,只是一条:凡事不可强求!” 我郑重点头。 “未得万一,不若仍将软剑缠于腰间?”莫良仍是不安心之状,直至我再度以长鞭缠了软剑于腰际,他方微微展了展眉头。 “世伯。”待见到了黄老前辈,我仍是毕恭毕敬之态。 “名儿定是疑虑颇多,”言罢,他便是挥手遣退了周遭侍从,压低声音方开口,“国师前日夜间便是归来了,见得陛下竟是称欲令那匈奴大都尉留于楼兰!” “所为何来?” “呵呵,楼兰与匈奴历来秋毫无犯便是因得国主甘愿示弱,而此番大战使得匈奴折损十数万人,本是国主命国师一走匈奴奉些财帛以示好,却不想那乌威单于竟是借此欲要挟陛下,这大都尉此来,便是为得此事。恐是必待将今冬粮草如期奉上方可令其回转匈奴。” 我闻言皱眉,“姬伯怎会如此吃里扒外?” “哎,定是乌威单于相允之事较之国主所赐甚优之吧。”黄老前辈一脸怒色。 “前辈不进言吗?” “老朽已是时日无多,加之需得国师为我解毒,故而方几句便是引得他不满。名儿该是昨夜宫宴见得他何等张狂了。” “那前辈有何打算?”单凭几句话就可令深信之人如此行事,我定是不信的。“记得前辈却是要将这毕生之能转于国师的。” 第140章 临终之托 (上) “是啊,只是如今......呵呵,方看陛下如何决断吧。不提了,便是明日名儿尚有一战呢。” 我心中此时已是百转千回,姬伯为楼兰效力数载,怎会于此匈奴大败之时针对楼兰?其中定是有何隐情为我不得而知的。可这楼兰国主将会如何?求告大汉相助吗?而这黄老前辈又是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呢?难道果是对楼兰国主厚恩图报?且,为何将这尽述告知于我? 将种种疑惑压下,我面未变色,依旧淡然一笑,“世伯无需忧心,那兰鲜月前尚不及,怎会月余便高不可及。” “莫要掉以轻心!”黄老前辈煞有介事,“须知,国师有转授内力之能,岂知这月余不会寻得良策训教高徒?若非如此,岂敢再度叫嚣?败军之将罢了。”默了默,“只是老朽甚为好奇,国师既向陛下推举你,又为何欲要刁难呢?” “恐是他令陛下寻我不过为得报仇,却不想未言明令陛下误以为有用处,便是现下之境了。” 黄老前辈微微点头,“恐是如此。国师为人审时度势之能甚深,且谋划亦是高于常人。便是如此,名儿待明日一较之后便辞别陛下尽快归去吧。” “世伯舍得了?哈哈。”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老朽如今舍与不舍又待如何?只是可惜没有师徒情分罢了,却委实看中你之才能啊!也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再见。”言罢,便是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老朽连夜所书,为我这一生之能,日后若是与你有益,便也当全了我这心愿了。” “如此,那晚辈便受之有愧了。”我并未推辞而是直接纳入怀中,令得黄老前辈有些许诧异,却仅是一闪而逝。 又是讲习了些许兵器攻防之策,其间侍从端来了药汤供其服下。随后我二人又便是闲话了几句内力运行之术,便见得一侍从匆匆而至,称国主请我二人前去一见。 进得大殿,便见到楼兰国主单手撑着额头,不辨面色。 “陛下?”内侍轻轻唤了一声,国主方抬起头来,却是面色凝重。 “黄老先生,顾公子,赐座。”微微正了正衣襟,国主方再度开口,“哎,料得你二人皆是晓理达意之人,孤便不再相瞒。国师,很是不喜黄老先生教授顾公子,故而还望两位见谅。” 我与黄老前辈对视一眼,心中暗笑,这姬伯如此直言不讳吗?见得国主如此,恐是确是无奈,于是淡笑开口,“陛下何必忧扰,顾名本就越矩了,自是明日与匈奴贵使一较之后便告辞回归大汉,特此与陛下辞行!谢陛下多日纵任之恩!” “这,哎,还望公子体谅。”国主微微摇头。 黄老前辈却是紧锁双眉,“陛下乃堂堂一国之主,岂能被一臣子左右?这姬伯竟是如此放肆吗?老朽便是拼得此身亦是要与之一抗!” “黄老先生慎言!”蔡大人忙挥退门口侍从,压低声音,“先生尚需国师诊治,若是此时如此行事恐……” “老朽该承的便只有圣恩!他一个臣下岂可如此要挟君上!真真岂有此理!” “哎,黄老先生,便是怪孤无能吧。顾公子,若是日后得闲,还望可来楼兰一见啊。哎。”楼兰国主唉声叹气,却无可奈何。 我忙拦下气恼不已的黄老前辈,“世伯勿要动怒!便是晚辈确是该回归大汉了,此番得前辈指点,晚辈自是感激不尽!请陛下与前辈安心,顾名日后自会再度来访,必是带得大汉特产相奉。明日切磋之后便即刻返程了。”我悟不出其中玄机,便以退为进。 “既如此,孤便不留顾公子了,明日孤定当……”尚未及言罢,便是见一护卫疾步进殿禀报。 “启禀陛下,边关传来急报,乌孙起兵犯境。” “什么?”楼兰国主顿时起身。 我亦是皱眉,乌孙怎会此时袭扰楼兰? 蔡大人此时已近得我与黄老前辈身前,“呃,这个......” “老朽便是留下为陛下分忧。”黄老前辈急急劫下了他欲言之语。 我亦是明了,起身拱手,“顾名告退。” 楼兰国主方转向我,“顾公子且回转歇息吧,如今,便是明日请黄老先生代孤相送吧,仅是,日后若是公子有何难处,大可来我楼兰,孤定会鼎立相助!” 我微微一惊,楼兰国主怎陡然如此无畏了?却是未敢怠慢,忙重重谢过方离去。 蔡大人引着我出了大殿,离了数丈方开言,“顾公子,恕下官不远送。明日原定于皇城前空场的,若是有变必会知会公子。” “大人客气了。眼见如此,不若大人转告陛下,顾名就此告辞了。尚不知乌孙可会再犯我汉境,顾名思乡心切,便即刻起身回转了。待此事平定,必会再来楼兰以谢陛下圣恩。”蔡大人亦是明了此时紧迫亦是未再多言,我便是急急转身离开。方出了宫门便见得莫良于空场一树下假寐,见我即刻回转官驿。 “二哥,可知乌孙之事?”进了门,我急急相询。 “小五传了消息给我等,应是乌孙陈兵边境,尚未见起战事。” 骆弈城亦是推门而入,“这满城皆在传,便是乌孙欲起狼烟,然,楼兰与乌孙已是多年未曾兵戎相见,此时却是为何?” 我蹙眉,“仅是陈兵楼兰吗?汉境可有碍?” 莫良摇头,“尚未知,若是,恐楼兰便不至如此惊慌。” “既如此,那便需即刻回转汉境,龙泉尚在玉柳关,若有变可助他守城。” “国主愿放你离去?”闻我言,他二人皆是一愣。 我便将方才之事言明,“既是楼兰国主如此依仗姬伯,便是只得言听计从。师兄,二哥,此时无暇顾及其他,边关安危要紧。” “好!” 我三人急匆匆下了楼,一路往汉境而去。 楼兰皇城之内,国主负手立于一高阁之上,蔡大人快步近前附耳低语一番。 “已离去了?” “是,方才官驿小吏来报了。” 国主极目远眺,沉了沉,“羽展,你遣人去办吧。” 蔡大人微滞,“陛下,尚可再用些时日的,如此,可惜了。” 国主冷笑,“再用?已废了所有还如何用?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既是已然言明了,便该顺势为之。”言罢便是满含深意看了他一眼。 “陛下之意?”蔡大人大惊,须臾便是明了,遂一笑,“属下懂了,自会安排好人的。” 国主满意地点点头,蔡大人施礼转身离去。见他走远,楼兰国主手扶围栏,轻轻吐出几个字,“愿苍天护佑我楼兰。” “顾公子,顾公子且留步。”我与骆弈城、莫良正于官道上纵马驰骋,便是闻得身后传来呼喊之声。 “吁,”喝住驼驼,转头见得一人疾驰而来。尚有丈余便是高喊,“顾公子请等一等我家先生。” 骆弈城望了我一眼,笑着搭言,“黄老前辈有何事?” 我亦是认出来人是黄老前辈的随身侍从。 来人已是气喘吁吁,“公子,得知公子离去,我家先生便是追了上来,想要与公子再叮嘱一句,请公子往长亭且等一等,先生随后就到了。” 莫良望了望远处,确见飞尘扬沙,该是有车马疾驰,便是向我点了点头。 “好,有劳了。”我下了骆驼,迈步往那长亭而去,骆弈城便是相随,莫良却未跟上,反是往前去了些,那里刚好有几个行路之人亦是在小憩。自然,便是有乔了装的莫思以及他带着的血雨腥风。 待黄老前辈自车上被人抬下来,已是两柱香之后了。“名儿,知你离去,老朽特来一送。” “前辈何须如此奔波,且边境尚不知如何。”我忙上前。 “国师带着高徒前去了,陛下便是令老朽来追你。方才仅是给了你些许心得所记,然尚有几卷秘籍,”说着便是自侍从手中接过几卷书简递与我手中,“老朽留着也无甚用,反不如赠与你,好……”尚未说完,便是眉头紧锁起来,手捂着腹下,霎时便是冷汗直流。 “先生!” “前辈!” 我几人围聚近前,便是见得黄老前辈一探身,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 第141章 临终之托 (下) “啊,先生!这是怎了?” 我将手中书简转交骆弈城,抬手便是搭上了他的脉门,遂一惊,“前辈怎会中了剧毒?且是方服食不久?”抬眼望向他,甚为不解。 侍从闻言更是大惊失色,慌忙扶着黄老前辈却不知所措,一人尚有些清醒,忙高呼,“快,去禀明国主。”自是有人骑马远去。 此时黄老前辈已是双瞳散乱、气若游丝,紧紧抓住我的手,声声颤抖,“他,还是,下手了。” “谁?”我拧眉,这毒甚是凶猛,且已是脏腑之中具被侵注,此番恐黄老前辈难过此劫。 黄老前辈面色灰白,嘴角不时有黑血涌出,却是苦笑,“还能有谁,自是他,昨日便是与我相争,今晨那药称是换了新法,难怪味道有异,竟是要除了我!” “前辈休要多言了,存些气力转回皇城,陛下定是可相救。”我抬手点下他几处大穴,封住血脉运行速度。可现下无药石于身,若是再耽搁下去,恐黄老前辈不多时便会一命呜呼。 “来不及的,”又是一口血喷出,“名儿,我仅剩这口气,便是将这毕生所有转授于你。”说着便是欲运功。 “前辈,”我方出口两字,便是被他随身侍从拦下,挥手遣退了旁人,将黄老前辈与我、骆弈城拉至一旁,低声道来,“公子莫要推脱了,便是昨夜公子离去后,国师竟是带着那位兰大人来了院落,称欲令先生将此生之能转授于兰大人,先生一怒之下便是将他们轰走了,恐是,”转头望了一眼一息尚存的黄老前辈,双目顿时血红,眼中更是蓄满泪泉,强忍着,“今晨那药我就觉出味道不同,却被告知为新方,原是以为有陛下护佑他自是不敢妄动,故而必不会有失,却不想……” “莫要多言了!”黄老前辈已是开始运功,便是方才封住的穴道竟皆被冲开。“若是如此便白白废了,不如转于你,确是可为老朽报仇!”此刻,黄老前辈面色因运功转为绯红,我却知此为回光返照之象。“他如此要挟陛下,若是再勾结乌孙,恐楼兰不保!名儿,老朽便是仅有一事相求!定要替我回报陛下之恩,而后方是报仇雪恨!”说着,便是伸手欲转授我内功。 “前辈不可!”骆弈城忙拦下,莫良亦是见得不对已是赶来,而那几个闲散的行人亦是被黄老前辈的随从驱赶干净。 “施公子,你便是全了先生之意吧。”侍从已是面带泪痕。 “非是晚辈阻拦,仅是前辈与师,与贤弟内力非出同门,如此强行转授恐会令贤弟走火入魔!”骆弈城险些露出破绽,却是因情形紧急并未引得众人注意。 黄老前辈又是吐了一口黑血,已是甚为虚弱之状,手扶座椅,“无碍,只需且封住名儿几处要穴,待我输进功力之后再解了便可,只是需是于两个时辰之内服药便无大碍。” 莫良望了我一眼,却是并未让开路来。 我望了黄老前辈此时将死之状,于心难忍,却亦是有所顾忌。 “公子,”那侍从直直跪伏于地,“望公子可了却先生心愿!”随之便是拜叩不已。 骆弈城忙扶住他,转向我亦是为难之色。 黄老前辈望了我满是期许之情,见我似是有所忧虑,不禁苦笑一声,“嗬,罢了,名儿所思亦是有理,老朽只是将死之人,这善心不过亦是为得不白白废了几十年之功,然此时恐已是所余无几了,于你自是微不足道。”说着,竟是落了泪,抬眼望天,“是我黄某人时命不济,怪不得旁人。”又拉了拉那侍从,虚弱的已是难以辨明所言,“将我就地埋了便可,切不可令陛下为难。” “前辈!”我推开莫良大步上前,“顾名何德何能竟是得前辈青眼有加!便是为得自身,亦是该谢过前辈赠功之恩!”说着便是深施一礼。 黄老前辈双目陡然放光,“好,好啊!来,快扶起我。” 侍从摸了摸脸上泪痕,与骆弈城一同将他扶着坐好,黄老前辈便是再次运功。习武之人皆知,若是中毒,每运功一次这毒便是更加深入一分,此时的黄老前辈已是面色青黑,便是双手亦是如此,双唇更是呈现黑紫之色。 “公子!”莫良焦急地欲制止我。 我却安抚地拍了拍他,“便是封住我几处大穴吧。”说完,我便是席地而坐于黄老前辈身前,静心闭目,双手摊开,掌心向上置于盘起的双膝之上。 莫良忧心万分,看着我如此淡定却揪心不已,抬眼望了望骆弈城,见他亦是拧眉,却不得不给出暗示。无奈之下,莫良吸了口气,将周身气力运至右手食指与中指之端,在我身上几处要穴用力点击,便是令我顿时失了功力,如睡着般一动不动。 黄老前辈不再怠慢,缓缓将双手覆于我后心之上,亦是闭目凝神,徐徐将自身内功传于我,而他自己则是虚汗频频。我则是觉着丝丝气流涌入体内,似暖,却又夹杂几分汹涌之势。因被封住穴道,不得引导或是抗拒,只得任凭这气流进入体内四下乱窜。 未及两盏茶,黄老前辈便是头歪于一侧、双手亦是重重垂下。 “先生!”侍从忙扶稳,却悲声不止。 骆弈城忙扶住我,唤着莫良,“快,解了穴道!” 莫良极速为我解开穴道,我方猛然惊醒一般睁大双目,却同时拧眉捂住心口,亦是喷出一口热血。 “公子!” “贤弟!” 骆弈城急急将我扶稳,莫良忙伸手探寻我腕间脉门。 “如何?” 默了默,莫良方开口,“脉象甚为杂乱,我,我诊不出。” 我缓了口气,压下口中甜腥气味,自己搭了搭脉,轻轻开口,“无大碍,不过一时功力大增气血运行不畅罢了。”微微缓了缓,“前辈如何了?”边说边慢慢转身,欲伸手去往其口鼻处探寻气息。 “公子,我家先生,去了。”侍从将黄老前辈倚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抱紧其上身,自己却已是双目通红、泪流不止。 黄老前辈此刻已是面色黑紫,却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笑意。 我顿下手,与骆弈城、莫良三人亦是满心哀叹。骆弈城扶着我,给黄老前辈磕了个头。“贤弟,前辈含笑而终,该是心愿得偿,你该欣慰才是。” “是,我自是明了,便是叹前辈不可亲耳再听我一谢了。”对着黄老前辈尸身,我却是难掩悲怆之情。面前这位耄耋老人,于我不过数日之交,却是临终将其毕生之能倾囊相赠,令我如何不感喟。 “公子,尚请节哀。”侍从拭去泪痕,“还是先运运功吧,尚不知前路如何,先生既是将所有托与公子,必是望公子可平安顺遂的。” “是啊,公子且休要顾及旁的,便是这内力尚需运开。”莫良关切的,自是我可会有损。 “先将前辈安置妥当为上。”我欲起身,却有些倦怠。 “贤弟,”骆弈城亦是看上去忧心忡忡,“前辈这边可等一等陛下来人安置,却是你,莫要忘了尚需两个时辰之内服药,那边境尚不知如何,故而还是先运功行气可回转为先。” “是啊公子,小的已经令人传信回去了,陛下得知该是会速速遣人前来。公子无需记挂,却是施公子所言甚为重要,若是公子有碍,岂非辜负了先生一番心意?” 我微一滞,便是依了他等之言,稍远离几步便就地打坐运功行气将方才所授内力悉数融于自身,却是因两股内力不符,颇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觉已是过了半个多时辰。 “如何?”见我起身,莫良大步上前,急切抓住我手腕,探寻脉门。须臾方松了口气,“尚好。” 骆弈城闻言亦是舒缓了紧绷的面色。 那侍从已是与骆弈城、莫良一同,将黄老前辈安置于原坐的藤椅之上,见我起身迈步近前,便开了口,“顾公子,小的自是知晓公子此刻必是欲见得先生安葬方了却心愿,却公子此刻该是即刻起身去寻药,万勿为得虚礼误了正事,想来先生若是尚在,定是如此劝导公子的。” 我未开口,却是被他之言挡的无话可说。 骆弈城转向我,“贤弟,这位兄台所言甚是,待我等赶回玉柳关再抓了药来煎服,已是所余无暇,还是速回转吧,待他日,为兄再同你归来拜祭黄老前辈。” 我长叹一声,先对着黄老前辈深施一礼,方开口,“罢了,便是听从几位兄长所言。世伯于我,便是不在乎虚礼了。”言罢再度磕了头,又对那侍从开口,“若是大人有那药汤残余凭证,方可与陛下进言,若是失了,便只得暗中提醒陛下多加防范方为上策。” 侍从仍是抹了抹泪花,“是,公子之言小的必将谨记。实则之前先生亦是如此告诫的,只是不想,呜呜呜。便是指望公子日后可为先生伸冤了。” 我微微点头却不知如何回应,楼兰之事本非我可多言,却是那姬伯!我心中恨意又增了几分。 “大人安心,便是暗箭伤的人,若是不可明言,却非是不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名从来不是谦谦君子!”既是做了决断,便不再多言,我飞身上了骆驼,与骆弈城、莫良转身离开,留下身后这长亭之内黄老前辈尚带笑意之躯。 第142章 边境中伏(上) 侍从见我几人已是不见踪迹,方露出一丝笑意,环顾周围已是空无一人,方高声一喝,“来人。”便是于长亭后的马车内走出一人,手中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汤,近前来俯身送至黄老前辈眼前,“先生将这药服下吧,陛下正在宫中等候呢。” 黄老前辈竟是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出声,“走了?” “是,”侍从与来人皆是冷笑。 黄老前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药渍,微微一笑,“有劳陛下费心了。国师真去了边境吗?” 那人一笑,并未接药碗,反是退开了数步,“国师怎会亲往险境?不过我们兰大人确是去了的。” 侍从一愣,“你是何人?陛下遣来的人呢?” 未及他再言说什么,黄老前辈却是再度一口血喷了出来,便是再如何也止不住了。 “先生!”侍从大惊,忙扶住他。 黄老前辈已是再无气力,抬手指了指那人,侍从仅是微微听得“老贼”二字,便见黄老前辈的手猛然落下,却是怒瞪双目气绝而亡。 “先生!”奈何侍从再如何呼喊,已是为时已晚。 “莫要再喊了,现下他已是死透了!哼,竟是违逆国师之意,自不量力!真真死有余辜!”言罢便是一甩长袖转身离去。 “你!你们竟然!”侍从仍要说什么,却已无用,独独只得恸哭不已。 而此时,楼兰、乌孙、大汉三国交境之处,兰鲜玉冠束发、一身战袍,雕裘的披风亦是被大漠边缘的风吹动了衣角。然思绪却是回至了前日—— “国师!不知国师归来,小的等不及恭迎,还请国师恕罪!”国师府前,苏吾启率着众人跪拜一地,姬伯满脸笑容虚抬一手相扶。 “管家费心了!”边说边是引着兰鲜入府。“此乃匈奴大都尉,亦是本国师新纳徒儿,吾启便是安置下处吧。” “喏!”苏吾启并未质疑,侧身吩咐一声便是随着姬伯一同进得正堂,待奉上热茶方于其耳际低语数句。 姬伯闻言先是一惊、随之一喜,而后便是朗笑出声,“哈哈哈,好啊,甚好!吾启,你便进宫去拜见蔡羽展,告知我与鲜儿归府一事,再令其转达陛下,明晨老夫便是进宫觐见陛下。” 转日寅时初始,姬伯便是独自前往皇宫,直至正午方归来。 “鲜儿啊,今晚国主陛下设宴款待你这远途而来的匈奴贵使,你便随为师一去。仅是,那大汉的顾名亦是于楼兰做客,届时必是一见的。” 兰鲜双眉一蹙,“师傅可是需得徒儿与之相较?” “哈哈哈,鲜儿果真聪慧过人、机敏非常!”姬伯闻言大笑,“你只需做出谦恭之态便好,其余的自会有国主周全。”眸内闪过一丝隐晦暗光,兰鲜虽是捕得,却并未多嘴一问。 待及接风宴罢,回转国师府途中,姬伯暗暗告知兰鲜今晨便是布下这一计,却是万般叮嘱必是得将我所伤。 “师傅,”兰鲜不解,“即便徒儿得了不少功力相助,恐是未见得可敌得过那顾名竖子!恐是有负师傅重托!还望师傅指点一二。” “鲜儿无需自谦!且明日恐需得近巳时方可见得那顾名,恐是届时他已是虚弱得很!鲜儿尽管放心,必是可将其所伤。唯一条,断不可取其性命!亦是不可将其重创。”见兰鲜更加疑惑,便抬手至其肩部,“日后你便可知,他,尚且有所用处。” 兰鲜思之此处,便更是觉出姬伯于我必有所期,却不得内情。耳听得马蹄之声,方见了来人。 “大人,可要准备?”一名黑衣人上前施礼,甚为恭敬。 兰鲜微微侧目,“遣人去知会那乌孙国主了吗?” “大人放心,均已妥帖。国主知晓是单于之意,便传了口谕,称这班兵卒凭大人驱使。” “好,那便都换了乌孙兵将服饰吧,也该是快到了。” “属下遵令!” 不多时,兰鲜望着远处官道因纵马奔驰激起的沙尘,微微勾起嘴角,“便是今日,定要雪得前耻!”言罢,那双眼更是嗜血的寒光闪动。 然这所有我皆不得知,离了长亭有近十里,方是见得路旁的莫达几兄弟。 “几位兄长,便是那乌孙如何?汉境可有碍?”边问,我边接过莫思递过来的血雨腥风,除去了那层遮布,将红艳艳的剑鞘现于强光下,顿时熠熠生辉。 莫武摇摇头,“姑娘安心,仅是于楼兰边境有一股人马,却是不多,一早便是有楼兰兵将赶来,亦是未见双方有何举动。” 闻此言骆弈城便是皱眉,“既如此,为何楼兰之内却是遍地流言?” 我亦是觉出奇怪,“是啊,难不成楼兰如此惧怕乌孙?” “恐是兵法不同,如匈奴、乌孙,皆是草原游牧,骑兵甚为强悍。然楼兰虽亦是先前如此,却近数十年相对安稳,且以美女闻名于世,料得国主定是不愿一战。且那乌孙亦是与匈奴同出一辙,乌孙新主又是被匈奴单于养大,自幼便是生长于匈奴,如今虽是称王,却实则与匈奴一脉了,故而即便仅是一股人马,恐亦可令得楼兰草木皆兵。”莫山开口,似是解释了缘由。 “便是不可再有所延误,已是仅剩不足一个时辰了,姑娘便是莫要再理会战事了。”莫良心急如焚。 莫达几人自是一愣,“什么不足一个时辰?” 骆弈城见我脸色已是不甚好看,忙开口,“且是边行边言说吧。师妹,莫良所言极是,即便有战,你也需得保全自身方是。现下药石皆无,你实实误不起。” 我微微点头,不知为何,这内力却是于体内相互混杂折腾得很,以致我现下有些心悸且气力不济。“那便速速回转汉境吧。”脚下一点,驼驼便是跃身前行,莫达众人遂紧随身后。莫良与骆弈城便是相互言说,将方才黄老前辈临终转授我内力之事讲明,莫达等人顿时起急,皆是忧心我现下之状。 眼看将至楼兰与大汉相交之地,却是不知为何,我觉出危机四伏。紧了紧驼驼,侧头转向众人,“多加小心,我似觉不妥。” 莫良急急四下环顾,未及眨眼之时,便是大喊,“小心!” 随着他声起,只见漫天羽箭纷纷向我几人射来,由远及近亦是见得烟尘四起,更是马蹄踏地之声震耳欲聋。 “有诈!”我飞身而起,拍走了驼驼,挥开软剑阻挡箭雨,莫达等人虽是稍稍迟了一下,却被我挡于身后,尚且无碍。随之纷纷举刀相迎,骆弈城更是点足跃至我身前拔剑相抗。 “师妹,你且先行一步,不可再迟疑。此处便交由我几人。”见得我因运功变得愈发难看的面色,骆弈城甚是焦急。 莫良更是直接挡于我身前,奋力抗击,尚不忘大喝,“五弟,速带姑娘返回汉境!” 此处实则已可遥遥望得见玉柳关城门,只是仍于楼兰之内,且并未有迹象表明此股人马为何来,更是未往大汉之向移动,故而即便是可窥得却是大汉不得出兵的。 “姑娘快走!”莫达亦是出声。 那箭雨甚是凶猛,却有他几人同扛亦未过于令我忧心,一咬牙,我便转身而去,莫山与莫武护于我左右往玉柳关疾驰。骆弈城几人亦是且战且退,仅是为得护我周全。而我此刻已是冒出了冷汗,身内更是气流四散蹿涌不受控制,故而脚下虚浮,周身无力。 莫山觉察出我异样,忙扶住我,“姑娘,怎会如此虚弱?” 他此言一出,便是令得其他众人纷纷转向看向于我,而那箭雨竟是逐渐弱去,便令他几人得以抽身纷纷围上近前。 我便是周身不适,面色更是惨白。莫良赶过来搭脉,随之拧紧双眉,“不好,姑娘内力混乱,若再延误恐伤及各脏腑。” 莫思已将马匹和驼驼唤回,堪堪将我扶上驼峰,“快走!” 莫山更是急急出口,“五弟,你快马先行一步,请龙少将军开启城门备下药汤,姑娘回至便可服用。” 莫武未回应便已纵马离去,我几人亦是匆匆起身。 “顾公子,何故如此急切,你我尚未一较高下呢。”未及我等催马,便是传来兰鲜之声,随之而至的便是一支羽箭! 转回头,便是见得匈奴大都尉兰鲜疾驰而来,身后跟随的,竟是乌孙兵将! 第143章 边境中伏(下) 打落羽箭,“原来是你!”我心中本已起疑,见得他更是确认了几分。 莫良进至我身前,压低声音,“姑娘,且令骆公子带你离去,我且挡他一时。” 骆弈城就在我身侧,自是听得清楚,微微点头,“便是小心。”说着便欲带着我运轻功离去。 只是兰鲜怎会放过,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强弓,同时搭了三支羽箭便是向我射来,那身后的乌孙兵将更是催马欲要近战,莫达几人自是提刀备战,只是那箭! 我未及预料短短月余,兰鲜竟是有了如此深厚内力,那箭竟是冲破了莫达与莫山的阻挠,直奔我与莫良、骆弈城而来!其后更是随着他再射出了另外三箭! 莫良挡开一箭,却来不及顾得上另两支,幸得骆弈城手执宝剑纵身跃起踢飞一支、搪开一支,却是亦令他离了马落于地上,而那后继的三箭便是又到了近前。 刹那之间,莫良根本顾不上思量,砍飞一支后,便是一个飞扑面向我,欲要以自身为我挡下那两箭。 我抽出软剑,提了口气便跃身而起,拉住莫良左臂一个转身将我二人位置互换,同时挥剑扫开一支羽箭,又借着血雨腥风自身剑气震开另一支,方使得众人皆无碍。然便是此时,兰鲜率人已是至了近前,随之便是双方混战! 乌孙兵马虽不多,却也有近百人之众,然我等仅余六人! “不可恋战,速速往汉境退去!”我自是明了,这岂是乌孙兵马,明明便是兰鲜设的计,于楼兰之内借着乌孙兵马暗算于我。即便玉柳关城头可观之,却是无能为力,毕竟未袭汉境,出兵便可视为侵土宣战!且如此区区近百人,便是称为出猎亦是无何不妥,于楼兰亦是未犯秋毫!那黄老前辈所中之毒便是可知定为姬伯与兰鲜这对师徒而为!他二人便是算定黄老前辈必不会枉费了这一世之能,而我授了其内力,恰是最为虚弱之时,便是可令其得手!好毒的谋算! 仅是匆忙之际,我却是忘却了他等乃是如何将这时辰算计得如此精密的,又是何时借用得乌孙兵马,更是可瞒过楼兰国主! 我心下恨意汹涌,却甚觉力不从心,便是这血雨腥风亦是不得施展其往日之能。余光偷偷扫过,莫达几人更是无暇顾及其他,每人均是被十数人围困其中不得脱身。骆弈城虽是轻功了得,却亦是于我身侧应接不暇。 更令我未料得的,自是兰鲜竟是功力大增,竟可与我相较一时。我无奈,却只得仗着血雨腥风堪堪相抗,微微运气便会心悸难忍。 见我渐渐不敌,莫达几人自是焦急万分,顾不得自身,纷纷往之我身旁突进,身上便是伤痕累累。 驼驼惊觉我竟是如此羸弱,扬起四蹄奋力抗击,却亦是将自身陷于险境。 “嗬,顾公子,如何啊?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吗?”兰鲜趁机羞辱,却是并未停下手中攻势。 “休得逞一时之快!”我气力不足,便是声音愈发低沉,即便是与其缠斗,却凸显趋近落于下风之态。 兰鲜眸色阴挚,出手却是愈发狠冽,“你害我双亲、结发之时可想过会有今日?啊!” 我一愣,“我何时害过你双亲、结发?”微转念,“如此便是你承认本是魏清源了?嗬,一个汉人,竟背祖忘典投了匈奴,且犯我疆土更是欲以荼毒之行残害同宗同族同根之源,真真禽兽不如!” “休要再诡辩!便是我于今日,定是令你血债血偿!”言罢便不再出声,那剑术却愈发迅猛狠绝。 “公子!”莫达几人自是心急如焚,却不得近前。 一个身影闪过,竟是莫良!“小人!竟是趁人之危!” “二哥!”我见他衣衫亦是血迹累累,且左臂更是翻开一处血肉,后背的外衫早已破烂无存,露出那雪色中衣此时却已是染尽血色了。 “今日有我在,便不会令你有碍!”莫良将我挡于身后,直面兰鲜。 “嗬,小子,自己找死!”兰鲜如恶狼一般扑向莫良。 我趁机抽出腰中长鞭,再度提了口气大杀四方,算是姑且缓解了其他几人之困,却甚觉自身愈发轻浮,眼前更是时有模糊之象,难不成今日便会命丧于此?我心中暗道不妙,却不愿旁人待我受过。 “各位兄长速速返回!我自有计策。”陡然振奋一下精神,我挥开血雨腥风,浑如地狱修罗般,却未及一炷香便愈发无力。 “鸣儿!”陡然一个喊声惊雷般贯穿战圈,远远便见得一身浅色常服之人纵马而来,身后更是紧随便服众人。 莫武远远高呼,“公子,龙少侠带着众家兄弟来了!” 兰鲜与我却皆是一惊。 而龙泉的马乃是宝马,不肖片刻便仅是数丈之远了。 “大都尉,别来无恙啊!”点足飞身至了近前,龙泉已是将我扶住,附于我耳际低语,“莫慌,我来了!可有受伤?” 我猝然得了支撑,尤是那熟悉的声音与气息,顿觉心神安宁,不自觉转抬头望向他,满眼皆是欣慰之情。 “龙少将军?嗬,你竟是率人马进了楼兰疆域,意欲何为?” “大都尉笑言了,你我皆非楼兰之人,既是你可带人踏雪,龙某自是可率众兄弟竞马!” 兰鲜强压怒意,暗自憋气,早知如此便是该着了楼兰兵服,何至如此无言以对! 乌孙兵将虽是助战,却是见得汉军皆以百姓装束跃进战圈,自是心生退意,须知乌孙虽亦是草原牧族自恃铁骑无敌,却不敢与大汉为敌!且更是知晓月前之战匈奴大败,如今若是交战,本就底气不足,且又是于楼兰境内,恐是战死只得算是枉送性命。故而那带兵将领理智尚存,忙令部下止战后退,亦是不得不近前拦下仍要一战的兰鲜。 “大人!此为大汉兵马,且不论其战绩,唯这于楼兰之内便是不妥,还望大人慎思。” 兰鲜及手下死士本是欲强行再战,却是听得乌孙校尉如此言说亦是不得不渐渐停手。 龙泉趁机转向我,面色焦灼却亦是柔情款款,“如何了?” 我此刻接近虚脱,却强撑着一口气,“你不该出城,速速返回,切不可因此生出战事。” 他便是于我耳际低语,“你安心便是,料得乌孙、楼兰均是不敢与大汉相抗。”却是挥了挥手,令手下兵将将我等护于身后且战且退。 兰鲜立于马上,甚是不甘,却深知不可妄为,不得已抬手挥停了手下,眼睁睁看着我等一行人返回玉柳关。 莫达、莫山、莫思、骆弈城皆是伤痕遍布,莫良更是最重一个,唯搬兵的莫武无碍。我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了,侧身倚靠于他怀中,便已是气息奄奄、虚弱至极。 龙泉急红了双眼,“已是命人备下药汤,我亦是遣人去玉门关令胡济世前来,鸣儿便是撑住。” 我竟不知莫武不过前去传信,这短短之期他竟可如此周全诸事。 “安心,我仅是授了黄老前辈内力,此时与自身内力相扰,并无大碍。”强扯动唇角给出一展笑意,不过为得不令他忧心罢了。较之前次骆掌门授予我内力之时,此番确是大为不适,我思量恐是未先行服食药汤,又因得黄老前辈内力深厚方至如此,便未再多思。 本是以为将至城下必无不妥,却是不料—— “小心!”随着一人大喝,便是见得兰鲜竟是再令人马射出箭雨! “混账!”龙泉将我轻放置驼驼背上,便转身率兵卒相抗。因是常服出战,除了随身兵刃,皆是未带盾牌,故而一时之间不得不全力相抗,却是有数支强劲羽箭奔我而来! “鸣儿小心!” 我与莫达几人本是最先的,身后方是大汉兵将,却不料那几支羽箭竟是直奔我几人而来,且进速极快,又内力十足!龙泉及兵将此时被众多羽箭袭扰,虽是不及这几支强劲,却胜在量极大,根本无暇顾及我等。 见着那箭势,我便知乃是出自兰鲜之手,只是未及思量他是如何瞬时同射出如此众多箭矢的。不及我多思,便是不得不出手相阻。 “二哥!” “莫良!” “小心!” 眨眼之间,只见莫良奋身跃起,欲将数支本是射向一旁却被另一支箭击中纷纷转向他的箭避开,却不想因他伤重微微迟缓了一瞬,竟是腿上又中了一箭,且更是因移了身子,又有两支箭直逼他后心而来! 若是射中,莫良便是必死无疑! 第144章 取箭,中毒?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光飞过挡开一支羽箭,却亦是闻得箭头没入肉身的声响,“噗。” 莫良被一股力道推开直直落于地上,却是顾不得自身,猛地转回,“姑娘!”便是眼见我望着他露出一笑,随之扑倒于地,身后则是插着一支没入血肉的羽箭,却是露出的不过箭身的大半。 “鸣儿!” “姑娘!” 龙泉本已撤身回援,数支羽箭更是划破了他的衣衫、披风,甚是面颊,令他懊恼万分的便仍是未来得及护住我周全,生生看着那支越过他手掌的羽箭射入我背上! “鸣儿!”跪伏于地,龙泉颤抖着双手将我抱起,看着我已垂落的双手以及紧闭的双眸自责不已! 莫武跨步近前,“速回城!莫再耽搁了!” 龙泉似是被他唤醒,提气抱起我便飞身离去,却不忘转头满含滔天恨意地遥遥盯了兰鲜一眼。 骆弈城虽亦是伤了多处,却亦是纵身紧随其后,为免得我二人再遭暗箭所伤。 一名校尉甚为恼怒,执长枪便要杀回,却是被莫山急唤了莫武将其拦下。玉柳关城头之上,此刻便是羽箭纷纷射出似是成了罩网,将其余兵马护于己方之下,方使得众人安然回城。 兰鲜立于马上,远远望着大漠中玉柳关那灰色的城墙,满是愤恨之色,直至见得城门开启并再度闭合方掉转马头满面怒气而去。 “快,取热水来!” 龙泉将我抱入他房中,极谨慎地放置于卧榻之上,却是见得我后衣襟鲜红遍布。 “鸣儿,鸣儿,可听得到我所言?”他仍是全身颤抖,却握紧我冰凉的手不肯放下,满脸皆是心疼之情。 “将军,还请容下官为伤者诊脉。”医令追着我等亦是进得房中,却无法近前。 龙泉仅是微微挪了挪,极不情愿地将我的一只手递过来。 因我是背部中箭,故而此刻便是卧在他的榻上,这手自是反向的,医令不得不扭着身子翻腕诊脉,身后便是挤着莫达众人。 许是诊脉的时辰久了些,莫武便是压不住性子询问起来,“如何了?” 医令方搁下我的手,拧着眉开口,“现下便是这外伤尤重一些,体内亦是气血极为紊乱,请恕老朽无能,莫姑娘,似还有中毒之象。” “什么?”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我背上伤口,确皆是鲜红血痕,并未现出箭上带毒之状。 莫良虽是右腿中箭,更是尚未做诊治,此刻却是顾不得强挤开医令伸手便是欲握我脉门。龙泉正轻轻擦拭箭伤处的血痕,便是一瞬擒住了他的手。 “若是箭上未带毒,那这毒便是从何而来?遇敌之前姑娘仅是内力有碍,并未中毒。”莫良顾不上旁的,挥开龙泉的手便已搭上我的手腕。 龙泉见状也未再阻止,而是唤了兵卒去催胡济世。 莫良蹙眉凝神诊了片刻,竟是面色惨白,转向众人,“姑娘真的中了毒!” “岂会?” “何时的事?” 一时之间便是众人纷纷开口,却是老医令不得不拉住龙泉,“将军,需是先将这箭取出止了血,那毒待慢慢再除便是。” 龙泉亦是醒悟,方喝止了众人喧哗之声,却又为了难。“这,鸣儿伤在背上,需是除去衣衫方可拔箭止血。” 一席话顿使得屋内鸦雀无声。 是了,这军营所用的府内皆是男子,连个丫鬟都没有,偏偏我为未出阁女儿身,这箭要谁来拔除? “去寻位姑娘来。”骆弈城顾不得宾主之嫌,朝着门外兵卒便是急吼出声。 莫山却是冷静异常,“且等等。若是阁中女眷,见得如此血腥可敢为之?即便上手,若是有误,便是令得姑娘再度受伤啊。” 医令点点头,“确是如此,可,莫论这玉柳关,便是玉门关那里也未曾有女医啊。这便如何是好?” 房中众人亦是面面相觑。 见着我仍是在流血的背,龙泉攥紧双拳急得满头是汗,猛然抬头,“找几个做事稳妥的婆子来,快!”又转向医令,“可否能先将鸣儿唤醒?” 老医令忙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在我虎口处扎了下去,又缓缓捻了捻,我便是缓缓睁开双眼。 “醒了。”莫武大声高呼。 “鸣儿,你中了箭,现下需取出,你自己可以吗?”龙泉关切且又焦虑地与我言说。 若是我内力无损,便是可运功自行将羽箭震出身外,只是现下,我试了试运气,根本无法操控,便微微摇了摇头,“你且运功,以掌击出,便可。”我气力甚弱,即便轻声却亦是断断续续。 “不可!”莫良拉住龙泉,“姑娘已然伤了,若是你再加外力除箭恐会加重!” 骆弈城则是拦下了他,“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想来龙少将军定是会缓着劲道的。” 龙泉抬眼望了一周,轻轻开口,“既无女医,便只得如此。医令,备下止血伤药,”见已是有兵卒带了两名妇人进来,“你二人遵着医令所述将药为这位姑娘上好,再处理一下伤口便是。” 两个妇人近前,“将军放心,民妇二人虽是粗鄙之人,却是于这玉柳关数十载,见得不少军爷医治外伤,亦是帮着处置过的。” 龙泉微微点头,“只是再需轻缓一些,毕竟是姑娘家。” “是,民妇明白,还请将军备好衣衫,这姑娘需得擦拭清洗一番。” 见她二人尚可,莫良几人姑且微微安了心。骆弈城已是帮着龙泉将我扶起坐稳,“师妹,定要忍一忍。” 龙泉轻柔地将我已散开的青丝拢于另一侧,接过医令递上的软帕为我垫入口中,又抬眼看向已是一人拿着药、另一人执着包扎所用软布的两名妇人,方沉了口气,将周身气力汇于右掌之上,“鸣儿,我要动手了,你且忍住。”言罢,便是对着我胸前那支羽箭对向猛地一掌! 随着我闷哼一声,那支羽箭便是再度冲破了血肉,反向落至了我身后尺余之地。 疼!我自于大漠清醒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重伤,便是未经过痛。口中的软帕此时已是被我咬破,却并未缓解了那强烈刺激的痛感!我欲攥紧双拳却是不能,自觉体内那气流仍是四下蹿涌,便是这实实难耐的痛令我不得再度昏迷。 两名妇人忙为我敷上药,更是上前从龙泉与骆弈城二人手中接过已是被冷汗浸透了的我。我此时除了痛便是无力,身子一软便伏在一人身上。 “鸣儿!” “师妹!” “姑娘!” 两名妇人并未慌乱,反是有条不紊地扶住我上药,接着便是轻轻擦拭伤口周遭的血痕。“将军,各位军爷,且先请出去吧。民妇们需是为这位姑娘清理擦拭了,各位于此多有不便。” 龙泉握着我的手,紧张痛楚的眼眸便是跃进我眼中,“我便是在门外,你且好好上药,待医令煎好药汤食了再歇下。” 我俊眉不展,面色惨白,便是欲开口尚且无力,只得微微落落眼皮,也不知头是否点下了。 骆弈城已是起身,扶起莫良,示意众人退出。医令已命人去煎药了,自己亦是着手处置众人的外伤。 龙泉亦是缓缓起身,恋恋不舍地退身而去,满脸皆是担忧之色,房门便是于他这深情的凝望下被徐徐合上。 待龙泉等人再度进得房中之时,我已被擦拭清理过,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重又卧在他榻上了。 此刻众人皆是放缓了脚步,龙泉更是轻轻抚着我露出锦被外的长发,“鸣儿,此番,受苦了。” 莫良便已跪倒我身前,满脸悲色,“姑娘,都是属下无用累得姑娘受伤!姑娘不该不顾自身救我的。” 我强勾勾嘴角,见他仍是一身血痕尚未梳洗,便知这近一个时辰他等必是一直候于房门之外,“二哥无需如此自责,若是我有此难,量得你必会舍命!于我,亦是。” “可,”闻我言,莫良满眼泪光却强压着不肯令其落下。 莫达率几兄弟近前,皆是跪倒,“姑娘,我等怎可令姑娘如此相待!本就是贱命一条,又曾助纣为虐已是酿下错处,愧于天地、死不足惜!姑娘为战神后人,若是因得我等有何差池,我等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啊!” 骆弈城立于他几人身后,见我疲累不堪,便是迈步上前俯身蹲下,“莫良、莫达,正如师妹所言,你等万不该如此。师妹为人便是承袭昔日战神之风,光明磊落、仗义豪情,为亲者可累可近,为仇者自是断不可恕。既是将我等皆以为兄弟手足,便是至亲之人,自是会全力相护,若是你等如此,岂非令她疏远?若是有愧,便该精进所能以图日后可护其周全方是。” 龙泉抬眼看了看骆弈城,又转向莫达几人,“便是如骆师兄所言,鸣儿既已认下几位兄长,必是倾心相待,兄长们不必如此。且,鸣儿此时甚是虚弱,不如令她且歇歇,兄长们亦是需得歇息,伤处需得尽快用药。” “是了,我等自是该令姑娘歇下。”莫山扶着莫良,“二哥,尚需留了精神思量清楚姑娘乃是何时中的毒呢。” “不是箭伤吗?怎会中毒?”众人方要起身离去,便是自门外匆匆而来一个身影。 第145章 中毒 “济世兄,”龙泉见是他,瞬时喜上眉梢,“你速速为鸣儿切脉,医令及莫良兄长皆称鸣儿似是中了毒。” 胡济世也未见礼,直接上手,拧着眉默了近一炷香之久。众人早已知晓,普通边关的医令该是医治外伤见长,寻常毒药尚可处置,若是旁的恐难为之。然胡济世为杏林圣手世家,其自身又是曾于廷尉府任职,故而于这解毒甚有独到之处。若非匈奴欲以瘟疫荼毒玉门关,恐是不得他前来屈居军医呢。故而并未有所搅扰,皆是静静候着。 “我怎会中毒?”待胡济世撤了手,我方问出声。 “确切而言非是中毒,而是被染了毒。”胡济世凝神望着我,又仔细看了看面色和掌心,“莫姑娘可是授了不该授之功?” “黄老前辈临终之时将毕生所有皆转授师妹,却因紧急不得先服药,便是回至玉柳关方食了些,却亦是因得这箭伤,尚不知可否妥帖。”骆弈城从旁解释。 胡济世点点头,“便该是如此的。” “济世兄之意便是鸣儿因得了那内力亦是被染了毒?”龙泉急急问出口,“是何毒?可甚重?可有药能解?” 胡济世无奈一笑,“龙少将军这接连之问,令在下先答哪个?” “胡军医,便是说啊,姑娘承了功力之后我便为她诊了脉,并未发现中毒啊?莫不是因那箭伤所致?”莫良受不了胡济世如此拖沓。 我见他如此,只得出声,“二哥莫急,胡军医如此坦然,定是心中有数。” 胡济世微微一笑,“莫姑娘甚是聪慧啊。诚然,这毒胡某可解!”担心旁人再起急,他方开口解释,“这毒该是那位前辈自身所带,因授予你功力且毫无保留,故而便随之进入你体内。若是没有这箭伤,恐确是难以诊出,因得那毒乃是秘药,恐唯下毒之人方有解药。然姑娘该是称得因祸得福,受了箭伤虽是将体内元气损了些,却是令气血得了喘息,那毒便是轻了不少。另外便是,呵呵,该是命数,那毒本是男子中之后只得依赖解药方可留得性命,然姑娘本为女子,自是异于男子体质所成,故而这毒于姑娘而言,虽是独到,却是可解的,仅是其过程有些费时费事罢了。” 闻他言后,众人皆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方纷纷离去,独留了龙泉与胡济世。 “龙贤弟,不若待莫姑娘恢复几日箭伤便返回玉门关解毒吧,程贤弟不甚放心,且于这玉柳关相较,玉门关便是更便利一些的。”没了旁人,胡济世便不再拘束。 龙泉看了看我,“好,济世兄便请费心吧。” 胡济世一笑,“为得弟妹,便是应该的,哈哈。”微顿了一下,“便是需令弟妹歇息吧,你与我去寻些药来。” “好。”龙泉应声却未起身,而是转向我,“鸣儿,你且好生歇息,我便是去去就来。驼驼已安置妥了,你可安心。” 我微微点点头,确是过于虚弱了,便合了双眼沉沉睡去。 胡济世与龙泉先后出了房门,方轻轻掩上,便见莫思已然更换了衣裳大步而来。拉过龙泉低声开口,“你便是去忙军务,这里便交与我,我会守在门外,若是有事亦可知晓。” 胡济世并未多言,仅是笑着离开。龙泉心下虽是不甚喜,却亦知晓他的关切之举,便笑着开口,“有劳四哥了。” 莫思微微有些窘态,却听得莫武声音传来,“四哥,原来你已经过来了。”莫武几步到了门前,低声道,“龙少将军,我家姑娘可是歇了?”见得龙泉点头,便亦是点点头,“二哥伤了腿,三哥去为姑娘煮粥了,大哥便是命我与四哥来守着姑娘,他自己照顾二哥。只是大哥命我与将军说一声,如今姑娘伤了,这近身侍候最好还是寻个稳妥的丫鬟或是婆子比较适宜,我等,呵呵,粗手笨脚且又多有不便。” 莫思微微带些质疑之情望了望莫武却并未开口。 龙泉一笑,“还是大哥思量周全,毕竟我与鸣儿尚未成婚,确是不便近身。那我这就去寻来,现下还是烦劳两位兄长了。” “将军不必客气,本就是我等之过害姑娘受累。这属下不甚尽责,将军没有责怪已是恩赐了。”莫武笑意浓浓,便是龙泉亦不好意思,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待及见他下了楼去,莫武方启开些许门缝,听了听我于内室并无呻吟而是气息平缓,方关好了门,与莫思干脆席地而坐于门前。 “五弟,大哥何时差遣的?”莫思还是问出了声。 莫武白了他一眼,“四哥,你这心思还是收收吧,若是令龙泉不喜恐是于姑娘不好。”微微轻叹了一声,抬手置于其肩上,“弟弟知晓,你心里放不下,二哥亦是如此。可,姑娘是什么身份,咱们本就不该肖想的!方才若不是我转身未见得你便追寻出来,你这举动必是令龙泉生疑了去。若是姑娘并未心悦龙泉,恐是你与二哥尚可多些时日表明心迹,然已是定局,何来自苦?听弟弟一劝吧。” “我,”莫思被莫武说得无地自容,“我确是放心不下而已。” …… “济世兄将我唤出来可是鸣儿的毒有何不妥?”龙泉追上胡济世,便是将其拉至无人之处轻声询问。 胡济世环顾左右,见确是无人方开口,“既是你已窥察,我便不再相瞒。莫姑娘这毒甚为奇怪,按理来说,这传染之毒该是通过血脉方可为之,却未曾听闻因着运功而受的。” “那可是无药可解?”龙泉顿时大骇。 胡济世忙安抚,“莫急!方才我虽未全然实言,却亦非虚言。这毒确是可解的,只是有些麻烦。” 龙泉皱眉,“解毒岂有容易的?” “哎,非是你所料想,罢了,我便直说吧。虽是未想通这毒是如何转授的,却是真真可解。方才我已言明,下毒之人若是知晓莫姑娘为女儿身,恐这毒便不易解了,恰是因此方有机可乘。只是无论如何解,便均为寒凉之物,于身子有损,故而,故而……”胡济世神色纠结地望着龙泉,似是不便开口。 “哎呀,故而如何,你倒是说啊。”龙泉见他如此更是焦急,唯恐这毒会对我有何不利。 胡济世焦躁异常,龙泉却又连问不止,惹得他一甩手,“你二人成亲之后这头一个孩子必不可生出,只得于发现有孕之后即刻打掉。” 龙泉瞬间似被点穴一般惊呆于原地一动不动。 胡济世见他如此,无可奈何只得据实相告,“解毒之药石皆为至阴至寒之物,男子本为阳胜,服食虽亦是有损,却不及女子般严重。只是此毒甚异,若为男子所中,恐是即便解了也是身子虚亏,折寿是必然的。恰是为女子,虽可受,却是会因寒凉入体至不易受孕,且因得至寒之物必会积于子宫,故而于头个胎儿不利,这孩子确是保不住的,即便勉强生出来恐亦是会令身子羸弱不堪,不若早早打了再思日后。” “嘡啷”一声脆响惊扰了正在低语的二人。 第146章 共守的秘密 莫山正端着粥自厨房转回,却只顾着低头不停地吹嘘没看路,便是不知不觉绕到了一处角落,正欲离去,便是听得龙泉与胡济世之言,一时大惊便失手掉落了碗。陶碗落于地上便是连连翻滚,粥撒了个干净,碗虽未破,却滚了满是尘土。 “胡军医,你所言可是真的?那姑娘日后岂非不易有后嗣?”莫山一手握紧胡济世的衣袖,面色青灰却甚显急迫。 龙泉亦是被这一惊回了神智,“鸣儿可会因此落下何病根?” 他此言一出,莫山转头看了看他,却是面色好了许多。 胡济世也是未曾想到竟被莫山听去了这番话,“病根该是不会,落了第一个孩子便会彻底无碍了。只是这受孕恐是不易,且这解毒更需是要两三个月之久,之后还需调理身子。” 莫山松开了胡济世,转向龙泉,“龙少将军,若是姑娘此生不得有后,你龙家可能容得下她?” 龙泉被此一问愣了一下,皱紧双眉,“济世兄只是言说不易受孕,并非绝无可能啊。” “不,我说的是若是确不得呢?”莫山此时满面正色,肃谨异常,紧盯着龙泉丝毫不退让,再无往昔谦厚之态。 龙泉明了他几人待我之心,苦笑道,“三哥这是要防患未然还是兴师问罪?”见莫山仍是不得所应不罢休之状,继而开口,“三哥,你大可安心,于鸣儿,我龙泉非是仅为延绵后嗣方求之。便是待非常之时,三哥尽可转告于其他各位兄长,我龙泉定不会负了鸣儿!” “哼!”莫山冷哼一声,“你龙家世代战将,如今却是子嗣凋零,若是因得姑娘不得后,岂非必当另娶旁人?待及生儿育女之时,可将我家姑娘置于何地?令她如何自处?”这言语虽是声量不高,却字字刚硬、句句威凛! 胡济世从未见过莫达等人如此急言令色威逼于旁人,而此刻的莫山,全然一副亲兄长之态责问龙泉,似是若龙泉应答不妥,便必会阻拦我与他的婚事。一时左右往复探看,不便插言。 龙泉拱手,“三哥,虽是你等与鸣儿非是血脉至亲,却是此番话语令龙泉敬服!若非确是关切,必不会如此逼问于我。那今日,此时此地,便是请济世兄为证、天地为鉴,若是我龙泉因得后嗣之事负了鸣儿,便是令我此生不得她心……” 正欲赌咒发誓的龙泉竟是被莫山拦下了,“你也休得如此立下重誓,我自是明了姑娘于你之心,若是,亦会令她伤怀。既如此,便转一层,若是你如此,我等便会将其带离你身侧,再不与你有相逢之机!” “你!”龙泉就要动怒。 “便说你应不应吧!昔日承诺亦是如此,若是你负了她,便该是她弃了你!” “好!我应下!便是断不会令你等称意!” “好!还望龙将军谨记今日承诺!”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两人便是击了掌。 胡济世更是被他二人拉着稀里糊涂地成了中间见证之人。 “却是,”龙泉先软了下来,“此事还请三哥暂且勿要告知旁人,尤是鸣儿,济世兄亦是说了,仅是不易,非是绝对。且即便如此,我龙泉亦是会寻访天下名医,必是不会令鸣儿伤怀。若却是无能为力,只要是她欢喜,过继一个孩童便是了。” 莫山见龙泉竟是如此坦荡,心下松了口气,亦是随着软下话语,“龙少将军勿怪,我等皆是被姑娘所救,又是得她不弃,且姑娘生性豪爽不羁,便是那剑诀与轻功亦是无所保留倾囊相授。我等皆是孤儿,与姑娘如此相处,已是视作至亲之人,方不愿她受一丝一毫伤害。” 龙泉点点头,“鸣儿能得兄长们如此赤诚相待,便是她之幸,亦是我龙泉之幸。”说着便是深施一礼。 莫山忙侧身避开,“将军岂可如此!此番我等未将姑娘护住亦是愧疚难耐,还请将军责罚。” “我亦是亲眼所见,怪不得各位兄长,鸣儿不过亦是本能相护,确为意外罢了。只是这毒,甚是奇怪。三哥可令二哥与骆师兄细细想来,鸣儿可是误食过何物?” …… “师傅,徒儿无能,令那顾名逃脱了。”兰鲜立于姬伯面前,垂手俯身。 “呵呵,鲜儿,无碍,现下你的功力虽是长进不小,却是与他相较仍有悬殊。”姬伯含笑将其扶起。 “只是徒儿这家仇未报甚是不甘!”兰鲜眼光流露出阴狠之情。 姬伯看了看他,“为师自是知晓你心下愤恨,只是,若是有朝一日你可胜他,便欲如何处置?” “定是将其碎尸万段!” “不可。”姬伯缓缓踱着步子。 “为何?”兰鲜甚为不解,“师傅于那顾名似是有所不同,还请师傅恕罪,徒儿有疑,还望师傅解惑。” 姬伯满面笑意,走近兰鲜,“呵呵,鲜儿啊,须知他年纪轻轻便是功力非凡,为何不将其擒获尽数获取他之所能?于你有益无害,而他便是会因此废了,岂不更好?” 兰鲜一愣,忆起姬伯为助他增功所用之术,顿时眉开眼笑,“师傅所言甚是,徒儿受教了。” 姬伯满意地拍了拍他肩头,“鲜儿安心,为师必会再为你寻访高能之士授以绝技,必可令你功力再进!” “多谢师傅。”兰鲜垂头施礼,掩下的眸色之中尽含嘲讽之色。 …… “陛下,”与此同时,黄老前辈的随身侍从跪伏在一处宫殿阶梯之下,声泪俱下地倾诉着黄老前辈离世的整个过程。 楼兰国主细细听着,面色凝重,待侍从讲述完毕便是一声长叹,“哎,本是以为黄老先生得偿所愿可与顾名公子成就一段师徒之缘,却不想,哎。羽展,老先生身后之事便是交由你来处置吧。” 蔡大人弯腰施礼,“陛下放心,微臣必当办好,定是令老先生风光入土。” “陛下,”侍从急急出声,“难不成先生便是如此枉死吗?陛下该是……” “住口!”蔡大人喝止住侍从,四下环顾一周,见并未有何不妥,方低声开口,“崔大人过于悲痛了,定是伤心至极,还请陛下允臣将崔大人送去歇息。” “去吧。”楼兰国主表情甚为落寞,“怪孤无能啊!哎。”言罢便起身离去。 蔡大人施了礼后方下了阶梯扶起侍从,“崔大人慎言!”近身附于其耳际低语,“大人没见国主更是伤怀吗?本是想着成全黄老先生之愿,却不料顾公子并未应允。纵是这几日虽是无师徒名分,却亦是令得老先生欣慰。大人该是知晓,若是顾公子名正言顺为徒,陛下便是可有些许底气与国师相抗,如今,哎。”抬手拍了拍侍从肩头,“陛下为难啊。” 侍从转了转眸色,“下官自是明了,如今楼兰需是仰仗国师四下奔走方得喘息之机,却不可如此委屈陛下屈将一个臣下!” 蔡大人忙捂住他的嘴,“崔大人便是隐起来的好,倘若有朝一日可见得顾公子……”急急拍了拍自己的嘴,“崔大人,必不可令国师不悦,大人该是明了如何应对。” 侍从望向阶梯之上的龙椅欲言又止,却终化做一声叹息,“有劳蔡大人费心周旋了,下官自是明了如何应对以保全自身性命,方不负陛下厚待之恩、以苟延残喘以图日后为我家先生报仇雪恨!” “欸,对了,崔大人是明白人。”蔡大人一副甚感欣慰之情,拉着他边走边低语些什么方出了大殿。 第147章 心下生疑 楼兰国主转至一处楼阁,便是见姬伯正与兰鲜结伴而来,顿时笑逐颜开,“辛苦贵使走了一趟边境,不知那乌孙……” “陛下圣安!”兰鲜恭敬一礼,“得陛下福运庇佑,外臣幸不辱命,那乌孙也确是几位重臣之子外出游猎,不想竟是误入了楼兰境内,如今已是退去了。” “哈哈哈,国师,高徒果真不负所望啊。哎,只叹我楼兰不得如此大才之人。” 姬伯一笑,“陛下过奖了!如此便是老夫替小徒讨一讨陛下的赏赐。” 楼兰国主笑意不减,“自是该的。不知国师有何思量?” “不知黄老先生为顾公子送行可归?” “国师尚且不知吗?”国主诧异,“黄老先生已是作古了。” “何时的事?”姬伯一皱眉。 “唉,黄老先生本就惜才,自见得顾名公子便是欲要归于门下,只可惜顾公子并无此意。今日离去,黄老先生知悉后便是追去相送,恐是过于颠簸亦或是倍感伤怀,回转途中便已作古。” “哦?”姬伯面色渐冷,“确是可惜啊。”一语毕却并不再多言。 回至国师府,兰鲜随着姬伯一同进了书房。“师傅,那楼兰国主似是……” “鲜儿也看出来了?怪为师不该多言令其寻访顾名,这是给了他底气了!”姬伯眸色闪过寒光一道。 “只是,今日本是为得借乌孙人马诈退顾名,国主并未提前知晓,怎会安排得如此周详?”兰鲜问出心中之惑。 姬伯亦是皱眉,“为师亦是不解,本是欲借乌孙之名,令顾名即刻返回汉境方得机会设伏,岂会……不对,鲜儿,你将遇见顾名之状详述一番,便是突袭且人数众多,怎会……” “是,徒儿亦是觉出不妥,那顾名似是甚显疲乏之态,初始并未中箭,与徒儿缠斗却是堪堪平手,若非后来那龙泉出关相迎,恐是必将被我所伤!然,终是中了一箭。” “什么?顾名中了箭?那箭上可有毒?为师不是再三叮嘱必不可令其重伤吗?”姬伯不知为何陡然震怒。 兰鲜心下更是疑惑不解,面上却不带出异样,仍是平和之态,“师傅安心,徒儿谨遵师傅嘱托,并未用毒箭,想来不过是令他伤了罢了。” 姬伯似是觉出自身的失态,“为师是恐他若中毒,必会有损功力,待日后转授与你之时多有不利。” “怪徒儿方才未言明,令师傅焦心了。”兰鲜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定是要将我的身世再仔细查查,为何自照了面之后,姬伯便是对我似是屡屡相护却又有所防备。 “且不论他,便是这黄老匹夫怎会如此就丧了命?顾名自是不会相害于他,难不成是……” “可,若是陛下所为岂非更是无理?他留得黄老先生便是为得牵制师傅,若是失了,且那顾名又是离去,岂非将自己置于师傅全然掌控之中?” “是了,难不成确为意外?顾名更是没有借口杀了他啊。” “想来顾名定是猜测出黄老先生的身份,若是,以顾名之心境,定是会劝其回汉。” 姬伯摇摇头,“即便如你所言,那顾名亦是无有杀他的必要。罢了,本就是无用之人,只是可惜了那一身之能。鲜儿,既是乌威单于允你来此,那为师便是再寻得几位高手与你增功便是。” 兰鲜即刻喜形于色,“是!谢过师傅!” “哈哈,罢了,这几日你便是留于国师府,苏吾启剑术亦是可圈可点,你且与他切磋切磋,定会有所进益。” 待兰鲜离去,姬伯独自一人面对窗棂沉思不解,似是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被他摇头相否,“以如今他之谋算,必是不会如此周全!然那老匹夫却是死有蹊跷!哼,便是不为我用,便是死有余辜!”双目寒光令人胆寒! “陛下,”蔡大人回至楼兰国主身旁,恭敬如常。 楼兰国主正在翻着一册书简,“嗯,崔凡可懂事?” “陛下安心,他非是蠢的,自是明了性命攸关。” “好,此事你办的不错。” “谢陛下赞许。”蔡大人为国主添了热茶,“方才国师未有何为难陛下之举吧?” 国主搁下手中书简,端起茶盏冷哼一声,“哼,他自是恼的,必然疑心是孤所为,只是参不透其中缘由罢了。”饮下一口茶,遂起身,“竟是为得一己私利寻来乌孙相辅,实实可恨!” “陛下息怒。”蔡大人忙握起国主捶于殿内石柱上的手,呵吹不止,又是以软帕轻拭。片刻后方开口,“陛下万勿伤了自身!他所为不过为得引顾公子回转汉境罢了,却是不想陛下如今的耳目已非当年!非是如此,亦成就不了黄老先生。” 国主并未抽回手,冷笑道,“若非他此举,便尚需孤另觅时机。也不错,终是他未得所愿。” “是啊,他岂会想到陛下如此迅猛将事情完善。若非如此,恐是定会费了不少周折呢。他自诩谋略过人,却不想于陛下之前已成了那捕蝉的螳螂,呵呵。” “嗯,只是不知那顾名何时再复来楼兰啊!” “陛下放心便是,黄老先生定然会有所暗示,想来那顾名亦非寻常之才,定然不负所望。陛下这便是黄雀在后、棋高一着呢。”满面堆笑,蔡羽展更是竖起拇指以赞之。 听着蔡大人的吹捧,楼兰国主觉得甚为受用,不自知的便是勾起嘴角,转身点了点他的头,“你啊,如今已是习得油嘴滑舌了。” “陛下冤枉属下了,属下句句肺腑实言啊。” “哈哈哈哈哈。”此言自是惹来国主爽然大笑,须臾后压低声音道,“黄老先生那里不必留人,料得那老匹夫必会一探究竟,若是有备反而无端令其生疑,不若放他随意探看。” “陛下圣明!那解药已服,便是国师再如何精晓医理,这数个时辰已过,既是那扁鹊再世亦是只得见黄老先生乃是善终的。” “嗯。”楼兰国主满意之余点头浅笑。 待我再度醒来,便是见得龙泉安坐在榻旁,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举着一册书简在看。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他便转向我,随之便是见得一张笑脸,“醒了?可有何处不妥?”放下书简,便是双手握上来。 我面颊一热,垂了双目,“我口渴了。” “哦,”他似是顿悟,即刻转身往案几一旁的火炉上将一直煨着的汤水端过来,边执了汤匙舀起吹试,边送至我唇边,“这是济世兄命人煮的药水,我加了些花蜜,你且尝尝如何。” 我侧着头,无奈却是因得箭伤不便抬手,只得顺从地微微启开唇齿含过他递送过来得汤匙,慢慢地喝了几口。 他满眼柔色,待我饮毕,便是抽了条软帕与我拭了拭唇边。见我害羞垂眸,却是笑意满满,“我寻了两个妇人近身照看你,只是夜间,白日便是我来,可好?” “你不必如此,便是令她等便可。且我仅是伤了背,待过两日便可自行料理了。”我声音甚轻,却已是面颊火热。 “鸣儿,与我需得如此生疏吗?呵呵。”他便是轻笑,微顿了顿,“便是这毒,怎会染上?我方才又细细询了骆公子与莫良,他二人皆称你承内力前后并未有所食饮。” 我抬眸对视他,“黄老前辈确是中过毒,但我现下不得自行诊脉,故而尚不知是否同源。” 龙泉皱眉,“承袭功力怎会令得毒转至你身上?甚是怪异。” “我亦是未明,便是未能先服食药汤,也该是内力有所相斥。”说着,我便欲运行内功,却因得带动箭伤闷哼一声。 龙泉满脸焦急之态单膝跪立于我身前,“鸣儿,可是有何不妥?” 见得他那因过度紧张而绷紧的脸,我不禁轻笑出声,“看你,我只是想要运功试试可否不妥,扯动伤处痛了一下罢了。” “你现下不可运功!须知那毒便会因得功力运行而再度加深!” “呃,”我确是一时忘却了,“如此恐是只得待这毒除尽方可再度运行内力了。哎,我不会届时忘却了吧。”我所思的,便是好容易得了如此深厚功力,若是再挥舞一番血雨腥风,便是不知会是何等肆意! 龙泉无奈一笑,“你这思量的怎就如此与众不同呢!”随之微微蹙了下眉,转瞬便是换上笑颜,“先好好养伤,济世兄称再过两日便需返回玉门关,待你这箭伤复原方可开始解毒。” 我微叹息一声,“哎,不过是畅然不可即时精进技艺罢了。无妨,不过月余,幸得近日详宁并无战事,伤好之后定是令你见识一番我所能。”我并未见得他眼中那抹忧虑,亦是并未深思此毒会是有多厉害。 第148章 受众人瞩目(上) “是,只是现下需是好好调养。”龙泉忙转换了话题,“晚饭可有何想食用的?我令人备下。” 我微微摇头,“还是听从胡军医之言吧,你且才说过,需得好生养伤。对了,师兄和几位兄长可好?伤的重吗?” “便是你这脾性啊,确是该改一改了。只顾着旁人,却不思量自身。”龙泉坐好,“除了莫良皆无大碍,你也无需忧心,莫良腿上的箭伤没有你的重,养养便是了。” “哦,”觉出他似有不悦之色,便不再开口。 “见过国师。”守于黄老前辈灵前的侍从恭敬起身一礼。 姬伯踱步上前接过侍从递上来的香敬了一柱,貌似无意扫过堂内,并未见有异,开口道,“黄老先生怎会如此突然便离世?可是你等未尽心侍奉?” 语毕之际便是呼啦啦跪倒一片,皆是涕泪横流口称冤枉。 这一举便是惊扰了方至了后堂歇息一时的崔凡,片刻便是见得他疾步而至,见了姬伯深施一礼,“不知国师驾临,下官失礼。” “崔大人不必多礼。老夫方闻得黄老先生作古,便是痛彻心扉,特来拜祭一番。” 崔凡满面悲怆之色,“国师有心了。只是先生自国师出访匈奴便是不得您整日诊脉,虽是药石依旧,却不知为何愈发忧闷。数日前见得顾名公子方一展愁容,然恐是过于欣喜,便是日夜未得安枕,便日日清减。昨日见得顾公子离去,更是伤怀备至,加之急急追去本已心悸不妥,终是归来途中便,便.......”掩面而泣再出不得声。 姬伯哀叹一声,举步移至棺椁近前,细细看了看黄老前辈脸庞,详宁之下亦是青灰面色,并未有中毒之状。微一抬手一根银针便至了指缝,余光瞥得众人皆是垂头之状并未有窥视之嫌,遂将银针插入咽喉及腹部,抽出见得并未变色,方松些心。“你等节哀吧。先生与我亦是数年相交之情,这一时之间老夫亦是难以接纳,唉,真真可惜。” 崔凡拭了拭眼角,“先生生前一直感念国师相救之德,从未忘却。”边说边自身侧随从处接过一个托盘,上覆满满书简,亲奉于姬伯眼前道,“这乃是先生亲笔书下的,临终之时一再叮嘱下官必是要交与国师手中。” 姬伯随手展开其一,见得皆是武功典籍,便是命人收下方转身回转国师府。 “哎呀,龙贤弟,还是你的面子大,程兄甚是不安心,遣我来接你等回玉门关呢。” 三日后,龙泉方喂我吃罢早饭,便闻得院中吕先那高门大嗓的声音,连同胡济世与其欢笑之声传来。 龙泉转向我一笑,“程兄定是不安心了。你且先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我微微点头,龙泉搁下食箸便出门去了。 “姑娘真真好命啊,这龙少将军如此体贴入微、凡事亲力亲为,若是日后成了亲,恐是更加奉着姑娘呢,呵呵。”近日一直服侍我的那两名妇人笑盈盈地进了房内,边收拾碗碟边与我言笑。 虽是这几日已被骆弈城、莫达以及胡济世等人轮番嘲弄惯了,现下却仍是红了脸,微微将头侧向一旁。确是,龙泉这几日皆是寅时二刻便已守于我榻前不移开半步,直至晚间戌时三刻我歇下方离去。或是喂食、或是与我谈论兵法战策、或是侍候我服药、或是仅盯着我入睡……凡事皆亲力亲为不假手于旁人,那份细致入微令我自是欢喜不已,亦是暗暗思量若是日后成婚……面颊便是如煮熟一般烫手了。 “弟妹,贤弟不让我看呢!不知顾名贤弟可允在下一见?哈哈哈”吕先已是上得楼来,此时该是立于门外戏耍着龙泉。 “吕将军,自古君不见臣妻。将军虽与师妹相熟,只是如今她有伤在身,便是休要调笑龙将军了。”骆弈城的声音传来,便是又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哎哟,还是顾贤弟那时好啊,打马上阵、畅谈相习,如今便是见一面都难啊!不光是有龙贤弟,更是多了这几位兄长!哎,这待及日后大婚之后,恐是便被你等束于后宅了,真真可惜!”吕先实则并未再进一步,只是于门外嬉笑罢了。 “吕将军请进!”我示意两妇人将我扶起,倚靠于层层叠起的锦被一侧,笑着大声开口。 “嘿嘿,还是别了,莫姑娘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不过程兄确是难安,命我前来接姑娘往玉门关,较之此地却要好上许多。姑娘若是可移动,便尽快启程便是了。”吕先终是不再闹了,门外亦是淡却了嬉闹之声。 “劳烦吕将军了,胡军医妙手回春,便是现下便可回转玉门关。”我自是知晓箭伤已无大碍,只是那毒我亦是有所顾忌,只是被龙泉与莫达几人分了醒时的精神尚不得深思罢了。 龙泉推门而入,绕过屏风,见我已坐起,忙快步近前,“如何?” 我摇摇头,“已无大碍了,既是程将军遣了吕将军前来,便是动身便是了。” “好,济世兄亦是称可挪动了。骆公子及莫达几人已是去安排了,这一路你只管于马车之内便好,只是恐会有所颠簸。”龙泉带着些忧色。 我浅浅一笑,“便是我从未受过伤,亦是不至如此娇气的。” “我命人备了多几床的锦被铺好,只是,呵呵,恐是这一路皆是要由我抱着鸣儿,莫要羞赧才是。”说着,他便抬手轻轻蹭了蹭我面颊。 两位妇人已是笑出了声,手里却是未停,在进进出出抱锦被。 我偏了偏头,又觉面颊火热,低声娇嗔了一句,“莫要如此。我,便是自己可坐得马车的。” “鸣儿,虽是该避嫌的,只是你这伤恐是不得久坐,若是卧伏于马车内,无人照看怎行,即便不长,亦是需得半日。你我如今两情相悦,大婚不过迟早,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料得两城将士皆不会非议于你的。” 见他如此,我也便点头允下。我本非矫情之人,换了男装皆可并肩杀敌的,此时岂会不知深浅,伤事要紧,便是忆起上官清流之语“江湖儿女并无繁文缛节可守。” 只是…… 待龙泉将我抱下楼行至马车近前,却见莫良立于不远处,见了我忙拄着拐走近,“姑娘,我只是伤了腿,照顾你该是尚可。” 龙泉面色微微有些沉,胡济世与吕先便是互望了一眼并未开口,骆弈城不禁蹙眉转向正在牵过马匹的莫达等人。 莫山离得最近,便是抬头便见着此景,回手拉了莫达一下。 莫达一愣,转瞬便是尴尬一笑,上前扶住莫良,“二弟糊涂了,有龙将军在,岂会令姑娘受苦?你可骑得马?便是再寻架马车便是。”说罢拖着他便要转身。 “无碍,便是令二哥同乘便是。”龙泉此时已是将我抱上了马车置于他身前揽好,挑开车帘笑着开口。 莫武牵过驼驼,“二哥,你便骑驼驼吧,它被姑娘调教的脾性最好,定是不会有碍。”说着便是与莫达一同,将莫良扶上驼背。驼驼仅是不悦地打了几下响鼻,却也并未拒绝,反是朝着马车中的我呲了呲牙,似是炫耀它如此懂事。 “驼驼最好了,”我笑着夸赞一番,“二哥,若是不妥便来车内,确是宽裕。” 莫良微微点点头,便不再开口,只是满脸纠结之情。 “启程吧,莫令程将军久候了。”骆弈城率先上了马。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我等一队人便是浩浩荡荡往玉门关而去。 我歪头看向龙泉,扯了扯他衣襟,“二哥仅是不甚放心,他终是愧疚我这箭伤乃是为救他而获的。”我亦是觉出莫良此举定是会令龙泉不悦,便稍事解释。 他含笑抚了抚我收拢于一侧的青丝,“鸣儿如此非凡,有人思慕并无可厚非。我该是庆幸得你此心。”言罢,便是握紧我的手带至他俯下身子的唇边轻轻蹭了蹭。 我即刻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他膝上不再看他。 “师妹,”车窗外传来骆弈城的声音,“不若请吕将军等人先行一步,我等护着你慢行便是。” 因我伤未愈,龙泉便是令车夫将车行的稳稳的,故而这速度便可想而知。然众人虽是骑马,却仅是依着马车缓缓慢行,而战马却不可如此的,骆弈城方如此说。 龙泉挑开窗帘,令我可见得骆弈城,方开口,“两关之间并无匪患,便是骆师兄亦可与吕兄同行,玉门关内尚需安置,如此恐是掌灯之时方可至,却是不便。我与鸣儿慢慢且行,各位兄长安心便是。” 胡济世闻得我等之语便是催马近前,“嗯,确是,我亦是需先回去为莫姑娘备下药汤。” “我留下策应,众位且先行吧。”莫思一直紧随着马车旁。 “四哥,无碍,你等回至尚需备下饭食,有他在断不会亏了我。”我被龙泉扶着坐于他身侧,朝着窗外开了口。 “怎可?若是万一有事,他能护着你却如何应对旁的事?” “哎哟,四哥,你们这一个个的都甚是无趣,便是策应也该是如我这般有趣之人啊。”莫武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冷不防往莫思马屁股上踢了一脚,便使得那马长嘶一声即刻撒四蹄往前奔去。 “哈哈哈,”如此便是惹来众人一笑。 “贤弟,你便与弟妹慢行,为兄先走一步了。”吕先留下一声便已策马飞驰而去。 莫达牵着驼驼,“骆公子,不如你留下策应吧,我几人亦是先行一步,二弟这腿不便如此慢性,且需换药。” 骆弈城点点头,看了一眼莫山。 莫山微微一笑,“姑娘晚饭可仍要喝粥?我可先回至备下。” “好,有劳三哥了,我想喝那红枣粥。” “好,待你与龙将军进了府,定是可食了。”莫山与莫达一同夹着驼驼及其背上的莫良催马远离。 莫武挤了挤胡济世,“胡军医,与我竞次马如何啊?” 胡济世一笑,“虽是我不善于此,却定可胜你!”未及言罢,便已是打马离去了。 “欸,你这胜之不武啊!”莫武高声喊了一嗓,却并不急于去追,而是转向龙泉,“那个,妹夫,我们几个既为姑娘的兄长,自是护她的,只是姑娘这伤本是为救二哥所致,四哥亦是不安罢了。”也无须得龙泉回应,便是转向骆弈城,“骆公子,辛苦了,咱们玉门关见!”拱了拱手便是用力夹了马腹扬长而去。 骆弈城并未多言,仅是笑着微微摇摇头,便引着缰绳将马稍稍远离了车身一些。 龙泉放下窗帘,再度将我抱卧在厚厚的锦被之上,方开口,“可想吃些什么?” 我见他并未再言,便顺着转了话锋,仅是聊了数句,他便是催着我小憩了。 第149章 受众人瞩目(中) 终是回至了玉门关,待进了将军府,已是戌时三刻了。与常日不同,此时的将军府并未夜深人静,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贤弟,莫姑娘,可算回来了。”程将军于前院候了多时,见得龙泉将我抱出马车,便笑着上前询问,“一路上可还好?莫姑娘这伤无大碍吧?”未及我二人开口,他已是唤了胡济世前来,“济世兄先为莫姑娘再诊诊脉吧,方可令我等安心。” “程将军过滤了,我已无大碍。”我被众人如此瞩目甚觉不安。 龙泉自是明了,笑着回应,“多谢程兄记挂,此一路皆平坦,鸣儿该是无碍,我先将她安置下处。” “哦哦,”程燃似是方醒悟,“自是该的。我买了两个伶俐的丫头来,可近身侍奉莫姑娘,此刻已在莫姑娘之前的房中了。” 谢过程燃,我便是被龙泉一路抱着回了战时一直住着的屋子。 “虽是有人侍候,我还是搬来隔壁的好。”龙泉轻轻将我放至软榻上,回头扫了一眼那两个立在一旁备好热水的丫头,含笑与我开口。 我自是知晓他的不放心,便未再争执,点点头,“好。” 他便是笑着转身离去。正于门口处撞见端着热粥碗进来的莫山。 “龙将军,你是在姑娘这里同食还是?” 龙泉抬手便接过了他手中的托盘,“三哥辛苦了,我来喂鸣儿。” 莫山也未出声,仅是叮嘱了一句便离开了。 龙泉将托盘搁置卧榻一端的案几上,净了手便开始端起粥碗吹气。 我瞧见那两个丫头窃笑的目光,微微红了脸,“我自己可以了,或者她们也行,你去歇息吧。” 他让开我的手,已是将汤匙送至我口边,“待你好了便自己。且若是我再不尽心,恐是被嫌弃了。”眉眼含笑示意我张口,见我确是羞赧,便微微侧头却并未移开双眸,“你们且去寻胡军医将姑娘的药端来,再备下热水与姑娘擦身子,于那伤处定当仔细些。” “喏。”两名丫头福了福身便出门去了。 “无人了,可以张口了吗?” 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转而肃着脸道,“龙少将军威风不小啊,可是在家中之时亦是丫头侍候的?”方才他所为,便是令我想到世家出身的公子皆是有丫头的,心中闷闷的有些不悦。 “休要胡思乱想!”他仍是未停下喂食之举,却是满面郑重,“家中唯女眷方有丫头服侍,我整日习武强身,何来丫头!便是有皆是被退了回去。” 我含了一口听着,咽下方嘟起嘴,“哼,我自是不信的!” 他却笑了,“鸣儿,你自称独自长成,何来通晓这些世事?” “自是于书中读的!” 他再送了一口喂进我口中,搁下汤匙便刮了我鼻尖一下,低声开口,“若再要混说,便书信回去请旨还家完婚!” “你去吧,我留下养伤便好。”我故作不知他所云。 “便是你说的,莫要反悔!今夜我便与舅父传家书,请他老人家接上我父母双亲来玉门关观你我成婚大礼。”龙泉并未顺应我所言。 “不要!”我顿时败下阵来,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他轻轻抬起我下颌,凑近身形便是于我面颊上落上唇印,“鸣儿,快快好起来,我带你回家。” 他那满腹深情之语,加之柔色轻缓之声,令我心内一阵慌乱,咬了咬下唇,我便将头埋于臂间,背侧于他丝丝窃喜。原来与心悦之人如此言语竟是这等甜蜜,较之那蜜糖有过之无而不及…… 是夜,我回思着龙泉那情意满满的面庞,不禁辗转难寐,实则该是午后于马车上睡得过沉了,便勉强着起身,细细执右手搭着左手的脉。我虽是通晓医术,却是于这毒物并未深摄,故而仅是可诊出自己确是中了毒,有一丝与黄老前辈生前所中之毒有所相仿,却又不尽相同。至于如何解,便须再遵着那些藏卷研读一番恐方有所获。 便是思量至此,又强撑着披了披风往外走去。 “姑娘可是有何吩咐?”守在外室的一个丫头听得声响起身,便是已见我开了内室的房门。 “无碍,你歇息吧,我睡多了,出来走走。” “姑娘,如今天寒,姑娘又有伤在身,实不便出门。” 见她虽是睡眼惺忪却亦是循规守矩,我淡淡一笑,“我仅是想透透气。”这也是实情,程将军将我房中置了三处炭火,又是厚厚的锦被,确是有些憋闷。 另一个丫头被我二人之语搅醒,亦是起身助我将貂裘重新裹好,“姑娘于窗前稍坐一坐,我给姑娘取些热茶。” “好,有劳。”我并未拒绝她二人的好意,毕竟伤并未痊愈。 启开窗笼,清冷微风迎面而来,顿时呛了我三人几声咳嗽。“还是开小一些吧。”一个丫头轻轻将窗闭合了半扇,“姑娘切勿久坐。” 我微微点头,透过那狭长缝隙望出去,便是见得满天星斗,虽冷,却实令我心驰神往。 自是了,自我醒来,于大漠之中见得的便是盛夏之夜,从未及细细观赏,非是思量琐事,便是星夜习剑从不怠慢,唯寥寥几日偷懒一时为驼驼吹箫便权当休息了,望那繁星,定是少了如此清冷之感,且亦是缺了现下如此沉静、无丝毫杂念的心境,不觉便是忘了时辰…… “姑娘,四更了,不可再坐了。”一个丫头轻轻出声。 “抱歉,一时贪看忘了时辰,亦是误了你二人歇息。”我伸出右手扶着她,缓缓起身返回内室。 “鸣儿怎还未醒?”龙泉来了两次,见我仍睡着,便是有些焦急。 两个丫头年纪虽小却很稳妥,望了望内室榻上仍是闭着双目的我,微微为难,“姑娘称昨日午后睡得多了,晚间便是起身坐了一阵。” 龙泉看我面色如常,探手试了试我额间温度并无不妥,方松了口气,却仍是带些不满,“日后不可如此,姑娘尚未痊愈。” “是,请将军恕罪。” “你如何吓唬她们,”我微微转醒,只是有些昏昏沉沉,似是未完全清醒,抬眼见着龙泉微蹙的眉及那冷冽的口气,便展了笑颜。 龙泉亦是快步近前,含笑却嗔怪,“忧心你受寒。可还好吗?”便是扶着我起身倚靠锦被坐稳。 “我只是思量所中之毒,不若将胡军医请来?” 待我食过了早饭,外室便是被挤了个满当。除去程将军、胡济世、吕先,便是骆弈城及莫达众人,唯独不见莫良与莫思。 “莫姑娘这毒需几时可尽除?”程燃与吕先已是知晓我中毒之事,便是当众问了出来。 “若是悉数尽除恐时日颇长些,却是除了大半仅需数月。” “竟会如此长吗?”我尚未与胡济世商讨过,不禁有些皱眉。 “是啊胡军医,若是除了大半可有何禁忌?”莫武先出了声。 胡济世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众人,终是将眸光凝于我身上,“这剑伤好了便可开始驱毒,并无不妥,只是在此毒未全清之前,莫姑娘最好不要运功动武,以免令被抑制的毒再度运转于血脉之中。” 骆弈城一惊,“啊?如此说来师妹便是于悉数清去这毒之前如无武功之常人一般?” 第150章 受众人瞩目(下)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唏嘘。诚然,我之所能于武功最佳,若是不可为…… “清去大半后亦是不可吗?”我怎会甘愿,即便匈奴已是向汉皇承了国书议和,可于我,便是无用武之地,且不能常习武,如何不怨! “呃,”胡济世略显为难,瞥了瞥龙泉,“非是全然不可,却实则无益。且,眼下并无战事,莫姑娘大可做休整之状,便是与龙贤弟成婚养养身子亦是好的,何故非要习武呢。” 龙泉了然,若是欲要将我体内之毒尽数除去,便是需令我受孕再落胎。“鸣儿,济世兄所言甚是,你我定会新春义结秦晋之好,若是,咳咳,”微微脸一红,“你亦该是养胎的,无需再动武,我自是会护着你和孩子。” 旁人皆是掩面窃笑,我则是带着羞怒瞪了他一眼。莫山趁机开口,“呵呵,姑娘真是有福不享啊!便是借着此机成婚生子岂不是更好?恐是天意呢,亦是因祸得福啊。” 骆弈城并不解其意,闻莫山之言微一愣,“胡军医,若是师妹这毒未全清,受孕可否有碍?” 确是未料得他竟有如此一问,胡济世狠狠瞪了莫山一眼,莫山亦是抬手蹭了蹭鼻子。 龙泉一晃,却是遮掩着低声开口,“骆师兄,这,似是我最该忧心之事啊。” “龙将军莫怪,我仅是关切师妹身子罢了。”骆弈城坦荡无愧。 龙泉亦是明了,却是不可实言,只得救助胡济世,“是了济世兄,若是鸣儿有孕可会,有碍?” “这个倒是无妨,届时便是以药物压制便是了。”胡济世心内慌乱不已,顺口胡诌,却是揪心于我这通晓医理之人面前可会露出破绽。 我所思的,实则是看胡济世如何用药驱毒,便是自己好再顺着他之所为以为引,回小院搜寻那医书密卷好好研习便是了,故而全然未当回事,却是因着那“有孕”二字羞赧地无法开口。 程燃看出了我的窘态,圆场地打起哈哈,“呵呵,我等皆是当莫姑娘仍是顾名贤弟了,竟是言语如此无忌。还请莫姑娘见谅。”说完便是示意众人离去,留了龙泉与胡济世继续与我商讨病症。 胡济世又搭了搭脉,一皱眉,“怎似有受寒之兆?” “呃,”我确是觉出有些昏沉,“恐是一路有些疲累了,无大碍,胡军医不妨加几味驱寒的药便是了。” 又叮嘱了几句,胡济世便出了门,方至楼下便见得莫良正于院中抬头仰望。 “咳咳,莫良,你的腿伤尚需静养,若是无紧急之事留于房中最佳。” “谢过胡军医。”莫良并未多言,却是拉住一个侍候我的丫头问了我的近况。 胡济世摇摇头,转身便往了厨房为我煎药去了。 “胡军医,”方进了门,就瞧见莫思不知在鼓弄什么。 “莫思,你这是?” “我等皆是于军中长大的,外伤常见,听闻这鸽子汤是最佳食补之物,我便寻了来给姑娘炖一盅。”莫思并未移开盯着炉火的眸子,却是满面笑意地开口解释。 “嗬,有心了!莫姑娘得你等几位兄长确是福气啊。”胡济世双眼闪过一丝不明之意,“那便将这几味药同下进汤中吧,免得莫姑娘尽喝些个苦的。” 莫思接过闻了闻,“好,便是我调和一下味道就好,只是请胡军医告知这药需炖煮得火候与时长。” “你不是与龙贤弟夫妇商讨驱毒之术吗?怎如此脸色?难不成,”吕先见胡济世锁紧双眉、苦着脸还带些怒气进了门,一脸的不解,却知晓轻重,便放轻了声音,“可是那毒并不易解?” “胡兄!”程燃闻言见状亦是揪心。 胡济世有些气急败坏,甩了甩手坐下身,抓过茶盏送至唇边,却觉出凉意,愤愤地墩回案几上,“莫姑娘确是有毒!却是有些个人痴心妄想、不自量力!你们说,这龙贤弟是不是该尽快成婚的好啊?” 没头没脑的话语令程燃与吕先相互望了一眼不知其所言。 “这是他二人惹你生气了?”吕先挠挠头,“不该啊,龙贤弟怎会?莫姑娘更是不会啊。” “胡兄不妨直言,有何不妥之处?”程燃亦是一头雾水。 胡济世看了看他二人,哀叹一声,“唉!哪里是他二人,乃是……你们未见得莫姑娘身边的几人有何不妥吗?” 程、吕二人更是一愣。 “唉,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胡济世满脸恨铁不成钢之情。“前脚方走了一个上官清流,却还有莫良与莫思!你们真不为龙贤弟忧心?” 二人方了然,松了口气,程燃笑着摇摇头,抬手点了点胡济世。吕先却是耐不住性子,“我说胡兄,你却是杏林传家吗?怎与后院那些个仆妇嬷嬷一般,竟如此长舌!” “欸,我这!好好好,若是有朝一日他龙泉失了心,你二人别来寻我!哼!”说罢起身便要离去,程燃忙拦下他。 “胡兄恐是多虑了。上官清流已然进京,远水不解近渴。至于那莫良与莫思,确不是胡兄想多了?须知他等的性命皆是莫姑娘所救,又是认作了兄长,且尽心相教,恐是无以为报吧。何况此番乃是因救得莫良而至受伤,他等上些心自是应该。” 胡济世白了他一眼,“程将军,你若是未曾成婚尚可如此言之,若是你家夫人常有男子惦记,你当如何?” “莫良与莫思不过关切得更甚了些罢了,若是依我所见,那骆弈城该是最有嫌疑,家世、学识、样貌、武功,皆在那二人之上。”吕先不以为意。 程燃被他二人如此孩童般脾性弄得哭笑不得,“无非皆是关切,若是依你二人之言,我等岂非皆有言行不妥之处?”见他二人欲要反驳,便忙相阻,“且思量些个正事吧!如这毒何以解得更快些?或是与龙贤弟出些个好主意避开旁人献上的殷勤。” 程燃本意是欲断了胡济世皆是胡思乱想之举,不想却是令他似茅塞顿开之状。猛然一拍额,胡济世恍然出声,“对呀!不若尽快促成好事!嘿嘿。” “你又起了何种坏心思?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害了龙贤弟。”吕先见胡济世满眼皆是狡狤算计的神情,便知他“未安好心”! “切,自是好事!若是成了,恐龙贤弟谢我还不及呢。”胡济世一副小人得志之色,起身掸掸本就不存在的尘土,傲然离去,留下程燃与吕先面面相觑。 “他?程兄,他不会真有何坏心思吧?” “哈哈,胡兄虽是较之我等皆年长,这行径却是如孩童一般。” 第151章 以身侍疾(上) “四哥,你这手艺较三哥还要好上三成呢。”我喝着莫思细心炖煮了近两个时辰的鸽子汤,笑意满满地赞许出声。 “确是,仅是闻着便食欲大振。”龙泉依旧喂着我,亦是含笑道。 莫思微带着羞赧,搓着手,“姑娘喜欢便好,只是因胡军医命我将草药添进去,我一直恐这味道不令姑娘满意呢。” “什么如此香美?”骆弈城大步迈进房中,笑着近前用力嗅了嗅。 龙泉转头,“乃是四哥为鸣儿熬煮的鸽子汤,只是不多,无法分出一些与师兄品尝。” 骆弈城满含深意地望了莫思一眼,笑曰,“我便是再馋,与一个病患争食恐属不妥吧,哈哈。”言罢便是将手中握着的一卷书简递与我,“恐你闲闷无趣,黄老前辈留下的秘籍尚在我这里,取来与你。” 我单手接过,“师兄可览了?所云为何?” “并未。自接手便随身带着了,你这受了伤又中毒,再至回转玉门关,哪有时间啊,便是方才忆起,便送来。” 我推开了龙泉手中的汤盅,急急展开一观。 “便已是你的了,何来如此着急?这汤需得趁热喝完。”龙泉重新将汤匙呈送至我唇边,我便是侧头含下,双眸却未自书简上移开。 骆弈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身示意莫思一同离开。 莫思虽是有些不舍,却亦是明了我本就无心于他,此刻更是全神于那书简之上,便略带着畅然出门。 这秘籍乃是黄老前辈毕生所悟,涵盖了兵法、战术、内功、器刃等项,所罗甚为完备,较之私下与我的那几方锦帕所言自是不同的,实实得用!我自是欢喜不已,便情不自禁痴读起来,虽是自认很细了,却亦是一目十行,不及两盏茶便已尽览无遗。 龙泉仅是从旁一直喂食,将那整盅汤水尽数与我,便不声不响静静盯着我。待我长出一口气歇了手抬眸看他,方笑着开口,“可是看完了?如何?” 我浅笑,“自是好的,”说着便将书简递与他,“你且看看,我如今不便动武,若是可以,定是要习一番的。你便可以,哼。”我微有些不满。 他笑着不语,揉了揉我的青丝,“若是你再精进,为夫恐是会被旁人笑了去的。” “你是谁的夫!”我顿时红了脸,侧着头不看他。 他将书简慢慢卷好,“待你可自理了我再看。”手中微微一滞,“等等,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惊奇之处看去,便是见得那书简反向卷起之处每隔几片便是有字,且是刻上去的,“写些什么?” 那刻字很小,非是仔细不得见,便是如我,粗粗触摸之下误以为竹痕。 龙泉将书简反向铺开,细细地盯着看了又看,蹙着眉抬头道,“上面刻着‘但有危难,往寻陛下’。鸣儿,这黄老前辈是何意?陛下指的可是那楼兰国主?” 我亦是一愣,黄老前辈既是将此物赠与我,那定然是写与我看的,可,我既已离去,便是再遇何难事亦是寻解便可,为何定是要往楼兰?且那楼兰国主岂会全力相助?即便可助,又岂是任何难事皆可解的?难不成乃是为其报仇之事?亦是不似,莫非…… “可是有何不可明言方留此字?”龙泉甚是疑惑。 “恐是前辈为得警醒我而留,”我抬头蹙眉看着他,一转头,“速去请骆师兄及各位兄长过来。”我吩咐了丫头一声。 “鸣儿,你可是想到什么?” 我确是似有些许痕迹盘绕于脑海中,却如何也抓不住。 很快,众人便是聚于我房中。 “师妹,何事?” “师兄你看。”他等皆凑上前来细细勘察,“嘶,这莫不是黄老前辈为你留下的线索?可,为何呢?” 我亦是不得解,与众人商讨一番并未得所获,便是皆分散离去。直至掌灯之后龙泉叮嘱数声亦是离去,我尚未得所知,却是愁眉不展、冥思苦想,便更加难以入眠。 卧于榻上,细细回顾此一趟楼兰之行,无论国主、黄老前辈乃至苏家众人以及后来归至的姬伯、兰鲜,似是皆有隐秘,然黄老前辈为何独独看中于我?又为何国主与姬伯似是不睦亦是遮遮掩掩,却又独独于我面前似是露出破绽?那苏吾启之蒙家剑法又是如何而来?再者便是兰鲜为何称与我有血海之仇?他怎知双亲与结发皆已故去?难道那庄集之内有的不仅是楼兰细作,还加之匈奴的?亦或是姬伯获悉告知于他?那为何会轻易放我归来?种种谜团如一张大网将我兜入其中不得出,这一夜我便是思虑过度,迷迷糊糊有些发体热了,陷入昏睡,一切皆已不知…… “鸣儿,怎会如此?”龙泉见我面色潮红额间高热,满面沉凝。 两个丫头早已不知所措跪伏于地,“将军恕罪!昨夜我二人皆是服侍姑娘歇下方睡的,却不知为何今晨便是见得姑娘似有不妥。” 胡济世被一大早折腾起身甚为不悦,急急被莫武拉了进来。“何事如此着急啊?” “胡军医,姑娘似是不妥。” “济世兄,鸣儿发了高热。” “啊?怎会?昨日不是服了驱寒之药了吗?”胡济世被莫武与龙泉围着,见我却是因得体热致使面颊绯红异常,已是顾不得埋怨,忙上手为我诊脉,而同时程燃、吕先、骆弈城、莫达等全都挤了进来。 “不妙!”胡济世放下手,拧紧眉,“莫姑娘忧思过度,那寒气亦是被重新勾起,且是毒亦有来势汹汹之状。” “如何是好?” 胡济世忙转身至了案几处,提笔便书写起来,“先服了退热之药方可。只是,恐如此便是会激起那毒性愈发强劲,该是退了热便会骤然体寒。” 龙泉此刻满是忧心之态,“济世兄只管言明如何便好,鸣儿这箭伤未愈便又引发此症,可会令那毒性愈强难以压制?” 胡济世微微顿了顿,望着他似有所思,片刻便又加了几笔,方欲吹干墨迹便已被莫思抄过去,“我且先去煎药。” 莫山亦是转身,“我随着为姑娘煮些吃食,不可空腹饮药。” “怪我不该将这书简取过来。”骆弈城则是满面愧色。 程燃忙出声,“众位且听我一言,我等皆是忧心莫姑娘,只是现下人多易慌乱,不若留龙贤弟照料,莫家兄弟可轮值房外以待传信,济世兄先去盯紧药汤火候此类诸事,其余的便且各自散去,免得扰了莫姑娘静养。” 程燃不愧为统领,分派细致入微且有条不紊,顿时令得众人微微安了些心,便亦是各自行事去了,一时便仅余龙泉与两个丫头。 “你们去取些冷水来为鸣儿敷额。”龙泉吩咐了丫头,便握紧我双手,“鸣儿,快些好过来!” 门外。 “二弟,你这腿伤不便,且先回去歇息,若是有事我便即刻相告。”莫达看着满脸担忧却自责不已的莫良。 “大哥,你知我定是不安心的,不若留于此。” 莫达方要开口,骆弈城便是拦下他,“莫良,我知晓你因得师妹这伤乃是因救你而起,却你可知她愿为此举?若是再因她此状至你迟迟不得复原,便是会令得她更为焦急。不若你尽快康复便可照料她一二。”见莫良并未离去,继而开口道,“师妹如今不得尽展功力,我等便是更需相护!” 莫良拧着眉,望着闭着的房门,并未出声,终是默了片刻用力点点头,“大哥,我这便回房。” 第152章 以身侍疾(中) 午后,果如胡济世所言,我饮了那退热汤药未及两个时辰,便将高热退去,却,不肖两盏茶便是如跌入万载寒潭般身子骤冷,全身颤抖不已,却并未苏醒过来。 龙泉初见我退去高热,尚未欢喜便是因得我未醒又愁眉不展,再见我竟真的开始体寒,终是彻底乱了方寸,不住地轻声唤着我,“鸣儿,鸣儿,你可能听见?”转头冲着丫头高呼,“再去取些锦被来,再令人送些火盆进来。” 一时之间,我房中已是如盛夏般酷热难耐,龙泉与那两个丫头已是除了外衫仅余薄薄单衣了,却仍是汗流不止,而我竟是捂着数层锦被依旧抖动不已。 “济世兄,这便如何是好?”龙泉再度将胡济世扯进了内室为我诊脉,而其余众人皆是于外间亦或是门外候着,皆是满面焦虑。 胡济世皱紧双眉诊着脉,重重叹了口气,示意龙泉随他出得外间,更是反手闭上了内间房门。 “胡军医如何?” “胡兄如何?” 胡济世示意众人噤声,转头望了望内室,摆摆手又将他等皆带出门外,便是再度掩上了外室之门,方开口,“莫姑娘这是毒性发作致使的体寒,若是至今夜仍是不得回转常温,恐将沉睡不醒,唉!” 龙泉一晃,被吕先一把扶住,“济世兄,你休要再吓唬龙贤弟了,便是速速道来如何医治吧。” “是啊胡军医,姑娘功力甚佳,便不该至此。” “若是为师妹倾注内力可会有所缓解?” 众人七嘴八舌,那局面甚是吵嚷。 “嘘!”胡济世不得不止了他等喧闹,低声开口,“非是不可救治,仅是这方法有些为难。” “何法?你倒是说啊!” 胡济世环顾一周,终是将眸色落于龙泉身上,却并未出声。 “需得我如何?济世兄但说无妨,凡我龙泉可为,必是以救得鸣儿为先!” “若是龙将军一人不足,我等皆可为姑娘出这份力!”莫良更是难掩忧心之情。 “呃,这事恐唯有龙贤弟可为,只是,”胡济世拧着眉似是甚为难言。 “济世兄!”龙泉已是急不可耐,抬手抓紧他小臂,满脸急切,“刀山火海你尽管开口便是!” “其实,若使得莫姑娘不再体寒确有一法,便是,便是,”胡济世似有些心虚之情,揉了揉鼻尖,“若是可有人以自身体温将其暖回再辅之药剂便可。” “如何以身将其回暖?” “这个,呃,自是两人相互,嗯。”说着,胡济世便是将双臂做环抱状。 他此言一出,霎时间,便是如定住了众人一般,鸦雀无声! 足有一炷香之久,众人方回神,却皆是各不尽相同的眼色盯着胡济世,令得他有些毛骨悚然之情,“我,确是有据可查,医书有记,那神医扁鹊亦是用过此法。” “不是有两个丫头吗?”莫思满面愠色。 “是啊是啊。”莫良附和。 胡济世摇摇头,“女子本就为阴,需得阳刚男子方可将其阴挚之气驱散,故而,”转向龙泉,“龙贤弟,莫姑娘与你已是互许终身,如今仅是为得救治她,你该不会不允吧?” 龙泉闻言更是焦躁异常,双拳握紧松开不停转换,俊俏的双眉更是难以得展,好一阵方怯怯开口,“独用药石不可为?仅有此法?” “药石自是可以,只是见效甚微,我方才说了,莫姑娘乃是因毒所致,若是今晚不得复转,恐将长久不醒了。”胡济世已是淡然了许多。 “莫不如往之楼兰求助国主?”莫良忆起了那书简。 胡济世白了他一眼,“公子大可一往,这误了时辰便是莫姑娘再无复醒可能。” “不好了不好了,”正在众人踌躇不已时,内室的丫头跑出来一人,“姑娘全身抽搐不止,便是唇色已是甚青紫了。” 胡济世忙转身进门,众人亦是紧随其后。 我已全然不知外界之事,仅是抱紧自己却依旧极寒难耐,全身颤抖缩为一团,牙齿亦是护撞出声,肤色全然青紫。 “快,点下莫姑娘几处大穴防那寒气入心!”胡济世一把扯过龙泉。 龙泉微沉些心性,抬手于我要穴处极速点落,微微缓了缓我恶寒之状,却并未使得有大的改观,我仍是抖动不止。 众人仅是这一时半刻,便皆是被热得全身衣衫已被汗水浸透。胡济世抹了把额间的汗,“莫姑娘之状愈发紧迫了,龙贤弟,若是你仍迟迟不决,便可为莫姑娘另觅良医宝药吧。” 众人闻言皆是错愣,纷纷望向龙泉。 骆弈城垂了垂头,粗粗呼了口气,正色抬眸,抓紧龙泉小臂,“龙将军,如今师妹之状甚重,还望你勿要为得世俗烦忧贻误了救治时机!” “是啊龙贤弟,非常之时便需行非常之举。”吕先同时急切开口。 “不可!未及婚娶,如此令姑娘日后如何为人?”莫思暴怒异常。 “老四,你可有旁的方法?”莫达沉声,面带不悦。 “是啊四哥,姑娘性命要紧!” “可,”莫思被问的无言以对。 程燃瞥见胡济世挑了一下的眼角,抬手阻下众人之争,面对龙泉正色开口,“龙泉,你可定会娶得莫鸣为妻?若是,便抛开凡俗,毕竟人命关天!若非,便且让开,自会有人愿为此举。” “嘶。”他这一言,便实实令得众人惊愕不已,反思之却明了其意。 龙泉猛地抬眸对向他,眼光流转,拱手一礼,肃声传出,“众位兄长为证,便是我龙泉今日未经父母之凭、良媒之聘,擅自为主娶莫鸣为妻!”环视一周,微滞了滞,“烦请程将军传出此事,若是明日鸣儿可醒来,便行成婚大礼!若不可,便是待及她苏醒之日行礼!然今日,我龙泉便是先僭越行了夫妻之礼,算的周全鸣儿声誉!” 掷地有声之言一出,顿时令得满堂皆寂! “好!龙贤弟,恭喜!”程燃率先一笑,众人方醒悟。 胡济世似是松了口气,瞥了一眼龙泉,抬手捋着自己那根本不在的须髯,似笑非笑。 吕先错愕不停眨眼,却在程燃道贺之声中醒悟,咧开嘴大笑,“贤弟,恭喜恭喜!哥哥我这便去备下贺礼!”随之拱手示意。 骆弈城抬手拍了拍龙泉肩头,“必令得师妹无恙。” “妹夫,日后若是欺负了姑娘,呵呵,我家可是有五位兄长呢。”莫武虽是口中威胁之语,却是喜形于色之情。 莫良与莫思皆是晃了晃身形,苦笑一下便转身离去,莫达对他二人虽有不悦,却是转向龙泉,“是啊龙将军,如我五弟所言,这日后你便是我等妹婿了,定要照顾好我家姑娘。”亦是笑着追了那两人而去。 莫山面色如常,无喜无悲,直视龙泉,“莫要忘却昔日之诺!” “定然!”龙泉沉声回应。 “那个,龙贤弟,你且等等,我先去煮碗药汤,服了之后再为莫姑娘驱寒。”唯胡济世深知莫山之意,便是寻了个借口,拉着他离开。 程燃见我仍是颤抖不已,便开口道,“贤弟莫怪,为兄便是为得你。如今这般便是甚好,只是愿莫姑娘可尽快复原。” 龙泉一笑,“我明了程兄之意,先行谢过。”说着便是深深一礼,被程燃扶起。 “哈哈,便是这成婚大礼我便与吕贤弟先行准备,定是令得贤弟满意。”转向吕先,“走吧吕贤弟,尚有得可忙呢。” “好好好!尚未有于边关行此举之事,便是那起子小子定会欢喜坏了!哈哈哈,程兄请。”二人便是相携出了门去。 第153章 以身侍疾(下) 龙泉转向我榻边,握紧我冰凉的双手,满含痴情,“鸣儿,恕我失礼,却是你需速速好起来啊。” 我仍旧颤抖不已,却隐隐约约觉出龙泉就在身前,含含糊糊吐出“龙泉,冷,冷”之语。 “鸣儿,”龙泉甚为欣喜,“你可听得见我了吗?鸣儿!” 然我仍旧抖动不止,令他甚为忧心。 不多时,胡济世亲自端着两碗药汤进得房来,“贤弟,这个先喂莫姑娘服下。”说着便是递上一碗。 龙泉将我缓缓扶起,却是因得我抖动不止根本无法喂得进。“这,鸣儿此时定然无法服食啊。”一双求救的眸色便是转向胡济世。 “如今你都要成婚之人了,还顾忌些个什么!”胡济世甚为烦躁,言罢便是转了身去,同时令得那两个丫头退出去。 龙泉一愣,转而明了他之意,便是皱着眉看着仍是抖动不止的我,一咬牙,将整碗药汤灌入他口中,随之便是对着我冰冷的双唇贴上来,缓缓将药汁送进我口内。 须臾之后,“济世兄,好了。” 胡济世一转头,便是见得满面通红的龙泉,垂着眸并不看他。胡济世一笑,“贤弟,你啊,若是有那上官清流一成脸皮便不至如此!” 龙泉甚是无语,尴尬出声,“之后便是如何?” 胡济世不慌不忙将另一只药碗置于榻边案几上,转头看了看屋内,便是唤回丫头将炭火撤出内室,仅余了两个,又命丫头下楼离去方再度轻声开口,“余下的便是贤弟你自己处置了,你先饮下此碗汤药,而后须得将你二人衣衫尽褪,覆上锦被将莫姑娘抱于怀中整夜,以你体温将她回暖,初始可运功助力,这药亦是为你增热所用。” 龙泉迟疑了片刻,“着着衣衫岂不更好?” “非也,须知隔了衣衫若是出汗便会更易入寒。” “那,何时可知鸣儿无碍了?” “自是她与你同温啊,彻夜恐尚不足呢。嗯,”胡济世似是深思一时,“暂且如此,若是明晨仍未有改观再另行定夺。” “济世兄,”龙泉蹙眉盯着他,“确是此法可行?” 胡济世一愣,转瞬起怒,“自是的!若是你仍存疑,那便另请高明吧。哼!”未及言罢便欲转身离去。 龙泉忙唤住他,“兄长莫怪,我,不过是过于忧心罢了。如此,便待明晨再看。”说着便是端起那碗药汤一饮而尽。 胡济世邪魅勾起唇角,却是于龙泉看向他之前便复常,冷声开口,“你尽快吧,莫姑娘等不得。”说完收起两只药碗转身便出了门去,将两道房门关闭严实,却是偷偷坏笑一声,方下得楼去。 “程贤弟,你令人守着莫姑娘卧房楼梯两端,必得于楼下不准靠近!且不论房中传出何等声响皆不准探看,更不得查问!” 程燃见胡济世一进门便是如此郑重,便即刻遣了人去安排,而后闭了自己的房门,将吕先与胡济世拉至内室门旁,方低声开口,“济世兄,如今已无旁人,可否据实相告了?” 吕先却是一愣,“你二人打何哑谜?胡济世,难不成莫姑娘此番病痛是你故意为之的?” “嘘嘘嘘!”胡济世忙捂上吕先的嘴,回头望了望房门,闻得并无动静方移开手,“我说你这莽夫能否如程贤弟一般细心些?真不晓得那常日军务你是如何处置的,竟未有错处!”说着便是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送与吕先。 “欸你!”吕先便要起急,即刻被程燃止住。 “贤弟且先听济世兄一言再辩不迟。”眼色示意胡济世速速开口。 胡济世诡谲一笑,“莫姑娘高热却是因得寒气入体且忧思所致,我仅是推波助澜令其退了热后冷一些罢了。” “你!”吕先亦是压低声音,“若是被龙贤弟知晓,他定会将你这手打残!莫姑娘可有大碍?” “切!待过了今夜,他龙泉谢我还不及呢,哼!” 程燃摇头一笑,“济世兄恐是不止利用了莫姑娘吧?我方才可是见你端了两碗药汤上楼的。” “嘿嘿,还真未瞒过你这厮!亏得你是友非敌,却是须谨记:莫要太多聪慧得好!于有些时候,便该是佯装痴傻。”胡济世端出一副悻然之情。 程燃抬手于空指点他,“你岂可如此啊!” 吕先见他二人相谈甚欢,一时不明所以,“等等,你二人究竟为何意?” 程燃指了指胡济世,示意他自己讲明。 胡济世也不推辞,得意的摇头晃脑,“便是说你笨!你可见这几日那莫良与莫思的心思?” 吕先一脸了然,“自是的,便是至了玉柳关便明了了,嗬,真真不自量力!倒是那莫达与莫山、莫武尚且懂事些。” “可,你可见龙贤弟有何作为?” “休得提及,便若是我,早将他二人痛打一顿了,肖想我妻岂可宽宥!”吕先一副痛恨之情,“却是龙贤弟过于礼让了,便是可谅的,他出身世家,自是我等这些个莽撞之人不及的。” “呵呵,故而我方使了小小谋策。”胡济世自恃高深,见吕先与程燃满含期待之色,便继而开口,“令莫姑娘体寒,便可将龙贤弟推出来为其以身侍疾,且,呵呵,我为龙贤弟备的药汤之内实则为催情之药!” “啊?”程燃与吕先皆不淡定了,“济世兄,如此确实不该!你出策令龙贤弟与莫姑娘相拥而眠已可断了旁人之想,却不得如此行事,若是日后莫姑娘察觉,岂非误解了龙贤弟?” “是啊,胡济世,便是龙贤弟定是非莫姑娘不娶,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吧?且莫姑娘还伤着呢!” 胡济世满脸不悦,“你二人知晓什么!若不借此之机令生米煮成熟饭,怎知日后不会有变故?你二人切莫要忘了,那朝中可还有位上官大人呢!” “嘶!”程燃与吕先一个对视。“上官清流此人却是难缠,计谋过人,且常有出乎意料之举,可,莫姑娘毕竟身为女儿家,已是与龙贤弟共度一夜,自然旁人不会肖想的。” “我可不如此想,”胡济世歪歪头甚是不屑,“龙泉那厮自是笨的,若无我这催情药,定是仅知救得莫姑娘无碍便是了,且即便言明明日便是行成婚大礼,亦断是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非至莫姑娘痊愈,定然不会有何冒犯。那上官清流若是知晓内情,定然不会介意,他可是痴心妄想得了莫姑娘这战神后人身份为其助益,待有朝一日位及人臣呢!”不得不称颂这胡济世果真看人通透! “嘶,”程燃哑然失语,却转瞬皱紧眉头,“可,若是莫姑娘因得此事怪罪龙贤弟有乘人之危之嫌便如何是好?” 第154章 大婚之礼 (一) “哎呀,我的程大将军!”胡济世一副夫子之态,甚为不倦以孜孜教之,“莫姑娘终为女子,莫说本就与龙贤弟两心相许、心生悦慕,便是未如此,既已成事,自是只得顺从了。” 吕先猛地抬手拍了胡济世肩头一下,顿时吓了他一跳,“哈哈,你这厮,自己不成婚,却竟是使出如此手段,啧啧啧啧,日后若是我有疾定不敢找你寻医问药的。” 胡济世伸手扫落他那重爪,“切,狗咬吕洞宾!” 程燃仍是蹙眉,“那莫姑娘独自长成,恐是行事与寻常女子有异,若是......罢了,我等亦是为得龙贤弟好,且于莫姑娘而言,龙贤弟确为良配,较之那寻常及上官清流如此算计之人不止好上数倍!却,为得他二人日后所计,此事便仅为我三人知晓便可,切莫外传。” “嘿嘿,龙贤弟这似是有些个吃亏呢!明明被算计却只以为自身定力不足!竟然误以为自己乘人之危了!哈哈哈,想得他那副欲言又止、委屈憋闷的样子便是好笑!”吕先没心没肺地竟开始思量起此事。 程燃感喟却只得一笑了之,胡济世却是与其所思雷同,甚是满意自己这份“心力”! 龙泉对此一无所知,却是有些踌躇,将我放进锦被内躺好,自己便起身于房中不停往复踱着步子,满是犹豫不决、忐忑不安之情。 我更是因得周身如入千年寒潭般阴冷而抖动不已,虽是喝了汤药又盖了数层锦被,却仍是寒颤不止,因得房中被撤去了几个碳盆,不及一炷香便又开始牙齿碰撞出声,依稀不住唤着“冷”。 龙泉被我之状惊回思绪,忙俯身近于榻前,“鸣儿,鸣儿,你可还好?” 我感受着他温暖掌心附着于我额间的点点热气,更是加剧了索求之举,虽是于昏迷状态,却亦是将双手紧紧握住那热源,口中更是低低出声,“莫要离开,冷,好冷。” 龙泉满眼皆是怜惜之色,见得我如此,更是感受到我那冰冷如霜雪般的小手,遂加深了幽深的眸色,便似下了决断般,柔声开口道,“鸣儿,你恐是不知我所言为何,却是我必得与你讲清——今夜,为得你身子着想,我便是不得已为之,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且我龙泉保证定是不会于此时越矩冒犯了你!鸣儿,可得听见?” “冷,好冷。”回应他的仅是此语。 龙泉深吸一口气,挣开被我紧紧箍着的手,极速褪尽自己的衣衫,缓缓揭开锦被,望着我因体寒已是青紫色的面色,方再度动作. 我本就寒冷异常,被这近乎吃落地晾着更是难耐,几乎一瞬便是将自己抱做一团,且抖动愈发猛烈,口中更是不住喊着冷。 龙泉猛地惊醒,极速躺于我身旁,拉过锦被将我盖住。 那整个背部传递过来的温暖,顿时令得我舒适许多,便不自觉往后蹭着将身子贴上去,双手更是揽紧他的双臂。 被我这如同冰块般的身子贴上,令他霎时便亦是一身寒颤 “鸣,鸣儿,”我于他怀中不停蹭动,惹得他本就艰难压制着的 ,加之胡济世那碗“药汤”加了十足的剂量,使得龙泉神智有些迷离,开口时已是含糊不清了,却仍是坚守着那份仅存的心神。 我却是毫不知情,仅是觉出有个巨大的热源将自己渐渐拉离寒潭,故而竭尽全力想要将其牢牢抓住…… 恐是我背部已有所缓和,便是双手以及前边仍是冷的,我便未觉出疼痛反转了身体,将自己整张脸埋于他怀中。而我此时不知的,便是胡济世为我熬煮的那碗汤药中更加了些许止痛的麻沸散,方使得我背上的箭伤未见可令我清醒…… 龙泉本就已是处于即将失控之态,被我那冰凉触及他胸膛的刹那便是再也......终是被心火冲破了神智! 我依旧昏迷,被瞬间抽空了喘息,不满地挣扎了一下,却又觉得那份火热正是我所苦寻的,…… 不知多久,龙泉似是回了些许神智,“鸣儿,唤我!” “龙,龙泉,”我虽未醒,却是那熟悉的声音终是深印于心底。 “鸣儿!”龙泉听得我若有似无、软弱无骨的声音...... 这一夜,玉门关萧瑟清冷,月凉如水、星斗满天…… 程燃与吕先一早便将龙泉欲与我大婚之事公之于众,果真惹得众将士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好了,知晓你等皆是为得龙少将军欢喜,便该更加尽心才是。”程燃笑着止了众人哗然之声。 “将军放心,便是为得我等自己可纵情一乐亦是不会有所懈怠的。”一位年轻校尉朗声开口,“兄弟们,可对啊?” “自是的!需知于军中,尤是边关之地,有如此喜事实难一见呢!”众人皆是附和。确也为实情,婚娶之事定然是于家中操办,非是事出有因,决然不会于军中行礼的。 吕先便是带头起身称前去准备了,其余众人亦是纷纷离去,且相互嬉闹不已。 不多时,整座将军府便是热闹起来,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将士们皆是满面笑意。 骆弈城更是一早便拉上莫山与莫武出门去了城内,独留下莫达看顾莫良与莫思。 其实这一夜,几人皆是未成眠——莫良与莫思自是因得心中烦闷失落;莫达身为长兄,定然是要看顾的,以免他二人惹出事来;莫山即便知晓劝了亦属无用,却不得不陪着他二人廖做劝慰;唯莫武甚是烦恼他二人竟是于此时仍执迷不悟,便往了骆弈城处寻得解闷了;而骆弈城自是乐得有人相伴,便是与其商讨起为我与龙泉备何等贺礼之事了,更是跑去同程燃、吕先等人分工准备,以免得相互未通消息有所遗漏或是重复。正巧一方为男家,一方为女家,真可谓事无巨细! 第155章 大婚之礼(二) 龙泉便是被府中嘈杂之声吵醒的,见得内室窗棂透出的强烈刺眼日光,方有些苏醒。侧头便是见得我仍是依偎于他怀中,头更是枕着他手臂,面色红润,只是双唇有些破损,重处更是现了血丝,一头青丝铺满枕席,整个人乖巧异常。龙泉不觉便是露出了笑容,侧过身子抬手摸向我额间,觉出已是复于常温遂松了口气,却顿感异样,忙揭开锦被,便登时愣住,即刻便重新盖好,慌乱地四下环顾并捂着额发回思着昨夜之事。 自然的,锦被之内我二人皆是不着寸缕,我那淡青色肚兜尚且于幔帐边际,而他的亵裤更是被丢在榻下软靴旁,一条裤管还挂在锦被上。 龙泉立时紧锁双眉,极力回忆着,似是他先将我除去衣衫,那光滑脊背……呃,便是再度心火燃起。 我昏睡的甚久,却并不安稳,此时更是觉出身旁有异动,沉重的眼帘抖了抖方缓缓睁开,映入眼眸的便是龙泉那满脸的羞愧、悔恨、不知所措之情。 “鸣,鸣儿,你,醒了?可有何不适之处?”龙泉见我微微睁开却仍是迷离的双眼,忙露出惊喜之情。 我欲要扯动唇角,忽觉唇瓣有些裂痛之感,而周身更似犹如被拆骨一般酸痛难耐。不觉便是俊眉微蹙,抬手更是触及了一丝光滑且坚硬的肌肤…… “嗯?”我终是后知后觉,再度抬眸盯向龙泉,方辨识出他那红如煮蟹般的面色,“我,”才一出声,更是嗓音沙哑无法继续。 龙泉瞬间被惊吓到了,误以为我有大碍,慌忙跪坐起身欲要搀扶于我,便是将那赤裸的上身直直现于我眼前,而下边…… “啊!”我登时惊呼一声紧闭双目侧头不敢直视于他。 而他亦是觉出不妥,慌忙扯过衣衫遮掩,却是将我那如同他一般的赤裸露出了一线…… “呃,”他便是慌忙将我裹紧了锦被,自己手忙脚乱的穿上衣裤,却是于那露出的褥盖之上惊见了朵朵红霞…… 龙泉如被定住一般,昨夜那尚存的记忆如洪流般涌入他脑海——他的纵性、我的呻吟;他的欢畅、我的薄汗…… “你!”我扯紧锦被,却是感应出自己的身子于锦被之下的无拘无束,再如何不知也终是有些懵懂的。 “鸣儿,鸣儿你听我说,我,”龙泉此刻已是全无章法,俯身于卧榻之上进退维谷,欲要抓紧我的手却又不再敢近前,面红耳赤更是不知所言。迟滞了许久,我埋于锦被之中方听得他起身悉索之声,之后便是茶壶斟水之声,而后方是他再度近前轻柔出声,“鸣儿,先饮些水润润喉。” 我确是咽喉干涸般有些难受,却仍是不敢妄动,只因得我全身藏于锦被之内便是睁眼见了自己全身赤裸,而手臂前胸处却满是红痕…… 龙泉叹息一声,遂端坐于榻边,伸手轻置于锦被之上,令我顿感一惊,却是听得他轻柔出声,缓缓道来,“鸣儿,你昨日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济世兄诊脉之后称乃是因得寒气入体且忧思过度所致。而若是服食退热之药便会令得你体内之毒被再度唤醒,随之将会体寒而至。确是如他所言,午后不多时你便全身颤抖不止、冷如寒冰,而他言道若是不得令你回暖恐是将会深陷睡梦再无法醒来,便是想出古籍所书以男子阳刚之躯可为你回暖。”言至此处微微默了默,继而道,“本是我已请程兄待你苏醒便是为你我二人操办成婚之礼,方可为你驱寒,且并未欲趁你之危时行……却……鸣儿,我……你知我于你之心,恐是一时难以把持方……今日你苏醒,你我二人便行礼,只是,”微有些心虚故而声音变得更轻、更低了些,“你可宽宥我昨夜越矩之为?” 我此时于锦被之内已是面颊红透,紧咬住下唇亦是不知所以,故而一时并未有所回应。 便是如此,房中一片寂静,仅闻得我二人轻微喘息之声。 实则我心内更是慌乱不已。这十六载,我并无人教导情爱之事,即便师傅未离去,恐亦是无法教授我这男女欢爱之情的。我虽亦是心悦于他,却并未想到会如此,而如今,这……加之此时伤处亦是隐隐发痛,便难以抑制羞愤之情。即便他言明原委,我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委屈、惶恐且略带些惊惧之感涌上心头,便是泪洒枕席…… 龙泉候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面带愧色的望向仍将自己困于锦被之下的我,紧皱双眉却无计可施,唯余下声声叹息。 我隔着锦被听得他自怨之音更是难以自控,虽是无声落泪,却是全身颤抖不已。 些些的微动惊扰到了龙泉,他拧紧眉盯着锦被一抽一扯之态,摒住吸气方是隐隐窥得我似有抽泣之声,忙扒开锦被将我头露出来,眼见的,便是我已满是泪痕的面颊以及仍是紧闭却泪如泉涌的双眸。 “鸣儿!”他即刻不知所措,唯有将我抱紧,不住的安抚,“鸣儿,皆是我的错!你便是打骂于我皆可,断不能如此伤了自身,须知箭伤未愈且那毒尚存啊!鸣儿!怪我甚过自恃定力尚可了。鸣儿,莫哭了,可好?我,我,” “你,我……” “我知晓,我知晓,我不该如此待你的,且你如今尚在养伤,可,鸣儿,莫要再哭了,可好?今日你我便行成婚大礼,你便是我龙泉的妻子,我断是不会令你名誉有亏。” “可,” “你我已是心意相许,现下,不过是先行了夫妻之事,仅是早了些时日而已。鸣儿你安心,我龙泉非你不娶、绝不负你!” 我被他箍的过紧,有些难以喘息。而他那声声肺腑、句句惊颤亦是令我心潮翻涌。又是滞了一阵,我稍稍冷静了下来,渐渐亦止下了悲泣,微微推了推他,羞臊难耐却不得不夹着浓重的鼻音开口,“我,你松开一些,我不能喘息了。” 龙泉慌忙松开我,见得我已是面色如血,亦是一时尴尬不已。 “水。”我轻轻吐了一个字。 他一错愣,方端起尚有些余温的茶盏递送至我唇边,另是将我堪堪扶起一些。 那温水划过咽喉之感,使得我舒缓了许多,不敢抬眸,却欲要起身,而那周身酸痛之感顿时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如何了?”龙泉忙上下打量,便是瞥见我脖颈处那红紫印痕,遂是再度面红耳赤。 我全身无一处不酸痛难忍,箭伤更似是崩裂,然最痛的却是双腿及……软弱无力便栽倒回榻上,更因这一震加剧了痛感,便轻呼出声。 “鸣儿,你究竟如何?哪里不适?” 我羞恼不已,欲推开他却毫无气力,却是令得双臂露于锦被之外,那点点斑痕便是映入他急迫关切却又不知所以的眸内。 微微一滞,“咳咳,鸣儿,我,先照料你起身可好?背上的箭伤恐是需上药。” “我痛!嗯,”见他那似有些隐笑却仍是不安的面庞,我终是言明。 他忙俯身查看,却见得背部包裹伤处的软帕已是血痕斑驳,“果是开裂了,来,我为你重新敷药包好。”说着便于榻边的案几处将那两个丫头一直备好的药贴取过。 “我,你!”我再度将自己埋于锦被之下。 “鸣儿,莫要哭了,确是我的错,只是,只是……” “你怎可如此!”我夹着哽咽出声。 “我晓得,你是因得有些羞愤且惊吓,鸣儿,已是如此,先处置伤处要紧,啊。”此时龙泉已是冷静下来,哄着我将该做之事先料理了,而后方可言及其他。 我未动,他却直接上手并不再征得我应允。我亦是知晓伤处急需处置,且,既是木已成舟,我亦无话可说,便未作矫情任凭他拉开锦被将我翻转身子处置背部伤处。 “鸣儿,我为你穿衣,可好?”龙泉手上极快的处置完伤处,微微笑着侧头直面我。 我有些羞赧又夹些愤愤转过去不看他,欲抬手却真是无力的很。 他见我动作迟缓僵硬,瞬时明了,尴尬地搔搔头,“那个,我亦是不知自己竟如此禽兽不如。看你这,嘿嘿。” “哼!” 他捡拾起我的衣衫,“我的小娘子,为夫这里赔罪了。若是再不出去恐是真要被众人嘲笑了。”我却是不知龙泉竟有如此滑舌一面。 第156章 大婚之礼 (三) “我不!”我将自己埋紧,下身传来的阵阵痛楚无法言说,更是羞于与他启齿,却……“咕噜”一声响起。也难怪,我一日一夜未进食,且昨夜又被他……故而早已饥肠辘辘了。 “呵呵,”龙泉嗤笑一声,“好,我先去为你备些饭食,顺着叫丫头来服侍你起身,可好?”见我并未驳斥,他便是笑着为我掩好锦被出门而去。 闻得内外两室的房门闭合之声,我方将自己露出头来,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竟是如此便已成他人之妇了吗?昨夜……我虽是昏迷,却零星有些感知,且万分确定那人便是龙泉,回思——他的火热、我的冰冷;他的索取、我的痛楚;他的猛烈、我的逆受……即刻便是面颊滚烫。而,今日当真要与他结为夫妻吗?我确是心悦于他,仅是从未思量过竟真的有这婚嫁的一日,尚且如此之快!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却是无任何思绪,终是哀叹一声,罢了,已是有了夫妻之实,恐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此生便是该与他结为连理。我微微摇头,似是觉出此时此地自己竟是生出了认命之感,嘲笑自己何时亦是变得如此了?不过再细细思量一番,我自醒来,似是所有事情皆是意料之外却并未令得我甚为惊诧,且有时竟还似梦中所知一般。 然我所不知的,便是这天数!便如初见之时那无缘无故却由来已久的熟识之感,竟是天意早已安排,人世轮回之中,自有定式,人力自是不可相违,且,缘,便是无可言说之玄妙…… 龙泉直至下得楼去方见到了人,且为值守的兵卒,瞥见他精神抖擞之状顿时嬉笑道,“龙将军,程将军请你去议事堂呢。” 龙泉闻言一蹙眉,“何事?为何不往房外去唤我?” 兵卒垂头忍着难以抑制的笑颜,“是胡军医严令任何人不得上楼去惊扰将军的。且程将军称待您下楼来再去不迟。” 龙泉瞬间变得面色血红尴尬不已,心中暗骂定是那胡济世私下捣鬼,且猛然醒悟,自己从来不近女色,便是因得与我两心相悦,亦是不会明知我有伤在身且体内尚有余毒之时难抑那份心火!而昨夜的种种……是了,那碗药汤!龙泉此时已是心中有了计较,面色却并未消退那份羞红,“咳,知晓了。” 转身便是唤了那两个丫头,仔细吩咐一番后方迈步去寻程燃了。 行至中院,便是见得将军府内热闹非常,遍布大红喜帐以及灯笼,众人更是满脸笑意忙得不亦乐乎,更是所有人等皆衬了红纱罩衣,见得他便是恭贺之声。 “恭喜龙少将军!” “龙少将军,恭喜恭喜啊!” “将军,今日当得多饮几盏噢。” …… 龙泉虽初始带些扭捏,却是须臾之后便习之为常了,且亦是露出浓浓笑意,甚是与常日相熟之人嬉闹几句。 进得议事堂,见得亦是被布置得喜庆无比——所有案几、坐榻皆以红布相罩,窗棂边角亦是挂着大红灯笼,更是不知自何处寻得的红梅置于主桌两端,将整个议事大堂俨然换成了新婚大礼之所! “程兄,”龙泉含笑走近正指挥着众人依次布置的程燃。 程燃扭转身子见得满面春色的龙泉,那笑意皆可自脸上溢出来,“哈哈哈哈,”上下打量了龙泉一番,亦是令得他有些许心虚且尴尬之情,方再度开口,“贤弟,来看看,如何?”程燃到底未如胡济世与吕先那般嘲讽他一番,令得龙泉甚是庆幸。 “有劳程兄了!” “你我兄弟何出此言!且此等喜事若非恰逢其时,恐是为兄尚且赶不及呢!”这确也为实情,边关将领无召不得随意返京,若是待龙泉与我在家中大婚,恐许多常日朝夕相伴、并肩沙场的兄弟皆是不得登门观礼的。 “那小弟便不再累赘。”龙泉是真心感恩却并不流于表面。 程燃微有些用力地拍了拍他臂肘,“这才是正理。噢,莫姑娘,呵呵,该是称作弟妹了,现下如何了?可复了常态?可醒来?” 龙泉自是明了他所忧,笑着开口,“鸣儿已醒,且已无大碍了。” “那便好,今日定是令得你二人皆满意。对了,若是处置妥当,尚需济世兄且去诊脉,便是那毒亦不知如何呢。” “好,我这便去寻他。” “快些去吧。吕贤弟于府外忙去了,我见得骆公子领着莫山、莫武亦是外出采买,且昨夜我几人已是分了工,断不会有所纰漏。既是莫姑娘醒来,那今日便可为你二人操办这大婚之礼,我便遣人去将玉门关所辖几处的将领、官员皆唤来与你助阵!” 龙泉笑着点点头,并未反驳,实则乃是为得弥补于我,边关行礼,一无父母双亲在场,二无良媒重聘之礼,若是再不热闹些,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故而对于程燃的安排相当感激。 龙泉乃是于厨房寻见胡济世的,他进门之时胡济世尚在煎药,也不知在思量何事如此专注,竟是直至龙泉上手推了推他方反应过来。 “哎呀,贤弟啊,吓了我一跳。”转瞬便是挑挑眉,笑意甚是淫邪,“莫姑娘可是醒了?昨夜……啊?” 龙泉本是准备兴师问罪的,先被他这一语弄了个面红耳赤、羞臊不已。“咳,鸣儿已是醒来。” “噢……”胡济世故作恍然状,“看来贤弟此番定是所付不浅啊。哈哈哈” 龙泉见得他那笑容极尽挑衅与了然之态,便更是心下确定,红着脸出声道,“济世兄,我有一事必是要与你问清的,便是昨晚你为我备下的药汤,是否其中含了旁的东西?” 胡济世佯装惊愕,“怎会?贤弟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说着便是将龙泉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且面色甚为凝重,好一会子才再度开口,“嗯,见得贤弟似是有些不妥。”微微点点头,貌做有异。 龙泉呵笑一声也不戳破,反是顺其意出声,“有何不妥?” “嗯,以我这祖传之能,望、闻、问、切以望为首观之,嗯,贤弟似是有些亏虚啊,且为……”故意拉长声调,“肾亏!哈哈哈哈哈,定是昨夜洞房花烛甚是疲累了,待一会为兄为你开一剂食疗方子补一补身子啊。” 龙泉被他气笑,却是附于他耳边方开口,“我便是知晓,定是你从中胡闹!鸣儿尚有伤在身,你怎可如此给我下药?” 胡济世见他已明了,便不再隐瞒,四下张望了一周,见得众人皆是忙碌婚礼去了方压低声音开口,“你不该因此感谢我吗?怎似是来兴师问罪的?真是好心没好报!还不是为得令莫姑娘身边那些人彻底死了心!”言罢便是翻了一记白眼赠与龙泉。 “我与鸣儿已是同榻拥眠一夜,还有何不令旁人死心的?”龙泉亦是回赠了他一记白眼,而后便甚为嫌弃的大声起来,“多事!” “嘿,你这厮,真真是狗咬吕洞宾啊!且已是享了齐人之福却是放下筷子骂娘啊!”胡济世已是被气得不轻,转身便是要往外去。 “你这灶上仍是有药呢!”龙泉失笑叫住他。 胡济世并未回身,只扬扬手,“端去与你那新婚娘子便是,这乃是避子汤,如今她这身子甚是不适宜有孕。” “多谢啦!”龙泉本是为寻他亦是为得此物而来,未料得他竟已是备下了,不由得为自己方才嗔恼之言有些悔意,却明了胡济世非是那经不得逗弄之人,便不再理会,专心倒药了。 第157章 大婚之礼 (四) 我于榻上未候了多久,便是闻得外室房门被开启之声,随之而至的便是两个丫头的轻询之声。 “姑娘可是醒了?” “嗯,”我出声以应。 她二人便是忙进得内室,见了我仍是趴卧于榻上便是急寻出声,“姑娘可还好?” 我浅笑道,“已是无碍了,烦劳两位姐姐帮我备下热水,我想要沐浴。” “是了是了,新娘子自是该先沐浴的呢。”她二人甚是欣喜之色,便是忙了起来,却仍是笑逐颜开地同我闲话,“姑娘今日大喜呢,我二人自是恭喜姑娘的,呵呵。现下将军府好生热闹,程将军亦是叮嘱我二人为姑娘好好装扮。” 我微微摇头,并未令她二人侍候我起身,非是不愿,而是不便,只因此时锦被之内的我仍是……唉,甚难启齿,便是转了话题,“可我不曾备下喜服,这,可赶得及?” 她二人闻言微微一笑,“姑娘自是不必忧心的,一早便是见得骆公子与姑娘的两位兄长出府去了城中,恐是不多时便可将一应所需皆备周全的。” “是呢,姑娘的几位兄长甚好呢,似是昨夜便与程将军商议了如何为姑娘与龙少将军分工备礼之事,以免有所遗漏。” 我心内一暖,不想举手之劳救下的莫达几人与骆弈城竟是如此上心于我,确是上苍厚赠了,以弥补我这独自长成之苦。“我二哥的腿可还好?”忽然想起此事便问出了声。 “这个,我二人不知。” “姑娘,水好了,先侍候姑娘沐浴吧。”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姑娘你背上的伤……” “无碍的。烦劳两位姐姐为我去备些吃食吧,再便是走一趟看望我二哥可好。” 待她二人离去,我便是欲要奋力起身,却发现竟是无能为力!本就因得背伤不便用臂力,如今便是腿亦是借不上力的,且腰背更是酸楚难耐。我挣扎了数次皆是徒劳,便哀怨地只得眼巴巴地望着沐浴的大桶发呆。 “鸣儿,你这是饿坏了吗?”龙泉端着托盘进来便是见着我满面呆滞之色,直直地盯着一处。 “我想……我想起身。”见他满脸含笑,我顿时羞赧异常。 龙泉放下手中之物,顺着我方才目光看去,便明了了,“呵呵,为何不令丫头侍候呢?”见我顿时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继而笑着开口,“噢,我懂了,鸣儿是想为夫亲自来侍奉?好,那便我来。”说着便挽起袖口,上手便是欲拉开锦被。 我慌忙扯紧,“你,你要做甚?” “自是将你抱起放置水中啊,不然你如何沐浴?” “我,我,我自己可以的,你且去外室守着便是了。” “呵呵,鸣儿,你确定可起得了身吗?”他一副坏笑停下了手,立于榻边望着我。 “你,你!”我顿时不知如何言语,他竟是如此无赖吗? “好好好,便是知晓你身上难受,不逗趣你了。”他深知适可而止,便是重新近前来,却是笑意温柔,“鸣儿,莫要羞涩了,若是再迟缓下去,水便要冷了。我闭上双眼听你差遣便是。”言罢便是真的紧闭双目,仅凭双手触碰。 我虽是万般不愿,却委实心力不济,无奈叹了口气,“你还是睁开吧,要是再磕碰了,今日便是无法行礼了。” 龙泉一笑,却收起了戏耍之心,仅是呵护备至地将我轻轻抱起,目光仅是盯着那木桶与我脸颊,丝毫不斜视。将我轻柔置于水中方似松了口气。见我已将身子浸没水中,方俯下身子,“鸣儿,你可知如今你这副样子令我多难忍耐?” 我护着自己,侧头不敢看他,“你!昔日我怎不知你竟是如此油嘴滑舌?” “哪有?”他满脸正色,随即便是笑了来,抬手轻轻抚上我面颊,“自昨夜,你便已是我龙泉之妻。鸣儿,虽暂无双亲之命、良媒重礼,我龙泉断不会负了你的!今日大礼便是玉门关众将士皆以为证,你莫鸣乃是我龙泉之妻!待及返回京城家中,再禀明父母为你重置聘礼,若是你愿,便再迎娶一回,可好?” 他此时蹲身于木桶边,满含深情凝望着我,且辞情恳切,我若是无动于衷确是不能,只是觉得满面含羞。“既已如此,便是随你处置吧。” “呵呵,鸣儿,你此言可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龙泉甚是欣喜我并未驳斥。 我嘟着红唇,“你是鸡还是狗啊?”见他仍是直视于我,忙蹙眉,“你快出去啊。” “呵呵,好,只是需得再沉一刻。”言罢便是起身,将一碗药汤端回我面前,极为正色开口道,“鸣儿,如今你身子未愈,且有余毒未清,故而暂且不宜有孕,这,乃是避子汤。” 我一错愣,方明了其意,苦笑一下,便是接过来一饮而尽,却难掩眸中那些许酸楚之情。 龙泉抬手抚上我的面颊,“鸣儿,待日后,必是需得你身子大好了再有孕不迟。”微微滞了滞,“你可自己沐浴?” 我知晓他是恐我羞臊方如此言说,便点了点头。 他一笑,“那饭食我置于炉上暖着呢,我便是候在外室,若是你不便唤我便是。” “好。” 我确是费了些气力方将自己擦洗好了,勉强出了浴桶用搭于一旁的软巾将自己遮住,便是闻得屏风外内室的房门开启之声。 “谁?” “鸣儿,可是洗好了?”龙泉声随人至,见我裹着软巾,一笑,“恐你行走不便,闻得水声止了我方进来。”边说边是将我抱起重置于卧榻上,又用锦被将我打湿的软巾换下,再度轻柔的为我穿好衣衫,方转身将炉上的吃食置于案几,亲手开始喂我。 我早已被他一番举动羞得无地自容了,他虽面色亦是微红,却并未停下手中动作,似是惯了的样子。 “不是早已饿了吗?怎的还不张嘴?”见我侧着头不敢看他,便是含笑出声相询。 “我,你且放着吧,我自己可以。” “鸣儿,莫要羞赧了,身子要紧,进了食方好喝药。”他抬手将我的脸转过来,“程兄称一会礼数不可缺,却是需得不少气力呢。” 我心内一直暖着,见他如常之态却是满含情谊,深感胸口处似是被塞了满满一坛蜜糖一般,终是敌不过他,便缓缓启开了红唇含下他递送至我嘴边的汤匙…… “姑娘,少将军,骆公子回来了。”外室房门外传来了丫头的声音。 第158章 大婚之礼 (五) 龙泉忙紧着又喂了我一口,方搁下碗,“你且歇一下,我去看看。” 我点点头,“恐是师兄寻了喜服来。” 他微微一笑,便转身去了外室。 我只听得两道门外似是有笑声,却是见得两个丫头重又进来,每人手中一个托盘,皆是盖着红布。 “姑娘,”两人皆是满面喜色,“吕将军将龙少将军拉走了,称是新婚大礼之前新郎新娘本不得相见的,便是命我二人来服侍姑娘。” 我一笑,“吕将军成家了?”脑海里便是吕先那常日纨绔之状,并未觉出他已成家,却又瞬间自嘲了,他年纪长了龙泉数载,岂会尚未成婚。 “这个奴婢确是不知的,若非来照顾姑娘,将军府似是从未见过丫头,煮饭、浆洗的婆子倒是有两三位。” 我看了看那吃食,有些意犹未尽,便再端起,却被另一个丫头拦下。“姑娘,这冷了自是不可再食了,奴婢去给姑娘取些点心。”说着便是出了门。 另一个则是笑得有些贼兮兮的,轻声说,“是莫二公子偷偷制的,方才我二人替姑娘去看了,他腿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只是看上去面色不好,四公子也是,只有大公子尚好。我二人本是去厨房为姑娘备饭的,二公子却是偷偷寻了我二人,悄悄说他做了些吃食,命我二人给姑娘取来,确是不得被外人知晓。姑娘的几位兄长待姑娘可真好!” 我微一愣,除去莫思与莫山,并无旁人为我做过吃食,故而我确是不知莫良竟也会。转瞬却又笑了笑,心知肚明他为何面色不好,无奈只得佯装不知。“是啊,虽非有血亲,确实对我甚好。” “姑娘,看看这喜服可好?”说着便是将托盘覆着的红布取下,露出了那红艳艳的衣衫。 待她展开,我方见得乃是一身大红底色上着金银丝线绣制而成的凤穿牡丹喜服,那振翅的凤凰栩栩如生,牡丹更是艳丽无比! “真漂亮!”我自是从未见过如此衣衫的,惊喜之情难于言表,不禁上手轻轻触摸。 “还有呢!”丫头便是将喜服平铺于榻上供我细观,又将另一个托盘所盛之物取来与我看。 便是再度令我瞠目!竟是一整套新娘妆的凤冠霞帔! “这!”我震惊地看了看丫头。 她笑着开口,“骆公子便是称新娘岂有仅穿嫁衣不着首饰的,只要是姑娘喜欢便好!却是咱们仅为寻常人家,不可如皇亲达贵一般着黑色喜服,便只得这般大红的了。” 我此时已是心内暖意无限。“师兄自何处寻来的?”见丫头含笑摇头,我便忙令她将骆弈城及莫达等人请过来。 丫头应了一声便是转身出门,另一个丫头刚好端着吃食进来,满脸的疑惑,“姑娘,月荷怎不侍候姑娘梳妆啊?程将军那边还催促呢。”说着便是搁下盘子,扶着我坐于案几前。“这些都是二公子为姑娘准备的,说是今日恐是会劳累姑娘,定是令我将这些都盯着姑娘食完。” 我望着那几个碟子内的吃食及一大碗牛乳甚是无语,“二哥这是要撑死我吗?” “姑娘,”丫头一边开始为我梳头,一边开口,“奴婢在家里自是见过姐姐们出嫁的,当真是五更不到便要起来梳妆的,待及夫家来接要及正午,拜了堂、进了洞房皆是不能随意进食的,只得待及夫君散了喜宴回转之后方可将将食几口,便又要撤去了。虽是程将军称为得姑娘身子一切酌减,却是行礼、喜宴皆不可缺,姑娘若是不食些,定是撑不住的。” 听着她自顾自地念叨,我已是食了不少,心内颇有些许感怀——这些吃食皆是常日我的口味,更是我喜食的,定是莫良次次于我餐食之时暗暗记下的,却不知他是何时习着做的。若不是我已心悦龙泉,定是不忍负了他这番情谊,只是于他,我却仅有兄妹之情…… “姑娘!” “师妹。” 随着外室房门开启之声,便是有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师兄,兄长们,且等一等。”我已是令丫头将喜服为我换上了,便是那些个首饰尚未戴全,非是不可,而是因得有些沉重,故而不便。 将近两盏茶之后,内室房门开启,两个丫头扶着我进了外室。 骆弈城及莫达几人皆是将目光汇集,却是一时之间具是错愣不已——只见我面含浅笑,淡淡的粉脂将我本就倾城之容映衬得愈加超凡脱俗,若不是这一身大红嫁衣,定是宛如天人一般。如墨的青丝已被高高挽起,那红玉耳坠以及坠着红珠流苏的发簪更是将我清冷的面庞添上了几分喜庆及妩媚之色。 瞧着看痴了的众人,两个丫头皆是嗤笑出声,如此方是使得他等回了神。 骆弈城近前了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笑着开口,“师妹,这些可还满意?” “师兄,费心了!”我以为他定是先会夸赞一番的,却是未料及竟是相询。 “我的亲妹妹哟!”莫武此时甚是夸张地围着我打转,被莫达一把揪了回去,微带些斥责之声,“休得如此,小心妹夫打断你的腿。” “哈哈哈哈。”莫武即刻笑得跌坐于地,“我还当大哥会直接动手打我呢,竟是如此,哈哈哈哈。” 莫山笑着望向我,“妹妹可还有何缺漏吗?” 见我有些惊疑,莫达方再度开口,“今日乃是大喜,我等便是娘家人,方做大一回,一概不以主仆相称,皆是妹子的兄长,可好?” “自是甚好!我一直便是如此想的。”看出莫良与莫思此时虽是面带喜色,却仍难掩眼底那份不舍与没落,再望过骆弈城与莫达、莫山的神情,便知定是他等故意为之,却是真心回应的。 “我便说,师妹定是如此的。”骆弈城见我明了,笑容更甚。 “岂是骆公子说的,休要抢了功去,明明是我……”莫武嬉笑着插言,见莫达又要抬手,忙改了口,“三哥出的主意、大哥敲定的。” “小妹,如此我等先是见了你这新娘装扮,妹夫确是不会气恼吗?”莫达仍是有些纠结。 “大哥哪里话,自是自家兄长该先见我如此的。” “不该是姐妹才可相伴吗?”两个丫头亦是笑着出声。 “是了,兄弟姐妹皆不可少!”莫山接声。 “莫姑娘,程将军命小将前来相询,不知姑娘可是妥当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骆弈城忙朝着两个丫头挥了挥手,我三人房回转内室。莫武方起身去开了外室房门。 “程将军可是准备好可行礼了?”莫达以长兄之态相询。 小将含笑恭谨回应,“是了,龙少将军已是妥当了,故而程将军命小将前来相询,若是莫姑娘亦是可以,便可由一位兄长背下去行礼了。” “好!烦请回复程将军,一炷香之后便可。只是虽是在将军府内,且一切酌减,却是这迎娶环节不可少。” “莫大公子放心,皆已备好了。” 第159章 大婚之礼 (六) 待我再度出了内室的房门,已是将凤冠戴上,并蒙了同样绣着牡丹花的喜帕,将整个绝代无双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依着习俗,该是由兄长将我背至喜轿之中的,故而…… 莫达笑着迈步,便见得莫思一把拉住了他,“大哥,就让我背小妹出嫁吧。” 莫达方要开口,却见莫山抢了先,“大哥,难得四弟如此懂事,便是如了他愿亦无不可。”并笑着捏了捏莫达的小臂。 骆弈城但笑不语,上手自丫头手中已将我接过,“师妹,自今日之后,你便是龙泉之妻、龙少夫人了,却需知晓,若是有何不随心之处,皆不可自行忍着,当与我等直言,我等皆是你的兄长,断不会令你受了委屈。若是有朝一日……” “骆公子,今日小妹大喜,公子便是再不放心亦不该于此时言及不吉利的。”莫山及时出声止下了骆弈城未尽之语,转而笑着继续,“且有我等于小妹身后,怎会令得小妹有何委屈。想来龙泉亦是会宠极了小妹的。” “是啊是啊,”莫武亦是出声,“只是一条,小妹必是不可有所隐瞒我等的!” 我闻他等之言心内顿感安慰,即便是相处时日不长,他等却可如此待我,恐便是师傅尚在亦不过如此,便心下有些许怅然之情,开口之时便是带些哽咽,“各位兄长待莫鸣如此,便是日后莫鸣定然不再为一人,而是确有兄长相护的。” 莫良方才一直未出声,现下方走近了我,却并未抬手相触,“莫要令自己伤心便好,一切皆有我等。” “谢谢二哥!” “哎呀,快点吧,一会楼下又该催了。”莫武适时出声。 莫思便是拱起脊背于我身前俯下身去,将我轻轻背起,“小妹,四哥,送你出嫁,愿你此生与妹夫百年好合!” 虽是他声音控制的极好,并未带出一丝旁的情绪,却是我在其背上切身觉出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极为冰冷的双手。 “四哥放心,日后,你定会为我寻了更好的四嫂心悦于你!” 莫思方将我背至楼下,便是闻得整座将军府内鼓乐齐鸣、欢呼之声震耳发聩! “鸣儿,我来迎娶于你了!”龙泉该是就在我身前,那声音听上去便是盛喜之情满溢而出。 而随之的,便分别是骆弈城以及莫达几人的声音纷纷响起—— “妹夫,师妹便是交给你了!” “妹夫,我家妹妹自此便是交付于你,切莫要忘了你昔日的承诺!” “妹夫,若是令得我家妹妹有何委屈,便是你龙家为皇亲国戚我等自是不会放过!” “欸,何来如此,便是接了妹妹离去便是,天高地阔,岂不自在!” “呃,哈哈哈哈,龙贤弟,你这舅兄如此多,定是要仔细了啊。”这乃是吕先的声音,“不过,请各位安心,若是龙贤弟当真委屈了莫姑娘,便是我等玉门关众将士亦是不允的,兄弟们,可对啊?” “自是的!” “没错!吕将军所言即为我等心声。” “哈哈哈,便是莫姑娘自身恐是龙少将军亦非敌手吧?” 四下便传来众兵将哄闹之声。 “请新娘子上轿!”随着不知是谁的一声高呼,我便是被置于一乘轿中。 虽是盖头遮住了大半视线,却是我可自脚下窥见些许影像——这方小轿并不大,仅是容得我一人。满轿之内皆是红色,不论是轿帘、轿身、脚垫还是坐榻。且不知是挂了香囊还是熏了香,整个轿内入鼻皆是清暖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未及我再思量旁的,便是轿已落,而周遭声响亦是止住,四下寂静一片。正待我不明所以之际,便是觉出轿外传来羽箭划空之声,而后便觉轿身微颤了几下,更有轿门处传来的“砰砰”之声,料来乃是羽箭刺入木柱之声。 “好!”随着重又欢呼之声,便是见轿帘被掀开,一只手朝我伸来。 “鸣儿,随我下轿。”龙泉夹着甚为喜悦之声俯身探进轿中,因得我箭伤未愈,他便是将我直接横向抱至身前,跨过火盆进了议事堂。 我不知的,便是此时的议事堂内已皆是满面喜色的人众以及满室的大红装点! “新郎新娘拜天地!”听着又一陌生声音响起,我便是被龙泉轻轻放了下来,脚未着地,他却已是将我纳于怀中扶稳,压低声音于我耳际出声,“可还好?” 我不便出声,仅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龙泉扶着我行了跪拜之礼。 “二拜同袍!”我一愣,瞬时明了定是程燃命人改了口。 “夫妻对拜!”我本是以为定然有丫头接手扶着我,却不想龙泉并未放手,而是双手扶紧我的小臂,略是有些不便地跪拜完毕。 “送入洞房!” “等等,我们想见见新娘子的容颜呢!” “是啊是啊,即是于这边关,便是不讲究那些俗礼了吧?” “对啊,莫姑娘这倾世之容加之这新娘装束必是愈加绝代了。” 听着四下将士的喧闹之声,我便是偷偷笑出了声。 “去去去,你等这些小子,明日定是令你们好生操练一番!”吕先的声音虽是带着些许威严,却亦是笑的。 “程将军,此等大喜,玉门关尚属头一遭呢!”仍是有不甘心者。 “哈哈哈,这确是!只是,你等不该相询于本将军啊,如今礼成,莫姑娘便是龙少夫人了,你等该是询得龙少将军相允啊。”程燃如此之言,便是挑明了亦是如众人之意。 “龙少将军!不论是顾名公子还是莫姑娘,可皆非拘于闺宅之人啊!” 龙泉亦是笑意满满,却是尚未及亲观我此时之容,故而有些迟疑。 我羞赧异常,即便是昔日男子装束于众将士比肩而敌,却未有如此娇羞之态,故而仅是将头低下,任由龙泉揽着我,并未出声。 还未及龙泉与我回应,便是闻得胡济世嘻笑出声,“你等休得胡闹,我且问一句,若是你等日后成亲,可会自己未见得的新娘示于旁人啊?”他此语一处,确使得众人失声。“这便是了嘛,”却是听得他继而开口,“莫姑娘几位兄长尚在呢,你等若是被打了休要怪程将军不为尔等做主。” “胡军医,我等亦是明了,只是莫姑娘豪侠之人,不过是热闹一番嘛。” “是啊,想来日后见得亦是如往昔一般,却是顾名公子昔日与我等同入疆场杀敌守土,如此便是我等兄弟一般。” “龙少将军,骆公子,莫家几位公子,如何啊?” 我闻此言便是心下了然,众将士乃是未将我视为旁的娇弱女子,反是如他等同袍手足方有此举,故而我扯了扯龙泉的衣袖。 “鸣儿,我尚未见得你此刻妆容,先令我一观,再示于众兄弟可好?”龙泉知晓我此举之意,亦是明了他等之心,终是敌不过众人哄闹之意,却深知朝夕相处的众兵卒亦属兄弟。见我微微颔首,便是转向众人,“既是如此,那便先请众家兄弟入宴,待我与鸣儿取了头冠再来与众兄弟敬酒!” “好!龙少将军豪气!” “少将军,可休要一去不返啊!” 哈哈哈哈。 龙泉面色微一红,便是将我抱起,重回了卧房之内。 将我轻轻置于榻上,我便是觉出似与方才出门之时有所不同,还未开口,他便是将我的喜帕取下。 我微微眯了眯眼,方抬首望着他。 第160章 大婚之礼 (七) 此刻,他一身红色喜服,衬得如玉的俊美颜面愈加喜气柔和,一双满含深情的眸子正紧紧盯着我。少顷,曲身蹲至我身前,双手不自知的触及我的面颊,“鸣儿,你好美!” 我含羞一笑,微微垂下了头,眼角便是瞥见满卧房皆已是红色,便是榻上亦是。“这?” “我那处因是与众人相邻,程兄便称做不便,故而仍是以你这里为喜房,方才命人收拾了一番,可喜欢?” 我转头四下看了看,竟是这不及两盏茶之间已是焕然一新——内室门窗皆以红布悬坠,并挂了大红灯笼;屏风被换做鸳鸯戏水图样,且亦是边角皆系了红绸;锦被与床褥更是大红一片,且微微掀起便是见得满是花生、红枣、栗子、桂圆等撒帐之物。“真是令程将军费心了。” 龙泉已是将我头上的凤冠取下置于案几上,再度回身至我身前,微抬起我下额,便是落上轻柔一印。 我顿时面色赤红,侧了侧头娇羞避开。 “呵呵,鸣儿,我反悔了,你如此之态岂可令旁人瞧了去!不若……” “少将军、少夫人,可需我二人侍候?”外室门外便传来了两个丫头的声音。 “呵呵,”我扑哧一笑,“恐是避不得了。” 龙泉微显不悦,那声音自是有些硬冷,“不必了。” 我扶上他的手,“怪我昔日不露出女装好了。” “那岂非需得令我一直被笑为断袖?”他亦是笑盈盈,慢慢将我扶起,“罢了,便是看了也是我一人的!让他等艳羡好了。” 龙泉抱着我踏进喜宴之处,便是霎时之间,令得本是人声鼎沸的喧闹之所陡然寂静一片、欢闹之声更是戛然而止!满堂之内众人皆是看呆了。 我含羞将头转进龙泉胸怀之内,亦是扯了扯他衣衫示意他将我放下,随着他有所动作,众人方是回了神。 “莫姑娘真乃九天仙女啊!” “是啊是啊!龙少将军好福气呢!” “你等便是未觉出乃是郎才女貌吗?咱们龙少将军亦属不凡。” “自是了!仅是这昔日的顾公子,呵呵,若是断袖亦是值得了。” 哈哈哈哈 程燃率先压了压手,令得众人止了喧嚷,笑道,“来,今日便是我玉门关大喜,满座自是先敬龙少将军及龙少夫人新婚大喜!” “贺龙少将军、少夫人新婚之喜!”不愧为精武之师,自是主将一声号令便是众将士皆异口同声。 “谢过众家兄弟!我龙泉于此不再赘叙,便是先干为敬!”龙泉一手扶着我站稳,一手高举酒盏一饮而尽,豪爽之情尽显无遗。 众人皆是满饮杯中酒,方搁下纷纷落座。 龙泉带着我至了主桌之处,“程兄、济世兄、吕兄,众位兄长,小弟今日可如此操办婚典皆是各位兄长所助,于此携内子一并谢过!”言罢便是再饮尽了一盏酒。 “贤弟,我等自是为贤弟同喜!只是弟妹不得畅饮,确是一憾。”他等自是误以为我即可上阵杀敌,便是于这酒水必是不在话下的。 我福了福身,浅笑开口,“莫鸣谢过各位将军!仅是即便此时无碍,于这酒水亦是无奈,我自幼便是不得饮酒的。今日便是以茶代酒敬各位将军,望日后疆场之上可得各位比肩之助!” “自是的!我等虽是不愿再起狼烟,却实实愿与顾公子一同抗敌!龙贤弟,切莫将弟妹如此大才拘于你后宅之内啊。哈哈哈。” 离了主桌,胡济世便是随着我二人一同欲往外去,便是被众人拦下。 “莫姑娘自是可离开的,龙少将军,今日这酒恐你是躲不过了吧?”其余将士岂会轻易放过龙泉,纷纷举着酒盏近前。 胡济世一笑,“你等亦是知晓少夫人如今身子有伤,若是将龙少将军灌醉了,岂非令得少夫人为难侍候?便是改日吧。” 龙泉甚为感激此时胡济世相助,“胡军医之言各位该是听一听的,却非我龙泉躲避,仅是内子确是不便,我需将照看。” “哈哈哈,龙少将军这是恐误了洞房花烛吧?”皆是军中之人,常日便荤素不忌的,今日于这喜宴之上,更是无大小了。 我自是面红耳赤,侧着头转向龙泉襟怀。 “你等便是找罚了?”程燃方才被旁人阻着了,却是闻得这边吵嚷自是过来解围。他乃玉门关主将,此略带些责备之言一出,便是顿时令得众人失了声。 龙泉自是不愿扫了众人之兴,便随手抓过一个酒盏,“程兄,众家兄弟自是无意,仅是欣喜罢了。那我于此便是再敬各位一杯,待改日鸣儿大好了,定是与众兄弟一醉方休!” 众人见我确是站立尚需搀扶,更是知晓我此次乃是自玉柳关被吕先接回的,虽是不得详情,却亦是不再为难,干了这一盏便是各自欢闹去了,不再为难龙泉。 “龙贤弟,你与弟妹先回去吧,”程燃恐我不适,“还要烦劳济世兄好生再看看弟妹。” “程将军安心,我自身亦是懂些医术的,尚可。” 我三人便是转向门处,却是又被一人拦下。 “莫姑娘,未曾想再见便是你大婚之喜,我便是于此贺过。”言罢便是饮尽杯中酒,只是那眼底的笑意似是苦笑。 “柳校尉?”龙泉笑容微减,却并未冷脸,“多谢你!便是过几日鸣儿恢复如常,我二人自会前往庄集回谢。” “不敢!末将不过有幸过往与莫姑娘相识,此次亦是代庄集驻守兄弟前来为龙少将军与莫姑娘道贺。”柳如杨恭谨如常,只是旁人自是窥得他于我之意。 莫山此时已是迈步近前,“柳校尉,我乃莫姑娘兄长,来来,既是你曾与我家妹妹相识,便是算的娘家人,今日必是要乘兴而归的!”边说边将柳如杨拉至了一旁。 “是了柳校尉,竟是不知你竟较之我等早已知晓莫姑娘女装之态,真真该是罚你。” “理所应当!若是我等亦是一早便知晓,便不得讥讽龙少将军断袖了呢,哈哈哈。”玉门关的兵将亦是从旁解围。 柳如杨嗤笑道,“我亦是羡慕你等曾与莫姑娘比肩而战啊!”微摇摇头,似是自语道,“怎会料得莫姑娘便是昔日盛名的顾名公子,唉。” 胡济世回首瞥了一眼,笑着看了看龙泉,抬手拍拍他肩头,“我便是说你最该谢的人乃是我吧。”说着便是朝龙泉递了一个眼色。 我不明其意,略带着质疑之情望着龙泉。 “自是的,”龙泉似是有些恨恨地开口,“若非济世兄,恐是鸣儿不得如此快速恢复呢。” “哈哈哈,贤弟心中有数便是了。走吧,先为弟妹再诊个脉。” 终是可安安静静卧于榻上了,我确是疲累。 “鸣儿,可还好?”龙泉褪去了外衫,见我已是睡眼迷离之态,忙近前来查看。 “嗯,”我困倦异常,“无碍,仅是累得很。” “呵呵,”他轻笑,缓缓为我褪下大红喜服,浸湿了热帕为我稍稍擦拭了一番,方将我扶着躺好盖上锦被。“今夜,虽是你我洞房花烛,却是于昨夜已是行过夫妻之礼了,便好好歇息吧。济世兄方才言说你亦听到了,箭伤已是渐愈,仅是这毒尚未清,待过两日你有些精神再与他商讨便是了。” 我微微点点头,却是周身无力困乏得很,被他揽入怀中,感受着暖暖的气息,便是缓缓闭上了双眸...... “鸣儿,我甚是欣喜,终是可如此日日将你揽于怀中了!呵呵,你可知,与你初见之后,我便是如此夜夜思念,被旁人问及,我自身亦是觉得恐有断袖之嫌呢……鸣儿?”龙泉自顾自地叨念却发觉我丝毫未动,方见得我已是于他怀中沉沉睡去,便是笑了笑,为我裹紧锦被亦是合上了双目。 第161章 尝试驱毒 沉沉睡了许久,我有些微醒之意,却仍旧身上疲乏得很,故而转了个身子便欲继续睡去,却惊觉身侧之人,且是将我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猛然转醒,抬眸便是见着龙泉满脸惊异地望着我,“鸣儿,怎了?” 我有些蒙,顿了顿方忆起昨日我二人已是行礼了、成了婚,且是相拥而眠的。霎那便是面红耳赤,将自己极速蒙进锦被里。 龙泉有些莫名其妙,上手拉扯锦被,“鸣儿,可是有何不适?” 我入了锦被方发觉他亦是与我同被的,忙又钻了出来,恰是撞上了他的手。 “哎哟。” “啊?哈哈哈,”他忙抚着我的额头,“可是一时忘却了你我已成婚?”随之抚上我的脸颊,“我怎不知鸣儿竟是如此迷糊?” “我?”带着羞赧之情,我垂眸不敢看他,亦是捂紧被角将自己脖颈盖住。 龙泉笑意更甚,双手便是伸入被中,将我腰身抱紧,“捂着脖颈有何用?不知我可如此?” 有些不堪其扰,我手忙脚乱地抵上他作乱的双手,“你!你竟如此无赖。” “哈哈哈,”他放声朗笑,“鸣儿,你该适应的,”说着便是极柔和地将我往他怀里又紧了紧,凑上近前含住我的朱唇…… 如此新婚便是平平常常地过了数日,龙泉除去必要与程燃等人议事之外,便是皆伴于我身侧,故而进食、喂药、擦拭皆是他一人揽了去,两个丫头整日无事可做,令得我啼笑皆非。 “鸣儿,换药吧,济世兄称后日便可撤去这绑布了。”龙泉仔细地为我重新涂抹好伤药,又轻柔地将包布绑好。“只是这疤痕,恐需待回京之后寻得良方方可尽除。” 我微微一笑,“便是留下亦无不妥,旁人又不得见。”我自身尚看不到,恐是唯有龙泉可见的。 “那岂可,我定是为你寻得良方。” “好。”我不再与他争辩,这几日见他如此细心,我心内满是甜腻之感,且这数日,竟是如此依赖于他,亦是习惯了两人朝夕相处之道。“胡军医与我言说待这外伤平复了便可开始尝试驱毒了,只是我尚未想通黄老前辈的毒是如何转至我体内的。” “骆师兄亦是与我论过此事,且几位兄长欲要往至楼兰为你寻解药,被我拦下了。” “万万不可。”我二人几乎同声而出这最后几字。 闻他之言我松了口气,“尚且不知姬伯与兰鲜可尚在楼兰,即便不在,若是那毒为姬伯所出,便是陛下亦不便讨要,且为得我一大汉草民,岂可令得他国国主为难。”我并未觉得自身有何令得楼兰国主如此庇护之异处。 龙泉点点头,“我亦是如此思虑。只是鸣儿,这毒,你可能解?济世兄并无十全把握。” 我微微一笑,“医不治己。不过,倒是可参详古籍一试。当初玉门关那瘟疫便是我阅览了靳伯所存古籍方思量出的。”于这毒,我确是并无十足把握,只因当初诊出黄老前辈之毒与此时我体内之毒甚是有异,且胡济世前几日用的药似是有些旁的功效,虽是不多,却令我有些迷茫其处置之法,故而需得于他商讨后方可定论。且我自行切脉之时,除去有一丝微弱中毒之象外并无其他异样,然我自身亦是无所感,故而亦是甚觉怪异。 龙泉虽有淡淡失意,却亦是松了口气,他恐我知晓驱毒之药会致我难以有孕而伤怀,方是有意试探。“罢了,便是济世兄称可消减大半,便先如此,待你可长途而行,便待返京后再寻医问诊尽数除净便可。” 我见他有忧郁之色,便是笑脸相迎,“你无需忧心,我那小院之中尚有不少医书典籍,待返之查阅恐有所获。”小院之内,实则医书仍有部分我尚未尽览的,非是不愿,仅是自我醒来,偏注的便是武功典籍,若非必要,我却是未重视那些个医书经典,如此看来却需苦习一番了,不为旁的,便是自己如今身中这毒,便是不利于日后有孕的,母体有瑕定是与胎儿不利,这一点我自是懂的。思至此处,我有些微微脸红,怎会论着解毒之法竟是想到孩子了,真真是嫁了人便整日胡思乱想了。 “鸣儿,鸣儿?” “啊?何事?” 龙泉近前轻抚上我面颊,“方才你在想何事?我唤了你数声竟是未应。” 本就有些心虚,闻他如此一言便更是自觉脸颊滚烫了。 龙泉骤然变了脸色,“可是又发热了?怎会如此烫手?” 忘了他手仍是于我脸上,我忙扯下,“非是,仅是我……唉,罢了,不是说胡军医这几日皆是为我寻制解药嘛,不若明日将他请来一论可好?” 龙泉宠溺地一笑,“好!” 我将自己贴近他怀中,“龙泉,你可会一直待我如此好?” “自是的!你乃我妻。对了,怎还如此唤我,该称一声‘相公’了。” 我极为羞赧,弱弱地出声,“相公。”顿觉满室之内皆是香甜之气…… “弟妹,你看,这便是我想出的药方。”胡济世将一剂方子递送我眼前。 接过之后我便是细细看了看,逐渐皱紧眉头。“胡军医,这药……” 胡济世微微一笑,“这仅是首期驱毒所用之方。你习医,自是知晓清毒不过便是以毒攻毒,且凡毒之物,必是至阴至寒的,待及可压制且消去半数,便可再辅之以温补之药方可尽数除去。” “胡军医,我为女子,这药必是会令我体寒积于子宫之内,于日后有孕不利。” “哎呀,弟妹,为兄岂会亏害了你不成,放心吧。且你自可究其所学啊。” 我确是带着疑虑的,虽不知如何尽数驱除体内之毒,却是知晓药理医理,这些药若是男子服食恐亦会使得身体有损,何况我为女子,本就属阴。再度沉心为自己把脉,而后便知其理,长叹一声,“胡军医费心了。确是极为对症,若是我为男子,恐是这毒便会跟随终身了。” 胡济世微愣后便是笑了,看向龙泉与莫达等人,“哎呀呀,若是弟妹得时日长习之,恐是于这医术上可得大家之能啊!在下佩服。不愧为战神之后,竟是无所不能。” 莫山紧紧盯着我,唯恐胡济世的方子露出什么破绽被我识出。 龙泉亦是如此,却得了胡济世眼色之后稍稍安心,“鸣儿,济世兄杏林世家,于这毒必是高于你的,宽心即可。我已是传书与舅父,烦他老人家请得皇上御医,待及返京便是再看。” 我微微一笑,“无需如此兴师动众,这毒并非罕见,仅是难解罢了。我……”未及再多言,我竟是猛然有些恍惚,似是这一场景于梦中重合:而我该是其后便于小院藏卷之中四下寻访,而后…… “鸣儿,” “姑娘!” 我已被龙泉扶住,见他满面忧色,方强笑笑,“无事,不过刹那间有些头晕。”我方才当真犹如梦中一般,即便是瞬间,却倍感乏力,且自知冷汗涔涔。 胡济世已是上手压住我的脉门,瞬间拧眉,“弟妹,你?” “姑娘如何?” “鸣儿可有事?” 几个声音皆是惊呼。 胡济世再细细察之,却又消失,“弟妹,你过往可有如此之状?怎会刹那间脉象皆无?” 我微微摇头,“胡军医,你为善医之人,定是明了,我无碍。”我确是不可释方才之状,心内疑虑恐是那毒所致,却不愿旁人忧心。 胡济世朝着众人点点头,“各位安心,弟妹确是无大碍,恐是那毒瞬间有所爆发而已。” 龙泉已是将我抱起,“鸣儿不适,我便先令她歇息,兄长们稍待。”言罢便是将我带进内室置于榻上,方出声,“鸣儿,你确是无碍吗?” 见他满是焦急之色,我微微一笑,“安心。” 第162章 龙家后宅 胡济世每日甚是仔细地为我煎药,绝不假人于手,且必是亲见我饮下后再行诊脉,确认无虞方安心离去,故而我这毒清了十几日便已是近半了。 “师妹,”这一日午后,骆弈城与莫山双双进得房中,“这近月余山中不断有信传来,非是旁的,仅是依着你之意再造了几处宅子。因得你一直未大安便未来扰你。我等自是商议过,若是你应允,便是留下五弟照应,我等需往山中一去。” 我确是许久未料理门派之事了,便笑着回应,“本是我该劳心之事,却是令得各位兄长费心周全了。不过我却是欲要走一趟的,不若同去。”我自是知晓上官清流将所有人众皆是带入京师,那山中大宅已全然给了五大门派所居,然我却是自将各位先任门主尸身送还后便未再露面,此时想来即便有事也确是不该。 “姑娘不必劳动,这箭伤虽已痊愈,然这毒尚未尽清。”莫山显然关切之心仅于我这身子。 “三哥,自是无碍的。”龙泉端了一碗汤饮与我,“鸣儿,这骨汤刚好,趁热。”浓浓柔情尽显无遗,却并未在意,转向两人道,“我与鸣儿正商讨欲要往其居处一行,便是先去山中看一看亦无不可。”确是的,我二人昨夜还在商讨此事,他亦是觉得我该往小院再细细寻一遍医书藏卷,恐有所获,只因得胡济世这首期的药便是今日可结,需得停数日再行服用新药方。 “师妹可远行吗?”骆弈城望着我二人。 “师兄安心,自是可以的。”我被困这些时日,龙泉更是将我视作重病患,动手之事皆不可亲力亲为,莫要言及其他了,我早已受不住了,若非不得运功以防将毒性再度激发,我恐已早早偷溜出去了。 “呵呵,兄长们皆是不知,鸣儿若是再不得出去,恐是会憋闷出旁的病来。”龙泉见我并未安心饮汤,极为宠溺地抚了抚我的发髻,便接过我手中的汤碗亲自喂食起来。 我顿时面红似火,嗔怪地示意他尚有旁人在场,抬手推了推。他却毫不以为意,“皆是兄长,何须见外。”竟是大有我不张口便不将举着汤匙的手撤下之意。我不得不涨红着面颊大口含住汤匙食下。 “呵呵,见妹夫如此我等自是乐得呢。”骆弈城满面含笑,莫山亦是显出甚为赞许的神情。 “那便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启程先往赴山中吧。”龙泉明了我羞臊,便急急地出口定下,未及那二人转身离去,便是又盛了一汤匙送至我口边。 骆弈城与莫山皆是笑着离去的,我则是满脸羞愠,唯龙泉仍是嬉笑稚气之容。 “被兄长笑了。” “那又如何?鸣儿乖,快趁热喝净。”我心内翻了一记白眼,似觉大婚前后龙泉完全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往昔那冷肃非凡、不苟言笑的龙少将军已是荡然无存,现下唯有这雷同的皮囊、犹如吕先与胡济世相近的脾性、又若上官清流无状之时的言行相合之人于我面前。 “相公,往日我怎不见得你竟是如此的?” 他脸一红,“于旁人自是那般淡漠,鸣儿乃是吾妻,岂可相提并论。”微滞了滞,忍不住蹙眉,“实则,我自小本是好动顽劣的,只是因得六岁那年,本家一位小叔叔与旁支几位堂兄接连战死沙场,悲讯传回,家中婶娘与姑姑们痛心至极竟是晕厥数日,方令我警醒,虽是我早早便知晓长兄故去,却未料得我龙家至那时,于我这一辈便仅剩我一脉香火了,故而我方收敛了戏谑之心,专心苦习武艺。” 我不禁喟叹,是啊,忠烈之门自是男丁稀薄,却是为得国土江山,怎会不令人动容。“便是你未再有幼弟出生吗?” 他微微摇头,“自祖父便是同辈中最年幼者,父亲亦是。我本就是家中最小,上虽有过兄长,却不幸早夭,母亲伤心过度伤了身子本不宜生产,我出生时更是至其险些血崩而亡,至此便再无弟妹了。其余旁支本算得尚且兴旺,不料一场大战竟致我龙家几乎死伤殆尽。” “呃,那令尊亦是再未纳妾?”我虽不愿认同,却是世道如此,想他龙家亦属世家,岂会如此断了香烟。 龙泉似是有些疑虑,盯着我并未出声。 “可是我说错了什么?不是大户之家皆有妾室吗?” “鸣儿,你不是最不耻此事吗?”见我带出犹豫之情,他出声解释,“并非没有,只是父亲本就因得年少出征未顾及婚娶之事,至了年近而立方与母亲成婚,本就因伤痛落下一身病,且又长了母亲十数岁年纪,我也算得上其老来得子,其余姨娘所出亦是甚少,唯有两个妹妹,如今亦是年近及笄。故而我门这一嫡支子嗣本就不盛。” “哦。”他并未与我提及家世人情,我自是不知的。 “实则那几位姨娘不过乃是曾经父亲部属亲眷,我龙家从来治军严谨善待下属,凡是战死之人,若是家中有妻儿老小的,便皆是龙府负责奉养,若是有未嫁姊妹的,若是对方首肯,便会抬入府内以为妾室。此乃自我龙家立足朝堂出战边塞便立下的家训,从未有违。故而鸣儿大可安心,若是有一日,我便是认作姊妹将其风光出嫁,断不会误了人家。” 我脸颊一红,“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本就是现下人丁稀薄,双亲定是望你开枝散叶的。”虽是如此说,心内却是酸楚的,若是有朝一日…… “鸣儿,”龙泉自是明了我心之所思,俯身坐于我身侧,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我自幼便是见得家中后宅之内情景的,虽是母亲并未有何怨言,姨娘们亦是守着本分且知恩图报,并无大宅之内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却是母亲的无奈、伤怀与泪水皆是我所亲见的。虽是世人皆知男子三妻四妾本不足为奇,却是寻常百姓之家有几个如此的?不过是大户之家养得起罢了。我虽年幼,却知母亲为何如此,故而自那时我便不愿今后自己的妻室亦是如此的,方推了父母安排的通房丫头,一心只愿习武练功上阵杀敌,遇你之前,从未动过娶妻之念。如今与你两心相许、两情相悦,更是不愿你如母亲那般。”说着,便是满含深情地将我转至与他直面之状,“鸣儿,我心悦你!”唇便是缓缓印下…… 转日一早,我等便是轻装简从启程往赴山中大宅。只是这一路,竟是令得驼驼兴奋不已,诚然,它已被我“舍弃”许久,如今再次驮着我,岂不撒欢? “吁!”方出了玉门关不久,龙泉便是止下了驼驼,“鸣儿,你我换乘。” “为何?”我自是不愿,亦是因得许久未与驼驼如此亲近了,我亦是甚为欢喜的。 “师妹,妹夫是忧心驼驼如此再将你闹出病来。”骆弈城笑着挑破。 驼驼自是听得懂他等之言的,瞬间不悦,却亦是明了我大伤初愈不该如方才般胡闹,便是发出低低哀鸣,似是认错。 我笑了笑,“无碍的,我那箭伤早已痊愈了,便是这毒被胡军医治去了大半,已是常日无碍。驼驼晓得分寸的,是与不是啊驼驼?”抬手抚着它的毛,安抚着它的委屈。 驼驼即刻头如捣蒜,竟是讨好一般抬脸蹭着龙泉。 “罢了罢了,驼驼已是认错了,妹夫,你便随它吧。”莫武见不得高傲如驼驼竟会如此摇尾乞怜。 龙泉只得警告般点了点它的头方继续上路了。 第163章 山中巨变 这一路欢闹着,便是进了山。方至山脚便是令得我等一惊。 “数月未归,山中竟已如此大变!”见得迎下山来的钱师兄等人,我笑着夸赞。 钱无量笑着拱手施礼,“掌门!皆是依着掌门昔日叮嘱所改,还请掌门验看,不知可还妥当?若有不妥属下便是再改动。” “钱师兄!”骆弈城见了他便如往日那般依赖,大步上前将其紧拥。 钱无量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乃是自己先师唯一血脉的小师弟,不禁眼圈微红,用力拍打着他双臂,不停上下打量,“师弟!数月未见你竟如此壮实了?好啊,好!”随之转向我,深施一礼,“谢掌门!” “钱师兄客气了,这数月皆是师兄照料莫鸣呢。”我甚为顽皮地眨着眼,惹得众人皆是朗声大笑。 “不过数月,这山中竟是如此易守难攻,确是不凡。”龙泉四下观望了一番,便是有感而发。 实则初应了上官清流接手大宅之时,我便是描绘了这山貌图样,本是欲令靳伯与孟子之加以改动的,却思量着不该全然做主,于是方候着上官清流归来再商议,不想便是生出了这许多事端,未及待他归来便已是往了楼兰,却不想仅是临别之时叮嘱了钱无量,他竟是如此尽心将此地变为据守之所,较之我曾料想之状不知好上数倍不止。 “是啊,钱师兄较我更是用心呢。” “岂敢,不过是依着掌门所叮嘱之事,辅之过往玉峰门及其他门派众人之意合力而成,掌门满意便好。往家中再细言吧。”说着,便是引着我等上山,沿途更是将几大门派分居之所一一指明,确是有了起初我所料想之状。便是莫达众人及龙泉又添了些许谋划,钱无量均一一记下。 “莫姐姐!”未至宅院门前,便是见得一少年疾步而至,满面含的有笑意亦有惊异。 我打量了一番,“嘶,可是小宇?有些时日未见,你这长得确是迅猛了。”我亦是有些惊诧的,那个沉稳的孩童俨然已是风度翩翩的少年模样了,退去青稚,更添了几分从容。 “小宇见过姐姐!”深深一礼,小宇微带些怅然之色。 “怎的你尚在此处?上官兄长及旁人呢?”我自带伤入了玉柳关至与龙泉成亲,虽是尚记得上官清流此人,却并未问及,此时思来似是自己真真忘却了,而……转头望了望龙泉等人,了然他等皆是有事瞒着我的。 “大哥直至返京未得见姐姐,甚是挂心,小宇便是请命留于此地待姐姐归来好将大哥一番情意转达。”小宇满脸正色,虽是眼光扫过龙泉,却见我仍是昔日姑娘家的扮相,便未过于介意。 “呃,”我自是以为上官清流携众人进京而去,并未料得小宇竟是留下,且见面便是出此言。 “小宇,掌门一路奔波,不若进宅内再细言可好?”钱无量等人自是看出我等几人面色变换,便赶忙圆场。 未待他与我再度开口,莫达几人已是将我与龙泉护着进了门去。 再度迈入这大宅,已是一切皆为新貌——各院落虽未大改动,却亦是再不复往昔之容,较之上官清流于此之时乃是刻意掩盖了屯兵之嫌,而如今则皆是各大门派硬朗之风,不仅那雕梁画栋、花草虫鱼等繁琐饰物尽被去除,便是随处可见的皆是兵刃操练之器,且各派人众已是换为一样装束,甚是齐整有序。见得我进门,便是列于两旁高声唤着“掌门”,一时之间竟是犹如出战之前为首之将清点兵将之态,威武无双! 我拱手施礼,“众家师兄弟有礼了!” “掌门可归来了!” “掌门,明日且来看看我等操练的如何。” “掌门需得再指点一二。” 熟识的不过玉峰门众人,昔日我于塔林之中强取剑诀他等自是亲见,故而如今再见甚是欣喜,一个个便是围上前来纷议不止。 钱无量笑着拨开众人,“掌门勿怪,众位师兄弟许久未见掌门了。” “钱师兄,无妨。仅是这里唯玉峰门一派所居吗?” “呵呵,自是不会,且,如今五大门派已是同一出宗了,尚需掌门定下名来。”边说边是令众人先退去,“掌门一路风尘,今日已是不早了,待明日再与师兄弟们畅聊吧。” 众人纷纷散去,他便引着我等进了昔日正院,“掌门,上官大人的院落留于掌门,主屋亦是未作大改,只因他等离去之时告知属下掌门曾居于此,房中留有暗格收藏,故而仍是原状。” 迈步进了门,一切如旧,不知上官清流是故意为之还是欲要留此待其归来。 我瞥见龙泉微微拧眉,便知他心中不悦,“钱师兄,既是如此便无需再动了,我自是不常居于此。” “今日已是晚了,掌门用晚饭吧,待明日再请掌门往至其余新建宅府一观。” “好!” 骆弈城与莫达几人便是与我同院,分居于东西两侧厢房之中。待及用过饭食,自是聚于一处同商大事。 “师兄,”我率先开口,“我需得将养驱毒,故而这门中事务繁杂,虽是钱师兄处置甚为妥当,却不可缺主事之人,不若……” “暂代师妹管管尚可,掌门之位却不可动。”骆弈城十分明了我之意,便是笑着开口。 我无奈一笑,自是明了其意,只得开口,“那好,便是劳师兄事事周全费心了。”转头,“几位兄长,便是原将分头梳理各门事务,且虽是合而为一,却是需得分而理之。” “姑娘安心,我等自是知晓,如此仅为有序而已。”莫达回应,“且并未斩断联络,故而不费太多心思便可理清。” “好,那便日后仍是如此,五位兄长所辖不变,一切皆由钱师兄汇总处置,师兄便是统领诸事且为常日掌门以应对所有,我便是偷个懒便好。” 众人皆是宠溺地笑笑,皆是深知我本无权谋之心。 “钱师兄,蜀中可有人来?” “回掌门,除去其先掌门三子韩澈留居蜀中派原处驻守之外,韩家其余众人皆已至山中,仅是守着后山,已是新建了宅府。” 我微微点头,“那便明日再去吧。只是那韩澈可会不期来聚?” “自是的,韩家本就于蜀中甚为繁盛,故而留下两百余众。韩澈虽是年纪尚幼,却是个机敏的,故而韩家长子韩洌方令其留守。” “嗯,好。哦,钱师兄,那驯养的信鸽可能用了?” “正要与掌门说此事,已是试了,此处与蜀中联络皆是用得此法,甚为便捷。且依着掌门所愿,山中各宅府仍是以响箭为号,连通的暗门、暗道以及机关亦是开始增设,仅是尚需时日。” “那便由骆师兄监管吧,此次便是各位兄长暂留于此处,我与龙泉需是暂时离开数日。” “莫姐姐,小宇求见。”门外忽然响起小宇的声音,便是终止了我等的谈论。 “钱师兄,除去小宇,上官兄长可还有何嘱托?” 钱无量微微皱眉,“呃,”山中众人已是知晓我与龙泉成亲之事,故而此时他便是偷偷望了望龙泉,似是难以开口。 “钱师兄尽管直言便可。”龙泉含笑出声,却是于案几之下握紧了我的手。 “这个,实则也无旁的,仅是上官大人临去之时甚为不悦,留了小宇,似是尚有信函转于掌门。” 我亦是蹙眉,“小宇,进来吧。” 小宇不卑不亢面色肃正迈步进门,“姐姐,小宇有要事与姐姐细说。只是,还望姐姐屏退左右。” 第164章 再度立威 (上) 众人皆是一愣,转向于我。 “劳烦各位兄长将琐事处置一番。钱师兄,明日一早便请带我等往赴其余几处宅府一走。” “好。” “是。”除去龙泉,其余人等皆是退了出去。 我起身至了小宇身前,笑着看他。见龙泉尚在,小宇微微有些拧眉,却并未止声,“莫姐姐,大哥命小宇在此候着姐姐,并与姐姐一同进京。”言罢便是自怀中取出一卷锦帛呈上,“这乃是大哥命我转交姐姐的信函,请姐姐亲启。” 龙泉此时已是大步上前,揽过我腰身,欲抬手接下,却被小宇拧眉质疑避开。“小宇,如今你莫姐姐已是与我成了亲,若是令得上官大人有何误会的,还请你进京告知。我与鸣儿自是仍视上官兄为友。”龙泉未为难于他,却是郑重其事开口,独占之意霸气侧漏。 “什么?”小宇一惊,“姐姐?” 我本不愿令他受了惊吓,却认同龙泉的言行,必是需令上官清流知晓的,便含笑开口,“小宇,确是如此,我与龙将军已是拜堂行礼了,只是未料得你尚在此处故而未知会,亦是因得京城千里之遥尚未及相告兄长得知。” 小宇面色发白,不敢确信地盯着我,又夹带怨恨地望着龙泉,终是忍不住失落之情,将锦帛塞于我手中便是转身出了门。 望着他那小小的没落背影,龙泉一声长叹,“唉,一个小小孩童尚且如此,鸣儿,若是日后进京,尚不知上官兄如何呢。”说着便是抚着我的脸庞,“亏得我抢先一步。” “呵呵,”我轻笑着拂开他的手,“即便没有你,我亦是对上官兄长无意的。”随之展开锦帛,便是见得上官清流那一手俊秀清朗的字迹现于眼前—— “鸣儿,见字如面。我未得与你辞行,实乃圣意不可违,故而先行一步进京,留下小宇于山中候着你,便是命他领你赴京再聚。鸣儿,非是旁的,仅是你这一身所能不可埋没了,我自会助你得见圣颜以全后事。详之事宜,可回至大漠,那湖边巨石下便自有所获。清流亲笔。” “这是何意?他往小院去过了?”龙泉带出质疑之色。 “他自是进不得门的,”我笑着安抚龙泉,“后日你我便往之小院,届时便可知了。” “嗬,无需亲见亦是知晓定是写了些情话与你!”龙泉带着不屑与嫌弃之色,却将我紧拥入怀,“鸣儿,待及返京,必是再度操办一次婚礼,终是需令他死心。” “我竟不知龙少将军如此善妒,嗯,好酸。”我打趣着他,心内却是幸福之感遍布。 龙泉抚着我脊背,贴近我耳际低语,“鸣儿,今日你无需用药了,可,呵呵,成婚十多日了,我,呃……” 我慌忙推开他,“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需忙一整日,后日便要启程奔赴小院呢。”我红着脸,自是知晓他之意,只是自成亲前夜一度春风后,他便是碍于我伤病未愈且是实实那夜过于疯狂,便一直未再越矩,今日,恐是被上官清流激到了。 他笑着抚上我面颊,“好,我忍着便是了,你且去洗漱,我来为你宽衣铺床。” “呵呵,”我扑哧一声笑出声,“龙少将军将自己说得如丫头一般呢。” “有何不可?为夫自愿的!不过,是不是该有些奖赏啊?” 我见他满眼情意,急急退开,柔声糯糯,“相公,我累了。” 龙泉顿时泄了气,无奈摇头,“鸣儿,唉,罢了。”便是转身往内室而去。 见了位于后山宅院之中的韩洌,方是令得我倍感惊奇,若说上官清流颇具达官亲贵之风、龙泉甚有武将世家之姿、骆弈城极富远山隐士之态,那这个韩洌便满身皆是江湖豪侠之气!眼前这个身高丈余、年逾而立、浓眉方脸、虎目厚唇、面庞酱紫、膀大腰圆、声音浑厚的含笑男子,正是蜀中派现任掌士、先掌门嫡长子韩洌。 “原蜀中门韩洌见过掌门!” “韩师兄有礼!”我回敬了男子之礼,他微一错愣,便是笑着出声。 “自先父灵柩归门,便是欲前来拜谢掌门的,仅是因得路途遥远,待及抵达之时掌门已是离去。不想这数月未及得见,今日一见方深信影师弟所言非虚,掌门果真好容颜!”微顿了顿,“只是还请掌门见谅,我蜀中自是愿依着先父及骆世伯之遗命尊掌门为尊,却是需得掌门将本领一现以安众门徒之心。” 莫达几人自是欲要生怒,却是被骆弈城拦下,“哈哈,韩师兄,在下原玉峰派十七代传人、骆家骆弈城,不知韩师兄可还记得?” 韩洌上下打量一番,似是豁然,“你便是骆世伯那最疼爱的幼子小城?”见他点头,便是大步上前拍着他两臂,“哎呀,真是,数年前见你尚为一孩童,如今竟是长成如此俊俏公子了!好啊!哦,来来来,这便是你大嫂,还有,这个,你侄女菲儿。”说着便是将身旁一个乖巧的小女童抱起,且是于其脸颊上亲了亲,那慈父之态尽显无遗。 “掌门,”钱师兄悄悄与我低语,“这韩师弟为人豪爽侠肝义胆,只是需得令其敬服方可。自来此山之后,并未有何异心,今日言行恐亦是为得令掌门服众。” 我微微点头,“蜀中可是几大门派中人众最多的?” “是,此宅之内有近三百余人,分置其他宅院的尚有两百余众。” “鸣儿,”龙泉有些忧心之色,“若是需得压制,我来便好。” “相公安心,该是无大碍的。”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此时骆弈城与韩洌亦是寒暄完毕,却是满面正色,“韩师兄,不瞒师兄,莫鸣掌门乃是战神复世,我骆家塔林已是被她所破。” “嘶,”骆弈城如此说,自是韩洌知晓那塔林之谜,“师弟可是亲见?” 骆弈城点头,“且非我一人,于此山中原玉峰门众人皆是亲见,钱师兄亦是。”微微闪身露出钱无量。 钱无量自是含笑点头,“韩师弟为人爽直,掌门之能确是实际而非虚无。仅是因得掌门之前往赴楼兰国,归途中遭匈奴联合乌孙暗算受了伤,且身中有毒,故而这……” 韩洌怎会不明其意,只是仍显为难之情。 我一笑,“钱师兄,韩师兄,无需如此,便使得各位师兄弟皆来山中宽阔之处吧。” “鸣儿!” “姑娘不可!” “师妹。” 他几人自是知晓我身子此时之状,断然相阻。 “韩师兄,”龙泉先施一礼,“在下玉门关守将、朝廷五品骠骑将军龙泉,莫鸣乃是吾妻。若是各位师兄弟有疑,在下愿代妻出战。” “我等皆是姑娘随身护卫,还请韩公子应允我等代我家姑娘出战!”莫达几人自是不会落了人后。 “这!”韩洌有些愧色,“龙将军,各位,非是韩洌如此不通人情,乃是这,唉。” “请掌门见谅!”韩洌身侧走出一人,身形与他相近,便是长相亦是有几分相似,仅是年岁略少些。“在下韩家次子韩洵。非是家兄有意为难掌门,实乃先祖定下的规矩,蜀中派必是能者方可居为掌门之职。我韩家之前仅是蜀中派众门人之一,乃是先祖父于继任比试中胜出方得了掌门之位,先父亦是如此,故而……” 我确是不谙江湖之事,若是孟子之等人在场,自是会与我解惑,然既已如此,便只得由我出头了。龙泉甚为不安地握紧我的手,拧紧双眉望着我。 我浅笑,“还是请韩师兄将众人皆唤出吧。”微侧身,“钱师兄,放响箭,将山中各家师兄弟皆聚于此。” 第165章 再度立威 (下) 待他等各自处置之际,我便是被龙泉等人拉至一旁。尚未待他等开口,骆弈城却是与他等不同,一笑抢先,“师妹既是有如此安排,恐是必有应对之策吧?” “果然瞒不过师兄。”我诡谲一笑,扫了一遍龙泉及莫达众人,压低声音,“血雨腥风即便我不用内力亦可令其威力不减,安心便是。” 众人先是一愣,随之便是松了口气。龙泉待仅余我二人之时,仍抓紧我的手,“鸣儿,你如何知晓?何时试过?万不可瞒我。” 见他满面凝色、双目犹疑,我便是坦然一笑,“稍后片刻你便可知晓我言非虚。相公,信我!”回握住他有些冰凉的大手,我心内恬饴一片,这个男人自初见便是将我捧于心间,时时不忘为我忧心,我又怎能相负? “可虽是箭伤无碍,那毒并未具清,若是万一……” 我唯有拥紧他,方可使其安心,一时也顾不得旁人在场的尴尬。“相公,我莫鸣起誓,定不会令得自己以身犯险。” 龙泉将我紧紧抱住,“鸣儿,若是可以,我情愿你居于后宅不再过问世事。然我却深知你此身、此心具是不安分的!”觉出我有异动,他却笑了,“我之意乃是你虽身为女子,却实实有颗男子之心!若是这世道可允女子为尊,鸣儿自是当仁不让成圣成贤!我龙泉甘愿隐于你身后助你一臂之力。却是鸣儿时运不济,竟是托生了女儿身,方可令我可得妻如此。” 我被他一番甜言蜜语搅得心花怒放,嘴上却是嗔怪,“龙少将军如此好的口才,该是为谏臣御史的,区区五品骠骑将军实实委屈了呢。” “咳咳,你夫妇二人可闪瞎了我一众人等的眼了!”骆弈城迈步近前打趣道,“妹夫安心,师妹的血雨腥风非是俗物,定可随她之愿而为。” 我怒目圆睁,转向他,“师兄即知晓为何方才不说?” “这不是为得令妹夫有所表现嘛。”骆弈城坏笑闪躲一旁。 我恨恨地直跺脚,见莫达等人与相继而至的众人皆是瞧见了方才之景,便是更加怨怒骆弈城。龙泉却是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哈哈,掌门与龙将军琴瑟和鸣甚是恩爱有佳啊。”几位稍熟识的师兄弟从旁打趣,我便是更加红了脸。 待及一盏茶左右,钱无量便是示意我众人已是皆至,我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竟是有近千余众,暗自感叹我莫鸣竟是有朝一日可发号施令,不由得一笑。 迈步上了一处巨石之上,不敢催动内力,只得凭借嗓音,“众位师兄弟,今日将各位聚于此地,不过是五大门派尚未一会。我莫鸣承蒙各位前辈不弃,将门中之事重托,却深知以我一区区女子之身难以令得众位师兄弟信服,故而今日,便是借此之机为各位一展所能,请静观。” 言罢,便是转向身后,目光于那山涧之中搜寻得一颗果树,相距数十丈,其下刚好有一块巨石。我掂了掂手中的血雨腥风,它便是一道白光闪过。缓缓抽出内剑,那蜂鸣之声便随之响起,令得不知情的在场众人皆是惊异。我未加内力,仅是凭臂力一挥,只听得耳际传出一声长啸之音,便将剑归鞘。 众人随着我目之所视之处望去,见得果树与巨石,方愣神之际,惊见树上一颗已被风干多时却未掉落的果子与一小截枝干陡然断裂坠下,然那巨石便是乍然裂开一道缝隙,刚好将果子嵌于其中却竟是未损其形容分毫。 沉寂了片刻,而后便是众人惊呼赞叹之声! “掌门好本事啊!” “真乃精准至极!” 骆弈城一笑,瞥了一眼钱无量,后者自是上前一步转身面向众人,“各位师兄弟,在下钱无量,料得各位皆是识得。莫掌门如今乃是箭伤初愈、余毒未尽清,故而不便使得更多剑式以示众人。然莫掌门实乃战神后人,其手中之物便是江湖盛传的血雨腥风,诸位若是有疑,大可上前一试,便是那外剑仅掌门可令其出。” 此语一出便是引来众人哗然! “真的假的?战神之后?我等岂非一步登天?” “方才不是仅用得软剑吗?” “试试,试试,难得一见的圣物。” 我含笑将血雨腥风呈与钱无量,他便是双手举于身前,便有好奇者上前一试,定是无功而返。然便有旁人出列,随之相试了不下百人,无一人可取出外剑。韩洌、韩洵亦是试过,皆是不得。 “钱师兄,当真有外剑吗?” “是啊,便是请掌门为我等一览吧。” 钱无量转身,我便是直接将剑取回,笑着开口,“烦请各位师兄弟退后些。”待他等闪开一处宽余之所,方左手执剑鞘,右手按住剑柄,并未用力,便是徐徐将外剑露出剑身,那嗡鸣之音霎时便是响彻山谷,寒光更是将鸟兽惊起。 “呀!竟是真的啊!” “可会有何机关?” “我方才仔细查看了,并未有。” “掌门何须如此蒙骗我等,自是真的。”一时之间便是令得众人皆已敬服。 韩氏兄弟互望一眼,双双上前一步,“蜀中派韩洌、韩洵,愿归顺掌门!今后但凭掌门差使,刀山火海绝无异心!” “我等皆愿归顺掌门!今后但凭掌门差使,刀山火海绝无异心!” 如此震慑人心之语便是响彻山谷,且久久回荡不息。 我方一笑,“承蒙各位师兄弟抬爱。此后便是一家人!还望众位齐心合力兴我门派、保我大汉国土!虽是我等皆于江湖,却是守土抗敌之心不可缺,我莫鸣即便身为一介女流,却知此责不可违、此心不可变!” “谨遵掌门教诲!” “既是一家,便是日后不得再分彼此,仅是这门派之名尚未定下,各位师兄弟亦需费心慎思。因我尚需静养,门中之事暂由骆弈城师兄代职,钱师兄周全全局,各宅府自有管事师兄主事。各位师兄弟需得勤加苦习武功兵法,勿要怠懒。我五位兄长另会教习各位一套阵法,且望得各家师兄弟勿要有所私心,将各自所善之术皆是教习旁人,方可将所能极尽所至!我亦是如此。”言及此处,便是接过莫武递过来的一卷书简,“这便是几类兵刃秘籍,今日便是转呈骆师兄,各宅府分而习之,可因各人之异习所长。待及有朝一日众位皆是高手,便是自可另得问我索要我之剑诀。莫鸣自是不会私藏!却必是以自身所能所限为慎,勿要贪功急进为好。但若是有人暗自记恨旁人或是有何僭越门规之举,亦是休怪得我翻脸无情!倘若当真有背弃门派、残骸手足、卖国求荣者,便如此石!”言罢,我便是极速举外剑砍向身下之石,须臾便是见得其自内皲裂开来,未及眨眼便已是成为沙砾之状。“如今我因得余毒未尽清,不便使得内力相助,若是,众位便是可知其果。”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仅凭臂力便是将这巨石砍为沙砾,若是辅之内力,定是齑为粉末啊!他等自是不知血雨腥风之威力,我便是借此立威恰好。 “谨遵掌门训诫!我等自是护我门派、保我疆土!” 骆弈城由衷一笑,便是侧头看向龙泉。 此时龙泉满脸皆是为我欣喜、傲然之色,略夹带些自傲之情。 莫达等人亦是将他之容看进眼中,相互一记眼神交汇,皆露出满意之态,且与骆弈城亦是含笑点头。 第166章 回转小院 转日一早,我便是骑着驼驼,龙泉伴于我身侧,辞别了众人,我二人方进得大漠腹地,往小院而去。 “鸣儿,接连数日奔波劳碌,你可撑得住?”龙泉递过水袋与我。 我笑着接过,“相公安心便是,我并无碍。待及回至小院,我便是仔细研读医书,定可寻出解毒之法。”微一滞,“昨夜安睡,并未及相询,我于门中之时所有言行举止,可会令你不悦?”我自是明了,于这世间,男子皆是以自身为傲的,未成亲尚好,如今我已是他内子,抛头露面不论,还是执掌一方的掌门,号令门众自是较之他这屈居人下的将军来的更加肆意随性。 龙泉侧头望着我,略带诧异之色,“鸣儿怎会如此一问?难不成你恐我有何失落之情?呵呵。”笑了笑,继而道,“鸣儿安心便可,我自是以你为傲的。我龙泉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仅有旁人艳羡之情,岂会生出怨妒之意!” “如此便好。仅是我独自肆意长成,又未经长辈教化,恐是如此行事令得你不悦。” “哈哈哈,鸣儿太过小心了!你我夫妻,荣辱与共,我只会为你所能欣喜,断不会有旁的心思,你自是无需过虑的。” 未知旁人如何,他之言于我确是甚为欣慰,回思我这十余载长成所经所历,自是缺失了如何为人之妻的教导,亦是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惯了的,如今虽是与他相处极为惬意,却是常常过于小心。现下知晓他心意,便可放任了许多。 下了沙山来到石子路,我令驼驼前去启动机关,自己却是往了湖边巨石而去,龙泉亦是随我过来。 他亲自俯身搜寻,将一个油布包裹展开,便是露出了上官清流留下的信函。“嗬,”微微摇头,龙泉并未一览,而是直接将其交付于我手中,“现下已经天色暗了,进得房中掌了灯再看吧,这会费眼睛。” 我微微点头,见驼驼已是进了院子,方与龙泉携手而入。 “鸣儿,你暂且去歇息,我先去取了水来沐浴,待明日你研习医书我再打扫院落。” “呵呵,龙将军果真是个好管家呢!”我逗趣了一句却并未与他争辩,便是独自上了楼去。 开门的一瞬间,仿佛恍若隔世一般,看着那熟悉却又是许久未见的摆设之物,我甚为感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师傅,你如今身在何处啊?徒儿已是成了婚。” 方进得房中解下披风,龙泉便是端着炭盆跟了进来。“且先暖暖,热水需得再待一会,这水袋中皆已是冷的,勿要再用了。” 听着他的叮嘱、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如沐春风般暖意融融,不禁上前揽住他精壮的腰身,“相公,我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报,可得你这般的悉心以待。” 龙泉笑着转过身将我抱紧,“这房中多日未住寒得很,先将披风披好,”说着更是将自身的雕裘披风为我围上,“莫要受了风寒,且先等一等,我去收拾一番,”随之便是坏笑贴近我耳际,含了一口我耳垂,“鸣儿,成婚这十多日可是苦了为夫,今晚便是不得再推开我了,可好?” 我瞬间面红如血,急急退开他的怀抱,“我亦需得收拾一番呢,今晚便是你睡对面三层吧。” “哈哈哈,”龙泉大笑出声,再度一个箭步上前将我卷进怀里,侧头柔声开口,“娘子可舍得?嗯?”顺势抬起我下颌,便是那唇贴上了我的唇角,却浅尝辄止,“我需得再忍一时半刻,否则便是自寻不悦了。”言罢便是转身急急离了去。 望着他那错乱的步子,我嗤笑出声,亦是转身收拾床榻去了。 待及近了二更,我正端坐在房中梳理着方才洗过的青丝,靠近炭盆将其烤干,便听得龙泉于门外与驼驼相争之声。 “驼驼,你且让开,我便是要与鸣儿一处歇下的。” “呜……” 我打开房门,便是见得驼驼正堵在门前阻着满脸怒气的龙泉。 “鸣儿!”见得我开了房门,龙泉顿时喜上眉梢,却又怒斥着驼驼,“这厮竟是不容我再度进入。” 驼驼那高大的身子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转头望着我便是一脸的无辜之象,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驼驼自是为我守门的,每夜皆是如此。”我先与龙泉解释了一番,再抚着驼驼开口道,“驼驼,他便是我相公,无需如此。” 驼驼却并未领情,仍是一副绝不通融之情。 我微微转了转心思,再度开口,“驼驼,嗯,天愈发冷了,你可往杂物房暖暖一睡,无需守于此处了,这苦差便交与他,可好?”顽劣地指了指龙泉,还不忘朝着驼驼挤挤眼。我自是忘却了往昔冬日驼驼皆是如何过得,却是若真令其守于门外,我定会心疼。 驼驼懂了我的意思,竟是欢快了起来,蹭着我表达谢意,方缓缓迈步往楼下去了。 “它?”龙泉望着驼驼的背影,抬手一指,“无论寒暑它皆是如此守着你入眠?” 我点点头,“自我醒来便是一直如此的,往昔如何我并不记得了。” 龙泉微微一笑,“真真是个有灵性的!竟是懂得如此护着你。鸣儿,我该是谢过它可如此待你。日后,便是由为夫替下它吧。” 进来之后他便是转手关好房门,轻轻将我揽入怀中,“鸣儿,”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那手便是开始褪去我的衣衫,亦是将我放倒于榻上…… 房中烛影摇曳…… 我含羞不已,虽是已与他……却那夜并非全然清醒的,而现下却…… 待他翻身于我身上,逼着我直面他之时,我可望得的便是那满是情意的眸子,双手可触及的便是那结实的脊背…… “鸣儿,”他柔声地低唤,抬手为我拨开面颊上的青丝,“今夜,便是你我再度的洞房花烛,那日……我亦是有些不清醒的,故而伤了你,可能体谅于我?” 我抿着嘴微微点点头,他便是含着笑,欺身贴近…… 这一夜,我便是方知何为恩爱缠绵…… 这一夜,他便是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这一夜,我却亦是知晓何为如狼似虎…… 这一夜,他竟是不知疲惫且龙精虎猛…… 我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亦是不知睡了多久,待再度睁开双眼之际,房中已是泄满霞光。 “鸣儿,醒了?可有何不适?”龙泉正侧身盯着我仍是迷离的双眼。 我恍了恍神方看清他那含笑的面庞,便是感受他抚着我脸颊的温热的大掌。 “可是还未清醒?呵呵,怪我,累坏鸣儿了。”说着,他便是再度将我拥进怀中。 第167章 情意缱绻(上) 我便是触及了……呃…… “啊!”我慌乱地急急将他推开,紧捂着锦被将自己裹好,却忘了…… 龙泉被我一声惊呼错愣了一时,而后方觉出一丝,呃,寒意。无奈失笑着开口,“鸣儿,如此,你便是为得瞧清楚为夫这身子吗?” 闻他之言,我方反应过来,他亦是不着寸缕的,且,已是被我推出了锦被之外,此时便是赤裸着侧卧于榻上的。 我顿时面上一红,紧闭上双眼,方略带着为难地将锦被微微松了松,“勿,勿要受了寒。” 他顺势抓过便钻了进来,我便是立时觉出一股寒意。 “呵呵,鸣儿,便是这十多日皆是着了中衣入眠的,你可知为夫忍得甚是辛苦……” “你,莫要说了!”我仍是紧闭双眸,双手微推着他那坚硬的胸膛,却又有些不敢触及,故而于他似是欲拒还迎之态。 “哦?为何?可是昨夜不好?嗯?” “啊啊啊!不许再开口出声了。”我收回双手捂住耳朵,他却趁势将我揽进怀中,坏笑着于我身上四处点火,我便手忙脚乱地与他相抗,反是顾此失彼被他占尽了便宜。 “哈哈哈哈。鸣儿,你我已是夫妻,如何仍是如此?” “我,我怎不知你竟是如此,如此无赖!” “无赖吗?嗯?那,便遂了娘子此言。”说着,他便是再度将我压住,双手更是制住了我那阻挠的小手。 我顿时便是慌作一团,忙睁开双眼怯生生地望着他,“相,相公,且放过我吧,我,我有些,有些,疼。”这确是实话,我虽是醒来,却全身酸痛难耐,并无太多气力,总觉乏得很。 龙泉闻言即刻翻下身子,四下查看,“何处?可是我弄疼了你?” 我忙拦下他,“莫,莫要再看了。”我怎会容他如此,赶着拉紧他双手。 “鸣儿,怪我,不该如此毫无节制,竟是令你不适了。你且歇着,我去煮些热水来为你擦拭一番。”说着便起身穿衣。 我确是亦要起身的,却是软弱无力。他见得便是一笑,“鸣儿,你且歇着啊,乖。” 看着他神清气爽出了门,我便是含着笑再度闭上了双眸…… “鸣儿,且醒醒,”迷迷糊糊之中,便是闻得龙泉柔声唤着我。 “不要,我好困。”此时我竟是睁不开眼的,只觉困乏,便是翻了个身又再度睡去。 “鸣儿,鸣儿,起来吃些东西可好?” “嗯?嗯。” “鸣儿,可要喝茶?” “嗯嗯。” 我似是一直于梦中,仅是偶尔闻得龙泉微带些急促不安的呼唤,却是如何皆醒不过来…… 待我再度睁开迷蒙的双眸之时,龙泉已是揽紧我闭着双目熟睡。我四下望了望,房中昏暗一片,仅有一盏烛火微弱可视物罢了。 我轻轻欲起身,便是惊醒了身侧之人。 “鸣儿,你醒了?”龙泉抬手揉了揉带些微红的双眼,惊喜之情显而易见。 “我,”方出了声,便是因得嘶哑便又止了。 “且先莫要开口,”龙泉转身往炭炉上取了壶为我倒了水,边吹着边踱步而回,“有些烫,小心。” 我饮了几口方舒服了些,推开茶盏便闻得他出声,“可有何不适之处?鸣儿,你可知你这昏睡了三日,真真吓坏为夫了。” “啊?”我有些懵,“我睡了三日?” “正是呢!”龙泉笑着抚上我脸颊,“若非我尚且懂些脉理,定是会被你吓死的。” 我急急为自己把了把脉,“无事啊,仅是有些疲累罢了。” 他便是嗤笑一声,“是了,便是日后我不会再如此不知节制要了你数次了,娘子初经人事,定是不适的。” 我顿时脸红如血,羞赧地垂下头。 “可饿了?”龙泉微微一滞,有些不自然之情,“那个,鸣儿,我,我不会煮饭,仍是自山中带回的干粮,烤了给你可行?” “啊?”我一惊,“那这几日你是如何过得?” “呃,”他显出尴尬之色,挠了挠头,“首日便是吃了一些冷的,见你迟迟未醒有些忧心,把了脉方知你仅是疲累过度,又不得外出寻人,便就每日仅食一次,而后拥着你一同入眠。” “哈哈,”我嗤笑起来,“堂堂龙少将军便是如此度日?哈哈哈哈。” “鸣儿,莫要笑了,为夫已是被驼驼那厮笑了几日了。”见我不明就里,便是红着脸讲述了他是如何欲要煮食却险些将厨房燃毁了,又是如何被驼驼鄙视嘲笑的经过一一说与我听。 他边讲述,我边是笑倒于榻上不可自已,直至他满脸羞恼之情,我方渐渐缓了口气,却仍是笑意不止。“哈哈哈哈,相公,你,哈哈哈……” “好了,鸣儿,为夫已是如此窘迫了,你竟还笑得如此欢畅。” “且等一等,容我再笑一阵。”我挥了挥手,继续笑着。 “让你笑,让你笑。”他便是佯装气恼的不停抓着我的痒处,令得我大笑不止,不禁泪水横流,更是小腹皆有些抽搐疼痛了起来。 “啊啊啊,相公,我不敢了,莫要再动手了。”我忙着求饶,他方带着满脸愤懑停了手,却是直接将我压倒。 “娘子,为夫这几日既忧心又忍饥挨饿,又碍着你身子不适极尽忍耐,现下是否该是补偿一二啊,啊?” “不不不,”我顿时慌了,被他一夜纠缠便已是昏睡了三日,若是再来……我自是不敢了,忙告求着,“相公,我亦是饿得很,不若先令妾身煮些饭食可好?” “姑且放过你,”龙泉亦是笑着将我拉起身,“这几日我仅能喂你些水,你身上的毒亦是不知如何呢,起来先且仔细看看吧。” “好。”我见了他仍是那满面柔色,心内软的很。“哦,可还有自山中带来的可食之物?”是了,我二人出山之时带了不少吃食果蔬的,便是为得于小院之中可多留些时日以便驱毒。 “仅剩了不多,大半皆是被我毁了。你醒了便好,我可独自去山中取来。” “呵呵,那好,便是我先去看看。” 挑挑拣拣终是煮了些饭食供我二人饱餐一顿,饿了几日的我们竟是不多时便将其尽清。 龙泉心满意足的饱食一餐后,望着我失笑,“鸣儿,如此,甚好!” “呃?” “我虽是常年于家中习武强身研读兵法以备冲杀疆场,却徒羡那平常夫妻可同耕同食、无忧无虑。”说着他便是起身将我拉起,轻轻揽着我踱步出了房门,至了卧房之外的连廊之上。此时日头已升至山顶,片片金色洒满小院。望着小院及周围的沙山,他再度开口,“若有一日可令各国止战,我便与你如此长居于此,可好?” 我望着他情深满目的神色,微微一笑,“自是好的,只是当真可有那一日吗?”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青丝,略显出一丝苦涩,“是啊,何日可如此啊!若非我出身将门,真心只愿为一介布衣。” 第168章 情意缱绻(下) “却是为何?” “须知,虽是辛苦劳作,却自得其乐,不理世事亦无大志,又怎知安稳如常非是幸事。” 我有些疑色,不明他为何如此感悟,“相公,若是盛世,自是如此甚好。却,人心难料,何况一国之主。身为男儿自该舍家为国以图百姓安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龙泉却是自幼便见得家中生死悲泣过重,方有此感啊。” 我漠然,是了,他龙家世代为国尽忠,如今男儿便是所剩无几,如何不悲不怨?“恐是我自幼过于清孤长成,且师傅所教皆为大义,便是不得知你如此心境。”我喟叹一声,“却是,天下安宁自是我所愿。然,既是我为战神后人,便是这份职责恐是烙印于心,世世不可泯灭。” 龙泉侧身将我扶正直面于他,肃声开口,“鸣儿,世间之事,无人便是一直需得背负如此重任,如此,仅会苦了你自身。你我已为夫妻,我自是不愿你如此的。” 我对上他那满是温情的眸子,暖暖一笑,“那便祈望这天下太平!” 待及我进了书房寻觅各类良方古籍,龙泉已是将驼驼唤了出来,备下水袋欲出门。 “鸣儿,你独自候上一日,我便是速去速回。” 我迈步出来为他整了整风帽及雕裘,“不急的,尚有可食用之物足以应对两日之需,你这一去一返最少便要得两日,勿要赶得紧。” “留你一人于此我甚为不安心,且你这毒尚未尽清。” “与你一处我才是需得不安心呢!”我羞恼着翻了一记白眼送他,“刚好可令我歇一歇。”说着便是脸红了起来。 龙泉大笑出声,“哈哈哈,那便是小别胜新婚?好,暂且放过你两日,待我回来……” “不要!”我急急出声,见他仍是笑得奸险,便是换了一副哀求之状,“相公,便是饶过我吧,我尚有不适呢。” 龙泉宠溺地微微捏了捏我的面颊,又随着亲了一口,“好,便是再要亦是需得克制一些的。哦,鸣儿,你且需服着避子汤,勿要忘了。可还需得旁的药石?我一并带回。” “暂且不用,我先研习方子便是了。” “那我便走了。” “路上小心。” 我二人依依不舍地于院门处分了手,他便是骑着来时的马匹,令驼驼随着背好箩筐入了沙山而去。 我直至见不得他身影,方转回小院,依着他所言将遮幕升起,便是掌了灯进得房中研习古方去了。 我边是诊着脉,边寻着医书密卷细细搜寻着解毒之法,不觉便是日光飞逝,待觉出疲累时亦不知过了多久,因着有遮幕,更是不晓得现下时辰。却忆起龙泉临别时再三叮嘱,便未将遮幕撤去。自是的,我如今不可使得内力,唯剩下血雨腥风,驼驼亦不在身边,若是真有何不妥,恐实难应对,便只得食了些饭食返回卧房之中。 “唉,便是现下仅我一人,该是有何可为呢?”我撑着腮安坐于案几处愣神,恍惚的烛光映着茕茕孑立的娇影,顿显凄凉。思念起龙泉,顿时嗤笑自己如今宛若闺中怨妇一般候着许久未归的夫婿…… 转头看向床榻,我便是浅笑出神,想着与龙泉竟是成了夫妻,且如此恩爱非常,自是心中暖意满满。忽而困倦之感涌来,便是上榻拥紧锦被。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身侧空荡荡的枕席,似是这区区数日便已与他同床共枕成了习以为常之态,如今,倍感孤寂。微蹙眉,自己怎会适应得如此之快?那过往自师傅离去我便是如何度过的呢? 恍若间入梦,皆是一幕幕与龙泉相厮相守之象…… 如此浑浑噩噩度日,竟是忘却了那远离的疆场与这小院之责。 龙泉一路纵马飞驰,驼驼仅是跟随,故而未及入夜便已进了大宅。 “龙将军?”钱无量见得他满脸惊异,“可是掌门有事?” “钱师兄,并非鸣儿有不妥,仅是我二人无所食了,我方独自来带回。” “不知师妹可好?那毒她可有法可尽除?”骆弈城亦是闻得禀报赶了来。 龙泉大口饮了两碗茶,抹了抹唇,“尚好,济世兄的方子需待再过五日尚可复用,鸣儿亦是研习古籍呢。” 骆弈城点点头,“若是并无旁的事,不若你二人还是回至此处,也可令众人安心。” “骆师兄放心,鸣儿需得寻出法子,而后我便会带她回来。”龙泉亦是明了大漠之中必是有些不便的。 “那便好。”骆弈城微一滞,略带着踌躇,望了望门外,压低声音开口道,“上官清流留下的那个名唤小宇的小童,欲传信进京告知你二人成婚之事,被我等截下了,然他却执意要独自进京,我暂且以旅途漫长他一人且年幼为由阻了去,然此法并不可长,还是需得师妹定夺。” 龙泉一皱眉,“此事恐是瞒不住的,且我与鸣儿成婚本无需上官大人质疑,只是小宇却是不可独自成行。骆师兄不若将其送往玉门关,总会有兵卒往复呈送京城的奏折,届时可令他同往。” “如此,也好吧。” “鸣儿独自留于大漠,我甚为不放心,这便返回了,待令她再寻寻解毒方子,我二人便回转。仅是有劳各位师兄备好一应吃食及药材。” 钱无量一笑,“将军见外了,照顾掌门之事本就是我等之责,且责无旁贷。” 说话间,亦是令人将所需之物皆置于驼驼背上了。龙泉便是欲急着离开,方出得主院便是见得莫达几兄弟匆匆而来。 “妹夫,你便如此急着赶回吗?”莫武现下毫无介意地唤着龙泉。 莫达微微一皱眉,“小五。”转向龙泉,“少将军勿要介怀,五弟便是如此顽劣。” 龙泉一笑,“大哥多心了,既是鸣儿已将各位兄长视为血脉亲人,五哥如此便是最好不过,还望大哥遂了鸣儿之愿呢。”实则龙泉更愿他等如此待我,一来便是不会有何嫌隙,于我自是好的;二则还可以此断了莫良与莫思之心,他自是乐见其成。 莫山看了莫良与莫思一眼,笑着回应,“只要是少将军不介意我等身份低微,便是充个大自是好事。” 众人皆是一笑。 莫思微微皱眉,“若是留小妹一人于大漠,不若日后遣驼驼往来便可。它亦是认得路,仅将所需之物写下置于竹筐中便是了。你,还是留在她身边的好。” “对啊,我等怎会未想到如此简易之法!四哥,还是你心细。”莫武大大咧咧地拍了莫思一掌。 “我只是不想姑娘成了亲再独自一人罢了。”莫思有些愤愤地拂去莫武的手,若是可以,他自是不愿龙泉寸步不离我身侧的。 “四弟说得是,”莫达面色肃正,“姑娘自幼便是独自长成,清冷的很,如今既已成亲,该是得夫君多多疼爱一些的,还请妹夫再上上心。” “众位兄长之言泉自是记下的。那我便赶回,再若有需便是遣驼驼往来便好。” 莫武凑到驼驼身前,喂着些吃食与它,轻轻开口,“小驼驼,日后便是辛苦你一些,姑娘现在身子还未好全,不可身侧无人照顾的,可懂?” 驼驼本是好生吃着的,听了他的话竟是一口夺下他手中之物,起身来白了他一眼,似是极为不屑他觉得它的不懂事,便是再度将众人逗笑。 待送了龙泉出得大宅门外,莫良便悄悄往驼驼身上绑了件物什,龙泉虽是瞥见了,却并未出声相询,随即与众人告辞方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回小院。 第169章 岁月静好(上) “陛下。”蔡大人轻声近前。 楼兰国主并未搁置手中书简,却是张口一问,“如何?” “回报称顾公子于玉柳关前中了兰鲜之箭后便是被汉军救回城中疗伤,且据闻便是将玉门关军医唤来,而后再未见得,故而尚不知。”见国主微蹙双眉,便即刻再度开口道,“想来该是无碍,玉柳关一切如常,而后有一队人马往复玉门关而去了,乃是守将程燃遣人接走的,却并未亲见顾公子。” “如此便是再无消息了?” “呃,陛下恕罪。” “罢了,无消息便是极好消息。你且退下吧。” 蔡大人却并未移步,微迟了迟,“陛下,国师竟是再无所为,却是动用了暗线亦是查访顾公子伤势。” “嗯。”国主之声不辨喜怒。“那兰鲜呢?” “这个,似是有待集齐粮草方再度归去之意。” “那便随着他吧。国师那里可有再度离去之意?” “并未,却是将黄老先生留下的书简仅是一览之后便转交了兰鲜与苏吾启参悟了。” “知晓了。” 我不知为何,仅是数个时辰,竟是如此思念龙泉,睡了不多时便是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便起身往医馆而去。 书房之中并未寻得我所需的解毒密卷,便是为得减轻那浓浓的思念之情,我便是将自身全没于医馆内那各类药物及瓷瓶瓦罐之中了。 我自是有些疑心,这毒是如何转入我体内的呢?除去未服食药汤便是授了黄老前辈之功,我并未服食过任何毒物,须知我自身乃是懂医理的,且常日除去习武便是置身这医馆摆弄药石,自是不会误中了毒亦是不知。可,转授内力可将其自身之毒转于我吗?若真如此,当日骆掌门亦是身中腐骨之毒,我并未有异啊?一时之间思量不出所以,我便是全心于医馆内寻古籍密卷以先清毒为要了。 我摆弄着各类草药,时而嗅上一嗅,时而捻一丝微微尝一尝,总是觉着似有何忘却的,故而于这解药终是缺了些什么,不可全然将余毒尽清。气馁了一瞬,便又冥思苦想起来,回顾着曾阅过的那众多密卷,又再将胡济世的方子默背了背,仍是不得其法,索性不再研习了,带些气恼地想要挥舞血雨腥风发泄一通,方记起遮幕仍在,且不知此时为何时。 我便是进得杂物房启动了机关将遮幕退去,方见得已是及了正午,虽寒意习习,却被日头晒得亦是暖暖的,剑鞘被强光一映,即刻现出耀眼红光。 “唉,我不可运内力,白白枉费了你这圣物。”带出失落之情,我颓然望着血雨腥风很是无奈。 “罢了,且去抚筝一曲吧。”我转身回转卧房去取披风,忽而一闪念,依稀记得似是尚有一身大红衣裙,“便是它吧,”我自言自语,却是恰逢其时,毕竟新婚燕尔,我往日皆是略有些素色的衣衫自是不够喜庆,现下我又因遍寻不得驱毒之法有些烦闷,不如盛装一次改改心境,恰龙泉与驼驼皆是不在,亦可不过于惹眼。想着,便是进得房中,将那成套衣裙穿上,方觉出恐是师傅为我大婚而备下的,那颜色、花样,加之尚有一件大红披风,于成婚那日的喜服极为类同! 我对着铜镜,将钗环物什捡了几样戴于发髻上,便是未施粉黛,却如新娘一般了,甚美。浅浅一笑,“呀,真美!”我望着镜中自己那盛世容颜,不禁心中大悦,抱起筝便是出了小院往沙山之顶而去。 出了院门才发觉,竟是下过雪了!因只得黄沙之上薄薄附着一层,故而遮幕退去之时并未留意,而大漠却是被白色掩盖,虽阳光刺眼,却寒意正浓,除去沙山之顶有些许融化,入眼更多的皆是皑皑银装。 我万分惊喜踏雪而行,一个悸动便忍不住足下轻点,运了内力纵身而起,直奔顶峰! 落足伫立,除去微微有些心悸并无不妥之处,“呵呵,尚好,”我有些窃喜龙泉不在,否则必是会喝止我此番行径了。 望着四下黄沙白雪,我不禁心旷神怡,须知自醒来,我尚未见过大漠雪景呢,且如此浩如沧海不经世俗践踏,岂可不令人赏心悦目! 将血雨腥风插入身侧黄沙之中,我便是拨开一处干燥沙砾席地而坐,抬手抚起了那架筝,如玉之琳琅、兰之泣露的铮铮之声渐渐而起,我便是全然陶醉其中,忘却了方才之恼,却是勾起了浓浓的相思…… “驼驼,你听,可是筝的声音?”龙泉正纵马飞奔,近了大漠腹地便是闻得周遭沙山隐隐传来阵阵悦耳之音,遂开口相询。 驼驼亦是闻得,长啸一声便是撒开四蹄欢愉地狂奔起来。龙泉见它如此,便是心下了然,用力夹紧了马腹,俯身贴于马背上,如那离弦之箭极速飞驰,却仍是觉慢,遂拍马背而起,脚踏马鞍便是跃身运轻功而行。 我一曲终了将将压住弦起身欲返回小院,便是闻得身后一声柔情轻唤,“鸣儿!” 转身、回首,见着满身风尘、略显疲惫、双眸微显血丝的龙泉,我便即刻展颜一笑。 龙泉距我不过数丈,本是欲再度点足跃近的,却是见得我这一笑,生生愣在了原地!此时我正立于沙山之巅,白雪黄沙,红衣青丝,倾城绝世之容,笑意嫣嫣,手抱剑筝,便是如画一般! 见他痴愣之态,我便是不解,“相公?” 一声轻唤方使得他元神归位,即刻笑着朝我奔来,一把将我揽入怀中!“鸣儿,你如此装扮于山顶抚筝,可是知晓我将归来?可是想我了?” 我顿时脸颊一热,退开他半步,“如此神速返回,你可是从未停歇?”算算时辰便是知晓他恐是无片刻停歇的,我岂可不心疼。 “为得尽早赶回见你!”他双手捧起我的脸,满含情深。 “如此过于辛劳了!” 待他沐浴更衣,我已是将饭食做好,我二人便是相对同食,亦是相互夹菜。 “鸣儿,你可知今日你这身装扮甚美?”饭后于湖边漫步,他便是将我揽于身侧,裹于他的貂裘之内。“方才于那山顶,我便是看痴了,呵呵。日后于人前切不可如此,只得留于我一人看便好。” “小气。”我虽是嘴上嗔怪,心内却是满满喜色。 “岂是!你乃我妻,自是该将这份绝美留于我一人的。” “那我便是再出门遮面好了。” “嗯,确是可以。”他似是极为郑重。 “呵呵。可顾名公子乃是玉门关皆知的!” “唉,若不是恐将你之能湮没了去,我自是不愿旁人见得你的。” “那龙少将军便是需得时时抓牢啊!嗯,且需取悦了我呢。呵呵” “好啊,我便是彩衣娱妻,可好?” “哦?可有何能?” 龙泉转向我,微微一笑,随之便是朝着小院处大喊一声,“驼驼,将你家主子的箫与碧海苍龙取来。” 我不解其意望着他,“你使唤驼驼便是彩衣娱我?” 抚了抚我面颊,“你且候着便知。” 驼驼如今倒是听他话的很,片刻便是叼着这两样小步跑来,却是先将碧海苍龙与了他,而后将玉箫递与我,便是将我卷近它腹下暖着。 我抚着它暖暖的长毛安坐于沙地之上,便是将其权当凭几,斜倚靠着甚是舒适。 龙泉笑着将雕裘披风解下盖在我身上,“鸣儿,你且为为夫吹奏一曲,我便是舞剑为你助兴,可好?” “嗯!”我自是欣喜的,便是将箫抵于唇边缓缓吹奏起来,而他便是退了数丈之外随着我的箫声拔剑起舞。 我吹得缓他便舞得慢,我吹得急他便挥得紧,我二人并未彩练过,却是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便是驼驼皆有些如痴如醉地看着,露出它那洁白的牙齿似是在笑。 我吹着吹着,恍若一丝熟悉的景象现于眼前,不知是梦中见过还是曾经的幻境,竟似是此情此景甚为眼熟,且他那一招一式皆可寻迹。 龙泉似是听出箫声有异,收了剑便跃身近前,微拧着眉俯身于我面前,“可是身子有何不适?怎的这脸色有些发白?” 第170章 岁月静好(下) 我见他收剑便止了箫声,亦是上手为自己把脉,细细探了探,方对他一笑,“并无碍的,只是方才见你舞剑,似是梦里见过此景,一时失了神。” “呵呵,恐是鸣儿近两日未见为夫思念的不行呢。”说着便是将我拉起身,却引来驼驼不满的打着响鼻。 “你休要不满,”龙泉已是将我横着抱于身前,“鸣儿身子尚未好全,不可如此长久置身室外,万一受了寒,恐是又要不适了。”边似与驼驼解释,边是已迈步往小院而去。 “哪就如此娇弱了。”此处虽是仅有我二人,却是他如此我亦有些脸红。 龙泉见我含羞带怯,便是低声开口,“已是很晚了,自是该歇息了。”未及我反驳,便是侧头朝驼驼发号施令,“驼驼,自今日起,每日此时你便需启动遮幕机关将小院掩住,而后便往杂物房中过夜,可知?” 驼驼甚为不满地用鼻孔呵嗤了一声,而后便是径自依着他之言行事去了。 “驼驼无法将杂物房中的机关拉开,你令它如何关闭遮幕?” “你且看着。”龙泉已将我抱至二层连廊,便是朝着院门外石子路方向盯着驼驼。 我便是惊诧地见着驼驼竟真的将于石子路上机关处启动了起来,而后便是于遮幕升起同时极速奔至院门,纵身一跃便是进得院中,而后便放缓了步子慢慢踱进了杂物房,且是将房门自内掩上。 “这?它何时可行如此之举的?我竟是不知?”我甚为惊疑地瞪着双眼盯紧龙泉。 他便是抱着我进得卧房之中,直至将我安放于榻上,方开口,“便是你昏睡那几天,我慌乱的忙着照顾你并未顾及旁的,转日醒来便是惊见遮幕升起,且是它令我拉动机关将其撤去,而后我便是知晓它竟是可如此独自将小院遮蔽。仅是自内开启需你我辅助。” “嗬,驼驼竟是如此的!我竟是不知!”我此时便是对此事耿耿于怀,便是未留意龙泉正在解褪我的衣衫,待我发现之时,已是我二人皆覆于锦被之下了,且,未着寸缕! “鸣儿,这一日一夜可有想我?”龙泉边是四处亲吻着我边欲展开他之所长。 我即刻反应过来他欲何为,忙红着脸挡下他的唇,却被他舔舐着手心。“相,相公,莫要,啊!” “鸣儿,莫要如何?嗯?” 我自是抵不住他的,便,又是一夜悱恻缠绵…… 有了前几日的“教训”,他终是未再如那般不知节制,故而我方得以休息。 “可醒了?”我方眨动双眸,龙泉便已是笑意满满蹲跪于榻前了。 “相公。”我弱弱出声,引得他俯身亲吻上我额间。 “莫要如此了,为夫会难受的。”他抚了抚我的青丝,“我煮了茶,起来食些点心,今日始你又该依着济世兄的新方子服药了。” 我确是忘了时日,见他如此细心便是倍觉心中暖意融融。 “咦?怎会有这糕点?”待坐于案几旁,我方见得那几碟精致的点心,捏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酥香软糯充斥了唇齿之间,“嗯,好吃!”我含糊着出声,笑着问他,“可是你往了何处所购得?” 龙泉面色有些微滞,苦笑道,“乃是莫良偷偷系在驼驼腹下被我带回的。” 我一时错愣,“二哥?”随之便是苦笑摇摇头,不再出声,却缓缓停下了手。 “鸣儿,我并无烦扰,你既喜欢多食些便是了。”龙泉见我似有不悦,便将盘碟又推了推,“我一早便是看出了他与莫思与你之心意,如今你我已成夫妻,自是不会再有何介怀的。而他二人亦是知晓进退,仅是仍对你有所关怀罢了。” “相公,你,当真不会恼了吗?我,”我有些心虚地望着他。 “傻鸣儿!”他起身至我近前,将我揽于怀中,双手便是抚着我的发丝,“莫说你我彼此倾心以待,即便是不知你心意的,既是已为夫妻,亦是自该以信任为先的。” 我贴于他胸前,听着他那心跳之声甚是欣慰,“相公,谢谢你。” 他托起我的脸颊,笑着直视于我,“何来道谢之言?你我夫妻,当是彼此互敬互爱的,鸣儿如此容颜又是战神之后,且武艺、为人、智谋皆为上乘,岂会不得旁人心生倾慕之情。我只会欣喜,却不怨怒。” 我除去嫣然一笑,便再无言以对,倾身上前亲吻了他脸颊,极速退开却已是面色绯红一片。 龙泉惊喜之后便是反客为主,抱紧我便是一番亲昵…… 许久之后方将我放开,我二人皆是大口喘息着,随之相视一笑。 “鸣儿,如此,甚好!”他用情地抚着我面颊。 “嗯,”我微微点头,“岁月静好!” 我二人便是如此无纷无扰的悠闲度日,每日皆是我煮饭、他洒扫,我专心研习药理、他便从旁看书相伴,我若是抚筝他即随舞剑,而我若吹箫他则和笛,同食共寝、携手漫步沙山、赏析日升日落,似是岁月便如此详宁无波,却甘之如饴、闲适自得…… “相公,胡军医这药我亦是服食了十日了,体内之毒虽未尽清却已似是无碍了。” “尽除了方好。你仍是不得其法吗?” “不知为何,总觉似是忽略了何事,故而尚未有完全之法。”我皱着眉,这几日不知研制了多少种药剂,却仍是缺了什么一般,无法尽清余毒,只得将其压制于仅残留一二。 龙泉眸色一转须臾而逝,笑曰,“无碍就好,待及返京再寻御医一试,恐便再无大碍了。” 我甚觉有理,“也好。不若我试试可否运用内力了?” “不可!万一有碍岂非前功尽弃?” “哪有那么严重,”我笑着安慰他,“实则你往之山中返回那日我便是运了功上得山顶的,除去有些许心悸并无大碍。”我微带些谨慎地说出这番话来。 龙泉闻言即刻拧眉,“什么?你!唉,鸣儿,岂可如此儿戏!” 我忙扯着他的衣袖讨好,“相公,你便依我吧,这半月余我已是快将往日之能皆是忘却了,岂非空余这战神后人之名?”实则我一直有所疑虑,似是这毒并未对我常日有所妨碍,却是不知运功后会如何,故而方欲要一试。 龙泉耐不住我如此娇态,无奈一笑,点了点我鼻尖,“那便需得我从旁看护。” “好!”见他同意,我即刻欢喜得不行,忙取出血雨腥风,急急便要出院而去。 “且等等,”龙泉抓过披风为我系紧,“怎是如孩童一般,外边天寒,勿要再受了凉。” “嗯,”我笑着应声,方拉着他的手欢欢喜喜出了医馆。 “驼驼,走,随我去习武!” 驼驼闻言顿时狂喜,长鸣一声便是往院门处奔去。 见它亦是如此,龙泉顿觉哭笑不得。 待至了石子路外,驼驼便是卧身于那巨石旁,龙泉则是立于它身侧紧紧盯着我。 我朝他淡然一笑,便是纵身往远处跃了几步,骤然冷了脸色,左手举起血雨腥风,右手便是极速将外剑抽出。 第171章 再度毒发 因是我已运夹了内力,剑身猛地发出嗡鸣之声,刹那间便是响彻大漠! 我凝神聚气,将血雨腥风剑诀从头至尾默默于心中极速过了一遍,双眸一闭须臾睁开之时已是人剑合一之感,抬手挥舞起来,便是令得身侧周遭风云突变、沙砾飞舞、黄尘漫漫。 血雨腥风随着我身动而舞,外剑厚重,寒光熠熠,所经之处皆是于沙土上留下深深剑痕,便是那不远处的沙山亦是飞沙滚落、烟尘四散。且那伴之的鸣响之声不绝于耳,与周遭沙山相互应和,更是震耳发聩、气势恢宏、磅礴霸气! 我专心每一招一式,体内气流涌动,并无何不妥,直至我收了招式归剑入鞘。龙泉便是急急点足飞身近前,边盯着我的面色,边抬手为我拂去额间的汗气,“可还好?” 我笑着摇摇头,“并无妨碍啊,恐是这毒,”方言至此处,却顿感一股热血翻涌而上,便是一口便喷了出来,四下霎时鲜红斑斑。 “鸣儿!”龙泉见状忙抱住我,脸色更是较之我尚惨白难看。 我已是全身无力,瘫软于他怀中,“快,速回医馆,拿药丸。” 龙泉已是抱起我飞身而去,驼驼亦是紧随其后。 “鸣儿,怪我不该放任你运功!”龙泉将我所制的药丸喂我服下,甚是后悔不已,握紧我的手不住自责。 服下药我仍是大口喘息,却已是恢复了许多,为自己把着脉,我疑惑不解。“相公勿要如此,便是我太过任性而为,待此毒尽清之前,我便不会再度如此了。” “可还好?鸣儿,不若你且歇一歇,我去为你再煎一剂药来。” “不用了,现下已是好了很多,只是自脉象来看,这毒并无所增,仅是气血有亏而已。” “怎会如此?”龙泉亦是起疑,抬手搭于我腕间,“明明是因着你运功致使毒气横行,怎是如此脉象?”自我中毒,他便是习了些许脉理,粗粗的可略知晓一二了。 我微微摇头,“我亦是不明其理。实则常日亦是并无不妥之处,我方欲运功一试的。现下看竟是运功之时亦是毫无损伤,却是止了后方气血逆转。” “鸣儿,不若明日返回玉门关,令济世兄一诊可好?你这毒自始便是他所医,恐他有法子也未可知啊,且是那药亦是服了十日,该是换了方子了。” 我已觉体力渐渐复原,仅是微一运功便再度不适,方忍下不再强求,“好,那便明日启程吧。” “可,你这身子能撑得住旅途奔波?”龙泉再度为难起来。 “无碍的,仅是不运功便是了。你瞧,我现下已是好了许多。” 龙泉望着我已是转复红润的面庞微微松了口气,“那我便抱你回房歇着吧。” 我确是困乏得很,便依了他,任由他将我抱回卧房安置于榻上沉沉睡去。 再度睁眼,便是见得龙泉仍是握紧我的手于榻边跪坐待我醒来。 “可还好?”见我微睁双目,他便是沙哑出声。 “相公,你便是一直于此?”我顿时感动不已,心内一暖,双目有些泛酸,“我已无碍了,安心。” 他紧紧盯着我的面色,又抬手把了把脉,方出声,“确是并无甚不妥。罢了,鸣儿,且起来稍坐一坐,我去煮些吃食再备下物什以便明晨启程。” “呵呵,你可会了?”这几日凡我煮饭,他必是从旁静观的,瞧那仔细的模样便知是在偷师。 龙泉微微有些脸红,尴尬一笑,“呃,看了数日该是有所长进了,你且候着吧。” 我安心地于房中坐了半个时辰,便是见得龙泉端着托盘返回。“呃,恐仍是不足味的,便是将就了些吧。” 我夹起一箸送入口中,便是听得他过于紧张询问之声响起,“如何?” 慢嚼了嚼,我缓缓吐出两个字,“尚可。” 他便是憨憨一笑,为自己盛了些亦是吃了起来,却是不住点头,“嗯,终是可下咽了。嘿嘿。” 我不觉嗤笑,“那之前便是得如何啊?” “呃,幸好你晕睡不得知。” 哈哈哈。 而未久后,驼驼却是不知从何处叼来了一个瓷瓶于我,示意我服下。 “这是?”我不解地望着它,它却是打着响鼻似是解释什么。“驼驼,这药从何而来?”我打开瓶子便是闻了闻,一股清冽药香扑鼻而来,然我竟是参不透其中混杂之物为何。 龙泉接过瓶子,亦是嗅了嗅,便望着门口的驼驼,略默了默方开口,“鸣儿,方才我便不得见驼驼,它这一去一返竟是近了数个时辰,可知这药便不在小院周围,且并无沙砾,恐是埋于了何处唯它所知。” 我拧着眉,“我并不记得令其埋了什么药石。且,驼驼自始仅是见得我受了箭伤,定是不明中毒之事,方才见我因习武练功吐了血,那这药……” “你亦是不得其妙?那便暂且不要服食了,尚不知于你这毒可有何不妥之处。” “嗯,便是先收着吧。”我便是将药瓶放进随身的搭包之中,却是笑着对驼驼道谢,“驼驼,你可还有何事瞒着我啊?”抚着它的毛轻轻问着,然驼驼毕竟不得所意,仅是蹭着我的手。 转日,启动机关遮住了小院,我二人便是离别了大漠往玉门关而去,这一路龙泉皆是怕我不适,行得不能再慢了,却又恐误了诊治,为难异常。 “相公,我现下当真无碍了,你无需如此谨慎。” “若不是心软了任你动武便不至如此了,唉。” “如此便是你在怪我任性妄为了。”我怯生生的望着他。 “哪有!好了好了,皆是莫要再提了。”龙泉忙安抚着我。 “相公,可先往山中一走?这么多日皆是驼驼往来,便……”尚未待我言罢,竟是惊闻响箭乍然爆裂之声响动大漠! “糟了,山中有事!” 龙泉不知我与山中可如此联络,“这响箭?鸣儿,莫急,再过不足两个时辰亦是可达的。” 我不知何事竟会令骆弈城以响箭相告,便是有些不安,“相公,不若你先运功先至?” “不可!如今尚在大漠,你这身子,我岂可令你单独留下!” “我已是无大碍,且有驼驼在,它自是会保我无恙。” 龙泉左右为难,一时并未回应。 我亦是忧心忡忡,“既如此便极速而驰,我定是不会令自身有事的。” 龙泉见拗不过我,便喟叹一声,将我抱起点足飞身而起。 “相公不可如此,路程尚远,你会倍加疲累的。” “却是可安心些。无碍,鸣儿抱紧我。”说着便是转头叮嘱了驼驼与他的良驹,我二人便是飞身往山中而去。 “师妹,妹夫,这是?”骆弈城见我二人如此纵身落于他院中甚为不解。 “师兄,出了何事你竟是以响箭传信?”我急急出声相询。 “哦?嗨,不过是玉门关有人前来寻妹夫,我等皆是不知你二人何时遣驼驼前来,便是以此试着唤妹夫前来。”骆弈城此时甚为悔恨不该莽撞行事。 闻他之言我二人亦是松了口气。 钱无量等人自是涌入院中不知来者何人,见得我与龙泉方失笑,“便是日后该规定轻重缓急之事不同响箭之数了,以免徒增掌门忧心之情。” 第172章 奉召回京 (上) 见得我面色微白,骆弈城方觉出不对,“师妹,你二人怎会如此之快便至了此处?” “鸣儿昨日又吐了血,我本是欲带她返回玉门关的,途中见得响箭方转路过来。” “姑娘!”莫思闻之已是冲过近前,满脸皆是忧色“可有碍?” “唉,我等竟是无人熟识药理!”莫达显出自责之态。 莫良已是搭上了我的腕间,正拧眉切着。 “二哥,如何?”莫武不住地打量我与莫良。 “嘶,这脉象?”莫良甚为惊异地盯着我。 我却淡然一笑,“二哥亦是觉得并无大碍,可是?” 众人便是皆汇集目光于他,莫良默默点点头,“依着脉象,姑娘并不似有大碍的,仅是气血有些虚亏罢了。且这毒似是被压制的甚好,并不为惧。怎会如此?” “我与鸣儿亦是不明。”龙泉仍是揽着我的腰身并未松开。 “那还是尽快往玉门关见了胡军医再做定论吧。”骆弈城愁眉不展。 “哦,掌门,”钱无量已是方才吩咐了人离去,此时恰是接过送至的几卷竹简呈于我,“这乃是上官大人临去之时留下的,且有靳伯的,小宇离开时方留于我处转交掌门,称是转于掌门定会有益。” 呃,我险些忘了,上官清流在小院石头下留的信函我尚未看过呢,便是转向龙泉,只见他嗤笑一声抬手接过却并未开口。 骆弈城吩咐人备下马车与所需物件便催着我启程往至玉门关,将山中之事皆是再度托与了钱无量。 “鸣儿,这些似是秘籍,只是那信函?”马车内,龙泉将钱无量转呈的书简皆是置于几上。 “我忘了。”我有些迟疑地望着龙泉。 他一笑,伸手便是自怀中取出一丝锦帕,“我并未展看一览,仅是见得仍置于榻边案几处似是并未动过,方带出来了。” 我仅是执起书简,“你看吧,我且看看靳伯可有留些古方于我。” 龙泉抬手按下我的手,满面正色,“鸣儿,虽是知晓上官清流心意,却,这信函须得你亲阅之。” 我无奈笑着往他身侧倚了倚身子,“那便请相公与我同观可好?”说着我便是展开了那信函。 龙泉仅是揽着我,将我依靠着他坐得舒适些,眼神却是望向车帘外,并未与我同看。我知晓他之心意,便是笑着念与他听。 “咦?他竟还往了玉柳关寻你?”看罢信函,不过是对我的思念以及仍是欲力劝服我往京城一去之语,却是其中提及的玉门关程燃等人拦阻于他不得与我相见以及玉柳关龙泉与其险些起了纷争之事引得我注目。 龙泉面色有些凝重,抚着我的脊背轻轻开口,“鸣儿,我该是如何将你藏起来才好?”思及那日上官清流怒气冲冲至了玉柳关于他险些动了武之事,龙泉愤闷不已,心内确是有些不安。 “呵呵,那待及返回京中,我便隐于后宅,再不抛头露面可好?”见他拧着眉满眼忧虑之色,我自是明了上官清流此举于他之烦忧,且,方才于山中之时,莫良与莫思虽是极力掩饰,我却亦是觉出他揽于我腰间的手愈发收紧。 闻我之言,他便是含着笑将我卷入怀中亲吻起来,令得我瞬时羞赧难耐。近了一炷香方将我放开,他再度出声,“若是那般便是真真令我安心了。” 玉门关将军府门前,我方被龙泉扶着下了车,便是见得吕先大步而来。“哈哈哈,龙贤弟,舍得回来了?让为兄瞧瞧,嗯,尚好,不至面黄肌瘦,哈哈哈。” 龙泉自是有些脸红,微微蹙了下眉,哭笑不得的将我交于候在一旁的两个丫头,“吕兄,真真,呵呵。” 程燃随后而至,亦是笑着开口,“吕贤弟莫要如此戏耍龙贤弟了,弟妹尚在呢。”带着歉意地与我微微颔首,“这一路辛苦,不知弟妹身子可有碍?” “谢过程将军关怀。”我红着脸福了福身。 “程兄,济世兄可在?鸣儿昨日又吐血了。”龙泉扫了一眼众人,并未见得胡济世,便是出声相询。 “啊?快快快,你且先带弟妹回房,我这便令人去寻他。” “我此时无碍的,”我接上话,“程将军不是寻相公有事吗?这半月余定是误了有不少公事的,你且先去处置吧。”我转向龙泉轻轻出声。 “并无旁的事需龙贤弟处置,仅是老将军传回信来,为你二人请旨回京,这几日恐是圣旨将至了。”吕先复了常态正色开口。 “好!便是鸣儿这毒需着御医一诊为佳。” 两个丫头将我扶回房中,瞧着一切仍是大婚当日之状,我有些恍然,便听得丫头出声解释道,“少夫人莫怪,乃是程将军令我等不必收起的,称是少将军与少夫人新婚燕尔,便是如此甚好。” 我一笑,心中暗道这程燃果真待龙泉亲如手足,难怪周老将军如此器重并将龙泉交托于他。 而我不知的,便是龙泉将返回的胡济世堵在了一处隐秘处。 “济世兄,鸣儿昨日运功后便是吐了血,却,脉象除去气血虚亏并无异,那毒亦是被压制仅余一二,怎会如此?必得有了身子落胎方可吗?现下怎不可除尽?” 胡济世摇摇头,“便知你亦是不舍,只是欲尽清其毒,除去下毒之人手中解药,便唯有两剂至寒之物——红花与麝香!这两物于女子而言皆是极伤身的,尤为未育之时,若是生养过便还好,然弟妹与你方大婚,若是此时用这两味药石,恐是有大碍的,唯初有了身孕后,稍稍用一星半点,令其落了胎,不仅体内余毒可尽清,且及时滋补方可于日后再度有孕不会有损。” 龙泉长叹一声,“若是得了那解药呢?” “若是我所料不差,那解药亦是毒药,即便可解此毒,却是必得定时服用,否则不仅此毒不可解,恐是对那药生了依赖,无那药便是痛不欲生。” “何人竟是如此加害鸣儿!”龙泉闻言愤恨至青筋暴起,双拳攥得咯咯作响。 胡济世忙压住他四下望了望,“你该是庆幸那人不知弟妹是为女子,否则尚不可测演变成何种奇毒亦不可知呢!若非我胡家世代出身杏林,恐于这毒便是无能为力,即便如此,亦是暂时不得具清。这半月余我四处寻访药方,亦是传了信与家中几位兄弟,希望有所旁的斩获。却是,这毒该是楼兰之时所中,便是楼兰定有解药,若是待弟妹大安之后,该是往之一走以了解内幕。” “我便是豁出这一身官职前程去,亦是定要那下毒之人付出代价!”龙泉满目怒火。 “如今你不该与弟妹明言吗?定是瞒不得的。” “我,”龙泉有些踌躇,“尚不知她若是知晓会如何。我恐她忧心。” “那也是不可相瞒的。不若你先探探其口风,若是于孩子之事并不过于看重,便直言吧,亦是为得她身子着想。” “好,我晓得。” 第173章 寻查毒根 “弟妹,你昨日服了何药?”胡济世为我诊过脉便是惊奇我这脉象。 “乃是我依着过往解毒的方子加了几味旁的清毒之药,胡军医,可是有何不妥?” “并没有,只是觉着弟妹这方子甚好,若非之前你受伤不得自医,恐是我便无班门弄斧之举了,呵呵。” “胡军医客气了。莫鸣于这医理药石不过是粗浅懂一些罢了,若无胡军医这两幅药方,恐是仍卧床不起呢。”我浅浅一笑,于这解毒,确是他技高一筹。“只是我这脉象怎会如此?” “这个我亦是不解。过往你可有内力不自控之事?” 我被他此言一惊,“确是有过,乃是我那剑气与内力互通所致。” “哦?竟是如此?”胡济世并不谙习武之道,故而不知。 “师妹,你勿要忘却你这身份。”骆弈城似是有些明了。 莫山一愣,转瞬望向胡济世,“胡军医,我家姑娘乃是战神后人,她之内力与这柄剑可互通,不知可有妨碍?” “还可如此?”胡济世惊疑非常,“若是弟妹再一试……” “万万不可!”龙泉与莫达几人几乎同声相止。 “昨日便是因得鸣儿运功习武方至再度吐血。” 胡济世被他等吓了一跳,忙出声解释,“我仅是欲得其内玄机,若是不再度一试,便是不会知晓两者可确有关联。” 我亦是欲要如此,如今有胡济世于旁候诊,我更是安心一些,于是笑着拦下暴起的龙泉,“相公,胡军医所言深得我意,若不能寻出根由,我这一身之能岂非枉费了?” “那也不可急于此一时啊!” “龙贤弟,若是可由此尽除了那毒,岂非大幸?”胡济世给了龙泉一记眼色。 莫山瞬时顿悟,“是啊,若可现下尽清余毒,于日后亦是大有裨益。” 龙泉望着他,便明了他所言之意,方勉强点点头。 莫良却伸手拦下,“不可!即便不能运功又如何?” 骆弈城望着他几人之争,默了默方开口,“莫良,须知师妹心性。若是余毒不可尽清至其不得习武,她定是不愿如此虚度此生的。何况,她这身世定是不凡,岂可湮没了去。”转而又开口,“师妹,我如今之态皆是拜你所赐,怎是反倒与你自身解毒便不得所宗了呢?” 龙泉与胡济世一愣,自是不得而知骆弈城可尽解所中的毒乃是出自我手。 我苦笑摇头,“师兄,我本就于这毒并无过多所能,仅是医理药石确是精通,故而无论是常日还是玉门关当日瘟疫,便可有些可为。而你所中之毒却是例外,乃是血脉被阻且受毒所控而致,需得功力高深者先将於堵疏通再用药剂。我既明功法又通医理方可为你运功破阻再辅以药石便可将你治愈。然骆掌门定是因此方以剑诀相托使我为你医治,他自身之能非是不可,仅是并无十足把握,稍差一分便会令你再度走火入魔,那便是大罗神仙亦无法逆天了。”微顿了顿,“而我这毒自始便是胡军医所医,我自身并不得诊脉,且药已用,亦确是对症,我此番亦是寻了不少古籍,皆是不得尽清,且我自是疑虑,这毒是如何中的!故而总是缺失了一丝不得其法。若说乃是因转授内力,那……”言及此处,我便是灵光一闪,“胡军医,烦劳你为我诊着脉。相公,各位兄长,我必是运功方知其中玄机!” 他等见我似是有所悟,便未加阻拦。胡济世抬手搭上我的腕间,我便是即刻正坐运气,使另一手汇全身内力于掌间握紧血雨腥风,随之便是闻得剑音徐徐而起。 胡济世惊叹地盯着不断抖动的剑鞘,然手指却是愈发压紧我脉门;龙泉则是紧蹙着眉望着我不断变换的脸色;骆弈城与莫达几人则是握紧双拳紧张不已,不停于剑与我之间环顾。 随着气力使然,我便是觉出人剑合一之境,却是并无不适之感。然为得安全起见,不多时便是收敛了内力,使得剑鸣之声渐息,我方吐气收功,转头望向胡济世。 “鸣儿,可还好?”龙泉见我已止了内力,忙扶着我相询出声。 我含笑摇头,“并无何不适之感。” “胡军医?”莫达几人皆是盯着尚未开口的胡济世。 胡济世吸了口气,放下了手,拧紧眉望着我的面色,“弟妹,你且自己把把脉。” 我便是闭目搭脉,稍许便一笑,“甚异。” “济世兄,还请明言。” 胡济世环顾一周方开口,“恐是运功时辰尚短,自脉象上看弟妹并无不妥之处,且体内之毒亦是并未有异或是有所增。这却是甚异。” 正于我等皆是不明之时,我猛感气血翻涌,便是冷汗涔涔,忙用手捂住心口,却是强压下咽喉一阵腥甜之味。 “鸣儿!” “姑娘!” “师妹!” “胡军医!” 众人皆是一阵慌乱,胡济世亦是重新搭脉,我亦是如此。 “如何?” “这毒!”胡济世面色极为震惊地望着我。 我亦是了然,缓了口气轻声开口,“似是运功时并无碍,然收了功力便是会削弱我的体力,气血极亏,瞬时便是可令我如重伤之状。” “且寻常并不显眼,却是这内力虽看似愈发强劲,实则似是渐渐而逝!若是长此以往,恐是弟妹身子愈发羸弱,不得再复往日之能!”胡济世接上我未尽之语。 “师妹,方才你内力可有不妥?”骆弈城似是抓住些许蛛丝马迹。 我微微点头,“功力并无大碍反是略有所增,然正如胡军医所言,而后便会血气虚亏,仅是长此下去难免会走火入魔。” “嘶!”众人皆是惊惧。 房中顿时只闻落针之声。 良久后,龙泉握紧我双手,“鸣儿,便是再不复运功便可!如今你我已是成婚,你便安于后宅亦无不可。” 胡济世却是摇头,“恐仅是一时,若不能尽清余毒,恐是有朝一日弟妹必受其累。”见众人皆是不明,胡济世苦笑,“弟妹,你该是知晓,如今这毒似是较之用药之前有所不同了。” 我无奈点点头,“恐是因着运功而致,这毒似是有所新增。” 龙泉即刻白了脸色,望着胡济世,“不是说并未增加吗?” 我微微摇头,“相公,非是余毒有所增,而是这毒似是衍生出旁的毒来。” 众人闻听皆是困惑不解,胡济世忙释疑道,“弟妹所言甚是!这毒竟是可随着运功而重获新生!便是功力越强增速愈快,却是使得身子自内被掏空。” “这毒好生怪异!”骆弈城忍不住出声,“胡军医,如今可有法子解?” 胡济世拧眉摇头,“之前我尚信誓旦旦与龙贤弟保证必可尽清余毒,如今看来,唉,是我无能!却,我已是传信于家中众兄弟,或许有所斩获。” “那便自此封了内力!”莫思一直未出声,此时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方才说了,恐是时日长了不运功亦是不妥!如今,便是需得寻出那下毒之人,暂且取了解药恐尚有一丝生机。”胡济世暗自愤恨自己竟是如此无能为力,这毒甚是令他懊恼不已。 “师妹,”骆弈城正了脸色,“我这便起身返回玉峰门,恐是家中尚有我不知之密,便是为你寻来,恐或有所助益。” 莫山眼前一亮,“是了,那塔林除去剑诀,该是尚有旁的,恐是骆掌门未及告知骆公子亦未可知啊。当时匆忙并未细细查访。” 我摇摇头,“师兄不必如此。若是,亦便是记载战神生平等,必不会有驱毒之法。然此毒甚为诡谲,只是,楼兰除去国师姬伯,再无仇家,黄老前辈乃是倾心以待,临终更是将毕生所托,何来如此呢?”我甚觉不解,却毫无头绪。 “姑娘,”莫山出声,“若是姬伯所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必是不知姑娘如今功力如何,且若是当真存心害之,那玉柳关前乌孙与兰鲜岂不多此一举?” “那你之意?”莫良不甚解。 “恐是有人欲对黄老前辈不利,而姑娘乃是误打误撞了,只是这转呈内力中毒,却是不可明其玄机。但,姑娘可还记得黄老前辈留于你的密卷?若是我几人返回楼兰拜访国主,不知可否有益?” 第174章 奉召回京 (下) “对啊师妹!”骆弈城亦似是有所顿悟,“不如我返回玉峰门,莫达几人往之楼兰,便是一寻皆有宜无害啊!” “可为之!”莫思与莫达亦是出声。 “姑娘,吩咐吧!”莫武亦是目光炯炯。 我见他等确是为得我忧心不已,甚是感动,却不愿如此令其等奔波劳碌,故而有些许踌躇。然龙泉却是满面敬意,起身朝着众人深施一礼,“龙泉便是于此谢过众位兄长于鸣儿之情了!” “不敢!”众人忙闪身避开,“实乃我等本分。” “相公!” “鸣儿,兄长们皆是为得你所思所虑,走一趟亦非不可!即便是无功而返亦是可安其心啊!我便是带你返京,再求得御医一诊!” 我并未出一声,他等竟是将此事定下了。此时我便是满心暖意,“那好吧,便是有劳各位兄长了!若是有何消息再通晓我便是。” “好!”骆弈城一笑,“那我等便即刻启程!”言罢,与莫达众人便是皆起身离去。 “弟妹好威风啊!”胡济世笑道,“如此便是龙贤弟尚且不能及喽。” “济世兄,还是劳烦想些法子医好鸣儿吧。”龙泉对于此时仍有闲情逸致的胡济世甚为无语,却是含笑微微摇摇头。 “龙将军,京中传旨之人已达,程将军命小的来请将军前往议事堂接旨。”门外传来了小卒之声。 龙泉起身而出,便是留得胡济世与我继续探讨药石,两个丫头从旁侍候。 “那便暂且如此用药,”大致一盏茶之后,我方与胡济世定下药方,而龙泉亦是大步返回。 “鸣儿,圣旨已下,明日你我便启程进京。我已是传信于家中与舅父,烦劳父亲与舅父请圣上恩旨可赐御医诊治。” “好,”我并未觉出有何不妥,便是笑着应声。 “龙贤弟,我不可随你入京,却方与弟妹定下近期药方,待一会便去为你二人备好途中所需,便可不致缺了服用。若是家中有消息传回,我便是再联络与你。” “有劳济世兄了。”龙泉拱手。 我忽记起一事,“胡军医,你且看看这是何物。”说着,便是自怀中取出驼驼叼来的瓷瓶。 胡济世开启盖子取出药丸闻了闻,遂拧眉,“此药之中有一味我并不知是何物,却,余的皆是有助补气养血之效的。” “我亦是参不透方请教的。”此时我更是惊奇驼驼自何处寻来的此物,又是有何用处。“相公,便是途中需往大漠一走,我需得有些事务处置。” 然晚饭之时,我竟是见得莫良与莫武端了托盘进来。 “二哥、五哥?”龙泉亦是一愣。 莫武笑嘻嘻开口道,“四哥陪着骆公子往了玉峰门旧址,大哥带着三哥去了楼兰。如今姑娘身子不适,二哥与我便是留于你二人身边以便有人差使。” 我看了莫武一眼,便知他有话未尽言,“二哥,那点心,可能劳烦二哥今晚多备一些,恐是这一路不得再多吃了。”我笑着朝莫良开口,他自是应声而去。 龙泉疑惑不解,却并未出声相止。 莫武边是盛了饭,边转头望向门处,确定莫良远离方低声开口,“少将军莫怪,我几人之中唯二哥功力最高,如今姑娘身中有毒不得施展功法,便是这一路需得有人看护。虽是少将军本就不凡,仅是我等唯恐万一将军不得兼顾罢了。故而大哥与骆公子、三哥相商后方如此决定。我便是会从旁开导二哥,且如今您与姑娘已是成婚,虽是二哥与四哥再有心思亦不会有何越矩之为,不过仍是关切姑娘尔,我等皆是同样的,还请少将军见谅。” 龙泉微微一愣,转瞬便是难掩尴尬之情开口,“五哥过虑了!令各位兄长劳心确是泉之过。然我自始便是信得过鸣儿与各位兄长!且深为你等全心全意待鸣儿之举所动容,今日刚好一表心意,烦劳五哥转达各位兄长尽知,我龙泉自是希冀你等可如此待鸣儿至其终老之时,却断不会有何不良揣度之心!” “少将军言重了!”莫武忙拦下他欲施礼之举,“我等本是被舍弃之人,一条贱命于这世上从无人怜惜,不过被利用罢了。然姑娘不计前嫌将我等救下,且全心以待毫无杂念,亦是毫不避讳尽心教授功力阵法,从未将我等视作奴仆,我等自是感激不已,除去尽心舍命相随相护,再无旁的可报此恩此德!” “五哥!若是再有此等心思,我便是舍了你们!”我深知他几人之心,却不想竟是如此感喟,一时甚为感动。 龙泉亦是一笑,“是啊,我便是为鸣儿欣喜可有如此兄长倾心以待,便是五哥转告各位兄长,不可再如此了,你等皆是鸣儿兄长,非是奴仆随从。” “好!我自是乐得如此!”莫武甚会察言观色,且早已深知我心意如何,方才却是以防龙泉因得莫良于我之情生了嫌隙。“那便明日一同启程吧,我亦是未曾见过大汉京城之繁华呢!” “好啊,那五哥可要仔细些,未准有看中的姑娘可做五嫂呢,哈哈。”我趁机逗趣,莫武竟是红了脸颊逃也般匆匆离去。 龙泉亦是笑着坐于我身侧为我夹菜,“我怎不知鸣儿尚有如此调皮一面,嗯?” “龙少将军,你未知的尚多呢!呵呵,若是看不惯可要尽早言明,否则我便是如此刁蛮了下去呢。”往昔如何我自是记不得,却是自醒来,与驼驼没少嬉闹,想来若非过往便是如此,驼驼亦是不会随我胡闹的。 “便是我愿你皆是如此毫无忧烦。”龙泉贴身近前便是吻了我面颊。 我随之便是面色一红,“哦,相公,你当真不恼吗?” “你指的是莫良随着咱们一路同行?”他并未止下为我夹菜之举,却是淡然开口,“我尚欲烦劳程兄遣人跟从呢,因非是班师回朝,故而不得兵卒相随,然我本是与舅父同至玉门关,未带亲兵与侍从。仅是这一路乘马车需不少时日,我亦是忧心若如同前日你于小院中之情形,我断是慌乱不已。现下莫良与莫武同行,既通晓你心性,又可护得周全,何乐不为?且,我亦是明了,他等待你本就是诚心一片,便是过于关心亦无不妥。非是自傲,恐是即便你我未成婚,莫良与莫思亦是断不会出言求娶,仅会默于心内暗自神伤罢了。而莫达与莫山心思细致,恐早已告诫了,否则怎会令得性子活脱的莫武相随?呵呵,真是难为他等如此心细如发,却,我龙泉便是于他等眼中乃是如此善妒之人吗?” 我见他如此自嘲,甚是欣慰,“哪有,我相公最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了。” “哦?原来娘子知晓啊!那便,”贴近我耳际低声开口,“今晚将我喂饱如何?这一路,恐是不能了,为夫甚苦啊。” “你!”我羞恼着推开他,却被他笑得更加大声。 第175章 进京之路 程燃为我准备了极为“奢靡”的马车,非是饰物,而是整车的装备——软被、毛皮厚垫、暖手炉、炭盆、吃食、药石…… 望着已是超大的马车,我本就错愣,再见着其后跟着的另一辆皆是所需之物的马车,我便是哭笑不得。“程将军,这?呵呵,如同送嫁一般。” “谢过程兄,小弟便是不再推辞了。”龙泉虽亦是有些惊异,却思及我身子之状,便是全然收下。 程燃笑容满面,“本欲遣人跟随的,自是弟妹自家兄长便是更好。沿途之中甚多不便,贤弟自是无碍的,恐是弟妹之前亦是,只是如今有伤在身,还是周全一些的好。” “龙贤弟、弟妹,休要客套了,若不是军令如山,我与济世兄皆是愿护你等一路呢。”吕先自来皆是如此豪爽豁朗之人。 胡济世跻身近前,望了望我的气色,又不放心地把了把脉,方开口道,“现下弟妹并无不妥,这一路却需谨慎,那药汤虽是不得每日服用,却是药丸不可止。若是我家兄弟有消息传来,为兄自是会传信与你。”说着便是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帕递与龙泉,“这乃是一封信函,贤弟入京之后请得圣意更好,若是不能,便可将此信转交于太医院副院判庄祁,他与我虽是相识时日并不算久,却皆有相识恨晚之感,实实为彼此挚友,此番我并未传信于他,却是你二人进京便可得见。持此信,想来他必是会尽些心力的,于毒便他亦是高于我,于弟妹身子该是有益。” 我甚为难得见胡济世如此郑重且所言之多亦是常日不多得的,便是含笑福身致意,“谢过胡军医如此周全,莫鸣愧授。” “弟妹这是何来!”胡济世忙虚扶一下,“便是唤我一声兄长罢了。” “胡兄。” “唉!”胡济世趁机挑眉看着程燃与吕先,似是占了好大的便宜一般,惹得莫武窃笑。 “哈哈哈,弟妹莫怪,胡兄孩童一般的气度。”程燃无奈一笑。 吕先早已掐着他的后颈打闹了。 龙泉见状亦是习以为常,抱拳拱手,“各位,泉就此别过,待来日京中一聚!” “好!一路保重!” “贤弟,待及进京,我必会登门讨酒吃。” “好!后会有期!” 莫武驾着我与龙泉所乘的大马车于后,莫良独自驾了小马车于前,我四人便是繁装简从上路。 “相公,这东西太多了,真真该于日后好生谢过程将军。”我自是欲要轻装简从的,却事与愿违。 龙泉含笑抚着我发丝,“鸣儿莫要过虑,程兄自出征以来便是随着舅父的,舅父待他亦是犹如亲生。舅父本就无子,若不是程兄双亲健在,恐是早就认下义子了,故而于我定然亲厚。” “双亲在亦是可认为义子啊?周老将军为何如此?” “呵呵,你不知,程兄家中穷苦,自幼习武为得便是过活而已,从军亦是为家中挣份家业,且为长子,其父为人过于固执,断不得他趋炎附势,虽是舅父厚爱,却是知晓其父心性,便不愿强人所难。” “周老将军为人正直坦白,何来趋炎附势之说?” 我极为不解,却不得龙泉回应,帘外的莫武便是笑着插言,“妹妹,你自是不明俗世,定是那程老爷子认为被老将军认下便是会被旁人视作谄媚攀附之人,于固执且有些许傲气之人,定是不可为的。” 龙泉笑着点点头,我微愣,“竟会如此吗?确乃迂腐至极。” “哈哈,妹妹,你这性子需得打磨才行,若是居于后宅,必是有的亏吃。妹夫,你家里可还和睦?” 莫武似是闲话,我却明了为何师兄与莫达、莫山令他跟随了,这是恐我无经验应付不来呢,于是便窃笑起来。 龙泉之聪慧,自是明了其意,却并无气恼之色,悦声以应道,“五哥安心,家中父母皆是明理之人,便是几位姨娘皆是家父近身随从姊妹,从未有过不堪之举。鸣儿如此和善柔美,自是不会受排挤的,便是尚有我在呢。若是五哥不安心,自可于前院住下。” “如此便好。只是居于何处之事,待大哥他们聚齐了再议不迟。”莫武便是如此,言行甚为令人舒适,却从不僭越,与几位兄长极为敬重。 这一路行得并不算快,因着他三人皆是顾及我这毒未尽清,且身子虚亏,故而晚行早歇,每日不过两三个时辰于路上,更是行不得一个时辰便要歇息一回,惹得我哭笑不得,几次辩驳皆被压制,无奈只得顺从,故而十日之后方至了西北重镇——武威郡。 “妹妹,出来看看吧,虽是有些寒意,却热闹的很!”莫武转头往着车厢内含笑出声。 龙泉挑开帘子,便是那熙攘的人群即刻映入眼帘。 “呀,尚未进城便是如此热闹了。”我望着不远处城门上那赫然几个大字显出喜色。“相公,这武威郡竟是较之前的张掖更加繁华。” “张掖乃是丝绸之路必经之所,却是武威乃西北军资转圜重地,自是更加繁盛一些,却,待及鸣儿入了京,便知何为盛世之景。” 我自是未领略过的,甚为好奇地四处张望,“五哥,较之楼兰,武威已是更胜一筹了。” 莫武点点头,仅是微侧头开口,“自是了,便是我等仍于楼兰之时便知大汉繁盛非是旁国可比的。” “好了,鸣儿,待进城之后咱们多留两日,一来可歇一歇,你亦是可服食两日汤药,二来便是带你好生游览一番。” 我嘟起嘴,“便是每日坐马车都要发霉了!却是张掖之时未见你如此大方。” “哈哈哈,”龙泉宠溺地轻柔捏了捏我脸颊,“你自是不明,张掖汇集各国商人,看似繁盛实则并不安稳,为夫自是不愿你这倾国之容被他人肖想了去!然武威乃是重镇,守城兵将人数繁多,不亚于玉门关,且父亲的亲信副将如今便是于此,我自是可安心些。” “妹夫,你这恨不能将妹妹藏起来啊?”莫武出声嘲讽,却并无恶意,“若是日后我得妻如妹妹这般清丽绝艳,必是恨不能天下皆知。” 龙泉被他气笑,“好,待及那时便是看五哥可会如此言出必行。” “好啊!”莫武回应,却转瞬垮下声调,“唉,妹妹这般如天仙之姿,我岂可轻易寻得哟。” 我脸颊微红,“五哥便甚会笑我。” “欸,” 龙泉打断他,“鸣儿之容自是无可比拟的,五哥并未说错。” “对嘛!还是妹夫有眼光。” “自是了,否则岂会得妻如此!” “嘿,你这!唉,真真是王婆卖瓜!哼。” 第176章 武威郡(上) 听着他二人斗嘴之际,我们便是进了城中。 龙泉并未造访故人之居,而是寻了一家客栈落脚。“鸣儿,虽是秦世伯居于此地,却是咱们拜访便好。” 我点点头,“自是了,无需登门叨扰,且客栈之中更是自在一些。” 龙泉见我并无不满,便是会心一笑。 “姑娘,先服药吧。”莫良已是煎了药进来。 “二哥,怎又如此唤我了。”如今莫武早已改口,却是他仍以主仆相论。 莫良仅是一笑,却并未出声,我亦是不再为难,心知他所思。 “妹妹,咱们去街上走走吧,方才听店家说这里的吃食甚多、甚好呢。”莫武跌跌撞撞跑进房中,笑着开口。 “好啊,”我自是被闷坏了。 龙泉拉住我,“围上面纱。”随手递上一方薄纱,“且现下已是入冬,将披风裹好。” 我便是一身浅青色毛绒滚边带帽披风,湖蓝色软靴,面遮轻纱,被龙泉握紧左手方出了客栈,迎面便是寒气凛凛。 “可冷吗?”龙泉忙揽住我的腰身,将我贴近他怀中。 我笑着摇头,“不曾。” 莫良抱着再度被裹好的血雨腥风紧跟在我二人身后,莫武则是连蹦带跳着跃至了前方,不时地回身唤着我们快些。 如今虽是入冬,街上却是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好热闹啊。”我不住地到处观望,被龙泉紧紧护着,并未被挤倒。 “妹妹,快来,这边有杂耍!”莫武已是距我们数丈远了,正于一大圈人群外大声唤着,且挥着手臂唯恐瞧不见他。 “五哥这是又见了什么新奇之事?”我踮起脚望了望,却是因得人群推搡拥挤并未瞧见什么。 龙泉护着我往莫武那边挤过去,莫良亦是紧随身后。 “妹妹,快看,这边有喷火的杂耍,我尚未见过呢。”莫武伸手帮我们拨开人群往圈内挤去。 便是靠近了中间位置,方是得见一个杂耍班子正在表演,恰如莫武所言,只见一名大汉赤着上身,双腿微曲,右手正举着一支火把往口边贴近,而后便是自口中喷出近两尺的焰火于身前,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喝彩。 表演了三次便是收了手,即刻有人上前为其披上外衣,便是有两个约着六七岁的孩童手捧铜锣向众人讨钱。所经之处,皆是人群纷纷掷出铜板。及近了我等,龙泉笑着自怀中取出一些散碎的银钱亦是掷于其中。那孩童不住地向众人道谢。 且仅是不及一炷香,便是又见得一个短衣打扮、方及笄的姑娘进得场中,朝着众人抱拳拱手,随之便是舞起了一柄长刀,几十招之后便又一名老汉持长枪与其对战,虽是花架之态,却是看得众人喝彩声不绝。 龙泉笑了笑,“可还要逛逛旁的?”见我点头,便是将我带着转身,莫良随即拨开人群为我二人辟出路来,我四人便是往了圈外而去。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且有不少花车条案售卖各类物什。莫武仍是打着先锋,我与龙泉携手信步,莫良肃面跟随。 不时地莫武便会停下询着我可要些什么,我皆是摇头。龙泉亦是欲为我添些饰物,亦是被我回绝。 “鸣儿,你这仅一支自小院中带出的木簪,旁的饰物皆是没有,真真令为夫自责。” “相公难不成嫌弃妾身粗陋?” “怎会!鸣儿倾城之容,即便如此不施粉黛亦是绝色难掩。” “那还需得这些累赘何用?”我自是不比闺中女子,较之钗环簪坠之物,更是喜好剑法医术之类。 龙泉宠溺地抬手轻轻刮了我被面纱遮着的鼻尖一下,附于我耳际低语道,“若是你身子好全了,我便是将你困于卧房之内再令你盛装于我一观。” 我被他之举即刻弄得面红耳赤,却张口回敬道,“届时恐是相公不敌呢,哼。” “哦?那便是何人沉睡了三日?似并非为夫吧,呵呵。” “你!”我一时羞恼,急急便要快步离去。 “这位公子,看你面庭俊朗必为不凡之人,可愿近前测个签?”我二人竟是未觉龙泉身后竟有个卦摊,便是被这一声所吸引,转头见得一个年过不惑、留有须髯精瘦之人正开口相询。 “不了,谢谢。” “欸,相逢既是有缘,你这位娘子更是不俗,不过,似是身上有些不便啊。”那人单手托着下颌拧眉望了望我。 “先生可看出有何不妥?”龙泉虽是不信,却有心一试。 那人即刻展开笑颜,却令得我甚为嫌恶,只因满面皆是奸猾之象。我便是拉了拉龙泉,轻声开口,“相公,如此术士你也信?”我与龙泉贴着身子,又是靠近他耳侧,料得此语仅他可闻,却不想…… “这位夫人,在下并未有所得罪吧?不过是见你身子并不康健,似是有中毒之象方开口指明,竟如此不识好歹!切,走走走,休要误了我挣钱!”他竟是一字不落悉数听了去! 我顿时便是一惊。 龙泉却似是未料得他竟可看出我身中有毒,便将旁的皆是略了去,忙拱手道,“先生,失礼了!不知先生可能解了内子之毒?” 莫武此时已是回转至了近前,不明所以戳了戳莫良,两人便是耳语几句。 那人一笑,竟朝着莫良开口道,“你如此不顾自家妹子的病情吗?” 此语一出,我等具是一惊,须知他二人方才以手掩耳低声之语,便是我与龙泉亦是不知情的,然这位…… “你是何人?”莫良即刻警觉,眼角微瞥向我,亦是将手中之剑自身后转给我。 龙泉微有些蹙眉,雕裘之内的手亦是握紧碧海苍龙。 “怎么,一言不合便要动武不成?”这人满脸不屑之情。 莫武忙拉住莫良,满脸陪笑,“先生误会了!怎会与先生动武。不过是素昧平生,先生不仅眼光犀利,更是耳力极佳,我等便是好奇。” 那人自傲地将双手覆于身后,侧仰头望天,一副不可一世之态。 莫武挤上近前,自怀中掏出一小粒金子,在那人眼前一晃,“这位先生,可言明我妹妹之疾了?” 那人眼光瞬间随着莫武手中耀眼之物转动,亦是随着喜笑颜开,伸出手欲抓去,“好说,好说。” 莫武怎会如他所愿,即刻收了手,将金子握于掌心,并将手转至身后,却仍是笑眼熠熠,“那便,烦请先生先言明的好。” “你!”那人顿时变了脸色,却即刻喟叹一声,“罢了,既是有缘,那在下便是指点一二,不过嘛……” “若是先生可解内子之毒,在下必当厚金重谢!”龙泉深施一礼。 “咳咳,好说,好说。这个,你这位夫人虽是中了毒,却并不甚重,我先开出几剂药,两日后再来一查究竟。” “不知先生居于何处?可方便登门造访?”莫良突然开口。 “欸,山野之人,下处甚为简陋,恐污了各位贵人玉足,在下每日必是于此占卜,各位旦来无妨。”那人拱了拱手,“这诊金……” “先生尚未写下药方。” “哦哦,呵呵,稍后便可。” 我盯着他自条案下取出一卷空简,沾了墨便开始手书起来。那字甚是不堪,且那药方并无出奇之处,皆是清毒除燥之药。 “先生,这药方确是可解我体内之毒?”我心内冷笑却是面带急迫之情。 “这位小娘子自是不懂的,在下先要为你调理一下血气方可再行清毒。”那人毫不慌张,竟是满脸自傲之色。 “呵呵,真是有劳先生了。五哥,便是诊金先付个定钱吧。”我朝着莫武使了个眼色,他即刻笑嘻嘻地奉上几颗散碎银钱,却并不多。 “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咦,先生仅是调理尚未开始解毒,自是不该枉受了好处。”莫武自是有话可应。 那人接过后于掌心拨了拨,“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罢了,谁叫我心善呢,几位待两日后再来吧。” 第177章 武威郡(下) “有劳先生了!”我福了福身,却是侧头给了莫武一个暗示,他即刻会意微微点头。 我几人即刻离了卦摊,“妹妹,前边那家酒楼似是不错,去尝尝吧。” “好。哦,五哥,我想吃方才那麻饼。” “好,我这就先去给你买。”莫武言罢便是朝我眨眨眼,便转身没于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相公,二哥,咱们先去酒楼等五哥吧。”我忙暗中捏了捏龙泉的手臂,又朝莫良堆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三位,可是要用些酒菜?咱们这里定然令三位满意。”尚距着酒家有几步之距呢,便是见得跑堂的小二哥躬身近前笑容可掬地招呼声传来。 “可有安静些的雅室?” “确是还有一间,请几位贵人移步。”说话间便是领着我等迈步进了大堂,朝着楼梯而去。 点过菜,正在喝茶之际,莫武便是笑着推门而入,手中并无何物。 “如何?”莫良急切开口。 “那个江湖术士仍在那里,周遭的摊主皆是认得,只是他来此地不过近两三月之事,之前并未见过,仅是测字卜算,因得生意不多,并未见有寻仇上门。却是他似是耳力甚好,便是相距丈余之音皆是可闻。” “如何得知的?” “有几次因得有买卖纷争,他出面调停过,却是常因有人不信测试过一两次。” “五哥如此打探他不会有所觉察吗?” “嘿嘿,妹夫,若是如此我便不必混了。”莫武甚有自信的言道。 “相公,你可要拜访世伯?”餐食过罢,我四人出了酒家便又回至街中,虽是人声鼎沸、万头攒动。 “若是你无大碍,我确是欲往之一走。秦世伯与父亲相交甚密,如今若是过门不入,恐日后定会令他二人皆是不悦。” “那便购些礼物吧,明日再去拜访。” “好,还是鸣儿心思细密。”龙泉宠溺地笑着。 询过了路人便是知晓这街中北向一处糕点铺子甚是有名,我几人便是前往之。 尚未进门,便是见了门庭若市,拥挤之程度绝不逊于大街之上。 “好兴旺的买卖啊。”莫武边说着边挤进门去。龙泉护着我亦是随着人流迈步而入。 店家的掌柜、伙计皆是忙得手足不停,却仍是应接不暇,不得不令众人自行选取再往柜台结算。 龙泉与我选取了样式味道皆适合长者口味的几种点心,莫良便是提着递与莫武结账,我三人便是出了店铺从外候着。 此时,便是见得两个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欲进店选购,却是因得身形瘦弱不得挤入,反被几名仆妇模样的婆子撞了出来,其中一人便是恰倾身后倒于龙泉身侧。 龙泉一手揽着我的腰身,另一只手便是接了一把,“小心,”随着一声轻唤,方使得那位公子未撞到门廊柱子。 那人便是转身,看向龙泉微微一怔。 “小,公子可被撞到?”另一名小厮便是忙扶住他出声相询。 “未曾,”转向龙泉,便是敛齿一笑,“多谢兄台出手相护。” “不妨事,不过举手之劳,这里人甚众,公子当心方是。” 正说着,莫武便已挤了出来,“哎哟,这家铺子生意太好了。妹妹,我顺便给你也买了几种掌柜推荐的佳品,回去尝尝。” “好。” “告辞。”龙泉见我笑着应下莫武之语,便是向那两位公子颔首出声,而后护着我离去。 “相公,那位公子似是女子。”我回头望了一眼,见他仍是盯着龙泉身影并未离去,一笑揶揄道,“恐是看上相公呢。” 龙泉则是侧头贴近我耳际,“鸣儿可是不悦了?待回至客栈为夫好生疼爱你一番可好?” 我顿时被他之语搅得面红耳赤,气恼地闷哼一声不再理他,他却是朗笑出声。不知内情的莫良与莫武互望一眼瘪了瘪嘴角,却是相视一笑。 方进了客栈大门,伙计便是笑脸迎过来,“几位客官,有两位公子来小店寻几位呢,已是安顿于几位同层另一侧,可需小的前去请过来?” 我一愣,龙泉亦是不明所以,唯莫良与莫武笑曰,“那就烦劳小二哥了。” 待我几人进得房中,莫武方开口,“恐是大哥亦或是骆公子赶来了。” “嗯?” 见我不解,他便继续解释,“我五人自是有一套计法便于走失相寻,这一路我与二哥皆有留痕,他等自会寻来,否则妹妹以为唯有京城龙府方可再聚吗?” “哦?过往我怎不得见?” “自是并不曾远离姑娘,故而未及使用。” 尚未言罢,便是闻得敲门之声,随着莫武开门,果真见得乃是师兄与莫思两人。 “师妹,”骆弈城带着满面倦色,双目亦是微红,最令得我瞩目的便是那紧锁的眉头。 “骆师兄,四哥,此行可是有何不顺?”龙泉亦是见得莫思自进门便是愁眉不展之态。 “门派原址竟是有人悄悄潜入,若非我二人机敏,恐是不得脱身。” “何人竟会如此?” “未及看清,却是,很像是那姬伯与兰鲜。”骆弈城带出愤恨之情。 我几人落座后,莫思便是将他二人这一遭所遇详尽讲述一番。原来及近了玉峰门山下,骆弈城便是发现了端倪,虽是门中子弟皆已搬离,却是置于山下的标记有被变动之疑,为得安全,莫思便是为二人乔装了一番,扮作普通猎户欲进山猎物,未至半山腰便是被一众人等拦下,称是不得擅入,而那些人虽是着着汉服,却是样貌身材极似我等自楼兰返回玉柳关前遭遇的那些乌孙之人,故而骆弈城与莫思便是佯装下山,后自后山摸上去,远远望及玉峰门旧址中有一人为主正指挥着众人寻着些什么,而塔林虽是已破,便是那原处更是有一人独自搜寻着痕迹。 “师兄可看清了?”我闻得此言亦是惊异。 “那兰鲜或恐有误,然那姬伯却是我断不会认错!”骆弈城咬着牙关,双目如喷火般怒瞪着案几。 莫思忙拦下他,“却是那兰鲜我留意了,该是不会有误。” “他们往之玉峰门,恐是仍欲寻那剑诀。只是,如此堂而皇之进得大汉,竟是无人察觉吗?” “鸣儿,你忘却了,边关数地皆有细作内应!”龙泉忧心忡忡,“我必是需告知程兄,需得倍加细访才是。” “既如此,那便是明日往秦府一去,烦劳秦世伯遣人往玉门关一走告知程将军才是。” “嗯,我正有此意。” “师兄,四哥,你二人未被其等察觉吧?” 莫思看了看骆弈城,苦笑,“若非我按下骆公子,恐是如今便见不得我二人了。” 我便是知晓骆弈城定是大仇不得报却眼见仇人于近前心中那份无奈,便为其添了热茶,“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有朝一日可有十足把握之时方可为师傅报仇雪恨。如今,暂且忍耐一些。” “是啊骆公子,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想来骆掌门必是望得你平安顺遂的。”莫武亦是出言相劝。 骆弈城长叹一声,“怪我技不如人!必是苦心研习,待可与师妹一般必是往之楼兰寻姬伯血刃仇家!” “师兄放心,我便是清了体内之毒亦必不会放过那老匹夫!” 言罢了他二人一行之事,龙泉便是转了话题。“对了鸣儿,那测字先生之药可信?不如再多留两日。” 我浅笑,“相公,此语可谓有病乱投医。须知我自是精于医理,那药不过皆是寻常清毒去火之物,于我这毒并无干系。” “姑娘,难不成这武威郡中有人可解你所中之毒?”莫思顿时双眸放光。 第178章 逖闻先生(上) “哪啊,我看就是一江湖骗子。”莫武嗤之以鼻,“此人不过仗着自身有异能哄人罢了。” “异能?”骆弈城与莫思自是不明。 “不知为何,他竟是可闻得常人不得闻之声。” “哦?”骆弈城听得莫武所言,即刻来了兴致,“莫武,便是如何的?” 莫武将方才之事讲与他二人听,言语间满是不屑之色。 “嘶,”骆弈城闻其尽述之后却是倒吸一口凉气,“我曾记得江湖中有一位能人异士被唤作逖闻先生,此人便是如你之言,耳力极佳,丈地之内可尽知众人之言。可,此人该是绝不及而立啊。” “师兄可认得此人?” 骆弈城摇头,“不甚清晰了,仅是幼时常有江湖之人往来门中,钱师兄便是将有趣之事皆讲与我听,且必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故而依稀记得。” “那怎可断定他年不及而立?” “我十岁之时他便已名噪江湖,当时尚未及弱冠之岁,钱师兄称他年纪轻轻得此盛名恐未见得是好事,故而印象深刻。如此算来,不足十余载尔,他必是不及而立的。” “既是年少成名,为何不称为逖闻公子而是逖闻先生?” “呵呵,师妹自是不知,因得江湖与朝堂需得有异,故而不可称其为逖闻公子,却仅是逖闻先生。”骆弈城笑着微微解惑。 “如此?呵呵,不如一看便知啊。”莫思露出邪魅一笑。 “对啊,若是他乔装改变,四哥定可看出。走,我带你们去。”莫武拉着莫思与骆弈城便起身出门了。 我与龙泉不禁相视一笑,为得莫武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哭笑不得。 “若真是如此能人,如今仅得行骗谋生甚是可叹。”龙泉不禁感慨。 莫良却是闻他之言一愣,转而望向我,“姑娘!” 我一笑,“二哥可是想我将其归于山中?”见他点头,便继而开口,“那便需得令其言明为何如此。我定是无何厌恶的,除去,他如今那副容貌。”想到方才那位测字先生之象,我便是不喜。 龙泉闻言微微摇头,握上我的手道,“鸣儿,若是我可如你一般随心招揽贤士便好了。” “相公此言差矣,妾身的便是相公的。” 待骆弈城三人返回客栈,我三人正吃着莫武为我买的点心。 “五哥,确是好吃的很,快来尝尝。”我招呼着他等。 莫思见我一嘴残渣险些笑出来,骆弈城却已是开了口,“呵呵,师妹愈发被娇纵了,若是回得龙府恐会被挑剔了。” 我瞬时垮了脸,是了,我虽是亦知晓礼数,却是常日放纵惯了的,又是常与他等一处,自然忘却了需得守矩,不禁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之容。 “怪不得姑娘,这糕点甚是好吃呢。”莫良开口却并未看我,只是将碟子往他几人那边推了推。 莫武不管不顾地抓起便是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开口道,“何来这些个规矩,若是战时,能吃饱便已不易了。” 龙泉为我拭去嘴角的残渣,笑着转了话题,“骆师兄,四哥,那人如何?” 他几人已是落座,莫思方饮了口茶,便搁下茶盏回应道,“那人确是乔了装的,且手法极为独到,难怪你等尚未发现。只是并未见得其真容。” 骆弈城接上,“论耳力自是不错,却不知何故沦落至此。”说着亦是有些许叹息。 我邪魅一笑,“四哥,不若你为我改扮一番,稍晚些我便悄悄随着他探个究竟如何?” “不可!” “不可!” 几人皆是反对之语,令得我嘟起嘴角。 “师妹如今不得施展内力,不易出面。我可以轻功相随之,再请莫良相辅以防不敌。” 众人皆是点头,我只得赞同。“好吧,那我便静候佳音。师兄这一路劳顿,不若先去歇息一刻。” 莫武抓过几块糕点塞进嘴里,“我且去盯着。”随即便是再度出门而去。 我几人早早便食过了晚饭,莫良便改扮了一番出了门替换莫武,骆弈城亦是收拾停当离了客栈。 “相公,你说若是于朝廷请命,可能将如此异士招安?”房中仅余我与龙泉之时,我便出口相询。 龙泉默了默,而后肃颜开口道,“恐是不易,当今天子已非开国君主,自是愿得世家亦或是大才者相辅,江湖之士即便有才能,若非如上官清流般不得已沦落出庙堂的,恐皆会有所不羁之举,于这崇尚礼数之时不甚相符,偶然为之尚可,若是长久以往,亦会招致群臣不满,想来圣上定会慎用。” 我思量了一番,觉他之言亦是有理,“唉,仅是如此行事必是损了有能之人,枉费了这番才华。” “鸣儿,天子选贤,自是不得仅凭借一项之长,除非极为异禀,否则必会均衡考量的。” “如此吗?那便是可以为若非你出自龙家,即便再有谋略武功,亦是需得层层筛选方得提拔?” “自是了。程兄便是如此!若非舅父,恐便是将其埋没了。” 我喟叹一声,无力地摊于案几上,“如此真真可惜。难怪自古便有怀才不遇之说,不知何时可改换这用人之道。” “哈哈哈,鸣儿错断了,若真有大才且愿跻身朝堂者,势必将此等皆视作考验,须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如那姜尚之流,耄耋尚可封侯拜相,岂会在意者区区磨难。” “那相公呢?若是寻常人家如同我这般,可愿入朝?” “若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我自是会从军报国!若是国泰民安,我便是希冀可与妻儿寻一方秘境过隐居时日。鸣儿呢?” “我?”我微微一愣,未料得他如此一问,侧头略想了想,“不知。便是这心内自是不愿狼烟四起,却亦是不安于寻常时日,而有时则愿浪迹天涯、无拘无束。” “那……” 未待龙泉有所应,便是闻得房门被重重推开之声,随之便是重物落地一声闷响。我与龙泉忙出得外室查看。 “这?”只见那测字之人被五花大绑丢于地上,口中塞满黑布,骆弈城垂手立于一旁盯着他,莫良则是一柄剑于手,剑锋直指那人咽喉,“休得出声!” 莫思与莫武随后进得房内。“二哥,可有人看到?” “并未惊动旁人,我二人乃是自客栈窗户进来的。”骆弈城稍稍解释了一句。 那人则是满脸疑惑之情,莫思上前蹲于他身侧,喜笑颜开地开口道,“先生,可能将真面目示人了?”未及言罢,抬手便用早已备好的湿巾往那人的脸上抹去,不肖片刻,便是露出了本来面目——微有些苍白的面庞,难掩消瘦之容;淡眉鹰鼻、薄唇小耳。 “该是这身上亦有不同,”莫思不顾他反抗,遂将其藏于身上的各类伪装物什皆去除,又将他鞋袜剥了,露出细长的脚趾。莫良便是一手将其提起,令他赤足立于我等眼前。 此时再看去,这人已是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再无半点令我厌弃之容,反是一副优雅之态,那身量较之先前见的虽是矮了几分,却丝毫不影响其自身之高挑,却是满脸怒色,瞪着双目紧盯着我。 我微微一笑,“如此倒是可一看了。二哥,定住他身形,将堵嘴去除。” 莫良抬手点下他几处大穴,随后虽收了剑,却是接过莫武递上来的一把匕首压至他颈项之上,“最好莫要胡乱喊叫,否则,”又将匕首紧了紧,那人顿时微微摇头,满眼皆是惧色。莫良方将其口中之物取出。 “呼,”那人长出一口气,转向我,“不知在下如何得罪这位夫人了,不过骗了你几钱碎银,不必如此吧?” “呵呵,逖闻先生,久仰大名啊!”我近前一步,微仰首望着他。 第179章 逖闻先生(中) 他顿时一愣,转而掩饰一笑,“什么逖闻先生?夫人可是认错人了?在下不过是个测算之人。” “哦?是吗?那便是我认错了吧。”我狡黠一笑,“既如此,不如,杀了吧!” 莫良闻言便是欲下刀,这人自是惊惧非常。 骆弈城实在演不下去了,笑着开口,“师妹,莫要再吓唬了。”转而朝向逖闻先生深施一礼,“在下玉峰门十七代传人骆弈城,见过逖闻先生。幼时便是闻得先生盛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玉峰门?你是骆掌门之子?” “正是。” “哎呀,早说啊!快快快,为我松开。” 莫良得了我应允方为其除去缚着双手的粗绳。逖闻先生便是顿时松懈了下来,双手相交相互揉搓腕部。 “在下玉门关守将龙泉,见过先生。内子顽劣,还望先生恕罪。”龙泉拱手施礼。 “哼,真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龙将军,你这娶妻不闲啊!”逖闻先生白了我一眼。 我淡淡一笑,“不知者不怪,确是不识逖闻先生,且,乃是先生先行骗人之举,怎就不得小女子效仿呢?” “你!强词夺理!”他自是白了我一眼,却甚显心虚之状。 “先生,为何于此地?且……”落座之后,骆弈城为他斟了杯茶方略带些许尴尬出声相询。 “唉,一言难尽啊!”喝了口茶,他方开口,“不瞒骆公子,在下成名之后行遍名山大川,亦是悠闲了数载,其后本是欲于朝廷效力的,怎奈混迹京城多年却不得志,那起子官府之人眼高于顶,我这仅有虚名且行迹江湖不懂朝堂规矩之人甚遭其等排斥。后闻听玉门关有险,便是行将往之,却……唉,无奈所备之资已是未余过丰,又拉不得脸寻江湖人士救急,便不得已,啊,呵呵。” “若是先生于两军阵前,岂非可将敌军将领排兵布阵之法听得一清二楚,为何朝廷不重用先生?” “没有机会得以施展自身之能啊!本是欲往之一助,待至了武威郡方知早已大获全胜,周老将军业已班师回朝,故而便留于此地,待骗,呃,攒足了银两,即欲往玉峰门寻得骆掌门的,想当年亦是与骆掌门及许掌门可谓忘年之交。对了,不知令尊可尚于门中?” 骆弈城闻他之言瞬间垂目,微有些悲切之音,“家父,已故去了。” “啊?岂会?可是因得何急症?” “乃是遭奸人所害!实实一言难尽。不知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逖闻先生闻他之言竟是愣住,稍后方哀叹一声,“唉,别了令尊虽有数载,却是常有书信往来,不想……罢了,若是贤弟不嫌弃,可能容在下往之一拜?” “自是,却不知先生而后又欲何往?” “这个?我亦是不知。若是龙将军可推举,在下愿为玉门关效力一二。” 龙泉微蹙眉,“在下暂且不得回复先生,需得呈报上官。” “呵呵,却是忘了,朝廷规制岂可擅自变动。” “先生莫要误会,仅是边陲重地凡有所入必得经上官允诺方可。” “在下明白,非是龙将军力所能及之事。只是,坊间传闻,此次大战有一贤士顾名公子乃是以布衣之身助战,不知此人如何可行此举的?” “哈哈哈,”闻他此言,众人自是一笑。 他却是不解其故,环伺一周满脸质疑,“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并非,只是,”龙泉笑着看了看我,“顾公子乃是恰逢玉门关瘟疫盛行之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周老将军亦是无奈之举,若非如此恐亦是难以成名。” “哦?竟是如此?”逖闻先生满脸思量之情,“闻得那顾名公子仅是束发之岁,较之在下当年扬名之时已是趋近弱冠尚有可期啊,真真少年英雄!必要往之玉门关一见方了却仰慕之情!” “啊?哈哈哈。”众人便又是一阵狂笑。 “你等怎如此欢愉?难不成有何不尽之情?” 莫武扫了我一眼,“先生,若是顾公子便于先生眼前,不知先生会作何感?” 逖闻先生环顾我等一周,左瞧右看皆是不辨所以,“难不成顾公子与各位皆熟识?在下仅是闻得那顾公子貌若仙人、武功超群,故而欲往之一会,并非有旁的心思。” 我微微一笑,见骆弈城似是暗示的神情,开口道,“不知先生名讳?如此称谓甚是疏离。” “哦哦,呵呵,在下姓穆,单名一个隐字,不过是被江湖中豪侠抬爱方得了‘逖闻’之名。” 我一抱拳施以男子之礼开口道,“穆隐兄在上,小弟顾名有礼了!” “啊?”穆隐竟是被惊得往后挫了一下身子,抬手指着我,“你你你,你,这,这这这……” 哈哈哈哈,他如此之状,便是再度引得众人大笑。 骆弈城忙开口,“穆兄莫怪,师妹确是顾名,不过当时为得便宜行事方女扮男装冲锋陷阵。” 穆隐盯着他愣了许久,又转向我仔细打量一番,足有近一盏茶之后方再度出声,“女中豪杰啊!”随之起身郑重一礼,“穆隐敬佩至极!请顾公子,哦,不,顾姑娘,也不对,哎呀,总之受穆隐一拜。” “穆兄严重了!”我忙双手相扶。 再次落座之后,更是近了许多。龙泉却是略带疑虑开口道,“穆兄如何知晓鸣儿身中剧毒的?” 穆隐微一滞,顿时笑曰,“我不过是因得你二人衣着非凡,便是用心听了你等之语罢了。”带出窘色挥挥手,“我留于此地之后,便是恐江湖众人认出昔日的逖闻先生如今窘迫之状,便只得改扮一番,又不会旁的谋生之能,便摆了个卦摊。今日见得你二人身着华服相貌不俗,便想着骗些银两,若不是言说的夸大一些,怎会令你等信服,故而为之。”尴尬一笑后似觉出不妥,“难不成却是被我言中?顾姑娘,不是,哎呀,我该是如何称谓?” “莫鸣,穆兄唤我名字便好,那顾名亦是掩饰身份方用的。” “哦,好。莫鸣,你确是中了毒?”说至此处便又将我仔细查看一番,随之蹙眉。 “穆先生,”莫武插言,“若是两日后我等再往,你将会如何解释?” 我等皆是不明莫武为何出此言,却并未打断他。 “嘿嘿,不好意思,我确实思量过。见得当时龙将军之面色便是明了我恐是猜对了,故而以药方相引,若是你等真再去寻我,我必是会慌称唯楼兰国中方有解毒所需之药石,需带我往之一走方可有法可解,而后便可一路随着你们前往玉门关,而后嘛,便是寻机逃离了便是。” “为何谎称楼兰?”莫武依旧不死心,却是我等亦是惊疑。 只见穆隐不慌不忙饮了口茶,“往楼兰之向必经玉门关,且较之匈奴、乌孙之地更是不宜另你等生疑我为异邦细作。这一来是我便于一路无需花费便可随行,且恐会有好招待。二来便是自古楼兰出美女,诓骗自是不会有疏漏。” “呵呵,那先生可知妹妹这毒确是始自楼兰。” 莫武此言,更是惊着了穆隐,“嘶,竟是如此有缘吗?不知莫鸣你中了何毒?我行走江湖数载,便是听闻了不少秘事,恐有所闻亦未可知啊。” 第180章 逖闻先生(下) 龙泉即刻双目放光,“对啊!穆兄,实不相瞒……”龙泉便是将我中毒前后之事尽述一遍。 待听完后,穆隐拧着眉似是沉思,许久后方开口,“我自江南之时,曾听闻有转授内功之法,却并未得亲眼见过,这因此转毒之事确不知可否亦是可为。” “江南?穆兄可知如何转授旁人自身内力?”我似是有些启迪。 “这个确实不明。那是数年之前,本是有一日我自扬州北上,于江船之上闲逛,偶经过一间厢房之时闻得两人对话,便称是欲将他人内力转为己用,另一人则称他有法可为,却是需分得三分之功。当时我并未好奇,只因自身并不会武,故而全然未当作一事,如今想来,若是再听细些对了。”穆隐有些许懊悔之色。 “姑娘,不如往之一寻?” “穆兄可能将那人声音辨出?” “竟有此事?难不成仍是姬伯?” …… 几乎是同时,莫武几人、龙泉与我皆是出声,一时间声音嘈杂。 骆弈城出手压了压,方止了各人之声,“不急,且一个一个来。”随之转向莫良他们,“穆兄仅是游船上一闻便离去,恐是不易寻。” 龙泉与我微微点头,“且仅凭借声音,恐是除去穆兄无人可辅之。” 穆隐蹙眉,“可,总是一线之机啊。” 莫思望着他,便是开口将姬伯为楼兰国师、如何诓骗骆掌门等人为其等增功以及嫁祸大汉之事讲述了一番。 “啊?真是个老匹夫!”穆隐眼含怒色,“弈城师弟,令尊便是被他所害?” 骆弈城满面悲色徐徐点头,“正是,且他曾往之我玉峰门滋事,我亦是被其所伤,若无师妹施功相救,如今恐仍是痴傻癫狂之状。” 穆隐猛地一拍案几,将茶盏皆是震起侧倒,茶水便是流了四处。“当年若非骆掌门相助,我穆隐恐是不可名噪江湖!于令尊,亦师亦友,他遭此等奸险小人所害,我岂能袖手旁观!即便不可对其有所伤,确是窃得其秘事自是可为!”忽而恍然状,“难怪令尊与我往来信函提及可有名医或是武功极高之人,原来便是为得寻之与你治病。” 我心中暗暗思忖,若是姬伯曾往江南恐是为得搜寻武功高强之人为其增功,然,却仅是他一人有此为吗?那他这转功之药汤又是如何而得呢? “鸣儿,你在想什么?”龙泉见我凝神不动,忙询之。 我一笑,摇摇头,“仅是在思量穆兄之言可是姬伯,若是,他定然为得寻武功高强之人为其增功所用,若非,那恐是江湖再起纷争。” “是啊,若是这般转功之术被众人所知,恐将引来江湖一场血雨腥风啊。”莫武感喟。 穆隐却是微微摇头,“该是尚未成事,否则早已有消息遍传江湖了,然除去匈奴攻打玉门关之外,再无何门何派出事之谈。” “呵呵,那便是尚未被宣扬罢了,如师妹统管这五大门派,皆已易主了。” “是啊,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于这武威郡数月,且皆于市井,竟是江湖之事已知之甚少了。”穆隐一拍额头,满脸懊恼之情,“误事误事!等等,五大门派?莫鸣统管?这是何意?” 我微微一笑,“穆兄耳力超然,若是如此隐没于江湖确是可惜。我等欲进京,不若穆兄与我等同往,若是可为穆兄寻得一份差事岂非好事?” “是了,舅父那里若是可与穆兄一见,许有些办法。” “这个,”穆隐苦笑,“这些年我于京城之中见了太多官府之人,那威风八面之态令得我异常不喜。亦非是无有欲要相交之辈,却皆是欲要令我为其等探些鸡鸣狗盗之事,真真可恶!非是我心性清高,仅是那朝堂之中,非是我这般久于江湖之人可为的,故而仅愿为边关尽一份心力。虽非为大汉刘家鹰犬,仅是不愿见得百姓离苦。” “穆兄心怀大义!令莫鸣敬佩!”不得不说,穆隐此言甚合我心,我亦是如此愿景,故而此刻于心内便是对他有了反转改变。 穆隐随意摆摆手,“谬赞了,不过是身处江湖亦不愿寻常百姓因战火受扰罢了,非是何大义之举。人活于世间,总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之事,仅是因人而异。如此,倒是与莫鸣有几分近同,想来你假借顾名所为亦是如此吧?”穆隐所言深得我意,然此刻我却是不知,他心存之念自是不似表露出来这般浅显。 我点头,“确如穆兄所言,莫鸣虽为女子,却亦是有此心。” “这倒是与男女无关,全凭自心尔。” 骆弈城微微蹙眉望着穆隐,似有所思,却并未出声。 “穆兄,”龙泉开口,“进京便是为兄长引荐舅父,兄长该知,便是此次大战匈奴主帅,周老将军。” “周老将军乃是龙将军舅父?原来啊,难怪呢,如此甚好,若是可得见老将军,恐愚兄这心愿可偿!那便与你等一同进京!”转而朝向骆弈城道,“更是有许多事尚要与你详谈。” 骆弈城自是含笑应之,却是眸色之中微微闪过些许疑色。 转日一早龙泉便提了礼物往之秦府拜谒,而我等皆留于客栈之内收拾行囊以备继续赶路。 “师妹,”骆弈城敲门而入。 “师兄可是有事?”自昨日与穆隐相谈后,我便是留心他似有心事。 “有件事我有些疑虑,便是穆兄。江湖之中他年少成名,却为何会与先父交往甚密?然我并未闻父亲有所交代,恐是尚不得详便……你亦见得,穆兄虽是貌若凡事皆不入心,却是这心内似有乾坤。故而我有所疑。” “师兄可是疑心他身份有异?” 骆弈城轻轻摇头,“非也,昨日虽仅是只言片语,我便可确定他所言与先父熟识之语并非虚妄之言。却不知为何,总觉着他似是有所隐瞒。” 我一笑,“师兄是否过虑了?本就是萍水相逢,既是他有心为民,便是成全了好,于旁的,我便是未有所思量。” “师妹误会了,我之疑非是恶意相瞒隐晦之事,乃是其出身、家族。如我骆家,实为守护战神剑诀一门,穆兄之异能,我思量或恐亦是与你有关。” “啊?”我一愣,“师兄之意便是穆兄一族亦是与战神有关之人?”见他点头,我继而道,“可,师傅可有旁的有关战神之事交代师兄?” “未曾。当时仅是因得他老人家受了重伤方将剑诀之事告知,后便是零星说了一些有关战神之事,却因我被姬伯所害便是不得尽知其详,除去这些,我亦是不知是否有传世信函留存。另便是,”微滞了滞,“我自清醒便苦苦回思,便是觉出既是我骆家为战神家臣,自是该有别家,仅是我不尽知罢了。” 闻他之言我似是有些明了,转瞬一笑,“若是师兄有此顾虑,不若直言与穆兄便是了。” “师妹,并非不可,只是,如今你不得施功,若是敌非友……且,兹事体大,需得谨慎为之。” “师兄是否过分忧心了些?” “呵呵,江湖之中,你自是尚未尽知。如那姬伯,谁曾料得他竟是为得剑诀赴我玉峰门。若穆隐兄亦属战神仇家,必是知晓所匿之事。” “嘶,”我闻之蹙眉,是了,若是我非于两军阵前知悉姬伯,若他以长者身份刻意接近,恐是血雨腥风早已不在,皆是因得我未有经历,更是不知江湖险恶。“我明了了,那便试探试探吧。” “只是他如今随着咱们一同入京,这一路以及日后,恐是言语多有不便,不若……”说着便是于手掌中以指代笔,“昨夜我已是令莫武今早带他出门采买些物什,且莫良三人亦是被我安顿好了,这一路我便是与他一处,一则了解其这数年间江湖游历所经所遇奇闻轶事,二来便是借先父之名详加察查他所藏之私。” “有劳师兄思虑周详、处置妥当!” “呵呵,你我之间何出此言,若是没有师妹,我如今尚不知如何呢!且大仇未报,必是需令你尽快复原且安然无恙才是。” “嗯,师兄安心,我自是省得。” 我二人便是相视一笑。 第181章 又一新能(上) 上路之时,仍是我与龙泉同坐一辆马车,骆弈城与莫思则是骑马,穆隐只得挤于莫良驾的那辆小马车了。 “莫良,不若我与穆兄驾车,你来骑马吧。”行了不多时,骆弈城便是以莫良不善言辞、穆隐甚为无聊做借口,顺理成章地与穆隐相伴一处,却不想两人竟如久别重逢一般,不多时便是欢笑之声阵阵传来。 我摸了摸头上的木制发簪,思绪飘远……师傅并未再现于小院,而我留下的书简亦是从未动过,虽是此次再度留下,却并不知可有所获;而驼驼亦是表述不清那药丸之事,仅是希望我可服下;此番离别小院进京,一则是为得寻医问药尽去体内之毒,二来亦是需敬拜龙泉父母双亲以弥补我二人私自成婚之过,三来则是望他可为小院后事寻得一线之机,故而我仅是将密卷收好皆藏于三层阁楼密格室内,而这钥匙便是被我随身带出,至于其他,便均是收好——碧海苍龙已归属龙泉,筝与箫我随身带离,那标识机关的灯笼被我尽毁以防万一,假山中的钥匙仍是于湖边沙土之内,加之小院遮幕升起,自是再无不妥。只是我这心中,似是此一别需得甚久方可回转,因得有些许怀念。 “鸣儿,可是有些怀念大漠?”龙泉见我动作便知我恐是对京城有些许茫然。 我微微点头,“不知为何,总觉此一别需得甚久方可回转。” “呵呵,若是边关无战事,且,”昨夜我已将骆弈城担忧之事写于他看,故而他便是与我手中书下几字令我明了,“那便随为夫居于京中吧。” “但愿一切遂愿。”我见得他所书便是寻机将小院之事透露与周老将军以待寻机而解,便未再多言,却是仍有不安。 距京城愈近便愈是繁华,且寻常镇店皆是玉门关周遭无可比拟的。 “吁,且歇一歇吧,明日正午一过便可抵京了。”莫思勒住马,望了望不远处的集镇开口。 “尚未到吗?看那阵仗犹如到了城门一般。”莫武立于马车之上眺望,旋即转身开口,“妹妹,前边甚是热闹,不若咱们今夜便歇在此处吧。” 我挑开车帘望了望,遂哭笑不得,“四哥五哥,这方过了正午不足两个时辰便要歇下?我便是如此弱不禁风了?” 此时骆弈城与穆隐已是下车,往回走了几步笑曰,“莫鸣你有所不知,此地乃进京必经之处,名唤‘乡镇’,意为京城之乡,若是非要赶路恐是夜间便要宿于城门之外了。” “嗯?为何?快些脚程便可进京了啊?” “鸣儿,你自是不知的,京城与玉门关不同,需得晨钟暮鼓,城门皆是按时节不同启合时辰各有不同,如今正值冬季,便是朝为卯时二刻、夕是酉时一刻。除非紧急军务,否则绝不开启。” 我仰天叹气,算算自是赶不及的,便无奈只得听从他等之言宿于此处了。 “莫鸣,现下正好无人,你可将那血雨腥风示于我一观?”自离了武威郡当日骆弈城与穆隐“闲话”后,便是得知他家族亦是战神随从,故而骆掌门方与之常有书函往来,且自他出生便是有了几代皆是未见的“逖闻”之能,故而家族便是知晓该有战神将要复世而出,方令他年少成名且游历各处仅为得寻见我。当他获知我便是骆弈城口中战神后人,便一直缠着我欲要一观那血雨腥风,却均是因得常有路人不得见,若是进得京城更是不知何日可如愿,现下正是无人之际,他便是按耐不住了。 “妹妹,你快些示与他看吧,这一路皆是要被他烦死了。”莫武无奈扶额道。确是的,这个穆隐尤甚聒噪,太过于喜言,这十余日并无一日安生,连素日甚喜言说的莫武皆是忍无可忍了。 骆弈城与龙泉等人皆是掩面而笑,我亦是无奈摇头,便是扶着龙泉接我的手下了马车,深入了密林几步便握紧外剑剑柄将其缓缓拔出,即便如此,那随之而至的嗡鸣之声亦是于林间回荡。 “嘶,竟真是如此!”穆隐瞪大双目极为惊奇地盯着我,而后随着我将剑入鞘,便是央求一试,无论他如何用尽力气,自是不可将外剑取出的。“不是有何机关吧?”便又搜寻起来,亦是无果的,却仍不甘心,非令众人皆是一试。 敌不过他那碎碎念之“功”,骆弈城便是率先一试,外剑仍是纹丝不动,莫良几人亦是如此。 “龙泉,你尚且未试过啊。” “呵呵,穆兄,仍是不死心吗?无用的。”龙泉笑曰。 穆隐甚为烦扰,拔出内剑随手一挥,虽是并未闻得剑音,亦仅是被日光一晃剑光乍现,却是惊闻不远处传来惊呼之声,“有刺客!”随之便是刀剑出鞘之声乍然而起,密林中遂跃进几名侍卫一般的人等。 我等皆是一愣,穆隐忙收了剑递与莫良,满脸歉意开口道,“误会误会!我等不过是戏耍玩闹。” 那几人见我等皆未露出兵刃,方收了兵器转身离去。 “切,不知是谁如此嚣张。”穆隐耳朵动了动,便是不屑开口。 “走吧,便是穆兄莫要再玩笑了,如今临近京城,恐有重臣世家途经此地,若是起了冲突便是不好。”龙泉拍了拍他肩头,我等方上车入镇。 寻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下,我便更是感慨这京城周边竟是如此繁华。 “莫鸣,”方收拾停当,穆隐便是与骆弈城一并进来我与龙泉房中。“给,这便是我这些日子得空手书的,再详加讲解,你便可习得这‘顺风耳’之能。”穆隐为人甚是直率,因着较之我年长了一旬,故而每每便是直唤我名姓的。 骆弈城一笑,“自是知晓了穆兄家世,他便是欲将这身本事传于你。” “怎是传啊,本就是她可掌之能!须知这套本事本就是战神教授我穆家先祖的,如今不过物归原主罢了。”自他知晓我身世,便是将其不知自何处窃闻得的其先祖昔日随战神共同对战魔灵之事声情并茂讲与我等皆知,更是感叹竟是他受天命所选,得遇我便更是欣喜,竟是不愿再入朝,仅想如莫达等人一般追随于我。 “穆隐兄,”因他一再坚持,我便亦是全名唤他,仅是加了一个兄字,“你是否是想将这教会了我便可往楼兰啊?”我心知肚明,他虽是随着我等一同入京,却是自揭开双方身世后便暗中存了心事。 “唉,便知瞒不过你。我细细想过,你中毒之事甚是蹊跷,若非莫达与莫山尚未归来,我便是欲要独自前去的,乃是骆师弟言称你必是不放心的,需待他二人返回知晓如今情形再做定夺,故而我正好得空将这异能还与你,便是我不在期间你亦可自保。” 第182章 又一新能(下) 一时之间我颇为感概,竟是不知我这身份竟得如此众人真心以付!“既如此,我便是再无他言,唯有一条,若是你往之楼兰必不可一人成行。无关那姬伯武功如何,便是这江湖之中,你无人相护必是不利的。” “罢了,那便待他等回归任凭你吩咐吧。来,先说这习练耳力之事。” 我粗粗看了一遍他所书之内容,便转与了骆弈城,随之便是依他所述一一记下所需苦习之法…… “如今你不得用内力,仅是如我这般便是可与我等同,若是他日你复了往日之功,恐是这耳力可提升数倍。”穆隐满意地见我初试便领会其中玄机,极为感概。 然骆弈城与龙泉于一旁却是面露疑色,“穆兄,怎这方法我却是不得耳力进益?” “我亦是啊。” “哈哈哈哈,若是人人皆可习得,岂非满是逖闻先生了?”穆隐大笑,“非仅你二人不可为,便是我家父兄叔伯皆是不可为的。” “哦?竟是如此?” 穆隐点头,“故而你方才将秘籍转交骆师弟我并未阻拦之因,非是不愿教习,乃是寻常之人即便得了亦是无用的,此功法于我穆家乃是天命选中之人方可为之,而你则是习之必会。” “竟是如此神异?”我盯着那卷锦帛一笑。 “故而,若是并非战神复世,必是不可为之的,你当仅是得了血雨腥风与剑诀便可了?呵呵,尚早呢。”穆隐自顾斟茶一饮,“须知我穆家亦是需得孩童年满十五,无论男女皆是必习此法,若是同辈不得一人便是天下无恙,若有一人可为,便是预示战神复世,苍生必苦啊。故而我束发之时被长辈教习,初试便是已知我可为,全族既喜且叹啊。” “那便是穆兄苦习数载方可至如此之地步?”骆弈城惊叹。 “是,仅是我穆家皆是不可习武,便只得四成功法,若是莫鸣加之内力便可全修九重!” “却是为何如此?若是习武岂非更可有助?” 穆隐却微微摇头,“恐是骆师弟的轻功亦是如此,虽是强于高手数倍,却是不得尽修,这便是我等祖辈自愿为战神随从仆役所商定之约。” “哦,”骆弈城恍然,“我自是以为乃是自身尚不足力,却不知竟是因此!难怪先父曾言明若是我可如他一般已是难得!” 龙泉忙出声,“穆兄,那于鸣儿是否尚有辅助之人未现?” “自是的,一切皆有天命,仅需静候便可。”此时的穆隐倒真真像极了算命先生。 “何时可具现?难不成乃是大难之时?”我心内自是不愿如此的。 “莫鸣,我知你必是不愿那般,却是天命不可违!若是你顿悟之时,便可与我同往穆家一走,我族族长定会实言以告,仅是如今却并未到。”言罢便是无奈一笑,“恐是我传回的信函已是使得叔父上路赶来了,呵呵。” “穆隐兄因何此言?” “这个我亦是不明,仅是离家之时族长吩咐的,令我先往玉峰门拜谒骆掌门,而后我四处游历亦是为寻你。现如今你内力不得用,便定是未到时日。” 龙泉一愣,随即转喜,“如此说来鸣儿这毒必是可得解?” 穆隐点头,“哦,险些忘却了,你习此耳力之法后,便可闻出血雨腥风不同之声。”说着便是将血雨腥风取过来缓缓拔出内剑。 之前便是仅可闻得蜂鸣之音,如今,我竟是真可听出内剑出鞘之时那被掩于蜂鸣之下的隐隐幻声,似是清泉滴落、流水潺潺。 “如何?” “穆隐兄!难不成你所闻与我不同?”我见他并未有何异样。 “呵呵,自是的,便是这剑乃是与你休戚相关的,故而即便我可苦修耳力,却是辨不得其中玄机,唯你尔。且,若是你复了内力,恐是这剑便可与你指引。” 我一时愣住,不想竟是玄妙至极!随之便是心生惶恐,若是真至了魔灵与我对峙那日,便是不知如何一番毁天灭地之难了!忽而,便似是脑中浮现了漫天血色、尸骨累累之象。 “鸣儿!” “师妹!” “莫鸣!” 他三人惊觉我陡然惨白的脸色顿时一惊,忙不住唤我,方是将我自迷境带出。 我捂上心口一阵剧痛,顾不得额上早已冷汗溢出,忙摆摆手,带些艰难开口,“无碍,恐是一时失神了。” 龙泉忙将我扶住,握住我右手搭至脉门,“鸣儿如何心悸如此厉害?” 我缓了口气,须臾便是好了些,“想到一些事,有些惊惧罢了。” 穆隐微微蹙眉,“莫鸣,如今你身上余毒未清,恐是有所妨害,我不该急于一时教你此法。” 我微微摇头,“非是穆隐兄之过,是我思绪过远了。” “该是寻个良医好好为你看看。”骆弈城满面忧色,“我心疑这毒恐是于你功力有碍。” 我觉出已复原,便自行诊了脉,确已无碍便是一笑,“现下已无碍了,恐是得了新能方会如此,昔日取了剑诀亦是虚弱的。且师兄该是明了,若是这毒与功力有碍,必是任何良医皆是无用的。” 龙泉确认我无事方再度开口,“许是舟车劳顿亦未可知,不若明日不急于启程,便是需你歇息好了再论吧。” 便是因此,我再度被他等视作体虚之人,强行令我食了甚多补养之物方休,且再度早睡晚起,我亦是无可奈何。 “相公,已是近了辰时二刻了,若是再不出门,恐是今日城门下钥前亦是不得入京了!”我望着窗外近中天之日,只得央求着他。 龙泉哀叹一声,“罢了,便是回至家中更得你修养,那便启程吧。” 我便是欢天喜地地唤着众人离了客栈直奔京城而去。 进了城门,莫武便是赞叹大汉京师果真不凡,非是楼兰可与之一较的。 我亦是如此之感,却并未有何惊喜,似是繁华贫瘠与我皆是寻常,不过眼见的人群更是多了些罢了。 “鸣儿,不多时便可得见双亲,你无需紧张。”龙泉笑着出声,似是恐我有何不适。 莫武自帘外应声,“妹夫,不若先去采买些物什,自是不好空手登门的。” 我一笑,“自是五哥思虑周全。相公,可有何为父母亲所喜的?” “见得鸣儿如此儿媳便是最佳的。呵呵。那便,五哥,前方街角转左,那里便是有家铺子的糕点乃是母亲常日所钟的。” 第183章 入京,便惹事上身 我等方下了车马,骆弈城便是拦下龙泉,“贤弟,你与师妹入府便是,我等寻家客栈暂且安身,明日再寻个宅子住下。” “岂可如此,”龙泉急急出声,“众位兄长皆是鸣儿至亲,龙府内自是有院子可供兄长们久居的。” “这?恐大有不便。” “师兄,不若先往府中,待过几日且慢慢寻着宅子,且尚不知可小住几日呢。”我确是从未思量过于龙府内久居,想着待过了新年便返回大漠,却未曾想这一入府内便是地覆天翻之象。 暂定之后,便是买了些糕点便欲离去,却是不想被一队人马冲撞开。 “让开让开!”几名侍卫打扮之人甚为无礼地推搡开街中众人,为其等身后一抬奢华软轿开着路。 我被身前一位妇人一个趔趄一撞,便是后退了数步,险些于店铺门前阶梯处扭了脚,亏得龙泉于我身侧扔下裹好的糕点将我揽入怀中。 “鸣儿!可有事?” 我摇摇头,侧身望了望地上已被散开洒落遍布的糕点,“我自不会有事,只是那糕点白白糟蹋了。” “再买便是。” 莫良几人于旁的铺子各自买着物什,见得此状本已带些怒意,更是被一个孩童大哭之声惹恼—— 因得侍卫推搡,一个五六岁的幼童被人群与其母亲挤散,并不知被谁绊了一下跌于地上擦破了手掌正在大哭,而侍卫们竟是丝毫不见怜惜之情,竟是欲抬脚将其踢开! 忽而一个身影将孩童抱起,并一脚踢中了侍卫的小腿,使得他一个俯冲进身,抓住了前方的侍卫,双双摔倒在地。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侍卫并无愧意,却是起身便大吼,其他侍卫见得清楚,便是将出脚之人围住。 “是俺如何?你等皆是有武功之人,岂可欺凌弱小?”一个汉子正抱着那孩童哄着,却是与侍卫怒目而视。 “宝儿!”一名年轻妇人忙挤开人群冲进围圈之内将孩子自大汉手中接过,边安抚仍在抽泣的孩子,边与大汉致谢,“有劳这位大哥,小妇人就此谢过。”言罢便是抱着孩子转身没于人群之中。 大汉本欲离去,却是被侍卫挡下,“你冲撞了官爷还妄想离开吗?” “咋?若不是你等蛮横,怎会惹得如此?切。” 侍卫见大汉满脸不屑,遂相互递了个眼神,便是令得不远处的软轿过去,却是将大汉围于几人之中便动起了手。 “住手!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天子脚下竟是尔等如此罔顾国法!”我等皆是一愣,未及莫良几人出手,竟是穆隐大喝一声迈步上前。 “哪来的臭要饭的?休得多管闲事!他打伤了我等,自是该得些教训!” 龙泉一皱眉,揽着我上前几步,“你等乃是谁家护院?竟是可当街行凶不成?” 那几个侍卫上下打量着龙泉与我,虽是心内存了疑,却是见得我等皆是双眸尽带疲累之色,发上除去一支木簪并无旁的首饰、一方锦帕遮面、更是衣饰极简,便有些侥幸,“切,知道的还不少!怎么,来京寻亲?奉劝这位公子最好莫要管闲事,弄不好便会连累了旁人!” “你!”龙泉于京中之时甚少出府,即便出来亦是往之军营之中,更是不多与世家走动,便是识得他的人甚少。 此时软轿之中传来一个男子之声,“何来如此吵嚷!速速打发了回府!” “喏!惊了主子,不过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罢了。” 莫良此时已是不再多言,直接上前捏住回话那名侍卫的下颌,直直将其举起双脚离了地。 “啊!放开我!”那人自是疼得惨叫,周遭几人便是与莫良动了手。莫武、莫思与骆弈城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便是瞬间与几人缠斗一处。 然那几个侍卫岂能是他等敌手,不过眨眼便被放倒地上哀嚎不已。 软轿中之人脸带怒意挑帘迈步下轿,立于倒地众人之中开口,“你等何人?竟敢于京城闹事?难不成乃是敌国细作?” “嗬,这位不知如何称呼?”穆隐奸笑着挡于骆弈城几人身前。 “我乃徐府管家!”双手负于身后,斜仰着头,甚是不可一世之态。 我方仔细打量,便是见此人一身雕裘,头戴绒帽,约着天命之岁,大腹便便、脑满肠肥。暗暗戳了戳龙泉,“徐府是?” 龙泉微微摇头,“我并不知晓。” 穆隐自是可听得我二人之语,一笑道,“失敬失敬!以阁下之姿,我误以为乃是大内总管,唉,真真可惜啊!” 人群中顿时传来嗤笑之声,却是有不明之人出声询之,“这位先生乃是何意?岂非又一个拜高踩低之徒?” “非也非也,这位先生乃是暗骂那人是个阉人。” “啊?哦,哈哈哈哈” “你!”那管家怒瞪双目,伸手指着穆隐,“你竟敢骂我!来人,往京兆尹府衙带衙差来此拿人,将这般敌国细作投入大牢!” “你敢!”龙泉大喝一声,直于其身前怒斥道,“你一个小小管家,当街蛮横无理在先,纵人欺凌弱小于后,现竟要诬陷好人!谁给你如此大胆妄为之举?你是哪家徐府?报上名来!” 那管家被龙泉这般气势所震,一时退了两步,却即刻复了原态,“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我看你等就是细作!你少如此虚张声势,待进了衙门自有你等受的!” 正值人群中皆为我等叹息之时,一名年轻男子亦是进了围圈之内,我一眼便认出乃是那日于武威郡购糕点时被龙泉伸手相扶的那位“姑娘”。 “我亦是要听听你是哪个徐府管家,竟是如此大言不惭!” 龙泉转头,便是微微颔首致意。那“姑娘”亦是如此回应。 “嗬,又来一个!真真是不知死活!”徐管家冷笑一声,竟是自远处冲来又一队人马,皆是手持兵器,极速便是冲散人群将我等围于其中。百姓便是纷纷退后,更有胆小之人便已悄悄离去。 “小心!”龙泉猛地将那位年轻公子拉至身前,一个转身双双移至两尺之外,而此时便是将人裹在了自己怀中,一支箭矢便是擦着他披风掠过、钉进了他二人身后那家店铺的门板之上! 骆弈城则已是长剑出鞘,挥开了射向我的另一支羽箭!莫良与莫思、莫武护着穆隐亦是闪做一旁! “主子!”一声惊呼随之几个身影便是直扑那位年轻公子。 龙泉已是将其松开,上下打量确认无事方转回我身侧,“鸣儿!”随之向骆弈城点头,“谢过骆师兄!” 那年轻公子面色赤红,忙止了仆从小厮的手,自怀中取出一方玉佩,在另几个侍卫相护之下大步上前举于众人眼前,“宵小之徒竟敢于京师重地如此放肆!”声虽不大,却冷得很。 第184章 龙府认亲(上) 方才那位徐管家仍是满不在乎之情,却是见得后来的一队人马领头之人见了青年公子手中之物刹那便瘫软于地,忙不迭磕头认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了贵人!还望饶命!” 徐管家见他如此方回神,亦是倒伏于地,全身颤抖不已。 “切,欺软怕硬之徒!”穆隐一脸地不屑,转向我开口道,“莫鸣,你该是警醒些!如今尚不如陌生之人值得你夫君相护呢!”甚为不满地瞥了龙泉一眼,便径自离去。 莫良与莫思亦是不满方才龙泉之举,却碍于我颜面并未置会,莫武则是蹙着眉开口,“妹夫,救人呢并不为错,仅是需得先看看我妹妹可否周全!” 骆弈城收了剑,晦涩一笑,“无事,师妹尚且有我等于身旁嘛,若是无贤弟相护,恐是那小公子必有大难了。” 我扯了扯龙泉衣袖,见他满脸愧疚之色,安抚开口,“相公不必自责,兄长们皆会护着我的。谁可料得他等竟会使箭。” 那小厮此时距我等不过几步,便是将方才之言尽听了去,忙恍然上前致谢,“谢过这位公子救下我家主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下处为何?待主子返家必会厚礼相馈!” 那名公子亦是转头浅浅一笑,“正是的,若是公子不弃,不妨与我一同归家?想来我父,母亲亦是欢喜。”只是说着便面色微红,稍稍转于一侧并不再看龙泉。 “公子客套了,不过事出紧急并未深思,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公子既已无事,便就此别过,请。”龙泉含笑回应,而后便是揽着我往马车而去。 “哼,此等跋扈之辈竟是如此惧色,恐是这公子来头不小呢!龙,你如此不留下姓名岂非白救了一场?”穆隐待我二人走近马车,便是一阵阴阳怪气。 龙泉并未理会,仅是拥着我上了马车,未及坐稳便是将我紧拥入怀,那力道似是欲将我融进其骨血一般。“鸣儿,对不起,方才未及护着你!今后再不会了!” 我觉出他此刻已是浑身颤抖,便轻声安慰道,“我确是无碍的,兄长们不过过于关切于我罢了!仅是因得我现下不得施展功法,若非如此,怎需你等担忧。”我故作轻松地说着,却并未缓解龙泉愧疚之心。 将我轻轻松开,扶着我双臂,龙泉满眼愧色,“鸣儿!我该事事以你为先的,仅是方才那箭急得很,我未及深思便已有所动,却亦是并未见得射向你那支箭!若是,我必不会先行顾及旁人,我定……” 我轻轻捂上他的嘴,柔声开口,“相公,莫要如此!若是我亦会那般的!玉柳关前不是我为二哥挡下那一箭吗?我明了的,你无需愧悔不已,我不是无事嘛。” “幸得你无事!”龙泉再度将我拥紧怀中,满是失而复得之态。 身后众人如何我等便是不得而知,亦是未与理会,一行数人便是直至了龙府门前。 “你等何人?前来龙府何事?”一名仆役自门房处现身,满脸疑色地盯着下马的众人。 “是我回府了,还不去禀报父亲母亲!”龙泉挑开车帘,朝着问话之人肃声开口。 “二公子回来了!”那人顿时喜形于色,忙不迭唤了众人出来相迎,自己却是转身朝着内宅奔去,且是边跑边大声叫喊着“二公子回府了!二公子回府了!” 龙泉小心翼翼将我扶下马车,笑曰,“终是到家了。鸣儿,且随我往正堂拜见双亲吧。” 我微微有些许无措,抿着嘴四下张望,便是见得府中涌出不少丫鬟、小厮、护院、随从,依着龙泉吩咐将车马赶于后门,又是将所带物什搬进府内。 “你家如此之大吗?”我望着身侧不远处对向的两个近丈高的石狮以及那高阶之上的大红漆门,一时心内有些许茫然与拘谨,却不知为何眼前恍若显出一景——便是一位花甲长者冷面立于府门前,甚为鄙夷地盯着我!不由得我便是微蹙双眉。 “哈哈哈,什么我家,如今乃是我们家!”龙泉笑着纠正,眼光扫向门内,故而并未见得我有些异于常日的面色。 然我被他扶着举步上阶之时,便是闻得远处穆隐与骆弈城、莫良几人窃语之声,“唉,怎觉莫鸣这似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呢!” “穆兄慎言!如今师妹已是龙少夫人,自是该归家的。” “尚不知这龙府之内可是深不可测!” “世家大户,自是规矩颇多,不知妹妹能不能适应。” “我亦是不喜,却不知何故。” “我看咱们还是尽早返回山中吧,自在些。” “是啊,不知师妹如何打算,我等皆是尚未有所思虑,仅是……还希冀龙府后宅不似寻常高门深苑一般啊!” “我说老穆,咱们还是得尽快寻处落脚之处的好。” “若是我等皆离了龙府,岂非将姑娘一人留于其中?若是有事如何相知?” “呃……唉,那便于前院住下吧。” “这个还不容易,我等这番话,莫鸣定是听了去。嘿嘿,看我的。嗯咳,莫鸣,明日你且出来,咱们寻间茶楼好生商讨一番啊?若可,便回个头。” 我险些笑出了声,趁着龙泉未看我,忙转头朝他等点点头,见穆隐甚是自傲地挑挑眉,便转回随着龙泉进了府门。 迎面便是来了一位花甲老者,面色红润却是满头银丝,身形还算健朗。远远见了龙泉便险些老泪纵横,颤巍巍伸直双手,“二公子!” “权舅舅!”龙泉扶着我紧走几步,待及至了老者近前方松开环于我腰间的手,将老者牢牢扶稳,“泉儿归来,舅舅该是开怀啊。” 老者抹了抹眼角,笑曰,“是了是了!让舅舅看看,嗯,不错,又结实了许多!周老头回来也不知将你带回,亏得你尚唤他一声舅父。” “哈哈哈,权舅舅这便是吃醋了不成?舅父将我留于边关不过为得多些功勋罢了,泉儿岂会不明?哦,这便是我妻。”龙泉笑着转向我,“鸣儿,见过权舅舅。” 我并不知此乃何人,见着老者甚为面善,便是依着他之言福了福身,“莫鸣见过权舅舅。” 老者方打量我一番,笑着虚扶一把,“好啊,夫人知晓你成婚必是大喜的。”而后便是不再多言,拉着龙泉便往内院去。 龙泉无奈地望着我,我便是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碍,方使得他扶着权舅舅的手臂往里而去,我便是随着他等身后。 骆弈城等人本是欲要拜见一下龙将军再退下的,却是被龙泉告知可先歇下,待及我二人认过亲后再去不迟,便是被仆从带着往了下处,故而并未见得此景。我却松了口气,若是他等见得我被如此轻慢,定又是一番嘲讽龙泉了。 含着笑意,我便是绕过一处影壁转向正院大堂外的院子。 立于正堂门口的一位不惑前后的妇人被两个丫头左右扶着,手持绢帕正抹着泪,见了龙泉即刻笑逐颜开,“泉儿!” “母亲!”龙泉松开那老者,大步上前撩袍便跪下去,“不孝儿泉归来,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忙双手相搀,左瞧右看,“瘦了!一路可还好?” 未及龙泉回应,便是一道微微严厉之声自房中传出,“既是回来了还不进来再多言!” 龙泉忙推着妇人转身进门,方回转至我身前,“鸣儿,随我来。” 门帘挑开,我便是进得暖意迎面的房中,即刻便有守于门边的丫头于身后将我与龙泉的厚重披风除去,仅着外衫亦是觉出房中暖意融融。 抬眼看了看那立于十步开外的青竹屏风,我便是被那精巧雕琢的猛虎下山图惊艳了一下,直至龙泉握紧我的手方回了神,于他一同迂回至了正堂之内。 见得宽敞见方的正堂中,正对着的便是一副福寿双全巨型绣锦,前边便是一张长几,其上置了一只彩色长颈瓶,左右各有一方软榻,分坐着一位年逾花甲、灰白须髯的男子,一身锦袍,面目肃正,双眸便是盯着龙泉,眼角却是不住打量与我。然我虽未正视他,却是那忽而于大门之前的景象再度袭入脑海!我竟是即刻心内升起了不喜之情。另一端则是方才门边那位妇人,年不过不惑,姿颜上乘,龙泉与之有五分相似。 龙泉扯了扯我衣衫,方令我回转思绪,见他示意我与之一同叩拜,然我却有些为难地蹙眉,非是不愿,仅是不知为何,我可施礼福身已是最大限量,却甚是不愿行跪拜之礼,尤是于这龙父,似是前世有怨一般。 龙泉并未与我多言,见我略有难掩的面色,便是独自拜了下去,“父亲母亲在上,儿,泉,自边关大胜而归,见过久别双亲。”言罢便是叩首。 我立于其身侧,福了福身,却并未开口。 老妇人忙令人扶龙泉起身,却不想他竟再度跪了下去,“父母亲见谅,泉未及得双亲允诺便于玉门关私自成婚,特此请罪!这便是双亲儿媳。”转向我便以眼色示意。 第185章 龙府认亲(下) 我便是再度福了福身,“莫鸣见过,见过龙将军、夫人。”我自是不便改口的,一则是因尚未得其回应可否认下我,二来便是我从未开口称谓过父母之名,实实有些叫不出口。 龙夫人令人再度将龙泉扶起,而龙将军却是满脸不悦之色,默着并未开口,以微微蹙眉之容再度仔细打量于我。而我则是一脸淡然与其对视,并未有丝毫惧色。 正堂之内便是如此死寂,无人出声,亦是无人走动。 足足有一炷香之久,龙夫人方尴尬一笑,“老爷这是作甚,泉儿与莫姑娘既是回府,不若先令其等歇息,稍后再详加相询亦是不迟。” 龙将军却仍是未出一声,却是我闻得不远处来了许多人等,片刻便是进得正堂,一阵喧闹之声始然。 “便是听得少将军回府,我等便来见礼。”随之而入的便是几名妇人及两个年近及笄少女,以及一个嬷嬷打扮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二哥!”两名少女见了龙泉便近前请安,却是惊见我不由细细打量一番,一笑颔首示意却并未开口。 得了龙将军应允,几名妇人皆是于左右两列坐塌上跪坐下来,皆是笑盈盈地望着龙泉。其中一人开口道,“这不过年逾不见,少将军愈发精壮了!老爷,妾身听闻少将军被圣上亲封了五品骠骑将军,实乃可喜可贺!夫人该是欣喜。” 龙夫人自她等入室便微显尴尬,现下却是含笑点了点头。 “不知这位,姑娘,可是少将军私自迎娶之人?怎至了家中仍是青纱遮面啊?难不成这样貌……” 闻得此声,龙泉微微有些拧眉,却一瞬便逝,随之笑曰,“正是呢,姨娘却是眼力不凡,我却是忘了。”说着便朝我柔色开口,“鸣儿,如今回至家中,亦是需得为夫为你摘下这遮面?真真顽皮。”随之便是轻手将我的面纱除去,并甚是宠溺地抚了抚我面颊,顿时令得我面红耳赤。 “哟,你们看,呵呵,少将军甚是疼爱少夫人呢!也难怪,这少夫人生得甚是惊为天人之貌。”几名妇人掩面皆笑,那两名少女亦是满含羞涩浅笑,却是仍盯着我看,满脸皆是欣喜之色。龙夫人见我二人如此,亦是喜笑颜开,不住地盯着我二人,眼光往复瞧着。 “哼,尚未得老夫应允,何来的少夫人!”龙将军沉声冷哼,便是令得满堂皆静。 我不禁眼色清冷了些,龙泉却是失声,“父亲!鸣儿与我已是于玉门关行了大礼,且守城将士皆为见证。如今便是我龙泉之妻,怎当不得少夫人之谓?” “啪”地一声,龙将军竟是抬手猛拍案几,那杯盏便是被震得落于地上,幸得有软毯,否则必是碎裂的,却是之中茶水浸渍了周遭。 龙泉并未向我提及其父母双亲之状,故而见此一幕,我便是了然。转向龙泉,浅浅一笑,“相公,不若我先与兄长们居于客栈,待你改日来接我。” “鸣儿!我……” “放肆!既已是为人妇,岂有外住之理?” 我转身,直面龙将军,不卑不亢应声道,“既是龙将军知晓我莫鸣已是嫁于龙泉,那方才之语便又当何意?”我本就不喜此人,却是他竟如此自恃长辈便出言斥责,不知为何,我竟一时难压心内郁结之气,出口便是顶撞了。 “你!”龙将军显然被我气得不轻,恐是从未有过如此悖逆其意之人,便是怒目瞪着我,抬手一指,“真真山野之人粗鄙无礼!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便是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拜了堂又如何,不过为人妾室!须知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且是娶妻娶贤、纳妾纳颜,你这等目无尊长、不知礼数、且不知身世家族的女子,为妾已是我龙家大度!泉儿已是五品骠骑将军,婚事自是由我做主,恐是他日上殿面君被赐婚亦是大有可为,岂能为你小小女子所误!你便是自恃有几分姿色便如此目无尊长、毫无礼数可言,若是不立下规矩,日后岂非愈发无状?来人,带下去,往正堂外罚跪,未得我允不得起身!” “嗬,”我冷笑出声,转向龙泉,便知他并未将我之事告全家中,却并未责怪,于我,这本就非是要事,却不想龙将军竟是如此蛮横专断之人,倒是令我想起了上官清流,恐是这个家中更是适宜他那般的人吧。 “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莫姑娘生得如此美貌,怪不得泉儿一时糊涂。便是好好说,何苦气恼。”龙夫人朝着龙泉忙使眼色。 而方才龙将军这般大声呵斥,便是惊扰了那嬷嬷怀中的婴孩,此刻便是啼哭不已,不得已便是一位妇人忙起身查看并令人将嬷嬷及婴孩抱了出去。只见龙夫人那双眉便是皱的更紧了一分。 “是啊老爷,夫人所言甚是。少将军必是一时迷了眼,老爷不该如此气恼的。”那妇人似是无意扫过龙夫人,便含笑开口。 龙泉本就烦闷,闻此言更是朝着龙将军直直跪了下去,“父亲,鸣儿非是您所想之人!须知玉门关大败匈奴,幸得鸣儿出手相助,且她实乃……” “相公慎言!”我忙喝止了他,既是龙将军如此之人,若是告知我战神复世之事,恐是必会有所觊觎。 “哎呀,少夫人怎可如此喝斥少将军?为人之妇必是以夫君为天的。”又是那妇人开口,然其余人等皆是面露忧色,唯她,似是甚为开怀,那笑意便是强掩亦是掩不住的。 “姨娘莫要挑拨!”龙泉怒视,转而朝着龙将军继续开口,“父亲,请父亲屏退众人,泉有要事禀告。”龙泉被我制止,便亦是明了不该将我身世示于众人皆知。 “有何要事?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在坐皆是家人,有话直言!须知避人之语必非善言。” “父亲!”龙泉双手攥拳,却不得不妥协,深吸一口气便要开口,我却是不愿面对如此人等,转身便离去。身后自是传来怒喝之声,“站住!放肆!龙泉,这便是你硬要迎娶之人?她眼中可有尊长?” 我不愿龙泉为难,猛然转回,直视龙将军,“龙将军,莫鸣尊你为相公生父,却不想竟是如此之人!确是,我一无世家身世,二无龙将军之命、良媒之聘,三不通教化礼数,却亦是有血有肉之身。若非与龙泉两心相印、两情相悦,必是不会立于此地!若是龙将军知情达理,恐我愿将实言尽告,却是现下看来实则无需枉费唇舌!告辞。”遂而转身离去,再不理会身后杂乱喧闹之象。 快步来得正门,随口唤了一声穆隐,片刻便是见得他众人皆疑色现身。 “师妹你?”骆弈城见我脸色甚是难看,便揣度出了一二,正要开口相询,却被我抬手拦下。 “师兄,各位兄长,我现下甚是不悦,暂且寻家客栈住下。”说罢便是迈步往门外而去。 “鸣儿!”身后竟是龙泉疾步追来,“鸣儿,父亲恐是有所猜忌,亦是怪我恐书信并不可是必保周全便是未将你身世告知于双亲,故而令得他等有所误会,母亲已是遣人去请舅父前来言明,父亲必会改观。若你现下离去便……”言至此处他猛然顿住。 “便如何?坐实了我不敬尊长、不知礼数?龙泉,我莫鸣随性惯了,便是当日纵马疆场亦未曾如此!我已是忍耐至了极致,若非是尚惜得你我之间有夫妻之情,断不会受辱至此!”我甩开他抓着我的手,径自迈出大门。不知为何,虽是初见,这龙将军甚是令我不喜!似是夙仇一般。较之往日上官清流尚不及!那上官清流亦是知晓该是何时相纵于我。非是我不识礼数,仅是不愿被人如此轻贱,若是今日不走,必是日后受尽辖制!且,皆事均以利益家世论长短之人,恐是我这战神复世之身必可令其改观,却又如何?我所往之的非是如此俗物,若是,岂非是他龙家高攀不起的!此时,我满心傲气尽显无遗,再不愿顾及其他。 莫良几人自是不理会龙泉,紧随着我离去。穆隐更是嚣张地撞了龙泉一下,出声嘲讽道,“我便是方提点莫鸣该是留心,却不想,呵呵。” 唯骆弈城面色凝重,上前拦下欲往之追我的龙泉,“龙少将军,我敬你对师妹一番情意,却是需得劝你一句,师妹自幼便无拘无束,她心性虽是如男子般不羁却是心内细密,不得旁人指指点点轻贱于她。何况她此身傲骨岂是可任由世人品头论足的?且你与她相识并非日短,可见得她有如此妄性之举?可想必是心内甚为不悦的。令尊……便是你自己且看如何处置吧。我亦是会劝导她一二,她毕竟不知如何安于内宅之中的,更是不通那勾心斗角之事,若是你全心为她,便该事先打点好这一切。你且遣人随着我等吧,待安置好了下处你便可知。”言罢便是拍了拍他肩头,长叹一声亦是迈步离去。 第186章 上官清流来访 随我出府众人并未再与我相询半句,仅是紧紧相随身侧。莫武快了我一步跃至前方,寻了间不远处的客栈,更是令店家安置了一处较为清静独立院落,带有数间上房,又备好了茶水与吃食,方将我等引入其中。 “穆隐兄、师兄、三位兄长,烦请容我独自静一静。”我此时已是稍稍冷静了些,亦是对方才言行有所悔意,不该如那般顶撞龙将军,更是不该使得龙泉夹于中间为难。回思起他对我的呵护备至,便更是烦躁不已。 莫武等人本是欲开导我一番的,见我兴致缺缺,骆弈城便将众人皆遣了出去,他独自坐于我对向,却并未开口出声,仅是静候着我先开口。 我自是知晓他于那里坐着,仅是不知如何应对,便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这一坐,便是近半个时辰。 龙府之内,我离了正堂,龙将军便是砸了案几上的长颈瓶,又喝退了众人,龙夫人便是出了门方使龙泉前来追我,并吩咐了下人往将军府去请周老将军。 待及我彻底平静下心性欲要开口之际,周老将军便是已进了龙府,同时,一行人亦是至了我所在的客栈。 莫武斜倚在楼梯处,见得来人便是一惊,慌忙转身跑回我房内,“妹妹!那个,似是上官大人来了!” “上官清流?”我却是一愣,未曾料得竟是他先登门。 骆弈城忙起身,“师妹,若是不愿一见……” “五哥,请他进来,另得将各位兄长及穆隐兄一并唤来。”我稳了稳心神,自是明了上官清流所能,避开一时却是不得避开一世,且于这京城之内,迟早皆是要见的,何况我与他并无前仇旧恨,权当是昔日故人,鉴于那山中宅院亦是不该有避而不见之理。 “鸣儿!”上官清流声随人至,数月未见,一身冬季黑色广袖官服于他身上甚显俊逸儒雅。进得房中,他并不顾及旁人,直接奔向我所立之处,便是一把将我揽于怀中。“数月未见,甚是思念于你!鸣儿可有想我?” 穆隐虽是对龙泉颇有微词,却是更加不喜上官清流如此轻狂之举,迈步近前便是伸手将已被我退开两步的他硬扯开,“唉唉唉,好歹也是位大人,不知莫鸣如今已是嫁作人妇了吗?怎如此无礼!” 上官清流本未以为然,却是闻得他那句“嫁与人妇”即刻瞪大双目,怒视他转而盯着我,“鸣儿,他是谁?此言何意?”虽是小宇已被程燃遣人送回至京中上官府,却上官清流仍将他所言我与龙泉成亲一事当作龙泉之意,并未做信。 孟子之与闻止静自是随着他一同来的,还有几名随从皆是在房外廊下。骆弈城自始于房中,莫武被我吩咐已是令莫良与莫思进得房中。 穆隐此举,甚是得了莫良、莫思之心,故而抬手拦下孟、闻二人。莫武则是扯了一下骆弈城,两人将上官清流自我身前欲要挡开。 “放肆!”上官清流怒斥道,“本官岂是你等仆从可触碰的?” “嗬,上官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方自龙将军那边缓过来,却被他这一句即刻打回原形。确是,我恐是甚为不满自以为是之辈,尤是自视甚高愿与旁人指手画脚、不问缘由之态。“若是上官大人如此清高,来这小小客栈作甚?我莫鸣不过江湖草莽,不配与大人同屋而聚,还请大人回转府宅!” “鸣儿!”上官清流自是不明我为何震怒。 骆弈城暗暗提点我,“师妹,不可造次!” 穆隐自是久居江湖,本就看不惯官场之人,方才上官清流之语他亦是不喜,见我这般便极为满意。莫家兄长则是唯我是从的。 孟子之与闻止静则是不愿自家兄长历经苦等了数月、方得报我进京往了龙府却不及一盏茶便怒气而出方匆匆赶来便是如此结果,便欲开口相劝。“大嫂,呃,莫姑娘,大哥已是苦侯数月了.......” 上官清流即刻回转,朝着身后二人一个眼色,他二人便止了声退了出去。 我被骆弈城提醒,便是再度冷静下来,深吸口气将纷乱的内心静了静,脸色微微好了一些。见他向我投来询问之色,我微微点头,他便是招呼众人亦是退了出去。莫家三兄长本不愿的,见穆隐朝他们微微点头,便心下了然,反正有他,自是尽知房中情景,便皆转身离去。 我微微缓了缓,伸手一指,“兄长请坐。”便是首先落座为他斟了盏茶。 上官清流亦是复了昔日京外之态,苦笑一声坐了下来,默了少许方再度开口,“数月未见,鸣儿可好?” “尚未告知兄长,此番我进京非是来寻兄长的,而是……” “鸣儿!”上官清流面露惊慌之色,忙止下我,“且说这数月你可安好便是,旁的,我并无心。” 我一愣,也对,如今我与龙泉尚不知可否被其父母认同,这婚事恐是就此作罢亦未可知,便是苦笑,“兄长可知我走了一遭楼兰竟是身中奇毒,如今,功力不得尽展。” “现下可有事?”他急切欲要起身近前查看。 我忙含笑伸手将其拦下,“兄长莫急,这毒甚为怪异,常日并无碍,且是与常人无异,仅是运功之后方有不适罢了。” “当真?切莫有所隐!”见我面色确是如常并无异状,上官清流方稍稍安些心,转瞬蹙眉道,“鸣儿,你本就功力不凡,何方高人伤的你?难不成是遭了暗算?” 我怎未想到!闻他之言我瞬时便如醍醐灌顶。只是,楼兰之内何人会以此心机如此暗算于我?那姬伯与兰鲜乃是方回至的,便是玉柳关前亦是现身以武相逼,虽亦是暗箭伤人,却并未曾动过旁的算计。想到此处我不禁皱眉,那会是谁呢? “鸣儿,鸣儿?”见我沉思不语,上官清流便是忙唤醒我,“如今这毒如何了?可是进京来寻良医诊治?若是靳伯不足以应对,那我便面请圣意。哦,圣上对我甚为厚爱,不若鸣儿往之我府中,我必会上奏请御医为你一诊!” 那急切的神色,似是回到了往日,我一瞬便晃了神,龙泉亦是如此关切于我的,那细致与柔情、笑意与温存……如今,唉。“不劳兄长费心了,已是有所安排。”我不愿与他为敌,却深知他的情意,不得已移开了话题。“兄长如何知晓我于此处的?” “呵呵,鸣儿,你已是五大门派掌门,怎仍是如此单纯?”他宠溺一笑,“须知,如今我虽已入了朝堂,却并未将往日于江湖之内的势力尽除,留下些耳目实有必要。你亦是该得如此。”他呷了口茶,继而道,“那些兵书典籍岂是白白看了?非是唯有沙场之上方得排兵布阵之法,常日之中大有可为。如你现下于京城之中,山中之事如何操控?沿途进京可有各处人手接应?这便是你需得用心的。” 他这一番话,于我确是大有裨益!我怎就未想到将门派之能尽布江湖?如此岂非消息必能畅通无碍?如他一般,于玉门关内便是可掌控匈奴犁庭之事,若非如此,恐是仅凭他上官家昔日名誉与上阵迎敌之功,实难被汉皇如此器重吧?否则怎会凭借布衣之身一举成了四品尚书令?竟是较之久于边关的驻守抗敌的程燃、世家出身的龙泉皆是得以重任。 “自是不及兄长的。”我微微摇头,论谋略心机,我确是难与他相较。 上官清流一笑,“那便随着我一处,我便日日教你,可好?” “不劳上官大人如此费心了,鸣儿自有我来照顾,不必令她思虑此些繁琐之事。”龙泉竟是破门而入,满面愠色地盯着上官清流,确是看向我之时皆是愧疚、焦虑之色。 第187章 骆弈城相劝龙泉 “哦?龙少将军,不知你以何身份如此大言不惭?”上官清流对上龙泉,满是恨意。 “上官大人该是得了小宇禀报,我与鸣儿于玉门关时便已行了礼、成了亲的。”我并未详知于玉柳关之时他二人之间的变故,故而对于龙泉此等怒意便自认为乃是因得上官清流言语刺激所致。 上官清流邪魅一笑,“是吗?那么敢问龙少将军可有父母之命、良媒之聘?如此不明不白岂非令鸣儿被人不齿?” 龙泉瞬时便是被他之言呛住,是了,这不是方进得家中便生了变故嘛!望向我,更是愧色难掩。 “上官兄,”我虽是气恼龙父之为,却实实已与龙泉结为夫妻,外人之前必是不可不有所相护的。“我确是已与龙泉成了亲,方才尚未及与兄长报喜。” “鸣儿,你可知他乃是小人得志方暗中逼你成婚.......” “上官兄!”我未待他言说更多便是打断了,“嫁与龙泉乃是我莫鸣本心之为,非是遭其胁迫。且兄长该是知晓,我本就心悦于他,何况我这一身本事,岂是他可轻易胁迫的了的?”我面带羞怯且又心生疑虑,想来尚未深思,龙泉于我自是有情的,只是那夜......他即便再心悦于我,又怎会如此不顾我身带箭伤且中毒未清便......更何况他本非轻易难以自持之人?难不成...... 上官清流脸色陡然苍白,双目望着我,满是不甘、疑虑、悲怆、怅然之色。 我虽因他之言心潮翻涌,却于面上丝毫未露,见他如此,默默垂下眼眸,“兄长,今日仓促,小妹亦是一路疲累,待改日再登门拜会兄长可好?”于我而言,虽是不甚喜上官清流有时所为,却是于他之才不得不认可,尤是他对我所相辅诸事,该是有所回报方可令得我安下亏欠之心。 上官清流闻我言便是闭了闭目,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好,鸣儿好生歇息,我,亦有公事未了。”言罢缓缓起身,“止静,”见房门打开,闻止静迈步而入,“鸣儿初来京师,恐是诸事皆有所碍之处,你便留下照应一二。” 闻止静眼光扫了我三人一周,并未露出不喜之色,“大哥安心,莫姑娘这里小弟必是尽心。” “四哥、五哥,”我亦是唤了一声,“烦劳二位兄长与闻公子一同往出寻处宅院,为我等落脚之用。二哥,代我送送上官兄。” 上官清流回望了我一眼,便未再开口,转身离去。闻止静亦是朝他点了点头,便引着莫思莫武出了客栈。 “鸣儿。”待屋中再度剩余我与龙泉,他方缓步上前,欲揽我入怀却被我直臂挡开。 “我且需静心思量一番,你先回转龙府吧。待宅子安顿好了自会联络于你。” “鸣儿!舅父已是至了家中,自会与父亲言明,便不再有误会.....” “言明?言明何事?我身份?嗬,龙泉,你娶的是我莫鸣还是我这战神之身?”我言语不辨喜怒,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鸣儿怎会如此想我?”龙泉似是被我之语惊住了,满目惊异之色、满面不可置信之情。 我仍旧平静无波的与之对视,须臾便是垂下双眸,心中亦是酸涩。“你先回转吧。” “鸣儿!” 骆弈城轻叩房门,并未进来却是出声,“师妹,你需服药了。”得了我应声方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药碗,亦是面色如常不辨喜怒。 我虽是生疑,却并未出声,仅是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我,越过龙泉后方朝我使了个眼色。 “穆隐兄,送客!”我看向门外,穆隐与已转回的莫良自是候在那里。 骆弈城将药碗送至我手中,一语未发,转身朝着龙泉开口,“龙少将军,我送你吧,师妹面色疲累,需得歇息了。”言罢也不看他,而是径自朝外走去。 龙泉瞥见他端进来的那碗药,亦是闻得扑鼻药气,拧拧眉亦是未开口,见他已至门处等候,方迟疑出声,“鸣儿,那你暂且歇下吧,我,明日再来。” 我未置可否,只待他等皆是离去,方独自长叹出声。耳间可闻的,便是莫良将穆隐推离去了其自己房中,然他却是守于门处不再言语。 我看了看那碗药汤,不过是驱寒的姜水加了些许清火去燥的草药,便端起一饮而入,遂默默端坐于案几旁,不愿思量旁的,便是为自己诊起了脉。 且说骆弈城将龙泉送至客栈门外却并未止步,而是徐徐前行至了客栈比邻的一座茶楼内,入了间雅室,便是对着沉默不语的龙泉开口。 “妹夫,”斟满了两人的茶盏,微微默了片刻方开言,“进府之前穆隐兄便是止了所能,故而并不曾将内情闻得。然我等虽是不明你家中之事,却是,我不过随着师妹数月亦是知晓其心性的,想来,你更是心知肚明。” 龙泉苦笑,端着茶盏把玩却并未饮下,“骆师兄,我知晓你与各位兄长皆是不满,只是我自会处置妥当,定不令鸣儿委屈了。”龙泉心内愧疚,却不想旁人妄议其父,便并未做何解释。 “那我便无话可说。只是,方才你亦是见了,上官大人并未甚是介怀师妹与你成亲之事,恐是......师妹虽是与你已为夫妻,却并未得你龙家认同,若是此时上官大人有何作为,恐是你阻拦不了的。” 龙泉拧眉直视于他,“骆师兄此言何意?鸣儿与我乃是当着玉门关众将士面前行了礼的,且,我二人亦是有了夫妻之实.......” “那你亦是该知,若是鸣儿不愿,你该是作何?”骆弈城拦下他,不顾他双目喷火之状,“你曾与我等面前立誓,定是不会令师妹没于后宅之中的,若是令尊.......” “不会!”龙泉高声一喝,“舅父已然往之家中,必将鸣儿身世相告,想来家父必是不会再度阻拦。” “呵呵,”骆弈城微微摇头,“令尊便是如此看待你龙泉之妻吗?若确是如此,岂非与当初上官清流同样谋算师妹而已?” 龙泉立时顿住!是了,他龙泉自是明了,于我乃是恍若前世便是缘未尽散方处处留心,即便当初初见于我一身男装亦是心中生了根,岂是因得我为战神复世之身亦或是那倾国倾城之貌!然我断然拒了上官清流自是因得此事,如今龙父之举......随之便是喟叹一声,再开言皆是无奈之情,“是了,家父......” 骆弈城为他添了热水,“我虽是尚未娶妻,却是曾被先父、先母教诲:男儿当以家国为先,亦是需得重情专注。我骆家虽不及世家礼教训戒,却是祖辈男儿皆未有妾室,故而不得知后宅之扰。却是先母家中有所闻,便可推想你龙家之事。如今你于师妹之情,我自是不便置喙,却是仅一句相赠——莫要因愚孝慢待了她。”言罢,起身,经过龙泉身侧时便是往其肩头轻轻拍了拍,而后方迈步离去,独留龙泉一人望着尚冒着热气的茶盏出神。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外便是莫良与骆弈城相互问答之音响起,随之,骆弈城便是推门而入,他身后,便是紧跟莫良。 我并未抬头,手中正举着方为自己重置的药方凝神,“师兄、二哥,我无事。” 骆弈城不徐不急于我对面坐下,径自喝了口茶,侧头看了看并不出声却不愿离去的莫良,遂转向我,“方子可有效?” “尚不知,我需得一试。” 骆弈城便将竹简按下,令我不得不直面于他,“师妹,你如何思量上官大人之举?” 我一愣,本以为他会开导于我,却不想一张口便是上官清流。“师兄此言何意?” 第188章 周老将军之疑 骆弈城盯紧我的眸子,“他无父母高堂、无兄弟姊妹,可无拘无束!且,所教你皆是以男儿之性为之。” “故而?” “故而,当为战神夫婿首选之人!” “嗬,”我不明一笑,“师兄,可是饮了酒?” “未曾。师妹,若是你仍旧觉得只得龙泉相随相伴,可曾思量过,若是无战事,而那龙泉双亲仅愿你安于后宅之内,你该是如何?”并不知晓究竟是何故致使我竟是负气离了龙府,骆弈城仅作常人之思,料得恐是那龙家双亲不愿我如此抛头露面方有此言。 我竟无言以对!是啊,我从未曾料得如此快便成了亲,又怎会料得这日后该是如何?当初醒来,便是为得小院留守安下了心,而后遭逢玉门关之危,自是从未曾有过半分迟疑便挺身而出,似是那冲锋陷阵便是与生俱来之能,无需多思多想,然,此时边关已定,我亦是与龙泉拜了堂、成了亲,那日后?垂眸,低语,“不知。” 骆弈城浅笑,挥手示意莫良坐下,“莫良,若是你娶妻,可曾想过该如何度日?” 莫良亦是一愣,“自是成家生子、安度一生。” “是了,师妹,这便是寻常人必经之事。”为我二人斟满茶,看着那热气缓缓开言,“无论何人,便是九五至尊,亦是需得如此度日,不过多些常人不必思量之事罢了。师妹,虽是你生而不凡,亦是不知何时会大展所能,却是这常日,便该如此度过。既是成了亲,需得思量日后之事了。且,恐是尚需为龙泉周全的。” 我抬眸,他言语并不多,却是明白告知我该是如何。“师兄,多谢。我......” “弈城师弟此言差矣!”穆隐推门而入,满面皆是不满之色,“莫鸣岂可如此度日?战神便是生而不凡,又岂能如寻常之人安于寻常之路?” 骆弈城并未恼,反是一笑,“穆兄若是师妹之身,该有何为呢?” “自是成就一番大事!” “哦?何为大事?”见他仍要辩驳一二,便是抬手拦下,“穆兄,如今大汉已定,战乱已平,民生安乐,又有何大事可为?” “那莫鸣何来复世?自是尚有未解之困以待她而为。” “自是的,只是现下并未有异,且她已嫁于龙泉,那便该如何呢?” “这个......”穆隐有些烦躁,“那你说该是如何?” “自是顺势而为!既是战神复世必有大乱,却于未现之时只得静待,总不可私下搅起纷扰,故而师妹便是该如寻常女子一般。便是如我骆家、你穆家,未有是非之前便是如此而为、寻常而生。” “寻常而生?”穆隐思忖着骆弈城之语,默念了数遍,方渐渐静下心来。哑然失笑,“枉我痴长你近九载,却是......呵呵。” “寻常而生!”我亦是重复了这四字,回想着小院自蒙将军偶创至今,该是从未启用过,若非我此番误打误撞,恐是仍没于黄沙之间不得惊世,却,那世代居守前辈毫无怒怨,径自默默守护方使其尚存至今。 “师兄是觉我不该如此肆意而为了吗?” 骆弈城却是摇头,“师妹,须知你此生必是跌宕起伏的,于今便是暂且安止方为尚佳。且,我自有疑问,若是你可静心,世事可会有所不同?” “嘶!师兄,你之意?”我猛然抬头,见他似笑非笑点点头,便是了然,却未曾想过。 “喂,你二人何意?”穆隐率性已久,不似莫良那般,便是直问出口。 “穆隐兄,师......” “姑娘!” 我尚未及言明,便是闻得莫达与莫山之声自外传来。 龙泉浑浑噩噩走出茶楼,步子虚浮地迈向龙府,面色凝重、双眸无光。 “哎哟公子,可是寻见您了!”一个小厮于人群中跌跌撞撞扑向他,拉着他小臂便是强扯,“您赶紧着吧,舅老爷和老爷正命人四下寻您呢,快随我回府吧。”不由分说,便是扯着龙泉快步往龙府而去。 方进府门,管家便是迎了上来,“二公子,舅老爷似是有些许疑虑需得当面问您,现下正与老爷在书房,公子快些去吧。” 龙泉微微有些蹙眉,不知周老将军可曾将我之事解释清楚,便是大步越过正堂往东厢书房而去。 “舅父,父亲。” “逆子!”龙将军见龙泉姗姗来迟,不免再度怒不可遏。 周老将军抬手拦下他,却亦是面带疑色,“泉儿,方才你父言说你成了亲且是昔日莫鸣莫姑娘?你可知她与上官大人之间.......” “舅父,”龙泉施礼,“鸣儿与上官清流毫无瓜葛!” 周老将军双眉紧蹙,“可,当日玉门关之内,上官清流亲口告知于我他已与莫姑娘成了亲且当时莫姑娘已是有孕在身,怎会?” 龙泉霎时了然,“舅父,您被那上官清流蒙骗了!”龙泉随之便是将我所言及上官清流返回玉门关省亲之事一一言明。 “你是说那上官清流为得莫姑娘助益还朝方如此?那,”周老将军微滞了滞,“你可曾与莫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龙泉脸颊一红,垂目点头,“自是的。因得鸣儿自楼兰归来便是身中奇毒,且玉柳关前为搭救其兄长背中一箭,回至玉门关便是大病不起。济世兄虽是医术精湛,却束手无策。无奈,只得,只得,我以身侍疾。故而为得鸣儿声誉,我便是私自做主,请程兄为我二人行了大礼,玉门关将士皆可为证。” “以身侍疾?” “呃,那日鸣儿毒发致使体温骤降,冷若寒冰,若是不可回转恐有性命之忧,我便是,便是......” “岂有此理!泉儿,你怎可乘人之危?”周老将军有些微怒,龙将军虽是脸色不正,却并未置一语。 “非是的,乃是,”龙泉本欲将胡济世下药之事说出,又觉不宜,便强改了口,“舅父训斥的是,外甥本就心悦鸣儿已久,又是因得其容貌乃是世间少有.......故而一时贪念,未能把持了自身,方......” “唉!罢了,只是,你确定那莫姑娘乃是......” “自是的!”龙泉明了其意,直面于他无丝毫迟疑,“鸣儿完璧之身于我,故而我岂可毁她清白且始乱终弃!舅父,您当知晓我于鸣儿之心,往昔不辨她女儿之身就已情根深种,后既是知晓,并明了其于我亦是如此心意,我二人实实两情相悦、互知互许,是急从权方未得禀明父母高堂便行了大礼,自是泉之过,却不想父亲......还请舅父做主!”说着便是跪伏于地。 “哈哈哈,恐是天意,快起来吧。”周老将军闻罢笑意满面,微侧身于龙将军,“妹婿啊,这实不该重责泉儿。你亦是见了,莫姑娘无论样貌武功确是世间少有,你该是幸得如此啊。” “哼,不过有几分姿色竟是毫无教化可言!舅兄,您该是思量,我龙家深蒙皇恩,如今虽有了游儿,却是唯有泉儿一子长成,恐是圣上赐婚亦未可知......” 周老将军淡淡一笑,“若是这位莫姑娘乃是战神后人之身,妹婿可会愿受了?” “什么?战神后人?当真?舅兄,须知这天下已定,怎会?”龙将军震惊之情可想而知。 “父亲,”龙泉忙出声,“方才于堂中,我请父亲屏退左右便是此意。鸣儿确是战神后人之身,那血雨腥风唯她可任意操控双剑,而她已是于玉峰门得了剑诀!”即便于正堂之时见得一婴孩,方才龙将军又提及“游儿”,龙泉却不便此时多问,只得压下心内揣疑之情。 龙将军瞪大双目,愣了片刻方转向周老将军,见得他笑着颔首方回转心神,“哈哈,竟是如此!我龙家竟可得战神后人为媳?岂非诞下的子嗣......哈哈哈,真是祖先庇佑啊!泉儿,你还愣着作甚,速去将你娘子接回来啊!哈哈哈哈!我先往祠堂拜祭,明日便是全家皆要拜拜祖先了!” 第189章 上官清流之策 周老将军笑而不语,暼着龙泉亦是微有些自鸣得意,却...... 龙泉满脸凝重,垂手立于房中并未移动。 “你还杵在那里?还不快些传管家进来?大喜啊!我龙家真乃大喜!” “父亲,”龙泉终是为难开言,“我,我心悦鸣儿非是因得她乃是战神后人之身!且,现下,她,” “怎的?为父并不知内情,难不成她方才如此顶撞之举还需得为父去请不成?哼!即便再是战神后人,如今既是嫁与你,便是我龙家媳,礼数不可缺!” 龙泉除去深感无力,再无旁的,紧握双拳垂目不语。 周老将军看出他那蹦起的青筋,“泉儿,可是有何不妥?莫姑娘于玉门关之时如何豪气爽直,必不会因得初见你父被质一二便不得敬长辈之道的。可是尚有何为不便的?”龙父自是不会将他自视有理之事讲与周老将军,故而便是误解了仅是有所怠慢罢了。 龙泉脑中极速思量一番,方低声出言,“非是旁的,仅是鸣儿虽是与我于玉门关行过大礼,却未曾得父母双亲应允,且未及良媒下聘,若是如此便居于府内恐是于她不妥,故而泉思量可否暂且将其置于府外,择日再度行了明媒正聘、重迎入门,于她、于家中皆是喜事。” 上官清流转回府邸,便是气恼异常,虽是并未置一词,却是孟子之明了其心内之扰。自进了府便遣小童将靳伯请来正堂之中,方开口,“大哥,不知大哥对莫姑娘如何安遣?” 上官清流默然并未出声相应,须臾方唤了小宇进门。 “大哥,二哥哥,寻小宇来可是有事?” “小宇,你将莫姐姐与你之言与你于玉门关探听之事详加讲述一番。”孟子之会意,便是先开了口。 小宇见上官清流面色微重,即便靳伯进门亦是未得展缓,便是谨慎开口,将我告知与龙泉成亲以及他后独自往玉门关探得众将士皆可为证之事尽述一遍,却并未加之旁的,而是言罢便自行告退了出去。 靳伯蹙眉望了孟子之一眼,便是明了之中玄妙,微滞了滞方开言道,“今日可是见得莫姑娘?少主可是认定确有其事了?” 上官清流长叹一声,“本以为即便鸣儿于那龙泉有些许心思,却尚需回转京师禀明龙将军方可成就二人之事,却不想龙泉竟是行如此小人之举!竟是私下先于玉门关便行了礼!”说着便是恨恨一拍,案几上的茶盏应声碎裂。 孟子之忙拂开,恐他伤了手,“大哥,恐是玉柳关咱们与龙泉一唔使得他有了戒心。若是莫姑娘已与他......大哥有何打算?” “哼!那又如何?于这京城之内,他二人尚未婚娶!” 靳伯亦是面色不悦,“曾料想龙泉好歹出身世家,竟是如此无耻至极!只是,少主,若如子之所言,龙泉既是可使得他二人于众人见证下行了礼,恐是必已成了周公之为,即便少主再如何,恐亦是不妥啊,还请少主慎思。” 上官清流本就冷的眼色经此一言更是寒了几分,“我明了你等之意。却,我恐是有些许介怀,却并不妨碍什么!鸣儿即便是有了身孕我亦是不会轻易放手!这子嗣,只可为我上官清流所有!战神后人必是出自我上官家!” “大哥!” “少主!” 上官清流一抬手,“不必再多言,我心已定!如今必是那龙府出了岔子,否则鸣儿怎会去而复离?呵呵,我便是求得圣上赐婚,看他龙泉何以自处!” “不可!少主慎行!”靳伯未料得上官清流竟会如此,忙神色惊慌地拦住他,“万万不可啊少主!若是那龙将军与周老将军得知龙泉与莫姑娘已是成了真正夫妻,那昔日之言便是不攻自破。少主该知,那龙将军素来注重名望门第,岂会轻易罢手?即便他等皆是不足为虑,少主该是思及莫姑娘心迹啊,若是强来,恐是更加令其远离少主!得不偿失啊!且少主方于皇帝驾前得了身份,若是此事挑明,又怎知当今如何看待莫姑娘?与少主皆是不利啊!” 靳伯这番话便如冷水当头浇下,却是使得上官清流冷静了下来。紧闭双目缓了缓,上官清流方再度开口,“是了,我一时气恼竟是失了分寸!还好有靳伯与子之!” 见得他脸色复了常态,孟子之与靳伯方松了口气,斟上茶,孟子之含笑道,“大哥自是明了的,仅是方见了莫姑娘便有些难以自持罢了。只是,莫姑娘之事,大哥确是需得从长计议。” “嗯,不会再莽撞了。靳伯所言甚是,如今不仅是与龙泉一较,且需得思及鸣儿,便是圣上之意亦是需得细细揣度一番才好。” “少主(大哥),当慎思。” “大哥!”门外传来冯祺之声。 “进来。” “大哥、二哥、靳伯,三哥遣我回来送信,已是为莫姑娘看好了一处宅子。且,听闻周老将军去了龙府。” 上官清流即刻皱眉,微微默了片刻,遂开口道,“冯祺,去备马。子之,与我往龙府一走。” “喏。”冯祺应声而去。 靳伯一顿,“少主,这是?” “周老将军自是明了鸣儿身份,若是那龙啸林将其宣扬出去,且不提圣上如何,便是那几位王爷恐是不愿罢手的!故而鸣儿这身份必是需瞒下来。” “大哥,莫姑娘之能可是能瞒得住的?”孟子之显出忧心之色。 上官清流本已起身,却又一滞,“是啊,鸣儿她......罢了,子之,你去趟龙府,将龙泉约出来吧,需先行暗示他暂且不宜宣扬鸣儿身世,想来他必是该明了。” “大哥静候便好。”孟子之拱手离开。 此时的龙府书房中 “那是自然,我龙家娶亲,必该是大造声势,何况这莫鸣竟是战神之后,于我龙家乃是大喜!泉儿如此尚算得思虑周全了。哈哈哈”龙将军对于龙泉的说法甚为赞同,终是露出了笑意。 龙泉顺势应声,“还望父亲允儿子先去准备。”言罢便是望了望周老将军,欲言又止却并未出声。 “去吧去吧!必是盛大啊。” 待龙泉出了书房,龙啸林继而笑曰,“未曾想那莫鸣竟是如此身世,舅兄该是一早告知啊!哈哈哈。” 周老将军方才见龙泉有所疑色,便是暗自有些忧心,见得龙啸林如此,便是再度开口,“妹婿,此事,愚兄觉得该是从长计议的好。” “舅兄此言何意?” “妹婿,非是愚兄思量繁杂,你且细想,如今虽是私下确认莫鸣身世,却不得有旁的佐证上达天听,若是此时大张旗鼓,恐引来圣上猜忌啊。” 龙啸林一皱眉,“舅兄所言甚是!若是圣上得知此事,我龙家岂非有僭越之嫌?呀,尚需慎重,不如先令泉儿......” “妹婿安心,泉儿自有主张,稍晚些再议不迟。” “陛下,国师与兰大人已是归府。” “哦?这数日往了何处?” “呃,似是汉境之内一处门派所在。” 楼兰国主微一蹙眉,“这又是去寻访内功高强者为其增功了?嗬,”微默了默,放下手中书简抬眸一叹道,“不知顾名现下如何了,唉。” “想来必是无碍的,否则恐是那玉门关内早已纷乱不堪了,且,”蔡羽展甚为仔细地察言观色一番方开口,“若非尚可怎只得见其随从来访?” “但愿一切皆有苍天庇佑。” 第190章 身世之扰 “大哥、三哥,你们回来了!” 见得乃是莫达与莫山进门,我等皆是面露喜色。 “大哥!三弟。”莫良起身相迎,“此一去可有所获?” “二哥莫急,且先令两位兄长歇息片刻。”我又将穆隐介绍于他二人。 “姑娘,此番,我二人有愧于姑娘之托,楼兰一行并未得如愿。”待及安坐之后,莫山便是开口。“我与大哥前去拜见了黄老前辈昔日的那个侍从崔大人,却是自黄老前辈过世,他便回转宫廷侍候楼兰国主陛下了,对于转功会传毒之事并不知情,我二人仅是隐晦相询,并未言明实情,只假托姑娘感念黄老前辈相与内力之事为词,要了件物什回来称为思念以用。并未见他起疑,却是甚为肯定告知黄老前辈乃是被国师所害,如今陛下亦是知晓,仅是尚且需仰仗其为楼兰稳固效力,故而陛下亦是无可奈何。”言至此处亦是喟叹,“然待我与大哥欲离去之际,蔡大人竟是追出,悄声相告若是姑娘有何难处大可回转楼兰,国主陛下必会全力相助。” “又是此语!”骆弈城蹙眉,“师妹,这楼兰国主数次明示暗示,难不成他已知你中毒之事?仅是为得你再度一会方愿明言?” 我亦是百思不的解,与那楼兰国主不过数面之缘,因何他似对我甚为看重? “该不会是知晓姑娘身世?” “不该啊,于楼兰,姑娘为顾名公子,即便是姬伯亦是不得知,又岂会泄露?且是血雨腥风从未以真颜现于人前,更是仅使得软剑。” 正于我等皆是沉默之际,莫思与莫武同闻止静便是归来。 “妹妹,宅子选好了,只是需得打扫一番,不若明日再搬?” “莫姑娘,还请姑娘往上官府一走,大哥已是命人备下接风宴。” 众人皆是看向我,我便是浅浅一笑,“有劳闻三哥了,今日方入京,我确是疲累得很,还望代我谢过兄长,待改日莫鸣必当登门。” “这,”闻止静自是明了,便未再强求,“那便委屈姑娘了,止静便告辞回报大哥。” 闻止静离去后,我等众人方围坐一处,虽是齐聚,却异常寂静,各自思忖着心事。 龙泉出了书房便往后宅而去,却被管家拦下,“公子,有位孟公子求见。” “孟公子?” “他言称乃是上官大人府内的。” 龙泉了然,必是孟子之无疑,“请他往前厅吧,我稍后便来。”转头唤了一名丫头近前,“去禀告母亲,待我晚些再去请安。” 正堂之内,孟子之品着茶,见龙泉迈步而入便起身施礼,“龙少将军,大哥遣我来同将军说几句话。” 龙泉与他对向而坐,“孟兄客气,有话请讲。” 孟子之环顾了一周,见并无旁人,方开言道,“少将军,大哥请我转告,少将军需慎思莫姑娘身世,京城之内,不宜宣扬。”极有深意地望了龙泉一眼,方复端坐。 龙泉心内一转,便已明了其意,却仍是有些许不通之处,却并未出言诘责,反是笑曰,“昔日玉门关内曾与上官大人比肩而敌,现下泉已归来,该是把酒言欢才是,不知明日大人可有闲暇?泉欲登门拜会。” “少将军严重了,大哥亦是有此意,定是欢喜得很,子之这便回转府中相告,还请少将军必是如期赴约。” “好!” “泉儿,方才可是孟子之?”周老将军在龙将军陪同之下缓步院中,便是远远瞥见孟子之背影。 “舅父,父亲,正是。孟兄受上官大人所托前来相请,明日过府一叙。” 周老将军一拧眉,龙将军却先开了口,“这上官大人甚得圣上器重,寻常与众人皆无往来。如今竟是遣人相请于你?呵呵,看来不过亦是见得我龙家世代之功欲结交罢了。” 龙泉垂目,怎是相交,分明是情敌,方才客栈之中尚有争执,若非上官清流确是为得我思量,又岂会再命孟子之前来?心内再思绪万千,却并未述诸于口。“父亲,舅父,他此来实为鸣儿,暗示泉不可过度宣扬鸣儿身世。” “哦?”周老将军一愣,“看来上官大人确是关切啊!泉儿,不若明日你先行探听他如何盘谋,方才我亦是有所忧心,若是莫姑娘身世被当今得知,恐是于龙府不甚有益啊。” 龙泉当即确定了自身之想,“舅父说的是,我亦是有些忧心。上官清流虽是觊觎鸣儿,却断不会相害,且听一听他如何安遣,而后再议不迟。” “嗯,如此甚好。” “这?这位上官大人可信吗?”龙啸林自是不明其中之意。 “莫鸣,”客栈之内,穆隐先破了僵局,“怎的我忽而有种忧疑,那龙将军似是虚妄之辈,若是不得以实言相告,他可会误了你与龙泉婚事?” “切!妹妹这战神之身,恐是告知后吓死那老匹夫!”莫武翻了一记白眼。 骆弈城与莫山却一脸肃正,“怎觉师妹若是宣出了这身世恐不利呢?” “何来此说?战神复世啊!自周武王伐商纣便再未有所闻!于当今大汉天子岂非至兴之事?须知他刘家打天下之时尚未得战神相助呢!如今这子孙后代有幸得见岂非大幸?” “穆公子仅揭出了善面,骆公子所忧恐尚有歹面。” “三哥,你与骆公子可是忧心妹妹现下身中奇毒不得施展功力,若此时宣扬,恐有魔灵后人借机寻仇?” 莫武此语一出,顿时令得众人一惊,遂看向我又转向骆弈城与莫山。 莫山苦笑,“这便是其一,另尚有之。须知江湖之中能人辈出,若是姑娘大肆宣扬,唯恐有来欲要追随或是探查、相扰之人。” “另便是,”骆弈城续言,“如今我等身处京师重地,战神复世便预示苍生受困,若是战事再起,必是于社稷不稳,想来当今天子必是介怀啊!” “嘶!”莫达五兄弟与穆隐皆出身江湖草莽,自是不会思量这一层!却是经骆弈城提醒,众人皆是愁容不展。 我亦是未及思量竟会如此,反思之确是的,若是天子一怒,必是不可承受之重! “客官,”门外传来店家之声,“可需为各位备下餐食?” “不必了,有劳店家。”莫达应声,继而道,“姑娘,不若寻那上官大人一晤?他可回转朝堂,必是心思缜密。” “师妹,莫达之言可行!如今需得他相助。须知那龙府与周老将军皆是善战之人,朝堂风云尔虞我诈定是不及上官清流世家出身应对自如。” “若是莫鸣如寻常之人不就得了?何必宣扬?” “穆隐兄,”我开口,“既是已与龙泉的婚成亲,我这身世定是需得实言相告其双亲知晓,且那周老将军与上官清流皆是知晓此事的,若非如此,我亦是不愿如此。”我已是彻底明了骆弈城用意,深深望了他一眼,见他点头含笑,便是会意,却心内苦涩,不想这身世竟会带来如此困扰! 第191章 母子交心 “泉儿!”龙夫人见龙泉进门便是笑意彦彦,“快先暖暖身子。”说着便是递过一个暖炉于龙泉手中,更是亲自将炭火又添了几块,瞬时使得本就暖意融融的房中更是热了几分。 龙泉笑着接过,“母亲这近一载操劳了!”扶着龙夫人坐稳,便是见得那如墨青丝竟是有了斑斑银色,眉眼之间亦是生出些许痕迹,不免心内怅然。 龙夫人并未以为然,“你权舅舅去备了你常日爱吃的,一会便好,稍后且多吃些。” “辛苦权舅舅了,我这一归来反是令得母亲与权舅舅如此忙碌。” “这是哪里话来,若是可以,母亲自是望你常伴身侧不复离开。只是龙家世代铁骨,苦了泉儿了!”说着,龙夫人便是湿了眼角,忙以绢帕掩去。 “母亲,孩儿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嘛。” “是是是,该是笑的。”龙夫人再度细细盯着龙泉看。 “来来来,快来尝尝舅舅的手艺可曾不济了。”此时权舅舅便挑开门帘进得房中,身后自是跟着众多仆役皆是托举着食盒杯盏。 “父亲不一同吗?”龙泉微有些不解,他归来之日,怎不见父亲一同用食。 “你父亲他......”龙夫人欲言又止,却轻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泉儿,快吃,趁热。” “母亲!”龙泉一眼便知,转而看向立在一旁的人,“权舅舅,方才正堂之中我见得一婴孩,父亲与舅父话语间又提及游儿,可是那曾姨娘......” 权舅舅皱了皱眉,看了龙夫人一眼,见她面露哀色便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还请舅舅告知泉!” “这?夫人,方才备了这些个吃食,现下双腿甚为痛痒,周权告退。”言罢,权舅舅便转身离去,顺带将侍从悉数屏退,房中唯余下龙泉母子二人。 “母亲,孩儿已归来,自是瞒不住的,母亲直言便好。” 龙夫人抬眼看了看龙泉,蹙紧双眉,哀叹一声方开口,“你随你舅父出征之前便是曾姨娘方进门,不及月余她便是怀有身孕,两月前更是生得一子,你父亲自是开怀,为孩子取名龙游,乃是你的幼弟,又抬了曾氏为夫人。”言罢亦是垂头微叹。“只是那曾氏再不复初进府之状,时常贬损其他几位姨娘,更是……罢了,不提她。泉儿快些尝尝你权舅舅的手艺。”边是言说,边与龙泉不住夹菜。 龙泉忆起方才正堂之内若非那曾氏数语挑唆,恐是龙父与我必是不至现下如此僵离之状,一时有些气恼,却不得发泄,印证心中所想唯剩下心疼母亲。便抬手覆于龙夫人双手之上,触及的便是粗糙肌肤,心内更是紧了几分。“母亲,如今孩儿已长成,此一战得圣恩赐为五品骠骑将军,日后定是跟着舅父更加尽心,母亲便不必忧心旁的,待鸣儿入府,母亲安享绕膝之乐便好。” 龙夫人掩了掩眼角,强挤出笑意,“好!只是母亲惟愿泉儿平安!” “孩儿明白!必是会保全自身,必不会如堂兄那般。母亲,鸣儿聪慧善良,武功又好,母亲定会喜欢。”龙泉深知长兄过世于母亲心中之痛,更是明了几位堂兄先后舍身疆场更是令得母亲见自己亦是出征便寝食难安之情。 龙夫人被龙泉转了话题,便是顺着应声,“是了,方才一见竟是如此惊为天人之貌,难怪泉儿见之倾心,呵呵,甚好。只是那性子......且听闻又是孤女,日后可能妥帖处置后宅之事?” “母亲放心,鸣儿本是率性的,并无后宅妇人之心,仅是被父亲一时看轻方有些不悦。舅父已是与父亲言明,母亲必是已知,她乃战神复世之身,一身傲骨亦是无可厚非。且鸣儿聪慧异常,又有大度之风,必是可周全琐事,母亲尽可安心。” “听你舅父言及玉门关一战她竟是女扮男装上阵杀敌,确乃巾帼豪义之辈!可见我泉儿自是极好方得如此佳人。”龙夫人极为满意儿子的眼光,自龙泉取下我面纱那一瞬间,便是惊艳于我的容貌,再加之周老将军已是将之前诸事一一相告,故而龙夫人便是百般满意的。 “母亲说的是。我与鸣儿自初见便已倾心,虽是当时她一身男装,孩儿却是如前世便识得一般,无故便愿与之亲近,令得旁人皆误会孩儿有断袖之好,呵呵。幸得鸣儿亦是与我有心的。只是,母亲,父亲若是仅以身世方愿成全,鸣儿恐是不喜。” “泉儿这便向着媳妇了?呵呵。”龙夫人打趣自己的儿子,“你喜欢便好,只是虽是她为战神后人,却托生了女儿身,自是该寻着夫家为尊的,也怨不得你父亲,正堂之内,实实过激了些。但你舅父已然安抚妥了,你亦是知晓,你父亲对于颜面以及龙府声望极为看重,恐是需得与莫姑娘私下告知为好。你方才去寻了她可说何时回府了?” “母亲,我与鸣儿乃是私下成婚的,若是如此便进府,恐于她不妥。孩儿已禀明父亲,要明媚正聘再办一次大婚之礼,故而先将鸣儿留于府外了。” “如此甚好!且不提她身世,便是你二人如此恩爱便是不得委屈了她。明媒正娶过门,日后亦是不得旁人说三道四。泉儿果然筹谋周全!”龙夫人拉着龙泉笑得合不拢嘴,“哦,对了,如今你归来,且是娶了亲,那云儿?” 龙泉闻言便是蹙眉,“母亲,孩儿本就与她无意,如今有了鸣儿便再不愿另娶旁人了。” “那怎么行!与齐家的亲事是你父亲亲口允诺的,再者,云儿自幼与你一同长大,母亲早就看出她于你之心,加之那孩子温婉贤德,偏房已是委屈了,若是再退了亲岂不令人难堪?” “母亲,且不论鸣儿不愿如此,便是孩儿自始便不愿纳妾,母亲难道希望孩儿心爱之人如母亲一般看着旁的后宅女子与自己的夫君生儿育女而伤怀落泪吗?且云儿于我不过如亲妹子一般,孩儿从未思虑过旁的,若是未遇见鸣儿亦或是她与我无意,便是娶了谁孩儿亦是无话可说。如今既是身心已定,便不再有旁的顾忌,还望母亲明了。” 此言一出,龙夫人顿时愣住,回思那曾氏及不足百日的龙游,心内酸涩不已。 龙泉轻抚了抚她的发丝,“故而,孩儿不愿鸣儿如此,此生,便是鸣儿一人足矣。” “唉,”龙夫人长叹一声,“话虽如此,只是如今虽是你父亲再得一子,龙家却仍是人丁不旺,恐是你仅娶莫姑娘一人,你父亲那里......何况这世间除去贫寒之家顾及生存之道,哪有世家男子后宅中仅有一人之理。即便是母亲心中不喜,却亦是得如此。”龙夫人以己度人,除去哀叹命时不济,亦是无他可解之法。 “舅父岂非唯舅母一人?母亲安心,孩儿自是会思量了再与父亲相商,母亲便不必忧心了。快,权舅舅这一番心思不可辜负了,再不吃便要凉了。” “快快快,泉儿快尝尝。”龙夫人果真再度被龙泉带偏了思绪。 第192章 龙府隐忧 晚饭我是被众位兄长强压着方进了一些。之后,我便是独自立于窗棂前望着夜空发愣。 曾经大漠之时,那漫天的星斗便是我与驼驼嬉闹后的静逸所在;玉门关,亦是我与龙泉携手为证的景致,却如今...... “鸣儿。”一声柔情轻唤,似是于耳际响起,我不禁有些黯然。是了,我此刻甚是思念龙泉,恐是惯了这月余每日与他朝夕为伴。不知他现下可是与我一般,心内顿生酸楚。若是说于他之情,恐是除去初见后一直心心念念愿常见常聚,却是从未及成婚后这朝朝暮暮相随相伴之情意,他那般细致呵护,又是那般柔情蜜意,何况我二人自有了夫妻之实便常常耳鬓厮磨,那份缠绵缱绻虽令我脸红心悸,却异常心满意足,似是如水中飘花,终是有了依靠港湾...... 夫妻之实?恍然,我猛地回思起往事——大婚行礼之后,我便是自程燃安置的那两名贴身侍奉丫头那里探得一二,因得我高热后便是体寒如冰,胡济世竟是束手无策,只得以古籍之法一试,便是有了龙泉以身侍疾之事,方成了我二人肌肤相亲之实。却,那夜我虽是病的一塌糊涂,却仍有依稀记忆,他似是与常日有异,过于热切了些。况之前龙泉于我一贯礼数齐备,怎会因得一时难以把持便不顾我体若寒冰、身中奇毒且背部箭伤未愈之时趁虚而入?自是不似他之为,而我亦是之后自行探脉,体寒虽是因得毒发,却仍是有些许因得退高热之药所致,然胡济世医术精湛,怎会如此莽撞不顾及我会因得那药由热转寒?难不成真是一时情急未曾思虑周全?若非今日种种以及上官清流未尽之语,我恐是早已将此事搁置,如今想来似是甚有异处,难道龙泉他? 不禁一个寒颤方止了所思,为自己披上雕裘归坐案几之侧。若非自成婚行礼之后一直处于调理身子又是与龙泉身处新婚之喜中并未及深思,怎会今夜独自一人冷静之后方思量起来?少许,长叹一声,罢了,如今我与龙泉已是成了夫妻,且自初识至如今,他事事皆是以我为先,大婚后又是倍加呵护、体贴入微,凡事亲力亲为我皆是亲身所感的,又是我二人两情相悦、两心相许,恐是他不过真真拥我在怀难以自持而已,男女有别,我虽不甚明了,然身懂医理,岂不知年轻男子何为血气方刚。思量至此,不禁嗤笑,龙泉可为得我那般一时情急便与其父争执,我有何揣度旁的心思,于他,岂非着实委屈了? 再度望向苍穹,便是勾起了唇角...... 龙泉虽安抚了龙夫人,然自身夜间却是辗转难寐,便出了卧房于府中徘徊。“鸣儿,今夜你独自一人可得安睡?”轻声对着朗月喟叹出声,随即便是轻微摇头。他自是未料得父亲如今竟会如此专断,回思往昔虽亦是严肃了些,对于自己亦是可谓有些许苛求,却不至如此,莫非老来得子便是变了心性?又忆起饭间母亲伤怀之情,更是坚定了不可令后宅琐事扰了我心神之心!“鸣儿,安心,我龙泉定不负你!” 恐是觉出夜深天寒,便是悠悠回转自己的院子,路经一处回廊时,便闻得婴孩啼哭之声传来,随之便是数人开口。 “奶娘,可是游儿饿了?” “回暖夫人,小公子仅是不愿安枕。” “老爷,游儿定是白日里见了兄长归来起了兴致,现下不愿安睡呢。呵呵。” “竟会如此吗?呵呵,他兄弟尚未亲近呢,待明日我便令泉儿来与游儿一见。” “哎呀老爷,少将军定是忙着迎娶莫姑娘之事呢,哪里得空啊。不若妾身命人候着,待少将军得了空再带游儿拜见兄长。要是日后游儿可如少将军那般得圣上看中得了官职于身,妾身定是欣喜呢。呵呵。” “定会的!我龙家男儿一向驰骋疆场,勇武无双。待游儿略大些,我便是为他择个本事好的师傅教习于他,定令得他更为出色,哈哈。” “妾身代游儿谢过老爷了。只是今晚少将军方回府,妾身便身子不适留了老爷,不知夫人那里会不会不喜啊?” “暖儿自不必在意,夫人大度,自是不会斤斤计较。且我老来得子,你实为我龙家功臣啊!尽快养好身子,若是再可生得男丁,我定是不会亏待了你的。呵呵。暖儿啊,我早已是过了天命之岁已是近了花甲,竟是尚可得子,与你一处,便是觉得年少了许多啊,哈哈哈。” “老爷打趣妾身。老爷正值壮年,天命又如何,便是花甲古稀,只要老爷疼爱暖儿,暖儿便是愿为老爷再生几位公子呢。只是老爷莫要嫌弃了妾身才是。” “怎会!如今暖儿可是我的心尖肉哟,哈哈哈。” “哎呀,老爷!今日少将军回府,不日便大婚,届时少夫人该是掌家了,妾身这庶母身份除了依仗老爷便再无旁的依靠了,老爷可要多疼疼暖儿啊。” “自是的!暖儿安心,我自是愿疼你的!” “老爷!呵呵。对了,老爷,少将军如今归来,那齐府的云姑娘是否亦是要抬进来啊?妾身尚有个远房的外甥女,过了年便及笄了,生得乖觉顺柔,妾身还想着若是可为少将军再添一份喜事,亦是可有个娘家人与妾身解个闷,可今日见了少夫人,唉,生得那般倾国倾城,恐是少将军不会理会啊。” “什么少夫人,若非她......男子三妻四妾皆是平常,难得暖儿一番心意,新春便请来家中一会,待开了春抬进府便是了,亲上加亲,与你日后亦是有个伴,免得其他几位夫人常孤立了你去。” “呜呜,老爷竟是知晓,妾身甚为感怀!府中的几位姐姐恐是年长的缘故,亦是皆出身好,不似暖儿身世落魄,幸得老爷不弃方可衣食无忧。却,虽是她等皆与夫人更加亲近,常日并未过分苛待妾身,只是妾身不被人喜罢了。” “混说!暖儿甚得我心!那几个妇人便是妒你得了我钟爱又添得男丁方如此苛待于你,不必理会。若是再出了前日之事,断不可再瞒着,哼!这府中乃是本将军说了算,我看何人敢忤逆!” “是是是,老爷自是威严的。老爷,今日补药尚未食过呢,来,妾身服侍您用过。” “暖儿啊,你这补药甚好!非是它,我断不得如此龙精虎猛,游儿恐不得呢,哈哈哈。” “老爷!妾身亦是为得自身啊,若是老爷身子强健,妾身自是尝尽雨露欢愉的,呵呵,故而老爷必是不可断了,待月末便可宠爱暖儿了,暖儿还望着明年再为老爷添丁呢。” “好好好!哈哈哈,暖儿甚是乖觉。” ...... 龙泉未曾料得竟是听了父亲如此之言,一时间惊愣于原地不得移身!这个曾姨娘乃是一年多前父亲外出游走带回府中的,听闻竟是为过伶妓的,却不知何故被父亲看中并纳于身边,当初母亲与舅父得知便是劝诫了一番,竟是被父亲以不过妾室为名婉转阻回,不想一朝得宠便是生了龙游。听方才言行,实难入眼,怎父亲竟是对其痴迷至此?方才母亲虽是告知一二,龙泉却觉出尚有隐情,只是自己并未深思,现下看来,她竟是可左右父亲些许决断?看来待来日必是需寻了旁的几位姨娘与管家再深询一番的好。定下心,龙泉方放轻步子回了卧房。 第193章 情敌会晤(上) 转日早朝,龙泉奉旨而回该是进殿面君,于是父子二人便一同往了皇宫。 “龙少将军回京了?哎哟哟,真是一表人才啊!龙将军,如今贵府再添一名将军,您又老来得子,真真羡煞旁人啊!哈哈哈。” “就是就是,龙将军这福气,实乃我等皆不及呢。” “龙将军,何日摆宴啊?我等讨个喜去?” “哈哈哈,众位同僚过奖了,犬子不过尽职罢了,承蒙圣上恩典,自是不便居功。不过这酒席嘛,呵呵,自是需摆,却非是因此,恕老夫卖个关子,哈哈哈。”龙啸林被众同袍围之赞捧甚是自鸣得意,龙泉却是恭谨异常、谦逊有礼。 “众爱卿何事如此开怀啊?且说来与朕听一听,君臣同乐一番。”大殿之上,不过不惑前后年岁的九五至尊一身黑底金线龙袍、头戴金冠,笑意满面地踱步而至,端坐于阶梯之上,却是柔声开口,并未肃正冷颜。 “皇上万岁!”众臣子齐声跪拜。 “众卿免礼平身吧。”待众朝臣归位,巡视了一周方开口,“咦,龙泉少将军回来了?前番与匈奴一战,少将军出力不小,朕心甚慰。此番归来该是可喜可贺,龙家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哈哈。” “臣龙泉奉旨归来,叩见皇上!谢皇上赏赐。”龙泉出列武将之班,于大殿中央撩袍跪拜。 龙将军亦是如此。“龙啸林感承皇恩浩荡!” 天子挥了挥手,“都起来吧。我大汉如今边关安定,自是众位卿家之功。几日后便是冬至,又时近年关,不若朕于宫中设宴,咱们君臣畅饮一番。” “谢圣上恩典!”众臣再度叩谢。 “近日朕闻听那匈奴大都尉兰鲜仍于楼兰之内,被楼兰国主奉为上宾,且是与那国师一同操练兵马,不知众卿家可有消息?” 上官清流即刻起身回奏,“启禀皇上,数月前楼兰国师曾亲往匈奴示好,带去了大量金银布帛,日前又是供了今冬所需的大半粮草,由此匈奴暂且解了困顿。且因玉门关一战损兵折将,故而新年之际该是不会妄动。匈奴大都尉兰鲜拜了楼兰国师为师,以此为由随之入住楼兰至今未归,并与乌孙签署盟约,现下三国邦交甚密。” “这楼兰历来摇摆不定,怎会如今如此明目张胆与我大汉对立?”一名文官闻言便是提出疑问。 “尚不知,却是那楼兰国师姬伯似是世外高人,楼兰国主自拜得他为国师后,便是将楼兰带入空前安稳之势,除去与我大汉不甚亲近,却是与周遭各国皆是往来密切,止战盟约陆续签署,如今亦是一副国泰民安之象。” “哦?竟是如此?看来朕需得遣使者前往楼兰一走,便是借着新春将至之际一探虚实。”天子似是有所思量,须臾再度开口,“龙少将军,你方自边关回转,可有何发现?” 龙泉施礼道,“边关尚且安定,只是,数月前玉柳关外曾有一队乌孙兵马假借狩猎之名入了楼兰之境,领兵之人正是匈奴大都尉兰鲜。末将虽并未与之相较,却是看得真切。” “嘶,”众朝臣闻言皆是一惊,“难不成这楼兰国主欲要臣服匈奴与乌孙?竟是可令得他国将领与兵卒于自家国土之内肆意而为?” “果真?少将军乃亲见吗?”皇上亦是震惊,见龙泉点头,方微蹙眉,垂目沉思片刻,“众卿家可有何见解?” “启禀吾皇,那楼兰乃是弹丸小国,于我大汉自是无力相抗,皇上无需忧扰。”一名文臣淡言。 而武将之列却是有不同之声,“恕本官与赵大人之言有异。想那楼兰虽是弹丸之地,但若是其与乌孙、匈奴皆是交好,若是时日长久,难免成为其附属。现下乌孙之主本就于匈奴长成,若是此三国联合......与我大汉甚为不利。” “是啊,刘将军所忧甚是啊。” “还望吾皇早做决断。” 龙座之上的皇帝并未见喜怒之色,仅是稍后再现笑颜,“此事待遣了使臣往楼兰一访再议不迟。众卿家无事便退朝吧。” “恭送皇上!” 下朝之后,众臣子三五成群皆是议论纷纷,一时之间摸不清天子今日这一问一言皆是何意。龙泉愁眉未展却是因得正在思索如何再往客栈一行前来见我,却被肩头一掌惊愣不已。 “龙少将军,昨日子之归来便称少将军欲往府中一叙,不若与本官一同返家?” 龙泉侧头便是见得上官清流一脸笑容位于身侧,忙拱手,“正有此意,叨扰上官大人了。” “请!” “请!” 二人便是比肩离去。 “龙将军,少将军方归来,何时与上官大人如此亲近?” “欸,金大人怎不知,玉门关一战乃是上官大人成名之战,自是与少将军相熟了。龙将军,这上官大人年轻有为又极被圣上看中,如今少将军与之交好,龙将军府上真是喜事连连啊!”一位露着奸笑的黑面朝臣似有挑拨之情。 “唐大人慎言!”周老将军面露愠色,“自是文武不相聚,泉儿不过是带了上官大人于西北家中时未带入京的物什罢了。” “哦哦,国公爷训诫的是,下官莽撞了。”唐大人见了周老将军如之灰鼠见猫一般,慌张施了礼便急急退开了。 龙将军满脸不忿之色,“呸!奸险小人!”跟上周老将军脚步,低声开言,“舅兄,泉儿如此可会不妥?” “如此大大方方才好!”周老将军已是复了面色,“罢了,老夫便与你一同往龙府吧,待泉儿回来也好一问。” 龙泉与上官清流皆是骑马而行,一路沉默不语,直至进得上官府中,下人奉了茶退出去,仅剩二人之时,龙泉率先开了口。“上官大人,昨日之事末将失礼了,还望大人海涵。只是孟兄之言,还请大人明示。” 上官清流呷了口茶微微一笑,放下茶盏一顺不顺地盯紧龙泉,须臾方开口,“如今龙少将军与本官已是疏离至此了?回顾玉门关之时尚且称兄道弟啊,呵呵。” “往日乃是大人不弃罢了,如今大人深蒙圣上看重,末将不过小小武将,且朝中自是文武不可深交,还望大人见谅!”龙泉恭谨异常,决然一副公事之态。虽是昨日方归来,却是周老将军已将自班师回朝之后上官清流屡得圣意之事皆详尽告知,龙泉自是知晓上官清流虽仍是四品尚书令,却极有可能新春之后便会更上一层楼!尚未及二十五岁便可官拜从三品之职,且并无国亲于身,自高祖开国尚未有先例,故而满朝皆是敬畏一二。何况因得我之故,尚不知上官清流会如何谋划,却是龙泉深知以上官清流之心,定不会如此罢手。 “哈哈哈!”上官清流闻此言之后便是朗笑出声,望着龙泉未置一词,静默之后方再度开口,“恐是之前战时龙少将军乃是自恃有所仰仗,而清流不过一介布衣罢了,如今......呵呵。且是过往竟是不知龙少将军如此精于谋略!难怪竟是用得非常手段骗了鸣儿与你成事!”此刻,便皆是狠冷之态,双目已是嗜血一般。 龙泉微蹙眉,“上官大人误会了,昨日便是言明,我与鸣儿乃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若是大人无旁的事,末将告辞!” 第194章 情敌会晤(下) “怎么?被我言中了?龙少将军这是准备往客栈寻鸣儿还是归家备聘以便再度大肆行礼啊?”上官清流瞬间复了常态,云淡风轻地径自斟了茶继续吹饮。 龙泉已是起身,拱了拱手道,“无论为何皆是与大人无关。”欲转身之际,便是被上官清流出言拦下。 “若是龙少将军欲将鸣儿置于生死不顾之态便自行离去。” 龙泉急转身,“大人此言何意?” 上官清流抬眼望着他,遂垂目,抬了抬手示意他安坐,也不问他是何心思,自顾自开口道,“鸣儿身世关系甚大,若是被皇上得知,恐将引来杀身之祸。” “上官清流!” “你可想过,如今天下大定,大汉更已是近百载基业,若是此时战神复世,可能被天子所容?鸣儿若为男子尚好,却偏偏今生乃是女儿身,且不论皇上是否会动了杀心,便是那几位王爷,恐是为得后世子孙血脉,必不会轻易放过!如今鸣儿身中奇毒功力不得施展,而令尊又是如此好大喜功处事张扬之人,你可曾为鸣儿思量过这些?龙泉,你当真是因得心悦鸣儿方先斩后奏成婚?还是有旁的心思?恐是唯你自知而!” “你!”龙泉虽是气恼,却亦是忧心不已,不得不说,上官清流之语,有些他已是思量到了,而有些却是未及他周全。顺了顺气,龙泉复了冷静之态,抱拳道,“龙泉谢过上官兄如此为内子思虑周全,却,我自是与鸣儿一心一意,并无其他,此心,天地可鉴!” 上官清流忍下已是墨黑一般的脸色,嗤笑,“嗬,并无其他?是啊,便是将她置于炭火之上却不知所为,这便是龙少将军娶鸣儿本意吗?” “自不是的!”龙泉紧蹙双眉,“当时危机,鸣儿生死一线,为得她声誉方行了礼成婚。如今归来,尚未及与父亲言明前因后果,一时有些许误会罢了。如今既是讲明,自是该还与鸣儿明媚正聘,其能如此糊涂便进了府?” “你可知鸣儿必是不可限于后宅?你可忍心委屈她为妾?你堂堂龙府,以何理由明媒正娶她为妻室?可堵得住悠悠众口?似是,少将军尚有一门令尊亲口允下的婚事吧?”上官清流句句紧逼,一时竟使得龙泉错愕不已。 “你如何得知云儿之事?” “嗬,少将军如此称谓甚是亲近呢!只是不知若是鸣儿知晓该当如何?” “你!”龙泉压了压怒气,“云儿与我自幼便相熟,更是如自家兄妹一般。父亲当初不过戏言罢了。且鸣儿与我已是于玉门关众将士为证下结为夫妻,何来妾室之论?” 上官清流不屑道,“恐是令尊大人必不是如此思量的。本官奉劝少将军一句,该是先与令尊商讨后再做定论为好。如今,若是我与圣上言说与鸣儿......” 龙泉闻言便已暴起,“上官清流!我本是敬你待鸣儿甚好方不欲计较,若是你一意孤行,休要怪龙泉无礼!” 上官清流并未气恼,反是一笑,“龙少将军以为我欲与圣上言明何事?呵呵。为得鸣儿周全,本官必是不会相害于她!只是,还望龙少将军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迎娶之举!若是必要此为,我便是寻得鸣儿应允与其拜做异姓兄妹。”话声戛然而止,已是不再看向龙泉,反是抬手一示令龙泉离开。 龙泉微一怔,转而明了其意,亦是未出声,拱了拱手便离去了。 而靳伯、孟子之与闻止静见得他出门方迈步进了正堂。 “少主为何要如此提点龙泉?若是他明了其中关鞘,岂非于少主重获莫姑娘芳心不利?” 上官清流浅浅一笑,“靳伯无需如此不解,龙泉做不得龙啸林的主!若是那龙啸林有这些心思,又岂会被先帝改了名字却至今仍是感念皇恩浩荡?嗬,真真愚不可及!他龙家若是失了周老国公相辅,便是龙泉再如何亦是成不得事了。” 孟子之皱眉未语,闻止静却是略思索片刻便笑了,“大哥好计谋!” 上官清流斜睨了他一眼但笑不语,须臾后开言道,“鸣儿何时搬入宅子?” 孟子之恍然,“哦,莫达几人现下正在处置,恐是午后便可了。大哥可要一访?” “必是的,却非是宅内。子之,你令小志带着几位幼弟往客栈去,再将鸣儿约至观云阁。靳伯,那些个奇药可曾备妥?便是待鸣儿入了府安顿好再去一诊,客栈之中必是不便的。” 待上官清流又安排了些许事方独自离去,孟子之方唤了一众小童,细心教习他等如何开口可使得我可容留他等于身侧侍奉。几个小童欢欢喜喜地领命而去,小宇却是皱着眉进门。 “靳伯,二哥、三哥,小宇不解,还请为小宇解惑。” 靳伯喟叹一声,“小宇啊,莫说是你,便是老朽亦是不解啊。”言罢端起茶盏望向闻止静。 “呵呵,三弟,你最得大哥心意,便是说上一说吧。”孟子之拉着闻止静坐于案几旁,小宇忙为他二人奉茶。 闻止静浅笑,“大哥这心思真真九转十八弯!” 客栈之中,我一夜未眠,一早便是领着众人一同往了莫思、莫武定下的宅子。 立于正门前,我便是紧锁双眉,“四哥五哥,闻止静便是带你二人寻的这处?” “非是的姑娘,初始他领我二人去看了几处,皆是不甚满意,唯此处,地处僻静之所,且院落清整,尤是价格尚算得公道,于是便定下了。可是有何不妥?”莫思自是较为满意,被我一问却有些迟疑了。 “非是的,仅是这宅子似是并未被弃甚久。”虽是位置实有些偏僻,却仅观那院墙及门面便知翻新不久。 莫山往之周遭望了望,“姑娘,不若先进去看看,稍后我便是绕着此宅细细查探一番。” “三哥无需如此,昨日我便是与四哥详查过了。”莫武几步上前,“便是明了那闻止静必是得了上官清流差使的,故而我便与周遭邻里相询过了,此宅原为一位相府奏曹府邸。数月前那奏曹不知何故外迁了,便是空下此处,因得甚为僻静且去官街有些不便方迟迟不得出。听闻那人的娘子乃是世家闺秀,虽是年轻,却是管家甚为有方,这宅内布局极为雅致,故而这价钱不算便宜,亦是未得脱手另一因。” “师妹,想来莫思、莫武必不会莽撞行事,不妨且先进去看看,若是不妥再换不迟。” 我总是觉着似有些不对劲,却一时无从考证,便依着众人迈步而入。不想穆隐早已是独自进得宅内巡视一圈了。 “你等怎如此迟疑?这宅内甚是不差,不过于京中这价钱亦是不低啊。” “穆兄于这行市亦有所知?” “自是的!忘了我已是困于京中大半年呢!却亦是算的值得。莫鸣,你看看这景致布局,极为细致,且各处院子亦是无需大动的。” 我等随着他一同再深入一览,确是惊异原主人细心之处。 “啧啧啧,莫鸣,你这如此多的银钱自何而来啊?竟是可一举于京中购下如此宅院。” “穆隐兄,你便选一处便是了,日后再不会无处安身。”我换了话题,与他之言避而不应。 “啊?可以吗?尚有我一处?哎呀呀呀,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还是与骆师弟同住的好,免得我这独自一人无人解闷啊!” 莫达几人皆是一副怜悯之情望着骆弈城,他亦是无奈一笑,“无碍的,便是我亦不长于此。”却实实含笑摇了摇头。 “妹妹,你且回客栈吧,我等稍事处置一番便可搬来了。”莫武早为我选好了一处院子,看那情形,想来必是原主人居所了。 “那便劳烦几位兄长费心周全,我便是往城中一逛,尚需对这京城了解一番。” “莫鸣,我陪你,尚可为向导。”穆隐拉着我便转出了宅院,丝毫没有顾及旁人。 第195章 上官清流之约 “穆隐兄这是躲懒吧?”我低声嘲讽。 他带出似笑非笑之状,“看破不说破嘛,莫鸣,你万不可为一无趣之人才好。” 方回转客栈换了男装与穆隐一同下楼,便是见得一群孩童闯了进来。 “莫姐,呃,哥哥、哥哥。”小志等见得我换回男装忙改了口,却已是近前将我围住。“哥哥终是寻进京城了吗?可曾想我等了?” 我笑着蹲下身,摸了摸他等的发髻,“这不过数月未见,你等皆是长高了许多。”当初于山中之时,这些孩童常常愿围着我嬉闹,想来该是缺了母亲、姐姐之故,我亦是欢喜他等率真无邪的,且大漠之中唯驼驼相伴,恰得一群孩童甚是欣喜,故而异常亲近,别离这些许时日亦是想念得紧。 “姐姐,二哥说你要搬进新宅,我等便欲要去侍奉姐姐,亦是省去姐姐初来京城不便的。若是姐姐再买些仆从恐是不甚安心。姐姐可愿我等相伴?”小志附在我耳际轻语,却是那谨小慎微之情尤现怯色,唯恐我不相允。 我微蹙眉,既是选了宅府,必是少不得人打理,莫达几兄弟尚有旁的事处置,骆弈城恐是需常行走与山中诸事,这穆隐兄,实实难安于府内,若是再另行买些随侍,自是不得安心,若是龙府可......罢了,尚不知如何呢。既如此,虽是上官清流必令得这些幼弟相传消息,却是用之安心。“你等不愿随着大哥吗?” 小志一撅小嘴,“自来了京城安家,每日府中便是一些朝中官员,因得我等年纪尚小总是记不得那些个什么大人、侍郎、将军的,又被靳伯告诫不可再如山中一般嬉闹,故而极为无趣!” “呵呵,那若是我这里亦是如此呢?” “才不会!”另一名小童出声,“姐,哥哥又不是朝堂中人,自是不需的那起子规矩的。” 见得众孩童皆是头如捣蒜,我与穆隐皆是大笑不已。“那好,便是由这位哥哥带你等去见骆师兄与莫达哥哥,可好?” “哥哥这便是应下了?太好了!”一众孩童难掩喜悦,便是蹦跳着哄闹。 我起身,仍是面含笑意,“穆隐兄,便是劳烦你再走一趟吧,再看看可需添置何物,我便是独自逛逛,午后便转回府内。” 穆隐虽是喜热闹,却有些为难,凑近我耳际低语道,“这些个孩子着实小了些,可能用?” “兄长安心便是,他等自是有可用之处的。”我含笑回应,自是暗叹上官清流心思缜密,未曾将小宇等半大幼弟遣来,小志等皆是未满十岁,自是不若小宇等人心机,恐是我亦可安些心使唤。 至了客栈外,穆隐领着一群小童往新宅而去,小志落于最后拉了拉我的手,趁我俯身忙低声开口,“姐姐,二哥让我转告你往观云阁一去,大哥有话相告。”言罢便追了前方众人去。 穆隐回眸朝我坏坏一笑,我便知他已是听得真切,不禁失笑,有如此一个逖闻先生在身旁,恐是再无秘事可言了。 起身往了街巷,问了路人便动身往观云阁而去,想来上官清流不会失了身份,该是有些话不得旁人知晓罢了。 我心下坦然,却不知龙泉回转龙府便是烦心异常。 “泉儿,上官清流寻你过府可是有何为难之举?”周老将军见龙泉满面凝重,不免有些忧心。 “上官大人?”龙夫人一愣,“泉儿,他可仍是不甘心?可,如今你与莫姑娘已是夫妻啊。” “欸,你们何须如此,便是寻个吉日重办个婚礼便是了。”龙啸林自是不以为意。 龙泉微微蹙眉,“舅父,父亲、母亲,若是旁人问起鸣儿身世,不知该是如何以应?且,齐家那边......” “这有何难!”龙啸林满面笑意,“便是明言罢了,再者便是不分大小即可,想来齐贤弟亦是不会有所为难。对啊,既是如此,明日泉儿你便与为父同往齐府拜会,将与云儿的亲事亦是定下。如此便是双喜临门!哈哈哈。” “父亲,如此,恐是不妥。” “兄长!”我由一位店家小哥引着进了观云阁三层唯一一间雅室,便是见得上官清流已然端坐案几前凝神。 “贤弟,坐。”上官清流含笑出声,朝着店家小哥开言道,“我兄弟久别重逢,烦请小哥勿令人来扰。”边说边是掏了些银钱打赏。 “客官安心,小店唯此间最为幽静,小的自会于二层为公子守着。”言罢便躬身退出,十分周到的掩好门。 上官清流默了些许并未出声,却是为我斟满茶盏,而后信步踱至门边,轻轻启开缝隙静观,见得确实无人方回转端坐。 “兄长有何事相告竟需如此?”我浅笑,暗想若是穆隐兄在,哪怕便是首层大堂亦是可闻得我二人之言的。 “鸣儿,现下并无旁人,你可与我讲句实话?” 我未接声,仅是淡然望着他。 上官清流稍显局促,微滞片刻方开口,“你与龙泉......已是有了夫妻之实吗?” 我面色一红,轻咳数声掩饰尴尬,“兄长,可是所言之事与之相关?”即便我心性不甚细腻,却是被他如此相询亦是不愿直面的。 他亦是更显窘迫,垂目噤声须臾,“鸣儿该是明了我与你一片痴心,即便......若是他日他有负于你,我此心亦是如往昔一般的。” 若说不惊愕着实不实,我虽是不介怀男女之情,却因得他世家出身如今又得盛宠竟会出此之言!“上官清流!”我不禁惊呼出声,“你可知你方才之言何意?” 他抬眸对向我,不避不闪、一脸肃整之色,“莫鸣,若是龙泉有朝一日负了你,我上官清流愿与你此生为伴!”面色肃整、声沉调稳。 再度被他如此言说,我心内早已惊骇不已!未曾料得数月未见他竟是如此执着! “呵呵,兄长莫要玩笑,我与龙泉已是夫妻,断不能再分弃!莫鸣自是感念兄长待我亲如手足之情,此生便认下长兄,定不会改!”我错愣一时便含笑开口,遂端起茶盏起身相敬,“长兄在上请受小妹一拜!”恭恭敬敬呈上茶盏,便是恭谨异常。 上官清流喟叹一声,闭了闭双眸,再度睁开之际已是笑逐颜开。双手接下茶盏,“小妹请起!若是龙泉负你,兄长自是为你出头!亦是此生必是庇护你有家可依!若是小妹不愿再嫁,兄长所居便永是你可下之处!” 我会心一笑,明了他此言已是将方才之语周全回转,且是断了男女之情,唯余兄妹之意。“长兄如父!莫鸣自幼便是失了双亲,如今,大哥可定要言出有信不得食言而肥哦。”我被他双手扶起笑着打趣。 “是了!舍不了了!唉,真真顽劣!”他此时仍是温言软语,轻轻抚了抚我发顶,宠溺之态甚浓。 “长兄,若是他日嫂嫂刁难,不知长兄可会偏倚帮衬啊。” “那便要看孰是孰非了,难不成你故意戏耍亦是要得为兄偏袒?若是你长嫂娘家羸弱亦是罢了,若是出自将门,岂非为兄便要吃亏?”上官清流顺着我之言,便是任由旁人听去亦是不得再揣度他之用心,却是我此刻仍不及他所思深远罢了。 见他如此一说,我便是放下了防备,权当如同骆弈城、莫达等人相处之态。 “兄长尚未言明约我至此究是何事呢。” 我二人已是复于寻常兄弟一般对坐对饮,他放下茶盏方开言,“今日上朝,龙将军与同僚谈及将有喜事临门,不知是否与你有关。” 我有些许畅然之色,“龙泉言及便是要于京城之内再办一次大婚之礼,恐是如此。” “鸣儿可有思量你这身世该是如何于外人相告?” 我垂眸,“骆师兄亦是有言,恐若是大肆宣扬招致祸事,我尚未深思。且即便行礼,与这身世有何干系?不宣便是了。” 第196章 龙家之史 他含笑摇头,“你自是不知龙啸林此人,恐是龙泉亦是未得实言,否则你必是不会如此言说了。”见我有疑,便继而开口,“龙泉之父龙啸林,本是将门龙家旁出之后,因得上两辈龙家嫡支便已陨殁,故而龙啸林之父龙锦方得了龙家家主之位。然龙啸林却是因得龙锦常年驻守边塞不得归家而缺失了管教,其母又是病弱之身,故而此人便是养就了极为浮华品性,生性虚妄,甚为好大喜功、狷狂不羁,尤是看中颜面。”呷了口茶,“先帝在时便曾训诫过,却并未有大改,因得他龙家世代为大汉效命,且与高祖开国有过从龙功谋,却是懂得激流勇退之理,便是未遭萧、韩之遇,却竟是日渐稳固,因此先帝便是看于往昔之功且此人不堪大任之身又因得边塞征战十数载身受重创方允了一个闲职。却是为得警醒旁人,将其原名龙跃海改为现今御赐龙啸林,先帝之言便是将出名门如虎啸山林之意,呵呵,却是他姓龙,生生落得浅水不得游仅可盘踞山林之困。然龙啸林竟是毫无杂念,深沐皇恩浩荡!由此便可知此人心性。” 我闻之亦是摇头,沙场宿将竟是如此糊涂!“那么龙夫人?” “贤妹果真聪慧!”上官清流自是不吝赞许,“龙夫人娘家姓周,乃是周老将军,哦,现下该称国公爷,为其幼妹。周家乃是布衣出身,周老国公之父少时不过军中一小卒,却是与龙锦将军甚为投缘,诚然,少不得刻意逢迎之嫌。更是于龙啸林身受重创无人愿嫁之时力荐其幺女侍候身侧,便是令得龙锦颇为感激,故而便命龙啸林娶为正妻,亦是因得此举姻亲之故,周老国公便是被龙锦屡次提升,亦是因得其自身勇武过人、心细内敛,甚得圣上重用,此番更是赐了国公之职。龙泉原本有位兄长,乃是龙夫人周氏所生,幼时便彰显过人之能,文韬武略皆属上乘,若是长成必可令得龙家再度挤进重臣之列。却是天妒英才,未及束发便早早殁了,故而龙啸林与龙夫人甚为悲悯,后得了龙泉便是交由周老国公管束颇多,一来乃是龙夫人身子于痛失长子后便是不济,生下龙泉实属不易,需得好生静养,二则便是那龙啸林一度险些触怒圣颜,周老国公恐其性子使然不得教好龙泉,便将年幼的龙泉揽了去亲自教导,与亲子无异。” 我方了然,难怪龙泉与周老将军之情似是深厚于龙父,“如此说来小妹该是幸得龙泉如此长成,呵呵。只是龙家之史兄长是如何尽掌的?” 上官清流轻叹摇头,“若不是我归省之时你避之楼兰,又岂会追至玉柳关?龙泉他,呵呵,此时再言便是大有挑拨之嫌了,不说也罢。故而便是返京后收集了龙家之事,为得你入京寻我可尽告以备你参详,却是你已与龙泉成婚!鸣儿,非是我多言,真真是轻率了。”不动声色暗中窥视我面色,“龙泉与我言说乃是是急从权,然我却是当问一句,却非是他趁你之危吗?” 我一愣,顺而笑曰,“兄长过虑了!乃是我与玉柳关前中了箭伤,更是不知何故于楼兰中了毒,返回玉门关便是发了高热,而后降了体热却是体寒如冰,一众医者皆是束手无策,龙泉便是无奈之下以身侍疾,为得我名声,便是于我醒来当众将士面前方行了大礼。”我简要一述,并未将当夜便行了周公之礼之事言明,恐其更是生疑,然却是自身心内疑惑又重了一层,却并不得与他表明。 “即便如此,鸣儿便是如此便顺承于他吗?须知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如今已是入京,若是鸣儿愿,我便是可为你另选夫婿。” 上官清流不再执着求娶之言,我自是以为他愿随我意,一笑曰,“兄长怎仍是如此言说?便是于山中初见龙泉之时,我便是甚为惊异,似是与他极为相熟,且,”我羞赧之下微微垂头,“小妹心中自是愿与之亲近的,否则他又岂能如愿。”却是我此举错过了上官清流眼中那抹无奈与不甘! “嗬,”上官清流自嘲一笑便是复了常态,“鸣儿终是与我无男女之意啊!罢了,便是这长兄之位我便是再不相让的,且是此生不变!” “兄长不嫌莫鸣便好。” “小妹,只是尚有一事,不知你可知,那龙泉与廷尉齐府的长女齐纪云似是有婚约在身。” “啪”我手中的茶盏落于案几,便是茶水撒开。 上官清流忙将我的手拉开,“可有烫到?” 我木然地被他握紧左手似是无感,“兄长此言当真?”我从未自龙泉处听闻此事,现下由上官清流口中而出,怎会不惊愕! “唉,便知你必是不晓。”上官清流将案几的茶水拭过一旁,“龙泉该是忘却了,许是从未当真而已。”上官清流似是为龙泉开脱,不以为意地继而道,“那廷尉齐府的齐誉齐大人曾于龙泉幼年、一次龙啸林被人挑拨酒后生事之时暗中压下了此事,方使得不曾有人上书皇上追究龙啸林为官失礼之罪,故而龙啸林甚为感激,便是两家自此往来甚密。确是的,若那次再度被当今得知,恐是他龙家已是不再复存如今之态了。呵呵。那齐纪云较龙泉小了两岁,自幼便是与龙泉一处为玩伴,故而龙啸林便是与齐誉定下了婚约,只待龙泉弱冠便是行礼成婚。” 我自是不知的,且龙泉从未提及,故而俊眉微蹙,“我确是不知,不知龙泉是否尚且记得。却如今......” “若是以我对龙啸林揣测,他定是要坐享齐人之福,若是如此,恐是必将你乃战神复世之事告知齐家,否则以齐誉官职,齐纪云过府必是正室的。” “龙泉恐是不会相允。便是我......”我本是欲言定不愿如此,却思及龙府内那龙父为人,生生止了声。 “小妹,我并非从中挑拨,他龙泉是否愿娶齐纪云皆非我所思量,我所顾忌的乃是你这身世!” “兄长直言便是。” “当日与你初识,即便见得血雨腥风亦是为得深究,而后确定你为战神后人亦是未曾思量,然现下身居于朝堂方有所悟。小妹该是省得,若是江湖中,战神复世恐是会引来魔灵后人相扰。如今乃是京城,大汉江山稳固,此时出了你这一个战神之身......” 无需他多言,我便是明了其意,“是了,恐是圣上心有介怀。” “小妹,我所思的,尚不止于此。若你身为男子,便是隐了这身份浪迹天涯亦无不可,却是此生你身为女子,你可知当今天子仍是盛年,且刘姓王侯本系旁支多如牛毛,若有一人思量你这身份,恐是这后嗣......” “嘶!”我猛然一唔,是了,这便是我从未思量之事。骆弈城与莫达等人自是有言相告,却从未涉及此面!却是不得不认上官清流此言有理,虽是不问庙堂之事,却是我自书简及楼兰、玉门关等处皆是有所闻,如今刘家天下,虽暂且安定,便是那众多王侯皆非心安之人,屡有封地亲王相争之乱,若是我这身世公诸于众,且不论暗中算计,便是明里恐不得安生。况且如今我身中奇毒,功力不得施展,若是被有心之人谋算,何止不可畅意人生! 上官清流见我面色有改,便是明了我已深明其意。“故而,小妹,这身世于圣上未置可否之前,必是不得宣扬的!如此一来,你须得告知龙泉此事甚为重大,不可令龙啸林大肆宣讲,更是不能再透露与旁人。因此,齐家与龙家结亲之事,恐是尚需妥善处之。” “若是齐家允了退亲便好,若是不允,恐是我只得为妾?兄长可是忧心于此?” 上官清流点头,“方才散朝我便是邀了龙泉至我府中,将此言据实以告,便是看他如何周全。只是,若是无论大小,你二人平起平坐,鸣儿可愿?” 他这一问,便是将我堵得哑口无言,为妾,龙泉必是不可允的,可若是平妻,他可逆得了龙将军? “鸣儿此时该是明了方才我为何言说你于这婚事过于轻率了。呵呵,若是你与龙泉有意,便是来了京中寻清问明再行礼便是,如今,有些骑虎难下之势了。”说着,他便是拧了眉。 “呵呵,兄长过虑了,我昨日已是见过龙将军,这婚事,尚未可知。”我不禁冷笑,思之龙府之事,真真未及料得。 “那,”上官清流探寻,“鸣儿可有打算?” 我摇头,“确是小妹涉世不深所致,如今......便是暂且寻医驱毒方为尚选。” 上官清流点头,“嗯,小妹明了便好。我便是为你思虑了解法,若是龙啸林执意与齐家结亲,便是由我出面,届时便是以你我乃是于西北之时便认下的异姓幼妹为名,故而必是不允你屈居人下的,想来齐家便会断了嫡女为妾之念,且可解了你身世之困。至于你之毒,便是我求得圣上开恩允御医进府一诊便是。” “兄长!”我自是明了他于我之心从未轻贱过,确是竟如此护佑实实难安! 第197章 授以江湖可为之术 上官清流一抬手,“鸣儿,你我兄妹无需如此,便是你安心受下便好。仅是,我必不是无所求的。如今你已是五大门派掌门人,这江湖中的暗线消息需是皆告知于我,如此鸣儿可允?” “这些许小事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上官清流微微摇头,“小妹,你可知江湖之中自是大有可为?”明了我自是困惑不解,便继而道,“如今你指掌五大门派,便是欲要如往昔独自避世于大漠已是不能了,且你本就非是寻常之辈,既是命定之数,那便该是有所担当。江湖虽与朝堂相异之处甚巨,却亦是有可循之道,譬如,谋略!”言至此处他便是双眸放光,“你虽是无心权谋之术,却是有如男儿般豁达之心、高远之志。如今即便匈奴方大败不得短时之内再度大举犯境,却未可知此时日有多长久。而周遭尚有乌孙承属匈奴一脉的,虽是那月氏、楼兰等小国之境不具所能,却是其等联合不得不防。鸣儿既是愿守土抗敌、征战疆场,不若先行于这江湖之中练就一番谋算策术战法运筹,以备他日用作战时。且为得你可来日统领一方将士征战,亦是必得精于此道。昔日我赠与你的兵书战策,想来你必是过目有所获,恰可于此止战之时勤加演练。” 我深谙他之深意,确是往之楼兰之前便有此一念,然经大婚一事竟是略去了,实属不该。 “长兄之言小妹自当深思,然除却常日管束门派、布局山中、操练战术,实未再有旁的思绪,不若兄长再提点一二?” “呵呵,鸣儿聪慧,竟是忘却《兵法》有云曰——上兵伐谋?”挑动眉梢,上官清流便是笑而不语了。 我微拧眉,垂眸微思虑片刻,便是抬首浅笑,“是了,兄长曾提过,便是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消息、谋划及策术!” 上官清流甚为满意,点头含笑,伸手端起茶盏便是一饮而尽。“鸣儿暂且思量几日,若是有了方寸再来寻为兄便是。” 我双手抱拳,“必是的!有劳长兄。” 忽而一个熟识的声音传入耳中,“如此看来便是谈妥了?呵呵,莫鸣,你这成婚之人私会外男且独处一室,若是那龙家老儿知晓,必是又要口出不逊了。” 我未忍住便是笑出了声。 “鸣儿?”上官清流一愣。 “兄长莫怪,忽而记起宅子该是料理好了,不若兄长同去一览?”断是不能告知于他穆隐已是至了楼下且故意传音与我的,便是寻了个借口。 上官清流微一滞,“罢了,今日确是尚有公务在身,待鸣儿处置妥当备下酒宴再去不迟。” 我未多加思量,便是笑着应下,“那小妹暂且告退了。”方起身,忽而想到一事,便再度开口,“哦,尚未谢过兄长将幼弟等人遣来身边。” “小志等幼弟虽是尚有些未及束发,却是自幼授了规矩的,便是你用了也可安心。只是因得尚小,故而时而有些过于顽劣,我府中必会限了他等如此嬉闹的年岁,反不如随你尚可保留些许童真之趣,莫若我与二弟、三弟一般。” 我自是知晓虽为托词,却是他那眸色之中淡淡一闪而逝的忧伤之情真真搅了我心房,遂笑曰,“此番驼驼亦是随我前来,加之五哥,恐是要闹得四邻不安了呢。呵呵。” 他亦是起身于我近前,笑意不减,“鸣儿,如此方好!我便是愿得你此生皆如此欢愉,切莫有所忧扰。” 然与他那份深情,我只得视若不见。 “你且回去吧,时日尚久,你我兄妹来日方长。”上官清流觉出我有些许不自在,忙转了话头,却是移步门侧相送。 我出至了街中,便是见得穆隐斜倚于不远处的院墙正四下张望,见我迈步而近方开言,“我将那起子孩童送还便只听了尾语,”止了声便是甚为夸大的将我自上而下看了个遍,“啧啧,莫鸣,唉。” 我甚为无奈,“穆隐兄,归家吧!” 莫山见我回来,忙迎上前,“姑娘,那十余名小童亦是安置妥当,只是,可需为他等添置同色服饰?” 我一愣,瞬时便是领悟,“无须如此,这里便是京中落脚之处,却无需引得旁人注意,闲散即可。哦,三哥,烦劳将师兄与各位兄长皆唤来,我有事相商。” 待众人皆已落座,我便是将上官清流所授之意言明,他等皆是喟叹不已。 “未料得上官清流竟是如此心胸豁达之人。”骆弈城浅笑,“如此甚好,师妹亦是该有所筹谋。” “是了,若是立足江湖,看那龙将军不悔青肝肠!”莫武很是愤愤龙家竟是轻视于我。 穆隐略滞了滞,“莫鸣,你这身世当下恐是只得淡于京城之内,至于上官清流所言江湖所辖之事,可以顾名之名为之。且我已传信回转家中数日,料得不日便会得回信,届时再议不迟。只是这门派之事,确是该有所处置方不负你这一身之能。” 莫达与莫山对视一眼,后者便是开口,“姑娘,这些我等具是不通,”转望向骆弈城,“骆公子病了数载,恐亦是未得习,但若是常与上官大人往来......” “姑娘行正坐端,且我等皆可证,有何顾忌。”莫良垂头饮了口茶,似是不经意之语。 我正欲再度出声,便是被门外一声传唤止下,“姐姐,靳伯来了。” 众人微愣,方拜别上官清流,靳伯怎又一来? “恐是为得姑娘这毒。”莫达已是起身往外室相迎。 “莫姑娘,”前厅之内,靳伯见我前来含笑出声道,“少主放心不下姑娘身子,命老朽特来一诊。”随之便是示意随着他一道来的幼弟将所备的各类奇药放下。 “辛苦靳伯了。”莫达上前接过,莫山则是为我搭了锦帕于腕间,骆弈城亦是垂手立于一旁施礼。 靳伯抬手为我切脉,拧眉不语,竟是诊了近一盏茶之时。 “可是有何不妥?”终是穆隐与莫武沉不住气询出了口。 靳伯微微点头,“姑娘这脉象极乱,却是这毒似已不甚重,然老朽竟是不得如何解。” “靳伯此言何意?我妹妹她......” “五公子莫急,”靳伯收了手,“自脉象看,莫姑娘身中之毒似是与内力相关,旁的并不为惧,只是运功后方会发作,且每每发作之后恐是极伤气血,常日却不会与身子不利。” “可,”莫山出声,“我等为姑娘亦是寻了不少医药,那玉门关的胡军医却非如此言说啊。”见靳伯似是不悦,忙改口道,“哦,非是信不过靳伯,仅是我家姑娘万不能有碍。” 靳伯轻轻摆手,“三公子客套了,乃是老朽无能。然旁的医者恐是不甚懂武,老朽自少主年幼便是相辅于身侧了,终是明了一些内力与体魄之较之衡的,故而方有此推断。”转向我,“想来莫姑娘自身亦是有此感,常日并未有何不妥,仅是待施展功力之后方心悸难耐,可对?” 我环视众人目光,点头应下,“是。便是若运功为时未久亦是无不妥的,却是长久后便是如靳伯所言心悸难耐甚是气血翻涌。” “如此需得对症解药方可。且据老朽推断,也并非不可长久施展功力,却是怕数次之后这毒便会与内力相伴,若是走火入魔自是于姑娘不利的。姑娘该思之何时、何地中此毒,便是那下毒之人定有解药。若是另配,恐是伤及姑娘根本。” 靳伯此语并非刻意,却是另莫山一惊,“将会如何?” “这个恕老朽不敢确定,需是看姑娘再使几次内力之后的情形方可定,然未有十全把握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尝试。我便是回府之后试着给姑娘配个方子,姑娘暂且试服两剂,即便不得解毒,却是于强身有益的。” “有劳靳伯!” 第198章 初建霸心 送走了靳伯,骆弈城见我心事重重,便遣散了众人,独留我一人于房内静置。 为自己斟满了茶盏,我便是迫使这数月一直闲散的心静逸下来。追思自楼兰归来的诸事种种,似是一直有事推着自己不断前行,却独独荒废了静思之心。记得于小院醒来之后,亦是有数日迷茫不知所为,而后便是寻得所有秘事方静心苦思,故而选定自身方向——便是留居固守小院为得清偿师傅养育教导之恩、担得数代守居前辈及蒙将军抗敌守土之责!而后因得玉门关之危、匈奴犯境,便是不得以抛头露面、出战疆场。又确是为得小院可安于大汉治下而寻龙泉相助。其后无论是退敌守城、亦或是探访楼兰,皆是各安所因,却未曾想身中奇毒且与龙泉成婚,而后,便是未经深思来了京城,如今......确是该思量一番今后该是何去何从。除却这战神之身不论,便是那五大门派,正如上官清流及众人之言,断不可就我手中断送了诸位前辈掌门之心。如此,我便是当仁不让该有所作为,非是为得自身,托大一语便是为得天下安宁! “咚咚,”我方有些定心不多时,便是闻得门外之声,“师妹,我可进得?” “师兄请进。” 抬眸,便是见骆弈城推门而入,见我一脸淡然,便是含笑开口,“便是知晓你该是想通其中关鞘方来的,看来师妹确是明了了。” 我微愣,随之一笑,“师兄可是占卜了方来逗趣的吗?怎竟如此精准?呵呵。” 骆弈城迈步于我对向而坐,“实则即便你未想通,我亦是有话需得与你相商的。师妹,自我被你医好,便是知晓了你这身世,本就希冀能与你一道有所作为,一则为得先父报仇,二来亦是男子汉大丈夫必是顶天立地。一趟楼兰之行,师妹果真非常人可比,却是先因中毒受伤、而后便是大婚进京,我思量你身子余毒未清,且身为女子又已成亲,自是诸多不便,故而未及得闲与你深论之。然不想那龙家竟会如此,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加之此番上官清流之语,不知师妹可是有何打算了?” “令师兄笑话了。”我微显尴尬,“实实不该,确如师兄之言,方才我亦是顿悟,深感这数月惫懒了,难为师兄与诸位兄长为我忧心却又不便直言相劝。”言罢我便是一揖,“我自是该有所为的,不为自身,仅是这门派诸事便是不该任由几位为我担待的。” “师妹若是如此说便是怪我多言了。”骆弈城深知我必是此念,却故意调侃,“非是的。你亦是明了,你此身既是命数所归,必是不可躲懒的,且不论旁的,便是为得挣回被龙家轻视这口气,亦是该有所为的。” 我点头,“师兄说得是。且即便没了此桩事,我亦是不该对江湖之事不闻不问,否则如何辖制门下众人?如何保得众生太平!” “你如此想自是对的。”闻我言骆弈城便是展露笑颜,“你可不知近日穆兄被憋闷成何样,呵呵,若非有所顾忌,恐是早已闹开了。” “骆师弟竟于背后如此诋毁!亏得我厚待于你。”人随声至,穆隐笑吟吟地推门而入,身后亦是跟着莫达几兄弟。 “妹妹能想通甚好!” “是啊,我等确是忧心了数日呢。” “莫鸣,你可非是一人一身啊,我等可全需仰仗你这战神威名呢。” 见众人如释重负一般,我深深自责,面露愧色道,“各位兄长,日后便是可直言,我为何人你等自是明了,再不可如此见外了。” “非是见外,而是如今你已成亲,凡事却是需顾及夫家。龙家虽是不甚令我等欣喜,却是那龙泉暂且过得去。” 是啊,我竟是如此糊涂,“真真身于其中而不察!” “姑娘休要如此,须知你即便非是寻常人家女子,却是此身即为女子,当有所交待的。” “大哥此言差矣!妹妹虽是女儿身,然肩负之责必是不可如旁的女子一般。若是那龙家不可托付,自是可随性为之。” “小五!不可造次!”莫山难得如此斥责。 “莫武之言有何不妥?”穆隐皆是不以为意,“莫鸣乃是战神之身,此生即便为女子,亦是需担下护佑苍生之责的!龙家得此媳,乃是祖上荫德,岂有挑剔之理!”自穆隐明了了与我的彼此身份,便是与众人皆是倍加亲近,尤是甚喜莫武那与他有些许近似的直率性子,故而他二人更是相互袒护一些。 “好了!咱们需是商讨今后之为的,暂且将这闲事置于一旁吧。”骆弈城不得不出声相止。 “骆公子说得是。”莫思趁机插言,“姑娘可是有了定语?只是,如此恐是苦了姑娘,算来也不过碧玉年华,却是肩负重任。” 众人闻此言皆是静默,确是的,即便是他等,亦是尚可闲逸处事,然我...... 我微微一笑,“各位兄长皆是为得我,莫鸣就此谢过!穆隐兄有一言甚为有理,便是我自身之责实为责无旁贷的。无关年纪,仅是不得知何时便会生变,早有筹谋必是有备无患的。且如今又是接下五大门派,本不该如此懈怠,只是近日未得深思。既如此,不若各位兄长皆出谋划策一番,如何将山中门派稳固、如何建立江湖密线、如何可远途传送、收缴各家讯息等等诸事,烦劳诸位兄长慎思之,我亦是如此。待两日后再共同商讨一番,我便是再将上官长兄相请前来共晤,便是为上策。不知众位兄长以为如何?上官清流既是认下我为幺妹,便是暂且可缓尴尬之局,然他亦是于这江湖之事为所求的。” 骆弈城等人微微颔首,“自是并无不可,只是虽现下师妹拜他为长兄,便是常日往来我等有人于你身侧即可,亦是仅是互通江湖与朝堂讯息罢了,旁的便是相对有所隐便是了。” “好!” 靳伯回转上官府如何回复暂且不必提,便是龙泉此刻却是心急如焚。 “有何不妥?”龙啸林被龙泉驳斥甚为不悦。 “老爷暂且听泉儿详述。” “哼!说吧,可是那莫鸣自视甚高有何过分念求?” 周老将军见龙泉不便申辩,然龙啸林却是顽固异常,便是率先开口,“泉儿可是不愿将莫姑娘身世令得众所周知?” “舅父明鉴!鸣儿本非张扬之人,现下又是身带奇毒,外甥便是想如何先为其尽清余毒,旁的再作计较。”龙泉心内虽是不喜龙父之态,却并不愿背逆其愿,更是不宜与之相争辩,加之齐纪云之事尚未与我说明,方如此托词。 “呵呵,这有何难。”周老将军深知龙泉心思,便是笑着应下,“胡济世与你的书函,我已是命人转与庄祁,待他遣来你且先去寻了莫姑娘一诊为佳。” “多谢舅父!” “二公子,那个,”龙泉被周老将军遣出后宅,尚未出府便是被侍从拦下。 “何事?” “二公子命小的前往客栈寻访之人并未得见,掌柜称是,是......” “是何?可是不见?” “并非不见,而是,唉,掌柜称是那几人便是一早已是搬离,却并未打听去向。” “什么?”龙泉一惊,忙快步至了门房,“可有人前来府上送信?” 门房被他问得一愣,“并未有啊二公子,可是二公子得了什么消息?” 龙泉瞬间拧紧双眉,“去,命府上护院、家丁往各处客栈寻访新至京城数人,乃是七男一女,那女子常以青纱遮面。” “啊?哦,”身旁侍从忙应下,转身便要跑开。 “等等,亦或者是八位年轻男子,其中一人年约束发却是甚为俊俏,身量六尺有余尔。且是悄悄打探,有消息即刻传回府来与我。去吧。”然自身已是疾步出了府门于街头搜寻我一众人等,心中却是默念:鸣儿,切不可负气而去啊! “兄长,可有何不妥之处?”龙夫人见周老将军遣走了龙泉,便知有话需告知。 龙啸林面色微凛,显出不悦之情,“舅兄,莫要为那女子有所护,泉儿便是被她迷了心智!哼。” 周老将军淡淡一笑,“妹妹,妹婿,且听愚兄一言。泉儿虽年轻却是思虑周全,想来今日定是那上官清流亦有所嘱。虽是当今为圣君,却是于这大安之际冒出战神后人之说,恐会被那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于龙家不利啊。”微默了默,“且是暂无佐证相是实,若是有异心之人将其全做把柄必是不妥的。便是圣上过问起来亦是难应。” 第199章 筹谋大业 龙啸林虽莽撞,却亦是有些心机,闻此言后静默一时便明了其中之理,“舅兄所言甚是!想我龙家本就功高,若是此时泉儿再娶了......似是不甚妥。” 周老将军见他有些明了,便是笑容更甚,“妹婿所言极是!今日朝堂罢散之时你亦是见了,那几位仍是虎视眈眈,故而莫要责怪泉儿谨慎。” “可,”龙夫人此刻亦是明了,却拧眉开口,“若是不得宣扬,齐家怎可轻易罢手?那云儿甚得齐大人宠爱啊。” 龙啸林亦是蹙眉望向周老将军,周老将军手捋须髯一笑,“那便使得莫姑娘拜于老夫门下,认作义女,自我国公府出嫁你龙家,此来一则便是亲上加亲,二来于这门第亦是不输于齐府。” “如此甚好!”龙夫人含笑点头,“老爷觉得如何?” 龙啸林亦是开颜,“有劳舅兄周全,如此确为良策!” 晚间上官府便是送来了靳伯为我写下的药方及配好的药材,另便是上官清流一并遣人奉上的极品名贵药石与几箱金子及珠宝重器。 “姐姐,大哥称这些个药石姐姐不必节省尽管用便是了,大哥自会再去寻访好的,定不会误了姐姐所需,这毒亦是会遍访名医为姐姐除去。”小志面带些忧色,乃是因得方知晓我身中奇毒之事。转而又道,“此些资用亦是如此,大哥说姐姐初来京城又是购得宅府,所需必是不菲,若是不足开口便是,大哥那里所有足以可令姐姐后顾无忧便是了。” “妹妹,你这方认下的长兄较之我等确是大能啊。”莫武见着那数箱之内的金银珠宝,咋舌同时便是频频摇头。 “姑娘,乃是几位小童收下的,可要送还?”莫达微蹙眉。 我甚为无奈,便知上官清流遣了这些幼弟必是便于行事的,“罢了,权当暂借,待日后一并奉还便是。只是有劳几位兄长详之记下方好。” 莫达会意,“此事便是交与三弟吧,他最为仔细。” 莫山并未反驳,便是皆一一收起记录成册了。 “这药?”莫良有些踌躇,“不若我先试试。” “二哥不必如此,你自身本未中毒,且上官清流必是不会相害于姑娘的。”莫思说着甚显失落,“只是胡军医书与太医院之信函尚在龙泉手中,不如姑娘先试试靳伯的方子也好。” 这一整日我都未提及龙泉,现下有些酸涩,面上却是如常,笑曰,“二哥忘了如今你可是被众位兄长重托我安危之人,切不可有异的。靳伯这方子便是我且服着,皆是强健身子的,仅会有益无害。这毒......且慢慢来吧。”我亦是甚为无奈,确如靳伯所言,非是运功之时不得毒发,我便是束手无策,确真真不敢轻易尝试,亦是只得徐徐图之。 “师妹,当初我中了姬伯之毒你均可解之,为何你这毒竟毫无办法?且是连几分皆是不得破?” “师兄,我真是不知从何入手,入京这一路亦是试了许多法子皆是无能为力,唉。” “若是为你输入些许内力是否可解?”莫良再度出言,“因转功而起,岂非再受或恐可相抵一二?” “是啊,既是毒于内力之上,若是如此是否可行?”众人闻之皆是赞同,唯穆隐摇头。 “不可!且不论莫鸣自身之能高于你等甚巨,便若是轻易得了恐是加剧毒性。” 我微微点头,“穆隐兄所言甚是,途中龙泉曾尝试,确是不可为。”思及那日龙泉亦是此番却险些令我血脉爆裂便自责之情,我心内便又感慨万千。 “既如此,不若寻访一些黄老前辈旧时之友,恐有所获亦未可知啊。”骆弈城似是有所启悟。 “对啊!”穆隐猛然起身,“我这便与几位至交好友传信去。”言罢便是飞身跑出了房门。 夜半无人之时,我独自坐于软榻上却毫无睡意,念及龙泉心下便是几番波澜——自与他相识,先前未露女儿身之前他便是相护种种,待真容相见时那难抑之情满满外露,而后成婚至一路上京,为夫之道他皆是处处体贴的,却是于龙府之时......唉,竟不成想他如此愚孝惧畏父权,然于这世间却并无不妥,仅是因我实为“异类”难以释怀罢了。 我独自长成,恐是除却师傅再无约束行举之人,即便并未因得那忘忧之药忘却了过往,恐是实难受拘于自视甚高、不得冒犯之人,如初始上官清流,便是因得难以受其事事皆独断而为方不愿与其相近的,虽是待他有所顿悟却已是失之交臂那情爱之机。然龙泉,若是他仍如此不愿与其父相抗,我又该将如何呢?当真要断去所有再不相见吗?加之,他尚有一门亲事...... 思来想去不得果,便是烦躁异常,遂直接舍了思虑此事,专心于兴整门派、建业江湖之事上了。正如上官清流之语,武猛者为可将,却是善谋兼尔武猛者方可谓之帅也,遑论我这身世,便是如今指掌五大门派亦是需得习之谋断之策以应不时之需方是。 因得并无旁的琐事,便是转日,我等就有了商定之果——因得莫思与莫武有乔装改扮、打探消息之长,便是由其二人共同掌管探听、查访各种秘事之责,设下“溯源阁”,不仅需得养训善探之人,更是有教习其能之职,而莫思均是以假面示人以备万一之情,故而出头之事皆由莫武担下,却是需得对外皆不用本名,言称乃是“武爷”以防备相知之人将我等皆牵涉其中。莫山心思细密且极善析察,便是接了各处传送、汇集讯息之职,“融然斋”却是骆弈城为之取的名,亦是于外不露真容,且是他这所属亦是无需常示于人前的,然另有一责便是不定时核对各类账本以助莫达。诚然,以上两处皆是优先吸取山中各门派弟子,若是旁的有能者需得经过考验方可纳入。莫达与骆弈城则是躲不过门派杂事,便是骆弈城常日代为掌管各派诸事,其余闲时需教导众人武功及各类阵法;莫达则为京城与山中钱师兄互为相助之人,兼管京内宅府琐事及常日掌管银钱出入账目,众人便是戏称其为“莫大管家”。而因得我如今未尽清余毒,莫良便是仍为我近身护卫,众人方可安心,却是除去其自身之能外,必是将众人之长勤加苦习以安众人及其自身之心。穆隐则是接下了与战神之身有关的各类事务,待其家中回信,便可寻访其余战神家臣之后,以备魔灵及其后人起事亦或是对其等有所防备之用。 “此番规谋不知各位兄长可还有异?”我环伺众人相询出声。 “已是甚备了。仅是师妹需是与上官清流互通朝堂之事。且必是各部需配发对应信物以备万一。” 众人对骆弈城此语甚为满意。 “嗯,如此甚好!”穆隐掩不住欢喜之色,“早该如此了!莫鸣,但凡涉及战神之事,我便是暗中提醒你,你则换了顾名之状现身即可。” “亦可由我与妹妹互换身份为之,万不得已再由你亲自一会。”莫良终是敌不过众人之语,于这称谓终是改了口。 “好!如此便即刻安排,只是辛苦各位兄长。我便是修书与钱师兄,师兄与三哥四哥五哥先行返回山中,若是可行,便是沿途设下暗桩所在,于三哥返回之时便可一试。” “姑娘放心即可。只是,若是带人回转,恐是再瞒不住上官公子,不若令莫思莫武于京城周遭寻得旁处另居。” 我微微思量了莫山之语,便是点头应下,“三哥所虑甚是。便是居于京城之外亦无不可,只是不得常见了。” “莫鸣,尚有一事,此番大举,恐是所费不小,这......” “穆隐兄无需过虑。”我忙自案几下掏出一匣,推于众人之间,笑曰,“早已备下了,若是不够大哥再问我要便是了。” 穆隐见得那匣子非是上官清流所赠,随之打开便是一惊,“这!莫鸣,你何来这些金子?” 我自是不便告知乃是小院所储,且仅是九牛一毛,我进京之前往之大漠取了极少一些备用,余的便是已妥善掩藏。笑曰,“穆隐兄莫非忘却了我乃是战神之身啊,这区区小事怎会难倒,况尚有上官长兄所助之资。”极为调皮地眨眨眼,便是逗笑了众人。 “我亦是从未问过,师妹莫非劫富济贫?” “师兄,非礼勿言嘛。”虽是信得过众人,却是小院之密尚不可公开,一个疏漏恐引得当今猜忌,故而我只得暂且相瞒。 “好!这方是战神该为之事!莫鸣,如此方显你之所能皆非虚妄!”穆隐猛然一拍桌案之语,令得众人先是一愣,随之便是哄笑出声。 待晚饭之后,骆弈城再度进得我房中,“师妹。” 见他欲言又止之状,我便是生疑,“师兄可是有事?” “呃,”默了默,他终是抬眸直面于我,“我等皆是有事需忙,只是你今后如何打算?留于京中还是返至山中门派内?且,这两日并未知会龙府搬家之事,恐是龙泉那里......” 我便是垂了头,“尚未想好。实则我当归于门派之内,仅是现下......” 骆弈城与我对向而坐,“我自是明了,龙泉定是愿与你一处的,只是他父亲那里若是顽固,你确是需得思量清楚,于终将对战魔灵之前你必是寻常度日的,须知这世道便是女子以夫为天的,龙将军如此言行终是于常人并无不妥。若是龙泉得旨回转玉门关,那便是最好,若非......你该是细细思量有所处置为佳。” “我明了。只是辛苦师兄与众位兄长为我辛劳了。” “于我等你自是无需如此的。且若是你归于山中,利则是于众人心中可安,武功、阵法该是更加精进,且于边隘有益。但若是你于京中,于江湖与朝堂相应之事及日后大局亦是益处颇多,故而皆可。现下确是需得除了你这余毒为先,故而旁的皆可暂缓之。”微微默了默,继而道,“莫达几人及穆师兄皆是忧心龙家之事,想来你该是心中有个计较方是。我等虽是辅之与你,却是这局中只得你独自处置。” 我颔首,“是了,仅是我并不知何为罢了。”甚为低沉地话语,令得他亦是一叹。 “师妹,难为你了!毕竟寻常女儿家皆有母亲姐妹甚是长嫂可告知你该是如何,然除却你孤身一人,便是有我等,却皆是男子,又皆未成婚,这事,唉。” “师兄无需自责。虽是我对龙泉心向悦之,却实实未料得竟如此仓促成婚,他为人各位兄长亦是可见,仅是不成想其父......罢了,恐是我亦是有所不妥之处。既为夫妻,我亦是不愿令他为难,我会细细思量后与他相商,必是有可解之法。” “如此我等亦可安心了。我等皆已商讨了,待新春过后再启程。一则是山中有钱师兄,不急于一时,且各部虽是大事已定,却仍是细节如信物、规制等琐事需得齐备明了方可行事。二来便是你这毒未尽且与龙泉尚未有果我亦是不得安心归去,三嘛则是若我等皆离去,恐有万一莫良一人不得相护,虽是我武功不济,却是轻功略胜一筹,若是有事可暂时便宜行事。故而众人如此相议,你可允之?” 我自是未思量这些,难为他们处处周全,一时感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磨刀不误砍柴工,新春将至,必是不急于此一时的。如此甚好!谢过师兄及兄长们为我周全!” 骆弈城浅笑,“师妹何须如此客套!穆师兄那边若是得了家中回信,恐是可添了不少前来相助之人,师妹安心便是。如今你该是专心解毒方为上策,也不枉我等费心为你啊,呵呵。” “是!小妹记下了!” 第200章 龙泉寻来 我这边游移不定之时,却是龙泉惴惴难安、度日如年。 “仍是没有消息吗?当真京城所有客栈全都寻过了?” “二公子,小的等确是一一查访的,并未见二公子所说人等。” “怎会!”龙泉颓废至极,身子不觉一晃,身边的侍从忙出手扶住。实则不过是他不死心,因得这一整日他亦是从未停歇四下寻我。 “二公子当心!” “各城门处可问过了?” “问过了,并未有如此之人等离去。” “那便是尚在城中!可,会往了何处呢?” “二公子,老爷请您去一趟。”正在龙泉与众家丁急急寻我之时,管家现身相邀。 “知晓了。父亲在哪里?” “与夫人一同在后院正堂。” 有丫头挑开门帘,龙泉迈步而入,尚未开口,便是龙夫人一惊。 “泉儿,怎这两日竟是如此憔悴不堪?”见着龙泉面带倦色、双目血丝且形容颓态,龙夫人自是心疼不已。 “给父亲、母亲请安。着母亲挂怀是儿子的不是,这两日忙着四下寻访鸣儿,故而如此。” “尚未寻得吗?可是离京了?” “哼!已是嫁为人妇竟如此放肆!若非看她为战神后人,定是直接休戚了!”龙将军不以为意,愤愤地将茶盏礅于案几上,茶水四溅。 龙泉极度无奈,言语甚轻,“父亲,寻我可是有事?” “昨日便是该去往齐府拜会,为父便已顾及你外出寻访那妇人了,既是并未寻的,便遣了下人再去便是。你去换身衣裳随为父往齐府一走,将你与云儿亲事定下。” “父亲!”龙泉已是有些怒意,便是瞪紧了双目。 龙夫人见这父子二人之状,便是笑着圆场,“是啊泉儿,既是你已归来,于齐家与云儿必是要有所交代。不若先遵了你父之言,待回府再往之寻访。恐是家丁寻回莫姑娘亦未可知啊,她于这京城举目无亲,必是一时气恼躲了起来,这已是两日了,恐是静心后便会明了自行寻来呢。” “母亲,鸣儿她......举目无亲?”龙泉被龙夫人一语点醒,猛然一拍额头,“儿子真真愚笨!恐是有人将她接了去!”心中顿悟,便是转身便往外而去。 “回来!你这逆子往何处去?” 龙泉并未回应龙父,仅是抓了管家吩咐道,“回禀父亲我去去就回,待我确定鸣儿下处便于其往之齐府。” 管家不明其所言,尽数告知龙啸林不提,便是龙泉急匆匆出了府便往上官府而去。 “大哥,龙泉来了。” “上官大人!”未及闻止静声落,龙泉已是快步进了后堂,一拱手,“大人见谅,下官有急事相询,不知大人可知鸣儿现下何处?” 上官清流正手持一份快报,并未抬眸看向龙泉,而是淡然无声将手中薄绢看完方抬首。“龙少将军笑话,鸣儿不是你龙泉之妻吗?怎会来问我?” 龙泉满面愧色,“大人海涵,我这寻了一日一夜未见鸣儿,恐其身子有碍,不得已方来叨扰。” “嗬,龙少将军此言,不顾及鸣儿声誉?须知我与她可是真情一片呢。” 龙泉便是欲要生怒却觉出不妥,缓出一口气再度拱手施礼,“乃是下官唐突了,告辞。” “等等,”上官清流徐徐起身,“龙泉,你寻鸣儿所为何来?可是已将家事处置妥当接她入府?还是欲要令其归家为你操办纳妾之事?” “这,”龙泉被他嘲讽之言憋胀红了面颊,强忍下一口气,“便不劳上官大人费心了。” “呵呵,你可知龙啸林已是知会齐府筹办你两家亲事了?啧啧,这鸣儿方于玉门关与你行礼不足月余便要独守空房观你再度佳人良宵,龙少将军真真好郎君啊。” “龙泉并无再娶旁人之心!” 上官清流微一冷笑,“你这番话可讲与令尊一闻?罢了,便是由鸣儿当面与你处置吧。”侧首示意闻止静,“你带龙少将军往莫府一走,顺便问一声鸣儿靳伯的方子可还好用。” “大哥安心,止静必是妥帖处置。”闻止静浅笑应下,转而对着龙泉施礼,“龙少将军请。” 龙泉微一滞,片刻微蹙眉,“谢过上官兄为鸣儿周全,我夫妻二人必是铭记于心!告辞。” 望着龙泉随闻止静出了上官府往我新宅而去,孟子之奉着热茶迈步进得堂中,“大哥,何不令龙泉自行去寻?” 上官清流接过茶盏一笑曰,“便是止静相随,鸣儿便知晓我并未为难于他,该是念及我现下全然消了求娶之心,方可对我再不复设下防备之状。” 孟子之闻后一笑,“还是大哥技高一筹。” “嗬,这便是那龙啸林之功!齐家如何了?” “那齐誉未见喜色,却是那齐纪云与齐夫人似是在筹备物什。” “哦?这是要备下嫁妆了?呵呵。” “武哥武哥,我三哥哥和龙少将军来了。” 正在和幼弟们嬉闹的莫武被一小童拉着禀报。 “这是寻来了?为何是你三哥哥相陪?” 小童眨眨双眼,一摊手,“小兴亦是不知啊。” 莫武一笑,摸了摸他头顶,“人在何处?” “前院正堂,志哥哥在奉茶招待。” “好,去请了城哥哥与达哥哥、山哥哥同来,我先去看看。”莫武邪魅一笑,便迈步离开。 “小志,姐姐可食了靳伯的药?”闻止静这一路与龙泉并未言一语,而是自进了门便与小志含笑闲话。 “嗯,乃是思哥哥亲自去熬煮的,小志令演弟弟和谨弟弟去看的。”小志仰着脸,一副讨赏的神色。 闻止静笑着夸赞,余光却是瞥向龙泉,见他面色又暗了一层。 “闻三哥!龙少将军!莫武有礼了。”莫武于门外微止了脚步一时,自是闻见堂中之语,便是进门见了龙泉那晦暗不悦神情心中暗自嘲讽。 “五哥,”龙泉抢先开口,“我命人寻了一整日,怎是搬离客栈并未传信于我?” 莫武嗤笑一声,“龙少将军此言差矣!如今我莫府初入京城,亦是方安顿了宅府,自是待一切归至妥当再宴请亲朋,这,似是并不失礼吧?不知龙少将军这一责问缘何而来啊?” “咳咳,”闻止静再难掩住笑意,便是只得以此轻咳掩面窃笑。 龙泉被莫武此语噎得无以回应,羞愤之情又浓了几分。 “小五!休要无礼。”莫达与骆弈城先一步到了堂内,便是轻声喝斥莫武。“龙少将军见谅,五弟年幼,我等疏于管教了。” “大哥,师兄,一定要如此吗?皆是泉之错!鸣儿可还好?我,” “不好!见不得客!”莫武白了龙泉一眼,又被莫达瞪了一眼。“大哥瞪我作甚!妹妹这两日寝食难安、忧思过度,便是整个人都消瘦了,若非上官大人遣靳伯来看,恐是再度毒发亦未可知!” “鸣儿她?”龙泉闻此言便是急得即刻上前拉住骆弈城。 闻止静仍是掩面窃笑不已,心中暗道这莫武真真该好好拉拢一番。 骆弈城被莫武一语弄得哭笑不得,却是思及我不甚欢愉之状亦是有些不悦,淡淡与龙泉道,“不若你且候一候,师妹方服了药,尚不知可歇下了,我且遣人去问一声。” 龙泉急切得很,便是未详加思量此时骆弈城亦是并未与其甚为往日亲近。手中的力道重了两分,“劳师兄为我引路一往吧,我,实难安心。” 见他满面急切亦是难掩那憔悴、疲乏之态,莫达轻声喟叹一声,正欲开口便是莫山进了门。 见此景,莫山望了众人一眼,亦是心内纠结,既有恼龙泉之情,又有欲劝和之心,一时便是不知如何开口。 第201章 相见,无言 龙泉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登时明了必是我伤感备至方使得他等生出此等怨怒之情,深施一礼、怯怯开言,“泉知晓众位兄长怨怼之情,然既是鸣儿已为吾妻,泉必是会护其周全的。舅父已是将庄副院判请得,还望众位兄长允泉亲见鸣儿以致愧歉之情,万不得误了为其诊治啊。” 此语一出,便是莫家兄弟以及骆弈城再无阻拦之心,皆是哀叹一声,莫达望了众人一眼,开口道,“龙少将军,非是我等不明事理,实实乃是此番妹妹受了极大委屈。你该是明了,自是你二人一处,我等便是不愿如此。唉,罢了,凡事必是要清毒为先,于旁的,便是皆由妹妹处置吧。”侧了身,“小志,你领着龙少将军往你莫姐姐院子吧。” 莫武被莫山微微扯住了衣袖,亦是不再阻挠,转身坐于案几旁暗自生气。骆弈城便转向闻止静,客套数句送他出门。莫达则是摇摇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正在案几处执笔给钱师兄修书,便是闻得房门开启之声,并未抬首,便是笑着开口,“小志,可是又为我备了何物?”未得回应,我方含笑抬眸,入眼的,便是龙泉那赤红的双眸与甚为落魄、憔悴的容颜。 “鸣儿!”他微颤着抬手近前,面含疲惫却是双眼满是愧疚、懊悔、激动、怜惜之情。 我敛了笑意,微蹙双眉,置下竹笔,缓缓起身,却侧头避开了他已至我面颊的手掌。 龙泉再难抑制心内那早已溃堤的思念,将我紧拥入怀,丝毫不敢放松,未恐我再度离去。 被他紧紧箍住,我有些难耐,却是明了此刻他必是伤怀的,便并未挣脱,却也未回应,仅是垂着双手面色凝重。 过了些许,龙泉觉出我似是冷漠,忙放开我,却仍是紧握住我双臂,与我面面相对近在咫尺,“鸣儿,这一日一夜,你可安好?那毒可有反复?可有何不适?万不可瞒我。” 我垂眸不愿于他对视,便是被他强硬抬起下颌,他那焦急、惊惧、狐疑的眸子便是看入我眼内,心下亦是难耐。“我,尚可。” 如此冷漠之状,乃是龙泉自识我便不曾见过的,更是令得他心内酸涩郁涨,“鸣儿!莫要如此待我,可好?你可知,我,”那声音涩滞,龙泉恐是不愿令我见他如此,便是深深喘息一下,转了笑颜道,“舅父将庄祁请了回来,鸣儿可允我将其带来为你一诊?” 我明了他必是恐我仍是不愿与其归家,方如此言说,微默了默,“好,那便烦请庄副院判一走吧。辛苦舅父了。” 最终这一句,似是为龙泉下了解药一般,他便是笑意满满,“若是可尽清余毒,那便是不妄负济世兄与舅父此心。鸣儿,午后我便是将庄副院判带至此宅内。” “好。” 龙泉笑意不减,环顾周遭再度开口道,“这里甚为幽静,进得府门一路而来便是惊见竟是如此精巧布局,不知鸣儿如何寻得此处的?” 于他这般没话闲扯之能,我自是不愿一对,思忆起上官清流相告那齐家之事便再度生怨。 “若是无事便回转吧,我要歇下了。” “鸣儿可是不适?”龙泉忙扶着我欲往之楼上闺房,被我拦下。 “无妨。” “鸣儿,”龙泉自知我因何如此,“父亲他近一载似是变了许多,我亦是方回家中不得其详,不若你且于此暂时小住。我已是得了双亲及舅父所嘱筹办你我于京内大婚之礼事宜,呵呵。你便是安心再嫁于为夫一回吧。” 我实看不得他如此强颜欢笑之态,面上逐渐难掩悲色,“听闻......”本是想问一问那齐家姑娘的,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便忙转了此语,“罢了,此处便是日后与几位兄长亦是有用处的,方购下了。” “自是了,且鸣儿此番出嫁该是自娘家出门,此宅极好。”龙泉闻我此言自视为解释,心内便是欢喜不已,亦是深知何为适可而止,“鸣儿,你且先歇歇,午后我再陪同庄祁前来看你。”言罢便是重新将我揽入怀中,轻柔一吻贴于我额间,而后便是笑着将我按坐与软榻上,方万分不舍地缓身离去。 房门闭合之际,我陡然失了心神,顿觉空洞无物。垂下眼眸,暗自神伤,却不知该如何解开我二人这心中之结。本是我二人心相悦之并无龃龉,奈何竟是横生枝节,生生将本该浓情蜜意的一双人阻成陌路,相见竟是不知论及何事!唉。 龙泉回转龙府,便是往了后宅见了龙夫人。龙夫人见得儿子甚为落魄之态即刻心生怜疚。 “泉儿,可寻得莫姑娘了?” “母亲,鸣儿购了处宅院,故而一时未寻得,现下已是知晓,待午后我便是请庄御医随着走一趟,先为她诊病要紧。” “是了是了,这身子必是首要的。只是,”龙夫人虽踌躇,却不得不开口,“泉儿啊,你亦是知晓,你父亲既是许了齐家,恐是必要将云儿迎进门的,你......” 龙泉蹙眉,“母亲,儿子亦是有事相询,怎的此番归来不过一载,父亲便是变了许多?且,那曾氏似是恃宠生骄?母亲可是有何事相瞒?” 龙夫人心内自是苦涩,本欲暂且不令儿子忧心,却不想龙泉已是发觉了异常,便长叹一声,晦涩开口,“泉儿啊,本是不愿你为之忧扰的,却不想你仍是心细如发。”止了声,便是拭了拭眼角的泪痕,继而道,“你与你舅父往之边关的这近一载,你父亲犹如换了个人一般,不但公事常常与同僚生口角之争,便是于家中亦是愈发独断专行,已是不将母亲与你权舅舅的劝告听进去一二了,待旁人皆甚为无情,唯有曾氏被他奉若珍宝、言听计从。更是有下人悄悄告知,那曾氏不知从何得来的进补之药,常与你父亲服食,但确是你父亲自服食后精神日渐矍铄,身子亦是强健了不少,故而我便是无话可说。” “嘶!竟是如此?可知那药石可妥当?” 龙夫人微微摇头,“旁人自是未见得的。却是泉儿无需猜忌,府医每十日皆为你父亲诊脉,从未见不妥之处。恐是曾氏不过为得争宠方如此罢了。” “那也不可令得一个妾室如此妄为行事!那日后堂,若非她几句挑唆,怎会致父亲与鸣儿生了嫌隙?”见龙夫人仍是垂泪,便愈发气恼,“母亲安心,既是儿子已归来,必是不得她妄生事端搅得家宅不宁。” 安抚了龙夫人,龙泉便是往了两个妹妹所居院落。 “二哥!”两个小姑娘自是欣喜许久未见的兄长归来,皆是直接扑向龙泉,那脸上笑容看的人心生喜色。 “两位小姐该是守些规矩,待及过了新春便及笄了,万不可再如此言行无状。”身边的嬷嬷忙谨慎提点。 两个小姑娘撇撇嘴,朝着龙泉福了福身,“妙儿、如儿给二哥请安。” 龙泉笑着抬手抚了抚她二人的发髻,“罢了罢了,自家兄妹何来如此多的礼数。快来看看二哥给你们带了什么好物件回来。”边说边将沿途所购的一双珠钗、两对耳坠、几匹锦缎命人送进房中。 “呀!真漂亮!谢过二哥!”龙如较之龙妙更显活泼一些,便是直接将首饰戴起来,对着铜镜不停摆弄。 龙妙则是收了一旁含笑看着她。 第202章 曾氏之疑 龙泉瞧着这两个异母的妹妹一时心生感念,虽非同母,却是手足之情并未有阻,只是那龙游...... “二哥可是有何心事?怎不见嫂嫂?”龙妙回首便见龙泉笑意渐微,似是满怀心事。 “是啊二哥,嫂嫂天人之姿,二哥是如何求来的?”龙如闻言便亦是方下了首饰,忙惶惶朝着二人过来,脚下不稳,险些跌倒。 “小心!”龙泉快行了两大步将她稳稳扶住,“真真该令嬷嬷好生管教于你,这等不小心,若是伤了可莫要吵嚷药汤难喝。” 龙如嘟着嘴,立稳后扫落了龙泉的手,“二哥真真成了亲了,竟是变得如此罗嗦!也不知嫂嫂如何受的住。” 提及我,龙泉先是掩不住的笑意,“鸣儿虽仅是长了你二人不足一载,却是稳妥的很!哪有你这般毛躁任性之举。” “姐姐你瞧,提及嫂嫂二哥竟是这般喜不自胜呢,呵呵。那还不不快快将嫂嫂接回府来,我便要好好有个依仗呢。” “如儿!”龙妙轻声喝止了她,以眼色示意,龙如方吐吐舌头,自知当日因得龙父申斥我愤然离去之事,便是缓了缓,拉起龙泉衣袖,“二哥,你休要烦闷,便是你不在家中这一载,父亲判若两人,往昔非是这般的,你该是知晓,虽亦是苛待咱们,不过是为得我等皆好,而今却......”龙妙微叹一声便蹙起眉,“二哥不知,父亲非是针对嫂嫂,而是近一载与人皆是这般的。母亲与娘亲及几位姨娘甚为忧虑。” “是啊是啊,我便是并无需多言,顽劣得很,可即便如姐姐这般乖觉亦是常被父亲斥责呢!”龙如从旁亦是有些许愤愤不平之状。 未及龙泉相询,两个幼妹便是将这一年之内家中变故你一言我一语讲述备尽了。 龙泉越听眉头便是拧得越紧,方要开口,两个妹妹的生母秦氏便进得房来。 “听刘嫲嫲来传话,称二公子来看望妙儿、如儿,我便是来谢过二公子惦记幼妹之情。”声音柔软如丝,礼数更是无可挑剔。 龙泉忙回礼,“姨娘客套了,都是自家妹妹,又是即将新年,不过是鸣儿心思细密,泉自是不懂这些女儿家喜好的。” 秦氏笑着拉过一双女儿,“二公子,少夫人确是极佳的样貌呢。”微迟了一时,笑意并未减分毫,“想来老爷必是因得二公子此番退敌于圣上驾前得了封赏,且二公子本就风流一表,方对莫姑娘有所挑剔亦是为人父母爱子之心过于切了些,二公子该是体谅几分。待重办大婚之礼便是好了。妾身听闻夫人欢喜的很,也是欣慰的,若是二公子有何用得到妾身相辅一二的,还望直言便是。” “泉谢过姨娘!”龙泉一礼,环顾了两个妹妹一眼,“确是有事不甚明了,可否与姨娘一询?” “好。”秦姨娘拍了拍两个女儿的手,“你们尚未许下亲事,这些自是不可听的,不若去给夫人请安,顺便将二公子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去给夫人一览。” “妙儿、如儿告退。”两个姑娘便知有事乃是她二人不可知的,便识趣的携手离开了。 “二公子有事尽管开口吧。”秦氏为龙泉斟满了茶,便是含笑候于一旁。 龙泉也未掩饰,直言道,“姨娘,泉自幼便知姨娘与母亲素来亲厚,犹如亲姐妹一般。自泉归家,母亲虽面带笑意,却是那眼中苦涩之情难以掩住,故而泉方难为姨娘为泉解惑。” 秦姨娘一滞,转而笑应,“二公子可是过虑了?” “姨娘!”龙泉肃整开口,“泉便是明言,听闻父亲这近一载似是与往昔大相径庭,可是与那曾姨娘有关?” 秦姨娘闻言便知再难掩饰,随之哀叹一声,“二公子,本是知晓你回府,夫人便是与我等众姐妹商议,不愿将此事令你知晓,恐是坏了你父子、兄弟情分,现下二公子如此一问,便该是发觉了,那便是妾身不再相瞒。自那曾氏进门,初始并未有何不妥之处,直至周老将军与二公子出征边关离家之后,她便是一改往昔怯懦规矩之态,甚是嚣张跋扈!若是老爷不在,对夫人从来不敬!我等妾室皆是相劝过,恐她年轻便是心思狂傲些,却是龙府自老太爷承了家主之后便是极重尊卑,且未得应允断不会出现妾室欺辱主母之事。然那曾氏自恃老爷宠爱,便是于老爷近前皆是一副受尽夫人与我等冷态之状,却是不知为何老爷竟全然信她,丝毫不顾及往日与夫人以及我等妾室娘家兄弟同袍之意!你权舅舅亦是气恼,却是每每抓住的那曾氏把柄,反是被她污了数次,老爷如今对那周权已是不再正眼相待。更有崔家姐姐,你该知晓她为人甚为耿直,与其弟崔忠校尉极为相近脾性,因得看不得那曾氏于老爷身前身后两幅面孔,便是与老爷挑明了此事,却不想竟是被曾氏哭天抢地大呼冤枉便是生生被老爷遣回了娘家,如今气坏了身子,已是缠绵于病榻不得起身了。”言至此处,秦姨娘便是掩面泣下。 “岂有此理!”龙泉闻言异常气恼,“父亲竟是丝毫未有所疑吗?” 秦姨娘拭了拭眼角,“那曾氏名伶出身,惯会演戏,于老爷眼前便是一副柔弱之态,动辄便是晕厥,然离了老爷,全然一副恃强凌弱之姿,夫人不知受了她多少冷言冷语、嘲讽挤兑,更无需谈及我等妾室了。且,听下人传言她竟是常与老爷用药石,然老爷确是日渐威武,只是对她甚为言听计从,于夫人及我等皆是甚为淡漠。” “那妙儿与如儿呢?”龙泉回思方才两个妹妹之语。 “唉,自是不及以前。眼下老爷眼中恐是只有龙游一子可入眼了。哦,妾身僭越了,二公子必是为老爷心中至重之人。” “嗬,”龙泉苦笑摇头,“若是,又怎么父亲不待我有所解释便是对鸣儿百般挑剔。” 秦姨娘见他如此,亦是无言以对,唯余哀叹之声。 离了后院,龙泉又往厨房寻了周权。“权舅舅。” “二公子!”周权见得龙泉甚为欢喜,忙擦净了手拉着他往一旁的卧房一坐。“君子远庖厨,二公子日后可遣人来寻,必不得再亲往了。”为他摆上往日爱食的小糕,那满满的关切自眼中溢出。 龙泉却是眉头紧锁,“权舅舅怎居于此?” 周权一滞,遂转做为其斟茶状以掩饰面色凝重之态。 龙泉按住他的手,“权舅舅!如今泉已归来,舅舅还要相瞒吗?可是......” “二公子,您于此啊,老爷命人整府寻您呢,快随老奴往前院正堂吧。”尚未相询要事,管家便是急急寻来。 “管家可知何事?”龙泉有些不悦。 “呃,早起老爷便是命小人备下厚礼,该是......” 龙泉明了,该是往齐府订亲之事,本是以为去寻了我便不了了之,谁想龙父竟是仍要成行。 “快些去吧,免得令老爷久候。”权舅舅起身将龙泉推出门外。 第203章 齐府拜会风波 至了正堂,竟是那曾氏正陪着龙啸林一同逗弄着龙游,见了龙泉进门忙起身施礼,“见过少将军。”礼数甚为齐备,令人挑不出一丝不是。 龙泉不由皱眉,“父亲唤泉可是有何事?” 龙啸林本是含笑盯着龙游,被龙泉此语打断甚为不悦,即刻沉下脸色,“早起便是告知你往齐府一去,现下皆快正午了,令为父久候还不自知不成?” “哎呀老爷,”曾氏从旁忙笑着劝道,“少将军必是方回转京内忙的很,这不是匆匆赶来了吗。”又转向龙泉,“少将军快随老爷一走吧。”若是龙泉不知龙夫人之难以及秦姨娘那些言语,恐是必会觉得这曾氏甚为善解人意且行事稳妥,然...... “父亲,若是今日乃是拜会齐家叔父,泉自是乐得随行。可若是涉及云妹妹婚事,恐是不便。” “放肆!”龙啸林闻言大怒,便是抬手拍了凭几处,即刻惊到了被乳母抱于怀中的龙游。 “哇”一声婴孩的啼哭便响彻整个房舍。 “哟哟哟,老爷息怒啊。奶娘,快将三公子抱进内室去哄。”曾姨娘井井有条地安遣着一切,一边抚着龙啸林前胸为其顺气,一边眼色示意龙泉勿要再开言,又是开口令下人皆退出去,将正堂内仅是剩了她三人。 “老爷,现下已是不早,不若先往之齐府,若是有何叮嘱少将军之事待回转再议不迟啊。”貌似劝慰,实则便是居心不良。 龙啸林沉着脸,觉出曾姨娘暗中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便是会意,微缓了缓口气,“罢了,看在暖儿的面上暂且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谢过姨娘!” 龙泉自是听得出那话外之音,却是心内牵挂快些过了正午好带庄祁为我诊脉之事,便不再多言,强压怒火随着龙啸林出了府门往齐家而去。 曾姨娘转进内室,接过乳母怀中的婴孩抱在自己怀里,笑着逗弄道,“游儿乖,不哭啊。” “夫人,”乳母低声开口,“小少爷常被如此惊吓可是不好啊。” “我自是知晓,”此时的曾氏哪还有方才柔弱怯懦之态,双眸放着寒光,“让我儿子如此受过,待有朝一日必是让他千倍偿还!” 乳母忙捂上她的嘴,向外望了望,“夫人当心隔墙有耳!” 曾氏扯下她的手,再度换上慈爱之状哄着婴孩,“游儿乖啊,娘亲很快就能带你离开了。”微侧头向乳母道,“传消息回去安排人进京。” “夫人,可齐府的事尚未有定论,看那龙泉似是不如龙啸林好摆布,不若暂且等一等?” “等什么?让我儿子日日这般怎可?龙泉,哼,主上自是有办法令他服服帖帖!呵呵。”那上扬的唇角,满是算计嘲讽的笑意...... 龙泉下了马,快步至了马车旁,将龙啸林接出来,“父亲,当心。” 龙啸林探身出来见得龙泉恭谨地立于一旁,满面笑意,“泉儿有心了。为父这年纪,唉,不中用了。”言罢便是扶着龙泉的手下了马车。 龙泉见龙啸林虽是看似神采奕奕,却是这身子恐是虚的很,不过下个马车,竟是有些力所不济,一蹙眉,“父亲该是注重自身才是,稍后那庄御医将会至府中,不若令其为父亲母亲皆诊诊脉,泉亦可安心些。” “庄御医?” “乃是玉门关军医济世兄的世交好友,此番回京济世兄特为泉携了亲笔信函转呈庄御医的。”龙泉并未将真情言明。 “哦,泉儿可广交挚友甚好。” 正说着,便是见得齐府正门大开,一位青年快步而出,至了近前一拱手道,“龙世伯,景逸有礼了。家父正于正堂相候,还请世伯随小侄入府。” “哎呀世侄快快免礼。”龙啸林忙虚扶一把,转而向龙泉道,“速速见过你齐世兄。” 龙泉忙施礼,“世兄!” 青年上下打量一番,满面含笑道,“这便是圣上亲封的龙少将军?世伯,真真虎父无犬子啊,少将军仪表堂堂,甚是威武呢,哈哈。” 闻人奉承,龙啸林更是笑容满溢,“如此方不负了云儿才是啊,哈哈哈。” 龙泉微一滞,“父亲,不若先随世兄入府吧,莫令齐叔父久候了。” 青年亦是笑容不减,“怪我,怎可于此处与世伯闲话,快快,世伯请!少将军请。” 三人相互寒暄便是迈步进门。 正堂院落,齐誉正满面含笑立于正中,见得众人进门,忙开口道,“啸林兄!” 龙泉扶着龙啸林疾走几步便与其汇于一处,龙啸林笑曰,“愚兄的错,令贤弟久候了。” “哪里哪里。快请进房中一叙。” 客随主皆入了堂内,自是有侍从布了热茶相奉,又是一番寒暄客套后,齐誉方仔细端详起龙泉来。 须臾便是满意地点点头,“世侄这一年边关终是未虚度,且不论皇上封赏,便是这体魄较之京中之时愈发强健了啊,哈哈哈。”边是言说,边朝着方才的青年使了一记眼色,后者招过侍从耳语一番,侍从笑着离去。 龙啸林自是自鸣得意的很,竟笑而未语,毫无谦逊之态。 龙泉忙谦虚了数句。 青年此时开口道,“景逸觉得父亲甚为欣赏少将军,竟是连景逸与兄长皆不如了呢。” “哈哈哈,”龙啸林朗笑出声,“齐贤弟,世侄不满了呢。对了,怎未见景逍?” “哦,知晓龙兄今日过府一叙,景逍便是去筹备午宴了,想来......” “父亲,已是备好。”正说着,门帘一挑,便是又一青年迈步进门,满面笑意,“龙世伯安好!景逍迟来,特向世伯告罪。” 齐誉起身,“那便请龙兄往之后堂吧。” 众人齐齐转入后堂,龙泉待及站稳,便是见得一个妙龄少女一身粉红妆扮立于一侧,垂眸浅笑、面似芙蓉。 “云儿,还不快来与龙世伯于你泉世兄见礼。”齐誉轻声一唤,似是无意将目光扫向龙泉。 闻得一声“云儿”,龙泉心下便是一紧,垂眸不语、面色肃整。 只见齐纪云缓步上前,柔声慢语唤了声“世伯”,而后再近两步,朝着龙泉福身道,“云儿见过泉哥哥!许久未见,泉哥哥可安好?”眼角偷偷上挑,瞥见龙泉脸庞便即刻满面含羞。 众人见得此景皆是笑而不语,唯龙泉甚为不喜,俊眉微拧,却不得不开口还礼,“不劳纪云妹妹挂念,愚兄尚可。”然却是自始未曾抬眸,皆是观着自己的鞋履的。 “哈哈,快快,世伯、少将军,入席吧。”齐景逸招呼着众人,更是朝着齐纪云使了眼色。 齐纪云含羞带怯地于龙泉下手落座,众人方举盏相贺。 酒过三巡,齐景逍暗暗扫过龙泉,见他面如止水无波无澜,却始终不曾亲近齐纪云,便是给了齐誉一个讯息。 齐誉会意开口道,“龙兄啊,不知今日可是有何正事?” 龙啸林自是明了,大笑着执起酒盏,“贤弟啊,过往贤弟对于愚兄之情愚兄自始未曾敢忘,更是曾与贤弟议过两家结亲之事。如今泉儿归来,更是过了新春便及弱冠,此番又是得圣上青眼,愚兄今日便欲与贤弟议一议,不若新春过后便给泉儿与云儿行了礼,你我两家结为亲家,如何啊?” 第204章 龙泉受伤 此语一出,齐家几人自是满意,皆是笑容浓重,齐纪云则是羞赧地垂头不语,双手紧紧地握着帕子。 “父亲!”龙泉则是恭敬起身,朝着齐誉深深一礼,“齐叔父见谅!纪云妹妹才貌双修,断不可因得龙泉妄负了大好年华!” 齐誉闻言一蹙眉,更是将手中玉箸一置,仅是含疑望向龙啸林。 龙啸林顿时变了脸色,“泉儿!” 齐景逍亦是疑惑,唯齐景逸出声道,“少将军这是何意?” 龙泉退后两步,再度朝着众人一礼,“齐叔父,两位世兄,龙泉自幼便视纪云妹妹为至亲手足,从未有过旁的心思。且更是于玉门关之时娶了妻室,此番归家便是欲要再行大礼,届时还望齐叔父与两位世兄亲往观礼,故而......”至此便不再多言。 齐纪云此刻已是面色惨白,那步摇被颤得摆幅不定,一行清泪更是直直落下。 齐景逸闻言亦是顿生怒色,“龙泉,当年乃是令尊亲口许下婚约一事,言明待你弱冠便明媒正娶,现下你之意便是要将云儿为妾不成?真真岂有此理!” 齐誉亦是面向龙啸林,“还望啸林兄给在下一个交代!” 龙啸林忙陪着笑脸,“贤弟、世侄,且莫气恼!泉儿不过是戏言!确是因得些许缘由他与一位女子有了婚配之事,却尚未得我相允!龙、齐两家的亲事乃是我与贤弟亲自定下的,断没有取消之理。想来亦是泉儿尚未讲明罢了。”转头怒视龙泉道,“逆子!还不快向你齐叔父与两位世兄赔罪!” “龙世伯且等一等!”齐景逍拧眉开口,“敢问一声,那女子为何人?为何非要以妻室许之?难不成我齐家堂堂嫡女要与其一论短长不成?还望龙世伯明言!” “是啊!即便为妾,亦是需得了我家妹妹相允方可的!”齐景逸亦是帮声。 齐誉见自家儿子如此长气,便不再多语。 齐纪云却是此时怯生生开口,“泉哥哥,云儿自问并未有何过错,为何你要这般?若是泉哥哥一时兴致,那,那,云儿,云儿......” “云儿!”齐景逍止下了她之语,朝着她摇摇头,恐其冲动之下允了纳妾之事。 龙泉复了常态,却是仍恭谨异常,虽是心内委屈自身并无不是,却因得龙啸林面子,只得如此。“齐叔父、两位世兄、纪云妹妹,非是龙泉一时兴致而至,乃是情之所钟!龙泉自见得鸣儿便定下心意,后与鸣儿两心相知更是欣喜不已!故而不愿妄负了纪云妹妹此心,此番方来告罪!还望齐叔父见谅!” “你!”齐誉本是满心不悦,却是见得自己那如视珍宝的女儿此时已是泣不成声,便硬不下心肠,微缓了缓,开言道,“罢了,男子三妻四妾亦属平常,老夫暂且不予你相较纳妾之事,便是望龙兄将两家亲事办得风光些,莫令云儿受了委屈才是。” “父亲!” “父亲不可!” 齐家两位公子双双出声相止,齐纪云方稍稍有所缓和。 龙啸林正欲圆场开口,便是被龙泉抢了先。 “齐叔父恕罪!龙泉已是立下重誓,此生唯鸣儿一人,断不会再娶旁的女子为妻妾!” “啪”地一声,乃是齐誉重重手拍案几之声,随之便是盘盏移位、汤溅酒撒、菜食混肴。 “岂有此理!龙泉,你岂是欺人太甚!我父亲已是如此相让你竟口出狂言!正好,若是如此将云儿嫁与你,尚不知你与那贱女如何相害于她呢!”齐景逸怒而起身,手指龙泉满是怨怼之情。 齐誉于幼子之举甚为满意,不待龙啸林欲要开言,便亦是起身,“还请龙将军自便吧。”直直负气离去。 齐景逍亦是掩不住怒意,“来人,将大小姐扶回房去。” “大哥!”齐纪云泪水涟涟,一副人见犹怜之状。 “妹妹!此等人断嫁不得!”齐景逸气恼自家妹子不争气之举,“龙将军为人狷狂,本就不得兄长与我看好,便是父亲念着你一份情意方勉强为之。如今看来他龙泉亦是如此不可为良配!你便绝了这心思。却是,”越说越是气恼,齐景逸执起酒壶便是朝着龙泉掷了出去,却被龙泉闪身躲过。 却不想,“世侄怎如此无礼!”龙啸林竟并未觉出不妥,出口相责。 “嗬!无非仗着祖上阴德,想你龙将军有何作为!不过如今你儿子被封了五品骠骑将军,便是如此自傲,若是他日,尚不可知!” “景逸!”齐景逍不得不压下他不敬之语。 齐纪云亦是拉住他,“二哥莫要如此。” “妹妹怎如此糊涂!你亦是亲耳所闻,那龙家人讲的可是人话!” 龙泉虽是不愿与其有所争执,却是不得不出声维护家族声誉,“世兄!皆是龙泉有负纪云妹妹一番心意,便是世兄如何亦是无言以驳,却是世兄万不得污损龙家声誉!” “嗬!这是仗着自身得了官职便是甚为嚣张啊?”齐景逸实难忍下这口气,寻着便是将悬于一侧墙上的长剑抽出,转身便欲要与龙泉一较。 龙啸林不仅未作愧色,反是趾高气昂之状,“笑话!我儿乃是圣上亲封!你齐家何来如此大言不惭之说!哼,除去齐贤弟,你兄弟二人可有官职在身?竟还口出不逊!” 本是齐景逍欲要拦下弟弟的,却是被龙啸林此语亦是气冲头顶,便仅是将齐纪云拉于一旁。 齐景逸怒极反笑,“果真如同袍所言,龙家皆是虚妄之徒!今日真是开眼!龙泉,你父既是言说你乃圣上亲封,那便与我一较,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能!”说着便是举剑朝龙泉刺去。 龙泉怎会与他一争,边闪躲边开口,“世兄息怒!龙泉与家父离去便是,必不可伤了两家和气。且是刀剑无眼,尚有旁人于房中。” 齐纪云见自己的哥哥动了真气,方才对于龙泉的气恼却于此刻皆是成了忧心,趁着齐景逍一时不查,便慌忙欲要拦下齐景逸之举。“二哥哥!泉哥哥所言甚是,莫要如此啊,若是......啊!” “小心!” “云儿!” “泉儿!” 齐纪云本是欲要拉住齐景逸的,却是因得不动武功,于龙泉避开之际抓空了手,而齐景逸刚好一刺未中便转身再寻,却未料得与她一个正面,因一时气恼未及收得住手,那剑便直直刺向了齐纪云! 龙泉方落了脚,便是瞥见寒光闪过,不及多思便将齐纪云推开,正被一剑刺中! 抬手捂住鲜血喷涌的左肩,龙泉瞬间冷汗直流。 齐景逸险些伤及自家亲妹,早已愣于当场,便是那剑亦脱了手。 齐纪云被龙泉推开前便已受惊不小,又见此时龙泉左肩重伤,更是惊惧万分,顾不得旁人便是急急冲至他身前,“泉哥哥!” “快,将府医请来,再去取些热水!”齐景逍忙吩咐下人,自己则是先将险些注下大错的弟弟拉开,而后悄声吩咐人去将齐誉请回来主持大局,而自己则迈步上前挡开扶着龙泉的齐纪云,抬手将龙泉扶稳,缓步将他置于软榻上坐好。 龙啸林方反应过来,怒瞪齐家兄妹,“好啊,你们竟然伤了圣上亲封的五品将军!妄图造反不成?” “龙将军慎言!”齐誉急急赶来,方至门口便是闻得此言,顿时一身冷汗,心内暗急:这龙啸林此语若是被有人之心听了去,那齐家恐是大难临头了! 齐景逍亦是如此想,却更深一层乃是:现下龙泉已是被伤成此状了,龙啸林竟是还在顾及官职之身,似是较之自己儿子的伤势亦是无所谓之状,心内不满之情又深了几分。却是满含歉意开口道,“龙世伯,还是暂且看贤弟的伤势吧。” 第205章 御医庄祁 此时府医急慌慌进了门,忙上手为龙泉止血、上外伤药、包扎,而后诊脉。一切皆具后方长出一口气,朝着众人一礼道,“老爷,两位公子,这位公子并无旁的,仅是这剑伤损了血肉,补养一番再静休数日便可大安。” “贤侄可有大防?”齐誉不得不出声相询。 龙泉面色有些许苍白,却并无不济之状,“齐叔父不怪小侄不敬便好了。” 龙啸林见府医治伤之时并无过深伤口,便是甩手道,“泉儿,随为父回府。” 齐誉忙抬手一拦,“龙兄,不若小弟命人送世侄回转吧,这,唉,对不住龙兄与世侄了。” “不必!我龙家高攀不起!告辞。” 上官府书房之内,孟子之面带疑色快步进得房中,“大哥,方才得了消息,说是龙泉陪同一架马车往了齐府,正午未过便是龙啸林骑马而回,龙泉竟是乘了马车。” “哦?这是往齐家议亲去了?那龙啸林竟还可骑马?可是龙泉出了何事?”上官清流闻言亦是不解。 孟子之微摇头,“冯祺一直随着龙家父子,待至龙府之时,侍从欲要搀扶龙泉下马车入府,却是被龙泉挡开,除去面色稍有异,并未见旁的。” 尚未待二人想通其中原委,便是见闻止静缓步而来。“大哥、二哥,那庄副院判往龙府,不多时便是由龙泉陪同去了莫姑娘新宅。” “庄祁?”上官清流似是顿悟,“恐是为得鸣儿诊脉。”微默了默,“止静,你去告知靳伯,便是再待一个多时辰再往鸣儿出一探究竟。” “姐姐,城哥哥命我来请姐姐往前厅一走,说是龙少将军带了一位御医前来为姐姐诊脉。”我正在与莫山、莫武商讨他二人所辖两部之事,便是一名幼弟进门禀报。 “妹妹快去吧,该是那位庄御医。” “是啊,听胡济世称其乃是副院判呢,想来妹妹这毒该是可尽除了。” 莫山与莫武闻言皆是一喜,忙催着我起身。 待我进得前堂之内,见得骆弈城正含笑与一位年过而立男子畅谈,龙泉则是面色灰白坐于一旁并未参与。 “师妹,”见我进门,骆弈城忙出声引荐,“这位便是胡军医世交挚友庄副院判。” 我近前几步,福了福身,“有劳庄大人走这一趟。” 庄祁仅是于我进门之时抬眸扫了一眼,遂极为有礼地垂下双眸。见我行礼,便拱手回应,“莫姑娘客气,本是医者本分,当不得姑娘之礼。” 我方打量了他一番——身量中等,体态匀称,谦恭有礼。一身墨蓝色常服,头束玳瑁发冠,眉眼儒雅。 龙泉此时已是起身,却是身子微微一晃,少顷方站稳出声,“鸣儿,庄大人今日刚巧休沐,便是特来为你诊脉。” 我望向他,似觉有所不妥,却被他错开眼光,转而朝庄祁施礼,“庄大人,鸣儿乃是吾妻,还望大人看在济世兄与泉亲如手足之谊下尽心为鸣儿一诊,泉必当重谢。” “龙少将军言过了!即便初遇,庄祁身为医者,必是为得病患去祸的。既是少夫人,那便恕庄祁失礼了。少夫人,请端坐容在下诊脉。” 见庄祁如此谦逊,骆弈城向我投以安心一笑,便是立于一旁。 庄祁为我细细诊脉,足足一盏茶后方换了手,其间并不见喜怒面色变换,一时令得众人皆是不知其所思。 待及他收了手,方闻其出声,“少夫人见谅,医者需是望、闻、问、切皆具方可诊出病理,故而,还请恕庄祁不敬。” 因他始终垂眸不曾仔细看我,此时方有此一言。 “庄大人不必拘礼,莫鸣本为草莽之流,并无此多顾忌。” 庄祁得了我相允,方抬首直面于我,仅是眸色中一闪即逝的惊艳,并无庞杂之态,须臾便再度移开眸色。 “庄大人,我妹妹可有大碍?”莫武必是那最耐不下性子的。 龙泉亦是满面忧色,“庄大人,鸣儿可还好?” 庄祁一礼在先,而后徐徐开口,“之前济世兄信函之中提及少夫人乃是中毒,于玉门关时他已是治了两幅方子,而后便是一路进京只得以丸药相辅。”言至此处便是顿了顿,“请恕庄祁直言,少夫人这毒并未见寻常之时有何不妥,且已是被压制仅余一二了,却是,不知少夫人可是武功上乘?” “是。师妹她功力非凡,恐是高人亦是不及。” “这便是了,”庄祁点头,“这毒常日并无碍,这药石亦是该止了,需知是药三分毒,凡事皆过犹不及。然这余毒欲要尽清,恐短时之内尚不可行,非是旁的,仅是这毒似是与少夫人这身所能相辅相依,若是不得施展功力便相安无事,而轻易不可运功,便是不知这毒可会因而复醒。” “往之已是有过,鸣儿稍加运功并无不妥,然功力尽施之时亦是无碍,却是收了功力便会心悸乃至口吐鲜血。” “那血为何色?鲜红、深红亦是黑色?” “鲜红,与寻常血脉并无异处。”我自是明了他之意,便开了口。 庄祁本是并无异色,却是闻得此言竟是一惊,“竟是如此?嘶。”而后便是沉思之状。 众人皆是不敢相扰,直至其复了神色,“还请众位见谅,一时之间庄祁不敢妄言,还请允我慎思几日。” “庄大人可是有何不便明言之处?”我浅笑开口,“莫鸣虽为女子,却是犹如男子心性,若是有何不妥之处庄大人直言便好。且我亦是粗通些医理,大人不必相瞒。” “非是如此,少夫人误会了,”庄祁忙致歉,“确是庄祁才疏学浅,未曾见过此种情形,方欲深思一番,且尚可与父兄商讨。哦,我庄家亦是世代杏林。” 他如此之言我方暂且安些心,笑应,“是我唐突了,还望庄大人勿怪罪。” “少夫人言重了。方才少夫人称亦是通晓医理,便是容在下一问,不知那二次的方子......” “乃是胡军医为主,莫鸣不过添了两味药罢了。” 庄祁方一笑,“难怪,在下便是与胡兄相熟,故而深知他出方为何,初见他转呈的药方便是有疑,揣度乃是他往了边关竟是得了高人指点,愿来竟是少夫人所为,庄祁受教了。” “庄大人过誉,莫鸣不过误打误撞之为。哦,还请庄大人辨一辨此为何药石?”我自怀中取出驼驼为我取来的那瓶药丸,“胡军医与我皆是有所不识。庄大人见多识广,便是有劳了。” 庄祁接过瓶子,以手微撩了撩,“少夫人未曾用过吗?此乃良药啊!” “庄大人笑话了,莫鸣不识。” “哦,其中有一味天山雪莲,唯宫中方可得见,坊间甚少,故而少夫人不识亦属平常。且此雪莲乃是数十载年份,并恰于盛放之时采之入药方可得此绝佳之机,少夫人可安心服食,于身子大有益处。” “谢过庄大人明示。” “那在下便暂且告辞,待思虑出结果再与少夫人相议。” “有劳庄大人了。” 虽未得他所医,众人却皆是拜谢。龙泉欲要开言,却被莫武含笑躬身同庄祁一道送出门去。 我亦是未多做挽留,仅是见他似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众位留步。”庄祁与府门前欲要登车,却是瞥见龙泉垂着的左臂似是微颤,且面色惨白。 “少将军可是有何不适?” 此时龙泉再难忍下那剑伤之痛,且这两个多时辰他并未得歇息,那伤口亦是未及好生处置,直直垂下的手臂更是加剧了血脉流通,便是外衣已被染尽,若非他一直未将雕裘披风除去,恐是早已被众人觉察了。 第206章 留下养伤 “无碍,恐是这两日未得安眠。”强忍不适,龙泉仍是含笑回应,更欲要拱手,却是左臂再不得力,不觉拧紧双眉。 “少将军,”庄祁为医者,自是觉出不妥,寻着龙泉僵直的左臂望去,便是见得因他欲要用力而至鲜血沿着衣袖点点滴落,忙上手扶稳。 而龙泉气力将近,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骆弈城与莫山相送他二人至门处并未如莫武一般极速离去,而是欲待庄祁上车再转身回转的,便是这一幕两人皆是看得真切。 “少将军!”二人皆是疾步至了近前,而庄祁已是抬手解去了龙泉披风系带,那左肩窝出一片鲜红便是惊了三人。 “你这是?”骆弈城不解,莫山亦是。 庄祁忙转向他二人,“先将少将军扶进去,我且细细看一看。” “不用!万勿令得鸣儿知晓,我并无大碍。” “此时非是逞一时之能之时啊!” 较之骆弈城与莫山焦虑之色,庄祁则甚显平静,“若是少将军不顾及这手臂日后可还能回转疆场杀敌,便随意。” “非是,烦请庄大人再往龙府一走。”龙泉执意坚持,却是那唇色皆已具白。 我本是不甚放心龙泉那面色,虽是留于正堂并未相送,却是待他等皆出门便悄悄往前院之向移了几步,故而这番对话自是瞒不住我那早已习得的听觉之能。 “如今你便是多留一时亦是不愿吗?” 忽而至了众人耳中的女声,方使得他等皆是转头相望,便是见得我微带愠色的绝美面庞现于大门之内。 “并非如此!鸣儿,我仅是不愿你忧心罢了。”龙泉甩开旁人慌忙疾步至我身前,那指尖的血痕便是一路相随。 我俊眉紧蹙,望着他那鲜红的衣衫,“怎会伤了此处?”再顾不得我二人之间的不悦,忙唤着众人重又回至府内,并亲眼瞧着庄祁为他除去衣衫露出那已是被浸透的包布。 “嘶,”便是莫武亦是一惊,那深深的剑痕清晰可见。 庄祁边着手为他重新上药包裹,边安抚众人道,“此乃新伤,虽是不甚重,却因得未及好生包扎且又垂臂多时未得静养方如此。这外用之药既是府上已有,那我便再留下一副内服药方,两日便可无碍了。仅是恐今夜将会发高热。” 龙泉并未缓回面色,却是强笑开口,“有劳庄大人了。”转而向我道,“鸣儿安心,庄大人方才已是言明,并无大碍。” 骆弈城与莫达几人皆是面面相觑,唯穆隐率先开言,“既已无事,那便遣人将少将军送回龙府吧。” 龙泉抬首望向我,虽不情愿,却应下,“我尚可,无需劳动各位兄长。” “小志,”众人皆是静了片刻,我方唤了一声,便是小志自外而入候于门处,“你往那龙府一趟,告知门人,称少将军留于此处养伤,若是有事遣人前来相告便是。” “喏。”小志望了望房中之状,并不迟疑,应了声便出门去了。 “莫鸣!”穆隐面带不悦,“他龙泉此伤不明,若是那龙老头前来问罪于你又该将如何?” “穆兄多虑了,”龙泉忙出声解释,“这剑伤家父乃是知晓的,必不会相怪于鸣儿。” “知晓?难不成便是他将你刺伤?”穆隐满脸震惊。 “非是的,乃是齐......”龙泉本欲解释,却是言至此处戛然而止,微拧眉带有怯色偷偷看我。 “齐?齐什么?”穆隐大有不知实情不善罢甘休之态。 我忽而想到,瞬间怒意满满,“齐?齐纪云?嗬,可是为得你那早有婚约之人?呵呵,五哥,送龙少将军回龙府!”我转身便欲离去。 龙泉岂能再令我生了误会,情急之下顾不得旁的,忙用双手紧紧拉住我,那伤处便是再次遭了拉扯,霎时令他痛唤出声,却是仍急急与我解释道,“是我坚持不娶她方令其兄恼了拔剑伤了我,这亦是意外。鸣儿信我!” 众人闻我言先是欲要动怒,而后见得龙泉此举并之所言便熄了火气。骆弈城望着龙泉那满腹委屈之情,挥手屏退了众人。庄祁则是微微摇头,将创伤药留于龙泉身侧,轻声出言,“少将军万勿再如此大动,待晚间必要再上一遍药了。” 我实则早被他那话惊住了,仅是一时错愣尚未回神,直至庄御医自身侧经过方顿悟,“你这伤......” “鸣儿!”龙泉见我面含愧色,则是笑着单手将我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并无大碍的,安心便是。仅是,鸣儿,再不可将我赶走,可好?” 我心下确是内疚得很,便是已忘却之前的种种不悦,抬手扶上他的左臂,“如何这般不当心!方才,我误以为你乃是为得齐姑娘方如此,是我未能问明,你......” 龙泉将我扶着直面于他,“鸣儿,那纪云妹妹与我便确如亲妹一般,与妙儿、如儿并无半点分别,恐是尚不及她二人于我心内至亲之情。仅是父亲他......你安心便是,我自是可处置妥当。”被我扶着坐稳,他便继而言道,“今日本是父亲令我随着往齐府拜会,怪我确是未料得齐叔父会当众提及亲事,我执意推脱,便是惹恼了两位世兄,不过亦是他二人护妹心切罢了。” “他们可亦是从军之人?” “自然不是,齐家乃是文官,齐叔父曾任职廷尉府,现下已是升至从三品光禄大夫之职,然两位世兄却并未入朝。” “那岂会伤得到你?”我自是不解。 他面色有些许迟疑,抓紧我的手方开口,“我若是讲了实情鸣儿切不可多想。”见我仍是不解,无奈道,“当时正在饮宴,齐景逸拔剑不过因得我拒不受下亲事且言辞过激一时气恼,却是齐纪云欲要将他拉开,反是险些被伤到,我,我......”又便是偷偷瞄我,我便是佯装怒意渐起,他忙急急开口,“我乃是未经深思不过惯性之举便是推开了她。鸣儿,定要信我,恐是旁人我亦会如此的,并非因得她之故。” “扑哧,”我深知良善之人于那混乱场面内必是如此的,不过为得令他言明因何而伤方故意引他,现下见他再度急切万分之状便是再装不下去了,为他重整好包布系好衣衫,嗔怪道,“这下他们伤了你,你又如何还担得齐家之婿?哦,”我转莞尔道,“我才乃是你借机伤了自身,以便退亲之事令齐家无话可说,可是?” “鸣儿!”龙泉见我已是明了且打趣他,便安了心,“恐是隐有你所揣测,却仅是一闪念,却正合我意。”将我揽得紧了几分,耳鬓厮磨间更是欲要“得寸进尺”与我亲热,却闻得门外传来了莫达之声。 “妹妹,妹夫,上官大人带着靳伯前来问诊了。” 我慌忙轻轻将他推开了半臂之距,“请进来吧。” 龙泉虽是不喜上官清流,却是知晓靳伯医术尚可,便重端坐,仅是将左臂置于凭几上。 “莫姑娘,”靳伯随着上官清流进了房中,打量到龙泉面色似有不妥,扫过上官清流便是知晓其不悦之情,便并未开口。 “鸣儿,方才见那庄副院判离去,可是为你诊过脉了?可有何良策为你清毒?”上官清流全然将龙泉视而不见,含笑便落了座。 我于案几下触了触龙泉膝处,方笑应曰,“又劳兄长亲至,小妹尚未过府呢。”抬手示意他二人用茶,继而道,“庄御医称是我这毒甚为不同,一时之间亦是不知自何处下手,便回转思量几日,待有些领悟再来为我诊治。兄长安心便是,靳伯该亦是知晓,常日我并无不妥之处,方才庄御医亦是如此相告的。” 上官清流侧头看了看靳伯,见他微微点头,便颔首饮了口茶,却是朝着龙泉再度开口,“龙少将军方才往了齐府,不知可有何事?” 第207章 不嫁了 龙泉微一蹙眉,心内即便不满,却是并未带出,“不过是家父与齐叔父相聚,泉随之一往,并无何事。不知上官大人有何指教?” “哦,恐是尚未知会少将军,鸣儿与我已是结拜了异姓兄妹,如今虽是她独自立府,却是与我上官清流同气连枝,不知少将军可还记得你我之言?” 龙泉微一错愣,望了我一眼,见得我微示意,方开言,“泉谢过上官兄如此大义!只是那齐家的亲事我已是当场拒之,且舅父亦是与家父商定,鸣儿以其义女之名出嫁,必是不会令她被人妄议。”不便施礼,龙泉便是带出赤诚谢意。 我方明了,原来他二人乃至周老将军皆是为得我做了如此诸多筹谋之策,一时颇为感慨。“相公,代莫鸣谢过老将军!”转而笑道,“仅是老将军此举亦是恐有不妥之处,需谨慎方好。”再转向上官清流,“小妹不知长兄为得我如此周全琐事,便是兄妹至亲,这谢字便不再提了,长兄定是明了的。” 上官清流于我称谓龙泉那声“相公”心内一酸,脸色微有难堪,却是转瞬即逝,含笑应下我后边之语,“既如此,那便更好。哦,待庄副院判有了处置之法便遣幼弟寻靳伯前来一助,必是可令得小妹大安无虞。愚兄便告辞了。” 我扶着龙泉起身,独自将其二人送至府门,上官清流一脚跨出门槛之际低声开言,“鸣儿,现下你必不可引人注目,且,待龙家上门提亲后再与龙泉过往甚密为佳。” 我面上一红,“兄长所言甚是!不过他方自齐家受了剑伤便急急赶来带庄御医为我诊脉,方留他养一养的。” 闻言上官清流一惊,“自齐家受伤?为何?” “呃,乃是因得相拒婚事之故。”我垂下头。 “哦,如此更好。”上官清流未再多言,便匆匆而去。 “小谨,”我转身唤过一名幼弟,笑着俯身开口道,“你往几个兄长院子里将达哥哥与山哥哥请来正堂。” 小童应声离去,我方回了房中。 “鸣儿,”龙泉正试着查看左臂,见我回来自是欣喜。 我并未接他之语,“那日上官清流邀我一会,我便将你我于玉门关成婚之事据实相告,他,便是转而认下我为义妹,称我这身世不便于京中宣扬,若是你父亲不便掩人口舌,如此便可解,断不会使他失了颜面。我思量五大门派占据山中大宅,而你二人皆同朝为官,因此反目并非善举,便应下了。且已是向他奉了茶,这兄妹名分便是定来了。他为人虽善谋划,却不至奸险卑劣至不可为友。你可会怪我擅自做主?” 龙泉并未思量我先将此事详细言明,含笑抬手抚着我面颊,“我自是不会的。方才你同他面前那一声‘相公’,他亦是并无甚驳斥之举。我的鸣儿如此尽善尽美,旁人心生悦慕之情亦是人之常情。为夫仅会信你、更加怜爱,怎会责怪。” 看着他对我的宠溺与往昔并无分别,我便是羞怯地红了脸,挡开他的手,“愈发贫嘴了。” “那,鸣儿可允为夫......” “不可!” “为何?”龙泉不解。 正值我笑而不语之时,便是莫山声音传来,“妹妹,妹夫,我与大哥可要进来了。” “兄长进来便是,如何还要问一声,此处又非我卧房。”我笑意更甚,令得龙泉愈发疑惑。 “妹妹唤我二人可是有何事?”莫达等人这几日自是忙的很,唯恐将我所嘱之事思量不完备,便是倍加用心。 “龙少将军今日便宿于府中,烦劳大哥为其安置一切。且既是传信回转龙府,恐是将会有人来访,有事便直接带去他下处即可。” “鸣儿!”龙泉再不得不出声,“你我已是夫妻,为何这般安排?” 我起身不语,望了莫山一眼便掩笑欲出门。莫山双眸一转,便明了我所思,苦笑着开口,“我说若仅是此事为何妹妹尚要将我一并同大哥而来,便是为得我做这罪人口舌吧?哈哈。” 莫达亦是不解,望着他待其开口,便听莫山继而道,“现下妹妹并未被龙府所受,且既是独立府宅,妹夫便该有所避讳。如此方不至令妹妹再被龙府诟病。” 我微微点头便再不多语而是径直离去。 龙泉与莫达皆是哭笑不得,未曾想我竟会如此思量,却反思之并无不妥,且更合乎情理。 “妹夫该体谅妹妹苦心,她自是不愿被夫家轻视了去,且是若如此于你亦是不妥的。” “大哥、三哥放心,我明了,本该是应尽快过聘行礼将鸣儿风光抬回府中方为尚佳。”龙泉心下有了计较,更是令得莫达兄弟甚为满意。 “妹夫如此想便是最好了。” “莫鸣,”未迈入我自己的院落,便是被耳际传来的穆隐之声唤住,“来我与骆师弟这里,有事相商。” 我转身并未见人,不禁失笑,必是穆隐人未动以声相传。 “师兄,穆隐兄你这真真惫懒!”进了他二人的前堂,我便是嗔怪一声。 骆弈城亦是轻轻摇头,笑而不语。穆隐则是一副理所应当之状,“如此甚为便利,你不觉吗?” “好好好,穆隐兄皆是对的。可是有何事?” “师妹坐。”骆弈城为我斟了盏热茶,“既是自家人,便无所顾忌了。于那上官清流与周老将军之策,师妹如何思量的?” “师兄之意是自何家出嫁之名?我尚未思虑,且,”饮了一口,“若是进了龙府,与各位兄长共事必有所不便,我正顾虑可否迟些,亦或是,便是居于此宅最佳。” “这个,”穆隐一愣,望了骆弈城一眼,“若是龙泉双亲皆失自是无碍的,恐现下......” 骆弈城则是嗤笑出声,“师妹真真于这世间人情毫无所习啊。”望着我微正色道,“女子出嫁从夫,必是不得再出头露面,更勿论高堂尚在便另居别处了。便是龙泉若要允你常于我等往来皆有不妥,何论如此之举呢。需得另当别论。” “啊?唉!”我闻言顿时失了精神,以手撑着头,“还是于大漠自在啊。” “你这?哈哈哈哈。”穆隐大笑起来,“真真不该托生女儿身!” “师妹勿要再如此说了,若是龙泉知晓定是不喜的。如今你二人已是成婚,尚需与他一议方妥。”骆弈城诚心一劝,“他既是知晓你这身世,便明了必是阻不得你名扬天下的,仅是常日如何安置,该是有所处置妥当才好。上官清流这位义兄虽是尚可,仅是恐圣上忧心文武过从甚密与龙家与上官清流皆是不甚便宜。周老将军之举该是最佳之选,却是必得令得师妹入了众人关注之中。” “既如此,那便不嫁了。” 第208章 龙夫人到访 “穆隐兄!”骆弈城一皱眉,“此话万不可混说。” 穆隐满面疑色,“左右皆不成,那便如此呗。莫鸣便是居于此处,龙泉可常来亦可小住,仅是这婚事不宜再办便是万事皆宜啊。” 骆弈城被他气笑了,“如此岂非令得师妹无名无份成了世人眼中不堪的外室?亏得穆隐兄想得出。” 穆隐一愣,遂尴尬搔头,“呀,竟是忘却了,莫鸣,切莫见怪,我这浑话只当做未曾听到吧。” “我怎会怪罪穆隐兄,”我一笑淡化了他那份不自在,“却是穆隐兄这一句便是点醒了我,这婚事必是无需再办的。” “师妹!” “师兄莫急,既是我二人已于玉门关行了礼,进京不过是龙泉恐旁人轻视了我罢了,却是我并不以为意,如此便是最好啊,既不得旁人有所揣度,又可安稳度日,岂非一举两得?” “可,如此无声无息,恐亦是遭人非议啊。” “师兄怎一时糊涂,”我此刻已是甚为清明了,“办这行礼之事,必会引得众人瞩目,勿论我这身世亦或是容貌便会示于众人眼中,若为得此事再累了上官清流以及周老将军遭圣上猜忌岂非得不偿失?便是如寻常,反是无人注意,龙家亦非是重臣,如上官清流之言,恐是龙将军此人不甚为众朝臣所喜,故而未知会引人关注,即便有人生疑,难不成会登门一询?待至过了新年,龙泉便可请旨回守边关,便一切皆安了。” “是啊,果真好主意!”穆隐一喜。 骆弈城却是愁容未展,“师妹当真欲要如此?不觉委屈?” “师兄,你自是知晓我心性为何,莫论门派之事,便是我这余毒,该是当下至重之事,若能亲往楼兰探究方更好!京城之中,实难有何记挂。” 骆弈城微微垂头思虑一时,“那你便是需与龙泉一议方妥。” “自是的。师兄安心。” 我三人方释然一笑,便是穆隐微一滞,“莫鸣,似是有客到了。” 我亦是闻得的,稍后便见一名幼弟寻来,“姐姐原来在此处啊,令小兴好找。志哥哥前去龙府报信,却是与龙夫人一道回转了,现下已至了龙少将军暂住的院子,达哥哥便是正令我等全府寻姐姐呢。” “看来龙夫人还是较之那龙将军更加疼爱龙泉,师妹,你且去看看吧,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龙泉之母不可慢怠了。” 我已是起身,“嗯,自是的。”随着小兴便出了门。 “泉儿,怎会重伤至此啊?”龙夫人见着龙泉,便是强要验看伤处,龙泉执拗不过只得将外衫除去,便是那绑布因得方才拉扯又是被血尽染却是不得再行上药仍是鲜红一片。龙夫人见亲子如此,霎时便是热泪滚落,“你父并未及详述,你又带了庄副院判来此,母亲这心内甚是难熬,若非欲出门来寻,便是尚不得知竟是伤的如此重。那齐家岂可如此无礼!” “母亲过虑了,不过因得未更换包布方如此的,实则并未甚重,否则孩儿怎会如此无恙啊?”龙泉此时已是服过了药且莫山令人熬煮了补血的粥食,故而现下看去面色虽仍带灰白之状,却是较之方才红润了不少。 “怎你那妻室未见?亦是不为你更换这包布?真真岂有此理!”龙夫人心疼儿子,自是有所怨念。 “母亲勿要迁怒鸣儿,自是与她无关。且是这包布缠裹好未待下次换药轻易不换为宜,”龙泉自是不愿自己的母亲亦是对我有所不满,伸手端过粥碗,“母亲看,这不是鸣儿为我煮的粥食嘛,她便是亲自去为我备晚膳了,方不在房内的。” 龙夫人虽是不满,却是不愿与儿子生嫌,拭了泪痕便喂食龙泉喝粥,方忽略了房中并无女子之物。 我随着小兴而来,远远便是听闻了母子二人的对话,心内不觉愧疚,将龙泉交予莫达兄弟便离去了,实属不该,转而命小兴去取些吃食送来,便独自进了房中。 “龙夫人,”既是未得相允,这称谓自是不可改的,我便是如此相谓,面带愧色近了龙泉软榻,“这粥可还尚温?稍待一时便用饭食吧。” 龙泉一笑,明了我必是闻了方才之语,忙应声道,“母亲自是不甚安心便与小志一同前来了,你也忙了大半日,且歇息一时,与母亲闲话几句吧。” 龙夫人见我低眉顺眼似是极为小心立于一侧,欲开口责备却见龙泉那安抚示意的眼色,方缓了口气,“莫姑娘,泉儿现下既是留下养伤,你便是多上些心,令他复了原才是。” “是,莫鸣省得。” “嗯。你二人虽是行了礼,却尚未在高堂之前奉茶,便是尽快于京中再办大礼尽告亲友方好。” 我并未应声,想与龙泉商议之后再行决断,正于此时几名小童奉了吃食而来,解了我之困。 在龙夫人的注视下,我极不自在地为龙泉喂食,他自是乐在其中,龙夫人的脸色亦是缓和了许多。 “既是泉儿留下,那我便先回府了。莫姑娘,可愿相送?” 待龙泉用了一些停下,龙夫人方开了口。 我忙起身,“自是的,龙夫人请。”我不知所措拘谨异常。 “母亲,孩儿需人照料,离不得鸣儿甚久。”龙泉笑着开口,转而向我道,“天冷,送母亲入了马车便速速回来,我尚有事需是告知于你。” 龙夫人怎会不知他为得不令我被为难方这般言说,仅是叹了口气并未责怪,抬手扶着那位一直伴于身侧的年长嬷嬷起身,又叮嘱了龙泉几句方出门。 龙泉见其转身,忙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无需不安。 我紧随着龙夫人身后半步,交叠的双手微微有汗,心内更是绷得甚紧。自是了,我自清醒皆是未有长辈在身侧,恐是早些年师傅在时亦未与我甚为约束方至我性子如此活脱,故而如今直面龙泉之母甚显手足无措之状。 “莫姑娘,”龙夫人终是开了口,“我家兄长,便是你识得的周老将军,已是与我家老爷商议过了,欲将你认作义女,你便是自将军府嫁入龙家,于你这身世......于你该是适合的,不知你可愿?” 我未料得龙夫人竟是言明此事,且较之那龙将军之态天差地别,便明了龙泉何故与其甚为亲密了,慌忙回应道,“夫人客套了!莫鸣本是该感激不尽,只是,于京中行礼一事,我尚有些顾虑,待与龙泉......相公相商之后再禀明夫人,不知可否?” 龙夫人恐是未料得我如此回应,一时错愣,转瞬复了常态,“也罢,那便待你二人相议后再论不迟。仅是,”言至此处便是止了脚步,“你该是知晓那齐家嫡女之事,你......” “夫人,天冷得很,您注意身子,二公子那里亦是少不得莫姑娘照看,来日方长,不若改日再与莫姑娘长谈?”那位嬷嬷含笑拦下龙夫人未尽之语,口气恭谨,似确是为得她思量。 龙夫人微侧头看了她一眼,顿明了其意,即刻笑道,“你言之有理。罢了,莫姑娘也莫要送出去了,回转照顾泉儿去吧。” 我福了福身,“并不远了,还是送夫人登车方好回转与相公相告以便令他安心。” 龙夫人与那位嬷嬷皆是含笑点了点头,便再无旁的话,直至登了马车又催促我回转方离去。 见马车已是出了巷口,我方长出了口气,顿时倍觉轻松,转身便是撞见莫武正在影壁那里笑着看我,“哈哈哈,妹妹这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竟是如此啊!若是被门下众师兄弟见了岂非失了掌门风范?哈哈哈哈。” “五哥!”我面上一红,嗔怪一声便疾步离去,身后仍是莫武那甚为夸张的笑声。 第209章 齐纪云心思 “老爷,怎如此不悦?可是出了何事?”曾姨娘见龙啸林满脸愠色进门,即刻笑脸相迎,并将丫头遣了出去,亲自扶着他坐稳递上一盏热茶,温声软语妩媚至极。 龙啸林冷哼一声,饮了口茶方开言道,“那个逆子!竟然当众拒婚!齐家亦是真真放肆,竟当着我的面刺伤了泉儿!” 曾姨娘闻言顿时大惊,“怎会如此?少将军可有碍?需请御医前来诊看吗?” “哼,还需得请,便是方进了门就带着人出去了!” 曾姨娘并不知情,却是眸色一转,安抚道,“即使如此,料得那伤便是并不为虑的,老爷该是宽心啊。只是那齐家若是因当众被拒便如此恼羞成怒,恐是万分愿意成就这桩亲事,老爷便该拿乔啊,不得被他人小瞧了去。” “嘶,对啊!一时气恼竟是未曾深思,若非不愿结亲,必是不会如此恼怒。呵呵,还是暖儿聪慧啊!”说着便是爱抚地抚着曾姨娘的手。 曾姨娘自是一副娇态,“妾身不过是替老爷说出心内所想罢了,如何担得起老爷赞誉。”转而又似不明道,“只是少将军......莫不是那齐家姑娘貌若无颜?否则为何会当众相拒?” “休得提及那逆子!竟是称已是娶了那个女子便不再娶旁人,你听听,真真岂有此理!” “哎呀老爷,这便是你这当父亲的冤枉亲生儿子了!哪有男子不喜妻妾成群的?必是因得那位莫姑娘生得过于美艳,少将军又是新婚不久,一时新鲜亦是在所难免。加之,那莫姑娘无父无母无人教导,依仗自身天人之姿便是恃宠而骄,对少将军吹吹枕边风方会至他如此。” “那岂不是泉儿便要听她摆布不成?” “老爷息怒,且静静想一想,她一个孤女,若是进了龙府,由夫人及我等众位庶母训诫一番,必是温顺规矩的。老爷再与那齐家商定齐大小姐入府虽是不分大小,却是将掌家之权交予她,日后再为少将军抬几位美妾与其平分秋色,何来她可摆布少将军之说啊?” “有几分道理。只是,舅兄称是欲将她认作义女,自将军府嫁入我龙家,恐是给了她体面。” 曾姨娘未曾料得周老将军竟会如此安排,愣了片刻,“莫不是这位莫姑娘有何过人之处?怎会得了国公青眼?” 龙啸林此时早已忘却了众人的叮嘱,低声道,“暖儿有所不知,传言这莫鸣乃是战神后人,故而舅兄方如此。” 仅是微微一滞,便言道,“竟是如此吗?那少将军岂非可得战神为妻?妾身恭贺老爷了!这日后待她诞下子嗣,龙家岂非便是战神一族?”曾姨娘心内早已巨浪滔天,却是面上佯装喜状。见龙啸林自鸣得意,转而似是焦虑道,“老爷,可为真?莫不是她得知少将军乃是龙家之人生了攀附之心方编造这般身世的?需知世人并无可知其战神身世的凭证啊。” “暖儿此言甚为有理。俱言她手中该是有柄宝剑,乃是昔日战神所铸,非其后人不得其关鞘,常人更是不知如何使用。”龙啸林疑窦顿生。 “哎呀我的老爷,若是她有心冒认,这剑自是做得足以乱真啊。更遑论那真的本就无人识得了。”曾姨娘趁机探听。 龙啸林此时觉得曾姨娘所说有理,便是不住点头,“可若是以此女姿容,泉儿必非是她所终啊。” “那老爷必是需得细细详查。哼,恐是生于那边塞苦寒之处,借助此举攀附少将军,待回至京中再寻高枝也未可知啊。”微一滞,貌做惊惧之态,“呀,莫不是敌国遣来的探子吧?妾身闻听那楼兰可是美女如云的。” “欸,此番乃是匈奴大举犯境,那楼兰弹丸小国,岂敢与我天朝大汉为敌!你多心了。” “老爷如此说妾身便安心了,若是因得她使得龙家祸难,岂非红颜祸水!” 龙啸林虽是安抚住了曾氏,却是于心中存了疑,似是细细思量这曾氏之言亦是有些许有理之处。 曾姨娘见龙啸林面色便已揣度出他所思所想之一二,心内不禁冷笑其愚蠢至极,故而并未将我这身世甚为关注了去,权当乃是我欲要攀附所作之局。 齐府内,齐纪云见龙泉负伤而去,便心内极为不安,回了闺房便是不停垂泪,一旁的侍女见劝诫无果,便是机敏地遣人去禀告了齐景逍。 因得齐誉之妻多年前已是离世,故而齐纪云便只与两位同胞兄长甚为亲厚,而齐景逸虽更加疼爱于她,却是性子有些鲁莽,不及长子齐景逍稳妥,故而遇事齐纪云皆是请教长兄的。丫头们侍候主子时日久了,自然揣得几分心思,方如此行事。 “云儿,怎仍是这般?莫要损了心神。” “大哥!”齐纪云见齐景逍拧眉进门,便是愈发心酸难耐。 “为得一个负心之人,云儿不该如此的。” 齐纪云强止了悲声,“大哥必是明了云儿这些年的心思,虽是龙将军当年一句戏言,而后两家便是常聚,那龙夫人为人甚为亲暖和善,而泉哥哥......”言至此处便是微微脸红,“云儿自是愿得日后的夫君自幼便是相识为好。” 齐景逍喟叹一声,“大哥自是明了你的心意,那龙将军为人自大跋扈,若非是因得他那舅兄周老国公甚得圣上厚待有佳,又是龙泉自幼乃是由其抚育养成,尤是那性子随了周家,论样貌武功皆是上乘,父亲怎会相允了这亲事?如今他龙泉又被皇上亲封五品骠骑将军,日后定是前途可期。只是,他如今被一女子所惑,罔顾两家长辈之意竟是如此强势拒婚,恐是云儿当真若嫁过去必会委屈啊。” 齐纪云听齐景逍此言,便是心内一喜,急切道,“大哥所言虽是现状,却是忘了旁的。姻亲之事除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便是家世必得门当户对方可。如今那女子之事皆是不明,却是唯一条,她乃是来自边塞,兄长请想,那龙将军岂会如此便应下?若是,又怎会登门而来?” “妹妹之意......” “云儿想往暗自拜访龙夫人,一则探查一番那女子现状,二来便是探究龙家二老的态度。却是尚有一事需得兄长相助。” “何事?” “兄长亦是该遣人探听那女子身家门第,如何与泉哥哥相识结亲的。听方才之言,必是他二人私下一结,尚未得龙家应允,那便是纳妾之举,并不妨碍我为正室之尊。” 齐景逍苦笑,“妹妹,即便探究又有何?那龙泉口口声声视那女子为妻,你又何须如此?需知这世上好男儿比比皆是,想来父亲与愚兄自会为你寻得惜你之人。” “不!兄长该知我此心早已暗许,若非如此又岂会做出这般谋划。另者,即便退亲,亦该是我齐家提出,那龙啸林早已不得皇上看中,若非于龙泉之情,我堂堂三品大员嫡女何须如此谋算一个五品将军正室之位!” “妹妹明白便好。既如此,那为兄便听你之言遣人前去打探。只是,你若是如此往龙府一走,恐是更会被他家看轻啊。” 齐纪云嫣然一笑,“长兄无需忧心,我便是将龙夫人邀约出来于府外一叙,至于那龙府......暗中令人去探访便是。” 齐景逍闻言瞬时一愣,“何人可堂而皇之而往?妹妹切勿动了旁的心思,需知那龙啸林虽不济,龙泉却并非等闲之辈,加之周老将军封了国公之后,必是将龙夫人这唯一的妹妹护卫妥当的。” “大哥怎糊涂了!妹妹怎会动用武功高深之人探访,即便是,那后宅女眷可是轻易可见得的?自是有相交挚友去往龙府拜见龙夫人及龙家姑娘的。” 第210章 出使朝臣 我往厨房寻了幼弟为龙泉熬煮好汤药,便端着进了他的卧房。 “鸣儿,母亲可有难为你?”龙泉见我进来便是急急问出了口。 我扑哧一笑,“若是龙夫人闻你此言,恐是必将寒心,真真娶了媳妇忘了娘,那是你母亲,你竟是如此不放心吗?” 龙泉亦是尴尬一笑,“为夫便是恐你委屈。” “我晓得相公皆是为了我。”递上药碗,“趁热喝,而后我便为你更换外伤之药。” 龙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搁置一旁,拉住我的手,“鸣儿,你不再气恼便是最好,便是这伤亦是值得了。” 我羞赧地轻轻拍开他的手,遂为他解除外衫重新上药包裹。“休得贫嘴了!我有事欲要与你商议。相公,既是我这身世恐引人瞩目,便不再提及便是,如此,这成婚之礼可否就此罢了?” “此言何意?鸣儿,难不成你便是如此悄无声息入了龙府?那怎能使得。”龙泉自是不愿。 “相公且听我一言。”此时我已为他搭好了外衫,端坐于他正面,“方才龙夫人亦是告知于我,周老将军为得龙将军脸面以及我的名分,便欲要认我做义女自国公府出嫁,却是这般更会令得旁人侧目,既如此,莫不如这婚事便不再提及,且你我已是于玉门关拜过堂的,何需如此再费周章。”见他欲要驳斥,我忙拦下,“更是,因得入了龙府诸事皆是不便,我仍愿居于此宅,待过了新春你便请旨返回边塞,如此可好?虽是众位兄长皆是劝告我如此不合情理,且我更有外室之嫌,然这京中,必是不得我久居之所,且相公定是明了我莫鸣亦是非寻常女儿家,必不会在意这些俗礼。” 龙泉细细端详我郑重之语,想了想,“鸣儿所虑确是有些道理,只是如何这般委屈你?” “何来委屈?你我日后恐是常于玉门关,京中无非奉旨回转月余,该是你如此恐是遭人非议。” “我如何在乎?却,鸣儿如此不愿久居京中可是因得父亲之故?他原本并非如此,不知何故近一载过于执拗。鸣儿勿要忧心可好?” “龙泉,我自是与你并无所隐瞒,确是你父令我甚为不喜,却全非他所言所行,而是自相见便是如此,不知你可能感知,便是如你我初见便甚觉亲近一般,见他我便是自心内不喜。然如此不愿久居京中却是因得旁的。你亦知晓,我如今所辖五大门派,与师兄及各位兄长需整日一处商讨琐事,若是入龙府,恐是更为不妥,尤是如此恐更会引得龙将军不悦。且,我心非安于后宅,那边关苦寒却是天高地阔自在随性的。” 龙泉紧盯着我看了一阵,肃面开言,“鸣儿,可,若是边关久安,且你我育有后嗣又当如何?” 我一愣,于这婚事我便始料未及,更遑论孩子!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便是见得龙泉苦笑。 “鸣儿,既是你尚未有所准备,那便暂且这般,成婚之事待另行议处吧。” 我见他似是情绪陡然落寞,便是有些怅然,垂头不语。 “鸣儿,”龙泉将我手拉起,“此番竟是如此,那便暂且以你这身子为重的是。如你所言,新春之后我该是回转边关,若是近日可将父亲劝诫开,那便仅是于府中行了敬长辈之礼,于你亦是有益。若是不可,那便委屈你先随为夫回转,待下次回京再论,可好?” 我紧抿双唇,垂下眼眸,默了片刻方开口,“相公,我,” 龙泉轻笑,抚上我的脸颊,将我二人额发相抵,“鸣儿无需如此自责,非是你的错。” “不,相公!”我急急起身,满眼愧色直面于他,“我无从知晓世间人情世故,无人教导虽属实,却亦是未及以己度人。实则,于婚事我本就未料得如此仓促而为,即便心悦于你,却未曾思量过日后如何,更遑论与夫家相处之道。却是,我该是明了你之心意,更该设身处地思量将会如何,不该如此鲁莽行事、肆意忘行。” 龙泉见我如此内疚,忙含笑安抚,“鸣儿过虑了,我自是明了的。然即便我自身亦是不知应当如何的,较之你,不过因得岳父母皆已不在,否则我亦是如此慌乱不堪呢。故而,鸣儿可莫再自责了,为夫心疼。你我二人既是仓促成婚,那便一道面对,待过两日我略好些,便回家中与母亲相询这夫妇及后宅相处之道,必会有所斩获,而后咱们慢慢适应便是。然鸣儿所言亦是有理,若你为寻常女子,恐是唯有留于后宅只待我归来,却是现下你能随我远赴边关耐住苦寒,可常相伴一处,岂非与你我更好?” 我闻言动容,倚靠在他右肩侧,任由他揽着我,“相公待我如此好,令莫鸣愧疚得很。相公,诚心谢过你如此宽容忍让。” “你我夫妻何出此言,鸣儿便是莫要令为夫忍得辛苦才是。”他轻抚着我,低低出声,却是戏谑得很,令我羞恼嗔怪便是愤愤欲离去,却是,他怎可放手,便是房中情愫满满、萦绕不绝...... 直至我被他松开,那迷离的双眸满是羞赧,双唇更是红肿不堪,不由得急切起身出了他卧房转回我自己院中。 大汉皇宫御书房内,上官清流受命而来,皇上令其候于一旁,直至手中批阅的奏章皆已完毕,方开口,“上官爱卿,那日朕已是有心派遣使臣出使楼兰,一来为得窥察那楼兰国主之态,二则便是震慑匈奴、乌孙等一众欲要将其视为要地、仍对我大汉心存妄念之徒,不知爱卿可有适合人选与朕分忧啊?” 上官清流俯身垂头恭敬非常,“回圣上,微臣愿往,以解圣上忧心之困、略报我主知遇之恩。” 汉皇自是满意,含笑曰,“若是朝中臣子皆如爱卿一般,朕便倍感欣慰了。只是,爱卿若是只身一人恐是多有不妥,朕思量这场面之事该是由一位亲王应对,爱卿更便于行事,却是这亲王人选......” 上官清流怎会不明其意,自身不过四品尚书令,即便再得盛宠,于这出访使臣尚有所差异,但若是皇上指明一位傀儡亲王同行,不但可使得自身不致每日陷于宫宴应酬之中,更是便宜私下行事暗访皇上所虑之事。然于私,更是可察查我中毒之前因后事,如此何乐不为。 “皇上,现下于京城之中唯有文王、煜王与闲王,不知圣意如何?” “呵呵,爱卿,恕你僭越之罪,只当与朕闲话。” “谢圣上恩典!”上官清流微直了直身,却仍是垂目观地之姿,“微臣以为,文王体弱,恐长途多有不适误了正事;煜王文思非常却不擅通人情事故,若是口舌之上有所不拘,恐是对于一国之主不甚敬,虽是那楼兰小国寡民之境,却是有损我大汉天朝重礼之名;闲王看似整日无心政务,然心内沟壑明晰,可当此任。” “哦?爱卿,如你所言,若是闲王心生异念勾结异邦,朕岂非要自断江山?” 貌似一句戏言,却是上官清流怎会不知何为伴君如伴虎?慌忙撩袍跪拜道,“皇上息怒!微臣不及圣上所思所量深远,未曾顾忌这般情状,乃是臣之过,还请皇上降罪。” 第211章 冬至宫宴 上官清流伏地不起,虽是甚显惶恐, 然心内却毫无惧意。 汉皇静默不语,须臾后便是轻笑出声,“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方才朕便是言明,不过闲话而已。” 上官清流这才谢恩起身,又如方才一般躬身垂目,形容更显谨慎了许多。 “哈哈哈,令得爱卿如此拘谨乃是朕所言甚畏了。罢了,不过爱卿所言却是毫无错处。来人,为上官爱卿赐软榻坐垫。”汉皇双眸盯着上官清流,面上露出满意之容,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年岁轻轻、方入朝不多时的臣子乃是如何通透之人,勿论看人还是做事,如何皆不似他这年纪该有的,即便知晓那上官家族于先前乃是何等荣耀一时,却是若无十数载如此艰辛经历,恐必是不会成就了上官清流如此吧,否则怎会如此甚得己心?正如他所言,那诸王岂会如寻常所见那般淡而无欲?否则自己一朝天子,怎会将这几人留滞京内不得归于其各自属地。还不是因得他等心中多有妄念,却是朝中无人敢如此直言不讳却婉转阐明如实以告,这便是他上官清流得自身看重又欣赏之处。更是他所有,皆是毫无偏私更可唯己命是从! 上官清流自是聪慧非常,怎能看不出皇上有意试探之举,故而方如此将面上之事尽述无虞,却是将那闲王藏之更深、常人决定料不得的事委婉托出,一来提醒皇上不可轻视此人,二则便是可印证心内所思——那便是皇上早已察觉,不过佯装不知罢了。现下不过借着此举探查自己是否忠心又可能参透旁人不可觉之事,虽是如此一语便会使得皇上对自己必存下防戒之心,却是此等良机岂能错过,这才有了方才那番话语。如此看来,果如所料,皇帝必是会思量因得自身方入朝堂欲要急于显功,这般才是与自己“年轻妄为”之年纪相符相称的,故而因此之后于皇上心中之重又加了几分,新春过后这官职恐是必将有所增益了。 虽是心内千回百转,面上却如释重负一般,谦卑出声道,“微臣谢皇上恩典!”遂朝着内侍微微颔首致谢,方缓缓端坐下来。 “嗯,爱卿啊,若是朕下旨必是可行,却恐是引得众人猜忌,不知爱卿可有何良策?” “圣上赞许微臣愧不敢当!臣以为,皇上可于冬日宫宴之上有所为,必是可令得众人无异。”上官清流不敢故弄玄虚,继而解释道,“文王恐是冬日里身子更是不得大安,能否赴宴皆是不得而知,即便可来必是孱弱不堪;煜王酒后必会失态,若是再与人当场生了龃龉,便失了众臣所期;唯闲王,凡事三思后行、谨小慎微,虽是看似于国体不甚相担,却是唯一可入目之人。” 汉皇细细思量了片刻,“若是再有大员愿往之又当如何?” “吾皇圣明,朝野之内,唯臣无有家人妻眷,新春在即,楼兰又处西北荒漠之地,圣上若是将出使时日定为数九寒天、佳节临近之时......圣上乃是体谅臣子的贤明君主。” “哈哈哈哈,爱卿甚得朕心!只是苦了爱卿走这一遭,待归来之日朕必将行厚重封赏!” 上官清流忙起身施礼,“当不得皇上此言!为人臣子必是以为主上分忧为首任!舍生无以为报,何论不过是出使异邦如此区区小事。清流自得圣上不弃,上未曾于社稷有开疆拓土、守关保城之功,下无有兴邦良策、推举贤才之德,心内时时惶恐不得解,现下可为圣上分去这未足一分之忧何来居功之念!还请皇上无需如此为微臣周全。” “爱卿真真忠良贤才啊!”汉皇大声赞许。 转日便是于朝堂之上,汉皇宣下旨意:冬日当天,皇宫设宫宴聚宴群臣。因得今岁与匈奴之战大胜,皇帝甚喜,故凡于京中文臣武将,不论阶品皆可入宫赴宴。 一时便是满朝哗然,需知往年宫宴,非是三品以上大员不得获如此殊荣的,却是今年竟是勿论阶品!这便是即使有事回京奏报亦或是因得公务暂留京内的所有官员皆可入宫觐见!此等可一见天颜之荣,岂非大喜!需知若是于宫宴之上因得何事得了皇上青眼,那必可平步青云、一鸣惊人了! 故而勿论朝堂还是坊间,这冬日宫宴皆已成了日日必谈之事,那小至校尉、县丞等末流官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不是思量于何处习得宫廷礼仪,便是苦练如何应答各类疑题最为妥帖,更是有欲要打探皇上好恶之徒。 龙府之内,龙啸林闻听此事甚为欣喜,往昔他这几乎闲置于家中的挂名将军,可面圣之机并不多得,此番更是龙泉可一并进宫饮宴,何来不再度傲然之态。 “夫人,必是将泉儿那五品官服妥善处置了,此番定该使得众人皆敬仰我龙家一门双将之威!哈哈哈” 龙夫人亦是欣喜,需知五品将军可得见天颜已是难得,这进宫赴宴更是鲜有,笑意盈盈道,“老爷叮嘱之事妾身自当安置妥当。老爷那官服亦是有些陈旧了,不若趁此次之机新制一身?” “嗯,必是的,不过无需新制,便是将那绣线颜色添些便可,此次必是要令泉儿得众人瞩目。哦,他那伤可好些了?” “庄副院判亲自出的药方,未及三日便已结痂,现下已是长出新肉再无大碍了。”龙夫人回应道,“且是莫姑娘近身照料得甚为仔细,否则恐亦是不得现下大安之态。” “哼,尚算得她懂些事理。前两日泉儿与她那新府中养伤,可有旁人见了?真真不成何体统!” “老爷勿要动怒,那莫姑娘甚为明晓分寸,即便是泉儿于她那里养伤,亦是分院而居,且是皆有小童侍奉,并未有越矩之为。”龙夫人忙解释,见得龙啸林面色稍稍缓和些,又进言道,“只是,尚有一事未及与老爷商讨,便是那齐家齐纪云遣人送了拜帖,邀约妾身往观云阁饮茶,却不知她此意为何。” “嗬,如此看来必是她早已芳心暗许。亦是常理,泉儿样貌武功皆属上乘,又封了五品骠骑将军,如何不令她一闺阁女子动了爱慕之情。夫人应邀便是,却不得过于谦卑,一则你日后为她婆母,二来便是现下我龙家无需执意求娶。” 龙夫人虽是心内不认同他所言,却是面上并未表露,含笑应声,“是,必是遵着老爷的吩咐。” “姐姐,”我正与众位兄长商讨门派诸事,一名幼弟进门禀报,“大哥令人来传口信,邀姐姐明日未、申之时过府议事。” 闻言众人皆是抬首,府中众小童皆是出自上官府,故而唯言及上官清流方称谓大哥,而于我府中则是谓众人皆以名字所指,故而我等自是明了他等所指为何人。 “可有言明为何事?” “并未曾,乃是轩哥哥来的,现下已是回转了。” 我微微一默,“劳师兄陪我走一遭吧。” “妹妹,我亦需随行。”莫良开口。 穆隐一笑,“哎呀莫良啊,这上官清流如今必是不会于莫鸣不利,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自是的,二哥无需劳动,且仍是于府中精习剑术吧。” 骆弈城抬手扶上莫良肩头,“安心,于此京中,愚兄这轻功恐是更为便利。” 莫良微微思量一番,亦是觉得尚可,便不再多言。 “妹妹可需换装?”莫思出声道。 “嗯,这尚可,”莫山应声,“妹妹还是暂且勿要以真容示人的好,勿论女装亦或是顾名之态。” “这倒是,”穆隐盯着我左瞧右看,“你这姿容甚为显眼了些,如今京中皆是言及那冬至宫宴之事,若是被人瞧了去,恐届时上奏当今,一道圣旨宣你入宫为妃亦有可能啊,哈哈哈哈。” 第212章 穆家来人 本是众人之初确是如穆隐般有些许忧心,然闻之最后便皆是笑骂他竟是如此玩笑。 “呵呵,穆隐兄这算得是赞我样貌尚可还是欲要待我相公来训诫你一番啊?”我哭笑不得,这穆隐常日便是如此放荡不羁,言语毫无拘束,难怪不得官员器重,恐是一开口便要讨打了。 众人皆是笑意满满。 “妹妹,虽是玩笑,却亦是实情,”莫达笑曰,“自入府你便未曾外出,周遭皆是不知咱们莫府之内有女眷,全然认为一众男子。更是你这身世异于常人,现下余毒未清又不得施展功力,若是边关也就罢了,这京师重地皆是暗潮涌动、危机四伏,谨慎些确是必要的。” “我自是明了,有劳众位兄长为我周全。日后出门便是皆为男装、乘马车、戴遮帽便是了,若是出入街市,便由四哥为我改扮。” 闲话后,我等便是继而共商分置各部之事,却并未过半个时辰,我与穆隐皆是闻得府门处有访客至,且是人数颇众,车马具备。 “嘶,”穆隐瞬时一愣,“莫鸣,我家来人了!怎似是族长叔父?”仅是言了此一句,便急急起身往外奔去。 “何事?穆隐怎如此惊慌?”莫武望向门处已是不见身影之人,甚为好奇。 我亦是起身,“穆隐兄家族中人至了府门,恐是辈分甚高,各位兄长与我一同相迎吧。” 待我率众人迎至前院,穆隐已是与另一位不惑男子分左右搀扶一位年过古稀的鹤发童颜之人往正堂而来。 “莫鸣,去将你的剑取来。”穆隐并未做引荐,而是朝着我开口。 我即刻明了,未及转头,便见莫良已是转身而去,忙快进几步至了老者身前,“晚辈莫鸣,给老人家见礼了。”言罢以男子之礼一躬至地。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身高不足八尺,微微有些发福之态,却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此时笑着伸手将我扶住,“尚不知姑娘实状,待稍后再议,恕老夫无状,还请姑娘先将那剑示于老夫一观。” 骆弈城迈步近前,“前辈车马劳顿,不若先至房中?” “叔父,这便是玉峰门十七代传人骆弈城骆师弟。”穆隐此刻再无昔日闲散之状,显出甚为肃正之态,且恭谨异常。 “哦,你便是骆家之人。”老者颔首浅笑。 身侧另一男子开言道,“骆师弟,请恕我等无礼,还是先见过莫姑娘的剑再议旁的为佳。” 众人见穆家人如此坚持,便不再多言,不多时莫良便是于我房中将剑取来交予我手中,那缠裹剑鞘的粗布已是悉数除去,然此刻正值几近午时,冬日暖阳分外刺眼,那血红的颜色便是格外醒目。 我执剑在手,含笑缓缓将外剑抽出,即便放慢了手速,亦是未动用内力,然那嗡鸣之音亦是响彻府邸。 老者及身侧众位穆家人皆是震惊之状,短时竟是未见回神。我收了外剑双手呈于老者面前,“前辈,还请细观。” 老者双手微颤,接过血雨腥风上下打量,于那剑柄之处格外仔细,抬手拭了拭,便是将剑转与身侧那位不惑男子。 男子接剑在手,将内剑缓缓抽出,并未闻任何旁的声响,再试图抽取外剑,便是如何均是不能的。“父亲,确为血雨腥风。” 我接回剑,再度含笑将内剑抽出,那破空的蜂鸣再度袭来。待及再度收剑入鞘,我便是单手负剑而立。 “穆家众人拜见战神!”老者为首,穆家含穆隐在内近十余人齐齐低唤出声便是于院中直直跪拜在我面前。 “这是作何!”我并未料得竟会如此,忙抬手搀扶,却被老者拦下,“莫姑娘虽是年轻,却为战神复世,我穆家世代为战神家臣,见得主上必是该得行如此大礼!” “断不可为!”我侧头转向穆隐,“穆隐兄该是省得,我莫鸣岂会受此大礼,万万不可,快快请起!” 未及穆隐回应,骆弈城却是同样单膝跪地,“师妹,虽是以此称谓,却是这礼数不可枉费。” “师兄!”我本就措手不及,竟是不曾想骆弈城亦是如此。 穆隐却是明了我心,即刻起身将老者用力扶起,“叔父,莫鸣虽是身份尊贵,却如昔日战神一般并未将此等虚礼看重,且叔父该是知晓,即便当日家族先祖侍奉战神之时亦是亲如手足的,便勿要再令莫鸣为难了。” 这般话语,方令得老者起了身,众人亦是跟随,我方松了口气,“快进得房中暖一暖吧。” 待及众人入了正堂,幼弟们则鱼贯而入奉茶添碳,使得与屋外那寒冷之状天壤之别,而后便是遵规距依次退出,莫达五兄弟则是分立我身后。 “战神御下有方啊。”那名不惑男子饮了口茶笑曰。 “兄长过誉了!不若依着穆隐兄唤我一声莫鸣即可。” “是啊堂兄,如此便是我亦觉别扭。”穆隐虽未尽显往日之风,却已有隐隐之状了。 “穆隐!”老者喝止一声,转而笑曰,“战神见笑了,我这家侄游历江湖甚久,便是这规矩极为不妥。” “呃,前辈,如此确是不妥,不若唤我名姓便宜。且,即便我为战神复世,常日便不愿如此受拘,此生亦是资历尚浅,又是独自长成无长辈训导,故而较之穆隐兄无状之举多之不胜数。”我不得不出声,这般称谓我实难受,便是再转向穆隐,“穆隐兄尚未有所引荐呢,我一概不知如何称谓。” “哦哦,嘿嘿,叔父,我便是说嘛,如此方倍显亲近。”朝着老者似是挑衅,穆隐那有恃无恐之态尽显无遗,惹得众人皆是难掩笑意,而后便是闻他正言道,“莫鸣,这位古稀长者为我穆家族长,亦是我的叔父,穆锦荣。”微一侧身,“这位便是我大堂兄穆湛,其余皆为穆家同辈兄弟。” 待与众人一一见礼后,穆老家主再度含笑开口,“莫姑娘,老朽真真僭越了。”见我确是并无异议,方继而道,“穆隐传信家中称是寻得战神,便是令得我穆家上下既是欣喜不已又伴之忧心忡忡啊。” 骆弈城含笑接言道,“穆老此言亦是我方得知师妹身份所想。” “既为天命,便是无论祸福。”我淡然出声。 “姑娘大义!却是,恐此生波折不断、危难重重啊。” “叔父,莫要如此惊吓了莫鸣。” “呵呵,穆隐兄此言有理啊。穆老家主,众位今日方至家中,定是途中车马劳顿,不若暂且歇下,咱们来日方长可好?” 第213章 战神家臣(上) 我明了虽是穆家如此众人前来,却恐是为得护这家主安危,于战神之隐密诸事,必是不得皆知的。而这老者则是该于我有所嘱托亦或是将秘事相告,便是这大庭广众,即便皆为自家人,亦是不妥的。 见我似是心下有了计较,穆老家主甚为欣慰,忙拱手,“乃是我等叨扰了。湛儿,随着人且去安置下处,我等便是小住几日。” 莫达得了我示意,便与众兄长陪同众人往了客院。 此宅实则不甚小,主院落便是有七八处之多,虽是我等已有八人,加之十余名幼弟,却是仅占了不足一半,唯我单独一处,骆弈城与穆隐一处、莫家五兄弟自是成就一体,亦皆是各自分院而居的,故而即便此番穆家来人众多亦是不显拥簇的,且是仅一处院便可使其等安顿妥帖。 待及众人离去,唯余骆弈城随着我返回院子,“师妹,这穆家家主必是有要事相告,否则不至亲至。” 我微微点头,“劳动老人家一趟,我心内甚为不安呢。” “呵呵,这方不安了?若是他日战神家臣齐聚,你岂非更难安寝了?” “啊?师兄之意便是尚有不知数者?”我猛然转头惊疑地望向他。 “我未曾与师妹言明吗?”他亦是一愣,“即便我不尽知内情,却知必是为数不甚少。若非姬伯相害以致先父早逝,恐是他亦是知晓的,或是将有更多诸事相告于我。” “呃,”我微滞,“唉,”长叹一声,“若是皆如穆老家主这般,又无穆隐兄如此率性之人,我将如何以对这般礼数啊!”我仰天哀怨,惹得骆弈城朗笑出声。 “哈哈哈,师妹真真孩童一般!” “师兄不觉吗?那便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哈,师妹,你啊,确是闲散无拘惯了的。无碍,待穆老家主与你言明秘事之前,你便可先令其日后定是要告知众人皆如此便好,想来他必是唯你命是从的,便是可解了。” “对啊!师兄高见!嘻嘻。” 转日一早,果真穆老家主由穆湛搀扶着来了我院中,“莫姑娘,可否得闲与老朽闲话几句?” “自是的,莫鸣思量再待一时呢,恐是前辈未曾歇息好。”我必知他定然急切一晤的,便是笑着将他二人迎进了东厢的厅堂之内。我这院子为宅中主院,除去正南向两层卧房之外,东西厢皆是各有房舍的,竟是尚有两间小厨房与杂物房设置,莫山几人便是将那东厢改为会客之所,西厢则成了我的书斋及医馆,院子便是成了可习武之所在。便是这般竟毫无局促之感,反之甚显妥帖舒适,较之大漠之中的小院不过微缩了一些罢了。实则卧房首层亦是可做议事之所,却是非正式罢了。且与我,穆家虽算得“亲厚”,却是与常日相处的几位兄长尚有些分别,更遑论穆老家主必是不愿进得我“闺房”谈事的。 落座之后,我便是为他二人斟了热茶,“前辈且暖一暖。” “主上,”老人家此时便已换了称谓,却是引得我微微蹙眉。 “前辈,尽管唤我莫鸣便好,我,实难如此拘谨,还望见谅。” 老者微微一滞,却是由身侧的穆湛笑着应下,“父亲,想来莫姑娘必是愿将我等皆视作相近家人方如此的,父亲不如便随了姑娘吧,莫使得姑娘觉出生疏。” 老者面带疑色望了望我,见得我闻言顿时笑意融融方露出笑颜,“呵呵,莫姑娘果真如昔日战神一般平易近人、善待下属。” “前辈如此方好!” “那老朽便直言了。”说着自怀中掏出一物,乃是由一方锦帕包裹的,待其逐层展开,一块巴掌大小的玄铁便是现于我眼前。“姑娘请看,这便是我穆家凭信之物——玄铁令。” 我接过细细观之,见此物与当日在玉峰门塔林内获取的剑诀同属一类器物,且除去一个“听”字再无旁的字迹,不禁带些迷茫抬眸望向穆老家主。 “呵呵,姑娘莫怪,既是以获取骆家剑诀,想来必是识得此物。” “前辈之意便是用法亦是相同?”见他颔首一笑,我便是明了,起身将血雨腥风外剑缓缓抽出,伴着那随之响起的嗡鸣之声,朝着“听”字微微一划,便是点点火光隐现,我便是极速一览,待及一炷香后,一切复于常态,玄铁于掌中不过仍旧一个“听”字。 端坐之后,复将玄铁送归穆老家主手中,“莫鸣已是明了其内所有了。” “那老朽便是详加为姑娘一释。”穆老家主肃颜正坐,却并未曾于我这过目不忘之能现出惊疑之情,想来恐是必有所知悉的。“昔日战神于大战之前便是将天降玄铁制了这柄血雨腥风,余下最大的便是制成了骆家守护的剑诀,再余的,才是我等战神家臣人手一块的令牌,一则为得将各家所能详述其上以备战神复世可习,二来便是为得数代之后以此令牌为证物相认,故而我等先祖便是称其为‘玄铁令’。姑娘见的那剑决亦是如此,除去血雨腥风,无旁物可解其中玄机,即便是这几块不同家族所有的玄铁令亦是如此,故而亦是可守住此秘密。” 我微微颔首,并未出声阻断其言。 “我等家族各有所长,姑娘方见我穆家乃是一个‘听’字,便是那顺风耳之术,想来穆隐必是已将他所掌皆告知,却是姑娘方才见了,自是仅为半数。” “却是为何?”我方才见得玄铁令所书内容便是生了疑,想来穆隐自是不会有所私藏,却为何仅为一半? “呵呵,这便是我等先祖立下的誓约,虽是得了战神一技之长,却不得全习,故而于战神陨殁之后,便是将所有家族所传秘籍皆是去了半数,唯剩半数亦是可登峰造极的。只待战神复世,献出玄铁令,便可使得复世战神承袭所有。” 原来竟是如此,我确是不知,“可,骆家为何只习得旁的剑法?”骆弈城唯有轻功授予我,并不知晓战神剑术。 穆老家主微一愣,遂了然,“昨日穆隐便是将骆家之事告知了老朽,未曾料得竟会出此差错,险些误了大事!姑娘不知,那血雨腥风剑诀乃是战神独创,我等家臣皆是不可沾染的,为得便是确保不被魔灵后世寻见,故而骆家仅是承袭了轻功之法,将剑决笔书竹简尽焚于战神殒命之处。而血雨腥风剑诀姑娘已是见过,那里自是有骆家所长的轻功间杂其中。” 这倒是,我初始览之那剑诀便是见得轻功之法,且是习练剑术后更是觉出那隐于其中的轻功要领。此时经由穆老家主一释方明了,恐是骆掌门未及将所有内情详告骆弈城便已离世,且即便言明,当时的骆弈城被姬伯下的毒乃是半疯癫之状,必是记不得了。 “骆家必是知晓的,仅是事出意外,骆贤侄未及习知。那老朽便将所有战神家臣悉数告知姑娘,并尽快传信其等家主来参见姑娘。” “尚有许多?” “是!战神家臣分为轻、重、精、急四方护卫,听、辨、医、迷四类参事,以及一谋臣九人所成。四方护卫各精晓一类武功,分是轻功、重器、箭术和脚程。轻功便是骆家所长,可飞檐走壁、于百尺悬崖之上信步闲游如履平地一般。箭术需是极为精准,百发百中皆为寻常,即便纵马飞驰亦可箭无虚发,便是数丈之距亦要眨眼之间血溅当场,这乃是梁家之能。重器需得力大无穷,季家承了此术,然却是与我穆家相同,必是有战神复世方可于后辈中出得一人可为,故而季家世代隐于西南群山之中,待及子孙年至志学之岁便要经由族内择选方得出。哦,为得不至魔灵后世及其狐群狗党为难,我等家臣各族便是分地而居,且仅是我等方相互知晓。骆家于西北,我穆家居江南,梁家位燕地,季家则是西南。” 第214章 战神家臣(中) 我细细听着穆老家主所言,竟是不知战神家臣竟有如此众数且各司其能、各守其土。 “如此亦是不仅为保安全,另则便是若有战起亦可互通消息以便解救苍生。” 我微微颔首,“确是如此。前辈请续言。” 穆老家主饮了口茶,“这脚程便是远可跋山涉水不觉疲累、近亦能闪转腾挪移行换影之术,较之轻功则胜在一个‘急’字,便是‘快’之意。擅此术者为中原徐家。此乃四方护卫,皆是功力非凡,为迎战之时可于战神有所助益。四类参事则皆不通武,却是于旁的一技之能无人可及,我穆家便是这耳力。那远在近海之处的轩辕一族便是可辨识易容之人的原貌、于众多纷杂物什内选捡所需之物,且较之常人便是一目即可,其玄铁令便是一个‘目’字为凭。而......” 尚未言罢,我耳边传来了穆隐之声,“莫鸣,庄御医进府了,正由骆师弟引着往你院去了。”随他声止,我便是闻得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微一抬手便止了穆老家主之语,“前辈,不若暂且这般,您歇息片刻。我因往了一遭楼兰身中异毒,现下有医者前来访诊了。” 穆隐昨日已是将他所知皆尽数告知,故而穆家人亦是知晓我现下近况的。 “那便先行一诊,待老朽传信于那医侍傅家,必令其家族为姑娘尽清余毒。” “父亲,不若暂且回房稍事歇息,待午后再来与姑娘续言?”穆湛恐老者过于疲累,亦便是不愿于此误了我诊病之事。 “也好,前辈这数个时辰该是歇息歇息了。”我起身相送,至了院门便是见得骆弈城伴着庄祁款步而来。 “世伯,世兄。”骆弈城见了穆老家主并未惊异,必是明了其来之意,含笑施礼。 “小城啊,呵呵,若是你得了闲,便往老朽处一聚,尚有些个话要与你说。” “好,必是叨扰。”骆弈城亦是明了穆老家主定会相询骆掌门之事,恐亦有旁的嘱托,便忙应下了。 穆湛则是盯着庄祁细细打量,庄祁亦然,二人似是相识,却一时并未认出。直至穆老家主欲要离去,庄祁便是率先出声相询道,“敢问,老先生与这位兄台可是姓穆?” “嘶,”穆老家主心内一惊,面上却不见改色,穆湛微微错愣,却是骆弈城与我皆是互望一眼不明所以。 庄祁见众人默然,忙继而道,“在下祖籍淮北,家父字林之。” 穆湛即刻变了脸色,忙侧头看向穆老家主。 穆老家主亦是一愣,“傅演是你何人?” 庄祁正色道,“乃是晚辈先祖父。” 闻他此言,我等皆是一惊,骆弈城最先回神,“庄御医还请房内叙话吧,前辈年岁恐是耐不得这天寒地冻。” 重新扶着穆老家主返回房中,各自落座之后庄祁方正式行了大礼,“晚辈傅祁拜见穆世伯、见过穆世兄。” “庄大人原本姓傅?”骆弈城相询。穆家二人却是不解。 “傅演即为你祖父,那令尊名讳是?”穆湛得了穆老家主一个示意便是出声一问。 庄祁言道,“回世兄,家父名讳双字乃是上锦下菡。” “你乃是祁师弟?怎会于此?亦是姓庄?”穆湛不由得满面疑色。 穆老家主直直盯着庄祁,却是一语未发。 “世伯、世兄勿需疑心,家母姓庄,傅祁为得便宜方如此宣称。” “且细细言明,傅老家主何时过世?如何未得相告我等世家?” 庄祁不慌不忙出声,“世伯容禀,祖父乃是入秋便不甚佳,不及重阳便已作古。仅是小侄于京中,待及得了家信已是月前之事了。”稍稍顿了顿,“因得我傅家世代行医,恐遭人辨识,祖父方令我换了母姓隐于京中,不想竟是意外得了圣恩,便入宫做了御医。若非尚且依稀记得世伯与世兄容颜,恐是就此错过了。仅是,”望了我与骆弈城一眼,“不知世伯、世兄竟是与龙少夫人相识,真真巧得很。” “世侄,你傅家家主之位传于了何人?” “乃是家父承了。” “嗯,那你便传信回去请他来京中一走吧,便称老夫有事相商。” “这?”庄祁一愣,“世伯,不若小侄告假送世伯往家中一去?”因得不明内情,庄祁未敢贸然行事。 穆老家主淡淡一笑,“世侄该是知晓家族秘事吧?”言至此处便是看了我一眼,“确是天意,莫姑娘这毒你可有解法?” 庄祁一惊,不想穆老家主竟是同着我与骆弈城面前言出此语,瞬时愣于原地不知所措。 “呵呵,师弟莫要惊惧,便是见过主上吧。”穆湛一语,顿时令得庄祁如雷劈一般。 “主上?”双眸于我与骆弈城之间徘徊不断,微思量片刻,便是有了计较,遂单膝跪拜于我身前,“医侍傅家次子傅祁拜见主上!” 我已是于穆湛出声之时便已起身近前,此刻已是将庄御医稳稳扶住,令他不得行礼,“确是不知大人身世,莫鸣却是受不得如此大礼的。” 庄祁惊讶直了身形,“那日诊脉我便是觉出少夫人内力之异,却未敢断定,这两日反复思量不得解,便是欲要今日来府中一探究竟,不想真是如此!” “大人还是唤我一声莫鸣吧。” “岂可!” 庄祁惊疑之下便是见穆老家主微微一笑道,“世侄便随了莫姑娘吧。只是你方才之意便是早有所疑?” “自是的,”各自落座,庄祁方继而道,“我傅家所习,必是所有人等皆以主上脉理为首要,尤是习了剑诀内功后那异于常人之象,需得较之自身亦是娴熟于心方可的。那日初诊,虽是主上体内脉象因得毒有所异且功力不得施展,却是怎能瞒过我傅家人,我虽是疑心,却未敢断定,以因得那毒恐是有所相近安抚自心,却是这两日愈发觉出不妥,世间之毒,怎会如此于体内竟毫无相损?今日方欲过府再探究竟,若是以药石相扰后仍旧如此,方敢确认传信回转家中请父亲前来。” “那便有劳先为师妹诊脉吧。”骆弈城忙插言。 他三人亦是如此,庄祁便是抬手切上我腕间,须臾换了另一侧,待双手皆已诊毕,笑曰,“主上必是无疑了。”遂拧眉,“只是这毒甚异!为得万全,待家父前来再治最佳。” “傅师弟,莫姑娘身子可是有何不妥吗?”穆湛极具忧色。 “我虽已明了,却是这毒恐入体后有所变,故而不敢妄言。” 我抻好衣袖,笑道,“庄大人直言便是,我亦是略通的。” “呵呵,师妹,这称谓甚怪异啊。”骆弈城出声。 “是了,既是庄大人此身现下乃是太医院副院判,仍是以此为唤亦是免去旁人猜忌,大人亦是勿需再以主上谓我,随意即可。一来免去与人前出错,我便是不愿宣扬身份,二来方才听穆老家主称你傅家唯医术却不通晓武功,便是更该仔细些。” 众人皆以我言之有理,便允下了。庄祁继而开口,“少夫人这毒,欲要尽清恐是先且调养身子,待可极尚佳后便该是运功以抗,届时需得家父相佐以防走火入魔。” “世侄之意便是莫姑娘可以内功驱毒?”穆老家主双眸一亮。 “按理该是如此,仅是小侄不具全然把握,故而需请家父前来。” 穆老家主略松了心,“那便是遣人送信吧,也省去了老夫一事。” “世伯此来便是为得少夫人这身世?” 穆老家主微微点头,“正是。既是你又得断定,那便是该寻来各世家齐聚。” “好,小侄这便遣人传信。想来新春家父便可抵京。” “既是大人于宫中不便,那便请令尊寻来莫宅便好,大人姑且避一避嫌为尚。”骆弈城谏言,众人皆是赞同。 第215章 战神家臣(下) “尚有一事,”骆弈城继而道,“便是那胡军医可曾与大人谈及师妹身世?” 庄祁微愣,“未曾,济世兄仅是言明挚友之妻身中异毒,连同症状及所出方子转给我罢了。难不成他竟是知晓?” “是。因得初始我并未明了这身世,便是购得血雨腥风后于玉门关前以男子装束助周老将军迎战匈奴大军,故而玉门关将领有数人皆知。” “嘶!难不成那盛传的顾名公子便是少夫人你?”庄祁惊呼。 我尴尬一笑,“呃,该是了,因得一些缘由,便是称作顾名。” 穆老家主闻言便是面色微改,“姑娘莽撞了,若是魔灵后世及其属下知悉,恐是不利得很。” 骆弈城忙从旁劝慰道,“世伯安心,师妹现下已是五大门派掌门人,身侧常有的便是昨日您见得的那莫家五兄弟及小侄我。且玉门关知晓之人不过数人,皆是龙泉少将军同袍挚友,故而该是无大碍。却是师妹这毒尽快清除方好。中毒之前,她之所能已是难见敌手的。” 我见其余三人皆是缓了脸色,便是未将姬伯与兰鲜知晓我持有这剑之事说出,恐他等放心不下。 “只是,少夫人如何习得的医理?”庄祁未敢断定这亦是其中之一。 “说来恐是天意,我自大漠由一位世外高人抚育长成,便是他教导我习武通医的。” “哦?那他可知?” “于数年前便是仙去了,独留我一人。”我不知该是如何解释那小院之事,便是未提及。 庄祁既已将我脉理言明,又得知了身世之谜,便是告辞离去,而后穆老家主便将余下的那位“迷”参事之事讲与我与骆弈城同听了。 所谓“迷”字,便是擅乔装掩饰,该族为众世家中最为隐匿之存在,竟是穆老家主尚寻不得,仅是知晓其族姓为满,玄铁令以“迷”字为号,却是历经数代未曾见过其族人,更是不知身处何处。 “哦?如此岂非寻不得?”骆弈城甚觉怪异,“如此其所能如何留于战神后人?” “这个老朽亦是不知,仅是家族世代传下的家主隐秘中仅是这些只言片语,旁的再无踪迹。” 我亦是惊奇,“可是那满家存了何等重要物什?如此只为确保无虞?” 他三人皆是未曾思虑此状,均愕然看向我,“莫姑娘竟是如此思虑的?” 我巡视他三人,“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骆弈城微微摇头,“非是,仅是师妹所思我等皆是未曾料得罢了。” “哦,我亦是混猜的,若非是早已匿了踪迹叛出世家之列,便该是为得存了何种极度隐秘之事。” “嘶,”穆老家主倒吸一口凉气,“莫姑娘如何如此思虑?” 我静心出声道,“既是各大家族皆是有所往来且相互通晓消息,唯此一家有异,便该有所防备才是。” “不会!”穆老家主当即打断我,“恕老朽无礼了,却是我等世家祖上皆是战神家臣,这异能亦是战神所赐,岂会助纣为虐有相叛之心?” “前辈勿要动怒,我不过揣度而已。且,”望了一眼骆弈城,“骆掌门离世乃是因得那楼兰国师竟是知晓骆家塔林藏匿剑诀之事,故而莫鸣方有此臆断。” “怎会?”穆老家主及穆湛被我此言顿时惊吓到了,皆是满面不可置信之态看向骆弈城。 骆弈城微微点头,“世伯,这乃确事。小侄亦是未曾想通那姬伯如何得知我骆家塔林之谜的。”此时骆弈城亦是有些疑心。 “可,若是如此,为何我等几家并未见有大碍?”穆湛拧眉道。 我亦是想不透,“前辈,不知满家除去乔装改扮迷惑之术,可还有旁的异能亦或是隐匿之事?便如骆家,除去轻功亦是剑诀守护一族。” “这个,”穆老家主蹙眉回思,“先父过世前,便是将方才老朽所述之事详尽告知,我几家皆是如此,仅家主知悉所有并持有令牌,其余人等仅是知晓为战神家臣,世代相袭,其余必是不尽知的。老朽因得年迈,便是这些于年初方传于湛儿的,他便是我穆家下一任家主。城贤侄与祁贤侄不尽知皆是必然,即便是穆隐,若非他为天选之人,老朽命他四处游历寻访于你,亦是不会令其往玉峰门拜会骆家。我几家皆是祖上有训——非是家主更迭亦或唯我穆家与季家同出了具异能后人,必是不得联络。自穆隐显现所能之后,我便是命人秘密潜入西南寻访了季家,得知他族仅是一名黄口小童略显超于常人之力,却因得并未及年岁不便验测,方只命了隐儿姑且游历,若是先遇于你再传信各家不迟。” “那庄大人如何认得世伯与世兄呢?”骆弈城自是留心。 “哦,乃是因得隐儿之父、老朽长兄十数年前一病不起,竟是遍寻名医皆无好转,无奈之下先父便是擅自寻了医侍傅家前来相救,如此方有一度往来。怎奈长兄早已病入膏肓,虽是经傅家世伯与锦菡师弟全力医治终是未及两载便撒手人寰,故而穆家家主之位方由老朽担下。” 未曾料得竟是如此,我方明了因何穆隐兄性子闲淡,恐是少时遭父亲离世,而后其祖父与叔父便是纵了他令其无忧的。 “前辈,满家之事待相遇再论,仅是此番您传信各家,为得谨慎,尚需令其等多加留心方好。” “姑娘说得是。如此唯余那谋士一族了,这便是我等之中最为特殊之处,便是凡战神复世,这谋臣便是战神亲选,从未有过定数。” “这是何意?难不成此族不存?” “确是如此。”穆老家主闻我言点头称是,“昔日战神唯我等八名家臣,却是那魔灵及其随众皆是奸险小人,战神偶得了一位世外之人谋定大局。然此人无后,且是与魔灵一役中唯一随战神同时陨殁之人,故而再经战神复世,皆是寻得一位此类谋士,却是仅为谋策,并无招揽,我等祖上便是如此相传的。” “这便是意味着师妹此世必是需寻得一人担此任?” “是,却非必要。”穆老家主平静开口,“此人该是知晓战神身世,其自身精通谋策之能,武功亦是不弱,却无相辅佐之意,可为亲、为兄、为友、为盟,唯非属家臣,亦是不得相传任何与战神所长、所能之术,然可相授谋略、策计之法与复世战神。” 我似是明了,“这便是为何世家之中并无擅兵法、阵式之人。” “恐是如此。” “那,”我微一滞,“前辈,我如今身中异毒,若是此时祸起,莫鸣该如何以应?” 穆老家主微微一笑,“莫姑娘过虑了。既是战神复世乃为天数,即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便必会令得所有皆具方可为之,否则岂非要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老朽自是明了姑娘心有所忧,待轩辕家主至了,他必是会为姑娘占卜一卦,届时姑娘可寻一事,必可明了。”见我与骆弈城皆是生疑,笑曰,“他轩辕家除去‘辨’能,历代家主皆擅卜术,实则为辨之其一,却一世只得两卦,其中之一必是留与战神的,故而老朽方有此言。” 第216章 相论利害 “姐姐,大哥派的马车已是至了府门了。”门外传来幼弟之声。我方记起昨日上官清流遣人前来传话,称是今日过府议事的。 “前辈,湛师兄,今日便暂且如此,还请两位好生歇息。” “那便不扰了姑娘之事。仅是,老朽回转便传信各家请其皆来京中,姑娘意下如何?” 我微微默了默,“前辈暂且缓一缓,待我思量一番再做处置,因得此为京师重地,且时近年关,恐是大举人等贸然前来引人侧目。” 穆老家主顿觉有理,“那便我等亦是慎思一番,寻出更为妥当之法方是,仅是那傅家必是需先至的,姑娘这身子拖不得。” “好,便是遵了前辈之意。” 骆弈城代我将他二人送还至客院,我方得闲回转卧房换了男装,又特意选了件带有较大兜帽的厚重毛皮披风方出了府,与骆弈城同乘马车往复上官府。 孟子之早已恭候于府门,远远见着马车近了,忙疾步上前含笑出声,“子之奉大哥之命于此恭候,还请公子下车。” 因上官府于官街之上,往来人众颇多,为得免去旁人注目,孟子之并未称谓我任何名讳,亦是未敢露出“姑娘”之语。 骆弈城先于我下了马车,拱手道,“劳孟兄久候了。”转而侧身,便是注视着遮了大半张脸的我出了马车。 孟子之起先一愣,未曾想骆弈城随我一同,却是面上并未淡去笑意。待见得我这般装束,险些窃笑出声,忙佯装拭鼻带过。 “两位请。” 待进了府中,孟子之方笑曰,“莫姑娘这天人之姿,如此甚为妄负了。呵呵。”继而转言道,“大哥本是欲要亲自来迎的,却恐被旁人瞧了去心生疑虑,便于书房候着了。” “如此甚好。”我笑应,“且他为长兄,岂有出府相迎幺妹之理。” 孟子之被我这一言生生噎住,无奈轻轻摇头不再多言。 “小妹,”上官清流见得我进门忙起身,继而再见到骆弈城,便是微微沉了沉脸色,“骆公子这是不请自来?” “呵呵,上官大人见谅,师妹现下功力不得尽展,在下不过护卫罢了,岂有独令她前来之理。” 上官清流并不清楚他几人于我皆是何用的,闻此语亦是无言以对。 “长兄莫要见怪,如今我离不得师兄或是二哥相随,却是二哥那腿伤尚需时日,便只得委屈骆师兄充作侍卫相护了。” “哦?然上次观云阁一会却并无随从啊。”上官清流略带些嘲讽。 “长兄未曾见我出阁后那街巷一侧的穆隐兄吗?”我知晓上官清流必会自楼上望至我无了踪迹方才离去的,便是如此应之,且他自是不甚明了穆隐与我处乃是何等之人,故而暂且瞒一瞒亦无不妥。 “子之,你陪骆公子前厅饮茶,再请靳伯过来。”上官清流心下明了,现今我已嫁作人妇,那龙啸林若是好相予又怎会令得我买下宅子?恐是我这身侧众人皆是为得避嫌方步步紧随。 骆弈城一笑,给我了一记尚可的眼神,便随着孟子之出了房门。我便是清楚他已领会上官清流此举亦是同样为得避嫌。 我方除去披风落了座,未久,靳伯便含笑进来了,“莫姑娘,不知庄御医可有何高见?” “并未,他仍是不敢妄断,不过是再细细查问几点疑虑罢了。”想来我府内之事皆是瞒不过此宅众人的,便直言了。 “鸣儿莫怪,愚兄仅是为得你安危思量。”上官清流见我并无喜怒,便是解释了一句。 “怎会,小妹省得。不知长兄今日欲要有何事相告?” 上官清流这才正襟危坐肃整启唇,“想来鸣儿必是已然知晓,圣上于冬至之日召群臣宫中饮宴,届时将会推举出赴楼兰一行的使臣,愚兄已向皇上上奏请了此命,今日特寻鸣儿前来便是与那楼兰相关之事具要问清。” “长兄如此可是为得我?”我又怎会不明,他何需如此一遭,不过欲要为我寻那中毒之疑罢了。“长兄可知那姬伯已是回转楼兰,且匈奴大都尉兰鲜亦是于他身侧。” “哈哈哈,鸣儿,我乃是大汉使臣往楼兰行公务,非是前去迎战的,勿需如此忧心。” “我自是知晓,只是,长兄该是多加留心防范才是,从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中毒。”自穆老家主讲了那战神谋士一事,我便是有心偏于上官清流,此人与我必是不会存了恶念,且亦师亦友,又是聪慧善谋。 上官清流闻言一喜,“鸣儿可如此关切,愚兄甚慰。便是将你楼兰一行始末详述与我吧,待至了好知晓如何行事。” 我见他去意已决,便是将楼兰国主、近身护卫、侍从,黄老前辈及姬伯与国师府等诸事事无巨细皆一一告知,唯芳茂之事隐去未提及。 “如此说来便是那黄老前辈授予你的内力有疑,再者便是他的死因。” “我仅是揣度,并未有据,且,那楼兰国主甚是怪异,即便欲要收复顾名所用,却是为之种种甚显刻意了些。”我早已回思数遍,虽尚未参透其中关鞘,却是较之姬伯,更是疑心那楼兰国主所为。 “嘶,鸣儿莫不是以为那楼兰国主故意挑唆国师姬伯与黄老前辈生怨?并将其与姬伯嫌隙之事故意令得你发觉?” 我微微颔首,“除此之外,却是讲不通如何他与黄老前辈会如此信重一个异邦初识之人。” 上官清流亦是细细思量,“诚如鸣儿所思,照此看,我亦是有所疑。那便是愚兄此一行细细探究一番便是。” “哦,长兄,我进京之前,莫达与莫山已是走了一遭楼兰,却是一无所获,然楼兰国主随身侍从蔡大人特意告知若是我遇难事皆可回转相求陛下。” “既如此,鸣儿可有何物以证身份?” “长兄欲要深入虎穴?”见他点头我却是为了难,“长兄该知,我身无长物,且于楼兰之时皆是以顾名之身的,并无旁的物什。” 靳伯此时插言道,“那楼兰国主可有过赏赐与姑娘?” 我微微一愣,回思起确是那竞武台之后初次召见转至官驿赏了些许金银,却是皆为寻常可见,除去黄老前辈留下的亲笔书简再无其他。然......猛然警醒,“长兄可讲与陛下,便是我于接风宴上醉酒一事。”若非亲近之人,必是不得知,故而此事恐可为凭,便是将当时之状以及苏阔所见红疹之事相告。 “那便这般吧,若是非不得已,愚兄断不会行此举。”上官清流微微颔首应下,继而又道,“鸣儿,如此楼兰之事,若是你尚有何忆起的,便是尽快传话即可,我该是冬至宫宴后两日起身往之楼兰,尚有几日可待。即便我离京,亦可告知靳伯,他可与我传信。”言至此处微一滞,“再者,愚兄离京,你与龙泉行礼之时恐是再度错过,若是有何所需,鸣儿万勿见外,靳伯留于京内可由你差唤。”说着又自案几下抽出一精美匣子,推至我近前,“这权当贺礼。” 我并未开启,反是推回,“长兄万勿再如此了,那安宅之资甚巨。且,我已与龙泉相议,于这京中行礼之事暂且缓一缓。一来我身子未大安,二则恐引人关切,较之令得周老将军亦是劳师动众,反不若悄无声息更佳。” 上官清流闻言有些愠色,“难不成龙府连这礼数亦要省了去?如此当鸣儿为何?你便是如何居于龙府内?令得那后院之人如何看待?” “长兄无需如此激愤。”我忙解释道,“此乃我所思虑的,且长兄必是知晓近日家中常有客访,加之长兄令我思量的门派及江湖诸事,皆需得与师兄等各位兄长相议,若是进了龙府恐是多有不便,故而我方如此思忖,便是此次于京中皆是居于莫宅的,并不入龙府。且是新春之后未知龙泉可该是回转边关,故而方如此的。” 上官清流闻此言心内自是有所窃喜,亦是有所怅然,却是于面上仅稍稍缓了脸色,“如此,亦是更为妥帖,那便随着鸣儿吧。只是我离京后,诸事鸣儿皆要谨慎,尤是与你身世有关,且,若是可以,尽得少外出,能避则避,非是脱不开需得较之今日来我府内更要乔装掩饰方可。切不可与朝野之中人过从甚密,令得龙泉亦是需告诫其父。再者便是,愚兄这一去恐是需得数月方归,不若待我归来你再议处是否回转玉门关吧。” 第217章 龙家之扰 我一一点头相应,却并未曾多心他预留我于京中多些时日之事。 “我这一去恐是少则三月,多则半载方可归来,鸣儿遇事可寻靳伯,亦可来府中一住。若是有难,靳伯自有法子联络于我,亦可将鸣儿带往万全之处。鸣儿切记,万勿急中生乱,亦是万事需得谨慎,不得再如成婚一般仓促不及慎思。” 我一笑,“先前竟是不知长兄如此累述,呵呵。安心即可,小妹自是有分寸的。” 他微微一叹,“罢了,鸣儿自是可为的。此番必是沿途历经玉门关与山中,可还有何相托之事?” “一时尚顾及不周,不若我回府思量后再告知长兄可好?” 上官清流如此细致入微,令得我实难相拒其善意之举,只得寻了托词方得回转。 马车上,骆弈城见我甚显疲累之态,便是出声相询,“可是有何不妥?身子不适吗?” “非是的,仅是上官兄事无巨细,令得我无力相违却心下受之有愧罢了。” “呵呵,师妹,穆老家主之语,你可尚记得谋士人选之事?”因是于外边,骆弈城之语便是不得明示,却是我可懂。 我一笑,“果然还是师兄明了我所思所虑,我确有此意,只是有些难于启齿。” “师妹是顾及少将军?” “嗯,亦是有上官兄自身之故。” 骆弈城亦是清楚,一时也是无策,便止了声。 龙泉于隔一日便已回龙府养伤了,然这几日龙府上下何止“热闹”二字可诠释的。 “泉儿,伤可好些了?”龙夫人进得龙泉房中,其后跟着的嬷嬷手捧托盘,那碗中尚冒着热气。 龙泉起身相迎,“母亲又是做了何物?这两日便是要被母亲喂食得重了许多,呵呵。” “自是该重些。自边关回京,本是该无虞,竟是遭此难,唉。” “母亲,皆是小伤,且庄御医的方子及药石具是极佳,这已是无碍了,不过是母亲不甚放心罢了。”说着,龙泉微微动了动左臂,确是已大好不复疼痛了。 龙夫人盯着龙泉服食羹汤,面色不甚喜,“泉儿啊,昨日云儿邀了母亲往观云阁饮茶,她......” 龙泉闻言微微蹙眉,“母亲回了便是,不该前往的,孩儿本就无心,这又被其兄所伤,便是这桩亲事刚好作罢。” “然云儿那孩子于你之心母亲又如何不知,此番你父亲命我与她提及可愿与莫姑娘平起平坐之事,云儿并未置可否,反是称回去与其父兄商议再定,泉儿不该有负于这般倾心于你之人啊。” “母亲该是知晓的,即便她甘愿为妾泉皆是不允的,何论平起平坐。” “可,泉儿需要顾及你父与齐大人同朝为官,而你亦是。” “不过一桩婚事,便称乃是我龙泉相配不上罢了。” “那莫姑娘竟是如此入你心吗?”龙夫人微微踌躇,欲言又止。 龙泉疑心顿起,“母亲可是有何顾虑?” “罢了,早晚皆是需得令你知晓的。曾氏与你父言说有一远方侄女欲要新春之后抬进府里许你为妾,你父亲亦是应允了,如今人已是在来京途中了。” 龙泉猛然惊起!那夜本已听闻此事,却是不想那曾氏竟是如此胆大妄为,竟是已接了人入京!“此事断不可为!孩儿这便与父亲拒婚去。” “泉儿,”龙夫人忙拉住他,“那曾氏甚得你父怜爱,泉儿万不可鲁莽行事。且不过区区一个妾室,抬进来便抬进来,你若是不喜不常见便是了,何需因此父子之间生了嫌隙。” “母亲!”龙泉气恼异常,一来乃是父亲如今甚为独断独行,二则那曾氏必非是仅为得令其侄女为人妾室这般讨巧之举,恐是不知作何谋算,然这些定不是他这位异常良善又毫无心计的母亲可思量出的。 无奈之下,龙泉只得缓了口气,“母亲细想,那曾氏来府本就有疑,何来侄女一说?且这人是何时联系的?怎就方提及便已接了上路?” 龙夫人听着龙泉之语方是有所顿悟,“是了,泉儿若是不说我倒是未及深思,曾氏当时入府便是由你父于城外所搭救,并不知其家人如何,且是这近一载并未有曾提及。” 龙泉见她已是有了思绪,继而进言道,“正是啊母亲,且母亲曾说她与父亲服食药汤,需知她不过自称名伶出身,怎会通晓药理?再者,”微微滞了滞,“自妙儿与如儿之后,父亲可再得子嗣?虽是母亲伤了身子,其他几位姨娘该是无虞啊,怎就这曾氏入府寥寥两三月便是有孕?母亲未曾生疑吗?” “这个.......”龙夫人已是双眉紧缩,“泉儿可是有何疑心之处?恐是她年轻,较之我与其他后宅姐妹更易生养些亦未可知啊。”龙夫人虽是口中如此言说,却是心内早已大骇。 “此事尚需谨慎察查,孩儿仅是觉着这曾氏非是寻常女子。母亲您想,自她入府之后,父亲可是愈发独断专行?父亲虽是往昔有些许莽撞,却为人不至如此自恃不凡、竟是常与人生了口角,便仅是泉归京这区区数日,便是朝野之内于父亲之事听之甚重,便是舅父亦是有些许讶然,母亲不觉吗?” 龙夫人哀叹一声,“泉儿,实则我亦是不明,自你与你舅父离京赴边,你父亲似是换了个人一般,满府之中稍有不随他意的,轻则斥责,更是有几个府中老人被他赶出了府,便是你权舅舅亦是被他甚是嫌弃。我与秦氏、郑氏、王氏几位姨娘多次劝解无果,你父亲除去宿于曾氏那里,我等的院子他都难得进一进。往日如何疼惜妙儿与如儿,后是随着曾氏月份渐长竟连问都不问了,自龙游出生,更是旁人皆不得入眼。你归来时亦是见了,可尚有曾经关切备至之态?便唯你舅父之言尚且听得进一二罢了。唉。” 龙泉一愣,竟是不知除去自己这几日问询妹妹们、几位姨娘、管家及下人之外,父亲竟是于这近一载仍有如此之多变化!长此以往这龙府岂非将出大乱?那曾氏究竟所图为何?难不成便是要令得龙游承了家业?此时则是怪自己因得我与其父之争、而后访齐家受伤忽略了与母亲再度深究琐事之过! “母亲,便是如今孩儿归来,必是不得再令那曾氏将我龙家搅扰成这般光景!无论因得家宅安宁亦或是为得鸣儿免受委屈,孩儿皆是必得与父亲好生深谈一番了。” 龙夫人左右为难,“泉儿需得谨慎,万勿又令得你父子不睦啊。” “母亲安心便是,”龙泉此时已打定主意,必是需察查那曾氏之图。 然此时曾氏正是得意。 “夫人,听闻那齐纪云拜会了龙夫人,却是并未见有果。” “哼,看来这龙泉带回的女子真真有些个本事,竟是可令得他拒婚。”微侧头转向那乳母,压低声音道,“却非主上遣来之人吗?” 那乳母摇头,“并非。却是属下亦是不解,何来的如此倾国倾城之容?想来那龙泉亦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男人嘛,不过新鲜罢了。待蕊妹妹来了,呵呵。” “夫人,”主仆正是开怀之际,门外传来了丫头的通报之声,“二公子与两位小姐来看望三公子了。” 曾氏即刻换做一副谦卑之状,慌忙起身,“快请快请,天寒地冻的,万勿使各位公子、小姐受了寒才是。” 龙泉与龙妙、龙如结伴而来,进得房中便是听见曾姨娘命人添炭火、奉热茶、拿暖炉等各种叮嘱之声。 “姨娘费心了,我等不过想要看看三弟,如此却是令得姨娘劳累了。”龙泉满脸笑意,手中还捏着一个小巧的响鼓。 “二公子太客套了,”曾姨娘笑脸相迎,“乳娘,快将三公子抱来。” “哎呀,二哥,我三人方自外边进来,带着寒气,需得略坐一坐才可亲近三弟,他太小,受不得的,”龙妙出声。 第218章 试探曾氏 “是为兄冒失了。”龙泉忙退开两步。 “哎哟哟,大小姐莫吓唬少将军了,哪就这般娇弱了,呵呵。游儿自是愿得兄长与姐姐们亲近的。” “这倒是,府中十数载未曾再添弟妹了,曾姨娘真是我龙家有功之人啊,”龙泉佯装恭维,实则十分留心曾氏的面色。 闻此言,曾氏带出羞赧之情,“不过是老爷怜惜,乃是祖上庇佑罢了,如何担得起少将军如此赞许。” 竟是毫无破绽,龙泉心内疑心更重了,转而朝着两个妹妹开口,“我从未抱过如此小的孩童,还是你们来吧,我且从旁看着就好,可不能伤了三弟。” 龙如早已按耐不住,自乳母怀中接过龙游,抱至龙泉近前,“二哥你看,游儿软软的,甚是可爱。呀,他笑了,你们快看啊。” 龙妙仍是稳重一些,“你莫要如此大声,会吵到他的。这眉眼、脸型,皆像极了姨娘呢。”侧过头,“二哥,嫂嫂何时为我和如儿添个侄儿啊?呵呵。” “是呀是呀,若是嫂嫂生的,必是美不胜收!” 龙泉哭笑不得,敲了龙如发顶一下,“竟是如此习文的?如何用得此处?”再细细看看她怀中的龙游,却是并未见得出何处与父亲同自己以及妹妹们相似,不由心内一翻,偷偷瞄了瞄曾氏,见她全然神情皆在孩子身上片刻不离,便是有了计较。 “真真可爱的紧,来来来,我也试试。”说着便伸手欲要接过孩子。 龙如侧身避开,“二哥,你方才还说不行呢。” 龙妙却笑了,“二哥这是要想试试,日后好知晓如何抱自己的孩子吧,呵呵。” 闻此言,房中众人亦是笑出了声。曾氏看了看龙泉,“少将军怎还不将莫姑娘接回来啊?老爷说要再办大礼,不知何时啊?” 龙泉似是全然未在意她所言,将龙游自龙如手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揽入怀里逗弄着,“尚未定好日子,不急。”边说边是将双臂摆动起来,悠着龙游,将他逗得发出咯咯笑声。 “呀,还是二哥这般三弟喜欢呢,二哥,你再动得大些。”龙如自是不明其意,仅是见得龙游如此欢快便催促着龙泉继续摆动双臂。 然观此状的曾氏与乳母则是变了脸色,乳母忙出声道,“少将军谨慎些,三公子还小,恐是这般不妥。” “有何不妥,这不是笑得都出了声嘛。”龙如之语甚得龙泉满意,心想亏得自己将她二人一并邀来,如此竟是省去了不少事。一时所想便是更加剧了摆动的力道,几乎是将龙游抛起了。 这一举动,吓得曾氏已是花容失色,赶忙上前拉住龙泉,“少将军还是歇歇吧,听老爷说还有伤在身呢,若是崩开了可不好,万勿误了大礼啊。” 龙泉心知,看来这曾氏甚是疼惜这孩子,便是有软肋方好。面上则是笑曰,“姨娘说得是。”停下了动作,却是将龙游转给了龙妙,“妙儿尚未曾抱过呢,你也试试,真真有趣。” 龙妙被他猛然塞过来一个襁褓,险些没接稳,一个抖动之间,龙泉竟是见那乳母脚下一转,似是有功夫在身,忙笑曰,“你怎尚不如如儿稳妥了?” 龙妙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二哥这般话未止人已至的!”却是转了笑容给怀里的龙游,“三弟说是不是啊?二哥不对怪不得大姐是吧?” 乳娘见她已是抱稳方松了口气,笑道,“各位公子小姐尚且未曾带过孩子,自是不甚稳妥的,”说着便是伸手往龙妙,“还是交由奴婢吧。” 龙泉立于龙妙一侧,看似负手旁观,却是暗中朝着龙如运了内力,便是见得龙如似是欲要帮衬一把,却是“不慎”踩了丫头的脚,身子一歪便是朝着龙妙倒了去,而龙妙此时正抬起双手欲将龙游转给乳娘,便是被这一推,下意识空出一只手要抓住何物稳下身子,那龙游便是滑落。 “小心!” “游儿!” 眨眼之间,龙泉一手扶稳两个险些跌倒的妹妹,另一只手则是抓住包裹龙游的襁褓。而龙游身下,乳娘竟是叠着微曲的双腿稳稳立住,双手已然与龙泉同时接住了襁褓,曾姨娘更是双臂展开已将乳娘以及龙游皆是纳入怀中。 “没事吧?” “怎么这么不小心!” “快看看三弟。” 兄妹三人皆似是未曾注意到旁人如何,而是全都关注了最要紧之事。 乳母与曾姨娘长出一口气,亦是仅注视着龙游,不住地全身查询有何不妥,却是忘了方才之举已是引得龙泉侧目! “姨娘还是先查看三弟如何吧,若是有何不妥,父亲定然要责备我等了。”龙妙自然看不到龙泉心内惊诧之状。 曾氏见龙游并未啼哭,稍稍安心些,“无事无事,三公子并未有何磕碰,各位公子小姐勿需自责。” 龙泉微微拧眉,“如儿啊,你这冒冒失失何时可稳一稳,若是伤了三弟看父亲不责罚于你。” 龙如拍着心口,“幸得二哥在,若真令三弟摔了,恐是父亲不仅是责罚,该是要责打了。”朝着一旁的丫头皱了皱眉,“日后我再来看三弟你勿要跟着了,险些害了我。” “二妹你呀,”龙妙瞧见那丫头已经被她一句吓得面色惨白了,忙笑骂她,“若不是你自己未瞧见踩了丫头的脚,怎会如此!还是二哥说得是,稳妥些吧。” 龙如吐了吐舌头,一副后怕的乖觉样子,惹得众人皆是一笑而过。 “两位小姐与少将军日后需得多亲近游儿才好。”曾姨娘示意乳母将孩子抱走,便仍是一副笑脸。 “舅父,那曾氏与那乳母恐是有异,外甥请舅父遣人察查一番。”回得房中,龙泉便是朝着早已被其请来的周老将军开口。 周老将军面色有些微寒,“你母亲已是告知我你有所疑,只是你父亲若是信她又当如何?” “故而泉方烦劳舅父相助。想来舅父命人查证之事,父亲该是听得进的。且那曾氏与乳娘定是会武的,想想一个名伶,即便有些演技底子,又怎会如此?” 周老将军微微点头,“好,却是泉儿万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老夫仅是不得知这曾氏入龙府所为何来?若是寻仇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外甥亦是不明。”龙泉亦是皱眉,“今日之事亦是好的,便是她尚有软肋可掌。” “可,泉儿断定龙游非你父亲生不成?” “不曾,仅是曾氏既是看重孩子,便该有所顾忌,外甥不过攻心之策,并非有毒害之意。” “游儿睡了?”曾姨娘进得内室轻声相询。 乳母点点头,“公子并无碍,奴婢接的快,夫人亦是稳住了奴婢。” “这个龙如!真真冒失。” “夫人不疑心有诈吗?” “勿需,那龙如确是如此的,常日龙啸林亦是如此言说,你入府之前我亦是常亲见的。” “可是那龙泉可会看出什么破绽?” “不会!一则他亦是无暇,唯忙着接住游儿,二来便是须臾之间,待可有察觉你我早已复了常态。再者,一个娘亲为得孩子,行动快了些有何可疑之处。” 乳母听了曾氏如此说便安了心,“奴婢也不过担心,恐他龙泉生疑罢了。” 曾氏冷笑,“他老子几经沙场都未曾生疑,凭他一个区区毛头小子?老娘岂非太过拙略了些。” “夫人如此说奴婢便安心了。” 第219章 宫宴(上) “如此说相公便是疑心那曾姨娘有所图谋?”我听了龙泉之语有些许差异,不知这几日他于龙府竟是有如此情形。 “鸣儿,尚不得知她所为何来,不若你暂且不入府亦是好的。”龙泉握紧我的手,“却是为夫思念得紧。”说着便是于我面颊轻落一吻。 我带着娇羞推开他,“不过两三日未见罢了。何况你须得养伤,我亦是甚忙碌。”将这几日府中诸人、诸事大致讲与他听,便是上官清流请旨出访楼兰之事亦是告知。 龙泉闻言微微蹙眉,捏紧我的手不愿放开,“上官清流虽是言明仅为兄妹之情,却是事事皆为得鸣儿思量妥帖,为夫怎能安心?须得速速将鸣儿娶回家中方可。” “呵呵,”我不禁嗤笑,“莫不是齐家姑娘悔婚了?还是那曾姨娘的侄女尚未抵京相公无趣得很?” “鸣儿!”龙泉看出我戏弄之意,佯装气恼,“为夫这伤已是大安了,不如今夜便宿于这里吧。” “必是可行的,”我似是并无阻挠之意,“如今小兴他们照料人甚为妥帖呢,我亦是可安心的。” 龙泉见我顾左右而言他,便是趁机将我困于双臂之间,“鸣儿,那便为夫即刻服侍你就寝,如何?” 我慌乱地欲要逃离,却被他箍得更紧,亦是被蹂躏了一番朱唇方罢休。却是令他喘息粗重,“真真磨人的妖精一般!鸣儿,为夫确是可怜得很。” 我亦是缓了缓气,嗔怪道,“愈发不知羞耻了!日后不可再如此,不然我便随着众人返回大漠了。” “哈哈哈,罢了。庄御医可有言明其父何时可至?且是这毒久了可会与你身子有损?” “尚且无碍,他亦是战神医侍一族,恐是有高绝之能。” 龙泉微微点头,“那便好。非是旁的,我自是不愿你不得复了一身所能。哦,明日便是冬至,圣上下旨入宫赴宴,我亦是躲不掉,恐是又有两日不得来见你了。”便是抬手抚上我面颊。 我微微一闪,并未全然避开,“知晓了。实则我亦是好奇的很,不知大汉皇宫较之楼兰如何。” 冬至那日,便是三更天竟飘飘扬扬下起了雪,待及午时已是天地一色了。 “国公爷安!” “煜王安!”周老将军尚未下得马车,便是瞧见身着油绿披风、脚上一双同色软靴的煜王一反常态骑马而来,亦是含笑打起了招呼。 “国公爷归京之后一直称养伤未得与众人一聚,今日必是要借着皇兄的酒多饮几盏才是啊,哈哈哈。” “王爷笑谈,老臣久居疆场,这酒早已戒了多年,恐是两口便醉了,哈哈。” “国公爷过谦,谁人不知国公爷的酒量啊。” 周老将军含笑一一应之,心内却是反转不停,猜不得这煜王今日因何如此异于常日。 内侍们都于宫门处候着,总管伍大人更是笑得似本就长得一张时时挂笑的容面一般。 “哟,煜王爷!皇上一早就叨念着今日特意为您备了佳酿呢。” “是嘛,劳皇兄挂心了。”煜王不过方过而立之年,较之大汉天子少了近十岁,常日不操持国事、不必征战边塞,加之甚为注重养护仪态,故而若是初见者皆误以为不过双旬之岁罢了,只是这性子过于乖戾了些,满朝之中皆是敬而远之的。 伍大人尚要再多言两句,一顶皇家装饰的软轿便停于了宫门口,一名年轻侍从忙伸手挑开轿帘,未见得人,先是闻得了几声咳喘之声。“咳咳咳,咳咳咳。” “文王爷!”伍大人快步上前施礼,不待回应便直直出手接住了自轿内伸出的一只苍白、精瘦、骨指分明的大掌。“您慢着点,皇上特命奴才备了步辇接您入宫。” “咳咳咳,咳咳咳,劳皇上挂,咳咳,挂心了。” “三哥,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煜王见状亦是疾步近前,将内侍挤开一侧,自己上手扶稳了文王。 文王一身墨色雕裘,内衬暗红底纹长袍,足蹬一双鹰嘴软靴,被左右两人扶稳喘息了片刻,方含笑转向煜王,“九弟又俊朗了呢。咳咳咳,咳咳咳,若是愚兄这身子有你半成皆是好,咳咳咳,好的。” “三哥快蹬撵轿吧,今日如此大雪,万勿受了寒。”煜王边说便与伍大人一道将文王扶入撵内,方随着一道往内宫而去。 不远处,一个街角,一名内侍靠近一顶小轿,“王爷,文王和煜王进宫门了。” “好。其余大人呢?” “亦是进了过半,却是尚书令上官大人尚未得见。” 须臾的沉寂之后,“无欲,进宫吧。” “喏。” 宫门前,伍大人刚刚将病弱的文王以及不羁的煜王送走,便是远远瞧见一顶再不过普通的轿子缓缓而来,忙又堆起满脸笑意疾步上前道,“闲王爷,可就差您了。”说着便是伸出手往轿帘处一探。 闲王声随人现,“哈哈,本王来迟有劳大人久候了。”轿帘开启,便是一身幽蓝色滚毛边披风映入眼帘,抬眸方见得一八尺身量的年轻男子,气宇轩昂、鼻直口阔,虽算不得俊美非常,却实实甚为亲暖之象,令人如沐春风般难以移开双目。 “奴才怎担得起王爷一声久候,本是应当的。不过皇上那边命人来询了几次,恐是天寒路滑王爷多有不便呢。” “本王的不是,出来得迟了,这便入宫给圣上请罪。” “哟,这便是奴才嘴笨了,”说着便是往自己脸颊上似是重重拍了一掌,“若是令得皇上与王爷生嫌,必是奴才这差使办得不利呢。” “哈哈哈,伍大人这是作何,本王不过玩笑罢了。无欲,还不快给伍大人把冬至礼奉上。” “奴才本欲候着王爷进宫门后呢,方迟了,”一边的侍从极恭谨的自怀中取出一锦囊塞于伍大人,“是奴才的不是,伍大人万勿过意。” 伍大人笑意更是浓重了许多,却是抬手接过纳入怀中,“王爷真是太周到了,奴才受宠若惊呢。”环顾左右一眼,微探进了些身子,压低声音于闲王耳际道,“煜王不知何故,今日竟是骑马而来。方才于此还与周国公闲话必要多饮些佳酿呢。” “九弟仍是这般肆意,呵呵。”闲王满眼皆是艳羡、溺宠之情,微微摇摇头垂眸浅笑。 “是呢。却是文王恐是因得下雪天寒之故,方咳嗽得紧,脸色亦是较之往日愈发白了些。” “唉,三哥这身子真是。罢了,本王去看看吧。”闲王这才迈步进宫门,伍大人满脸堆笑目送直至雪花飞舞遮住了身影方回转身姿,即被身后静止默立不知多时的上官清流惊吓到了。 “哟,上官大人,奴才失礼了。”即刻换上笑脸,似是不曾有碍。 上官清流微微启唇,声色不便喜怒,脸上亦是毫无波澜,“伍大人,辛苦了。” “奴才听从圣命行事,怎敢妄称辛苦。上官大人请。”说着侧开身子让行。 “嗯。”上官清流目不斜视直眺宫门之内,“今日这雪真大啊。” “瑞雪兆丰年,好彩头呢!”伍大人随声应和。 第220章 宫宴(下) 众臣集聚于太液池一侧的承恩殿内,三五围坐一处闲谈高论。上官清流进门微寻扫一周,便是往了东南角落的一张由数名年轻武将汇集的案几而去。 几名年轻小将正低声不知所论何事,偶闻几声压抑笑声传出。正对殿门之人余光瞥见有人近前,忙以手肘触碰身侧之人,遂以眼色示意。后者侧目一观,神色茫然,便是探身案几又进几分招呼同处几人,便是众人皆寻向来人之向。 龙泉本是背向殿门,闻言亦是转头,而后忙起身,顺势将旁人亦是唤起,待来人近至身前,浅笑拱手施礼,“上官大人。” 余者闻言方知来者何人,皆是敬畏施礼出声相谓。 上官清流面色肃整,微抬了抬手,“各位将军有礼。龙少将军,不知可否闲话几句?” 周遭一众人等闻之皆是含笑告辞离去,便是仅余了他二人立于案几一侧。 “不知上官大人有何指教。” “龙少将军,坐。”上官清流一身墨黑银线朝服,官态十足,稳稳端坐于案几一侧软榻之上,舒展右臂广袖,靠于凭几甚显威严。 龙泉待他落座方屈膝跪坐于其下手处,礼数周全、恪守本分。 上官清流左手执起茶盏,靠近口边吹动茶水,微动双唇仅以他两人可闻之声道,“鸣儿该是告知与你,明日我便是要启程赴楼兰出使,你可有何事嘱托?” 龙泉未曾想他竟是道出此事,错愕片刻忙佯装为其添茶方应之,“有劳大人费心,若是得便,可否察查鸣儿中毒一事?”虽是知晓他必会察查,却是龙泉乃是我夫君,若是待上官清流先言说此事自是不妥。 上官清流斜睨于他,冷声一哼,“自是当然。” “那便多谢!” “鸣儿如吾亲妹,何需你来道谢。” 龙泉并未气恼,反是诚心一笑,“舅兄劳累了。” 闻他之语,上官清流不禁失笑,“你龙家之事我不便多问,却是不得趁我不在之际令鸣儿为难,否则......” “舅兄安心便是。鸣儿乃是吾妻,龙泉自是不得令其委屈。” 上官清流紧盯龙泉,稍许方移开眼眸不复开言。 “众位大人可曾听闻那新进归京的龙家少将军被齐家所伤?” “啊?不是那龙啸林一直称其欲与齐誉大人家结亲吗?” “谁知道啊!虽是龙少将军随着周老将军,哦,不不,现下已是国公爷了。却是那齐大人现下亦是实权在手,怎会瞧得上那等亲家?” “唉,卞大人当知,虽是那龙啸林为人,呃,毕竟龙泉未及弱冠便已封为五品,前程可期啊。” “如赵大人之言,岂非那位上官大人更是为婿的极佳人选?” “哈哈哈!还是唐大人高见!” “只是恐那齐家攀不上呢!如上官大人如此年轻有为、俊逸才丰又甚得圣意之人,便是三公之家皆恐是有意呢,他齐誉区区三品,若是两三载后上官大人再进,难不成于朝堂之上便是岳丈大人需给自家女婿行礼参拜?” “哈哈哈。” “舅兄,这上官大人怎与泉儿如此亲厚?”龙啸林见上官清流与龙泉同几饮茶,虽并无嬉笑,却似是极为融洽,不觉脸上便浮起得意之情。 周老将军闻他之言微抬眸望了望,见得并未剑拔弩张方稍稍安心些,转目瞥得龙啸林那副仪态,不觉微微蹙了蹙眉。“妹婿,如今你赋闲数载,泉儿可得圣上封赏,必是更需谨言慎行、事事谦恭。无论与同僚亦或是后宅,皆需如此方可令得泉儿更得圣心才好。” “是是是,舅兄所言啸林必是谨记。”龙啸林忙收敛身姿恭顺相应,“只是舅兄,如舅兄之岁尚可赴边关,啸林得先皇与当今厚待养伤已是无碍,不知可否上奏圣听再度领兵?” 周老将军心中真真无奈至极,“难不成你不知自身所能?若是领兵岂非一将无能祸及三军?若非因得你祖上之功,圣上岂会容你如此肆意?”自然,这话必是说不得的,即便是亦是不可讲与他听,一则他定是听不进的,二来便是如此只得令其愈发自负不得省自身之过罢了。故而含笑道,“圣上必是体谅龙家为保大汉疆土后嗣稀缺方如此,呵呵,妹婿难得可以享天年,不若待泉儿成亲之后含饴弄孙岂非美事?”心下却是思量龙泉那谏言,必是需得好生察查曾氏,可是使得何种手段令得龙啸林愈发自傲不琚。 龙啸林再度展开笑颜,“舅兄说得是!该是享享清福了。只是劳累舅兄仍需奔波。” 此时已界申时三刻,大汉天子正由伍大人随着落轿辇于殿门之外,满含笑意迈步而入。 “参见圣上。”众朝臣忙起身跪拜。 “众卿家免礼平身吧。” “谢皇上。” 天子于文王身前站定,“未曾想文王亦是冒雪前来,朕心甚慰啊。近日可还好?” “咳咳咳,回皇上,微臣,咳咳咳,咳咳咳,微臣久病,劳皇上挂,咳咳咳,挂怀了。” 皇帝微微蹙眉,“怎仍是不见好转,来人,去太医院看看何人值守,唤来再与文王一诊。” “喏。”伍大人忙应下,微侧身叮嘱一名小内侍离去。 “皇兄,三哥这身子一向如此,皇兄勿要过于担忧才是。”煜王施了施礼。 “煜王此言差矣,尔等皆为我刘家血脉,朕自是需得看顾才是。”原来这京中几位王爷并非皇帝至亲手足,而是堂兄弟。自然,即便一奶同胞恐亦是心中各有揣度,何论这叔伯之子。若非为得牵制其父兄不敢造次,便是这王爷之位必是不得封诰的。 皇帝虽是面上含笑,然那笑意皆是不达眼底的。 煜王即刻笑应,“皇兄福泽天下,我等臣子自是感愧至极。若得可为皇兄分忧一二之事,诚愿肝脑涂地!” 皇帝闻他此言甚是满意,抬手拍了拍其肩头,“好啊!煜王如此便是朕心大安啊,哈哈哈。” 众臣子皆是微笑颔首,余光皆瞥向闲王,却见得闲王一副诚惶诚恐之态,并无半分欲要插言之意。 待皇帝坐稳后,伍大人即刻宣旨开宴,宫人们便是各司其职,捧酒端菜鱼贯而入,舞姬亦是随着乐师音起翩然摆动长袖,须臾便是一派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光景。 煜王似是极为欣喜之状,接连饮下数盏佳酿竟仍是未将手空下。伍大人见而无视,仅是含笑为皇帝添着菜肴。 及半个时辰左右,一名侍卫自门处大步走近天子身侧,于其耳际低语数声,便是见得皇帝脸色渐暗,众臣子自是皆停杯止箸静默下来,伍大人则是示意乐师弃奏,舞姬们恭谨退去。 “可是有何事令得皇上不悦?”三公之首、两朝老臣翟(注:音di,二声)相国轻声相询。 皇帝微微缓了缓双眉,“并无大事,仅是那楼兰送往匈奴的粮草似是较之前呈报之数又添了不少。” “这个楼兰国主,真真枉费皇上厚待!” “该是出兵将其亡了!” “如此小国竟是媚献匈奴,实在可恶!”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皆是声讨之声。 皇帝叹了口气,“朕本是待新春过后再遣使臣往楼兰一访,现下看来该是即刻便该动身才是。” 众臣子听皇帝此言一出皆是颔首,却并无人应声。 “不知哪位爱卿愿往之啊?”天子浅笑环视殿内,见得众臣或交头接耳、或垂目不知所思、或四下察看旁人如何,一时竟是冷了场面。 “皇兄,”正值皇帝欲再度开口之际,煜王微晃了晃起身施礼,“王弟本该为皇兄分忧,却是臣弟自知性子甚为鲁莽,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这出使异邦,即便只字片语不慎恐将两国陷于战火之中,故而,臣弟便暂且妄负了皇兄所期。” 本是众人皆以为煜王必定是请命方出声,却不想竟是直接推脱了。 “咳咳咳,咳咳咳,九弟真是,咳咳咳,太过直白了些,咳咳咳,还请皇上宽宥其无心之失。咳咳咳,咳咳咳。”文王扶着侍从的手,勉强高声一句。 “文王勿需如此,煜王的性子,难得自荐其不足,朕岂会怪罪。”皇帝笑着启唇,眸光经伍大人身前掠过,落至文王与煜王之处。 翟相国缓缓起身,“皇上,请皇上允老臣一去。” “相国可去定是朕最为安心的。”皇帝似极为满意,笑意较之初始至现下再无这般浓重了。 周老将军跟着起身道,“回圣上,翟相国确是不二人选,只是这新春将至,朝中诸事繁杂,加之现下三九极寒之际,臣恐相国年事已高不宜远行,还请圣上另选贤臣为佳。” 第221章 闲王 皇帝蹙眉,略思量片刻,“嗯,国公此言甚是,朕当慎思。” 又一老臣起身,“皇上,虽是国公所虑有理,然朝中除去相国,旁的臣子恐是不甚妥帖啊。一则官职不足,二来便是恐所虑不全误了皇上止战、安抚之意。” “这个,”皇帝双眉又紧了几分,转向翟相国,“翟相以为呢?” “老臣虽年迈,却是身子尚且强健,走这一趟楼兰该是不会有碍,还请圣上裁断。” “皇上,”上官清流离座至了殿中撩袍跪拜,“微臣不才愿请命赴楼兰一访!” “嘶。”众人见是他皆各自纷议出声。 “是呀,圣上,上官大人才思敏锐、擅谋长策,且又年轻有为,可担此任!” “圣上,金大人所言甚是,且上官大人武艺超群,可谓文武双全,虽是职位略有不妥,却是出使区区楼兰足矣!加之使臣之身,量得那楼兰国主必不敢看轻分毫。” 翟相国侧头望了稳稳跪于大殿正中的上官清流一眼,见得他微垂双眸掩下神色,却是那沉静的性子与笔直的腰身足以担得大任,不由得露出笑意。 “上官爱卿,”皇上将众人之语、之举皆是尽收眼底,略显为难开口道,“朕知你为朕分忧之心,却是这楼兰虽是小国,却关系重大。” “微臣明白,楼兰地处于西北大漠边际,北连匈奴、西靠乌孙,又与那月氏、安息、大宛等弱邦相亲相近,虽境微民寡却是不可小觑,若使得其挑拨众国、臣服强伺,必使得我大汉边境不得安稳。此一行既需招抚又得威慑,轻重之间除去慎思尚需防备他国借机暗算,故而,臣请圣上恩准一位皇家之人为主使,一则彰显皇上厚重邻邦之情,二来弥补微臣人微言轻之缺。” 待及言罢止声,满殿之内竟是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顷刻之后,翟相国出列,“圣上明鉴,上官大人虽年纪轻轻,却是难得的稳妥周全之人。依老臣之见,可担得此任。” 此语一出,众臣子方回神,过半皆是赞同附和之声,唯少许几人满脸不屑之情,却是并未敢宣之于口,仅是见得此时的皇帝面含浅笑,必是因得方才二人之语甚为满意,此刻若是相左,恐会引得龙颜不悦。 “好!既是上官爱卿如此有胆有识、进退皆思量周全,又得相国亦是力荐,那朕便是授你天朝副使之位出使楼兰!”皇帝甚显喜色,眼角眉梢皆是春意盎然之情,“只是这主使人选嘛......”不禁咂舌微思状。 “皇上,”御史大夫此刻亦是出列,“微臣愚见,若是皇子恐是年纪尚浅,不若皇上指派一位王爷更为妥当。一来乃是圣上手足,较之皇子更可彰显我大汉视楼兰为兄为弟之意而非父子辈分有别,二则可为上官大人分些觥筹宴席之扰。” 这一番话,令得满殿之内众人皆将目光集于文王、煜王与闲王身上。 文王以手轻掩唇角低声咳了两声,煜王满脸淡然竟是抬手执了酒盏一饮而尽,唯闲王垂头不知其所思为何。 天子亦是将头微转至三人之侧,笑曰,“不知三位王爷如何思量啊?”似是并未汇聚眸光于其中哪一人,却是心内回思起入殿之前伍大人之语——“皇上英武,闲王仍是仅相询了文王与煜王之举,并无打探宫宴之嫌。” 文王最为年长,见皇帝出声相询,忙起身施礼,“圣上裁断便好,身为刘家子孙,可为我大汉分忧乃是我等之幸。咳咳咳,咳咳咳。” 煜王未执一词,初始便已推却了,便此刻似是事不关己。 闲王见状亦是慌忙起身,“臣弟如三哥所言,一切均以圣上裁断为尊。只是,臣弟自知一向闲散,于这国事恐是难堪大任,却是若皇兄不弃,于这沿途命人教导便好。” 满殿朝臣皆是面面相觑——这文王自是无法远行了;煜王不知为何今日竟是推了,需知若是往昔,必是一争为先的,且是皇上不允皆要闹一闹呢;闲王,却亦是好生奇怪,模棱两可之语皆是左右均宜。便是因此,朝臣们再度将目光往大殿正上方观去,不知皇帝将作何处置。 皇帝微微沉思片刻,正色开口道,“闲王听旨:朕命你为此番出访楼兰主使。使团明日午时启程。”稍稍缓了缓又道,“闲王仅需应对楼兰国主宴席便可,朕自是信得过王弟之能,必是不会令朕失望。” 闲王出列叩拜,“臣弟领旨!必是尽心竭力为我大汉天朝、为皇兄、为百姓保得边境安宁。” “好!”皇帝笑而拍案,“王弟安心出使,家中朕自会命皇后照应。” “多谢皇上恩典!” 便是这宫宴于这旨意之后散了去,各部衙署忙着筹备出行所需,闲王亦是于众臣恭贺声中淡然回府。 “王爷!皇上怎会如此突然降旨于王爷?那煜王殿下亦是怪异得很,竟是初始便拒了,此行可有何蹊跷?” 闲王府书房之内,众位门客、谋士齐聚,皆是参不透圣意,亦是对煜王起了疑心。 “王爷,可会是那煜王事先便得知此事?只恐这其中有诈啊。” “是啊王爷,皇上向来疑心于诸王,怎会这般将出使异邦之事交托与王爷?必是有异。” “便是那上官清流恐亦脱不得干系!难不成他方至朝中便窥得端倪?” 闲王闻众人之语皆是面无所动,待其等渐渐止声方笑道,“我这闲王,自是闲置的,如今皇上欲要差遣又岂可推脱?老子曰:‘福祸相依’,既如此,那便顺势而为!” 其中一人双眸一闪,“王爷这是要反客为主、静观其变?” 闲王含笑望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 待众人散去,身侧一护卫出声道,“王爷,此番远赴楼兰,这沿途恐是不会详宁,可需奴才调集人手?” 闲王轻轻摇摇头,“阿易啊,既是皇上钦命的使团,必是少不得护卫军随行,若是本王身边露出了高手,才会引得圣上猜忌。” “可,这一路行来必是凶险,旁的不论,便是那余下的王爷们恐是不会错过如此良机,必是欲要蠢蠢而动啊。” “呵呵,如此岂非正好?本王伤了才更佳。” 侍卫蹙眉,略沉思片刻方理会其中之意,拱手道,“属下省得了!王爷聪颖过人。只是王爷,府中......” “皇上已有处置,皇后自会代本王料理好的。” “如此岂非为得辖制王爷?”见闲王有些沉了脸色,忙后退半步,“奴才僭越了。” 闲王摆摆手,“皇兄如此厚待,本王自该尽心回报才是。”右手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叶,仔细地品起来,那神色自若之态极为闲逸。 第222章 使团离京 汉宫御书房中,皇帝正与上官清流对弈,“爱卿尚有何为朕所不知之能啊?呵呵。” “微臣惶恐,不过皮毛而已。” “方才承恩殿之事,爱卿如何看待?” 上官清流并未直视天子,手捻棋子似是在思量棋局,随意开口道,“圣上所疑乃是煜王,微臣暂且不明。” “呵呵,竟是尚有爱卿困惑之事?难得啊。”皇帝似是极为欣喜,摆手唤内侍近前。 上官清流待及伍大人亲手托举一漆盘至了自己身侧方直身弃了手中之子,“圣上高绝,微臣自是不及,此局输了。” 皇帝浅淡一笑,方示意,“这乃是朕的玉佩,赐予爱卿此行一用,便如朕亲临。” 上官清流闻言顿时诧然,慌忙撩袍跪拜,双手高举过冠顶接下托盘,“臣谢皇上圣恩。” “爱卿此行需谨慎从事,朕自会命护卫军尽心,只是闲王那边尚未可知。” “圣上安心,想来闲王自会思虑周全不露破绽,微臣定是舍命相保,必令得其无虞,不假他人以借口揣度圣上。” “嗯,你行事朕自是安心的。”皇帝言至此处方摆手挥退了众侍从,并示意上官清流起身。“清流此行亦需探得楼兰虚实,朕料得那楼兰国主必会佯装逢迎,你可有应对之策?” 上官清流近前几步,低声道,“皇上圣明,昨日微臣收到自匈奴右贤王传信,称是乌威单于似是与那楼兰国师姬伯非是外臣之交,此番大都尉久留楼兰未返恐是尚有旁的事务。微臣以为,楼兰国主虽是看中姬伯,却恐其有异心必是有所防备,微臣此行必是觅得良机挑拨一二,仅需使其君臣彼此疑心更重便可。” “嗯,爱卿果然不令朕失望。”皇帝满意地微微点头。 上官清流见状忙请罪,“还望圣上恕臣之罪,臣近日觅得一江湖中人,此人所能较之微臣皆是望尘莫及,然其并不欲入得朝堂,仅是醉心保得我大汉边关详宁、百姓乐业,故而微臣擅自赠其金银重资仅求得将江湖讯息全然以告。未及禀明圣上,故而现下特来请罪。” “哈哈哈,清流,你此时方将此事禀报,若是朕要罚你岂非误了明日行程?”皇帝朗笑出声,“且实言吧,你可是有何忧心方如此啊?” 上官清流抬首,满面皆是愧色,“清流不敢欺瞒圣上,此人身世恐有异于常人,臣恐其日后其遭小人构陷,特与皇上备奏。” 皇帝并未淡去笑意,“便是知你这小小心思!罢了,但与社稷无损之事朕便不与你计较。你为得重振门楣、复往昔上官家之风,朕自是明了,然朝堂与坊间确需互通消息,难得你思量周全。” “皇上圣明!微臣定不负圣恩!若是有何大事必是密报与圣上得知。” “嗯,朕信得过。仅一条:这江湖中事若是可撼动我刘家天下,朕必是不会姑息!爱卿可明白?” 皇帝此刻的冷肃之态,令得上官清流心内一紧,忙再度叩拜道,“微臣省得!朝堂必是需得与江湖遥相以对,但若是江湖势力被朝臣左右,必是需皇上首肯,否则便是谋逆大罪!” 皇帝浅浅一笑,“清流聪敏至极,没于坊间这二十余载真真委屈了啊。” “故而臣万般感念皇上知遇之恩,便是万死不足以为报!” “哈哈哈,朕得爱卿相辅亦是欢喜得紧呢。故而爱卿必是需得保全自身为朕分忧才是。” 时近三更,上官清流方起身出宫,虽是需得重启宫门,却是他一个外臣若是留居宫内自是不妥、亦是不便的。 伍大人接了宫门传回的消息方进得内室,“启禀皇上,上官大人安然出宫了。” “嗯,可有人窥探啊?” “圣上安心,奴才乃是安置了侍卫护送皇上赠予楼兰国主的国礼至鸿胪寺中方启了宫门的。上官大人乃是与众位王爷大人皆是同时一道出宫乘马车回府的。” 皇帝点点头,须臾开言道,“你可是对朕纵了他收敛江湖中人尚有所疑?” 伍大人闻言忙跪身圣驾前,“奴才不敢!” “呵呵,朕见你方才脸色便知一二,还不说实话吗?” “皇上明鉴!奴才确是有所忧心,毕竟上官大人方至朝堂不过数月,奴才恐其受了此等圣恩生了如一众王爷的心思。然经圣上这一问,奴才便深知皇上必是有万全之策掌控上官大人的。”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嗯,尚且有所长进。” “多谢皇上谬赞。”伍大人松了口气,冷汗姑且止住了。 转而闻得皇帝轻声道,“丛玉传回的消息仅是龙泉与上官清流皆是与新入京的莫府有往来?可有那莫府旁的消息?” “称是一众人随着龙少将军一道归京,其中一女眷入了龙府,似是其妻妾,其余男子便是购得宅子挂匾为莫府。常日皆是男子于府内,上官大人与龙少将军先后拜访过,然龙少将军曾那日自齐府回了龙府后便是领着庄副院判往了一趟莫府,亦是小住了两日方回府的。上官大人前两日遣了一驾马车往莫府接了两个人回府,短短一个多时辰便又送还了。” “庄祁?”皇帝闭了闭双眸,似是有些困乏,“为朕宽衣吧。” 伍大人忙起身侍候,“只是,皇上,丛将军称莫府之内成年男子皆是武功高强之辈,故而不得过于贴近。” “本无需过于试探,仅是常规察查便可。” “王爷走得匆忙,妾身未及备全物什,王爷一路保重啊!”闲王府内院门处,几位锦衣贵饰的貌美女子轻声软语地低诉着,更是轻拭眼角泪痕。 闲王亦是有些许动容,叮嘱道,“你等安心便是,无欲随着本王一行自是稳妥的。仅是你等于府中必要谨言慎行,皇上亦是嘱托皇后娘娘照看内宅,你等万勿娇纵过头惹恼了皇后。” “喏!妾身等自是省得。” “王爷,”其中居于首位的女子出声道,“若是王爷得闲,途中路过妾身娘家,可否代妾身一访双亲?月前父亲传信,称母亲有恙,还请王爷关怀一二。” “岳丈府上本王必会一走,王妃安心便好。” “妾身谢过王爷。”女子被闲王握在手中的柔荑轻轻划了两下,双眸之中满是旁人不明之色。 闲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接过侍从手中的暖炉,转身出了内院往府门外马车而去。 与从同时,汉宫宫门处,翟相国率众朝臣与上官清流话别。 “预祝上官大人此行万事顺遂!” “上官大人一路平安啊!圣上命奴才前来一送,静待大人佳音。” 上官清流朝着众人一礼,“各位大人留步,下官必是不负圣意。就此别过!”转身便是进了马车之内,而后一众队伍浩浩荡荡往闲王府汇集闲王一行,而后一道出了城门,出京奔赴楼兰而去。 第223章 江湖有变 “舅兄,此次出使楼兰,竟是闲王与那上官清流!昨日宫宴之上舅兄为何要阻我进言?”散了送行,周老将军借口来探望龙泉伤势,便随着龙啸林一道回了府。 “妹婿欲要何谏?” “自是推举舅兄亦或是泉儿随使团同往啊。” 周老将军微有些沉下脸色,“老夫一介武将,方被圣上封赏国公之位,若是再争抢出使楼兰,妹婿可曾思量过圣意为何?”微滞了滞,“再说泉儿,且不论他如今仅为五品,便是亲事在即,怎可再度远行?” “成亲怎可与出使相较,且那上官清流亦是不过四品。”龙啸林带出不满之情,低声喃喃。 周老将军哀叹一声,却并未再置一词。 “舅父!”龙泉搀扶着龙夫人一道于后院门处迎候。 龙啸林一甩衣袖,“舅兄自便,我去看看游儿。” 龙夫人望着龙啸林远去身影,满目疑色望向周老将军,“兄长,老爷可是又遭同袍嘲讽了?” 周老将军并未开口,而是进了后堂落座。 龙泉看出端倪,忙笑着出声,“母亲不是命权舅舅备下软糕了吗?孩儿却是想着母亲煮的那肉糜了,可否辛苦母亲?想来舅父亦是冻了这半日必该补补。” 龙夫人笑着戳了龙泉一指,“便是你馋嘴还要扯上你舅父。罢了,那你且陪着舅父,母亲少许便来。” 龙泉躬身一礼,“多谢母亲。” 支开了龙夫人,龙泉方近身为周老将军斟了热茶,“可是父亲言语冒犯舅父了?” “唉!”周老将军拧眉摇头,“泉儿啊,你父亲愈发自负了,如今连老夫的话都......唉。” 龙泉未语,仅是矮身坐于他对向。 周老将军呷了口茶,再度哀叹道,“昨日宫宴,你亦是见了,若非我强按下他,他必是要起身谏言了,你可知他欲要何谏?” “该不会是欲要争那出使之位吧?”龙泉亦是皱眉。 “可还会有旁的?方才竟是埋怨我不该拦下他,否则该是老夫亦或是泉儿你随行出使了。你且听听,如今他怎会糊涂至此!真真恼人!” 龙泉闻言双眉拧得更紧了,“父亲他,唉。朝中之事,皇上本就不愿文武甚密,尤是不该文武兼任。这出使之事必是该文臣所担,若是圣上点将,方可以护卫军之名相随,却不得正、副使之位的。” “便是你且明了,他竟是如此狂妄!你尚不知,他竟是言及上官清流不过区区四品!如何成现下之态!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是祸事!泉儿,此番你归京,必是看顾好,万勿令他再如此行差言错,否则恐会累及了泉儿你这前程!” “舅父说得极是!泉必是多加关注,且需得与父亲好生谈论一番了。”龙泉心内无奈之际,不知一载之间父亲怎会变得如此。悻悻道,“亏得不曾接鸣儿入府,否则但看父亲如今之状,恐是,呵呵。” “泉儿,确是如此,既是这般,莫姑娘身世必是需得正告于他万不可透露于旁人!唉,若是知他如此,老夫必是不该将莫姑娘身世实言。”周老将军此时极具悔意。 龙泉微微点头,“外甥亦是如此!舅父,不若今日便与父亲深谈一番,以免去夜长梦多。” “好!那便你我先行商议如何应对,另外便是你母亲那里......” “为免得母亲忧心,便暂且瞒下吧。”龙泉亦是无可奈何。 龙夫人怎会不知龙泉方才隐意,便是见着自进门便是脸色不正的兄长以及略带怒意的龙啸林。故而不过是佯装不辨罢了。现下藏身于门边听得真切,不禁暗自神伤,心内更是百感交集。 “妹妹!”莫山急急进了我房中,那满脸的焦急之情使得我微惊,因是自初见,从未曾见过莫山此种异状。 “三哥有何急事?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随着望向他,方见自他身后竟是随着骆弈城以及其余几人亦是神色慌忙依次而来。 “师妹,钱师兄飞鸽传书,你看。”骆弈城将一方锦帛递与我。 未及我展开,便是穆老家主以及穆湛、穆隐亦是匆匆进了门。 我顾不及旁的,忙将锦帛展开一览,瞬间俊眉攒聚。 “除去那几大门派,蜀中旧址可有恙?” “尚未有恙!”莫达此言稍稍安了我心。 骆弈城忙进言,“恐是蜀中地处大汉腹地较之其余四家更为深远方令得他等一时不得,却是......” “却是不得不防!”这后半句便是我与他异口同声。 “既是钱师兄传信,想来必是已有安置,暂且该是有备无患。只是为何如此突然?难不成姬伯仍未死心?” “恐必是了,”莫山再度开口,“我等未曾回归国师府复命,必会有人来寻,如今山中守卫森严,又是遍寻不到骸骨尸身,加之姬伯与兰鲜早已入了玉峰门一探,恐是发现端倪亦未可知。” “只是这已是半年之久,如何方再袭三门旧址?”莫武不甚明了。 我微一思量,“该是姬伯往了匈奴在先,归楼兰后不得出境,方探得玉峰门已是人去楼空方回思不妥,却是因得师兄发现其踪,而后龙泉托付秦将军使人往玉门关传信,致使暂不得便,现下方趁我大汉新春在即较为懈怠之时再度袭之。” 微微垂目静默一时,我抬首望向众人,“我这便回信与钱师兄,令他暂代掌门之位调遣诸门派防御山中;师兄、三哥、四哥、五哥,烦劳你四人快马加鞭回转山中以防万一,亦是可将分属各部之事先行选出人手;大哥劳烦你即刻往龙府告知龙泉,使他遣人传信玉门关程将军,这细作必是需得再查且是年关之际更是不得懈怠;二哥你去趟上官府,转告靳伯传信上官清流必是谨慎此行且所经之处倍加防范,若是可行其权责,定是不得错漏。” “使团方出城门,不若我催马赶过去直言于他?”莫良道。 我侧目看向他,“不妥,二哥此举恐会引人注意,不若靳伯传书稳当,恐是不会慢过半日。” “好!”几人应声却并未离去,我方将目光转向穆家三人。若是山中之事,恐是他等不必如此。 “前辈、两位穆兄可还有旁的事?” “莫鸣,江湖亦是风云有变。”穆隐双目微带急色。 穆老家主出声道,“老朽方接了传信,似是有不明之人打探我穆家,且是传闻江湖中有悬赏收集战神各世家之人。” 我一惊,若非是穆家于我言明,否则我亦是不知的,现下竟是有人同样寻访,岂会如此巧合? “这悬赏可是隐秘亦或是公开?” 被我这一问,穆隐微一愣,穆湛却是开言道,“乃是极为隐秘。我穆家虽非人人皆如隐弟这般之能,却是较之寻常人耳力自是强了些,故而方传信与父亲的。” “妹妹,可会如此凑巧?”莫思满脸不安盯着我,“山中各派与这悬赏之人,可会参透你于这其中之情?” 我环伺一周,见得他等皆是忧心忡忡之情不禁失笑,“前辈,各位兄长安心便是,必是巧合!各门派之事乃是姬伯为得列位先掌门下落,又是玉峰门剑诀方为之。而江湖之事唯魔灵恐是再无旁人,然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前辈极速联络各家以防不测为尚选之策。” “好,我等必是遵姑娘之意为之。”言罢众人便是纷纷退去各司其职了,然我却独自锁眉沉思。 若是寻觅世家之人为魔灵后人亦或是其随从,岂会于这时日上如此巧合?姬伯于何处探究玉峰门藏有剑诀之事尚未查明,穆老家主所言那满家亦是毫无踪迹可寻,此来......便是一个异念生于我心间。为得不令他等惶恐,我方并未将所思所想尽数相告。如此,我需是先清了这余毒再复还往昔功力才好。 起身至了院中欲要遣人寻庄御医前来一叙,却是闻得府门处似是进了人,便迈步往前院正堂而去。 第224章 医侍傅家 方过了二门丈余,便是见着庄祁领着身后一众人等而来,有男有女亦是有两三名年纪不等的孩童,却是那面色及神情皆是惶恐不安之状。更是那穆老家主去而复返。 “姑娘,回房中详述。”穆湛扶着穆老家主有些急切之情,眼色示意我勿要开口。 我微微颔首便转身领路。 “主上!”进了房内,庄祁及紧随其身后的进门的数名年岁不等的男子便是单膝跪拜。 我不明所以望向穆老家主,即闻他开口道,“主上,这便是医侍傅家。”抬首一指,“这位乃是新任傅家家主。” 一名天命年岁的男子重又施礼,“傅家十五代家主傅锦菡叩见主上。” 我双手搀起,并示意庄祁与穆湛扶起其余众人。 “父亲,子侄与婶娘姑嫂皆需休整,不若祁儿且去安顿?”庄祁虽是如此言说,却是那目光望向于我。 “小志,”我朝着院中高喝一声,小志便是闻声进门,施礼后立于一侧。“你且助着庄大人将这几位医者安置穆家相邻的院落中。” “喏!几位前辈、兄台请随我来。”小志极为干练地将随着庄祁的另两名男子带离,房中众人方各自落座。 “前辈怎会如此快便至了京中?”我自是生疑,需知与庄祁袒露身份不过数日,料得即便他传书家中亦是不至如此之快。 “是啊傅贤弟,愚兄前几日方与世侄认下。”穆老家主亦是质询。 “主上,江湖之中有人暗寻各世家,我傅家现已,已是毁了!”言至此处,竟是满面泪痕。 “怎会!”穆老家主与我自是大惊。 傅锦菡拭了拭眼角,微微平复了些心绪方继而道,“约是月余之前,因先父过世,丧礼方处置妥当之后,我傅家几个旁支便各自散去,却竟是遭了一群不明之人于途中相袭,幸得各人皆是有药石傍身的,方勉强逃回主宅三五人报信,而那些神秘之人恐是未曾料及我等虽是无有武功于身之人可有如此巨大之能与之一较,方未能一次得手,反是折损不少人众,待其追至我傅家旧址,我已是率众离开了。然远远观之便是家宅遭焚,祖上所留尽数泯灭啊!若非那几位堂弟子侄拼死转回报信,恐是我等皆已不在了。”又再度啜泣起来。 我眸光一闪,面对门向出声道,“穆隐兄,拦下师兄等回山中众人,稍待我两盏茶之际。” 穆老家主与穆湛皆是明了我此举乃是省去遣人传信之时,傅家主却是止了悲声,望了望我,又复了复心神方再度开口,“主上见谅,属下一时悲切。” “傅家主勿需如此,称我莫鸣便好。” 穆老家主恐其不解,忙解释了数句令他安心。 傅家主方勉强应允,遂将怀中玄铁令牌示于我三人之前,“这便是我医侍傅家的令牌,请,请莫姑娘一览。” 我接过令牌直接抽了血雨腥风划向其上所铸的“医”字,便是再度火光点点,然并未见得过多秘籍,仅是言明此乃医侍傅家凭信之物及傅家所长云云。 “因得我傅家皆是医药之理,恐是祖上甚觉无法详细言明,便仅是如此,然我傅家历任家主皆是将所有祖传以及后世所增益之药理医理世代秘传,并无遗缺,待莫姑娘得闲,在下便可详尽相告。” “傅家主,”我递回令牌出声道,“此事不急,现下傅家主需是告知你等乃是如何至京的。” 傅家主方将其得了报信即刻收拾密要物什将族中众人分数路暗道、秘境离家、定于何处汇集、又是如何分批乔装进京、密寻庄祁得知我身世方至此之事粗略几句讲明。 我心中便是有了决断,“穆老家主,尽快传信至各世家,皆要以备万全。”又转向傅家主,“傅家主,如今我身中异毒,庄大人并无全然把握,故而莫鸣斗胆,请傅家主暂居府中切勿外出,然其余傅家之人,必是远离京城为上,一来需得休整免引人寻至此处,二来便是再度隐居为宜。不知傅家主可否允之?” 他三人闻我之言便是思量起来,片刻后穆老家主道,“莫姑娘所虑齐备,依老夫看可为之。”而后便是转向傅锦菡。 “既是穆老家主赞同,那便还请穆老家主令穆家各支速速迁离现居之处,或各自隐秘,若是不便请至一稳妥之处暂且安身,莫鸣必会命人前去安置。” 穆湛急切之情望着穆老家主,两人一个对视便点头应下,起身先去处置了,房中便余下傅家主与我两人。 “莫姑娘,”傅家主有些许焦躁之态,“在下方至,一切未得而知,若是与家众分离......”傅锦菡隐隐有些许不安之情。 “我明了傅家主之忧,却是你须得思量一事,若是居于此宅之内,庄大人身世一旦有所露,那便是欺君之罪!” 傅锦菡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确是,若是居于莫府虽无不妥,但庄祁身世若是万一泄露,傅家将要面对的不仅是江湖追杀,更会被当今问罪。权衡之下便下了决断,“姑娘思量确是周全,那便有劳姑娘安遣!” “好,傅家主暂去休息,我命人速速将众家眷带离。”而后我便再用传音之法召了穆隐,请他将几位兄长聚来。 “师兄,几位兄长,莫鸣此举可行否?”交代了傅家遭遇以及我方才之策,便相询他几人之态。 骆弈城皱眉,“难不成傅家之事与姬伯有关?如何他会知晓?又是欲要何为?” “骆公子,此时并非相讨之时,不若暂且依着妹妹之策为之。”莫山亦是双眉拧紧。 “师兄,我知晓你必是心生疑窦,我亦是,却是事急从权,待得闲再慢慢梳理。” “那你欲将这各世家之众如何安置?” “便是转祸为福!”我异常坚定,“傅家余众随你等回转边关之向,于一处分开,一支送至蜀中旧址,暂且那里更为万全。带一支回至山中,一则可解无医者之困,于山中亦可具其能设下防备;二来距玉门关极近,若遇战事亦是有所助益。需得师兄再行与韩家兄弟详加商议,归去蜀中之人必是要留守众人相护周全。”转向莫山与莫思、莫武,“余下各世家亦是需如此,故而烦劳三位兄长此一行沿途择良处选取佳址随时传信回转,待各世家均妥当了,我便是劝其等亦是分处而居,更是要更名改姓,一则为得其隐秘所踪,二来如此便是全了各部增址所需,岂非益处良多!” “对啊!妹妹这谋思甚佳!即可安置妥当又能为我等所辖各部安心布局、用人!妙!”莫武拍案叫绝。 其余众人亦是点头,“确如小五所言,如此这般可省去众多不便之处,亦是少了那不可测的麻烦,且又不至山中众人四处奔走选址,便是遮掩所需之时亦可短了许多!” “更有便是各部所辖皆是妹妹可信用之人,断不会出得细作,再不怕泄露了,皆是万全啊!” “仅是这般便是辛苦各位兄长奔波劳碌了。”我微蹙双眉,为得现下不可施展功力倍加气恼。 “妹妹这是如何讲来?难不成诸事皆需你亲力亲为不成?若是那般,恐是不及大战便已累死了。”莫达含笑出声,引得众人哄笑。 我亦是转忧为喜,笑曰,“大哥便是纵惯于我吧,如此时日一长恐是莫鸣毫无用处了呢。” “若能得你安心置身事外更好。”莫良低低出声,却得了众人相赞。 “是啊,那便是天下详宁啊!”我仰天长叹。 第225章 临别互嘱 因得暗处之人尚不明,众人便是不敢耽搁,忙各司其职。莫达去了龙府寻龙泉,且是带了数封他亲笔书函回来,转交骆弈城等人沿途如遇万一可于何处求援之用;莫良则是奉靳伯之托带回数十名护院之人,任我选出随行以保万全无失及他等皆离去护莫府无恙的人众,且是传信上官清流,若是可为便沿途相随不甚远以可相应;骆弈城与莫山、莫武收拾物什准备马车之事,自是了,若仅为他几人,只需得揣些盘缠、几件衣衫便可打马而去了,然现下需是带着傅家之人,且尚有几名幼童及妇人,故而马车是少不得的,更是伪装之物岂可缺失,方需得准备的便是不少;莫思则为傅家众人乔装一番,改扮成一商队一路向西。而穆家众人则是分别携带老家主亲笔及信物往了其余世家所在之处而去。 唯穆隐,似是闲的很,拎着一个坛子寻我至了房中。“莫鸣,近日似是有人盯上了莫府啊。” 我见他一副奸猾之象便知其必是有了准备,“穆隐兄又是欲要何为啊?” “哈哈,果真唯你甚懂我心啊,哈哈。”说着将那坛子推向我,神神秘秘低声开口,“我备了这个,必是可将其等迷倒!” 我望了那坛子一眼,抬手伸进去捻了一些粉末出来,笑道,“看来庄大人必是被你戏弄了尚且不知呢。” “嘿嘿,你怎知非是旁人?” 我失笑未语,抬手指朝他点了点,而后正色开口,“你所指那些人,那日送龙夫人回府时我便注意了,想来未曾有歹意的,无非上官兄、龙泉安置的人,却是他二人皆知这满府之内除去你我必是寻常人不可敌的,故而,”我一顿,“恐是旁的人所遣。” “正因得思量至此我方欲此举啊。” 我微微摇头,“江湖之中恐不会如此迅猛便寻得此处以及我身世之人;龙将军现下并无实权,必是无人手调配,又是并无必要;周老将军更是勿需多此一举;然朝中......”思量至此我方苦笑,“恐是龙泉与上官清流皆是往来府上,可引得如此关注又是毫无所谓的,除去当今,我再想不出旁人了。” “啊?”穆隐一惊,忙将手远离坛子,“你之意乃是,”低了低声音,“乃是皇上遣的人?”见我点头,即刻神色慌张起来,“我,我什么都没做,这就将坛子敲碎了去。” 我笑着压住他已覆于坛子上的手,“穆隐兄,你仅需将坛子收好便是了,不若送至我西厢医馆吧,恐有用处。” “哦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未及言罢便已是抱起坛子飞奔出去,我尚不及叮嘱已是不见了踪迹。 却是未及半炷香便风一般又至了我眼前,“莫鸣,你莫不是诓我吧?那,”俯身近前压低声音道,“那皇帝老儿为何会遣人盯着你啊?” 我顿时哭笑不得,“穆隐兄,似乎是你亦居于此啊。” “是啊!那岂非我穆家皆是被察觉了?不妙不妙,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如同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我不禁再度大笑起来。 “哎呀,你还笑!怎不想个法子?” “为何要想法子?便是如穆隐兄一般备下坛子?哈哈哈。”我被他逗得笑声不止,好一会方缓下开口,“龙泉归京乃是奉旨,上官清流为皇帝新进甚得青眼臣子,如此二人竟是皆与莫府往来,皇帝必会有所疑,遣人探查亦是并无不妥。我等一切如常方好,若是有何异样反会遭祸。” “可,近日人众往来甚多,明晨他等便又要离去,岂非皆被窥了去?” “穆隐兄,稍安勿躁。入京立府,必是有亲朋前来造访,且庄大人出入必是已被察查,那便是府中有患病之人,故而遍请名医药师方属正常,无能者自是离去,有何可疑?” 穆隐侧头拧眉望着我,“你可是一早便已思量好了?” “嗯,且已叮嘱了一众幼弟,无论邻里亦或是官府查问皆是如此回应,且,待再过几日人来人往,必是有会游医登门。” 穆隐恍然,抬手指着我,“你竟是,竟是......莫鸣,你可收徒?” 我一愣,而后便是听他继言道,“教习于我如何这般聪慧可否?” “哈哈哈,”我便再难压制笑意了。 幸得之前早已将莫家兄弟所辖各部筹划周详,此行方便宜了许多。 “师妹,”骆弈城于晚饭时进了房门,“傅家人众并不多,我几人足矣应对,上官家的人手我想留于府中护你周全之用。” 我一转双眸,笑应道,“我明了,师兄必是恐这沿途所增设之处被其等察查回报上官清流。只是,那护送一支往蜀中一行?” “师妹安心,我已是飞鸽传书钱师兄,请他代为通传,设定一处由蜀中派人来接,我等便先行回转山中。待安置妥当我便再往之探看,如此便无碍了。” “好,劳师兄费心了。” 骆弈城笑着挥挥手,“妹夫的书信我等皆是随身放置,若这沿途遇及上官大人,不知师妹有何交待事宜?” 我微加思量片刻,“便是相告山中门派各旧址遭袭之事,江湖盛传那悬赏世家之事亦是告知,唯如何安置略去。无需他遣人相随,既是你等为商队装扮,与大汉使团同行必是引人所疑的,故而有劳师兄暗中一访上官兄,若是他有何策谋可告知靳伯转达于我。” 骆弈城点头,“只是我等离京,府内唯莫达与莫良兄弟二人,虽是上官府填补了人手空缺,却是师妹万勿松懈,需得凡事小心!我等必会快马加鞭,待料理好诸事,便是莫山、莫思与莫武即可转回,沿途接应各世家众人以及添置各部分属之事。我往蜀中亦是一探即返,算来该是可相继回京,只是如此仍需少则两月之久。”边说边是满面忧色。 我含笑推给他一盏热茶,“师兄安心便是,我必是无要事断不出府的。且是正好趁此时机将各世家之事再详加熟识,又可与傅家主论及这驱毒之法。京中尚有龙泉,料得无碍。若非必是需与各世家一晤,便是该不劳众位兄长往来辛苦了,仅需回转山中相候我归程便好。” “师妹,这京中,该是需得暂居,恐是有所收益,该知大隐于朝啊。尤是现下江湖生变,虽是一切未知,然若是师妹你于京中,自是较之山中更可令得我等安心些,毕竟乃是天子脚下,即便魔灵欲要一战,亦是需得思量一番的。只是若是那龙将军再生事端,师妹便是使妹夫出面即可,万勿意气用事。” “呵呵,师兄这是恐你与三哥皆是不在我无军师可用?”笑得十分顽劣之态,“嗯,确是,便是连欲要收入麾下的上官长兄亦是离京了呢!哈哈哈。” 骆弈城被我逗笑,却是佯装板着脸,“师妹如今于这谋略计策之事皆是可周全的,唯这家事、情意之事甚为糊涂,怎是不令得我等忧心!” 我便是闻言撅起了朱唇,却他所言正中要害,我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师妹,你虽是这身世异于常人,却是现下已与妹夫行了礼,便该互敬互信。现下此等大事,可与几位家主相议,亦是可询了妹夫之谋。需知,我等皆是局中之人,唯他旁观者清!” 我望着骆弈城一脸赤诚之情倍感动容,正色回应道,“我明了了,多谢师兄提点!”拱了拱手,又道,“师兄,如今骆家唯你独一血脉,凡事必是顾全自身,万勿有恙才好!师傅之仇我亦是时时铭记不敢忘怀,却是无万全分寸之下,断不会莽撞行事,师兄亦是!上官长兄此行楼兰,会为我探得那毒源之事,于那姬伯必会暗中有所探的,他之能师兄亦是知晓,恐是欲将楼兰朝堂搅扰一番在所难免。师兄,思那七雄之时的范雎,为得报仇竟是忍辱十年之久;韩信更是可受得胯下之辱。” 骆弈城面现暖色,“师妹,我必是不会鲁莽行事,且于苍生大事,这家怨私仇必是暂且放置一旁的,塾重熟轻为兄尚且分得清明。何况无你相辅,便是举我玉峰派全门师兄弟恐皆非姬伯敌手,更是遑论他如今身居楼兰国师之位,更是有匈奴大都尉为徒呢。” “好!如此我便是安心了。师兄,一路平安!”我满面笑意。 第226章 一语惊人 “姐姐,龙少将军来了。”骆弈城方离去,小兴便跑了进来,我便是闻得自府门处那熟识的脚步声渐近。 “知晓了,便是劳动兴弟弟为我取些吃食来可好啊?”我俯身逗着他。 小兴乃是一众幼弟之中最具傲气的一个,虽是年仅八岁,然那大家之风时时端得十足,故而众人皆是喜逗弄于他,尤是莫武为最。 小兴甚显不悦,嘟着小嘴、胖胖的小手覆于身后,正色道,“姐姐与那武哥哥学坏了呢!” “啊?呵呵,此话怎讲?”我自是笑得花枝乱颤状。 “本就是服侍姐姐为我等本分,如何姐姐这般言说?岂非为得打趣小兴?” “呃,是是是,姐姐错了,那便,咳咳,小兴,去为我取晚饭来。”我佯装摆足姿态,却是自身先笑了出声。 小兴亦是笑了,“这便是了嘛,哈哈哈。姐姐稍等等,山哥哥称今晚的饭食由他为姐姐准备,我等皆是不得插手的呢。” “哦,好吧,那你便去吧。记得令冯祺等人听从达哥哥安置。” “喏!姐姐安心,他等必是得了靳伯百般叮嘱的。” “嗯,只是,我这院子无需时时有人值守,于府中轮值便可。” “姐姐便是令他等来恐是不得呢。”见我不明,继而道,“良哥哥已是于姐姐院门外搭了处暂居之所,称是几位哥哥明日离去他便是住在那里守护姐姐。” 我顿时一愣,便是自午后听得声响,误以为众人忙碌所致,并未料及莫良竟是如此之举,便是迈步出了房门。 “鸣儿来迎为夫吗?”院门处,龙泉大步而来,见我急急往外便是一笑将我揽入怀中。 我忙推开他,见小兴笑着跑开便嗔怪道,“尚有幼弟呢!” “仅是恐你受寒。怎是不着披风便出了门?”说着他便是解下自身的雕裘为我披好。 我并未在意,往院门外望去,确见得已是起了一半的屋舍,忙令止下。“二哥无需如此,便是守护,入厢房便是了。” 莫良见了龙泉与我,微有些尴尬之色,“那个,多有不便,不若此处。” 龙泉立于我身侧,含笑应道,“二哥,于此过于惹眼了些,若是真有贼人前来,岂非无需探求何处为鸣儿居所便是如此一击即中?” 莫良一愣,瞬间领悟其意,甚为尴尬地骚骚发髻,“却是忽略了。” “二哥,宅内安遣巡视即可。再者,上官兄遣来数十名兄弟填补护卫之缺,且尚有穆隐兄以及我这超绝耳力,必是无大碍的。”我浅笑出声。 “妹妹,谨慎些必是有益的。”莫山提着食盒由远及近,“若是妹夫可暂且留居方更可令得我等安心。” “我便是因此而来。”龙泉笑着看向我,“鸣儿,既是兄长们各有所务,那只得为夫暂且充任这护卫之职了,呵呵,今日始我便来府中小住,直至万事皆宜。” 我错愣地盯紧他,“万事皆宜?恐是不知何年何月了。” “正是呢,故而......便再不分开。”说着便是执起了我双手。 我被他此语顿时红透了双颊,又是众人于侧,慌忙转身跑回房中。 龙泉与莫山皆是笑道,“已是成了婚之人,怎仍是如此?” 莫山微侧头望了莫良一眼,“二哥,大哥令你且去安置上官府来人巡职之事,便是这里......不若听从妹妹安排吧。” 莫良一笑,“好。” 龙泉与莫山相伴进得房中,我仍是面如火烧。 莫山含笑放下食盒,“妹妹,妹夫于此我等方可安心。你二人既是已然成了亲,便暂且抛去那些个俗礼,需知如今你该是必要保得万无一失才是,不仅仅于自身,且是这满府上下及那将来相投的各世家。”边将食盒开启摆放餐盘碗箸,边继而道,“另则便是这一路骆公子的周全必是我三兄弟以命相护的,请妹妹安心。我等已知他欲往之蜀中,定会遣人相随,断不会令其孤身一人。” 我本是欲晚些唤来莫山叮嘱此事的,却是未料得他已察觉并如此周全了,遂是感念,“三哥真真甚知我意!多谢了。” 龙泉亦是笑道,“便是大哥往龙府相告时亦是嘱托了令我必是最迟明晚过府来居呢。”龙泉实则并未全然尽告与我,他本是欲要与其父深谈一番的,却是被莫达这一去报信皆是误了,不仅极快地书了数封信函于沿途要地的同袍照应,又是告知周老将军并传信玉门关严查细作之事,而后又是嘱托了其母与妹妹、姨娘、周权等人需得戒备曾氏,方携了几套衣物匆匆赶来。 我猛然心内万般动容,这些兄长皆是万事以我为先的,若是我不得顾及自身安危,必是无以相报他等之情!“三哥!” “妹妹这是作何!”莫山浅笑道,“我等皆是妹妹所救,除去如此,便是为得天下苍生,可与你这复世战神相伴一场亦是无上荣耀之事啊,呵呵。快些吃吧,这一去恐是两三月不得三哥为你煮饭了,莫要思馋哦。” 我与龙泉皆是被他逗笑,“有劳三哥了。” “妹夫既是来府,且是随着妹妹一处的好,二哥再是所能不凡,一来较之妹夫恐是尚有不足,二则便是这多有不便之处,且不得及时近前。” 我脸颊一红,“无需如此,京中必是不得恶徒的。” “乃是为夫思妻心切。”龙泉逗趣言道。 转日东方微熹之时,众人皆已妥当。 “师妹(妹妹),必要珍重!” 我已是换了男装欲要为其等送行,“兄长们安心便是!此一行必要谨慎。” 尚未及前院,一声孩提哭声便传了来。 “何人?” “恐是傅家幼子。” 我等便是寻声至了客院,方见得乃是傅家家主与众人惜别。因得庄祁身份有碍,便是不得前来。 “主,莫姑娘。”傅家家主见得我进院,便是率众人施礼。 我便是见得一妇人捂住一名约是四五岁孩童的嘴,想来必是他方传出的哭闹之声。 “可是有何不适、不妥吗?”我不明所以相询出声。 傅家主微滞,“扰了姑娘了,子侄年幼尚未睡醒罢了。” 我已是近前俯身于那母子身侧,含笑拭去妇人的手道,“无需如此。”转向孩子,“马车里备好了吃食,好吃得很。沿途亦可令得兄长、叔伯为你添置玩耍之器,可好?” “不好!”孩子竟是双掌用力将我推开,怒目而视道,“为何皆是要听你之命?若是无你,我爹爹亦是不会惨死!我与娘亲亦无需有家不得归!更是不知现下要避往何处安身!” “住口!”傅家主闻言已是暴怒之态,急急上前,抬手便是要责打于他,口中尚且低吼道,“何人教与你此番说辞?如此大逆不道妄为我傅家之人!我便除了你姓氏自生自灭去吧!” “傅家主!”我并未留意那孩子竟是使足了全力,险些被推倒,趔趄了两步后被龙泉扶稳。忙伸手拦下怒不可遏之人。然周遭众人却皆是紧拧双眉望着这对母子,穆老家主更是捶仗叹息。 那妇人于孩童开口之际已是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地上,却不忘将孩子紧紧箍入怀中朝着傅家主求情。 我挡于她二人身前,冲着有些面目狰狞的傅家主浅笑出声道,“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傅家主何须如此动怒!且,如他之言,确是如此。”不知为何,那孩子之语竟是深深埋入我心内,使得我一时之间虽不得深思之,却是极为自责。 “主上若是如此便是令得我傅家无颜苟活于世了!”傅家主闻我之言惶恐至极,匆忙单膝跪地拱手施礼。 “是啊主上!若是哪一日天下大乱,若无主上,何来苍生得以保全?主上切不可因这贪生怕死、罔顾众生性命之语扰了心智啊。”穆老家主及众人皆是先惊后惧。 我苦笑,“是了,不过一时妄言,诸位便是如此,何谈他不过一孩童,因得方失父、失家方至如此啊。” “主上不必庇护,此等话必不是一孩童可思得的。”傅家主并未轻易放过,而是朝着那母子再次施威道,“说!何人教与你的?” 孩子顿时被他吓到,颤抖着身子,双眸皆是惧色,“家主伯勿要责打延儿!是,是,”缩于其母亲怀中抽泣不止。 第227章 齐纪云来访 “家主饶命!想来必是因得先夫遭歹人所害,而后又是我母子九死一生逃回大宅,再一路风尘赶至京中尚未得歇便又要远行,方致使延儿心中惊惧惶恐加之数日劳累未曾得安眠才如此胡言乱语的,还望家主看在他方过世不久且未及寻得尸身的父亲份上饶过我母子二人吧。”妇人面色苍白、清泪不止,又是撕心裂肺哀嚎不已,便是闻之皆是令人心生喟叹。 傅家主脸色亦是沉得很,颇显甚为无力之状。 方才那孩子之语本就令我心生愧意,现下再闻妇人之言,更是无言以对。默了默,双手扶起她母子二人,“大嫂,若你愿意,可居于京城之中,我必会妥善安顿。”转向傅家主道,“傅家主,乃是莫鸣处置不当方至如此,休要责怪旁人。” “家主,”众人之中走出一年近不惑男子,身量中等偏为瘦弱,一身蓝灰长袍满脸怒气,“这母子二人非是荞堂弟亲眷!” “茯堂弟何出此言?”傅家主顿时愣住。 众人皆是将目光汇集于这名男子与那对母子之间,却是见得男子坦然正色,然那妇人已是止了悲声似极为闪躲之态。 “唉,本是家丑,却是若不言明必是令得主上心怀愧疚!这吕氏本不知何许人氏,乃是荞弟数年前于采药途中救起的,那时她已是怀有身孕,称不知为何遭弃于山野,过往皆是思忆不起,妄论家宅何方。荞弟心生怜悯便是将其带回家中好生护养,时日一长她便是称甘愿侍奉终身已报恩德,荞弟不忍其产子在即失了所依方允下。却是待其生下孩子,便对外宣称乃是荞弟之子,荞弟善念未改,仅是觉幼子无辜,便不予反驳,久而久之竟是误了终身!然荞弟从未对其有越矩之为!此番吊唁老家主,吕氏花言巧语哄得荞弟带其同行,如今这妇人竟是这般育子的,于这般狠毒心肠之人,家主该是将其赶出傅家!”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错愣不已,见那妇人果真揽紧孩子垂头不语,便知不假。 “真真岂有此理!”傅家主愤然至极! “傅贤弟!”穆老家主抬手拦下他,“既是你那荞堂弟心善之为,便是将其留下吧,以全了故人之念。”言语之间便是紧紧捏了捏了傅家主小臂,且眸色微微转了转我所立之处。 傅家主即时会意,长叹一声道,“罢了,看在荞堂弟为得傅家舍命护卫之举的份上,便是你母子便仍以他遗孀之名留于傅家吧。却是,莫姑娘先辈乃是傅家祖上恩人,若再有旁的冒犯不敬之言行,必是重罚不贷!可知?” “是是是,奴家必是谨言慎行!”那妇人慌忙施礼。 “嗯,既如此,”傅家主转向将远行众人,“茯堂弟,延儿便是交与你亲自教习,吕氏留于京城为婢侍奉莫姑娘吧。” “家主!”吕氏与众人皆是一惊。 “便如此定下了,时辰不早了,起程吧。” “我不要与娘亲分开!”那孩子哭闹不止。 “家主,我,”吕氏亦是不愿松手。 莫山冷眼上前,附近吕氏耳畔低语道,“若要保全孩子便听从你家家主之意!” 吕氏被他惊吓到,一时懈怠便是放开了手,孩子即刻被傅家旁人带走,为免其哭闹,莫良伸手点了孩子的睡穴。 “快些起程吧,再误下去便赶不及夜间落脚的镇店了。”穆湛猛然出声,众人并未有异,皆是闻言而动。 “姑娘笑话了!锦菡治家无方。”傅家主见众人皆是各安其事,方转身于我致歉。 吕氏被莫达唤走,我方出声,“傅家主,不知将如何处置吕氏?” “这个,”傅家主微一滞,“在下看姑娘这里并无女眷,不若先留于府中做些浆洗、打扫的粗活。” “傅家主,我明了你扣留幼子之举乃是为得她令不可胡言乱语,却是这般使得母子分离......” “鸣儿,”龙泉打断了我,“现下情形不明,傅家主亦是为得万事稳妥。” “我必是知晓的,仅是......” “姑娘,想来傅家荞世弟恐是未料得一念之善竟是误了自身。且傅家主此举不过令得幼子得以良善教化,而非长于小人之侧。故而,姑娘便是由得傅家主自行处置了吧。”穆湛含笑开口。 我微思量一番,点头应之,“好,那便有劳傅家主费心了。” “姑娘言重了。” 我本是欲要将其等送出城门的,却是被众人拦下,至了前院影壁之处,竟是连府门都未曾令我现身。 待众人离去,傅家主与穆老家主至了后堂之中,为得不过是傅家主与我诊脉。他静心合目诊了足有一盏茶之时方收了手,面色并未现异状,“各位安心,姑娘脉象确实并无大碍,那毒已是被压制得极好。待明日午后祁儿前来,便是与我一同商议如何为姑娘解毒之事。” “那便好。”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穆隐笑嘻嘻起身,“莫鸣,我想吃莫良做的小糕了,不如你也学学,以防哪日他不在你身前我亦是可解馋的,如何?” 我被他如此不合时宜之举逗笑了,“穆隐兄,恐是你为得众人私下有话相询傅家主吧?”我岂会不知他因何如此无状,竟是穆老家主皆未出言斥责。“难不成你竟是忘却了如今我这耳力较之于你自是有过失之而无不及的,若是我愿,恐是主街之上窃语之声我亦可知,遑论这区区府中。”自是了,自穆老家主将他穆家玄铁令与我之后,我便是承袭了所有顺风耳之能,虽是不得用内力,却是现下早已耳力强于穆隐了,仅是常日无需如此谨慎罢了。 “呃,”他扫了一眼众人,即刻失了声。 龙泉一笑,“便是不必瞒了鸣儿。傅家主,可是仍需鸣儿运功方可知深浅?” 傅家主先是一愣,而后便是会意,亦是笑曰,“我并未有所隐,隐贤侄过虑了。”朝着穆老家主微微摇摇头,“已是听得祁儿言明,姑娘深通医理,必是瞒不住的。脉象确是如此。仅是龙少将军所虑之事我尚且需得微微思量如何处置最为妥帖罢了,必是不得以姑娘身子轻易尝试,故而尚需一论。” 我点点头,“那便如此,明日待庄大人一同商讨。我仅是浅尝辄止必是不得将毒引发的。” “姑娘还是谨慎些好。”穆湛微微有些隐忧之情。 穆隐尚未回至座处,便是微微一静,遂看向龙泉,“少将军,不知这齐府大小姐因何前来啊?” 闻他之言众人皆是一愣,我自是同穆隐一道闻得了府门出传来的尖细女子之声,瞬间回神亦是看向龙泉。 龙泉亦是惊愕,“齐府?”遂转向我,“我确是不知。鸣儿可愿随我同去一见?” 穆老家主一笑,“老朽与傅贤弟尚且有事相询,便是不扰姑娘了。”言罢示意众人皆起身离去,穆隐微微暗了暗眸色,却亦是未出声,拉着莫达离开。 “我见她恐是不便,不若......” “姐姐,府门处有一自称齐家嫡长女之人求见。”小志未及我言罢便是于门外出声。 莫良即刻皱眉,“不若妹夫前去打发了便是。妹妹先去歇着吧。” 龙泉默了默,“也好,便是我且去看看。” “小姐,这府中之人甚为无礼,竟是令小姐于门外等候。”一名丫头打扮的年轻女子嘟着嘴立于一顶软轿窗棂处低声回奏。 “呵呵,可儿,如此方好呢。”软声软语之下难掩窃笑之音,“确是泉哥哥尚未出来回府吗?” “是,奴婢听闻昨日黄昏少将军便是至了,彻夜未出,想来必是......”猛然觉出不妥,忙捂住了嘴,“奴婢是说这府中女子甚为不知廉耻!竟是尚未成婚便留男子居于府内!哼。” 沉寂了片刻,柔声再起,“呵呵,你见得府门开启有侍女往来吗?恐是这府中皆为男子呢。” “是了是了!安宜必是不会扯谎,称是午前尚有十数名男子及几辆马车出府呢!真真不知礼数!” “休得胡言乱语!恐是兄弟手足亦未可知。” “小姐!奴婢却无小姐这般善心善念,即便为手足兄弟,为何不见侍女?真真不知少将军被她下了何种迷药,竟是为得如此放荡女子忍心伤了小姐的心!必不是好东西,呸。” 这主仆二人之语本是私密,却不知真真隔墙有耳!便是这言之所有皆已入了我与穆隐耳中。 第228章 嫡女心机 “嗬,我倒要见见这世家嫡女乃是何等姿容!”穆隐即刻被气得暴怒异常,阴冷之语一时惊了莫达。 “穆兄,不是要同我一道去敲打一番那吕氏吗?因何出此之言?可是有事?” “你自行去吧,必是要令那吕氏安分一些!否则我穆隐绝非善类!我却是先要去会会那世家嫡女,哼!”未及言罢便是怒气冲冲朝着前院正堂而来。 我本是欲要往西厢的医馆去挑些草药的,却是听了穆隐一番“豪言”失笑不已,“穆隐兄,何必如此,万勿气坏自身。” “你竟是不动气?”穆隐闻了我传音即刻错愣,“莫鸣,此等女子已是登门与你争夫了!” “哦,那又如何?随她便是。”我毫不以为意,迈步进了医馆查阅古籍,现下该是以得我驱毒为先,旁的,尤是这般人与事,定是不足为意,需知风云将要突起,若是我仍不得施展功力方为大事! 龙泉遣幼弟去府门传信将人请入前院正堂,自己便是端坐以候,却不承想先进门的乃是穆隐。 “穆兄?可是有事?” “哼,”穆隐冷笑,“自是来见见你那未婚之......妾啊。” 龙泉先是苦笑,而后肃颜正色道,“我龙泉唯鸣儿一妻,并无妾室。” “故而称曰未婚啊!”穆隐毫不客气寻了正位端坐下来。 “穆兄安心,现下不曾,日后必是同样!” 穆隐微微一笑,端起幼弟们奉好的热茶不徐不急地慢慢饮了一口方开口道,“同样如何?” “龙泉绝不纳妾!此生唯鸣儿一妻!”龙泉直视于他,不闪不躲、不隐不避。 穆隐眸色微微闪了闪,却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而后转向门处,示意龙泉看去。 龙泉侧头便见得齐纪云由丫头扶着正立于帘侧,那惨白的面色及微抖的柔荑皆是揭示了已将他之语听进了心内。 然,确是为大家之女,教化非是寻常可比,仅是僵了片刻,便是面若桃李、笑意盈盈了,“泉哥哥,不知你竟是在此,云儿闻得嫂嫂居于此处特来一访。”似是未曾瞧见穆隐,环顾左右,而后仍是笑意不减道,“何不见嫂嫂?可是泉哥哥舍不得她出面见人不成,呵呵。”礼数周全、言之柔媚,未见得一丝不宜之处。 “切,恐是没脸见小姐呢。”身侧的丫头白了一眼,低声喃喃。 “可儿!不得无礼。”齐纪云微微轻斥一声,转而笑意更浓道,“泉哥哥欲要何时接了嫂嫂回转龙府啊?若是如此......岂非令得旁人非议嫂嫂?” “呵呵,除去你,何人知晓?又来何人非议啊?”穆隐自斟自饮一盏热茶,貌似闲话,却从未抬眸正视于她主仆二人。 齐纪云笑意未退,仅是佯装错愕状,“泉哥哥,这位是?” 龙泉方欲开口,却听得穆隐失笑,“来了莫府却是相询龙泉,齐家小姐竟是不知这府中何人为主、何人为客吗?” “我家小姐又没问你,你乃何人竟是毫无礼数!不知闺阁女眷不得见外男吗?竟是如此端坐亦不知避讳,哼,也难怪,皆是一丘之貉罢了。” “哦?闺阁女子不见外男?那你们主仆二人跑来这府上见了龙泉与我为何不闪不避反是柔声软语相谈甚欢呢?” “你!强词夺理!龙少将军乃是我家未来姑爷!” “可儿!”齐纪云被穆隐如此奚落岂会不恼,却是碍于龙泉于此不得发作罢了,只得喝斥自家丫头。 穆隐却不想轻易放过,佯装方见得齐纪云容颜,即刻咂舌道,“啧啧啧,龙泉,令尊竟是如此目力不佳吗?还是你龙家如此不济?亦或是,这齐府大小姐有何除去貌丑无颜之外的隐疾无人可嫁非欲强塞与你?啧啧啧,真真可怜。”而后不待众人开口,朝向门处唤道,“何人值守呢?即刻去请了你姐姐前来,令我压压这碍眼之容。” “喏!隐哥哥且等一等,小谨这便去寻了姐姐前来。”门外应了一声清脆之声,而后便是肆意笑声及跑离之音。 “你!无礼!”可儿已是忍无可忍,一张小脸被气得涨红,怒目圆瞪直视穆隐。 龙泉垂头强掩笑意,以手挡于唇边轻咳两声,“不知纪云妹妹此来访鸣儿可是有事?” 齐纪云亦是被气得不轻,虽不如可儿那般,却是笑意尽褪。“泉哥哥,”开口之时满是委屈,“云儿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公子,竟是如此折辱于我。想来可居于一府之内又是这般如主子无异,定是嫂嫂兄长。”转向穆隐道,“莫兄长恕云儿不请自来之罪。与泉哥哥亲事乃是家父与龙世伯商定之事,云儿不过闺阁女流,自是需得听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与泉哥哥虽是自幼一并长成,却并未有何越了男女之为,还请莫兄长万勿有所误会。若是因此使得嫂嫂不悦且迁怒泉哥哥,岂非云儿之过?” 我虽身于后院医馆之内,却是早被穆隐入正堂之前强要必是闻他等之言的,故而他等所言皆入了我耳中。本是不欲理会,却是他唤来幼弟传信之后便暗中传语令我即刻前去。我方不得已披了雕裘迈步出院,故而跨过二门便已听得齐纪云这番“良言”。 “嗬,真真心机不浅,竟是如此挑拨。穆隐兄,我便要至了,且勿要动气。”我岂会如寻常人家闺阁女子一般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心内自是于这齐纪云生了不喜之情,不觉脚下便是又快了几分,迎面瞧见小谨笑吟吟地跑来,忙出手示意其止声,他即刻点头会意,便是至了我身前未开口,拉了我手往正堂而去。 穆隐听了我传语,即刻领会我亦是有些许怒意,便是暗自窃笑不再出声。然于齐纪云与可儿看来,便似是自知理亏之状。 “纪云妹妹,”龙泉亦是微有些许不悦之色,“穆兄姓穆,而非姓莫,却实实为鸣儿兄长,亦是我龙泉兄长。”却是未曾深思方才齐纪云之语有何暗隐之意。 齐纪云见龙泉面色微沉且并未为我出言相护,便是忙重拾笑意道,“是了,既是泉哥哥称一声兄长,便是云儿失礼了,还请穆兄见谅。”言罢便是盈盈一拜,那身姿委实娇媚。 龙泉虽是不愿,却不得不礼让,“罢了,且坐下饮茶吧。” 可儿顿时一喜,扶着齐纪云坐于龙泉近侧,还不忘掸了掸本是洁净无尘的软垫,似是莫府之内皆是无状之态。 龙泉见得此举更是加重了几分凝重之色,往穆隐一侧微微移了移身子,再未谦让斟茶。 “泉哥哥,”齐纪云似是并未觉不妥,“那日二哥无状伤了你,现下可是大好了?龙伯娘极是忧心呢。” “已大安。” “那便好。泉哥哥切莫责怪,二哥亦是为得云儿。不知嫂嫂何时入龙府?” “此事我与鸣儿商议便好,不劳纪云妹妹劳心。” “少将军此言差矣,此事关系到大小位分之别,难不成少将军竟是令得我家小姐做小不成?”可儿满脸不屑之情,又似是低声自语道,“这尚未行礼便是留宿过夜,真真失了规矩。” 龙泉闻言便是垂手拍于案几之上,“纪云妹妹声誉要紧,你一个丫头不得胡言乱语。” 穆隐不禁翻了一记白眼,耳闻我几步便可进门,便并未出声。 “少将军此言差矣,龙夫人已是转述了龙将军之意,便是我家小姐屈将一下与那不知家宅何处的山野之女平起平坐,如此少将军竟是不领情可便是......” “呵呵,不知你口中不知家宅何处的山野之女可说得是我?”小谨掀起门帘,我便是人未至、声先达。 第229章 商讨良方(上) 齐纪云与可儿随声望来,便是见得我墨发轻挽、锦帕遮面、一袭青蓝雕裘、脚蹬同色软靴款款而来。 “鸣儿!”龙泉即刻起身相迎,为我除去披风便是将双手裹进他大掌之中,含笑柔声道,“可冷了?” 我锦帕之下面颊微绯,越过他便是见得穆隐早已笑作一团。 “咳咳咳,那个,妹妹啊,你可算是来了,还不速速取下遮面,真真是为兄被满室貌丑之女惊吓不已,快来为兄长我压压惊。” 我已是险些笑出声,转向齐纪云,“齐小姐,恕我无颜,不及齐小姐万一,便不去除这遮面献丑了。” 本是她主仆二人甚为期许我这锦帕之下将是何等姿容之时,便被我这一语喜上心头。 “哼,亏得还有些自知之明。既是如此,便来拜见我家小姐吧。” 龙泉拧紧双眉,“放肆!主子未曾开口,你区区一个丫头竟是这般言语无状不知礼数!” “相公,何必为得一婢子动气,想来必是齐府连我这山野女子皆是不如,竟毫无教化。” “你!” “可儿!”齐纪云转向我从容一笑,“姐姐有礼了,日后还望姐姐多多训诫。” “不敢!闻得齐小姐已是及笄两载有余,莫鸣方及十六,实担不得这一声姐姐。” “既是已与泉哥哥......云儿自是该守着分寸的,”言至此处面色一红,极为羞赧地望了龙泉一眼,“这礼数断不可废的。” 我压下龙泉欲要开口之态,浅浅一笑,“竟是这堂中如此闷热,”言罢便是抬手将锦帕揭去,“既是齐小姐非是旁人,我便失礼了。只是不知相公何日迎娶啊?可需得我备下贺礼?” 齐纪云本为得意之态,见我露出真容的刹那便花容失色,握着可儿的手紧了又紧。可儿亦是,竟是愣怔怔惊于原地半晌不得动,待及回过神,方抬手指向于我道,“你,你,你莫不是天女下凡?竟是生得如此绝美?小姐!” 齐纪云被她这一唤亦是回了神智,强装笑意却实难为之,那绷紧之态更是令得穆隐笑坏了身子,竟是捂着肚腹倒于一侧,经久方出声,“竟是被惊成此等样子。哈哈哈,不知现下齐大小姐尚有何可论辩的?” 齐纪云强压怒火,正色道,“不过以色事人罢了。自古便是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泉哥哥绝非肤浅之人。” 我转向龙泉,“相公,可是啊,呵呵。” 龙泉将我揽入怀中,满眼皆是温情,“鸣儿安心,我龙泉早已立下誓言,今世除鸣儿断不会娶、纳旁人,唯你一人尔!”伸手抚上我脸颊,“便是被世人皆称作好色又有何妨?便是这举天之下岂有较之我鸣儿更为绝佳之人,呵呵,为夫甚幸哉!” “泉哥哥!”齐纪云再难维系那大度之态,一个高拔之声便是响彻房中。 龙泉缓缓转向她,“齐姑娘还请回吧。” 齐纪云哪里肯死心,几步上前扯住龙泉衣袖,“泉哥哥竟是不顾及你我自幼之情吗?难不成云儿这一片痴心你皆是不见?那,便是父母之命亦是欲要相违?” 龙泉拧眉拂开她的手,揽紧我往后退了两步,正色道,“齐姑娘,我念及龙、齐两家相交之情不愿深究,还望你自重。” “你!你竟是为得这个女子便要如此拒婚?你可知她于这府中往来皆是男子,又与那上官大人过从甚密,如此女子怎值得泉哥哥你倾心以......” “住口!”龙泉闻她之言再不掩饰厌弃之态,满脸皆是怒色,“我的鸣儿冰清玉洁岂容你出口污贬!哼,原本以为你乃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却不知私下竟是这般不堪!齐姑娘若是要自荐枕席恐是寻错了人,我龙泉非是那等流连秦楼楚馆、烟花柳巷之徒!” 齐纪云亦是被他这一番所言惊呆了,一时热泪滚落、全身颤抖,“你!你竟是将我较之那些个妓子?呵呵,哈哈哈,好!龙泉,今日既是这般折辱,我齐家定会百倍奉还!”言罢便是风一般夺门而去。 “鸣儿,令你受委屈了。”龙泉满面亏欠之情,并未理会那方楚楚而来却是如此狼狈而去之人。 “相公,如此......可会引来不便?”我从未曾知晓他竟是如此恶毒口气,且是尚对得一闺阁女眷。 “哈哈哈,好!龙泉,如此方为大丈夫!”穆隐此时已是至了我二人身前,拍了拍我二人肩处,“莫鸣,若是龙少将军事事皆如方才之状,我穆隐定然赞同你同他一处。” “扑哧,”我真不知该做何状,这穆隐兄委实令人啼笑皆非。 龙泉亦是哭笑不得之态,“我便是该谢过穆兄成全方是。” “不客气不客气。”穆隐毫无介怀之意,“妹夫,现下我方看好与你呢!哈哈哈。” 转日午后,庄祁便是守约而至。 “庄大人,”我含笑相迎,庄祁忙回礼,“不敢不敢,少夫人唤我名字便好。” “庄大人必是不可的,若当真行此举便亦是唤我名姓方是。” “呃,那便还是随少夫人吧。”庄祁见自家父亲端坐不语,即时颓败。 “昨日我亦是寻了些个古籍医典,却是并未曾有如此与内力相关之毒物所载,却是这瓶药丸为我有所启,”我将驼驼带与我的那小瓶药推至他二人眼前。 庄祁即刻认出,“却是的,这药与辅加内力之伤为极佳的。父亲可见了?” 傅家主捏过瓶子微微摆动了一下右掌,那细微气味便是弥散开来。 “嗯,竟是这般清香,不知为何物?”穆隐与穆湛皆是感叹。 “姑娘,这乃是极难得的天山雪莲啊。”傅家主亦是一惊,“姑娘确该服食,此物有清燥除湿、通经活血之奇效!姑娘何处觅得?据此味可知必是当季应时开花之际采得入药的,因此效力最佳,却是大内恐不多得。” “偶然所获。”我淡淡开口,“故而我方是寻思,若是此物可清毒,那一味红花该是亦可,仅是我为女子,这极寒之物......” 龙泉自是于我身侧,闻得此语即刻一惊,“鸣儿,女子岂可服食红花?” 傅家主却是一笑,“龙少将军过虑了,星点之物并无不妥,仅是你二人方成婚不久,若是可待姑娘产下子嗣之后再服最为妥当,只是这......” “傅家主,”我已是暗自运功,“请为我一切。”言罢便是凝神聚气将周身内力调运起来,顿觉气流涌动、顺畅万分。 傅家主见我面色微改,忙将手搭于我腕间,随之静气瞑目、全神贯注。 约计近半个时辰我方收了功,龙泉忙开口,“可有何不妥?” 我含笑以应,“未曾,此番似是可运功略长些。” 傅家主亦是点头,却拧紧双眉,“姑娘,且再待一时半刻。”期间并未撤去搭脉的手。 我微点头,顺了顺气息,实未觉出不妥,便是静待他开口。 又是近两盏茶,傅家主方撤了手,盯紧我面色,“实为诡谲,竟是毫无波动,似是这毒并未中一般。若非通晓姑娘脉理,定是误以为已是余毒尽清了。” 穆老家主亦是不解,“傅贤弟,这便是因何故而致?难不成那毒已是无碍了?” 庄祁微微摇头,“父亲,穆世伯,龙少将军、少夫人,恐是这功力未得尽展。” 我微微思量一番,“恐是如此,不若我再......” “万不可为!”龙泉急切相阻。 “龙少将军,”庄祁开口道,“我等皆是明了你之心意,亦是等同。却,不如此便不得要理为少夫人解毒啊,故而,必是需一试。”见龙泉仍是不允,便继而道,“安心便是,父亲与我皆在,必是不会令少夫人有异。” “是啊相公,安心便是。”我已是提着血雨腥风出了东厢正堂,几步至了院中,为得周全,令他等皆是留于房中,龙泉却是执意相随。 第230章 商讨良方(下) “莫鸣,我等皆是未曾见得昔日战神风姿,不若你往府中花园一展,我等便可远观,如何?”穆隐满脸兴奋之情实难掩饰。 “胡闹!”穆老家主即刻沉下脸,“若是姑娘无碍自是可由得你看,现下乃是驱毒,岂是你所期?” “前辈,无需迁怒穆隐兄,我亦是许久未曾一展功力了,既是今日必行此举,有傅家主及庄大人在,便是尽兴方好,我亦是欲知晓如何情状之下方可激得毒发。” “鸣儿!忘却你于大漠之中口吐鲜血了?”龙泉登时红了双眼,紧紧按住我执剑之手。 “呃,”庄祁出言道,“少夫人不若先服下那药丸。” 是了,我即刻倒出一颗含入口中,便是清凉沁香溢满唇齿之间。“相公,我自是不会令自己身陷窘境的。”我安抚地握了握他有些微凉的手掌。 龙泉终是敌不过我此般柔情如水之态,勉强点头允下,却是穆隐一喜,原地蹦了两尺高,引得众人笑骂一通。 此宅之内有个足有两处院落大小见方的花园,且是微偏近西向挖了一池湖水,现下入冬,湖面早已结了冰。我令他等于花园南向一座凉亭内远观,便是运轻功点足至了那结冰的湖面之上。 许是甚久未曾一展所能,心内皆是欣喜,故而这脚下亦觉轻畅。待落至湖心,我方含了内力抽出内外双剑,日头映衬之下,便是寒光耀眼、剑音回荡。 “真乃好剑啊!”傅家主不由赞许。 庄祁亦是初见血雨腥风示于眼前,双目紧紧盯住不愿错漏半时。 因是知晓了我欲要舞剑,便是满府上下皆至了花园。 “姐姐许久未曾挥剑了!”几名幼弟甚为狂喜。 “冯卫长,你可亲见过莫姑娘舞剑?”冯祺已然成了护卫长,然原于山中的众人非是皆见得过我亮试身手。 与众人窃窃之声不同,莫达与莫良则是满脸凝重,唯恐我再度昏厥不醒。 我并未理会众人,一脚将剑鞘踢开钉于一处粗壮柳树之上,双手各执一剑,聚气凝神将内功调转,此番便是觉出黄老前辈所授内力已是溶于体内,使得较之过往的内力提升了几近三倍之数。霎那便是一改往昔之态,血雨腥风亦是气流大增,浑然之间已是波及那岸周已是干枯却满是积雪的枝条,便是雪片旋舞、枝杈坠落,数丈之内不得相近。 我迈步举剑,一指天际、一向湖面,身姿随之旋动,将剑诀自始一一尽现,竟是远隔十数丈之外亦是风声彻响、剑音相随。若非恐是旁人被这剑气有所伤,我必是更加肆意一些的。 即便如此,亦是人剑合一,冰面早已被劈裂开来,我则是点足于水面之上亦是稳步如常,竟是除去靴底,连侧帮之处皆是未见水痕。然双剑所经之处,冰晶水珠皆是如飘絮飞舞,一时之间便似是自成一团水雾,犹如入了仙境之内,我便是那其中仙子,非是练剑,却竟如歌舞一般,剑音相绕、冰消雪融、飞珠溅玉...... “好美啊!”不知何人不禁赞叹出声,众人皆是除去点头相应竟再无旁的可言说。 待我极为尽兴收了剑势、跃至湖畔拔出剑鞘归双剑以入、再飞身回落亭中,众人亦是瞠目之状,皆是未及回神。 “呵呵,各位,献丑了。”我拱了拱手方使其等各自回神。 “哎呀,真真妙不可言!” “莫鸣,你真为凡人吗?” “姐姐好厉害!” “该是姐姐好美才对。” 一概皆是赞许之声,唯龙泉扶着我小臂低语,“可有何不适?” 此时莫达与莫良亦是至了亭中,“还请傅家主为妹妹诊脉。” 傅家主方顿悟,“哦哦,姑娘,快坐。” “呵呵,傅贤弟,还是回转姑娘院落吧。”穆老家主面含喜色。 进得东厢正堂,龙泉为我除去披风,庄祁与傅家主忙端坐各自搭了我一只手腕。 我已是收敛功力、渐平气息,慢慢将自己自方才战意极盛之态复于寻常之时,然并未有何不适,心内亦是不明,难不成那药丸可压制这毒?还是这已是增进的内力可助我驱毒? 我思量的同时,傅家父子亦是隐隐惊奇,自脉象看亦是未发觉异样,然这毒却实实并未具清。 “如何?”龙泉候了两盏茶之久尚未见得他二人开口,我亦是面色如常,毫无病态。 傅家主收了手,望了我与庄祁一眼,蹙眉道,“似是......并无所碍了。” 庄祁点头,“我亦是如此。不知少夫人自觉如何?” 我摇摇头,“并未见不适,且内力运行匀缓,竟是之前有相冲之态皆已不在。” “却是为何?”旁人亦是不解。 “可是那药丸之效?”我隐隐尚觉唇齿留有余香。 傅家主又闻了闻那瓶子,倒出一颗微微除下一些送入口中细细尝了尝,仍是不解之状,“此药虽是极佳补气滋养助益内功之效,却并非对症解药,难不成竟可抵去毒性?” “父亲,少夫人,不若仿着这药再添加几味一试?” 傅家主微微点点头,“我亦是如此思之,雪莲必是需再多些,红花可少许,野堇、西域佛手参、虫草......祁儿,你可思量仍需何旁的?” 庄祁自怀中取出一精巧漆盒,奉于案几之上,将其打开竟是香气弥漫。“此乃内宫贡品龙涎香,在下私下试了试,有驱毒之效。父亲可一试,仅是,此物生性寒凉,我并不曾入药,更是不敢轻易用于少夫人之身,便是交由父亲大人处置为佳。” “嘶!”众人皆是一惊。 龙泉急忙推回,“庄大人,万万不可!若非御赐,这便是欺君之罪啊!且既是贡品,必是宫中有账簿记录可寻。” 我自是不清楚这些规制的,便是有些茫然。 庄祁一笑,“龙少将军勿要惶恐,若非有万全之策,在下必是不会如此为之。便是为得少夫人身子,且收下便是了。” 穆老家主见他全程淡然之色,亦是暗自叹服,盖好盒子转于傅家主手中,“此物我等皆不曾见过,亦是从未所闻。庄大人今日便是出了方子,需是试过之后方可再叨扰大人前来为姑娘一诊,委实谢过!”言罢望了一眼穆湛。 穆湛即刻会意,笑曰,“正是呢!虽是蒙龙少将军相请,却是这诊资必不得省的。”自怀中取出一锭金子塞于庄祁手中,“还请庄大人勿要嫌弃才是。” 庄祁初见一愕,而后笑应,“那便多谢少夫人了。这方子如此便好。”抬手将一卷空简展开,提笔沾墨极快地写好了一剂方子,而后起身告辞。 莫达这个管家自是陪笑相送至府门,便是房中余下的,不过穆家父子、傅家主、龙泉与我了。 “姑娘,虽是现下无碍,却是近两日皆需谨慎,若有不妥便先行服了那药丸。此物及旁的珍贵药石老夫必会斟酌用量再为姑娘制成药丸。” 既是这满座皆无旁人,我便是直言,“旁的那几味药石可需莫鸣遣人去寻?” “姑娘安心,我傅家自是齐备得很,仅是皆非常物,若治成药剂需得多费些时日且需是斟酌分量罢了。” “正巧我亦是常日无事可做,不若与傅家主一道。” “那自是好!且,老朽那祖传各类秘籍尚需教习一番。” 第231章 深度毒发 (上) 庄祁方回至宫内听差,便是一名内侍寻来,“庄副院判,圣体违和,请往御书房一走。” 闻言庄祁怎敢怠慢,忙提了医箱随行。 “给圣上请安。”恭谨见礼,因是垂头于御书案前,故而并未得见天颜。 “庄祁,”威严声起,庄祁便知乃是当今天子。 “微臣在。” “朕听闻近日庄大人常行走于宫外一处宅院,不知因是何故啊?” 庄祁一惊,虽是知晓京城之内皆是大内暗探,却从未料得自己这区区一名御医竟是亦属被监视之列。现下皇上既是如此一问,必是明了行迹,故而庄祁并未曾有所隐晦,忙叩拜出声道,“回皇上,乃是龙少将军相请微臣往之诊治一病患之人。”并不得有所回应,继而道,“微臣与那玉门关军医胡济世乃是挚友,此番龙少将军相请亦是因携了胡军医亲笔信函相托于微臣,故而方出宫相诊。”微顿了顿,“那病人乃是一女子,身中奇毒,却不常见,胡军医虽亦是医术精湛不输于微臣,却是因得几味极难得的药石不敢断然出方,故行此一举。然微臣惭愧,竟是同他并无所异,于那毒亦是束手无策。幸得龙少将军遍请了名医,微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于出方之上添了几分助益而已。” “哦?如此说来那女子与龙泉所交匪浅了?竟是令他如此大费周章?” “回皇上,是,龙少将军相荐之时乃是以‘内子’谓之,想来该是妻室。”为得相护庄祁无碍,我便是一早知晓其为傅家之人后便是将细枝末节之处皆已与他相洽妥帖,故而如今他仅需赘述即可,无需慌张。 皇帝闻言并无所动,不见喜怒之情,亦是未见起了兴致之态。微静默了一时方出声道,“近前来为朕诊脉吧,朕略感不畅快。” “喏。”庄祁起身,无卑无亢垂首近前,跪于一侧抬手切脉,毫无半分异样。少许后方收了手,神情淡然道,“圣体康健,仅是圣上似是误饮了冷茶方至脾胃些许不适,却无需饮药,唯近日餐食茶饭皆需得温热,不得甜腻便可。” “无需用药吗?”伍大人从旁相询。 “大人有所不知,若非必要为之,庄祁鲜少劝诫服食药汤,须知是药三分毒,不若待自身修复之能更为妥帖。”庄祁垂眸回应,并无不妥之处。 皇帝轻哼一声似是应下,而后便是随意挥手令其退去。 庄祁施了礼便携了医箱返至太医院中,寻了卷古籍详细览阅了起来。 “回皇上,庄大人一行直至回转太医院皆无任何异状,神情自若、处事泰然。” “嗯。”皇帝翻阅着奏折,似是并无心细听,却是转而开口道,“去传龙泉入宫见驾。” “公子,宫里传旨命您即刻入宫。”龙府的小厮骑快马而来,未经传报便是随着小志急急进得我所居院落。 “唯我一人?可曾有父亲亦或是舅父同往?” “小的不知。仅是一公公前来府上传的旨,然府中确是仅您一人。” “你且先去候着,我这便随你回府。”龙泉起身寻我至了西厢医馆之内,我与傅家主正相论药石。 “相公去便是了,我自是无碍的。”见他进门我便出了声,那些个言语早已入了耳中。 龙泉微微颔首,朝着傅家主一礼,“前辈劳心了,鸣儿便是托与前辈一时。” 傅家主忙起身回敬,“少将军见外了,乃是老朽分内之事。” 待龙泉离去,我却是思量,无缘无故皇帝为何事传召与他?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姑娘,姑娘?”傅家主轻声唤了我数声,见我皆是失神之态便是着手于我面前晃了晃。 “傅家主,见谅,一时失神。” “无碍,不知老朽方才那些个方剂姑娘可有何质疑之处?” 我一笑,“并未,皆是绝佳之方!我虽是寻览过不少古籍藏卷,却是无一可与之相较的。”这确乃实言,无论是靳伯所藏还是胡济世所告,甚是小院之中各类医书典册,皆是远远不及傅家所有之一二。若是当初玉门关瘟疫横行之时可得此些医方,恐是更有裨益。 “傅家主,既是傅家祖传如此绝技,因何不广纳门徒宣扬之?岂非可尽除这世间众生之疾?” “呵呵,姑娘真乃善心!此等可救济天下苍生之举自是医者仁心所该为之的,却是,姑娘不该忘却,那魔灵后人及其党羽皆是隐于暗处,若是他等习之,恐将万劫不复啊。” “呃,是我有所偏颇了。却是这泯灭良知、丧心病狂之徒真真可恶!因何要祸及苍生,于他等有何益处?” “姑娘,那魔灵一族,乃是狼子野心!妄图一统天下,万民皆臣服为奴,且生性残暴,嗜杀为乐、见血起兴!真真不知初始之时战神乃是如何与其一场惨烈之战的,唉。” 我闻听傅家主之言,便似是一桩桩惨状现于眼前——那漫天血色、累累白骨、断肢残臂,耳际皆是哀嚎之声久久挥之不去,更似是见得天地之间唯两人仍是相斗相杀不止...... “姑娘!”傅家主见我面色少顷便已惨白,双目却是血红腥怒,顿感不妙,忙唤着我,又是朝向院外高呼来人。 然此刻的我似是入了幻境一般,可观得万物、可闻见所有,却是无法操控身子有何动作,只得立于一处如坐观者,眼前的景象皆似是一个旁观者立于一侧直直看着战神与魔灵大战——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周遭更是尸骸遍布令人生畏,那血海尸山,仅是那两道身影因得斗战于一处皆是快得无法以言语形容,故而看不清样貌,却是剑光闪应使人晃盲了双目……不多时,我便是气血翻涌、胸内闷胀不已,须臾一口鲜血便冲破咽喉直直喷出!而后,便失了神智...... “主上!”傅家主见我口吐鲜血便倒地不起,赶忙顾不得礼数教化、男女有别,自我怀中摸出药瓶,闻了闻确是那药丸,便是送了两颗入我口中。 未多时,莫良先至,而后依次便是穆隐、莫达、穆老家主等人。 “姑娘这是怎了?” 傅家主把着我的脉,满眼皆是惊惧之色,“主上不知为何忽而毒发!现下已是昏迷了。” 莫良登时红了眼,将我微微扶起,“前辈快些救治啊?” 莫达上前按下他双肩,“二弟莫急,傅家主已是在诊脉了。” “已是为主上喂食了那药丸,仅是尚未见效。” 小志见得众人行迹匆匆,便是跟了来,见我嘴角挂有血痕,又是紧闭双目以及众人之状,慌忙哭出了声,“姐姐!姐姐万勿有事啊!” 穆老家主见傅家主已是额间冷汗涔涔,忙相询出声道,“傅贤弟可有良策?” 傅家主已是微微稳下了些心神,“姑娘毒发,似是有走火入魔之状。药石已是进了,短时之内不得再用。却是可为其施针,仅是现下需将祁儿寻来一助。” “庄大人方回宫不多时,龙泉亦是被传召,现下恐是不便。”穆隐亦是焦急得很。 “小志,速去将靳伯寻来,他那医术该是可相助傅家主!”莫达猛然出声。 莫良扯住他衣袖,将我转于他手中,“我去,尚且快些。”尚未言罢便已是飞身至院中点足跃上了屋顶。 “傅世叔,可需得我等备下何物?”穆湛望着傅家主开言。 “需将主上送还塌上,备下热水,我身上便有祖传金针。只是,”望向众人已是满面愁容。 “前辈无需介怀旁的,姑娘性命要紧!”莫达看出他为难所在,坚定开口。 众人皆是领会了,施针必是要退去衣衫方可,却是我为女儿之身,他等又皆为男子,自是不便的。 穆老家主望了莫达一眼,转向傅家主道,“达管家所言在理,傅贤弟该是万事以主上安危为先。且你为医者,自是不必如此介怀世俗之事。且以年纪相论,亦算得上长辈,自是无碍。” 傅家主见他等皆是此意方定下心来,“那便速速将主上移至房中吧。待龙少将军归来再行致歉。” 第232章 深度毒发 (下) 我此时已是全然不知周遭之事,任由莫达将我抱起回转至闺房二层内室之中。 莫良一路运功疾驰,引得院外及路人侧目,却是并未停歇,直至上官府院墙,自是有护院之人发觉。 “什么人!竟敢擅闯上官府!” “靳伯何在?我家姑,公子急需救治!”莫良声音微高却是急急转了口,尚未生出大纰漏。 靳伯自然闻声迈步出屋,立于院中往之上空开口,“乃是莫家何人?我于此处。” 莫良循声而至,顾不得旁的,直直揪起靳伯衣襟,却是低声道,“姑娘昏厥,靳伯速与我回府。”未及言罢便是起身再度跃上屋顶,裹挟着靳伯而去。 “无碍,乃是莫家,我去去便回。”靳伯不忘回首叮嘱一声众人。 “傅家主,热水。”幼弟们纷纷动手,将所需热水、炭盆、药酒等物皆是备齐。 “傅家主,可需得有功力之人相辅?”莫达见其取了金针于烛火上微微烤制、擦拭,恐其力道不及,便是相询出声。 傅家主全神皆在每支金针之上,并未侧头,仅是开口道,“无需了,仅是待辅助之人一旁策应行针顺位要穴便可,老夫自是可以。” 此时莫良已是落身于我院中,即刻将靳伯安稳放开,“靳伯恕罪,实乃急迫。” “姑娘于何处?”靳伯并未介怀,反是面色急切。 “靳伯速与我来,”小谨方出门便是见得他二人,忙唤了一声,拉着人便进门上了楼。 靳伯见我面无血色,近前切了脉,遂拧眉道,“怎会如此?这毒竟是愈发怪异了。” 傅家主闻言料定其必是之前为我看诊过的,便是直直出声道,“乃是我等令得姑娘运功为得一探,却是一个时辰前并未有碍,然不知为何竟是延后颇久仍会发作,且于之前所诊竟是有如此大不同。” “用过药石了?似是微见些起色。”靳伯转头见傅家主正在火烤金针,“需得我同时行针吗?” 傅家主一愣,“阁下亦通针术?那便是更佳了!”转身道,“需一人扶住姑娘,我二人分别行针更是快些。” 莫良闻言抓过幼弟手中的一方锦帕,已是顾不得乃是浸过水湿漉漉的,即刻遮住双眼,“我来。若需运功相辅两位告知便可。” 穆老家主望了众人一眼,“那便速速开始吧,我等皆于外室静候。”言罢深深握了握傅家主小臂,满眼皆是嘱托之情,而后方挥手将其余众人一并带出内间。 傅家主与靳伯不敢怠慢,双双净了手,商定分别行针的要穴及深度、时辰,而后便是除去我外衫、里衣,仅余了肚兜与亵裤,令莫良扶稳我头颅及肩部,他二人便行云流水般于我背部、颈部及双臂、双掌皆是钉入金针,待全已妥当,再不时捻动针柄以刺激穴道。 莫良则是双手稳而不移,自始丝毫未动,却是那冷汗已是浸透衣衫。 两位医者亦是,忙而不乱,却仍是不时拭向鬓角、额间。 我全然不知外界所有,神智似是出窍,眼前皆是更替移转的景象——有血流成河的沙场,有白雪皑皑的山谷,有笑意彦彦的孩童,更有面目狰狞的老者......有我纵马驰骋的飘影,有与人对战的狠绝,有杀伐果断的无情,亦是有回眸浅笑的温柔......竟是尚有龙泉、上官清流、姬伯、楼兰国主...... 不知过了多久,便是一阵剧痛搅扰了我,虽是不得扭转身形,却是知晓有外物刺入体内,时而恶寒不止,时而大汗淋漓...... 便是如此竟却仍是混沌一片不得清明。忽而,一个模糊面孔现于眼前,那身形轮廓异常分明,却是眉眼皆是朦胧不清,唯有自口中所出的声音依稀可辨,只听得其缓缓道来,“既是此生此世选中于你,自是该兼任天下、不得有违!无论祸福悲苦、甘饴两对,皆是必受之径,无可相避,唯有数世相牵相绊之人,却需谨记天命所托,万勿相忘!万勿相抗!万勿相背!切记切记!” “你是谁?”我大惑不解急急问出了声。 “呵呵,我便是你,你便是我。记得天命.......”声音随同身影渐渐飘远,直至再无半分痕迹。 我挣扎不断欲要上前相阻却不得,一时急切便是动用内力运行全身,想要冲破不知为何的阻碍,竟是毫无所获!然耳际便是闻得血雨腥风那鸣响不已的剑音愈发强劲起来。 “姑娘!姑娘!醒醒。”内室的三人本是静观我之态,却是行针不及一盏茶之时,我便体温忽高忽低,一时寒颤不断,转瞬便是肤色通红,双眉紧蹙不知是因得痛楚难耐还是旁的缘故,口中更是喃喃低语却不知所云。待及将将安稳了些,竟是房中那置于一侧案几处的血雨腥风传出微微鸣响之音,而后便是愈发强劲,直至未及一炷香之时竟是整个剑身颤动不止,似是双剑欲要脱鞘而出之势! “怎会如此?”莫良再顾不得旁的,一把撤下遮目锦帕急吼吼望向两名医者。 傅家主与靳伯亦是茫然不知所措,从未曾料得竟会如此怪异,二人便是每人搭上我一方脉门急急探之。 须臾,皆是狐疑不解,“依着脉象这毒已是被压制了,却是为何姑娘迟迟未醒且仍是气息不稳?” 莫良闻言大惊,“不会姑娘已是走火入魔?两位速速将其稳住。”未及言罢便是欲要抬手点下我几处大穴以防不测,却是为时已晚! 我此刻已是人剑合一之态,脑中不断浮现的情景令得周身血脉逆流、内力再度被调起,血雨腥风亦是难压剑气,随之双剑相继挣脱剑鞘直直旋至我手边。若是我握剑在手,恐是必将令得房中血光乍现! 正值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穆隐已是破门而入,顾不得自身安危,将血雨腥风双剑直直压于身下,口中更是高声断喝,“莫鸣!速速醒来!否则必酿成大祸!” 与此同时,傅家主及靳伯将我周身的金针极速拔出,并随之封下我肺俞穴!莫良亦是强逆方才的剑气,点中我的肩井、太渊穴。外室众人亦是涌进房中,见得此景亦是近前帮忙强按住我,莫达亦是为莫良推送内力以求力道足够。 终是于众人齐心合力之下,我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徐徐缓和下来,血雨腥风亦是不再出声。 “隐弟,可还好?”穆湛惊觉穆隐唇边溢出血红,忙将其扶起,众人方得见他前胸遍布剑痕已是血染衣襟! “小谨,取止血药丸来!”靳伯已是上前为其扯开外衫进行救治。 穆隐见我已复了常态与面色,虽是尚未清醒却已是消了那反常之举,方略略松了口气,一阵咳嗽便是再度吐出几口血来,却竟是微微含笑。 “隐儿!暂且勿要费神。”穆老家主满眼忧色,转向傅家主,“贤弟,姑娘如何?” 傅家主捏了我手腕片刻,挥去额间冷汗,亦是喟叹一声,“幸得已是无大碍,待再施一针便可醒来。” 闻言众人皆是如释重负一般,“穆公子此伤不轻,恐是需得多加调养些时日。”靳伯已是为穆隐服了药丸又缠裹好伤处。 莫达与莫良早已为我粗粗披上衣衫又将我放平躺于塌上盖好锦被,转头方道,“穆兄必是受了内伤的,若非是他强行以自身压制双剑,恐是我等皆将受难了。” “尚好,虽是血雨腥风剑锋锐利无比,却尚未伤及脏腑及筋骨,却仍是虚的很,”傅家主已是为其诊了脉,“这外伤亦是不轻。老夫这便出个方子,令得幼童熬煮良药再食补几日便可无碍了,却是不可随意走动,只得静养。” 第233章 驱毒之策 “无碍,只待是躲几日懒罢了。幸得莫鸣无事。”穆隐气息不稳,望着我露出淡淡笑意,便被众人抬回了自己房中。 靳伯长出了一口气,“莫姑娘此番惊险颇多,恐是那毒引得的内力错乱以致险些走火入魔。” “正是,现下便是了然,这毒乃是因得姑娘运了内力激发,却是何故延后尚需深究。”傅家主实实不得其中玄妙,拧眉不得展。 “傅贤弟亦是束手无策?”穆老家主闻言怎会不惊,众人亦然。 “如此莫不是日后姑娘皆是不得再动内功?”莫达与莫良对视一望便是急询出声。 傅家主微微摇头,看向靳伯,“不知靳伯有何高见?” 靳伯稍稍扫了我一眼,“那药丸确是有些效力,仅是恐不得尽清余毒,且,恕老夫妄言,似是这毒便是于莫姑娘运功之后方被激发,然竟是可令内力转化更似有所增益,若是运功之前便施针压制不知可否有效。” “老夫亦是如此思量,”傅家主给了众人一个安心示意,“此番虽是惊险万般,却是知晓了这毒性深浅,它竟是可随姑娘运功时长、力道有所增益,便是愈高愈重,且竟是于内力有所助,仅是气血逆转若不得及时缓解便会走火入魔。” “嘶,”众人皆是惊愕。 莫良微一转眸,出声道,“前辈之意便是这毒亦是可助姑娘增功?” “确是如此。” “可,既是有助为何又会走火入魔?”穆湛不甚动武,仅是觉得蹊跷。 傅家主苦笑,“这便是怪异所在,其助益便是令得中毒之人若无对症解药便会走火入魔。” “若是强行压制将会如何?”莫达与莫良自是明了武功修为。 靳伯摇头,“恐是不妥,强行压制仅是一时之策,却若是随着姑娘功力精进、运功频次增大毒发亦是频繁,便将无人可敌。”微微滞了滞,又道,“前番本是以为这毒若是于运功之后激发便是会令得姑娘身子渐渐虚亏,此番看来竟是并非,反是可将功力再推高一层,方使得收功之际甚为虚亏,乃是因得提升过快之故,而愈是这般便愈易不甚便走火入魔。” 诚然,我本就功力不凡,若是这毒虽有损却可令我增功,便是再难觅敌手,届时将如何压制? 莫良大骇,“便是若下次毒发之后便不可知其果?” 傅家主与靳伯对视一眼,皆是颔首,“恐确是如此,此番不过侥幸罢了。待姑娘醒来一问便知,她必是悟出今日运功较之往昔增益之数。恐是此种境状亦是那下毒之人不得预及的,也或是与姑娘自身之能及血脉有关。” 穆老家主深锁双眉,“便是何人以此辖制姑娘?难不成当真是仇家所为?” 因得不晓得靳伯所知何数,穆老家主便是未敢言明魔灵之事。 “父亲,您之意乃是那?”穆湛陡然止声,须臾改口道,“难不成乃是欲要使得姑娘与其为伍?若当真如此,岂非姑娘身份已漏?” 莫达却微微摇头,“想来不该如此,若当真,何不出手除之?亦或是困于身侧。如此岂非放虎归山?需知我家姑娘自身便是通晓医理的,若是参透了药理,这盘算便是落空了?” 众人皆是认同,却不得其中玄机。 “姑娘似是欲醒了!”莫良一直不忘盯紧我,便是见得我眼帘微动即刻欢喜出声。 我确是欲将醒来,非是因的旁的,而是自穆隐压住了血雨腥风那剑气,我便似是清醒了许多,而后隐约有个声音一直在不止歇地轻唤着我,乃是穆隐回转房中便是不断与我传音,那声声近于耳际、回荡脑中的“莫鸣醒来”,硬生生将我自虚妄之境拉扯回来。 徐徐睁开双目,便是见周遭皆是面含喜色又夹带忧虑之情的众人。 我微微缓了缓,捋清了一下心神,方忆起所经所历,苦笑一声,“令众位忧心了,乃是莫鸣之过。现下我已无大碍了,敬请宽心。” “姑娘莫要如此言语,折煞老朽了,乃是锦菡学艺不精方致使姑娘受此苦楚困顿之难。”傅家主再度为我搭脉,皆是愧疚之态。 靳伯亦是闭目把脉,二人皆是静切了一炷香方收了手,一个对视后,傅家主开言道,“姑娘,可否尚有何不适之处?” “并未了,方才可是出了何等凶险之状?”我恍惚之间却是那些影像皆是清晰可寻如同亲历一般。 房中一片静默,少许后靳伯开口道,“莫姑娘,你今日可是运功了?有何感?” 我微一愣,转而似是觉出他之意,“是,运功之时自觉内力大增,较之往昔非是可同日而语,恐是高了不止两层之数。”遂自行搭脉,须臾蹙眉道,“此毒竟是可令得我每每运功后便是功力大增,却是若无压制便会走火入魔?方才出了何事?可有人被我所伤?你等又是如何压制这毒的?” 众人皆是互望并未应答。 “穆隐兄何在?”自我醒来便是不见他,然我清楚知晓乃是他将我唤醒的。 “莫鸣,我无碍,仅是疲累了,于房中歇息呢。”耳际随之传来他低笑之声。 我长出一口气,闻那声音便知仅是伤了却并不算重。“傅家主、靳伯,实言相告吧,日后我方可知该是如何行事。” 穆老家主见我必是得了穆隐传音方不再追问,便浅笑出声,“罢了,终是瞒不得的。”而后示意傅家主将所有情形皆是全盘托出告知于我。 我边是细听边回思似是如梦境般的景象,遂将其双向重合,便明了乃是因得我欲要阻下那离去的人影方再度使得血雨腥风剑气大起,幸得穆隐兄舍命相抗,反之必是不可料得之果!却是那模糊身影的话语深深印入我心内。 “姑娘,故而恐是得解药之前,必是不得再施展功力方为尚佳之策啊。” 靳伯颔首,于傅家主之言极为认同,附和道,“正是,莫姑娘,此毒恐是可将你引入邪魔之道,傅家主所言切中要害,于这尽清余毒之前必是不得再动武了,否则后果堪忧啊。” 我亦是明了,仅是如今江湖之中已是有了些许异动之象,若是长久不得运功恐是不便,且是这毒亦是因祸得福,竟是可助我功力大增。 “傅家主,”我正色相询,“若是运功之前先行行针呢?可会有助?” “这个,”傅家主默了默,“照理该是可行,毕竟金针刺激穴道,可使得神智清明不知误入歧途,却是这清毒......老朽实不敢妄言,不妨姑且给老朽些时日以得深究一番,待确有十足把握再行答复姑娘,可否?” “是啊莫姑娘,行针之时该是静心为之,而后便更需将养为佳。若是仅为得运功而为恐是不利。却是可行针一段时日再看为佳。” “嗯,我亦是此意。”我点点头,“仅是于这针灸之术实不精通,此事尚需有劳傅家主,若是靳伯有何良策亦是烦劳不吝相告。”我拱了拱手。 “莫姑娘见外了,因得少主为姑娘长兄之故,此事必是尽心。” “好,那便有劳了。”转了转头,“傅家主,那药石我暂且服食,以今日之状观之,毒发延后恐是与那药丸脱不开关系,想来若是可服食一段时日,该是有所助益。” “确是,”傅家主深深赞同,“老朽亦会将祁儿所荐之物细细察查,想来不日新的方剂便可为姑娘治成。” “如此说来便是这毒尽清之日将是指日可期了!”莫达甚为欣喜,不觉摩拳擦掌、笑意盈盈。 “好!好啊!”穆老家主亦是甚显激动。 第234章 明玉公主 龙泉入宫自是不得知宅中之事,心怀不解却不敢轻易显露,随着引路的内侍一道行至御书房中,行了大礼便垂头敬候。 皇帝本在饮茶,见他进门跪拜便是令其起身,却不曾赐座。默了须臾方开口道,“龙少将军,今日庄御医为朕诊脉时称你请得他诊治一病患,乃是中毒之症,不知可是自玉门关而来之人啊?” 龙泉自是不得而知庄祁乃是如何应对此事的,却是未敢妄言,忙垂首回应,“启禀皇上,乃是末将内子,不知何故染了奇毒,竟是不得解,于玉门关时军医胡济世便是曾尝试驱毒,然并未见尽清,便是手书信函由末将带回京中求告庄大人,称他二人乃是挚交好友,因得庄大人常于宫中,恐是可有尚佳之策,末将不得已,方请之一试,却,仍是无良策。” “嗯,”皇帝微微点点头,想来两人并未有照面之时,该是并无疑点。“如此说来朕尚未恭贺龙少将军大婚之喜了。” “末将不敢!谢皇上美意。” “只是可需请得其余御医前去府上一试啊?” 龙泉忙撩袍跪下,“末将岂敢造次,已是散出消息,若是可有治愈内子之高人,必将重谢。且,那毒虽异,却是常日并无甚大损伤身子之状,故而万不敢劳皇上费心周全。” “嗯,那便随你罢了。”抬手端了茶盏微微饮一口,方继而道,“龙泉,那匈奴退兵之后可有何异动之举?朕召你回京尚未得闲细细询之。现下闲王与上官尚书令出使楼兰,本是该令得玉门关守将有所呈报近况,却是所需时日不待。依你所见,此番那楼兰国主可会有所变动依附之心?” 龙泉松了口气,本以为皇帝相询请庄祁解毒之事可会有何不妥,现下方领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关键仍是边关安危。 “回圣上,末将方随周老国公一战匈奴,往昔皆是练就功力、兵法,于这各国之谋并未甚习之,故而仅是粗浅之见,还请圣上宽宥。” “嗯,但说无妨,朕便是欲要听一听这不于局中之论。” “微臣愚见,那楼兰虽是境小民寡,却是这十数载皆无战事,恐是国主非等闲之辈。昔日于两军阵前,本是可将匈奴大都尉生擒活捉的,却是楼兰国师将其救下。楼兰国师称其二人为师徒名分,后又是见得乌孙兵马受其操控,故而微臣揣测该是那国师从中调停一二,方使得匈奴、乌孙等强骑有利可图故而暂且不与楼兰为难。却是,自探马回报,那匈奴大都尉似是与我汉境有些许关联,然并未得已佐证,却是观其与国师所能皆似我中原招式,因此微臣仅是有些疑虑。” 皇帝闻言一皱眉,“那日冬至宫宴朕命上官尚书令出使之时你为何不言明?” “皇上息怒!微臣所言皆是昔日与上官大人同于玉门关抗敌时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且微臣归来后亦是与上官大人有过两次面谈之机,故而此等皆是他所详知之事。宫宴那日微臣不敢贸然进言,一则思量乃是画蛇添足,想来上官大人必是将战局之事皆是禀明,无需末将赘言。二来亦是恐节外生枝,故而不曾言明,还请皇上降罪!” 龙泉俯首于地,诚惶诚恐,心内却是惊骇不已,不知皇帝将会如何处置。 皇帝默了片刻,竟是笑曰,“嗯,龙少将军虽是年纪轻轻且初入朝堂,却是思虑周全、谨慎得体啊。起来吧,难得你顾及人多眼杂之嫌。如此说来龙少将军该是与上官尚书令交情匪浅啊。” 龙泉虽已起身,却仍是俯身垂首,“皇上明鉴,微臣与上官大人昔日同仇敌忾、比肩上阵,必是有些同袍之谊,却是如今上官大人所辖乃是微臣不可踏足之域,故而即便相识,却并不得长久相伴。” “哈哈哈,不愧为周国公养育之人,竟是行事颇具其风,皆是事事谨慎啊。”皇帝大笑道,“日后不必如此拘谨,若是上官清流不得常有边塞之情,如何替朕分忧这朝中诸事?且龙少将军亦是前程可期,不得晓全局如何应一战呢?罢了,朕许你二人可常有往来。” “微臣多谢皇上厚待之恩!必是舍命以保我大汉不遭异邦相扰!” 出得御书房,龙泉方稍稍稳下了心神,却亦是惊了一背冷汗。常听舅父称伴君如伴虎,今日一遭方乃领教,皇帝喜怒岂是寻常人可揣度的?幸好并未有何失言之举。 正思忖着心事,便是于宫道上迎面遇得一顶软轿,想来必是宫中之人,龙泉见内侍、宫女皆是跪于一侧相让相礼,亦是移了移脚步垂首而立。 因着天寒风冷,软轿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并不得见其内乃是何人。然待一众人等将将越过龙泉身侧未及丈余之地,一侧的两名轿夫竟脚下一滑身子便歪了出去,那顶软轿即刻倾向一旁,若是触地必是令得轿中之人跌出窗棂。 随着前呼后拥的宫女、内侍惊恐出声,龙泉便是见得这般景象,赶不得详加思虑,便是点足跃身至了软轿前,蹲身接住轿底,用尽气力将歪斜的轿身稳稳撑住。 其余众人亦是极速有所反应,七手八脚赶至近前施以援手,方使得软轿虽是一个侧歪却不至跌落,轿夫亦是已稳住身形重新抬起轿杠,一切皆复于原状。 龙泉见并未有何闪失,忙退开身形,转身朝宫门而去。 “公主可有碍?”一名宫女急切相询出声。 自轿中传出一柔弱女声道,“有惊无险。方才可是滑了脚?” 轿夫们忙将软轿停下,皆是跪于地上求告道,“公主饶命!奴才们大意方使公主受惊,罪该万死!” “罢了,幸得并无碍。现下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岂是尔等愿意的?小心些便是了。” “谢公主活命之恩!” 御书房中,伍大人见龙泉已是离去多时,方开口道,“回皇上,前往龙府传召的奴才回奏,称是龙少将军并未于府中,而是自外而归的。” “哦?让丛玉跟去看看,可是往了那莫府。” “喏!奴才已是叮嘱了。” “嗯。去密召周子安进宫。” “喏!” 伍大人尚未走远,便是一名内侍进门禀报,“启禀圣上,明月公主前来觐见。” 皇帝微微拧眉,“这个时辰明月怎会来御书房中?让她进来吧。” 声未落片刻,便是一名华服锦衣、插金佩玉的妙龄女子缓缓迈步进了房中,款款一福身,“父皇康泰。” 皇帝抬眸望去便是一喜,只见这女子端庄贤淑、貌若桃李,礼数周详、仪态娇艳。“明月此时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女子盈盈一笑,“明月月前出宫行走探望外祖家,沿途皆是得了不少趣闻轶事,想来父皇该是有兴一闻,却是恐误了父皇治国谋事之时,便是方将所有尽详书成卷,待父皇若是闲暇全做消遣之用。”言罢便示意身侧一名宫女将盛满竹简的托盘呈上,自有内侍接过奉于皇帝书案之上。 皇帝笑着翻了翻,“好啊,明月有心了。现下朕真欲偷懒一时,不若你便捡个最有趣的讲与朕听,可好?” “明月自是遵旨。父皇,您可知这京城之内竟是一个区区管家皆可仗势欺人,呵呵,恰于明月遇见,待女儿亮出玉佩,竟是将其等吓得,吓得,呵呵,明月讲不出,甚为不雅呢。” 皇帝闻言岂能不知这其中之意,佯装沉下脸,“胡闹!你堂堂一个公主,离宫游玩也就罢了,岂可抛头露面去管闲事?若是惹得歹人发难岂非危险?日后断不可如此行事了,即便有事,那些护卫是做何用的?” 明月公主几步上前,笑意甚浓,娇语道,“父皇,乃是父皇命儿臣出宫巡游的,如今怎还不悦呢?呵呵,女儿自是知晓深浅,皆是以男装示人的,恐是即便有歹人,必是会记恨上六皇兄呢,呵呵。” 皇帝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间,“你呀,古灵精怪!哈哈,确是未受何惊吓吗?” 第235章 天子之心(上) 明月公主媚笑彦彦,转了转眸光,“嗯,确是有过,仅是皆被人所化解。且那人气宇不凡、俊朗儒雅。” “哦?”皇帝紧紧盯住她那带有仰慕、思忆、微微娇羞的面色,“如此说来朕的明月公主似是大有动心之嫌啊,哈哈哈哈。” “父皇!”明月公主含羞侧头,“只是匆匆两面,不知这举国之大于何处去寻呢。” “当真上心了?朕已为你物色良婿之人呢,仅是尚需他再得一功,既是明月如此,那朕便是先行告知,你可知朝中那新封的四品尚书令上官清流?” “儿臣岂会不知。儿臣归来便是被充的满耳皆是,什么双旬之岁便是文武绝佳、重振门楣少年有志、谋略过人可堪大任......哎呀父皇,只是儿臣尚未见得嘛。” “哈哈哈,你啊!他被封赏之时你已离宫,如今又是方出使楼兰去了,待其归朝,朕便是召其觐见,届时明月便可得偿所愿。” “儿臣方忆起,母妃为儿臣制了新衣尚未一试呢,便不扰父皇了,儿臣告退。”不待皇帝开口,明月公主便是急匆匆往门外疾步而去。 “唉,明月,”皇帝笑嗔一声便失笑自语道,“这孩子,如今亦是思嫁了呢。哈哈哈。” 一旁的伍大人笑应道,“是呢皇上,明月公主过年便该及笄了,自是需得思量婚事了。” “公主,慢些!”宫女急追着明月公主跑出御书房,手中尚捧着雕裘。 明月公主至了殿外方缓下了步子,双手捂上绯红的脸颊,不知在念着谁。 宫女近前为其展开雕裘披好,“公主,方才宫道之上助奴婢们接住公主软轿之人,奴婢瞧着与那位公子有几分相像。” “哪位公子?” “就是抱着公主躲过箭矢、扶着公主免受磕碰之人啊。”婢女隐隐含了笑意。 明月公主闻言顿时大惊,慌忙转向她,“你可看真切了?当真是他?” 宫女被她如此一问便是慌了心智,磕磕绊绊应道,“奴婢,奴婢未瞧仔细,正忙着稳住轿子了,待回神他已远去,那背影有两分相近,未曾见得面容,故而并不确实。” 明月公主怅然所失道,“背影何其近同,岂会如此巧,且若是当真是他,必是外臣。那位公子年岁尚轻,岂会入朝为官?定是你看错了。”转而望向宫门处,“却不知这茫茫人海于何处寻他?” “公主,众人皆是称道那新任的尚书令上官大人年轻有为且仪表堂堂,或恐为一人呢?需知他亦是进京不久啊。” “可会如此凑巧吗?”明月公主垂眸暗思。 周老将军正于国公府中习武,便是见得管家快步而至,待及身前附于其耳际低语数句,周老将军便收了长刀交予侍从,匆忙换了身衣衫便与一名侍卫急急出了府。 待及至了上书房,见得皇帝稳坐案几之侧正在阅览古籍,便撩袍见礼道,“臣,周子安奉旨前来,拜见皇上。” 皇帝令伍大人上前搀扶,笑曰“老国公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多谢皇上厚爱。”周老将军端坐之后随即开口道,“不知皇上传老臣有何要事?可是边关有变?” “哈哈哈,老国公过虑了,不过是朕今日闻得了一件事,方令人传了国公前来一询罢了。” “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似是无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道,“听闻令甥大婚?朕尚且不知龙将军何时操办的大礼,且龙少将军归京未久。” 周老将军即刻一惊,需知若是龙泉于阵前成婚乃是大罪!且近日齐府又是往龙府闹了两次,尚未见龙啸林有何处置,怎会惊动了圣上?心内虽是焦急异常,面色却是淡然如常,苦笑一声,“圣上恐是尚且不知其中姻缘呢,那便由老臣详加释来。”略以余光窥望,并未见龙颜有异,方继而道,“大败匈奴之后,老臣便是奉旨班师回朝,将泉儿留于边关值守。恐这便是天意,泉儿竟是无意中救起一名及笄女子,女子本是感恩,便是留于身侧侍奉,却不想一日陡然异状,竟军医诊治方知乃是毒发致使体寒如冰,泉儿便是为得救其性命,不得已便以身侍疾,与那女子相拥而眠一夜,方使得其堪堪捡回一条性命。然泉儿自知如此便是使得女子声誉尽毁,方央求程燃主帅为其二人于玉门关内行了成婚大礼,此番回京便是一并回转了。”言至此处微微滞了滞,苦笑曰,“皇上您瞧,如此岂非天意?呵呵。” 皇帝微微一笑,“竟是如此?龙少将军并未与朕言明,仅称为内子。却是庄天作之缘呢,呵呵。”转而微微蹙眉,“只是这女子身份可查验过了?” 周老将军甚为心塞,本是欲要差过,却不想皇帝追问,未敢迟疑忙应声道,“想来泉儿处事该是稳妥的,且是于我汉境之内偶然为之,又是这些时日并无不当之举,该是无大碍,却是经得圣上提点,待老臣出宫后自是详加察查,必是不留隐患。” “哈哈哈哈,国公过虑了。”天子大笑,“据闻龙将军与齐爱卿欲结儿女亲事,近日却是因此有所不悦,朕方一问。想来那齐誉之女亦算得上大家闺秀,龙泉竟是毫无所动,必是那女子有过人之处。故而,朕亦是好奇得很。” “皇上过誉了,不过是有几分姿容又是二人新婚未久,且泉儿亦是有些许执拗的,一心仅是为得朝廷戍边,恐误了齐大人一番美意令其爱女独守空闺,不似这坊间之人可随其往赴边塞受得风寒清贫之苦罢了。” “哦,确实的,众位将士为得朕的江山社稷甚是不辞辛劳啊,久居边关与家眷聚少离多实属不易。龙少将军所虑亦是正常,却是难为他了。” “不敢担皇上如此感喟!此乃是为臣子应尽之责,岂会心存妄念。” “朕该是思量于戍边将士有所厚劳才是。罢了,国公言归正传吧,”皇帝似是方才之语皆是闲话一般,现下正色开口,“闲王与上官爱卿出使楼兰,朕未曾与老国公就此事深究,不知国公可有何谏道?” 周老将军垂首施礼,“不敢,圣上此举甚为妥帖。闲王虽是常日不曾参政,毕竟为皇家人,尤其为主使可令楼兰国主无他之想,我大汉亦是礼数周全毫无轻慢之举。上官大人虽年轻,却是万分稳妥之人,于玉门关助老臣大败匈奴之时便是其能绝非常人可比,圣上慧眼识人方令其得以一展所长,且他亦是文武皆具,此行必是为得我大汉争得良多益处。” “嗯,”皇帝似是极为满意周老将军之语,含笑点头,“国公所言甚是。仅是,依国公所见,上官清流可堪更重之任否?” 周老将军微微一愣,未曾料得皇帝竟是如此直言不讳,惶恐拜伏道,“老臣万死,圣上乃是天子,岂是老臣可论处左右用人之事的,还请皇上降罪。” “诶,国公怎如此,快快起身。朕本是思量上官清流年纪轻轻,又是入仕不久,一时不得决断。又是因得老国公与两国交战之时与其一处抗敌,该是对其有所熟识,全做为朕出些筹划而已。” 周老将军再度归位,却是垂首道,“皇上明察,上官大人于战时确是谋算非常,不仅以卓武功助老臣大败敌军,竟是可暗中搅得匈奴朝堂内讧,更是令得战后匈奴单于自断臂膀斩杀了左贤王,其能由此可见一斑。然老臣所见便是局于战事,其旁的治国之能便是不得而知了。” 皇帝淡笑颔首,“嗯,确是啊!如此说来老国公亦是看好于他。” “自是的,老臣举荐之时亦是因此,且皇上从来善于识才善任,自是不会有所错漏。” 第236章 交心之语 龙泉离宫并未回转龙府,而是直奔我宅院而来,因此周老将军出宫便往了龙府自是未得见他的。 “鸣儿,这是怎了?”龙泉见得众人皆是于我房中且是靳伯亦在,虽不得见我除去甚显疲累卧于床榻之上并无何不妥之处,却亦是觉出非常之状,慌忙近前扶着我遂开了口相询。 我此时已是无大碍了,仅是尚有些虚弱,浅笑以应道,“无事,方才有些不适,却是令得全府不安了,现下已无大碍。”转向众人便是逐一扫过,他等自是明了,皆是未露出旁的言语令龙泉不安。 “既是少将军归来,我等便可暂退了。”穆老家主示意众人皆是退了出去。 “相公,”我含笑开口,将他欲要再是详加相询之语阻了回去,“圣上召你入宫可是有何事?难不成边关不稳?” 龙泉并未顺承我之语,反是细细盯紧我,又是抬手切脉,而后肃整开言,“鸣儿,万勿闲话,须是告知我究竟发生了何事?断不可令我忧心。”他确是未诊出我脉象有异,却实实难以安心。 我便是知晓即便现下瞒了,稍后待他察查便更是麻烦,故而避重就轻将毒发之状简述了数语。“相公莫急,此番已是与傅家主及靳伯定下来驱毒之策,乃是大喜呢。” 龙泉仍是一脸紧肃之态,反复盯紧我双眸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许久方出声,“鸣儿,若是你再如此有所相瞒,为夫必是动气了。” 我确是有些个心虚的,忙握紧他的手,“确是再无所瞒了,且现下我却已无碍,难不成相公仍是不信吗?” 见我急急相辩,他猛然将我拥进怀里,却是声声微颤,“鸣儿,你可知,你愈是这般我便是心疼不已!你可知当日玉柳关外我不得握住那羽箭,竟是亲见它直直没入你骨肉之中时乃是有多恨!我龙泉竟是如此无能,十数载的苦习皆是护不得你周全!大漠之中你口吐鲜血之状更是使得我如万蛊食心般锥心刺骨!鸣儿,你必是知晓初见之时我便是恍如今生续了那前世你我未尽之缘,待见得你一身女装现于玉门关外密林之内,我似是这心便欲飞出!你我成亲我更是狂喜甚久!却,若是你有何不妥,该是令得我将如何啊?鸣儿,你可懂我于你之心?” 我被他紧拥,不得见其容颜为何,却是这字字句句皆是震入耳鼓、击进心内的! 我并未曾闻其所言及如今日这般,即便心悦于他,却并未深究如何刻骨铭心,且我二人自相识便是互有所感,又并未分隔过久,之后仓促成婚亦是使得我从未曾深思他于我之心。此番,竟是逼得他实言如此! 抬得双臂回应,同样紧拥于他,我方轻启朱唇,“龙泉,我莫鸣从未知你与我这般情深意重,非是不明,仅是未及深思尔。现下既是你已言明,我便是再无所疑。然我于你亦是如此,自初见便是甚觉相熟,惟愿常常相伴相随、相亲相近。我虽是现下体内仍有余毒未尽清,却并不会再因得恐你忧心便不将实情相告。” 龙泉将我松开,再度直面,我方正色开口,“你离府入宫后,我确是再度毒发昏厥,甚是险些走火入魔,若非穆隐兄以命相搏阻下了血雨腥风,恐我必将伤了众人。然皆已过去了,现下不仅无事,且是与傅家主、靳伯相讨出处置之法,想来该是可为。尤是于有万全把握之前我便是隐了这一身所能再不动武。我明了,不仅是你,乃是现下全府之中皆是忧心我这身子的。若是我为常人,亦是该遵医所嘱擅自保全,遑论我这天命所选肩负重则不可有失之人呢。”见他稍稍有所缓和面色,便是含笑续言道,“相公,你亦是知晓我此生必是须经得万般磨难的,然你我既是这缘之所引成就伉俪,便是同心协力共赴险阻。故而,乃是莫鸣累了相公才是。” “勿要如此言说!”龙泉捂上我的口,温柔至极,和颜悦色道,“鸣儿,恐是你我命中注定世代相伴相随,便是此生此世不过该你有所肩承重负而已。反之,若是我如此,鸣儿可会相弃?呵呵,自是不会,可对。”见我头如捣蒜,笑着抚上我面颊继而道,“故而,你我夫妻,无需甚为分明划清彼此,便是如你方才之语,共赴险阻便是了。确是我仅有些许愧意,不得有所相助,恐是你过于辛劳了。鸣儿不必辩驳,反之你必是如此的。那便是再无含愧之心念,全心为得彼此,可好?” “嗯!”我心内早已澎湃不已,便是我怎会得上苍如此厚待,不仅有密友相帮相辅,亦是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夫君相伴相随! 将自己深深投入他那满是情意的胸膛,便是房中旖旎一片...... 皇宫之内,伍大人亲自端着托盘进了暖阁之中。将各式小糕轻轻摆好之后,方为皇帝添了热茶。 “圣上,且歇一歇吧。”立于一侧低声出口。 天子闻他之语方将手中竹简置于案几之上,抬手微微揉捻了几下双眉相汇之处,徐徐起身踱步至了炭盆近处烤了烤双手,“丛玉可有何回话传来?” 伍大人执了一方温热的锦帕递上,“丛大人称使团已是至了乡镇,闲王车马除去常日所需衣物与几名侍从并无旁人跟随,周遭亦是未见暗卫相护。上官大人对其礼敬有佳,闲王亦是平易近人的很。” “嗯。” “龙少将军出宫确是直奔了莫府,且是他方离府未久便是自其内跃出一高手急往上官府而去,似是带了一人回至,恐是有人不适,府中少顷有慌乱之状,多时方止了。” “上官清流出使何人相随?又留了何人与府中?” 伍大人微一滞,思量片刻忙回应道,“那常日随侍在侧的孟子之与闻止静皆是随行,便是唯管家兼府医靳伯留守,且是前两日拨了数十人往莫府,似是护卫。” “哦?如此说来那莫府之中必是有人发了急症?游医可安排了?” “额,皇上恕罪,因得一时不得生面之人,且又是恐贸然前往撞见庄大人,奴才便仅是吩咐丛大人见机行事。” 皇帝闻言并未有异动,亦是未有只言片语。 伍大人忙续言道,“虽是如此,确是那自府中所出的药渣皆是清毒驱疫所用,有些亦是坊间难寻之物。” 皇帝不辨喜怒地缓步行至案几处落座,端起茶盏小口一呷,再拈了块小糕掷入口中,似是有所思量,良久出声道,“恐是这莫府之女非同寻常啊。上官清流亦是称其所交一江湖人士,仅是醉心于护边戍土无意朝堂,却是未知这人与这女子有何关联。现下又是坊间难寻之药,呵呵。便是近日那些进出人等可有所疑?” 伍大人微微松了口气,“似皆是医者。离府众人亦是所携药石居多,而亦是于其歇脚处见得病患便是施药切诊。哦,庄大人今日亦是携诊金而归。” “嗯。既如此,那便命丛玉将人撤去吧。” 第237章 天子之心(下) “额,”伍大人微一愣,“皇上,然今日国公出宫后便是往了龙府,若是再往了那宅院?” “如此甚好,便是之前他等皆未曾有所策谋。” “恕奴才愚钝。” “呵呵,”皇帝望着他一笑,“朕怎不知今日伍大人如此好习?” 伍大人慌忙跪伏,“奴才僭越了!还请皇上息怒!” “哈哈哈,”皇帝大笑出声,弃了手中小糕,执锦帕拭了拭指腹,“罢了,本是戏耍于你的,起来吧。”待伍大人起身,方再度出声,“朕虽是使得暗卫盯紧那莫宅,却亦是算得上如此‘大张旗鼓’,若是心细之人必是有所察查,仅是欲令其等有所警醒便可,更是暂且并无危机江山社稷之事。且是上官清流既是心知肚明仅是待时机方与朕详禀,那朕又何需须步步紧逼,须知水至清则无鱼。” “奴才受教,皇上英明神武!”伍大人此刻已是冷汗浸透了衣背。 未及龙泉喂我食尽傅家主新治的药汤,便是幼弟前来通报。 “姐姐,少将军,周老将军入府求见。” “舅父来了?”龙泉顿时一愣。 我亦是一惊,“若非有事老将军必是不至亲临,你还是速速前去一见吧。”心内却是百般疑惑。 小谨此时开口,“姐姐,周老将军称需得姐姐同往,志哥哥称似是老将军面色凝重。” 龙泉忙置了已是空了的药碗于一旁,“鸣儿可尚有精神?” 我微微思量片刻,“该是舅父知晓你入宫之事,却是必尚有旁的要事,否则遣人传话便是,何需亲自登门?既如此,不若将其请往东厢吧,前堂恐是多有不便且不足畅言。” “这?”龙泉有些许迟疑,“舅父为人甚为拘礼,这后院恐是多觉不妥。” 我方顿悟,确是的,与众位兄长乃至各世家,我乃是战神之身,无需多思较男女之别。然周老将军乃是长辈,我如今算得其甥媳,如此必是不妥。 “然府中并未再有议事书房。” “呵呵,鸣儿,这府中皆是你之近身之人,想来无碍,前堂并无不妥。” 我瞬时失笑,是了,全府上下皆是“自己人”,有何妨需设。“我真真糊涂了,那便走吧。” 我并无不妥了,便是如此龙泉硬是需扶着我方安心,故而待及正堂,令得周老将军一愣。 “可是莫姑娘有何不妥?身子不适吗?” “额,”我甚为尴尬,忙欲要推开龙泉,却是被他强搀扶着落座。 “舅父见谅,鸣儿午后又是毒发,方食了药汤。” “哦哦,若非急切,老夫便是不该相扰的。现下可还好?” “老将军过虑了。莫鸣早已无碍,不过是相公不安心罢了。”我红着脸解释道。“老将军可是有何要事?” 周老将军亦是再未多询,仅是眼色扫过堂内。 “舅父安心便是,这满府上下皆是鸣儿可信得过之人。”龙泉见幼弟们奉了热茶便是识礼地退了出去,含笑亲自为老将军斟茶方出声。 周老将军默了默,方低声开口,“泉儿,莫姑娘,圣上午后密宣了老夫入宫,先是询了几句你二人何时成婚之事,而后又是于上官清流可堪重任一事浅浅聊了数语。当今乃是谨慎之人,故而老夫揣度若非事出有因,必是不会有此一问,故而不甚安心便是往龙府一走,却不想竟是得知泉儿你今日亦是进了宫见驾,然并未归府,方至此一访。” 闻言我与龙泉皆是蹙眉。 “舅父,圣上确是召了外甥入宫,初始亦是寻了数句相请庄大人往来探诊一事,而后便是与外甥谈及那楼兰及边关之事,并未有旁的。” 我却是经他二人之语心内反转,见他二人皆是相询之态望向于我,便是缓缓开口,“依我看来,恐是相公与上官长兄皆是往来府中,一人为方奉旨返京,一人为当今盛宠之臣,然我身世不明且为孤女,恐是有所防备亦未可知,否则无需如此。且是府外早已有暗探,经与师兄及三哥揣度,亦该是圣上所遣,却并无恶意。现下看来我这身世必是需得掩饰了。”我确是疏忽未及将此事相告龙泉,更是不想天子竟因得此等“小事”召了他舅甥二人入宫相询,恐是庄祁亦是被询了,却是不知其果为何,若是以此看来,该是无事。 “嘶!”周老将军错愣,“那岂非现下老夫之举亦是......” “老将军,”我苦笑,“非是如此必是将引得皇上生疑。请想,若是老将军如常回归国公府,恐是天子思量已是我等皆已商谈妥当方毫无破绽,必会加深猜忌。然老将军先是往了龙府未久便是一访此宅,那府外之人必是获知,上奏之后该是令得天子以为仅是惶恐不安方如此相证所言。即便存了再度串词之嫌,却是若日后必会露出破绽。幸得之前我已与庄大人相告乃是因得我中毒之故,相公焦急之际便是遍布消息寻访名医良方,如此并无错处。” “却是圣上若是寻查你这身世?”老将军未将圣上所疑尽述。 “呵呵,想来相公不过方授了官职,便是我为异邦细作必是不得如此兴师动众找寻医者的。且尤是惊扰了庄大人,若是再有联络之人上门,恐是避不开被察查之嫌的,如此皇上必是不再存疑了。”微顿了顿,“却是有‘游医’上门便更可令其安心了。” 他二人皆是聪慧异常,微一思便知我所言尽为实情。 “然上官清流那里?”老将军自是不辨此事的。 龙泉笑应,“舅父安心,上官大人虽是有私念,却是绝非起歹心与鸣儿,故而舅父不必过虑。若是圣上亦是有疑,他必是隐晦相告且有备以应。” 我一笑,“若非已是有良策,长兄必不会此时自告奋勇出使楼兰。仅是不得知他将如何圆场,恐是需得待其归来了。” 周老将军既是明了所有,便是叮嘱了数句便起身离去,龙泉自是相送至府门的。 莫良转至我身侧,低语道,“府外众人竟是散去,可会有何不妥?” 闻言我便是默了默,用心再听了听,确是皆已撤去,方一笑道,“二哥安心,想来该是身后之人安了心方如此的。” “那?”莫良自是尚存疑虑的。 我冲他一展笑颜,“必是日后再论,且是如常便是。” 待回转卧房之中,龙泉亦是相询,“鸣儿,你之意便是皇上已然疑虑尽消了?” “恐未是全消,仅是现下暂无所忧而已。仅是,我亦是不甚明,尚不得‘游医’登门,如何确定的呢?罢了,既是撤了人手,那便是如常便好,待及日后复返便是再应之。” “嗯,恐是时近年关,诸事繁杂,且使团又方离京,较之旁的,此处不过小事尔。” “呵呵,龙少将军如此揣测圣意吗?” 他自是将宫中所问所答皆是悉数相告,我亦是于这大汉天子有了几分揣度。 “自古便是伴君如伴虎,天子所思岂是我等常人可测?自然了,为夫自是与鸣儿无法相较的,需知你须掌之事恐是一国君主所不及!” 我假嗔道,“如此讲来便是相公隐喻我亦是虎了?” “哈哈哈哈。” 第238章 妇人之心 “云儿,”齐景逍至了齐纪云闺房之中,除去披风,便是被她塞了暖炉于手中。 “今日冷得很,大哥且先暖一暖。”齐纪云笑意彦彦将他拉至炭盆之侧。 齐景逍侧头,“自是那日归来你便是换了心性一般,若是有何事万勿瞒下啊。” 齐纪云微微一愣,转瞬便是再度笑意满满之状,“难不成我还有什么能隐过大哥的?呵呵。再者,似是我常日冷待了大哥一般。” “云儿,”齐景逍收敛笑意,肃颜开口道,“虽是你心悦龙泉,确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是他如此,那便非是此生良人,万不可委屈了自己。需知你乃是我齐家嫡女,父亲与为兄必是为你寻得良婿!” “大哥,我亦是如此。既是他龙泉无意,我又岂可苦苦追随!便是被人看轻不止,还会累及家族门楣!大哥安心,妹妹虽不得为父兄分忧,却是尚懂事的。”齐纪云亦是正色开口,“那日我虽是拜会了龙夫人,却是她亦是将龙将军之意转述,竟是将要令得那身份不明之女子与我平起平坐!真真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我堂堂齐家嫡女,岂会如此委曲求全,故而便是谎称归家与父兄相议,却并未再入心。今日请得大哥前来,便是欲要烦劳大哥出面,亲自登门龙府拒了这桩婚事!且需是令得京城之内人尽皆知!如此便是我齐家拒了婚事,而非他龙家不愿!再者便是无需父亲出面,大哥方更是可令旁人窥出我齐家不屑之情!” 齐景逍闻听她这一番话心内吃惊不小!他自是明了这唯一的同胞妹妹这些年如何心心念念皆是嫁入龙府与龙泉为妻的,便是那日龙家父子登门造访之时,即便龙泉将拒婚之语表明,皆是未撼动她分毫。如何这区区数日便是想通理明?且是竟如此怀恨报复? “小妹,可是尚有旁的为兄不知之事?怎是你这不过数日竟是如此怨怼龙泉?这十数载的情分便是当真尽消无踪了?” 齐纪云此时方有所醒悟,料得必是方才之语及恨毒之态惊着了他,忙换上哀怨之情,凄婉道,“大哥所言自是实情!想我这十数载皆是痴情一片,竟是不想换得如此下场,实则我这心内自是愁苦的。却是父亲与哥哥们所言必是对的,如今尚未入府便已是如此看轻于我,若是如此日后又将如何?且是我堂堂齐家嫡女何需自降身份屈将一个五品小将!便是这股傲气皆是容不得云儿再肆意妄为了。”言罢便是拭了拭眼角,似是如此乃是下了一番挣扎后方不得已而为之。 “唉,真真委屈云儿了。”齐景逍闻言自是感喟,“却是如此方为我齐家女子。云儿安心,此事大哥定是办好,而后便是于这京中重臣之内为妹妹遍寻良婿!” “云儿谢过大哥如此偏疼!”微顿了顿,“只是放眼京城,世家之子多纨绔,寒门又是未得见才子,恐是不易啊。” “小姐何需如此哀叹,奴婢听闻圣上正当壮年,选妃亦是寻常,以小姐之姿容、家世、礼数、才情,恐是并不难为。再者,便是那些个王爷重臣,哦,尤是新进的一位上官大人,听闻双旬年华文武皆具且是仪表堂堂不曾娶得正妻呢。”可儿适时的从旁插嘴。 齐纪云即刻羞红了双颊,“去去去,我与大哥言及正事,你这丫头愈发没规矩了,仔细打发了你去前院做粗活。” “啊?小姐!这?大公子,为奴婢讲几句好话吧,奴婢这也是肺腑之言啊!”可儿满腹委屈转向齐景逍,那泪珠子已是蓄满眸中了。 “哈哈哈,”齐景逍大笑,“可儿所言自是有理!为兄竟是未及料得呢。待处置了龙家之事,便是与父亲商议一番,定是令得妹婿处处皆是高于那龙泉!” “可儿姐姐,”可儿将齐景逍送走之后便是往了厨房为齐纪云取些点心,一个小丫头忙笑脸相迎。 “秀儿,小姐吩咐的点心可备好了?” “备好了,姐姐稍稍候一下,尚在蒸锅内热着。”小丫头一边放下手中活计,边是将蒸锅启开,顿时热气扑面,她竟顾不得烫手,将盘子取出置于食盒之内递与可儿。“姐姐,小姐近日怎突然变了口味?常日并不喜食这味苦之物啊,又是这些个……似是甚苦了些。” “嘘!”可儿忙堵住她的口,转头往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人留意方压低声音开口道,“万勿将这些讲与旁人,可知?” 小丫头忙不迭头如捣蒜,“是是是,姐姐放心,秀儿自是不敢的。” “那便好!若是旁人知晓了,你我皆是要受罚的。”可儿微微松了口气,提着食盒便离了厨房。 秀儿亦是长出了一口气,却是又被人拍了肩头,险些惊叫出声,转头便是见得乃是一妇人。 “娘!您吓死我了。” “怎是可儿取吃食你竟是这般小心?可是有何错漏?” “非是的,仅是,”秀儿往顾左右皆是未见有人注目,方凑于其母耳际低语道,“乃是小姐换了口味,竟是喜食极苦之物,我正是不解,可儿姐姐却是令得我不得张扬呢。” 她母亲闻言蹙眉,亦是附于其耳际道,“你恐是不知,那龙家少将军竟是拒婚了,想来小姐这数载痴痴相守便是枉费了,唉,真真可怜。秀儿,万不得相询此事,全做不知,可懂?” 秀儿方明了,却是忙应声,“女儿自是省得,娘放心便是。” “小姐,”可儿将小糕置于案几处,那随着热气弥散开来的苦味便是即刻使得她微拧起了双眉。 齐纪云抬手拈起便是放入口中,即刻蹙起了绣眉,却似是全然不以为意,“可叮嘱了不得张扬?” “是,奴婢自是处置妥当了。”可儿见着自家小姐不顾仪态大快朵颐,甚显焦急,“小姐,何必如此难为自身,这,苦得很,若是伤及了肠胃恐该受罪了。” “哼,这便是苦吗?”齐纪云此时双眸冷光凛凛,“较之龙泉待我之意不及万一呢!我便是令得自己铭记那日之辱!定是令他悔恨不已、必得百倍偿还!”边是言说,边继而双手不停将食物塞进口中。 “夫人,”龙府之中,乳娘抱着龙游凑于曾氏近前,低声道,“算算时日蕊姑娘该是再有五六日便可抵京了。只是,少将军似是出府往那女子之处长居了。” 曾氏逗弄着龙游,浅笑应之,“哦?这便是不再掩饰了?呵呵,由此可见亦是个好色的。恐是那女子亦是媚术不浅呢。我尚以为乃是何等刚烈之人,那日于府中竟是可驳斥了龙啸林转身而去,现下看来不过尔尔,亦是个下贱胚子。哼。” “奈何生得甚美啊!竟是可哄得龙泉拒了齐家婚事,听闻那齐家并不愿如此善罢甘休呢,呵呵。” “不愿又如何?还不是那齐家嫡女邀了周氏会面,恐是甘愿为妾亦未可知呢。” “怎会?那齐纪云乃是嫡女啊。” “嫡女?嫡女又如何?痴等了他龙泉这数载尚未婚嫁,如今被拒了婚,呵呵,我倒是要看看将会如何。” “夫人,据外头来报称是那齐家女邀了周氏未及两日便是往了那莫府,却是未久竟是花容失色而出,甚显落魄。” “哦?这是追过去瞧见确是比不得那女子容貌自惭形秽了?真真不知耻!堂堂嫡女竟是这般伏低做小!” “夫人,若是引得她生了妒意岂非可坐享其成?” 曾氏一个转眸,望向乳娘,“你之意乃是坐壁上观?挑得他们内斗咱们好坐收渔人之利?”见得乳娘点头,微微默了默,“便是需得看那齐家女有无如此心计了。静观便好。” 第239章 使团遇袭 “鸣儿,”龙泉与我同斜倚榻上,边梳理着我如墨般的青丝,边是柔声开口,“穆隐兄之伤仅是外伤,却是因得血雨腥风甚为锋利方需得静养数日,你无需过于自责。” “我自是明了,仅是各位兄长皆是如此厚待,令得我实在难安。”我伏于他胸前微带伤感。 “现下不过是寻常你便是如此,若是战事一起?罢了,多说无益,届时尚不知如何惨烈异常呢。”龙泉亦是思之便觉心惊。 我直起腰身直面于他,“相公可是亦不愿见得的?是了,忆起那日玉门关外尸骸遍布已是那般令人痛心疾首,若是众生皆遭荼毒......” “便是为得不至那般方需得鸣儿及我等皆是奋力相护。故而,鸣儿需是尽快复原,且无需再心存愧意,你该是明了,若邪魔搅世,必是正义之士人尽有责的。”轻抚了抚我面庞,他便是拉起我的手,于掌心之内书下:“小院之事恐是只得暂且搁置。现下已是令得当今有丝丝疑虑,若是此时再出得与前朝且又是与你相关之事,我甚恐不佳。”止了方抬首望向我。 我稍加思量便点点头,“我省得。”明了其必是恐此事被穆隐所闻,即便深知穆隐兄非是外人,却仍是至今除却我与龙泉再无人知晓小院之事,故而龙泉方如此谨慎为之。 见我领悟,龙泉方一笑,似是有意戏耍一番,故作耳语状,“鸣儿,不知穆隐兄可会闻得细微如喘息之声?” 我微一错愕,转瞬明了他之意,顿时面红如血,推开他略大声道,“你当这耳力乃是时时可为之的吗?若是如此岂非被周遭吵扰得不得一瞬之宁?乃是有心愿闻方可的,如那机关开合一般。” 尚未言尽,便是耳际传来嗤笑之声,“本是欲歇下了,妹夫这便是点醒了我该是晚间需得警醒,以免有来敌相扰,哈哈哈。” “呵呵,穆隐兄,你且歇了吧!巡夜之责自是有二哥及众位护院呢。”我不得不出声回应,却是知晓穆隐必是有意戏讽之语。需知白日间他仅是需得关注府外异动之声,却是于这夜里自是懂武之人所长之事,若是日夜皆需得他,那便恐是早已疲累至不得起身了。故而定是欲于寝前巡查一番方偶得龙泉之语便故意嘲讽的。 龙泉见我如此,便知必是穆隐闻得了,更是笑曰,“穆兄,这闺房之乐你便该非礼不闻方是君子之为啊,哈哈。” 我拧眉嗔打了他一下,同时闻得穆隐嗤哼一声便失了话语,再用心闻之,便知其已是赌气歇下了。 “相公,休得如此嘲讽穆隐兄,他实则,唉。”我便是将穆隐年少失父,被勘出所能便游历江湖四下寻访我之事尽告知。“故而误了他娶妻生子乃是我之过。” 龙泉见我甚为自责,忙揽紧我入怀,“鸣儿,你又是这般了。你若常如此愧疚不已,必会令得众人皆是心生愧意的,需知与他等而言,你乃是主,为得你舍身殒命皆是自身之责,何论你亦是天下苍生所望!我明了你定是因得心善不忍,却是如常便好。恰如你自身,所经所历皆是该受的,与他等及我皆是如此。” 我似是微明了他之意,“便是你之意乃是非显过于介怀?我似是有些领悟了。” “鸣儿聪慧,自是可参透。” “王爷,可歇下了。”无欲备好床褥便躬身立于一旁。 闲王闻言方搁下手中书简,抬首起身踱步至软榻之前,见得无欲仍是未动,便侧首以眼色相询。 无欲张口启动唇齿,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闲王静观了片刻,便是明了其所言之事,微微蹙眉,“你且退下吧,本王自可。” “诺。”无欲施礼后便退出了内间,于外间门处席地而卧。 闲王褪去衣衫入榻而眠,并无丝毫异状。 然另一侧卧房之中,闻止静与孟子之正默声对弈,上官清流则是独自于案几处览阅古籍。 猛然间,数道暗影现身驿馆之内,各个皆是黑纱罩面、手提长刀。 “有刺客!”护卫军众人机警出声高喝。 上官清流顺势起身,孟子之已是将长剑交予他手中,闻止静一柄折扇于手疾步至了门前。 打斗声已起,兵器相互撞击及低吼之音于这夜深人静交子之时甚显突兀。 “速去护卫王爷!”上官清流令闻止静启开房门,见得整个驿馆之内已是混战一片,那些黑衣人等皆是出手不凡,且人数竟有数十之众,令得内部护卫军皆是应接不暇,然外军因得馆内局促尚不得全进,故而一时之间难分伯仲竟是稍显败势。 “诺!”相应于他的,便是护卫军齐齐断喝。是了,此番出使楼兰的使团护卫皆是皇帝钦定卫率,数位将领皆是知悉上官清流武功不凡的,且又是得了大汉天子及上官清流双重嘱托,必是保得闲王万无一失。本是已有人往之助功闲王卧房了,现下见得上官清流及其近身侍从皆是兵器在手开始对战,便更是松了口气,忙且战且涌向闲王处。 “二弟三弟,随我往对向,须得王爷无恙。”上官清流并未将自身混进战局,而是异常肃冷观之,抽出长剑便提气起身径直跨上二层木栏,足下轻轻一点,便是横越空处直奔与之对向的闲王卧房。 此时数名黑衣人已是将门外守将团团围住,更是已有两人闯入房中。 “王爷小心!”随着无欲一声凄厉尖叫之声,上官清流已是提剑入得内室。 眼见之景便是闲王一身中衣已显道道血痕、手中执着已被刀切斧砍得不成形的木枕、发髻凌乱立于榻上仍是与黑衣人对峙。然那一声便是因得无欲死死抱住一人小腿令其攻击受阻以致恼羞成怒,顾不得无欲抓咬之痛,竟是将手中长刀当作羽箭投向闲王所致。闲王此时自是分身乏术,若是中刀必是性命不保。 上官清流霎那间便是将左手剑鞘同样掷了出去,遂身随影动至了另一黑衣人背后,抬手便一剑刺了上去。 那剑鞘较之长刀力道及速度皆是迅猛得多,故而直直将长刀搪开,护得闲王并未被其所伤。而随之的一剑更是将那于闲王近处未及回神的黑衣人刺了个对穿,未及出声便是一命呜呼。 随后而入的孟子之亦是救下了险些被无兵器在手的黑衣人踢断筋骨的无欲,亦是一刀令其毙命。 闻止静则是自怀中取出药瓶抛与上官清流,使得其可为闲王止血治伤。而后他二人便是守卫于外室门处。 “王爷受惊了!”上官清流右手执剑,左手接过药瓶扣于掌心便是将闲王扶稳。 闲王似是方大梦初醒,错愕一瞬方长出一口气,牢牢抓住上官清流小臂不住叨念,“幸得无碍,幸得无碍!真真吓死本王了。” 待上官清流将其按坐于床榻之上,方发觉伤处剧痛无比,不由得冷嘶出声。 上官清流边是安抚于他,边将长剑置于一侧,扯开已是污损的中衣,将止血药粉轻轻撒上几处,方抬首转向外间,“无欲可有伤?” 无欲此时方连滚带爬进得内室,那一身血衣不知是他自身的还是方才那被孟子之斩杀黑衣人所有。 “王爷,呜呜呜,王爷伤势可尚好?奴才该死,护主不利。”便是至了闲王脚边不住哀嚎。 “止声!”上官清流甚显烦躁,便是出口相斥,“若是无碍便为王爷细细查看伤情如何。本官尚需处置刺客一事。”未及言罢便已抓起长剑转身离去,却是留了闻止静于房中。 第240章 处置刺客 待上官清流现身二层连廊,战局已是渐明:众黑衣人见得行踪已露并两位主副使皆是无大碍,且上官清流那一身之能恐是短时不得相伤的,便已是萌生退意。见得他闯入房中救下闲王,便是于众人之间一个暗声低唤一个“撤”字,所余便仅为伤者,更众人等纷纷反向往驿站外冲杀而去。然外围护卫军已是除去门板之阻进得不少,故而双方众寡即显,却是那黑衣人有十数名所能非常,以一敌数竟是不见败相。 上官清流一个眼色,孟子之便是执长刀飞身跃下木栏,至了首层助护卫军拿人。 上官清流则仍是不动声色,拉过一旁一名小将耳语数句令其离开。随之便是捡拾起打落于地的数片瓷盏碎屑,扬手便向那数名较之功力尚佳的黑衣人投去,有几人便是应声中器瞬间被俘。 “尔等若是弃了兵器供出身后主使之人,本官便可饶其性命!若是执意反抗,那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辰!”上官清流夹之内力铿锵出声,使得首层人众皆是可闻。 闻他所言众人皆是一愣,无论黑衣人亦是护卫军,从未曾料得这使团副使、堂堂朝廷命官竟是如同江湖草莽一般恶语无忌。一个错愣之时,却是令得孟子之抓住时机数刀便是令得那余下未中上官清流暗器之人失了还手之能。 待及眨眼之间皆是回神,护卫军已是将众刺客尽数制服,多柄枪戟刀剑紧贴于脖颈之间,便是再若反抗恐会登时人头落地! “启禀副使大人,刺客已被尽数擒获。”护卫军一名将领拱手而立,高声朝向二层仰首示意。 上官清流环顾一周,将一众黑衣人面相皆是看清。自然,此时护卫军已是将其等遮面悉数扯去。冷笑一声,“哼,祝将军,将其等皆押出官驿就地斩杀!” “这!”祝将军顿时一愣,“大人,如此可否不妥?” “有何不妥?如今身处途中,不似京中一般可审可问,又不得羁押,若是纵其离去岂非放虎归山?” 此时众人方有所反应,护卫军众人皆是惊于这上官清流如此狠辣决绝,然一众黑衣人更是错愕不已! “大人饶命!”几名胆小之人已是跪伏于地叩拜不止。“大人饶命啊!我等不过奉命行事,还望大人念在我等皆是受人胁迫之下不得已为之放我等一条生路吧!” “住口!”尚未及上官清流相应,便是那领头之人满眼恶毒瞪向那几名跪地之人。“若是胆敢胡言乱语,主上必是令得尔等全族尽灭!” 他这一喝竟是令得那几人即时止了声,皆是满面惊惧地盯向他,然旁的人等自是垂头不语。 孟子之得了上官清流一记眼神,邪笑近前,只见手起刀落便是毫不犹豫地将那人头颅斩下,更是惊搅了这满堂之众! “嘶!”护卫军众将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妄言,黑衣人等自是敬畏甚巨。 “如何?这便是下场!”上官清流不以为意,面色较之方才更是寒了几分。 “大人饶命啊!”一时之间哀嚎不绝,更是七嘴八舌如同谁若慢了半字便会如此一般。 “乃是一名壮年之人付了金子与我家大哥,这方使得我等舍命行刺啊!” “是了是了,那人我等皆是未见得的,却是那一箱金子足有百余两之重。” “我等竟是不知大人如此善武,那人称是仅需伤了便可。” “且是未曾相告尚有如此众多护卫相随。” 未及上官清流详加查问,便是已将重要讯息皆是和盘托出。 “止声!”上官清流听了少时方止下,“如此说来尔等不过草莽之众了?” “是是是,望大人明察啊!” “明察,呵呵,”上官清流将长剑入鞘,极为不经意转身踱了几步,“草莽之众竟是如此驯化有佳、军纪严明?又是这般整齐衣着、分工有序?竟尚可言及百金不露丝毫贪婪之色?” 护卫军众人本是以为上官清流闻此等话语便会将其等押转于近处衙府,却不想竟是如此心细如发,区区数语便是勘出破绽,即刻敬畏不已。 众黑衣人则是皆未及反应愣于原处,本想如此掩饰而过,却是竟被挑破,一时间气恼不已,却已是受制于人,除去另寻他法再不得挣脱。 恰于此时,那名被上官清流耳语离去的兵卒返回,拱手道,“启禀大人,陇西郡下辖府衙县丞已至门外相候。” “传进来!” 随之众人皆将眸光移向官驿门处,便是见得一不惑男子身着官服俯首疾步而来。“陇西郡东至道府易安县县丞左淮叩见副使大人!” “县丞有礼了。”上官清流冷声开口,“可带了人来?” “回大人,自是的,下官将所辖治下衙役皆是全班皆至,且另行遣人告知周围守军调集人手前来。” “左大人心细如发啊。无需这般兴师动众,”抬手一指,“这般贼人皆是欲要行刺闲王殿下,左大人相辅使团护卫军将其等尽数斩杀便可。” 左淮亦是一惊,瞬时便回神,“下官遵命!”再不问旁的,反是唤来手下人众依令而行。 黑衣人等即刻明了,这上官大人竟非是玩笑,而是实实欲要得他等性命!再若无求便非常态了,皆是跪拜不已,然上官清流毫不为之所动,挥挥手便是令得左大人与祝将军悉数将人押出去,须臾便是传来阵阵惨叫之声,足有近三盏茶之时方止了。 其间上官清流便是转回闲王房中,亲自查问一番,见得闲王不过皆是皮肉外伤便命随侍医令务必亲自服侍后方自行离去了。 待左淮与祝将军返至其卧房,见得他已是换得一身黑底银线长衫端坐案几处饮茶了。 “启禀大人,一众贼人皆已伏法。” “嗯,”上官清流将茶盏离了唇边搁置案几之上,示意二人落座方浅笑出声,“两位大人可是觉得本官狠毒非常?” “下官(末将)不敢!”两人皆是诚惶诚恐之状。 “哈哈哈,二位大人无须如此。”上官清流自行斟了一盏热茶,“皇上叮嘱此行必是保得闲王无恙,却是这方出了京城不足数日便出了此等事,若是不杀一儆百,恐是这一路皆是不知将如何呢。” 左淮忙起身施礼,“乃是下官疏于防范方使得王爷受惊,还请上官大人降罪。” “诶,左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如此推之,岂非祝将军更是罪责难逃?需知护卫军以他为首,竟是使得贼人入了官驿方发觉,如何巡查外围的?” “大人息怒!末将自是罪该万死!”祝将军已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第241章 上官清流之能 房中霎时静默无声、落针可闻。 少顷,乃是祝将军及左大人皆是不知所为之时,上官清流方朗笑出声,“哈哈哈,本官不过一句戏言欲使得左大人释怀,却不想令得祝将军受累,乃是本官之过。如此便是给两位大人告罪了。”言罢便是微微拱手示意,仅是那敷衍之象过于难掩了些。 “额,呵呵,大人谬言了。皆是我等之失,大人不深究已是大幸。”左大人与祝将军皆是一身冷汗,心内更是反转不止,未想得这位新任四品尚书令、年纪轻轻的上官清流竟是这般难缠,三言两语之间便是令人坐立难安且是毫不留情!需知论及他如今的官位及所辖所治,皆是无权处置左大人与祝将军的,却是若上奏天子,那这二人恐实难避开责罚。 “哈哈,两位大人,喝茶啊。请。” “大人请!” “额,敢问上官大人,不知王爷伤势如何?下官唯恐扰了王爷静养便未敢求见。”左大人终是开口破除了近一刻的唯有轻微呷啜之声。 “末将亦是。听闻被那歹人所伤?使团医令自入房中服侍便是未得出,故而末将亦是忧心不已。”祝将军更是心内煎熬异常,故而左淮一出声他便忙抬首相和。 上官清流似是未曾觉出任何不妥之处,放下茶盏甚显随意,“呵呵,王爷并无大碍,却实实受惊不小,本官方将医令滞留。”满是并无丝毫诚意应答之状。 左淮寻向祝将军一侧窥了一眼,便含笑起身,“既如此,上官大人,恕下官需得处置那一众贼人后事,便不敢扰了大人歇息,这便告辞了。” “嗯,”上官清流垂眸盯着手中茶盏,并未抬首,“左大人辛劳了。明日辰时使团便启程,左大人亦可安心。” “现下已近寅时,且是王爷亦受惊不浅,不若......”祝将军闻言便是蹙眉生疑,却是...... 上官清流一记冷眼扫过便使得他即刻止声,左淮极为识趣,并未再迟疑,施礼后便退身离去。 上官清流待闻其脚步渐远,方冷哼一声,“祝将军这是质疑本官之意?如此,大可护着王爷再歇息数日,本官先行一步便是了。” “末将不敢。”即便论官阶而言祝将军该是较之上官清流略高半品,却是这使团副使之位较之护卫军首将,自是高低立显。 “将军大可回奏皇上,亦或是待本官先行之后再与王爷商议。” 已是这般言明,祝将军怎还敢驳斥,忙起身拱手道,“末将这便前去准备启程事宜,还请副使大人小憩片刻。” “大哥,”孟子之与闻止静待房中仅余上官清流一人方比肩而入,落座之后低声道,“大哥如此急言令色可会令得那祝知寿心生疑窦?” 上官清流瞥向内室门处一眼,“呵呵,竟是欲在我眼皮底下行此狂妄之举,真真愚不可及!” 孟子之为其添了热茶,“虽是此番行刺闹剧甚是拙略了些,然大哥如此一举可会令得他等有所防备?靳伯传信称江湖生变,且是莫姑娘几位兄长已是出了京,按脚程算来该是近日便可相遇,若是其等有姑娘书函转交,恐会有阻啊。” 上官清流静坐不语,闻止静却是笑曰,“二哥无需忧心,大哥今日所为乃是刻意而动,恐是为得便宜于莫家兄弟行事呢。” 孟子之抬眸望向他二人,见得上官清流仅是嘴角含笑仍是专注饮茶,而闻止静则是眼色暗示,便心中有了计较,亦是浅笑垂头不再多问。 另一间房中,无欲亦是被医令仔细查看了伤处并上了药,方将其于外间为闲王煮的药汤端下倒入碗中,“医令大人亦是辛苦了,不若于这外间暂且歇息片刻,服侍王爷用药之事交由奴才便好。” “这?副使大人一再叮嘱,下官自是不敢怠慢。”医令自是不敢忤逆上官清流的叮嘱,不为旁的,便是方才见他于刺客那般杀伐果断之态定是受惊不小。 “无妨,奴才侍候王爷惯了的,且现下已是无碍。再者恐是日后少不得劳烦医令大人。”无欲笑着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塞与医令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医令忙推开,“此乃下官应尽之责。” “大人无需客气,乃是王爷之意,况且大人如此尽心,王爷亦是惜才得很。”无欲极为熟络地将锦囊塞进了医令怀中,含笑端起托盘进了内间,再不给他推脱之机。 医令便是堆笑相敬,见无欲进了内间反手关好房门,方偷偷掂了掂锦囊的重量,含笑往一旁的软榻而去。 “王爷,可用药了。”无欲近至榻前,将闲王扶着起身方将药碗端起,“奴才试过便是微烫,还请王爷仔细些。”说着便是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闲王接过药丸,就着一旁的清水送下,那药汤便是进了无欲的腹中。 “这药甚苦。”待见得无欲将药一饮而尽,方出声。 “王爷恕罪,因得事出突然,奴才并未备下蜜饯,且这官驿之内已是被毁了大半,故而不得。” “罢了,再去取些热水来吧。” 主仆二人虽是如此对话,却实则极速以指代笔于床榻之上书着旁的讯息。 “喏。奴才这便去。且是王爷可尚有旁的欲食之物?” “一时满口皆是苦涩,并不愿进食,你便是吩咐下去备些软糕吧。哦,再去寻副使大人前来,本王需得相询后事。” 无欲领命而去,闲王方紧蹙双眉,忆起方才无欲所书,竟是那上官清流将一众贼人全部斩杀一个未留!真真狠辣至极!暗自揣度,难不成他勘出了何隐秘之事不得宣之于众?较之常人该是细细查问,即便有疑,亦是可转于当地郡县官员再行处置,怎会如此决绝?乃是皇帝授命还是他本就是如此决断之人?一时理不清,故而只得命无欲将人请来亲自一晤。 “奴才给将军问安。”无欲于连廊处远远见得祝将军自副使卧房而出,便是候于楼梯处恭谨施礼。 “原来是无欲大人啊,方才本将尚且寻问副使大人王爷如何呢。” “将军安心,王爷皆是外伤,省得上官大人援手及时并无大碍,医令大人已是为王爷上了金创药,亦是服食的药汤也已饮下。有劳将军挂心了。” “乃是本将无能方使得王爷受惊又是被那贼人所伤,说来自是愧疚不已。还请大人好生侍候,本将便先去安顿明晨启程之事,待及王爷起身再往之亲自问安、请罪。” “将军谬言了,仅是王爷尚未歇息,这不才令得奴才来请副使大人相询那贼人之事嘛。明晨便启程吗?那奴才亦是需得备好一切。” “哦,既是王爷未休,本将这便前去,请。”言罢便是转身朝着闲王那间卧房而去。 “副使大人,无欲求见。”护卫军于外间门处往内高声禀报。 房中上官清流及其余二人皆是对视一笑,闻止静便是起身往了外间,房门开启便是满面笑意,“无欲大人,王爷可是歇下了?” 无欲恭敬施礼,“闻公子有礼,奴才担不得公子如此称谓。不知副使大人可曾歇下?王爷食了药汤尚未安寝,命奴才前来相请副使大人移步一叙。” 上官清流此时已是迈步至了外间,“那本官便是随你走一趟。” 无欲忙侧身避开一旁,颔首弯腰甚显恭敬,“大人请。” 第242章 谜团重重 上官清流进得闲王寝室,便是见得内室房门开启,医令正于一侧为其更衣,祝将军则是立于外室静候。 “副使大人。”祝将军转身施礼。 “祝将军真真挂心王爷啊。”上官清流含笑出声。 “巧遇无欲大人,方知王爷并未歇下,便前来问安。” “本王并无大碍,有劳祝将军了。”闲王之声便是悠悠传来。 祝将军即刻朝向内室施礼,“王爷恕罪,乃是末将之失方使王爷受难,末将自请责罚。” 闲王由医令扶着迈步出了内间,含笑道,“祝将军哪里话来,那贼人何时来袭祝将军怎可未卜先知,且是本王确是已无大碍,既是如此便是与祝将军无干。” “终是末将失察,多谢王爷宽宥之恩!”言罢便是再施一礼,“那末将便告退了。” 闲王挥挥手,朝向上官清流微微一笑。 “王爷,怎得不再歇息片刻?” “副使大人,坐。”闲王一副亲和之态,摆手挥退了其余人等,“已是毫无倦意,且是心内实实难安,方搅扰大人一道闲话几句罢了。可曾妨碍大人安寝了?” “怎会,下官方处置了那一众贼人,正是思忖着如何起草奏章上达天听。” “不知乃是何方贼寇,竟是如此猖獗?此地不过距京师重地不足数日车程,且是出访异邦使团,有何可劫之因?” “呵呵,”上官清流似是甚为不屑,“自称乃是一处乌合之众,因得钱财方行此举。却是依下官看来,必是虚妄之语。王爷亦是见得,那齐整的穿戴、身法及同进同退之风,岂会为乌合之众?恐是常训不怠之人。至于袭击使团,想来恐是为得王爷亦或是下官性命而来!故而,下官未及知会王爷,便是擅作主张将其等悉数斩杀,一个未留!” “嘶!”闲王大吃一惊,“上官大人之意,乃是本王与大人皆是为人鱼肉?细细想来,本王一向闲散,不问朝政更是不曾与人结怨,便是,”往之门处侧望一眼,俯身近于几分低语道,“便是与父兄有过皆不至如此啊,当真若是父兄在意又岂会将本王留于京内为王,呵呵。”微一苦笑,似是喃喃自语,转而道,“只是,大人将其等未详查便皆斩首,可会引得其更加震怒?那,若是再有强者前来可会有险再生?” “王爷过虑了!”上官清流径自斟了案几上备着的热茶,浅淡一笑,“虽是一切未知,却是如此一来便会使得身后之人有所忌惮。非是清流自负,若是其人手充盈,旦来无妨。”万分霸气之语却是如此云淡风轻,微微呷了一口,继而道,“便是自此护卫军该是更为上心才是。” 闲王微一滞,一瞬便是笑曰,“上官大人果真胆识过人啊,哈哈。如此本王便安心了。” “王爷敬请宽心,临行之前皇上万般叮嘱,定是须保得王爷无碍,下官自会舍命相护!” “唉,怨本王这常日未曾勤加苦习,如此便是拖累大人了。” “不敢!下官职责所在。哦,尚未及知会王爷,下官已是命祝将军整装待发,辰时便继续启程,若是王爷尚有不妥,那便可暂且休整几日,下官先行一步为王爷担先锋之职。” 闲王闻言顿时错愕,“上官大人欲要先行?那?” “王爷安心,下官仅带随身侍从一人便可,留下护卫军及其余人等皆由王爷差遣。”上官清流之语极为随意,毫无在意之状。 “那怎可!”闲王霎时相驳,“且不论本王并无大碍无需耽搁行程,即便伤于卧榻亦是不得令副使大人孤身前行!万万不妥!此事无需再议,便是本王亦是辰时同上官大人一道前行。” “那便辛苦王爷了!下官不便搅扰,还请王爷小憩一时,下官告退。”不待闲王再出声,上官清流已是起身施礼转身离去。 无欲再入房中时,便是见得闲王独坐床榻一侧蹙眉深思。 “王爷?”无欲轻唤出声,“奴才为您备了肉糜及香糕,您暂且垫一垫,方才据祝将军所言,恐是辰时便要继续启程,王爷这伤?” “无碍,自是可随行的。”边开口,边是抬手在其掌心书了数字示于无欲。 无欲微微颔首,“王爷安心,奴才已是处置妥当一切,必是令得王爷无所忧疑启程。” “大哥,”闻止静将折扇送入袖内,递上一方温热帕子与他。 上官清流接过微微拭了拭面颊,低声道,“若是可堪得内情方好。” 孟子之凑上近前,“江湖中曾有一奇人被誉做‘逖闻先生’,可闻得远处常人所不能之语,若是可寻得此人必是大有助益。” “我亦是有所闻,且其滞于京中数载竟是无人问津,初至之时已是令得止静打探了,却是未得。”上官清流蹙眉。 “小弟始终未曾中断搜寻,却是一直未见,有传闻称其已是离京再复游历去了。”闻止静亦是不悦道。 “大哥不是劝谏莫姑娘梳理江湖讯息吗?此番她遣人返回山中恐是有此意,不若待与其兄长相见时提及一番令其寻访?想来如今咱们皆是困于京中,于江湖之事甚多不便,然莫姑娘刚巧可一补此缺。” “这便是我相劝鸣儿之意。一则于她本就可有所助益,二来便是为得我于朝堂之上有势可借。” “将军!”祝知寿回转其下处,便有数名副将齐聚房中。 “嗯,吩咐下去辰时启程。若是再出得今夜之事便自行返回京师向皇上请罪去吧。”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少时方有人出声道,“将军,副使大人可会有何奏折传回?” 祝知寿环伺一周,冷声开口,“堂堂使团护卫军,竟是连贼人进得官驿方觉察,还希冀旁人赞誉不成?” “将军,非是我等懈怠,那起子贼人乃是乔装而入,非是强闯啊。恐是早早便已埋伏于官驿之中。” “哼!早早埋伏?为何不下毒于餐食之内?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这?”众人皆是无言以应。 “罢了,幸得闲王不曾责怪!且是副使大人将其等尽数斩杀,此事便此作罢。仅是,日后行事......” “将军安心,必是更加仔细,再不得如此。” “嗯,如此方好。须知皇上叮嘱之事,必是保得王爷与上官大人无恙方是。” “喏!”微止声须臾,一人出声道,“那副使大人武功卓绝,且是处事果决非常!咱们必得倍加谨慎些方好。” 转日近午,使团仍是毫无停歇之意,一路车马蹄铃之声远远传出,便是冬日暖阳亦是为其助兴,高高悬于天际大放异彩,使得虽是身于野外却并未觉出丝丝寒意,似是大地回春一般暖意融融,故而令人有些许困乏之意。 官道之上,自长队之后行来一队商旅车马,且是那行速稍快于使团。虽是马匹不过六七,车架亦是仅三乘,然马上之人皆是双眸晶亮、体魄强健之年轻男子,因得昨夜之事,如此一行人自是引得护卫军甚是戒备之状。 第243章 私下会面 为首两人相互过了一个眼色,便是后者微微转头望向身后,一骑枣红色骏马便是跃步向前,经由他二人身侧之时微微含笑道,“两位兄长怎如此迟慢,如此何时可于下一驿站落脚?呵呵,不若小弟先行一步前去打探一番。” 不及回应之声,便已打马跃出数丈,纵马急速越过使团之侧,引得众护卫军更是警觉异常。 “驾!嗬,嗬,且让一让!”马上之人且行且高喊出声,祝将军便是夹马回首相望。 “何人如此纵马驰奔?”上官清流端坐马上随行于闲王车架之侧,不禁冷声开口,“王爷勿要受扰,下官且去查看一番。”言罢便是夹了马腹急进转身而行。 那枣红骏马背上之人,正是莫武。此时莫思早已将其装扮得全然失了原本样貌,故而上官清流立马见其由远及近一时并未识出,待其不断出声喝斥众人让路方听出些许熟识之感。 “何人如此放肆?”孟子之于上官清流马前大半身之处。 “吁。”莫武似是极为不满,勒住马放慢了脚步,嗤笑道,“嗬,真真管天管地管放屁!此乃官道,你走得旁人便是走不得?笑话!爷便要如此纵马而过,与尔等何干!” 护卫军便是有人欲要上前,上官清流并未相阻。 “闲杂人等速速避让!此乃出访使团,岂容你这小子放肆!惊扰了几位大人必是不轻饶!” 骆弈城与莫山此刻便是打马至了近前,陪笑道,“各位军爷见谅,幼弟年少鲁莽。我等这便离去。” “等等,你们是何人?”上官清流冷面开口。 “回这位大人,小等皆是行商之人,因货品之故着急赶路,还请大人通融。”莫山一副管事之态,言语甚显恭谨。 “哦?这乃是从何处而来奔向何方啊?”上官清流辨不得他几人改扮之象,便以言语相询。 骆弈城笑应道,“自京城而来往西向张掖。” 上官清流闻他出声依稀辨识出其身量、举止,微微点头,似是叮嘱道,“边关止战未久,尔等倒是会择选时机。便是休得如此张扬,需知为商之人该是内敛方是。” “是是是,大人所言甚是,谢过大人训诫。”骆弈城谦逊施礼,转向莫武,“小弟可闻得大人之言,该是有人训诫于你!”而后便是转回,重又笑曰,“因得我等出门误了时辰,恐错开投宿之所,故而幼弟方如此莽撞。搅扰大人了,小等告退。” 上官清流未再相阻,便是由得他等离去。 闻止静远观并未近前,心内自是有了计较,暗自给了孟子之一记眼色,后者即刻会意。 直至申时三刻,使团方至了一处官驿,闲王被无欲扶出马车,已是自觉周身不适,却是并未显现,仍浅笑开口,“副使大人一路辛劳了,该是好生歇息才是。” 上官清流因得早了他半个时辰先至官驿安顿一切,便是此刻正于首层正厅恭候,闻言便是深施一礼,“多谢王爷挂心。卧房已是妥帖,晚膳亦是送于房内,还请王爷上楼歇息,稍后下官再去问安。” 闲王挥挥手,“不必了,本王有些困乏,便是早歇安寝,有劳副使大人代为会面地方官员,明日尚需兼程,本王就且躲个懒。” “呵呵,王爷客套了。那下官便告退,不搅扰王爷歇息。” 闲王带笑颔首,扶着无欲的手往二层而去,仅是手上微微用力,无欲便是将脊背又弯了些。 “大哥,那骆公子为何不传信而是欲要亲至?可需我有所为分了那祝知寿眼目?”孟子之撤去了盘碗器皿低低出声。 “他该是有全然把握,静候便是。”上官清流极为不介意,心内却亦是好奇得很,回思白日与他等的对语,旁人自是听不懂所隐之意,若非离京之前与我定有暗语,恐必是被那乔装之容所惑,不禁浅笑摇头,“鸣儿这身侧相辅之人愈发所能了。” 待及午夜,更邦之声敲响了数下,官驿内外皆是宁静无声。 猛然,上官清流惊觉屋顶瓦片声动,孟子之与闻止静亦是悄然执了兵器在手,却不见丝毫异动。 止了须臾,一道身影自上而入落进房中,上官清流侧立一旁,孟子之与闻止静已是围于来人近前,却并未亮出兵刃。 骆弈城低低嗤笑一声,“若是存了歹念,恐是三位早已命归黄泉。” 房中一直留有一支残烛未息,故而隐约可见来人样貌,乃是骆弈城真容,并未加以掩饰。 上官清流近前数步亦是浅笑,“若非隐约有所揣测,恐是骆公子此时该是不得开口了。” “上官大人如此笃定?在下不可于房上之时投下迷药?” “亦需得有机可趁啊,呵呵。”挥了挥手,那二人便退身数步。“坐。”上官清流抬手一示,率先端坐于案几一侧。 骆弈城面含笑意随之端坐,并未迟疑,正色道,“想来大人定是得了府上传信,江湖之中风云突起,故而我等方受了师妹所托回山中一行,却是大人此番亦是需得多加留心才是。” “嗯,昨夜已是敲山震虎了,恐是若不得那般今日必是与公子难以相见。”上官清流眼含杀意,转而即逝,“不知鸣儿有何旁的筹谋?” 骆弈城心知肚明他与我之心,却是暂且罔顾那甚为不妥称谓,肃颜开口道,“大人该是知晓师妹所辖五大门派旧址接连遭袭一事,便是若得便宜于此行其间顺带查访一二,却是那沿路各处尤是边塞重地须得相告守军及官员,必是暗中仔细勘验细作之事。” “定然,此乃大患!” “再者便是江湖已有隐约传闻,似是有人暗中打探昔日战神众侍从世家之事,师妹甚为忧心,若是大人有何高见可传于靳伯转告师妹便可。” 上官清流拧眉,“之前从未思量鸣儿这身世可会引得不妥,故而初始未曾有所掩饰,直至入京后反思之方觉乃是年少莽撞了。”此时便是略带懊恼之情,“罢了,亡羊补牢尤未晚已。容我细细思量一番再行相告于她。你等这般返回山中可是有何大事需得亲往?如今尚留何人于鸣儿身侧?冯祺等弟弟们虽是尚可应对寻常之人,然并不保高手之能,故而我所忧便是她之安危。” “大人尽可安心,莫良如今已是日见所长,妹夫亦是搬入府中随其身侧,尤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想来该是并无大碍。” 此言一出即刻引得他三人皆是愤懑却又不得表露,上官清流仅作冷笑,“即便如此公子亦是该早去早归。” “自是了,师妹于我等虽非血亲却较之自身性命尤甚!”我从未将骆弈城以及各世家之人及其身世告知于上官清流,故而他仅是知晓诸人皆是授我恩惠方愿追随。 “额,骆公子,”闻止静出声转了话题,“既是莫姑娘有心江湖之事了,那便是有一事相求于公子留心,乃是数年前被冠做‘逖闻先生’之人,据传此人有顺风耳之能,可闻甚远之距常人不得之事。若有此人相辅,自可于险境有所防备,故而请公子多多寻访。” 骆弈城一滞,微思量一番方开言道,“此人现已随于师妹身侧。” “嘶!何时来投的?”孟子之未加迟疑便是相询出声。 骆弈城本是想若是待其等日后知晓恐心存不悦,且我已是有心那谋士之位留于上官清流,便是此等小事无需相瞒,方直言不讳,现下被问便是进退两难,微顿了顿,“乃是此番我等进京途中偶遇,而后便是欲将其荐与周老将军效命军前,方留其安身。想来师妹恐是未及与大人详述,亦或是未及思量大人已有心寻之。” 上官清流并未介怀,“如此甚好!仅是若本官用人之时还需鸣儿相让两日。” 第244章 齐家退婚 骆弈城闻言明了恐是他有不得尽明之事,却并未代我相应,“大人知会师妹便是,你兄妹二人该是无需如此见外。” 此等话语自是令得他三人稍稍平复了些许心绪。 虽是骆弈城轻功了得必是不得轻易被旁人所察,却亦是未敢再过久留,将所有需得面议之事谈定,他便是自窗口离去,较之来时更是悄无声息,犹如轻风掠过一般,竟是并无丝毫声响。 “呵呵,如此看来方才至时那极微弄瓦之声乃是刻意为之的。”上官清流惊诧骆弈城轻功竟是这般出神入化,不禁微摇头苦笑。 孟子之亦是掩饰不住那瞪大的双目,“必是了,骆公子此人行事谨慎,该是恐惊了大哥生出误会。” “大哥该是欣喜才是啊,莫姑娘身侧得此等能人方可令大哥安心其安危之扰。”闻止静回神。 “确是!竟是不知那逖闻先生业已追随,鸣儿不亏战神复世啊!唉!”上官清流甚为感喟,不觉轻轻叹息。 孟子之与闻止静自是明了其心内定然再度生了悔意。 “大哥若是班师之时将莫姑娘相伴身侧,恐是如今便无需此等费心周全了。”自然,这番话只得他二人之间,岂会令得上官清流知晓。 “二公子,您赶紧回府吧,齐家公子来府上吵嚷着退婚之事,老爷甚是气恼,夫人命小的速来请公子回转呢。”一名龙府侍从由小兴带至了我院中。 “那便由得他们去吧,岂非正合我意。”龙泉将我扶着下了楼来,满是不屑之情。 “若是那般便皆大欢喜了,仅是那齐家公子敲锣打鼓而来,惊扰得四邻不安,且是府门处围满了一众人等,皆是指指点点妄议咱们龙府乃是......哎呀,二公子随我回去便知了。”侍从那焦急之态已是泄露了恐是现下龙府必为混乱之状。 我蹙眉转向龙泉,“相公该是回转处置的,且不论可确有订亲之事,便是如今你已归京,家中之事自该担待不得扰了双亲详宁。” “可,”龙泉有些踌躇,“鸣儿所言我自是明了,仅是,我恐那齐家见得我便愈发胡闹。” 我闻他言亦是觉得有理,一时便是无了主张。 “这是出了何事?”正僵持之际,莫达迈步而入。 “大哥,”我似是抓住了救兵一般,便将方才侍从讲述龙府之事相告。“大哥可有何主意?” “这个,”莫达亦是不曾处置过如此市侩之事,一时也是不得头绪,却是转而一笑,“妹妹莫急,妹夫亦是。稍待我一时,穆兄向来巧思不绝,想来该是有所妙法以应,我这便去寻他一问,恐是可解此困。” “这便是我与他等心中竟为如此无赖之人?”尚未待莫达止了声,穆隐之语已是入得我耳中。 “呵呵,穆隐兄怎不好生歇息?” “便是这般吵嚷如何安寝。罢了,莫鸣,你且代为传话便是。问问龙泉乃是何时与那齐家订的亲,媒人为何?聘礼又是下得何物?” 龙泉等人见我如此便知必是穆隐传音了,皆是笑而不语,我便是转述其言。 “额,我确是不知。于去岁离京之时尚不曾下过聘礼,现下更是并未得闻。那日随父亲往之齐府仅是提及一语未得详述便是被我相阻了下来。” 侍从闻我所问,虽不知何故,却是应声道,“二公子自是不知,然咱们与那齐府并无此举,不过乃是老爷当年应承一声,而后两家便是常有往来,却是这着媒下聘之事小的确认不曾有,夫人曾是隐隐提及,必是须得二公子回京后一道处议。” “你怎如此断言?”莫达相询之。 “回这位公子,小的伯父便是龙府管家,小的常日便是随着他老人家身侧,亦是服侍夫人处置外院诸事的,如此大事怎会不知。” “既如此,”穆隐坏笑,“莫鸣,妹夫无需一去,令得莫达走一趟便可。他龙家并无良媒为凭、物什为聘,这便仅是两家长辈戏言罢了,现下齐家如此不过为得出口怨气令得龙家大损颜面,却是愚蠢至极!便是污损那齐纪云与人有染行此举不过为得骗累龙泉亦无不可。” 我不禁笑出声来,竟是不知他这般记恨那齐纪云。“穆隐兄,我明了该是如何了。”万不可依他所言行事的,便是朝向莫达开口道,“烦劳大哥走一趟吧,便是称得齐家无媒无聘有意诋损皇上亲封戍边之将,若是再如此无理取闹,便是往府衙一论。” “好,我这便随此人往龙府。” “鸣儿,可会有何不妥?毕竟乃是父亲有言在先。”龙泉有些犹疑,“若是如此......罢了,虽是纪云妹妹有所委屈,却是那日她如此轻视于你,为夫自该决绝一些。” 见得龙泉不思量自身被齐家所伤且是现下龙府已是遭人妄议一概不理,皆是一心仅因得齐纪云于我不敬方如此,便是了然一笑,“相公该是所虑那齐家伤你在先之事。” “是了,妹夫这伤尚未得痊愈呢。”莫达心中便是有了计较,转身随那传话侍从离去。 穆隐方舒了口气,“嗬,算得龙泉有心!若是他无有方才之语,我必是告知莫达定要杀杀那齐家的威风!哼,如此便是便宜他们了。” 此时的龙府确是热闹异常。 府门大开,非是门人所愿,乃是那齐家带来的家丁甚众,又有意沿路高声召和,使得街井闲人皆是随之前来旁观热闹,故而齐家便更是肆无忌惮,命人将大门看住,随周遭人众肆意围观出入。且又是使人于正门处躺坐于阶前呼天抢地要龙府给出交代。 龙府本是出了家丁护院欲要关闭府门,却是更被非议为心虚不敢直面处置此事,故使得龙啸林碍于颜面不可使强,只得怨怒龙泉悖逆其意方致使家宅不宁。 龙夫人自后院得报此事便是寻了下人往莫府寻龙泉速归,又是遣人往国公府传信希冀周老将军可出面调停。 待莫达至了眼见其景,方深叹这齐家绝非良善之辈。 “且都于此作甚!”一声断喝便是令得周遭寂静一片。 “你是何人?”齐家护卫满是不屑。 “此乃我家二公子、便是龙少将军随身护卫长,莫大公子。”那侍从精透得很,自是不会透出我的只言片语,便是如此向众人相荐莫达。 齐景逍自始并未出得马车,仅是命人折腾,妄图待龙家挂不住脸面再现身,不成想非是龙啸林不曾露面,便是龙泉亦不见所踪,候了半晌方见得莫达自街中而归,便是愈发气恼,闻侍从之语便是传话于家丁。 “嗬,区区一个侍卫前来何用?去换你家主子来,我齐府非是寻常人家,现下更是因得你们那位龙少将军始乱终弃,令得我家小姐悲痛欲绝呢。” “敢问阁下如何谓之?”莫达含笑施礼,恭谨异常,毫无慢怠之意,使得周遭邻里、观者皆是点头称颂。 齐府家丁便是微愣,转瞬道,“在下乃是齐府管家!” “失敬失敬!仅是不知,阁下所来龙府有何贵干?” “哼,自是瞧不上龙泉方得了封赏便转脸不认人!分明令得我家小姐苦守数载竟是另娶旁人。便是齐府断要退了这婚事!” “哦?齐管家恕罪,小可追随我家主子时日未长,故而并不知晓与贵府千金有婚约之事。敢问一声,不知良媒为何人?聘书于何处?聘礼又是现下哪里呢?”莫达不卑不亢甚显从容,句句声不高却因得含了内力,足以令得众人入耳。 “这!”那人自是错愕,转而道,“你个侍卫如何尽知此事,将你主子唤来一问便知。” “呵呵,这位管家大人,不知你齐府何人出面处置此事?还是管家大人便可全全替代了?” 第245章 挑拨离间 那人便是往一处的马车瞥了瞥,如此自是瞒不过机警的莫达,微微一笑便是了然于心,附于龙府那侍从耳际低语数声,后者便是含笑点头离去。 莫达并未待齐府之人做应,便是朝向周遭众人拱手一礼高声道,“各位四邻,我家主子确是与齐府有往来,却是龙将军昔日不过笑谈称作愿两家可结成秦晋之好,却是并未曾郑重请得良媒为凭,亦是从无任何聘礼、信物为证。如今龙少将军奉召归京,他齐府便欲攀附,却是被少将军拒之,竟是怀恨在心,今日更是如此无理取闹!”转向齐府众人,肃声道,“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在下不顾两家往日情分上报府衙议处!”待及望得府门处龙府老管家现身,方再度转向众人道,“在下方至未久,恐是四邻并不相熟,那便请得龙府管家一证,可曾是龙少将军与齐府定有媒聘为举之婚约?” 老管家本是有些许愧疚于心的,确是那齐纪云常来常往不曾有失礼之处。仅是不曾想龙泉被齐家公子所伤在先,今日更是行此举。那些许心思一时亦是淡了,再闻莫达如此谨慎齐备之语,便知自是毫无错处,故而正色曰,“自是了,老朽可证,龙齐两家从无媒聘之约!” 此语一出,周遭人等皆是讥讽看向齐家众人,不曾出声却是无需言破——想来齐家女竟是如此非龙泉不嫁?可真真成了笑话。 齐景逍再不得安坐于车内了,挑帘便是迈步而出,“岂有此理!本公子不过稍感不适微慢了几分露面,你等竟是如此处事的?”看似喝斥自家人众,实则......便是不言而喻。 举步往阶前一立,“烦劳管家通禀一声龙世伯,便称齐家长子景逍拜见。”若说这齐家此刻已是犹如过街之鼠了,他齐景逍竟仍是气度不凡且是全然视作无曾相扰,实属非常之人了。 莫达让于一旁笑而不语,待龙府管家回神礼让相请齐景逍入府之时便是随之进了门,自然,他定是要得了确信方可回转相告与我的。 管家命人往之后宅寻龙啸林一来,且是安置了人相陪莫达。 “夫人,那齐家大公子进府了。”乳娘得了消息忙回报给曾氏。 “哼,想来尚未闹够。府外可宁静了?” “听闻乃是京生不知带回了何人,竟是自称做少将军护卫长,道是龙齐两家从未有过良媒凭聘为依做据,三言两语便使得那齐家再无脸面。” “哦?竟是这般?”曾姨娘眸色一转,“你且去盯紧,待老爷辞了客便将其请来,我倒是想知道何人如此本事,竟是龙家皆是避而不见的却可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喏。只是那齐家嫡女......” 曾姨娘微微默了默,低声道,“呵呵,让外边的人传出闲话,便称那齐家嫡女芳心已许了数载,竟是沦落至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状,生生被龙泉拒了婚,现下乃是相思成疾一病不起。” 乳娘嗤笑一声,“夫人高明,如此一来那齐家便是欲罢亦是不能了。” “呵呵,若是不激一激,怎可令得齐纪云恼羞成怒?她若是不闹,咱们府上这位当家夫人怎会常久康健啊!” “是了,那老妇竟是如此忍耐,若不得其缠绵病榻,如何左右府中?现下她那儿子又是归来,夫人更是束手束脚不便行事了。” “哼,若不是因得游儿尚在襁褓,便是他龙泉如何?唉,终是我儿安危为上,罢了,全做行次善举姑且饶他一命!”那冷冽的双眸哪里还有寻常妇人之态! 龙府前院正堂之内,龙啸林寒着犹如万年冰川般面色迈步而入,径直往了主位落座,而后便是微眯双目似是养神,于房中众人一概无视。 齐景逍本是起身相迎,正欲强展笑颜,竟是见得如此之状,便是双目冷光遂现,再无谦谦公子之态。“龙将军,景逍今日前来乃是知会一声,便是昔日您与家父言及儿女亲家之事就此作罢吧!我齐家再不与龙家结亲!” 龙啸林仍是未睁开双眸,止了片刻方于鼻孔轻哼一声,“嗯,世侄恐是不明,我龙家从未与你齐家良媒为聘,何来结亲一说?难不成方才管家之语世侄尚未听清?那本将军便再赘述一遍:我龙家从未曾与齐府有过婚约。如此世侄可明了了?若是便请回吧。来人,送客!管家随我去书房。” 非是曾氏已有挑拨,龙啸林本是自龙夫人处而来,且尚未与管家通气,乃是他此人本就居功自傲非常,现下更是因得药石所致愈发跋扈且目中无人。今日已是因得齐家如此一闹失了颜面,早已将龙夫人辱骂殆尽,仅是龙泉不得于府中,故而这未尽之气便皆是使在了齐景逍之身。 “你!”齐景逍岂会不恼!这便是再不将齐府看入眼中,竟是如此嚣张怠慢!口出不逊不止,便是以礼相待皆是具无了,甚是相送皆非管家亲为,岂非欺人太甚! 一甩衣袖,齐景逍便是怒起冲冲往外而去,再无入府之时从容之态。 莫达立于近门之处充作仆从,这满局之象皆是尽收眼中,不禁暗中冷笑:这龙啸林果真鲁莽之辈,竟是连稍加掩饰皆是不屑,如此一来恐是这龙齐两家就此生怨亦是再无往来。顾不得旁的,便是相告于同来之人便回转了莫宅。 “老爷,您何来这般气恼。来人,速去为老爷取热水来敷敷面,舒缓一时自是得以恬怡。”曾姨娘如愿将龙啸林请入房中,忙献各种殷勤之举,使得龙啸林甚是自得。 “还是暖儿知心!那周氏不过仰仗其娘家,哼,如今便是不孝子龙泉亦是敢忤逆,若非他母子二人,怎会令得今日龙府颜面具丧!真真可恶至极!待将龙泉唤回,必是严惩不贷!” “哎呀老爷且息怒,当心身子才是。”曾姨娘此刻全然一副唯命是从之状,亦是善解人意得很。“老爷怎可怪罪夫人与少将军,依妾身看来皆是那齐家无礼!便是退婚如何这般大肆喧嚷,需知他们为女家,竟是连未出阁姑娘的声誉皆是不顾了。若是被心存歹念之人听了去,恐是误以为她与少将军亦是有了什么越矩之为方如此急言令色且是非少将军不嫁了。”见得龙啸林缓了脸色,继而又道,“本就是她怎可与少夫人相较,无论姿色亦或是身世。仅是,妾身好奇的很,那于府门外将齐家贬得一无是处,称是本就两家无媒无聘之人为何?呵呵。竟是妾身不知少将军身侧尚有如此护卫,如此能言善辩之人,老爷该是好生奖赏啊。” “哦?我亦是不知此事啊。来人,去传管家来问问。” “老爷,再者,少将军心悦那莫姑娘,夫人亦是不知啊,且是往日我见夫人与齐家嫡女似是如婆媳一般,恐是这婚事止了夫人亦是不悦呢。”曾氏怎会如此良善,自是趁机挑唆。 “混账!我龙家何时她一个妇人可悦与不悦了?我说好便是好,她岂可有异!” “老爷!夫人长兄如今已是国公了,老爷还是礼让几分的好。且是妾身闻得少将军自幼便是养于国公身侧,故而这日后若是有何事,想来国公开口少将军必是不会不应的。” 龙啸林猛然一拍桌案,“放肆!我龙家尚在,泉儿岂可听命与旁人!” “哎呀,怪妾身失言了。本是想着若是蕊儿不日进府,若是少将军不满,全可请得国公相劝,如此......是妾身思虑不周,老爷万勿气恼才是。” “你自是安心,齐家的婚事乃是他齐家无礼在先,非是泉儿抗拒之故。你那侄女之事自有本将军做主!” 第246章 父子生嫌 “老爷,”管家于门外恭谨出声。 “嗯,”龙啸林顺了口气由曾姨娘扶着迈步于外间落座,“今日府外那贬斥齐家的乃是何人?” “乃是京生自莫姑娘府上请回的,老奴尚未曾细问,想来该是二公子遣来处置此事的。” “哼!真真混账!家中出得如此大事,他龙泉竟是遣旁人而来!他自身于何处?为何不归?” “老爷息怒啊,”曾姨娘甚显媚态一笑,“少将军必是思念新婚娘子甚重,又不得将其接回府中方......呵呵。老爷该体谅一二。” 龙啸林闻言更是不悦,“去,将他唤回,尚未行礼便如此居于一处成何体统!那女子真真不知廉耻!” 管家微一蹙眉,亦是听命而去。 曾姨娘见他离去,再度开口“劝诫”道,“老爷,这便是您的不是了,少将军正值血气方刚年岁,又是新婚燕尔。哎呀,便是夫人前两日不是往之一去嘛,定是叮嘱了的。想来那莫姑娘亦是知晓轻重。” “夫人何时去过那女子处?” “额,妾身仅是闻得,并不所知真切。”曾姨娘遮遮掩掩,似是有意维护。 “岂有此理!”龙啸林猛然起身便是往外而去。 曾氏立于原处冷漠一笑。 “那齐府竟是如此处事?”我与龙泉往了穆隐处探望其伤情,傅家主亦是在他房中。莫达亦是毫无所隐,将一行前后皆是尽具实述。 龙泉蹙眉摇头,“本是以为齐叔父为官近十载,不想竟是如此治家,真真可叹。” “哼,幸得出此之状,若是你娶了他家女儿,岂非后宅便再无宁日?”穆隐满脸不屑。 我不禁失笑,“确实如此。相公该是庆幸。” “确是该庆幸,缘由却是娶了鸣儿你。”龙泉向我满是宠溺之意,惹得众人皆是侧头窃笑。 我满脸涨红,转向傅家主,“傅家主,不知那药石可妥了?” “姑娘安心,再容两日必得。祁儿那锦盒确是好物什,老夫且试了,于姑娘可有事倍功半之效,仅是所需旁的亦是数众,于姑娘之事,老夫必是亲力亲为不愿交托旁人,故而方慢了些。” “不急。我那药丸尚且有余,且是不运功便如常人无异。”我非是催促,仅是为得转了众人思绪。“哦,师兄他们传了信回转,称是一路顺遂,并无坎坷,现下已是近了相约蜀中门接人之处,该是下回传信便皆是抵了所居之所。” “谢过姑娘安顿。” “姐姐,”小谨捧了食盒进门,“那庄大人至了,志哥哥遣我来问是引来此处还是去往姐姐院子?” “来此处便好,你再走一趟将穆老家主一并请来。”我笑着抚着他的发髻,“记得与小志等人叮嘱一句,现下冬日,即便有一日暖,亦不得减了衣衫,恐你等受寒。”见他那外衫轻便了许多,便是出声提醒。 小谨吐了吐舌头,“省得了,我等方才于院子里寻了良哥哥习武,方一时贪了凉,下回定是谨记姐姐叮嘱。” “嗯。二哥可是于院内?且将其唤进来吧。” 莫良自是快于旁人一步,“妹妹唤我可是有事?” “二哥,现下于京城之内,想来该是不得大碍,二哥无需如此勤勉日日苦习。”我自是知晓自众人离京,他便不得安枕,白日里刻苦习武,便是晚间亦是不敢懈怠。随手推过案几上的热茶与他,“若是师兄及三位兄长数月方归,二哥岂非令得自己先累倒了,呵呵。” 龙泉亦是明了,拱手含笑道,“是了,二哥安心,便是府中上下亦是皆无外人,二哥需得松一松精神。” 莫良羞赧垂头,“是了,我恐是过于忧心方至如此,该是听妹妹、妹夫之劝的。” 庄祁与穆老家主及穆湛相携而至,“呵呵,可需得在下为莫二公子开剂方子?” “庄大人这是不将令尊放入眼中了?”穆隐调笑之语便是将众人逗笑。 傅家主与庄祁又是稍加商议数语,便是我这驱毒的方子方终是敲定。“便是需得姑娘服食药汤少则两三月,以便调理身子,而后再行针灸之术,再需得两三月,使得筋脉皆是极佳之时,方可再度运功一试,料得便不得大防了。” “不可同时而为吗?”龙泉甚为焦急之状,自是希冀我这毒愈快清除愈好。 “亦非不可,仅是这毒甚异,如此恐最为妥帖,须知凡事欲速则不达。” “相公安心便是,且是其间正可处置门派及各世家之事,恐是未及足够,故而该是并不防事,仅是,”我思虑的便是何时回转大漠,“若是其间可远行?” 穆老家主瞬间明了我必是不愿久留于京内,便是含笑转向傅家主,“贤弟,药石可于途中不断,这针灸之术?想来如此便是需得半载之久,姑娘恐该是随龙少将军回转边关啊。” 庄祁蹙眉,“若是可能,施针之时静养极佳。父亲,可是?” 傅家主点头,“正是。若是姑娘需得返回边塞,那必是回转之后再行施针,于途中不便仅为其一,不得静休自是不利。” 龙泉闻言稍加一思道,“鸣儿,那便暂且服食药汤,针灸之术届时再议。现下于新春仅不足月余了,尚不知皇上如何处置。” “嗯,我亦是此意,那便如此行事吧。”转向庄祁道,“庄大人可是那日回宫便有了天子亲询?” 庄祁并未将此事记挂,被我一问方顿悟,“是了,皇上亲口相询,我便是遵着少夫人之前所授言之,并未见何不妥。可是圣上生了疑?” “非是,乃是相公亦是入宫见驾,便是记起方一询大人。”我并未觉出皇帝会将我这无名小卒如此重视,仅是不愿因此扰了庄祁。 尚在众人闲话之际,便是耳闻府门处来人寻龙泉了,穆隐亦是转向于我却并未出声。 “相公,龙府出得那般事,你需是回转方好。” 龙泉自是一愣,稍后便是见幼弟前来传话,称是府上有人来寻。 “不是业已安置妥了吗?怎会父亲还有事传?” 侍从并不知内情,“小的不知,管家称是老爷有事令二公子回转。” “少将军,既是令尊遣人,恐是有何后续需得商议,姑娘现下并无异状,你尽可安心。”众人纷纷劝慰。 龙泉极为不舍却不得其意,“那,鸣儿,我先行回转一探便归。众位前辈兄长便是费心了。”言罢向众人一礼,便随来人离去。 待其进了后宅,无需相寻,便是闻得龙将军正于龙夫人房中大发雷霆。 “......竟是如此皆不知分责处置,要其何用?” “已是遣人去寻了,想来该是快回转,老爷便勿要如此动怒,为得自身亦是该思量啊。” “哼!皆是无用之辈!那齐家今日之举岂非你常日相纵使然?”龙啸林愈说愈气,龙夫人除去暗自抹泪再无可辩。 龙泉自是再无迟缓,忙入得内堂,“父亲寻泉可是有何事?与母亲何干?” 龙啸林见他进门便是顾及龙夫人之状,全然不惧自身气恼异常,更是怒不可遏,径直摔了茶壶碗盏,“那齐家已是搅得全府上下颜面尽失,寻你归来有何不妥?竟是毫无愧疚之意!现下回来竟是责问于我?慈母多败儿!若非周氏整日纵容相护,怎会令得你如此目无尊长?若非你一意孤行,那齐家又怎会有如此之举?” 一众下人皆是被龙夫人身侧的嬷嬷遣了出去,甚是院中皆空,却龙啸林如此高声,必是府内具是隐隐可闻的。 龙泉自是烦躁不已,莫达已是转告齐景逍愤然离去,本是以为龙父再无可恼,谁料竟是这般无理取闹、蛮不讲理。 “父亲,齐家退婚起因为何?若非那日您执意当众提及昔日婚约之事,怎会令得齐家再生结亲之意?虽是我极力相拒,却是未有何不妥之语。今日乃是他齐家有意如此,失了颜面亦是他齐家,再不济父亲便是责骂泉便是了,此些事与母亲何干?竟是遭您这般斥责?”见得龙夫人强忍悲痛,便是深深触及了龙泉逆意,一时便是难抑愤懑之情。 第247章 看诊龙啸林 “你!逆子!竟是如此顶撞与我!真真大逆不道!”龙啸林不曾料及龙泉竟是当面驳斥,顿时暴跳如雷。“如此看来必是那女子不少挑唆!今日我便言明,遑论她身世未明亦是无证可查确乃战神之身,不过一己之言,恐是异邦遣来我大汉的细作亦未可知!我龙家断不得引狼入室,你便不得再与其相见!来人,未得我令不得允准二公子离府半步,否则便是将门人打断双腿丢出府去!” “父亲!” “老爷!” 龙泉及龙夫人均是未曾预判龙啸林竟这般决绝。管家闻声而至却是左右为难,欲要相劝又恐再度将龙啸林激怒,便是命人再去催告请得周老将军过府。 周权已是闻声赶来,于院中便是被管家使人拦下。 “管家,将军竟是这般,你仍是不得我入内相劝吗?” “权贤弟,非是老夫相阻与你,而是若你前去恐适得其反啊,你且静思,你本为夫人娘家之人,相劝亦是因得老爷这般怒斥夫人与二公子,如此岂非使得老爷愈发暴怒?故而,待及舅老爷至了,老爷该是有所收敛脾气的。” 周权思量一番,便是觉得其所言甚为有理,便只得焦急候于院中。 幸得未及过久便见得周老将军疾步而来。 “舅老爷,”管家忙上前施礼。 “出了何事?并未见得齐家之人啊?” “大公子!哪里是什么齐家之人,乃是姑老爷将今日之事皆是归罪于小姐与少将军之身呢。”周权情急之下便是直将过往于周府的称谓皆改用了。 周老将军顿时蹙眉,未止下脚步便随着管家进得内堂,彼时龙啸林手中举着书简正欲将其掷于地上,然满地已是一片狼藉,并再无可落脚之处。 “这是出了何事?怎这般不成体统?”周老将军见此状自是气恼,且是再细看去龙夫人由龙泉搀扶着仍是垂泪不止,方出言责备。 龙啸林闻声方止了所为,却是将书简丢弃一旁,挥手示退了管家,微微缓些面色道,“舅兄来了?可知今日龙府被那齐家相辱颜面尽失之事?” “何来相辱?怎就颜面尽失?老夫一路而来自是未听得如此一说,妹婿可是过虑了?” 老将军不怒自威,言语间硬朗无比,瞬时令得龙啸林默不作声。 “兄长。”龙夫人见得自家兄长更是情难自已,一时竟是痛哭流涕。 “舅父。”龙泉实为无奈。 周老将军怎会不知其妹婿为何种脾性之人?更是此番归京惊觉他确是较之往昔愈发无状,龙泉又是私下告知那曾氏用药之事,故而此时已是强压胸中暴怒之情。 “妹婿,与我往书房一论。泉儿,照料好你母亲。”而后便是给了龙夫人一记安心的眼色,方转身出了后堂。 龙啸林极不情愿随着周老将军往了书房而去,然这一番景象自是被曾氏所知。 “夫人,那龙啸林今日反常之举可会引得周子安疑心?” 曾氏并未作声,而是静心思量,少许之后取出一颗药丸掷入茶盏之中,“去,速去将府医请来,三公子啼哭不止,不知可是有何不适,而后即刻命人去请老爷。”言罢便是将一旁搁置的果子挤了些汁水出来喂入龙游口中,婴孩初始方抿嘴含笑,转瞬便是大哭不止。 周老将军与龙啸林先后进得书房之中,尚未及坐稳,便是一个丫头匆匆于院门处高喊,“让我前去通报,莫要阻拦!” 龙啸林本就愤懑不得舒展,此时更是烦躁异常,“何人如此不知礼数!赶出去!” 门外自有侍从应声,而后却是那丫头声音更加高亢起来,“老爷,您快去瞧瞧,三公子啼哭不止,已是寻了府医前去呢。” 闻得此言,龙啸林即刻起身,顾不得周老将军尚在,忙奔向门处,“游儿有何不妥?” 丫头见其已是出得门来,遂啼哭出声,“三公子不知何故哭闹不止,曾姨娘请了府医前去,并不见好转,故而奴婢特来寻老爷。” “快走快走。”龙啸林已是大步疾驰往了后宅而去,周老将军见状更是拧眉喟叹,微坐一刻便是起身回转了龙夫人院落。 龙泉正劝慰龙夫人,听得房门开启之声便是侧首望去,“舅父?” 龙夫人亦是一愣,“兄长?怎这般极速回转?可是相谈完了?” 周老将军失笑摇头,“方至了书房便是有丫头传信称龙游哭闹不止,妹婿便是急急赶了去。” 然周老将军方坐定,便是见得秦姨娘挑帘而入。“妾身不知国公爷在此,便是稍后再来探望姐姐。”言罢便是欲转身离去。 龙夫人忙起身,“妹妹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并不曾,仅是,”秦姨娘望了一眼双目皆是红肿的龙夫人,甚显怜悯开口道,“妹妹恐姐姐心内不畅特来一叙。既是国公爷与二公子皆在,那我便暂且回去了。” 龙夫人自是明了其心,感喟非常,“劳妹妹挂念。不若明日再与妹妹闲话。哦,如儿可还好?” 秦姨娘微一滞,转而笑曰,“无碍,不过因她贪嘴,此番便是更好,有些教训,看她日后可还敢贪吃。” 龙泉一蹙眉,却是待秦姨娘离去方开口,“如儿怎了?” “腹泻不止,已是躺了两日了。” 周老将军即刻看向龙夫人道,“妹婿可有前去探访?” 龙夫人哀叹一声,“未曾,得了消息竟是连问一声都不曾,唉。” 龙泉便是与周老将军一个对视,转而向龙夫人开口,“母亲,儿子与那太医院的庄副院判尚算得相识,不若请他来为府中前辈皆是看诊一番,可好?” 龙夫人一愣,“泉儿你这是?” 周老将军点头,“自是可行!想来庄大人定是较之那府医精于医术。” 龙夫人见他舅甥二人皆是如此,便是心内转了念想,继而似有所悟,“那便是泉儿有心了。” 见龙夫人亦是允下,龙泉便是遣人往我府上来请庄祁。 “可是府上有人不适?”我自是生疑,龙泉方离去不多时,竟是再度遣人相请庄祁过府看诊,恐是此番齐家之举令得其双亲不宁。 “小的仅是奉了二公子之命而来,且小的非是侍奉内院之人,故而不得知,还请少夫人勿怪。”来人非是那前番的京生,而是年纪极轻的青年,却是知礼得很,自进门便是垂头不曾四下窥望。 我转向庄祁,“有劳庄大人走一趟龙府了。” 庄祁已是起身,“少夫人无需如此。”施了礼便转身欲离去。 莫达却是将其拦下,“庄大人且等一等,”而后朝向院中将一名幼弟唤来,“小义,你且随庄大人往龙府一走,便视为其药童,若是......” “达哥哥安心,小义省得,”小义接过其未尽之语,“若是龙府有何人不妥、何处不妥,小义皆是记下回来报于姐姐尽知。” 我见小义竟是如此聪慧,遂含笑朝其点头,“天寒,路上自己当心些。” “姐姐放心便是了,那小义便走了,”言罢便是欢喜地接过庄祁置于身侧的药匣,随着他一同出了府。 “大哥,我尚且不知这些幼弟皆是如此聪慧。” “我亦是后知后觉,却是惊异得很。”莫达含笑回应,“该是待上官大人归来需得详加请教乃是如何教习的。” 第248章 曾氏戒心 “庄大人,有劳大人了。” 庄祁进得前院便是见龙泉迎面而来,忙回礼,“少将军客气。不知府上何人有恙?” 龙泉环顾左右,近身低声道,“庄大人细心查看一下家父,似是与往昔大有不同。” 庄祁闻言一愣,虽是知晓因得我之故龙泉自是不会将其视作外人,却是涉及此事恐多为家丑。片刻浅笑曰,“少将军客气,看诊本是在下职责所在。” 龙泉颔首,便是引着他往了后宅正堂,且是遣人传话与龙啸林,称庄副院判登门看诊。 “庄大人来了,真是太好了!”龙啸林得了禀报欢喜不已,“快,奶娘抱了游儿随老夫前去。哼,这不中用的府医!”边是出声,边瞪了立于一旁战战兢兢的府医一眼。 “老爷,不知这庄大人乃是何许人啊?”曾姨娘满面疑色。 “哦,乃是太医院副院判,与泉儿有几分交情。刚好我游儿可令得他一诊,呵呵,还是我游儿福气好啊!” 乳娘已是将龙游裹好抱起,却是撇了一眼曾氏。曾姨娘即刻喜上眉梢,端过一盏热茶递至龙啸林手中,“那真的太好了!老爷且喝口热茶,便是外面冷得很。” 龙啸林并未有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便催着乳娘一道出了门。然曾氏则是瞬间拧紧眉头,略默了一刻,转向府医道,“先生莫要挂心,老爷亦是忧心游儿罢了。不若先生亦是跟去,见见那庄大人如何诊治出方的,便是日后于先生亦是有益的。” 府医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施礼道,“谢过夫人提点,小可这便前去。”而后便是转身出门。 周老将军已是与龙夫人一道于正堂相候了,其间龙泉亦是请庄祁为龙夫人诊了脉,确认不过有些许忧心伤神并无旁的不妥,方使得周老将军面色微微好了些。 “庄大人,有劳了,还请看看我家游儿有何不妥?”龙啸林进门后便是朝向庄祁含笑施礼。 庄祁忙还礼,而后便是细细为龙游诊了脉,少许便笑曰,“令公子并无不妥,恐是食了不适之物方至此。”边是言说,边自小义所提的医箱内取了一方丝帕,微微拭了拭龙游唇齿,而后送与鼻下稍稍嗅了嗅,再便是问房中的丫头要了些许花蜜调了温水喂给龙游,即刻便是满屋皆是婴孩咯咯笑声,众人亦是松了口气。 “哈哈哈,庄大人好医术!”龙啸林见龙游无碍且是笑声洪亮,自是满面喜色。 龙夫人见状叮嘱了乳娘几句便使其离去。 庄祁则得了龙泉眼色,似是无意查看起龙啸林面色,转而微微拧眉,出声道,“老将军,不知近日可有何不适之处?” 龙啸林微愣,“庄大人何出此言?本将军并无异样啊。” 庄祁并未回应,竟是再度细细看了看其面色,而后拱手道,“若是将军允诺,下官想为将军一诊。” “父亲,既是庄大人有疑,不若请他看看,又不防什么。”龙泉忙出声,更是安心此刻已将旁人皆是挥退了,现下房中仅余周老将军、龙啸林夫妇、龙泉及庄祁,哦,尚有医童扮相的小义。 “是啊老爷,妾身亦是劳动庄大人诊了脉呢。”龙夫人从旁谏言。 “哦,那自是无碍,便有劳庄大人了。”龙啸林不明所以,便是将手伸出。 庄祁上手切上他的腕间脉门,面色毫无所异,须臾换下另一手,又是观了其眼底及舌苔,而后自医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将军,得罪了。”言罢便是刺入了龙啸林指尖,即刻便是一滴血珠涌出,庄祁忙以一瓷瓶收好。 “庄大人,老爷可是有何不妥?还望实言以告。” 庄祁望了龙夫人一眼,淡淡一笑,“夫人安心,龙将军并无不妥之处,仅是因得旧疾,恐常被其所扰不得安宁。下官如此便是为得回转后尝试制些药石,或可将隐疾尽清,却不慎有把握,故而现下不便断言。” “若是如此自是好的!”龙夫人顿时一展笑颜,“老爷每每被旧疾所扰,若是可尽清,妾身必当重谢大人。” “是啊,妹婿这身子必是我等皆忧心之事,有劳庄大人了!”周老将军亦是含笑致意。 “不敢当国公爷谬赞。”庄祁起身施礼,“下官才疏学浅,仅是尝试,若确可有助方乃喜事。” 龙啸林自鸣得意之状,“庄大人真真贤能!若是本将军可尽去隐疾,便是必要上奏皇上为大人升迁!” 房中众人闻他之言皆是心下鄙夷,然并未显露于面,皆是浅笑附和。庄祁心内自是喟叹,不成想龙泉之父竟是如此狂妄之人,难怪我要立府独居,真真无法与之相处啊。幸得龙泉乃是周老国公养育并无所承其父脾性。 “将军美意下官实不敢当!本是医者之责,断不可以其有所图。” “哈哈哈,大人真真医者仁心!” “夫人!” “那庄御医可有为龙啸林诊脉?”曾姨娘见乳母进门,忙上前相询。 “为三公子除了不适那老妇便将我遣了回来,而后便是并不知。且是府医及一众人等亦是被龙泉遣退。若他等当真令其为龙啸林一诊,可会有何不妥?”乳娘亦是甚显不安。 曾氏静了静心,稍后出声道,“那解药极快,即便服食后即刻诊脉恐不宜所察。只是,不知那庄御医医术如何。” “既是太医院副院判,恐是不凡。夫人,不若早做准备?” 曾姨娘盯着乳娘看了一阵,又垂眸思量了一番,遂出声道,“想来该是无事,若当真被其诊出,恐是现下必不得安宁了。” “可?” “我明了,恐是那龙泉与周老匹夫有所疑,即便并无,亦是需得谨慎。既如此,便这般......”拉过乳娘便是耳语了好一阵,乳娘不住点头相应,待其言毕方将龙游转入她怀中,自己方披了厚重外衫出府去了。 这边龙泉等又于堂中闲话了一刻,方亲自相送庄祁出府,而龙啸林亦是被周老将军重又拉回书房之内。 “庄大人,可有何疑处吗?”出得府外,龙泉便是贴近庄祁低声相询。 庄祁佯装欲上马车被其相扶,侧头应声道,“脉象无异,故而我方收了其血详加察查,若是有何发现必会相告。” 龙泉将握着他小臂的手微微紧了紧,笑着将其送入马车,待其远逝方转身回府。 曾氏焦急地于房中守候,直至近两个时辰,乳娘方归来。 “如何?” “夫人,确有不妥!似是有人暗中察查与你!” “如何知晓的?” “今日与那人碰了面,他称乃是有似是护卫亦许是军中之人打探昔日龙啸林于城外救起夫人之事,且是那戏班亦是有人相究其过往。夫人,可是那龙泉生了疑?” 曾姨娘闻言即刻紧蹙双眉,微默了片刻方出声道,“恐是他龙泉即便生疑亦是不得此等人手,想来自是那周老儿相助的!哼,本是欲要留他一命,如此看来便大可不必了。”双眸即时寒光闪烁。 “可,”乳娘略有迟疑,“如何动手除去?龙泉现下所能并不可知,且他常日并不曾外出,即便亦是往那女子之处。且若是现下他有何意外,那周老匹夫岂非更是疑虑?” “嗯,你所思甚是有理。”曾姨娘略点点头,少顷再度出声,“那便如此,传话令蕊儿尽快抵京相助,其余的棋子亦是该动一动了。且是那齐家之事尽快宣扬开,务必令得齐府恼羞成怒方好。旁的,呵呵,既是不可动武,那便如龙啸林这般行事好了。”言罢斜睨乳娘。 乳娘转了转眼眸便是冷笑,“夫人便是欲要......”以手于茶盏上比划了一个投放之举。 曾氏见其会意便是满意点点头,“不得强攻便换做智取罢了。那老妇亦是该歇歇了。” “是了,那齐家如此大闹,便是不气亦是不妥的。呵呵。” “嗯,近日便是收敛些,不得令周子安再起疑心,龙泉亦是。” “喏!奴婢定会告诫他等。” “哼,想要坏了主上之事,亦不掂掂自身所能,哼。” 主仆两个皆是掩口窃笑。 第249章 儡纵 周老将军与龙啸林于书房之中相讨了近一个时辰,而后皆是含笑而出,龙啸林本欲留其同进了晚膳再离去,却是周老将军被家人前来传信称作府中有贵客至了,便急急转回。 “夫人,”送走了周老将军,龙啸林亲自往周权处吩咐了所需餐食方进了龙夫人房中。面含笑意,亲切异常,“今日乃是为夫一时气恼方口出不逊,还请夫人看在你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勿要介怀才好。” 龙夫人自是惊诧不已,未曾料及自己兄长竟是如此将其安抚如昔。“老爷哪里话来,妾身亦是有所不妥,未能解那齐府之扰。” “此事与夫人何干,额,呵呵,为夫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那泉儿?”龙夫人试探出声。 “已是放其离去了,唉,真真儿大不由爹!一心皆是那女子。” 龙夫人见其已是再无气恼之状,方含笑回应,“老爷该是欢喜泉儿终是成婚。那莫姑娘现下身子不妥方使得泉儿忧心,想来若是大安了,自是不至如此。且他二人新婚燕尔,一时不得长久别离亦是人之常情。” “嗯,是了,暖儿亦是如此劝诫与我的。” “曾妹妹得老爷怜惜却是知礼得很。幸得今日庄大人登门,游儿该是再无不妥了。” “小孩子嘛,难免的,不碍事。” 难得夫妻二人如此亲厚,便是周权送晚饭来时见此情景亦是安心了不少。 “相公,龙将军可尚好?”我自是得了小义禀报,见得龙泉便张口相询。 龙泉除去外衫,再至了炭盆暖了暖手方近得我身前,“庄大人称诊脉并未见有异,却是收了父亲的血珠回转细细察查,鸣儿安心便是。” “嗯,庄大人之能确实不凡。相公亦该松泛一些。” “好。哦,方才大哥称师兄又有信来,可还好?” 我浅浅一笑,“嗯,已将傅家诸人安置妥帖了,山中尚算得详宁,蜀中亦是即将归至了。” “如此甚好。现下便是静待穆老家主所遣之人回至京内,届时鸣儿方可安枕。” 我一愣,“我并无不安啊?” “呵呵,你自是不觉,每每睡下你便是常常辗转反侧似是梦境不断。”龙泉笑着抚上我的发髻,那柔情蜜意丝毫不掩。 我错愣一刻便是明了,确是近日常常入梦,且具是纷繁相扰不得好睡,他必是被我搅扰亦是不得安宁方发觉此事的。不禁面色绯红,“扰了相公了。” 三日后,又是一场大雪,亦是年关更近了。 “少将军,令尊,似是被人下毒。”庄祁午后方至,一脸愁色。 龙泉虽是心内早有揣度,却仍是被这一语惊愕得呆愣住了。 我闻言亦是皱眉,“庄大人如此言说必是那毒甚为罕见,可是有何良策以应之?便是那毒将会如何?” 闻我之言龙泉亦是回神,同是探求之态望向庄祁。 庄祁微微摇头,“我已是将所疑告知家父,此时他正于房中验看那日我收集的血样。”微滞了滞,“那毒甚是隐秘,诊脉之时竟是毫无所异,便是血中仅是有些许异状,若非我傅家杏林传承,必是断不得可知的,仅是,恕在下无能。”言罢甚显挫败之状。 “那毒可是能令得常人脾性大变且易于暴怒?”龙泉此时已是冷静下来,抓着庄祁便是相询出声。 “是,”庄祁点头以应,“然那日诊脉之时却毫无破绽,故而我不甚断言。然据那血样所示,必是有所缓解,仅是不得知是我多虑还是服食了解药。” “即便是解药,竟是如此之快吗?”我甚觉蹊跷,因得通晓医理,自是明了若为下毒如这般,定是长久所为,却岂能区区数日便是尽解不得所踪? 正于我三人疑惑之时,傅家主便是疾步而来。“祁儿,这血样你乃是从何处得来?” “乃是少将军之父,龙将军所有。”庄祁据实相告。 傅家主瞬间拧眉,“姑娘,这毒乃是昔日魔灵所有之物!” “什么?”龙泉顿时大惊! 我亦是沉下脸色,稍加思量,便是侧首传声道,“穆隐兄,速将穆老家主扶至我房中。” 穆隐即刻应声,而后便是静默。 “怎会如此?难不成那曾氏乃是魔灵一党?” 龙泉此语亦是使得傅家父子忧心不已。 不多时,穆老家主便是被穆隐与穆湛左右相搀进得我卧房首层之内,不及寒暄便是众人落座。 “傅家主,你可细细道来。”我转向他缓声开口。 “喏。”傅家主微微理了理思绪,斟酌了一番道,“这毒原名‘儡纵’,即为可驱遣旁人使之如同傀儡般随意任人操控之意,乃是昔日魔灵不知自何处而得之物。据我傅家世代相传,曾是战神周遭中有一人突发性情大改,直至其后竟是连亲眷皆是不识,却仅与一人甚为亲近,可谓得言听计从,有一日陡然发难旁人,被擒后竟是不知所为,且无论如何逼问皆是一概不言,于皮肉之痛亦是无感一般。战神便是觉出极为有异,令得我傅家先祖细细察查,诊脉之时并无所异,便是同样收了其血样深究,方得其踪,然并不得解法,且是那人自不得再食用毒物,不过两日便是周身溃烂而亡。再是寻得那与其亲近之人,却是毫无异样,再度细察方如此番血样一般,似是服食了解药,再无不妥。故而常人不过以为乃是意外,却是战神的谋臣力荐不得如此草草而终,战神亦是心内不安,便是令得我家先祖不可大意。后经历了数月之困,先祖终是不负所托将此毒物辨清,乃是可使得人生了幻想的药石,亦或称之为蛊,却是中原之地并不所有,故而不识其名。亦是有旁的,如白石、五十散及毒菇等掺杂其中。此毒可令得服食之人受下毒之人操控,旁人皆是不辨亲疏。待战神与魔灵一场大战殒身之后,众位世家并未止了于其狐朋狗党清剿,方于一人处觅得此毒,而后方获知其性及解药所为何。当时我傅家先祖便是令得众人将所余之物尽数焚毁,便是那方子皆是尽灭不得其流传以备不测,仅是详述其病状传于家族秘事之中。却是不知现下竟是惊现于世!” 傅家主这一番言语之后,满室众人皆是惊惧不已,一时并无人出声。 我却是心内惴惴,望了望两位家主,欲言又止。 “傅世叔,请恕小侄无礼,可是傅家有所传承这药石方剂?”穆隐窥得我之所忧,便是出声相询。 傅家主甚显烦躁,亦是无奈,踌躇半晌方出声道,“姑娘,穆世兄,少将军,两位贤侄,祁儿,实则,这毒方......”双拳亦是握紧,终是重重一叹,“唉,这毒方及那解药当时皆是我傅家先祖确认之后,经了众位世家相议过后方焚毁的,经先父相告,乃是,乃是......”言语间不禁望向穆老家主。 第250章 蛛丝马迹 “如何?”此时我心内似是有所预料。 “是啊傅贤弟,但说无妨。老夫从未曾自先父处闻得此事。”穆老家主满脸皆是不解之情。 傅家主拧眉默了默,终是决断一般,“罢了。那毒方我傅家先祖并未留存,却是将其脉理及血样之状传了下来,然解药亦是传了下来,非是为旁的,仅是相关魔灵,恐其留有后手,如此以便相应。却是那焚毁毒方之事乃是那以‘迷’字为据、失踪数代的满家祖上亲手所为!除去他,再无旁人知晓。” “什么?”穆老家主登时便是惊得一颤,“傅贤弟,此事非同儿戏,令尊确是如此言说的?” 傅家主万分为难地点了点头,“穆世兄,先父曾叮嘱,此事万不得张扬,乃是我傅家绝密。若非今日见得这血样极为相似,恐是锦菡断不会出口言明的。” “且等一等,傅家主,你言及仅是相近?非是等同吗?”我深感不妥。 “姑娘,这血样所现及少将军所述龙将军之状,已是有六七分相似,却不全然等同。我思量过,恐是那主缺的一位药石不得方至如此,却是即便这般亦是不得懈怠。” “嗯,傅家主所言有理。”我微微颔首,亦是领会其意,转而望向穆老家主,“穆老家主勿要过虑,现下恐是相近。却,我尚欲详尽知晓那满家乃是何时便不得所踪与众世家相离、失了消息的?” 穆老家主与傅家主自是明了我之意,即便有据可依,我亦是不愿草率定论。 “姑娘,先祖留书称那满家便是提议各世家分址而居之人,然待及各世家各自寻好了下处安置,再暗中联络之际便是不得其踪了,然其后各世家皆是收到过其亲笔所书信函,称是一切安好仅是尚未定下居址,令众人安心便可,却是自此再无消息。” “啊?”傅家主闻言猛然出声,“我傅家秘籍所言与之有异!”众人皆是将眸光移转向他,便是听得他再度开口,“那满家与我傅家曾是相交了数载,且是将其下处尽告先祖,然并未所证,后是传信未果,先祖便是亲自往之相寻,却是被邻里相告已是迁居了。而后又是来了信函,称做有些事似是不妥故而再度移居却并未定下,安抚先祖无需牵挂,待及妥帖了再行相告。而后便是继而书信往来近十载,却是每每皆为持信之人上门,待得了先祖手书之后再度离去。直至傅家首代先祖过世,便是方与满家断了联络。” “怎会如此?那因何从未曾听闻你傅家提及此事?”穆老家主满面疑色。 傅家主亦是错愕,“乃是与世兄家近似,皆是因得其称作家中有人重病不起,先祖方那般行事。” 龙泉拉了拉我衣袖,开口道,“便是各世家从未曾有所会晤?” 穆老家主与傅家主对视一眼,皆是摇头,“确是未曾。战神复世本就极为鲜见,自上古大战之后仅是周王伐纣时复世战神不过相助一二,其余各世家非是全部现身。自周末七雄争霸初时,中原皆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我等祖辈便是尽数心智全在护佑一方百姓之上,恐是战后各有所伤归至静养?我等自是不知,所留皆是战局之时及初见姑娘时老夫所述各世家之事。” “伐纣之时那满家可曾露面?”我于心内百般不解,确是终不得其中玄机。 “自是有人露面。”穆老家主虽是如此言说,却已是疑虑起来。 傅家主猛然出声,“难不成因得他满家善于改扮,便是......” 无需言尽,众人皆已揣度出其意。 我垂眸思量片刻,“便是无需如此猜忌。既是现下已有相近之人现身,那便寻踪而究,想来该是不难勘破其所露之蛛丝马迹。”见众人皆是会意,继而又道,“那便有劳傅家主先将龙将军所中之毒尽清。相公,便是你须得暗中知会周老将军,务必将曾氏身后之人尽数摸清,确是需得万般谨慎,以防其确为魔灵一党。” “好,鸣儿,我这便去国公府与舅父密谈。”龙泉自是明了事关重大,便不再延误即刻起身离去。 “傅家主,你傅家遭难,那昔日先祖所受满家信函可尚存?” 傅家主失落摇头,“本就是因得年久不得存,皆是新一任家主继任之时观过上一任家主所书之物便将其尽数毁去。仅是待时日稍长便再度亲笔书之必备所需。然月前我傅家遭难、家宅具焚,自是毫无所余,且先父离世未久,安葬诸事方歇,锦菡尚未顾及旁的便是……哎。” 我原本亦是存有侥幸之心,现下确是了便不再妄念。“无妨。仅是此番亦是好事,恐是各世家该是常有联络以防此类事件再度频发以致不可收拾。” “姑娘所言甚是,我等皆是未及所料。”穆老家主深谙我意,不禁感叹一时。 “穆老家主亦是无需自责,该是人心思变!即便各世家衷心战神,然若是后世皆是四海详宁,再不得魔灵搅扰、战神复世,想来恐是各世家便是可不得肩负如此重任。再者,若是魔灵后人亦是贪图安乐不再引起祸端,岂非好事?” “但愿如此啊!” “莫鸣,你当真不忧吗?你现下余毒未得尽清,若是魔灵现世战火重燃、狼烟再起你又该如何?”穆隐从未如此担忧过。 我微微一笑,“那便舍了这性命必是将其诛杀殆尽!” “嘶,”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呵呵,众位无需烦扰,便是如穆老家主所言,一切皆有天命。故而,恐是时日未至呢。”我故作嬉戏之状,以免他等皆是不安。“待及众世家齐聚,便是再度将那满家之事细细询之,恐另有所获。穆老家主,烦劳您算算时日,不知何日可有人返回。” 穆湛于一旁默了默,“姑娘,细细算来该是徐家最快,若是不差恐这两三日便该抵了。而后该是梁家与轩辕家,季家因得最远,故而该是最迟。” “好,那我便知会大哥与众位幼弟洒扫庭院近日相候。” 众人离去后,唯穆隐去而复返,一并将莫达带回。 “妹妹,穆兄已是告知恐有客到,前日便将穆家左右院落均是收拾妥当了。只是不知穆家人可会来此?” “额,我竟是忽略了。”转而望向穆隐。 “呵呵,我穆家人数颇众,足有近百。叔父遣人往之相告之时已是有所安置,想来该是分而所行,故该是皆妥当了方会传回信来。你无需忧心便是。” 莫达一笑便是转身而去,却是莫良挑帘进来。 我一愣,“二哥......” “乃是我唤他来的。”穆隐出声,见我不解,便是低声道,“非是我多心,莫鸣,他龙府出了与魔灵恐是相关之人,若是皆由其等察查恐会不足。非是信不过龙泉,而是下毒之人既是身居龙府之中,必是身份不凡,若是周老将军之人被其等识得,你可曾深思过令其生疑?故而,现下仅有莫良可遣出府去察查一番。” 莫良本不知何事,闻言瞬时紧张,“与魔灵相关之人?那岂非妹妹必会遇险?此时你竟欲将我遣出府外?” 第251章 龙家隐疑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这个......”穆隐此时方觉出不妥。 我却是嗤笑出声,“呵呵,难得见穆隐兄如此不周全啊!”转向莫良道,“二哥安心,那人现下并不知可否属实为魔灵一党,且似是尚不知我身世为何,于龙家恐另有所图。”此乃实言,那曾氏乃是一年之前入的龙家,我那时身处大漠腹地小院之内,尚不得与龙泉相遇,他等怎会未卜先知?故而定是非冲我而来。却是,那龙啸林亦或是龙家有何人、何事、何物竟是引得曾氏用此“儡纵”? “可?”莫良怎会安心。 我抬手止下他,“然穆隐兄所言亦是并无不妥,周老将军若是出面干预此事,恐是会令得其等有所防备,不若二哥一人隐匿且不易被人察觉。故而还需劳动二哥一探。四哥虽是不在家中,我却是自其处习得一二,可为二哥乔装一番,定不得破绽。” “妹妹身侧岂可无人相护!”莫良急急出声。 穆隐望了我一眼,亦是有所无奈。 我一笑,“二哥无需忧心,既是他等皆是不知我这身世,便是暂时无碍。且,我有心使二哥深入虎穴,那便是可将其等之事尽知,于我这边亦是可确保无虞。” “是了!我怎就未料得!”穆隐猛然拍了额间一掌。 莫良蹙眉盯住我,“妹妹,非是我不愿往,而是众兄弟皆是不在府中,仅余大哥一人恐是顾及不周。” “二哥安心,傅家主已是于府内各处皆设下药石防备,我亦是可制些药石防身。仅是,若是二哥有险恐是不得急应。”我思量至此便是蹙眉,有心另莫良混入曾氏一众人等之中,凭借他这身手一时该是无碍,却是那诸如儡纵之类的药物...... “莫鸣,不若暂且细细思量,待及明日将傅世叔请过来详加商议。既是你有这般谋划,恐是尚需得龙泉及周老将军相助,且是不宜操之过急,故而尚有时日。” 穆隐这番话确是我所想,既是定下心思欲要实施反间之策,那便是必要确保万无一失方可。 “好,二哥,那今日便暂且搁置此事,却是劳烦你亦是细细思量思量。” 莫良自不是蠢的,这少时便已想明脉络,微微颔首方与穆隐一道离去。 龙泉直至初更方转回,却是愁颜未展。 “相公,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舅父听闻便是惊愕,然他所忧乃是我龙家满门性命,即刻除去那曾氏方好。”龙泉微微蹙眉,“现下已是命人前去家中将那曾氏扣下,亦是封了府门,却并未取其性命。然既是那曾氏如此狡诈,其身后之人必是藏之甚深,且又是恐与魔灵相关,一时我亦是左右为难,你看......” 我料得周老将军必是要保得龙夫人无恙方如此仓促行事,却已极尽周全了。若非因得龙啸林此番所中之毒恐与魔灵相连,龙泉亦是定会将曾氏即刻斩杀。 “相公,你可思量过,那曾氏所图为何?” 龙泉摇头,“舅父与我皆是不明。他相询之时我便是有疑,曾氏必不是为得鸣儿你所来,那便恐是我龙家有何人亦或是何物乃是她等所思,却,舅父与我双双离京乃恰是时机,却是为何不见她等动手?现下回来,岂非多了重重阻碍?且她又因何要委身父亲?悄无声息进得府中为奴为婢更不易被人识破。况是未曾听闻家中有何重要物什遗失,否则父亲必是不得遮掩的。” “那,恐是其等所图便非寻常之物。”我亦是不明,却并不得其中玄机,“既是这般,那二哥势必需得乔装混入其中方可获知隐事。” 龙泉一愣,“岂非会令得莫良身陷险境?” 我微微沉思片刻,“相公,那便这般,与周老将军再度细细商议一番,若你龙家确无隐疑,那便合演一场戏,可放其等一条出路再由二哥将其解救!我可向傅家主寻得那儡纵解药,一则为龙将军,二来给二哥防身。曾氏必是不可即刻令其身首异处,需得探知起身后之人、之事,还望相公可明了。若非牵连魔灵,我必不会如此。” “我自是明了,”他盯紧我,“那我这便回去,以防夜长梦多。” 我即刻问傅家主寻了那儡纵的解药交与他,并将莫良唤来随他一并往了龙府而去。 “舅兄,你这所为何来?暖儿并无不敬之举,因何如此相待?且是游儿尚小,需得亲母啊。”龙啸林见周老将军来势汹汹,且是进得府门便吩咐兵将将宅邸团团围住不得放出任何一人,又是令手下将曾姨娘及其亲近之人一概拿下,龙游则是转至了龙夫人下处。 “妹婿不必惊慌,稍待一时便好。”周老将军坐镇正堂之中,身侧立着两名年轻校尉,满园的兵卒皆是铠甲覆身、长枪在手、精神抖擞。 “国公,搜到了。”约莫近两盏茶之际,便是有一名校尉自外而入,将手中一包裹示于众人之前,而后便是有数名兵卒将曾氏及乳娘、几个近身侍候的丫头带了进来。 “老爷,妾身不知做错了何事竟是国公如此以待?”曾姨娘满脸泪痕、身着中衣、蓬头垢面已是瑟瑟发抖之状,仍是哭闹着欲要近得龙啸林身前,却被兵卒牢牢按住双肩困于地上。 周老将军接过包裹将其展开,便是见着不知为何种药石,味道极为怪异。“这是何物?” 曾姨娘被兵卒扯着头发扬起脸来,“不过是些药石,有何不妥?” “哼,真真不知死活!”周老将军将包裹掷于地上,一个眼色使人拦下欲要上前进言的龙啸林,另便是使人将所有药石尽数塞进曾姨娘口中,不顾她抵死挣扎生生令其吞咽了下去。 “咳咳咳,呕。”曾姨娘自是作呕欲将其吐出,却终是不得。此举便是将其身后众人惊吓得面色煞白、缩作一团、颤抖不止。 “可有人愿说出实情了?”周老将军并无丝毫怜悯之态,而是眯起双眸盯紧满地的仆妇。 “我说我说,国公爷饶命!”一名丫头忙不迭磕头求告,“曾姨娘,不不不,我曾亲见曾氏将那些个药物置于老爷常用的茶食之中,然我等皆是不知那药为何物,且是并未见老爷有何不妥,府医看诊亦是并无病患,故而我方未告知夫人。” 周老将军未置可否,仅是将头微微转了转,眼眸亦是看向旁人。 “是呢是呢,奴婢亦是见过,也曾私下与几位姐姐议过此事,确如方才水仙姐姐所述那般。”又一丫头开口。 “我等亦是知晓,不过,不过我私下偷偷与夫人身侧的大嬷嬷通禀过此事,亦是见得夫人遣了府医来看诊,却并未见老爷有何不适,便是不了了之。” 此时曾姨娘缓缓抬首,冷笑道,“这些不过乃是妾身为老爷寻的补药,于身子有益无害,竟是国公如此处置与我!”转向龙啸林,“老爷竟是不念及昔日情分,且是得了游儿,竟是如此待我吗?呜呜呜。”言罢便是委屈至极,痛哭不已。 第252章 曾氏逃脱(上) 龙啸林本就疼惜的很,见此景、再闻此言早已按耐不住,“舅兄,其中可是有何误会?暖儿从不曾有过分之举,皆是为得我身子着想,且看在游儿份上,还请舅兄......” “父亲此言差矣!” 恰于此时,龙泉挑帘进得房内,撇了一眼甚显狼狈且又楚楚可怜的曾姨娘,满目皆是杀意。 “泉儿?”龙啸林一愣,不明因何龙泉如此眸色。 龙泉朝着周老将军施了一礼,而后方再度开口道,“父亲,那日孩儿请庄大人过府,本就为得父亲身子着想。父亲可觉出自舅父与我离京赴边之后您每每难以克制怒意?虽是面色如常,可常觉出惫懒?若非于曾氏那处食饮便倍觉不适?” 龙啸林回思龙泉之语,微微蹙起双眉,“似是如此,却,为父本就旧疾未愈,若无暖儿时时食补方子,恐是缠绵病榻不堪其扰。再者,府医诊看并未有何不妥之处,且是游儿亦是如此方得的。再者,方才舅兄将那药石皆是喂于暖儿,现下并无毒发之状啊。” 周老将军方欲驳斥,便是被龙泉相阻,“呵呵,父亲,难不成未觉出这两日似是与往昔不同?乃是曾氏恐事情败露将解药为您服下,故而庄大人仅是诊出您曾中毒,却竟是解去。”龙泉边言说便是踱步近得周老将军身侧,似是安抚于他往其手中递上茶盏,却是已眼色示意其三缄其口。 周老将军自是会意,接下茶盏轻呷一口,便是不再理会,似是将处置之权授予了龙泉。 龙啸林并非蠢笨至极,自是可感自身不同,虽是拧眉不语,却已是将信将疑。 “老爷!妾身岂会有加害老爷之心啊!”曾氏见势不妙便继续佯装羸弱不堪之状,更是哭得悲戚兮兮惹人怜爱。 龙泉见龙啸林似是心有不忍,便继而道,“庄大人之能父亲该是省得,若是尚有所疑,不若先将曾氏看押,待明日舅父奏请皇上再为父亲请得一名御医前来再细细一诊方定论不迟。” 闻此言龙啸林微微点了点头,“嗯,并无不可。”转而向曾姨娘道,“暖儿,真金不怕火炼,暂且委屈你今夜受困,待及旁的御医相诊并无大防老夫再为你所偿所补,可好?” 且是边说边令人松开曾氏,使其暂且不至受制于人。 曾氏缓缓竖直腰背、转了转手腕,方抬手拭了拭眼角泪痕,“全凭老爷做主!暖儿自是问心无愧的,仅是游儿他......” “游儿乃是龙府三公子,自是无需姨娘费心。”龙泉接下话语,却并未看向她。自是了,为通过曾氏扯出其身后之人,现下必是不得将其所有,又是龙游之事皆摊开来,除去觉得幼子无辜,再便是以防曾氏图穷匕见、狗急跳墙,与其性命相较,那魔灵及其鹰犬更是需得一网而尽的好。 “如此,由夫人照顾绝是亏不得游儿得,那妾身便是回转房中待老爷的消息。”曾氏言罢便是颤巍巍似是不得力气起身,乳娘忙有眼色相搀一把,“姨娘当心身子。老爷自会还您公道的。”亦是不顾旁的丫头,搀扶着曾氏,主仆二人由兵卒看押着出得门去。 “既如此,那便老夫明日进宫面圣。”周老将军起身。 “劳舅兄费心了。”龙啸林忙起身相送。 “不必了,你且去看看龙游吧,泉儿送我便可。”周老将军拦下他,便径直朝外而去。 “夜已深了,不若舅父往外甥房中小憩一夜吧。”龙泉抬手扶了周老将军一把。 “也好吧。”周老将军颔首,“周炳,先将兵卒分了班次看守后宅,不得任何人出入。” “国公安心,末将自会安顿。”身后的一员校尉拱手道。 “那便是辛苦舅兄了。”龙啸林陪笑至了院中,“泉儿,今夜你好生侍奉你舅父。” “父亲安心。父亲往母亲那里看望三弟便好,泉自是有数。” 待及进得龙泉卧房之内,关好了内室房门,龙泉方将与我定下的计策告知周老将军。“舅父,不知您可觉尚妥当?” 周老将军端坐卧榻之上,微微思量片刻,“嗯,尚可,莫姑娘果真胆识非凡、谋算过人。如此便可探知曾氏所图为何。那今夜?” “恐是那乳娘亦是其帮手,然旁人却不得知。今夜自是不得其逃脱,其等方会急不可待联络他人,如此或恐引出其身后之人!却是明日舅父入宫、待及领了御医前来,正是众人皆顾及不周之时,方可令其走脱,一则不可操之过急令其行了过甚之举,二来便是给其时间令得其思虑周详方可不至莫良露出马脚,三来亦是必不能使其知晓那儡纵已是被识破!故而,舅父明日午后回转乃是最佳之机。” “嗯,好,那便依你之策行事。” 安顿妥了周老将军,龙泉方得闲往了客院寻莫良,将实施时辰及路径皆是一一相告。 “妹夫安心,必是不会有所失。” “二哥,那解药可随身带好了?” 莫良点头,捂了捂胸口处,“恐不得用。” “二哥切莫松懈,此举实属无奈,却是不论成败,皆是万勿保得自身无恙为上,否则鸣儿与我必是不得心安。” “我省得。我五兄弟所用之暗信仅我五人知晓,现下唯大哥于京内,自是不会有所失,你与妹妹尽可安心。仅是,现下她身侧不得再离了人,最迟待明日曾氏出府,你必是回转她处。” 龙泉浅笑,“二哥安心,鸣儿于我自是较之自身性命尤甚许多。” 莫良微微尴尬垂眸,再不出声。 “夫人,”回至了房中,乳娘见兵卒皆是于院中守护,并未靠近卧房,方将曾氏扶入内室压低声音开口,“如今该是如何?” 曾氏亦是拧眉,少时方道,“那庄御医当真不凡?竟会识得有毒!” “恐是他医术极佳诊出中毒亦是可为。若是明日再有人来,必是与咱们不利啊。夫人该是早做打算才是。”乳娘出声提醒。 “嗯,你说的是。既是破绽已露,再留无意,恐事事受阻,不若退出去掌控全局再使人相扰。”微滞了滞,“你发出讯息,使人有所准备,待稍稍松懈便即刻出府。” “喏。却,小公子现下被留于那老妇之处,恐是不便啊。” 曾姨娘顿时气恼却转而长出一口气道,“罢了,若是离去,带着游儿恐多有不便,且是必不如龙府这般舒坦。既是他等自以为聪慧认定龙游为龙家子嗣,那便暂且将游儿留于此地更为妥当。” “可,若是其等勘破儡纵,可会对小公子不利?” “不会。一来儡纵非是常人可知,二来即便断出其药性,不过以为我为得操控龙啸林争宠夺权罢了。主上的秘药岂是他等愚昧之人可识得的,不过那御医有些个本事罢了。” 转日一早,尚不待周老将军步入皇宫,龙府便是迎来了一众不速之客。 “姓龙的,滚出来!今日若是不给出个说法,便是往金殿面圣亦是需将你龙家这小人嘴脸扯破!” 龙府府门外,约是有近数十人围堵阶前,大声断喝,虽是天寒,却仍是引得不少路人驻足侧目交头接耳。 第253章 曾氏逃脱(下) 龙啸林得了禀报即命人将龙泉唤来,父子二人一道至了大门处,眼见的,便是齐家二公子齐景逸领着一众家丁护院正在叫骂。 龙泉微微拧眉,却仍是拱手一礼道,“不知齐公子有何事?” “嗬,何事?”齐景逸冷哼一声,“好个龙少将军,好个龙府!真真欺人太甚!昔日你父子许下的婚约,如今佯装不认也就罢了,因何我大哥前来退亲竟是被你等无端羞辱?更是散出传言诟病我家妹妹清白?现下我妹妹已是缠绵病榻、形容憔悴,令我齐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若是今日你龙泉不往之齐府亲自赔罪,休怪我齐景逸将你再刺伤一回!”这番话语,口中甚是满含杀气。 周遭人等虽不明这齐家二公子看上去文弱书生一般,乃是有何依仗竟是如此口出狂言,竟欲要刺伤堂堂五品武将!一时便更是不愿离去。 龙啸林甚显不屑,“世侄,前次你兄长来时本将军便已尽告,我龙家从未曾与你齐家结亲,何来退婚一说?更是不明有何羞辱之事。至于你所言什么流言诟病令妹,更是无稽之谈!我龙家有何道理宣扬不相干之人?” “你!”齐景逸自是未料得龙啸林如今竟是这般翻脸无情,一时气恼异常,侧身自家丁手中夺过一柄剑便是朝着龙泉而去。 龙泉岂会与他计较,抬手将龙啸林往身后挡了挡,另一只手便是一挥,即刻自府内涌出数名兵卒,各个手持长枪、满身铠甲,成护卫状将他等护于身后,威武断喝之声甚是昂扬。 齐景逸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即时便是愣于原地,齐府家丁护院慌忙将其护住,双方便是如此僵持之态。 龙泉侧头给了一个兵卒低声耳语,那人便是转身回转。而周老将军留下的领兵校尉亦是得了龙泉颔首示意,几步上前,手扶佩刀高声出言道,“不知这位公子可识得,我等乃是国公府府兵,奉了我家国公爷之名守护龙府,若是公子再敢造次,休怪我等刀枪无眼!” “好啊!龙泉,你仗着你舅父如此嚣张跋扈!不怕家父上本参奏吗?” “齐世兄,”龙泉微微缓了缓口气,“你我两家本就无冤无仇,今日之事恐是世兄受了小人挑唆,退亲一事当日我已是与世伯交代清楚,我龙泉从未曾有过恶人之举,还请世兄明察。纪云妹妹若是身子不适,我可请相熟御医前往一诊,待其大安出阁之日,我龙泉自是以兄长之礼相送。虽不得姻亲,却是龙齐两家可仍为世交相亲,世兄可尚觉妥当?” “我呸!昔日你父得了我父亲恩惠不知图报,如今你又是如此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人,竟还大言不惭世交往来?你龙家也配!” “既是如此,那齐公子请自便吧。来人,关门!”龙泉再无半点迁就之情,扶着龙啸林转身回了府内。 齐景逸再不甘愿,亦是因得那国公府兵丁威严,不得不率人离去。 这一番喧闹,早已传入后宅,看守的兵将更是得了龙泉遣人来传信,便仅是留了两人轮值,其余的皆是往了前院助阵。而留守的两人亦是心不在焉,寻了处厢房食早饭去了。 “夫人,此时刚好!”乳娘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暗喜。 曾姨娘于吵嚷声传来之时便已是换了装束——一身精炼劲装衣裤,发髻亦是高高挽起,软靴更是轻便。待乳娘窥视院中无人,便是将数支发簪充作暗器敛入袖中。 “好,此时该是府上用早饭之际,你可尚有要物需带离?” 乳娘忙摇头,“奴婢已是妥当,仅是软剑在我房中不得取来。” “罢了,暂且出府寻他等安身再论,走!” 话语间,主仆二人便是青纱遮面,开启后窗便跃了出去,躬身塌背捋着墙垣极速至了后门近处。 “夫人,跃出去恐会惊扰了众人,不若打晕门人自门处出府。” 曾姨娘微默了默,“后巷处此刻可会有人往来?” 乳娘摇头,“奴婢早就摸清,后巷本就清静异常,这冬日里更是极少有人走动,何论此时尚早。” “好。”曾姨娘一个凛冽的眼神,望了望那门房处,抬手便是掷出一支金簪。 “咚!”正中门房那已是有些陈旧的窗棂之上。 “谁呀?”房中传来一个粗狂的男子声音,随之便是房门开启之声。 曾姨娘眼见那看门人走出房门的刹那,便是又一支金簪脱手,直逼那人后颈。 便是电光火石之间,看门人便已倒于血泊之中,后颈处小指粗细的血洞尚汩汩往外冒着带有热气的鲜血。 “将尸首丢近井里,血迹除掉。”曾姨娘已是起身,吩咐了乳娘便将两支金簪收起,一并将那血迹在看门人身上蹭掉,而后便是转入其房中搜寻起来。 乳娘此刻再无羸弱之态,手脚麻利地将尸身抓起,疾步至了一侧的井台,毫无忧疑地将看门人投了进去,再便是自其房中取了炭灰,将血渍混着湿土清理干净。 曾姨娘已是取了钥匙,再便是将房中翻乱,丝毫有些值钱之物皆是收去,与乳娘汇合后随即开启了龙府后门。 莫良早已潜出府外,此时正于后门处的巷子中静候时机,故而并不得知正门之事,算着时辰该是尚早,便思量起若是当真潜入魔灵一党之中该是如何行事。不多时,竟是传来木门启动之声,忙闪身躲于一旁,而后便是见得两个女子身形之人鬼鬼祟祟潜出府来。 莫良随之蹙眉,他并不得见曾氏及乳娘样貌,此时仅是断定为女子,然那身法步子一看便知乃是常年习武之人,却不得确认。而府中更是寂静一片并无追逐之声,便是耐下性子静观其二人行踪毫无声响发出。 曾氏与乳娘稍稍静默了片刻,见得确是无人往来,便是脚下生风疾步小跑出了后巷,于街口前处撤下遮面,将披风兜帽戴好,而后便是往之城西而去。 龙泉算着时辰,想来那曾氏该是有所为,便是点了几名校尉随着自己往了其下处一探。 “少将军,似是并无不妥。”校尉皆是周老将军留下的,故而稍稍知晓些许内情。 龙泉不禁蹙眉,心内有些疑虑:难不成自己谋算差了?这曾氏并不曾趁机遁去?思量至此便是遣了一人传话于府中丫头前去送饭。 不多时,“不好了不好了,”那丫头慌忙跑出,“曾姨娘不见了。” 龙泉再不忧疑,大步奔入房中,见细软首饰等物一概不见,塌上亦是散落着衣裙。 “不好!”此时方悔恨自身仍是低估了那曾氏之能。 “少将军,后宅至前院皆是有人,除去后门再无可能。”校尉聪慧异常。 待及众人至了后门,方见得门房之内混乱不堪,似是糟了劫一般,而门人亦是无踪,然大门却是闭得紧。 龙泉望莫良藏身之处望了望,并不见人影,便心下有数。 “去寻那门人来。”吩咐一声,自己便是转回府中寻龙啸林去了。 “什么?暖儿不见了是何意?”龙啸林闻言即刻错愣。 第254章 穆隐相助 “父亲,恕泉不敬,昨夜已是与舅父商议,今日该是令得那曾氏露出本来之面,却不想她竟逃脱。如此亦是算得去了府中隐忧。” 龙啸林盯紧龙泉许久不语,龙夫人见状忙近前,“老爷,勿要怪罪泉儿,自妾身知晓那曾姨娘给老爷用药便是心内不安,方命泉儿请得庄御医来府上一诊的。既是已然知晓确是有毒,那便是曾氏所图不浅,现下,老爷该是宽心才是啊。” 龙啸林待及其言罢方颓然垂首,而后抬手挥了挥,“罢了,遣人去寻吧,老夫希冀她能以实相告。” 龙泉闻言蹙眉,竟不想龙啸林仍是如此上心,难不成真是动了真情?随之便是闻得龙啸林缓缓道来,“终是为龙家添了游儿,即便有所图谋,亦是不至舍弃了亲生骨肉啊。” 龙夫人闻他之言,望了龙泉一眼,心内亦是喟叹,却是不得明言。 龙泉亦是纠结的很,若龙游当真非是龙家血脉,不知龙啸林可能受其之重,微滞了滞,开口道,“父亲,舅父此时该是见得圣上,不若待旁的御医再确诊父亲确是中毒再论其他。” 龙啸林心内亦是挣扎,思虑了一番龙泉之语,亦是无奈点点头,却再不出声了。 近一个多时辰之后,周老将军见老御医微蹙着眉收了切脉之手,方率先问道,“老大人,在下妹婿可有不妥之处?” 这位须髯皆是银白的老者颤巍巍自身旁的青年手中接过一支银针,哑声开口,“恕老朽不敬,还请龙将军微微侧侧头。”言罢便是将银针刺入龙啸林后颈发髻之间,过了须臾方拔出银针,然众人皆是可见得,那银针已是泛着墨色了。 “这!”龙啸林岂会不知此乃中毒之状。 “这便是了。”老御医将银针细细又端详了一番,“庄大人虽是年轻,其医术绝不逊色,故而老朽方以此示于众位。国公爷,您该是省得,这必是中毒之象。却是龙将军无需惊慌,此毒已是除了半数,现下该是需得再服解药便可。然此毒恐是积累的时日不短,故而龙将军切记勿要动怒才好。” “旁的可会有碍?”龙夫人极为心焦。 老御医微微摇头,“龙将军有旧疾,此毒虽是于身子不妥,却有些许缓痛之效,故而暂且并无不妥。却是那解药需得对症。” 龙泉见状恐龙啸林思虑旁的,忙施礼道谢将老御医送出府去。而龙啸林则是命人往曾姨娘房中寻药去了。 “父亲,”龙泉急可可转回便是知晓他定是心惊的,“鸣儿已是为父亲寻了解药,”自怀中取出我问傅家主所要之物,“父亲仅需自今日起每隔5日食一颗便好,待这瓶中药食尽了,毒自是可全解。” 龙啸林正是忧心自身安危呢,见状忙笑逐颜开,“哎呀呀,当真为对症解药?”转瞬便是沉下脸,“那女子怎会有此物?难不成乃是曾氏一党?你......” “妹婿!”周老将军自是再听不得了,“甥媳一片苦心,你岂可如此轻慢!现下她已是泉儿妻室,若是毒害与你有何益处?” “暖儿亦是无有相害之故,且为游儿生母!”龙啸林那药性似是再度来袭。 周老将军气得猛然一拍案几,“真真糊涂!那......” “舅父!”龙泉忙拦下他,“父亲安心,庄大人离府后鸣儿便是将其请去,细细查问了父亲之毒,而后更是将所藏名贵药材赠与庄大人为父亲制成的解药。”万不能此时将魔灵之事露出半分,故而龙泉方如此圆谎。 龙啸林本就心虚,既是龙泉出言劝导,便趁此之际顺应而为,收好药瓶即随着龙夫人离去称是看望龙游了。 见其离去,龙泉忙转身,附于周老将军耳际低语道,“舅父,我需得回至鸣儿身侧。” “嗯,”周老将军点头,“人可安置妥了?” “舅父放心。” “泉儿,既是如此,那你便将周驰几人领回莫宅之中,一则有事可有人差遣,二来亦是护得甥媳一二。” 龙泉并未推托,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然我府上虽是有上官清流遣去的数十人相助却自是不足的,尤是如今莫良又是深入探看,莫达则需时时静候各路消息,虽是穆家尚有人在,却皆是不懂武功的,故而周老将军如此安排甚得他意。 “那曾氏?” “你且安心回转,我自会遣人私下寻访,必是令得其知晓厉害,如此方可使得莫姑娘之计得以行事。” “谢过舅父,泉这便回去了。” “去吧,老夫亦是回转府中了。仅是龙府之内......” “舅父安心,既是那贼人离去,该是安稳了。鸣儿的解药必是可尽清父亲所中之毒,且加之舅父安遣的众人,尚有权舅舅在,想来自是无碍。” “周权自是不必忧心,唉,但愿此番之后你父可有所悔悟。” 莫良远远随着曾氏主仆一路奔至城西一处相较隐秘的院落,并未靠近,却是将周遭详加探查了一番。自是了,他之所能本就不低,又经这数月苦习更是得了骆弈城教授的轻功,虽是谓不得甚高,却亦是较之寻常武者恐是强了数倍不止,故而并未被曾氏及其党羽发觉。 “暖夫人?”院中一人见得她主仆如此进门便是一惊,却随之将二人带入房中,再重又勘察了院外确无人跟踪方自暗室内将两人送了出去。 莫良隐身于距此宅数丈之外的一棵高大枯树之上,虽是冬季,却因得那树甚是粗壮,枝条颇众,故而并不得可见其隐于其中。 远远窥得与曾氏所进的院落相间数间土房处躲躲闪闪出了三个人影,莫良便是冷笑,“仅是这般小计?呵呵,真真所距甚远哉。”心内如此思虑,脚下却并未有所移,仍是远远望着,直至那三人再进得一处所在许久未出方翻身落地,往了大道留下暗记便是再度离开。 “如此一来可会令得当今对国公生了不满?”龙泉回转便是将详情尽告,然我仅是于周老将军欲将“以年关将近详查细作”为名的搜城之举有所隐虑。 龙泉浅浅一笑,“鸣儿大可安心,舅父往年皆是如此的,唯去岁往了边关,此事方转由京师戍守将领代行的,故而圣上自是不会有所疑。” 闻他此言我方落下心中忧疑,“如此甚好。大哥已是出门前去寻二哥留下的暗记了,想来今夜便可知其等下处,待及确实了,便是可依计而为。” “好。舅父将几名校尉亦是随我同归,更是便于行事。” 我正欲开口,耳际便是传来穆隐之语,“莫鸣,可需得我往之莫良近处窥得一二?” 我自是浅笑,“那便不与穆隐兄客套了。如此更可使二哥有利可依。” “那好,待莫达归来我便是出门寻去。” 龙泉微微静默便知该是穆隐与我传语,便是自一旁浅候一刻,待及我二人止声,方笑曰,“得穆兄一助更是如虎添翼,自无不得的。” 而后不及一个余时辰,莫达已是将莫良所留之意转述于我等,龙泉便是安遣了那几名校尉亲自前往城西一助,必保得一切尽是于我所谋之内,不得出了旁的差池。 第255章 意欲何为? “暖夫人,怎会这般?小公子于何处?”曾氏后入得的那处宅院之内,几名年近而立的汉子齐聚房中,将曾姨娘及乳娘围至一处。 曾姨娘此时已是换了装扮,再若是与龙啸林对面,自是识不得的——高束发髻并戴了冠、洗去胭脂水粉方得原本清冷面庞、黑底蓝丝线绣花长衫、一双厚底官靴。再无往昔于龙府之内那妩媚姨娘之态,截然乃是一副首领之姿。 环顾一周,曾氏清冷开口道,“此番乃是因得一御医误打误撞识破了龙啸林所中之毒,周老匹夫方趁机欲将我与邹副统领辖制。哼,他等岂会知晓我之所能,却是此仇必报!游儿现下龙府之中,一则带他出来甚是不便,二来他等既是认定其为龙府之子,那便暂且养尊处优亦无不可。” “可,夫人,小公子乃是......还是接回的好。” 曾姨娘一个冷眼便使得出声之人咽下了未尽之语,含恨道,“我自是明了游儿之重!仅是需得待蕊儿至了方可再图其他,此时断不可因小失大,便只得暂且委屈游儿了,唉。” 乳娘此时亦是换得装束,急言令色道,“夫人岂会不知小公子之重?旁的不论,夫人乃是其亲母!尔等何需如此多言!”微滞了滞,稍稍缓下口气,“蕊统领至了何处?何日可达?” 一众男子被申斥并不恼火,反是皆垂头不语,似是知晓其等之过。闻乳娘如此一问,一人忙抬首应之,“回邹副统领,蕊统领该是今日相传消息过来,一切便可知晓。” 乳娘望了曾氏一眼,便是颔首,“好,暖夫人需得暂且留居于此,尔等小心戒备去吧。” “喏!属下等告退。”几名男子便是拱手施礼后方退了出去。 “夫人累了一夜了,现下既是回至属地,可好生歇歇了。”乳娘见众人皆已退去,方柔声开口。 曾氏喟叹一声,“属地?呵呵,现下何谓属地啊!若是待主上霸业可成,哼,方可谓之属地。” “便是指日可待。夫人,如今可需得将各府中之人动一动?” “嗯,必是的。一个庄御医便是如此,若是改日再有章御医、李御医,岂非近几载所布皆是落空?传出话去,必是令得他等万事小心。另则,各府的药需得尽快掩藏,再便是,哼哼。”一个阴狠的眸色闪出寒光。 乳娘却即刻会意,笑曰,“夫人安心,那老妇自是该缠绵卧榻了,非是因得旁的,便是那齐府......” 随之便是主仆二人窃笑之声。 再说齐府之内,齐景逍正斥责齐景逸自私领人往了龙府,非是未得所愿,竟还更是丢了颜面。 “你怎如此耐不下心性!” “大哥,云儿这几日消瘦成何状了?我,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当为兄不恼?然终是龙啸林所言,他龙家未曾下聘,若是咱们再闹,也不过受人口实落得自取其辱罢了。” “唉!可,竟是这般放过龙家不成?” 齐景逍蹙眉道,“父亲亦是不得往之御前告状,只得私下寻出龙家父子之过,唉,真真......” “两位兄长,”正值二人哀怨之际,齐纪云由丫头扶着进了门。 “云儿,现下如此天寒,你身子又是病着,何故出来?有事遣人传话便是了。”齐家兄弟边说边上手接过她,将其稳稳置于软榻之上。 齐纪云见得此景便是潸然泪下,“云儿知晓兄长们皆是为得为我出气方落得受人嘲讽,皆是云儿的不是。” “云儿,莫要悲切,皆是那龙泉之过,与你何干,休得损了身子。” “大哥,我已是想透,既是他龙泉薄情便是休怪咱们齐家无意!”这言语之中,便满是阴冷的眸光,“可儿遣了大哥身边的小厮打探出来,那女子府上仅有一名浆洗的仆妇,似是落魄的妾室,风韵不俗却落得那般境地,恐是心内大有不满,故而,此人可用。” 齐家兄弟皆是一惊,“云儿,你欲要为何?” “哼,我堂堂齐家岂是他龙府可如此贬损的?两位兄长,可细细寻了时机......”压低了声音与二人耳际叨念了多时。 “哈哈,不成想云儿竟是有如此心机!如此必是可为大宅主母的。”齐景逸笑着赞许。 齐景逍微微默了默,“即便如此,龙泉与那女子起了纷争,咱们亦是得不到何益处的,不过是令得他龙家不宁罢了。” 齐纪云浅浅一笑,“大哥再往深了思量思量,若是他龙泉新婚未久便是与其妻室如此不睦,日后可会再有旁的大家闺阁之女愿充作填房?哼,届时再是将他龙家如何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事四下宣扬,岂非更是不得脸?龙泉若是不得门当户对妻室,那龙啸林定然气恼异常,父亲寻其错处岂非信手可得?如此,他龙家再欲立足朝堂,恐是周老国公再如何亦是失了圣心的。” 齐景逍细细想来,便是转忧为喜,挑起大指,“云儿竟是如此聪慧!那龙家尤是那龙啸林,心心念念皆是振复龙家往昔之风,只可惜龙泉年纪过轻且是方才入仕。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好,为兄便依你之计行事!” 可儿扶着齐纪云回转闺阁,为其褪下雕裘、奉上暖炉,微有些愁容,“小姐,如何不将相请陶家二小姐往龙府之事告知两位公子?届时再使得一众人往了龙府大门一并喧闹岂非更好?” 齐纪云此刻哪里还有良善之态,满是阴狠之容,“若非需得两位兄长相助那莫府之事,恐是我断不会将此事相告。可儿,你需得封好自己的唇舌,可知?” 可儿见得她那阴挚的眸子,忙垂首不敢直面,“奴婢省得。” “嗯。非是我如此狠毒,乃是他龙泉欺人太甚!那日莫府你亦是见了,他为得那女子全然不顾我这数载的一片痴情,竟是将那些个妓子与我相提并论!真真岂有此理!” “是了是了,小姐万勿动怒伤了自身,为了那负心之人自是不值得的。”可儿忙从旁劝慰。 “暖夫人,”外间房门处传来声响,乳娘得了曾姨娘眼色便是往之开门。 “何事?” “蕊统领传信来了。”门外一名男子将怀中锦帕恭谨地递至乳娘手中。 “嘶?蕊儿这是何意?”房中,曾姨娘看过锦帕便是蹙眉。 “可是有何不妥?”乳娘忙相询出声。 曾姨娘默了默,抬首望向她,“她于信上称不会依计入京后往赴龙府,且是此后断去联络,除非事出非常,反之必不会寻来?你我不过昨日方出得龙府至了此处,无人相告她岂会知晓?竟是这般安排?” “虽是恰逢当下不便遵照往日之计,却,”乳娘亦是不明就里,“难不成蕊统领另有所谋?” 曾姨娘愁眉未展反是更甚了些,“她若是并不知晓,那这所谋又会为何呢?” “夫人之意乃是蕊统领有事相隐?”乳娘见曾氏颔首,亦是蹙眉,“京师之内,虽是夫人去岁方至,却是主上指定所辖诸事之人,此番蕊统领之举......夫人乃是疑心主上另行授其命?” 第256章 初有所疑 乳娘之语正中曾氏所想,不禁捏着锦帕又看了数遍。“羽念,另行传信主上,将龙府之事尽告,再便是称蕊儿需得另行安遣。” 乳娘转了转了眸光便是会意,“属下即刻便去。” “来人,传信给蕊统领,告知其我出了龙府之事,命其来此汇合再议后事。”曾姨娘再度召来门外的男子下令道。 “嘶,幸得有我。”穆隐转头望着莫良感叹。 “可是有何变故?” 穆隐轻轻摇头,“竟是她等同党甚众,尚有即将前来的。” “正好,如此便可一网以尽!” “那你于此盯紧,我回去报信。” 我望着对向而坐的穆隐,静默并未出声,然心内却是巨波狂澜!即便我自骆弈城处便是初识了战神与魔灵之事,而后又是得穆老家主详之以告,却从未曾思量现下竟是与其等相距如此之近!而他等亦是隐匿如此之深!我复世之事想来该是魔灵一党尚不得而知,然血雨腥风已是被姬伯所晓,恐是未久便会引得轩然大波。而傅家遭屠及传闻各世家皆被探听,更是将这冥冥之中的宿命逐步牵绊显现,我此生,该是自此刻便担起这命定之责!且责无旁贷! 深吸一口气,抬眸再度看向穆隐,我已是定下心神,“穆隐兄,你便是助二哥细细窥得其余等于京中之众皆是何所在。那蕊统领该是何时可达且意欲何为。再者,转告二哥务必事事谨慎,万勿因得任何事伤及自身,你亦如此。而你二人更是需得一套暗语,若是他可深入却不得出,即便对空长叹亦是可将讯息传出。” “你大可安心,莫达已是将他等之暗信转告于我,仅是这暗语尚需详议,且是众人尽知最佳。即便你我凭借耳力传音亦是需得如此。” 我点点头甚为赞同。 “可,若是如此恐又人多口杂啊。”穆湛微微不解。 穆老家主便是一笑,“姑娘,于我等仅需知悉那示警之语便好,余的便是有姑娘依着各人所担之责分而习之,如此便是更加。” 众人闻其语皆是颔首赞许。 我亦是受得启示,“那便是依着穆老家主之意行事。”微顿了顿,“两位家主,那儡纵既是魔灵一党所有,可会外传?” 两为家主互望一眼,傅家主出声道,“姑娘,该是不会,魔灵一党虽是随从数目不少,却皆是死忠之士,且据我族先祖传下的消息看,那魔灵该是极为诡诈之徒,断不会轻言确信任何人,故而这儡纵外泄之机并不算大,却,恐并不全然。” 穆老家主续言道,“是啊,魔灵掌控属下皆是毫无怜惜,怎会将其等性命看中,故而不过牟利罢了。” 我却并不认同他二人之语,然并未相驳,转向龙泉道,“相公,你仍需走一趟,周老将军那边可会有所知龙将军及你祖上可有何物乃是至宝,竟是可诱得魔灵遣人来?若非是如此,因何曾氏甘愿委身?竟是又调旁人前来?” “姑娘所虑确是有理,”穆老家主颔首,“想那魔灵一党皆是欲要覆灭天下苍生,却独独入京选中你龙家,恐是必有蹊跷。” 龙泉不禁愁锁双眉,“我这即将弱冠,从未曾听闻家中有何圣物乃是至宝啊?可,若是那曾氏仅是图得安稳,大不必如此委曲求全。”抬首看向众人,“鸣儿,先待我细细忆一忆,若是不得,再将舅父请来可好?” “令堂可会知悉?”穆隐亦是不喜龙父,且深知其人定不能将魔灵一事相告。 我微微思量了一番穆隐之语,轻轻颔首道,“穆隐兄所言有理,不若相询龙夫人更为妥当。” “可,即便是龙家有何不寻常之物,魔灵图其可会有何不利之处?”穆湛久为开言,待我等皆是静默了方悠悠出声。 “嘶,是啊。”众人皆是一愣。 我垂首蹙眉,心内惴惴不安,却是不得其要领。 “难不成他所图乃是大汉的江山?”龙泉似是喃喃自语。 “相公!你之意乃是那魔灵此世为异邦之人?”我陡然似是清明了许多。 “是了,若是如此恐是可讲通其等因何入得京城!” “那若是如此,龙家恐是意外之选,非是至宝之物,而是因得龙将军为人易于掌控!额,”穆隐直言不讳,语毕方尴尬看向龙泉。 傅家主却是并未瞥见,反是望向我,“若是当真如此,恐是旁的官宦宅府之内亦是有其等奸党!” 龙泉并未理会穆隐之语,而是接上傅家主未尽之言道,“此话有理!所谓上兵伐谋,如今大汉平定天下且是休养生息使得万民安居乐业,虽是周遭匈奴、乌孙屡有犯境,皆是大败而归。若要大举侵汉,恐是即便百万兵将皆不敢妄言定可大获全胜,故而,于朝堂之中部下暗子,待时机一到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话虽如此,然仅是我等妄议,想那魔灵及其奸党皆非良善之辈,怎会如此徐徐图之?”穆老家主提出异议。 我似是有种定论呼之欲出,却转瞬而逝、毫无踪迹。一时不得,便是喟叹道,“时移世易,那上古之战惨烈异常,即使当时战神亦是身死,想必魔灵一党所余亦是残兵败将。而后自武王灭商之后再无惨烈之征,却七雄争霸直至秦覆汉兴,哪一次非是死伤无数?若我为魔主,想来亦是该有所悟。具是可掌天下,为何不图千世百代?”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且是邪不胜正,他等自是明了一旦战神复世必是一切皆为虚妄,呵呵,竟是可行如此周全之为啊。” 见满室之人皆是思谋为得众生,我心甚慰,暗中思忖果真众人之谋方更为完备,如此一议,便是如今魔灵亦是审时度势,恐是再大杀四方必是经得万不得已方为之了,然我此生又该是如何以应呢? “夫人,有件喜事。”乳娘一副谄媚笑容进了房中。 曾氏抬首,“可是齐家动了?” 乳娘奸笑道,“那陶家二小姐往了龙府寻两位龙小姐闲话,不想竟是扯出来龙齐两家亲事,结果一时失言称龙家男子皆是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辈,更是为龙泉辜负齐纪云之事打抱不平,使得内宅甚是喧嚷不宁,而那陶家小姐必是受了齐家指使,竟冲出府外亦是怒骂不已,那老妇刚巧自外归来被其好生羞辱一番,不想登时便被气晕了过去,哈哈。” “哦?府医可有医治?” 乳娘即刻止了笑声复于常态,“自是的。夫人安心,既是她自身不中用,若不趁机利用岂不枉费了天意?” 曾姨娘端起茶盏邪魅含笑道,“嗯。她若是不病,如何顺得下我胸中这口气啊。”呷了一口,“看来那齐纪云亦是个可用的,竟有如此脑子,不错。去,遣人传信进陶家,寻机为那齐纪云再添一份助力,使其日后可为我所用。” “夫人高明!” “唉,只是不知游儿可尚好。” “夫人,既是那老妇病弱,可寻机将小公子接回。” 曾氏思量片刻,“若是可回转自是需将其接回,然如今。唉。” “夫人,非是属下多言,那龙府及那龙啸林,可尚有何旁的用处?若是主上相询……” “我这两日亦是回思,只是那龙啸林就是个蠢货!周老儿不过有个功劳仰仗,再便是那刚入仕的龙泉,本是想着蕊儿可与其婚配,却竟是冒出个孤女,龙泉竟是如此……”曾氏猛然顿住,忽而转向乳娘双眼放光,“龙啸林曾言说那女子乃是……无论真假却是不得轻易放过。快,速速为我备下笔墨!” 第257章 蕊统领 京城一处宅院之内,一个年方及笄的妙龄女子正于铜镜前梳妆,只见长发如墨、面似桃李、唇红齿白、笑眼妩媚,十足美艳! 一名年纪与其相仿的女子进得房中,“统领,主上密函。” 女子转身接过锦帕,看过之后随手捏于烛火之上将其引燃,随之开口道,“那位如何了?” “回统领,前日便是暗自潜出龙府,现下正于城西下处。属下探闻乃是因得给龙啸林下药之事被周国公及龙泉勘破遭了羁押方狼狈逃出。” “凭其愚钝之人,怎堪大任!” “自是的,否则主上怎会遣统领前来。” “她来了一载竟是除去养孩子便再无建树,真真无用!如今已是有传闻那战神之剑血雨腥风现世了,若当真,必是该有战神出,于主上所谋恐会有阻。近日可有江湖消息传回?” “属下无能,还请统领责罚!”随之跪伏于地。 女子望了一眼,滞了滞方出声道,“罢了,不过传言而已,尚不得真假。却是那逖闻先生据称乃是久居京中不得志,你等必是尽早将其寻出。需知他乃是战神耳目,若是可诱为己用岂非好事?即便不能,那便将其除去,以断战神羽翼!”虽是声似莺鹊,然却是寒如坚冰,使得伏地之人不禁全身一颤。“下去吧,将我所交办之事速速理好。” “喏。” “少主何需与她等一般见识,万勿气着自己才是。”一位双旬上下的男子含笑进门,身量高挑、阔肩窄背、勾鼻翘眉、唇润齿整,生得甚是俊朗非常,只是那满眼皆是情色,白白枉费了这儒雅身姿。 女子自铜镜中窥了一眼,并未受其所惑,冷声开口道,“京中各府联络之人尚可能用?” 男子谄媚至极,俯身坐于女子侧向,“少主安心便是,这两日,除去那暖夫人暂居所在,属下已是将各府暗探一一访过,见得主上信物自是深信不疑,想来那暖夫人尚蒙在鼓中,呵呵,真可笑她竟是痴心妄想主上当真重用于她!呵呵。” “怎会不存妄念,需知她那孩子……呵呵,如此说来你亦是该去探望一二,终究夫妻一场。” 男子猛然跪伏于地,“少主恕罪!属下绝无二心!且是不过一夜欢愉,那曾氏自是放荡得很,谁晓得那孩子乃是哪来的野种!她竟是欲要以其攀附主上!属下自是不敢心存妄念!还请少主明鉴!” 女子斜睨了他一眼,露出甚为不屑之情,然却转瞬而逝,那男子垂头伏地,自是并未瞥得。“罢了,若非你衷心可靠,主上岂会令你代其行事?如今我授命入得汉京,定是须得你等鼎力相助,我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日后无需如此谨小慎微。” “多谢少主!”男子似是松了口气,起身后再复那般媚态,“少主,主上如今已是将大权交付,少主必将承袭大气,还望少主顾念属下一片诚心多加提携。”未及言罢竟是伸手摸向女子的面庞,那满眼的情欲皆是呼之欲出。 然刚刚还是冷肃之态的女子,此时竟亦是迎合地投入他怀中,似娇似嗔地任其双掌游移自身各处并未相阻相拒,反是貌状无比享受之态,仅是男子欲要再深一层剥去其衣衫之时方将其止下,脸色潮红且是满面含羞地低声道,“勿要如此,说好待及成婚之时。若我怀了身孕如何成大事?且是破了身子于功力亦是有损的,暂且只得委屈你了。” 男子喘息粗重却不得不停下,满含委屈道,“若回回如此岂非我将终有一日暴毙而亡?唉,真真磨人!” 女子已是将自身衣衫整顿齐整,起身含笑将香唇印于他面颊之上,“我将春桃唤来,你便是于此舒坦一番吧。”言罢便是恋恋不舍踱步出门,片刻便是换了方才那送信的女子进得房中,男子早已褪尽衣衫,未及掩好房门便扑了上去…… “少主,”一名戴着遮面的青衣人随着女子踱步远离了卧房,二人身后便是自房中传来男欢女爱之音。 “羽默,你可是心中有疑?”待及二人至了后院一处空旷之所,女子方淡淡出声,然并未直面甚是侧脸看他,却是言语肯定。 “属下从未。”那人身高七尺上下,清瘦异常,身披墨色雕裘,整张脸亦是被遮面掩去大半,而那声音更是雌雄不辨,故而未知男女,更是论不得年岁。 “呵呵,想来该是众人皆是认定我早已委身于他吧?”女子似是自说自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我心中有谁你该是最清楚,故而这逢场作戏亦是必不可缺的,否则,以他之能岂会安于臣下?” “少主自幼便是得了主上悉心教化,胸怀广阔岂是常人可及。仅是……如此确是委曲得很。” “较之主上忍辱负重,区区此等小事可足挂齿,我只当为日后成婚所备了。” “那曾氏自是不知少主身世方谏言使少主进京与那龙泉为妾,可,少主终是主上亲生,这婚……” 蕊统领一记冷眼顿时使得那人止了声,随之退后半步单膝跪地,“属下失言,请少主责罚。” 微静默了少许,蕊统领长叹一声,抬手折下一节枯枝,“起来吧。日后断不可人前提及!主上乃是有恩于我方以少主相许,可知?” “喏!属下谨记!” “唉,若是兄长未曾遗失,想来这少主之位必是他的,我如今不过鸠占鹊巢罢了。终是何处可寻得啊!” 羽默此刻并未回应,仅是静静聆听。 须臾,蕊统领似是自嘲,笑道,“是了,若非母亲将兄长暗自送走,恐是这世间便不会有我,只叹天意弄人啊!”又是顿了少顷,“羽默,你说我母亲当真宁可背弃主上亦是愿换得众人所妄念的天下安宁吗?为何她终是不信主上可以一己之能换取苍生太平、不起狼烟?难道那战神竟终天命所归毫无错处?若当真如此,又岂会令得我母族匿藏踪迹、斩断所有联络却是追随主上先人?” “少主思量多了。羽默自幼便是被主上养大,自是明了主上心慈仁厚,绝非轻贱生灵、涂炭暴戾之辈。然世间种种,不过人云亦云,追思那上古大战,已是尘土归绝,孰是孰非早已不得尽知,仅是世人皆是凭借揣度妄议是非罢了。主上虽是图强却非是残虐,少主该为得族民思虑,旁的无需受其所扰。” “呵呵,我不过一介女流,机缘巧合方落得此生境地,若是可安守夫婿、教养幼子,何需这般辛劳,唉。” “少主此言差矣,此乃天命不可违!既是少主今生该是有所为,何需烦忧。待及稳固江山、族民乐业,少主心之所想必会达成所愿!” 蕊统领此刻方侧首看向羽默,“但愿一切如你所言!”随之又是微微摇头。 “属下为少主备的药粉少主务必随身带好,以防那贼子哪天难以压制。” “你大可安心,他不是个蠢的,自知无家族帮衬无法身居高位,又不甘屈居人下,便是唯有娶了我方可名正言顺称王一方,故而大婚之前定是不会胡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短时之内尚需他鼎力相助。故而少主私下的心思亦是需得掩饰一番,莫令他有所察觉。何况扬护卫暂未入得主上眼中。” “是啊,如何可使得他于主上跟前引得青睐呢。”蕊统领仰面朝天,思绪已是飘远…… 羽默静静守于一旁再不出声。 第258章 柳如杨进京 “统领,”一名侍从近前,“暖夫人那边令人传话给陶府,令其等将齐家嫡女齐纪云所有皆详告知,称是日后恐会用她。”见蕊统领蹙眉,忙继而道,“乃是与龙家有关,陶府二小姐往了龙家大闹一场,将龙夫人气病了。” “哼,她这是要公报私怨?” “属下不知。仅是,邹副统领似是有意单独打探统领踪迹。” “嗯,下去吧。” 待来人远离,蕊统领转向羽默,“羽默,今夜你且去访一访羽念,她从来心思细微过人,想来必是知晓了传于曾氏的信函之事,这是看出端倪了,呵呵。切记万勿惊动曾氏,以免……” “少主安心。从来良禽择佳木而栖,以羽念善察之能,定是觉出那孩子有蹊跷,何况往来密信皆是她经手,与刘兆等人联络之事亦是她亲历亲为,恐是少主册封之事她隐隐知晓。曾氏,呵呵。只是今夜值守之事……” “你大可安心前去,他必是疲累不堪,春桃知晓如何令其欢愉尽兴、彻夜不寐。”嘴角上扬,露出邪佞之情,又低了低声音道,“且,我已是欲要忍耐不住了,必会尽早除去后患!”此刻眼眸之中寒光闪现。 “那便委屈少主往属下房中小憩一刻,属下速去速归。”羽默唇角微微挑动,一瞬逝灭。 距乡镇不足数十里的官道之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扬起尘土一路。 “吁,”一名汉军校尉衣着的男子于官驿前勒住马,“可还有房舍?” 管事忙招呼手下接过来人手中的缰绳,笑着开口,“定是有的。小将军一路辛劳,可进了晚膳?” “未曾。奉些汤水来食吧,再备些热水洗漱。” 管事仍是满脸堆笑地将人引进一层一间房中,点燃灯烛,“小将军稍后片刻,自会有人送来。” “好。京城几时开启城门?” 管事微愣,转瞬含笑道,“冬日里朝为卯时二刻,若是小将军所传为紧急军务,自是不受其限。” 校尉蹙眉,“此地距京城需得多久?” “若是依着小将军来时那般的快马加鞭,需得近两个时辰。呵呵,恕在下多嘴,小将军定是初次来京吧?那必非是紧急,不若明晨在下卯时来唤醒您,食了早膳再出门,不徐不急正午前必是可达。” “嗯,有劳了。” 待管事退出去,这人方摘下兜帽、褪去外衫袍服,露出本来颜面,正是那庄集的校尉柳如杨。 餐食洗漱完毕,柳如杨躺于卧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既有明日恐或见着心心念念之人欣喜之情,又是那烦忧之事随之涌上心头,不禁坐起身形拧眉追思…… 那日,玉门关一名伍长奉命往庄集公干,晚饭时分邀了位同乡小聚,刚巧柳如杨独自于那酒肆结清当月用度,便是盛情难却之下同几畅饮。因柳如杨存了些心思,故而席间使得那二人皆是过了量。 “邱伍长,不知莫姑娘可尚在玉门关?”柳如杨趁其酒酣不甚清明之时方得一探心中所思。 “莫,姑娘?哦,柳校尉该是改口唤作龙少夫人才是,呵呵。嗝,”打了一个酒嗝,邱伍长拉着柳如杨头贴头低语道,“可是老兄亦是心有所系?呵呵,莫要相瞒了,我省得,嗝。” “不不不,邱兄误会了,因得之前与……”柳如杨自是心虚,慌忙摆手辩驳。 “嘘,”邱伍长止了他所言,笑着拍了拍他肩头,“你,无需,无需辩解,那莫姑娘天人之姿,是个男人便,便是见之难,难忘。何况柳老弟你这,一表人才、年,年轻气盛呐,正是,正是血气方刚啊,哈哈哈哈,哥哥我自是,懂,嗝,懂的。”虽是二人耳语,却已是使得柳如杨面色绯红了,更是招来邱伍长嗤笑,“哈哈哈,你看你,这,这脸皆是红,红了,竟是比那寻常女儿家尚且羞涩呢。”邱伍长环顾了左右,见似是并无有人侧目他等,便是又拉过柳如杨领口,更是贴着他的耳根出声道,“贤,贤弟,莫说哥哥我未曾提醒你,莫说莫姑娘如今已是嫁与龙少将军,即便不曾,亦非是咱们这些个凡俗之辈可妄想的。你可知,她便是昔日大败匈奴的顾名公子?”见柳如杨点头,又低了低声,“我再跟你说一事,万勿保密,程将军勒令玉门关全军不得宣扬,今日若非见你如此痴心,断是不会透露一丝一毫的,呵呵。公子顾名自是无他,然你却不知,她手中那剑乃是江湖盛传的血雨腥风,若当真如此她便是那战神复世之身啊!你想,岂是你我可妄念……” 柳如杨被这最后一句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谓,愣于原处早已不得动弹,更是遑论其后邱伍长所言为何! 足有近两盏茶之际,酒肆伙计推了推仍处于呆若木鸡状的柳如杨,含笑开口道,“这位将军,小店该是打烊了,你这两位朋友皆是醉倒,可需得我等帮衬着您送回去?” 柳如杨方醒悟,见邱伍长及同袍已是不省人事侧卧于案几之上,回了回神智,遂劳烦店家与自己一同将二人架回府衙。 待及转日,柳如杨心焦甚久终是见得邱伍长宿醉转醒,忙扶起他喂了醒酒汤。 “哎呀,真真失礼,有劳柳校尉照料了,多谢多谢。日后柳校尉往玉门关在下必定盛情相请!” 柳如杨并未顺应,而是反问道,“邱兄,昨日醉酒前所述可据实?” 邱伍长错愕,“我可是说了什么?”拍了拍前额,“竟是毫无印象。可有何处得罪了柳校尉?” “邱兄,非是旁的,乃是莫姑娘身世!她可当真是那战……” 邱伍长闻言即刻捂住他的嘴,随之尬笑道,“哎呀,柳贤弟定是疲累了,这醉酒之语怎可当真!且是龙少夫人之事岂是我可知晓的?若是龙少将军亦或是程将军察查,恐是愚兄前途不保了。” “邱兄!”柳如杨甚为急切。 “柳校尉!”邱伍长即刻换上肃颜,正色道,“我从未与你谈及龙少夫人!且是,”微微缓了缓口气,“即便有何只言片语定要忘却!切记切记!否则必会以军法论处!” 柳如杨此刻已是断定了昨日他非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片刻转笑,“邱兄可尚且有何不适?饮酒误事,日后需得谨慎啊。” “定是了。”二人皆是一笑掩过。 回思至此,柳如杨长叹一声,起身推开窗棂,寒气便是鱼贯而入。望着那清冷的月色,喃喃自语道,“当真如此吗?便是天意不得亲近亦是罢了,怎可……唉。” 第259章 确认敌首 “穆兄怎去了如此之久?”莫良见得穆隐方才归来甚是焦急,“少顷有人潜入,不知可会有何不妥,穆兄速速听来。” 穆隐并未出声,随即闭目微微侧头立于原地不再挪动。 约是近了一炷香之久,莫良亦是觉察有人离去,又见得穆隐缓缓睁开双眼却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问道,“出了何事?” “他等竟是内讧了!”微默了默,继而道,“那个未及露面的统领来头不小啊!恐怕……”再度侧头,以手指置于双唇中央,又待了片刻方复做原态,“呵呵,果然,看来这个属下欲要叛离这位姨娘了。” 莫良不知他所言之意,却并未追问,“可需得我一探?” 穆隐思量片刻,“莫良,既是莫鸣尊你为兄长,我便无需有所相隐。方才潜入之人该是那未露面蕊统领的亲信,却是此来寻了曾氏属下,将一封曾氏欲要传回的信函取走了,那女子称欲要改做蕊统领部署,且是,呵呵,曾氏所生之子乃是源于一奸恶之徒非是她等主上之种,看来这龙啸林背的父名甚是憋闷啊,呵呵。只是这新来的蕊统领又是何人呢?似是较之这曾氏更得重任。”直面莫良片刻,“那来人武功如何?你可能追踪?”穆隐似是方顿悟,有些许懊恼之情。 莫良苦笑摇头,“若是可为,自是无需穆兄提点。那人功力不凡,定是不在我之下,故而我方未敢擅动,恐被其察觉涂生疑窦。” “唉,真真不知这一世的魔灵乃是何人,竟是部下高人辈出!哼,待及各世家齐聚,定是不可令其等逃脱!” 莫良淡淡一笑,“穆兄安心。且是姑娘驱毒当属首要。” 穆隐微微摇头,“我却是希冀莫鸣这毒暂不得解,如此恐是尚可安稳些时日。需知,待她极盛之时恐是大战必至啊!” “当真?”莫良双眼放光,“若是一日不可解,便是她定不会陷入险境?” 穆隐蹙眉,“莫良,休怪得我多嘴,你这心思,”抬手轻拍了莫良前襟,“需得收一收得好。” 莫良顿显窘迫,“我,不过关切罢了。自是知晓不可高攀的。” 穆隐未再出声,却是轻轻摇摇头转身进了房去。 我见龙泉已是褪去外衫进了锦被之中,方略带为难出声,“相公,穆隐兄有口无心,你勿要见怪。” 龙泉一愣,转而一笑,“鸣儿可是又多思了?呵呵,安心便是,父亲,唉。”轻轻摇头将我揽入怀中,“方才众人相议之事,鸣儿可有何顿悟?若是此生魔灵当真为异邦之人,该是隐于何处呢?若是可揣度一二,先发制人,或是可免去不少灾祸。”他此刻所思的已是与我相关之事。 “我正是如此思忖的。然此人恐未见得乃是异族,或许现下身处异邦反是更为可能。”见他微微不解,继而道,“相公,你可曾想过,若为异邦之人,妄图大汉恐是痴妄之念,且不甚合情理。却,若是本为中原之人必是于汉境甚为熟识,借助外邦之力方有筹谋汉土之机。” “鸣儿,你这?可,那乌孙、匈奴皆是草莽之流,必是不得如此筹谋心计,然其等生性不羁,定不会受旁人所辖的。而月氏、楼兰、安息、大宛皆是小国,即便受魔灵所控恐难以成事,故而我甚为不解。” “虽是周遭小国居多,若是将其等如先秦一般一统之后,再得匈奴、乌孙等草原铁骑强伺辅之,可有力与大汉一争?”我直面于他甚显肃整。 “嘶!鸣儿,你之意乃是那魔灵如此盘算?外则是合纵连横、内便遣了细作以为应!如此大汉定是危矣啊!”龙泉被我之语惊到,一时错愕不已,微微缓了缓,抓紧我双臂道,“可,如此之人之能,你已是有所揣测了?” 我冷冷一笑,“相公忘了,那兰鲜原为何人,如今于匈奴可算位及人臣?楼兰已是如为傀儡,然那乌孙兵马……” “姬伯!”龙泉瞬间便是明了,“是了,他为楼兰国师,与匈奴乌威单于恐是绝非浅交,又是可随意驱遣乌孙兵马!此人武功甚高、又是通晓医术,且是谋算非常,又曾往之玉峰门寻血雨腥风之剑诀,如此种种,鸣儿,想来定是他为魔灵!” 我亦是颔首,“我便是如此揣度,却是尚不知如何确实。待明日将靳伯请来一叙,使其传书上官清流,此番楼兰之行若可寻出蛛丝马迹便是尚佳!” “不错!以上官兄之能,察查一线定是可为!那可再告知骆师兄及莫达几位兄长?” 我稍加思量片刻,“宁可信其有不可错漏。只是若是师兄知晓杀父仇人亦是宿敌,恐是更会勤加苦习了,唉。” 龙泉将我再度揽入怀中,轻抚着我得青丝,“鸣儿,既是命中注定便无需烦忧。想来骆掌门泉下有知亦是欣慰,非但因得他等之死揭开姬伯真面,又是临终之际与你相逢,更是因此将其子治愈,这仇必是要报的,加之宿命为敌,岂非顺势而为,亦是可省去不少曲折。” “是啊。只可惜玉门关前我技不如人,若是当初可一剑将其斩杀,这一世便是可高枕无忧了。” “呵呵,鸣儿,你若如此思量定是不妥。且不论他既是经营多年,其下属遍布不知所踪,仅是他一人恐是不足以成事,更是不知可有继任人选,如那兰鲜。再便是,倘若可一剑完结,那你这复世战神岂非太过轻易了些?”龙泉一语打趣,使得我顿时失笑。 “呵呵,是啊,天定之数岂会如此便宜。” “嗯,如今有所准备便好。你这毒定是于他脱不得干系了。恐是那日他救走兰鲜之际未及料得血雨腥风竟已是如此厉害,令其伤了自身,匈奴一走月余亦是未得大安,若非不得已,必是不会以此投毒之法害你。”说着竟是将我揽紧,“幸得他尚不知你可将外剑拔出,恐是心中有疑却不曾断定,鸣儿,我竟是从未曾如此庆幸你乃是女儿之身!” 我一个窃喜,“相公竟是较之娶得我为妻尚不足以为幸?呵呵。”转而有些疑惑,“却是我尚未理清,他自匈奴出使归来不过两日,乃是如何将这毒经由黄老前辈转授于我的。他便是断定黄老前辈必会将毕生所有皆是交托与我吗?” “唉,鸣儿,你真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于楼兰数载,怎会毫无暗线,恐是你入了楼兰他便是知晓方携了兰鲜赶回的,然那楼兰国主与黄老前辈定是于他有所阻,方如此行事亦是情理之中。” “咦,闻你之言似极为合理。”我不住点头,“唉,只是我这余毒需得尽快除净方好啊,否则若是战起,岂非拖累?” 龙泉默了默,须臾方极度柔声道,“若是可以,我宁愿你这毒永不尽清!听那穆老家主及傅家主之意,定是需得战神全盛之时便是大战之际,鸣儿,你可知我并不愿那般,你若是,唉。” 我岂会不明他哀叹之意,含笑安抚道,“相公勿要忧心,各大世家即将齐聚,且是我又得了众门派相助,若是姬伯当真为魔灵,便是汉皇亦是必将与之为敌,如此强盾,定会大获全胜!” 龙泉强颜欢笑,却是那冰冷的双手握紧我之时便露出破绽,“是,若是避无可避那便迎战又如何!舍下我这性命亦是需保得鸣儿无恙!” 我忙捂上他的嘴,“休要如此言说!相公尚要与我共度此生呢!你可是忘却了当初校场之上如何相询于我的?” 他含笑将我的手拉至他唇边,“岂会忘却,既是你应下了我此生白首之邀,便不得反悔!” “我不悔!与你亦是,断不可离我半步之遥!” “好!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二人相视一笑,便是那烛光亦显分外柔和…… 第260章 柳如杨登门 “怎会?”蕊统领将羽默带回的曾氏令邹副统领传回主上的信函一览之后便是大惊失色! “少主!”羽默不知所以忙将已是惊起险些绊倒的她搀扶住,“可是出了何事?” 蕊统领稍稍安下些心神,又是将那锦帕再度展开细细读了一遍,而后转向羽默笑道,“真真天佑主上!羽默,你亲自将这信函送至主上手中!” 羽默不甚解,接过瞥了一眼,顿时错愕、猛然抬首,“这?”转而极速冷静下来,“少主,可否该是探究一二?若是那曾氏乃是胡乱妄言岂非误了大事?且是战神复世怎会为一女子?” 蕊统领此刻亦是被他之言惊醒,“是了,如今她已是露出破绽,恐是为得冒功亦有可为。”抬首扶住羽默的小臂,“亏得你示警,否则我已是乱了方寸。” “少主谬赞了,不过是属下有疑罢了。” “嗯,这倒是好查,便是遣人寻那龙泉新妇,若是见得血雨腥风便可定心。” “那属下明日便是一往。” “必是要谨慎从事!” “少主安心!” “夫人,这是怎了?”秦姨娘跪坐榻旁,见着龙夫人面色暗灰神采全无,惊得不知所措。转身相询嬷嬷,“府医可说乃是何症?” “回姨娘,府医称乃是心气欲结、肝火虚妄所致。”嬷嬷亦是叹气。 “将军可知?少将军呢?” “无需如此兴师动众,不过生了口气罢了。”龙夫人甚为虚弱,却是强颜欢笑相应。 “可夫人身子岂可小觑。” “无妨,不过将养几日便是了。哦,妹妹来得刚好,游儿本是该由我亲自照拂,现下只得交托妹妹暂且费心数日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来,妙儿和如儿整日都缠着我要照看三公子呢,呵呵,我这便将他抱回去,全当是给我们娘仨解解闷。姐姐好生养养,尽快复原才好。”秦姨娘含笑又叮嘱了数句才起身离开。 嬷嬷近前道,“夫人,这秦氏甚是周到。” 龙夫人满目忧色,“唉,是啊,仅是……罢了,待泉儿归府必是需得与之议一议了,如儿和妙儿的亲事断不可如老爷那般安排,咳咳咳咳。” “夫人,暂且顾及自身要紧!况且,少将军这婚事……唉。”嬷嬷边助着龙夫人顺气边是喟叹出声。 “是啊,我尚有心忧思旁人,便是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尚不知如何这般阻隔。常日看那世家千金皆是好的,知书达理、心地良善,却竟是……如此亦是好事,若当真娶进门来,恐是后宅不宁啊。” “夫人所言甚是,仅是老爷那里……不如请舅老爷出个主意?” “此事无需搅扰兄长,老爷有句虽非善言却是实情之语,便是终是与那齐家未曾请媒下聘,不过两家皆是有这份心思罢了。若是泉儿未曾相遇莫姑娘,便是娶了纪云亦是无妨,如今看去,莫姑娘不知要较之她等强过千百倍!” “是了,少将军自是眼光好得很!幸得乃是舅老爷抚教得来,若是……奴婢妄言了,夫人恕罪。”李嬷嬷赶紧住口并拍了自己唇齿数下。 “唉,希冀泉儿那药可将老爷治愈。咳咳咳。” “夫人如此不适,不若遣人去将少将军请回来看看吧。” 龙夫人缓了口气,“罢了,且是这些个糟心的事须得他知晓为好,却是无需令他忧心,我并无大碍。你且遣了京生去趟莫姑娘那里,仅需将齐府之事与老爷欲要定下的妙儿如儿亲事告知他令其有所思量便可,我这静养之事无需提及。” 嬷嬷甚为愁苦地应下。 “不知这位小将军来我龙府可是有何事?”龙府大门处,门房正与柳如杨对言。 “老伯有礼了,不知龙少将军可在府上?在下乃是玉门关校尉,进京呈送公函,特来拜访。” “哦,原来是我家二公子边关同袍,失敬失敬!”门人甚为有礼,“只是不巧的很,我家二公子并不在府中。” “哦?那,不知少夫人可在?” “呃,亦是不在,”门人尚未言罢,便是京生自内院迈步近前,“庆叔,夫人命我去与二公子传口信,方才我并未见得我叔父于府内,若是庆叔见得了劳烦代我转述一声,我不久便回。” “好。哦,京生,刚巧这位小将军欲要寻二公子,不若你引去一见?” 京生与柳如杨皆是相互打量一番,柳如杨先是含笑开口道,“这位小哥,我乃是玉门关校尉,昔日与龙少将军曾有比肩抗敌之谊,现下入京呈送公函便是欲要拜见一番,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京生见得柳如杨一表人才更是客套得很,忙含笑施礼,“小将军折煞小人了,我家二公子于旁处,还请小将军随小可一往便是,请。” “请。” “姐姐、姐姐,”小谨笑着跑进门,“龙府来人传口信,还跟着来了位小将军。达哥哥出去了,兴哥哥便是命我来问一声。” “什么小将军?可有报上名姓?”我捻了块蜜饯塞进他口中。 小谨嘟着小嘴嚼起来,含糊应道,“我等皆是不识得啊。” 龙泉已是起身,“鸣儿,你且候着傅家主熬煮的汤药吧,我且去看看。” “好。” “二公子。” “龙少将军。” “柳校尉?”龙泉迈步进了正堂,除去京生外,便是见得柳如杨含笑立于一旁。 “还请龙少将军见谅,末将呈送公函入京,想着少将军与少夫人该是在京中,便是冒昧登门了。” 龙泉闻言便是无奈一笑,心下自是明了他这般乃是为何,面上却并无不悦,“何来冒昧之说!还请柳校尉稍坐片刻,”转向门处换了幼弟前来奉茶,便是与京生迈步出了正堂于廊下低语去了。 柳如杨恭谨落座,见得幼弟将茶盏放稳,便是笑曰,“不知少夫人可还好?” 小志闻言便是一笑,“原来小将军也识得莫姐姐啊,我姐姐很好,谢过惦念。” 柳如杨见小志开口便是称我姐姐,心下暗喜,“那,可是能将你莫姐姐请出来一见啊?” 小志并未以为意,“小将军稍后片刻,我这便去告知姐姐前来,只是不知小将军如何称呼?若是姐姐问起,小志该是有的回啊。” 龙泉此时并不知堂中之事,闻得京生所述便是蹙眉,“这陶家怎可如此无礼?母亲现下如何了?” “呃……”京生微微迟疑,“二公子,实则李嬷嬷叮嘱小的不可将夫人被气晕之事告知的,乃是夫人的意思,定是不愿二公子忧心。” “什么?母亲被气晕?现下如何了?” “二公子莫急,已是服了药,府医称乃是气血攻心有於堵之势,现下早已醒来。” 龙泉必是不安心的,拉过方要离去的小志,“小志,你去寻鸣儿前来待客,我须得回府一趟,告知她我未久便归。” “好,少将军且去吧。” 龙泉令京生候于原地,再度进得堂中与柳如杨急急相告有要事需是出府,已是将我唤来招待,便是致歉离去。又是与院中寻见周驰,令其等必是照应府中安全方与京生一并回转龙府。 柳如杨见龙泉匆匆而去,心内更是欣喜,如此便是可单独与我一唔了,那胸内的一颗心便是狂跳不已,然转瞬便是愁苦如何与我相证那剑及我那身世之事。 第261章 柳如杨试探 “柳如杨?他竟来了京城?”我闻得小志禀报亦是惊异,又是听得龙泉匆匆离府便是起身往了前院正堂。 幼弟为我挑起厚重的门帘,我便是迈步进了堂中,抬眼便是瞧见正在踱步的柳如杨,含笑出声道,“柳兄。” 柳如杨本是心内纠结异常,竟是忽略了门处的动静,猛然入耳的一声呼唤,方使得他乍然转身,便是瞧见我含笑立于房内。 “莫姑娘!”柳如杨急急快步近前,直至见我似是有所不解之情方生生顿下脚步,“呃,该是唤作龙少夫人才是,我,失礼了。”言罢便是深施一礼。 我含笑道,“柳兄何需如此,不过称谓罢了,随意便好。”然心内自是明了他这般乃是为何,却是权当不知。转向右侧,“小志,去备下餐食,待相公回转便是须与柳校尉接风的。” 小志应声而去,柳如杨方苦涩一笑,转而便是复了恭谨之态。 “冒昧登门已是不妥,却不想龙少将军有急事不得空,方叨扰少夫人了。” 我大方落座,亦是示意他归座,并亲手斟了盏热茶与他,“柳兄此番进京可是有公干?” 柳如杨垂眸浅笑,“呈送公函而已。借此时机感受一番京师繁华。” “如此说来柳兄可空闲数日?那不若明日遣人陪柳兄四下逛逛?” “岂敢误了公务,却是因得来时赶路,故而可稍作闲暇。已是不请自来了,又怎可搅扰了少夫人。我自行便好。” 我微微颔首以手示意他饮茶。 柳如杨默了片刻,似是顿悟,转身抓过一长匣置于我面前,“此番来得匆忙,却是得了此物,我瞧着甚是不差,便全做拜礼了。” 我自是讶然,望着他有些拘谨之态,便是含笑开启,一柄火红剑鞘的长剑便是现于眼前。 “曾于庄集见得少夫人使鞭,却不知可会用剑,想来依着少夫人的武功,该是不差,便是寻思宝剑赠巾帼。” 此时我已是将剑握于手中,触手那冰寒之气顿时使得人神清气爽、脑脉倏络,不由赞叹,“好剑啊!”未及窥得他那眸色中暗藏的神情便是拔剑出鞘,随之乃是一道寒光耀眼。 我顿时有些爱不释手,抬手挽了个剑花,只觉剑气凛凛。 柳如杨见我如此惊喜之情便是笑曰,“少夫人喜欢便是最好了。” 小兴算着时辰进来换茶,见得我执着宝剑便是笑着出了声,“姐姐又是技痒了?呵呵。这宝剑瞧着真是甚好,那剑鞘的红色亦如血雨腥风类似呢。” 我确是过于喜爱了,并未理会小兴所言为何,却是因得他出声而觉出自己失态,便忙红着脸收剑入鞘重置回匣中推还柳如杨一侧,“柳兄此礼恕我不便收。” “可是有何不妥吗?”柳如杨似是有些不解,“看着姑娘甚是喜爱啊?”一时情急便复了往昔称谓,实则自听得小兴之语心内便早已如惊涛骇浪般。 我并未对他有所疑,便是笑曰,“正如小兴之言,我本就有柄剑了,如此便是枉费柳兄一番心意,如此宝剑若是只得将其闲置甚是可惜,故而不若柳兄自己用吧。” 柳如杨一蹙眉,“我从未见过姑娘之剑,难不成比这更要好上一层?” “那是因得柳校尉不曾见过姐姐的剑啊!岂止是更好上一层,实乃圣物呢!”小兴边是为我二人重添了热茶,边是夸赞。 “哦?”柳如杨显得极为有兴致,“我与少夫人亦是算得上相识未短了,却并不曾亲见,不知可有幸一观?”微微顿了顿便是嗤笑道,“实则姑娘不知,我于这兵刃甚是喜爱,故而亦是收了不少。”言罢便是显露极度难为情之状,手不禁抓了抓发髻。 我亦是浅笑,“小兴,那你便去我房中取来与柳兄一观吧。” “好嘞!”小兴脆生地应下转身便往外跑,却是未至门处便止了脚步,转头问我,“姐姐将剑置于何处了?可仍是缠着粗布吗?” “呃,”我亦是一顿,似是我将其收入了柜中,并不在明处,转向柳如杨道,“不若请柳兄随我往之后院吧,恐是小兴一时寻不得。” 柳如杨早已慌乱不已,面上却毫无所异,佯装为难道,“可有不妥?不若,便罢了吧。” “无碍,柳兄亦非是外人。”说着便是起身。我并未曾当他有何见外,且是昔日于玉门关之时血雨腥风曾是真颜于众人之前,便思量于此宅内必是无不妥的,且只要我不拔出外剑自是无疑了,方引着他往了我的院子。 沿途见得国公府护卫与我打招呼,柳如杨便是微微蹙眉,低声道,“少夫人这府兵似是常训不怠的。” “柳兄错会了,这乃是周老国公的亲兵,仅是暂借帮忙数日。” “哦,难怪呢。不过也属正常,龙少将军终究为国公外甥嘛。” 至了院中,柳如杨止了步,“少夫人,少将军不在府上,不若,我便于此处相候吧。” 我见他礼数甚是齐备,便是笑着摇头,“柳兄真真君子。那便是稍待我一时。”我亦是并未相让,终是不甚便利。故而独自迈步入得房中取剑。 柳如杨见小兴亦是立于门前,便是含笑出声,“你等幼弟真真是懂规矩。” “自是了,自幼我家大哥便是教习我等,来了姐姐这里更是该如此的。” “你家大哥?” “是啊,便是上官尚书令。”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上官大人,未曾想上官大人于少夫人亦是相熟。” “姐姐与大哥已是结义兄妹,与骨肉至亲无异。” “竟是如此,”柳如杨眸色闪烁,须臾那笑容更甚了些,俯身蹲于与小兴平视之姿,“莫姑娘剑术如何?我仅是见得她使鞭。” “柳校尉不知吧,姐姐剑术绝伦!若非现下不得施展,定是会令得柳校尉瞠目呢!呵呵。” “唉,真真憾事!当初于庄集并未得见,然玉门关之战我却不在,唉。”柳如杨甚显遗憾,转瞬便是惊异,“莫姑娘的剑真是比我方才欲赠的要好吗?可知我那剑已是宝物了。” 小兴顿时眉开眼笑,“柳校尉这便孤陋寡闻了吧?姐姐的剑岂止是宝物,当真是圣物!你可知……” “小兴!你与何人闲话?”傅家主手端着一个托盘由远及近入得院内。 “傅伯伯!”小兴万分有眼色地上前接过他夹于腋下的一个药包,“这乃是姐姐与少将军昔日同袍,远自玉门关而来。” 柳如杨面色如常,起身施礼,“在下柳如杨,乃是玉门关校尉。”言罢便是带着微微质疑望向小兴。 “这是傅伯伯,为姐姐治毒的神医。” “治毒?”柳如杨一惊,“莫姑娘中毒了?何时的事?现下如何了?” 傅家主打量了他一番,“柳校尉有礼,姑娘并无大碍,有劳挂心了。” “傅家主且去医馆吧,我已是将药石分称好了。柳兄不若往东厢正堂中吧,这里仍是有些冷的。”我出了房门见了他三人正闲话,便是做了安遣。 傅家主虽是有疑,却深知我非是莽撞之人,思忖着既是可令我将其引入得院中的,恐非是须得防备之人,便朝着柳如杨微微颔首迈步奔西厢而去。 第262章 柳如杨身份(上) 进得正堂,柳如杨面色凝重于我身前两步停下,“莫姑娘,方才那医者称你身中有毒?怎会如此?乃是何种毒?现下如何了?” 见他如此焦急之色,我微微一笑,“柳兄无需忧心,我不是并无不妥吗?”抬手示意他落座。 “呃,是我失态了。”柳如杨掩下忧色,“仅是玉门关见得姑娘与龙少将军成亲之时便似是身患重疾,误以为乃是因得外伤而至,却是并未见的有何不妥,故而方有此问。”而后略略苦笑,似是自嘲道,“是了,此乃京师重地,龙少将军与周老国公该是请得御医为少夫人问诊,我,当真唐突了。” 我见他如此失落,一时不忍,便是出声安慰道,“谢过柳兄关怀。这毒,呵呵,不算得何隐秘之事,乃是我走了一趟楼兰便染了,仅是常日并无不妥,唯毒发之时甚显疲累。”并未将所有尽告,却是寻思他乃是庄集校尉,又是那般与匈奴交恶,料得必不该是细作,方浅谈数句。 “楼兰?少夫人这毒乃是于楼兰所中?” “算是吧,实则我并不确定。”不明他为何如此惊诧,那眼眸中再难掩住错愕、惊异之状,忙将血雨腥风置于案几,浅笑曰,“柳兄请看,正如小兴所言,这剑鞘之色甚是相近。” 柳如杨并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直至血雨腥风触及他指腹方恍然,“哦,呵呵,确是呢。”边说边是执起剑将软剑出鞘,然并无丝毫声动。“真乃好剑啊!”细细看着剑身,不由感慨出声。近一盏茶方转回我手上,略带遗憾道,“未能亲见少夫人执剑杀敌真乃憾事啊。不知少夫人可武个一招半式?” 小兴早已自医馆转回,仅是默默守于门处,闻他此言登时眉开眼笑,转而却是垮下脸来,“虽是我亦是愿见得姐姐舞剑,却是忧心再度毒发伤了姐姐。” 实则我自前堂看过柳如杨欲赠之剑心下便已是技痒难耐了,此刻再度闻他二人之言更是泛起阵阵酸涩,抚着血雨腥风不禁喟叹,“是啊,真真想放纵一武,呵呵。” 柳如杨拧眉,“少夫人这毒乃是不得动武?” “嗯,运功便会毒发,故而相公及长辈皆是严令我不得再动。”我忧伤之色尽显无遗,眼角眉梢皆是落寞之情。 柳如杨心内更是如翻滚巨浪般,面色微微转暗。 “罢了,”我随手抽出软剑,随之那蜂鸣之声响起,便是苦涩一笑,“待大好了吧。”而后归剑入鞘置于一旁。抬眼望向柳如杨方见他脸色凝重垂眸不语,“柳兄?” 我唤了两声皆是不得回应,小兴便是近前抬手推了推他,“柳校尉?” 柳如杨方回神,“啊?哦,我方思量姑娘这一身之能若是不得施展真真可惜。这毒需是尽快除去的好。可有何良策?” “多谢柳兄了,傅家主乃是杏林世家,医术不凡,已是有了良方,仅是尚未见效而已。” “姑娘并不得对症解药吗?”柳如杨显出甚为关切之状,“哦,在下识得庄集一商者,他常年游走大食、月氏、楼兰等地,不若待我回转为姑娘寻一寻?” 我一笑,“这毒甚是诡谲,恐非是常见,怎好劳动柳兄如此费神。” “姐姐,”小兴耐不下性子,出声道,“怎知坊间不得奇人,终是无害,不若一试。” “是啊,少夫人,小兴所言甚是。不若将你这毒发之状尽告,寻访一番亦无不妥,即便不得亦是无碍。” “这?”我怎会不明柳如杨于我这番心意,却是见得小兴双眸中那期盼之情,亦觉有理,便将毒发之状尽告,仅是那因得转功而受之事隐去未提。 柳如杨闻言似是陷入沉思,片刻与我直视,“故而少夫人仅是运功便会因得毒发?可是因误食了何物?” “想来该是不会,须知我亦是略通医理药性的。” 见我不似扯谎,他虽仍是狐疑,却并不再深究,“那便是我尽力为少夫人寻访,一旦有消息便传信与你。” “呃,好,有劳柳兄了。”微一转念,“恐是年后我便会返回玉门关,若是届时柳兄寻不得我亦可将信函传回上官大人府上,他自是可转于我手中。” “少夫人不入龙府吗?”柳如杨微滞,转而尴尬一笑,“便随少夫人所言。” 直至掌灯仍未见龙泉归来,我不禁心内有些许急躁。 柳如杨似是心事极重,闲话亦是常显心神不宁。不待我吩咐摆宴便起身告辞。 “柳兄怎可入府未食而返?” “少夫人客套,今日确是有些疲累了,这便回转官驿。不若明日再来造访。” “那,好吧。只是这饭食已是备下,既是柳兄疲累,不若带些回去。”我实在难为情,不知龙泉何故久久未归,难不成龙府又出了事? “少夫人不必如此,官驿一切皆是齐备的。告辞。” 我将他送出府外便唤了小谨往龙府探问。 柳如杨离了莫府茫然走向官驿,那双眉便是未曾舒展,心内反复思量,过了近半之程方似定下心来,便是疾步而去,于这京师喧嚷的街市毫无兴致,更是未曾瞧见身后尾随一人。 入了官驿,草草于大堂食了碗面便回转了自己的房中,不消一炷香便是警觉起身。 “扬护卫,别来无恙。”一个声音自窗口传出,随之便是窗棂开启,一个脸戴面具、身着与这黑夜一般墨衣之人闪身而入。 自他出声,柳如杨便松开了握紧腰刀的手,却是面露疑色。待其安然端坐于案几一侧时方低声相询,“你怎会于这大汉京师重地?” “呵呵,自是护主。扬护卫又是有何公干于此?且是与那莫宅有何牵扯?竟是去了如此之久?” “你何时发现我的?” “怎么?扬护卫这是有何相隐之事?” 柳如杨微愣,“你来此护主?所护何人?” 那人抬眸与之对视,嘴角上扯,甚是不屑,“扬护卫觉得我该是所护何人?” “怎会?”柳如杨显出极为错愕,“难不成她来了汉京?若是出得纰漏岂非不得脱身?” “嗬,难得扬护卫如此关切!少主现下一处宅内,你可要与我一同往之拜见?” “少主?主上竟是将她封为少主?” “她本就是主上亲生,有何不可?” “什么?你说她乃是主上亲生?”柳如杨闻言更是惊异不已。 那人嗤笑道,“也是临来之际主上方定下的,难为扬护卫不知亦属平常。” “现下出入官驿甚为不便,你且留下居址,明日我再独自前往。” 那人面具之下不禁蹙眉,“扬护卫,如今她已是少主,恐是……” “我乃是大汉校尉,于这京师重地深夜造访一处宅院,岂非不妥?何不待明日天明再前去拜访?”打量了一番那人,不屑道,“既是如此抵京,想来墨护卫自是将那下处妥帖安置,自是不会引得旁人有所疑。” “你!嗬,真是不知如今扬护卫竟与汉人习得如此巧言善辩的唇舌。”微默了默,讲出一处所在,方欲离去却转身紧盯柳如杨,“若是你有叛离之心,定会当场斩杀!”言罢便跳窗而出,似是未曾来过一般。 “叛离?”柳如杨默默叨念,“呵呵,是啊,叛离不过一条命罢了!若非现下心有所系,我又怎会在乎?”言罢甚显沮丧,熄了烛火,垂首踱至榻边,仰面躺倒仍是喃喃自语道,“楼兰!中毒!血雨腥风!”稍顿了片刻,“少主?呵呵,少主!” 第263章 柳如杨身份(下) “姐姐,”小谨返回我院中,“少将军确是龙府之内,仅是他称龙夫人卧病在床,他待侍候了晚饭再归来。” 我闻言便是忧心,却是不得急切可解,只得抚了抚小谨的发髻,“与我一同进食吧,这一遭来回定是饿坏了。” “嗯!好。”小谨高高兴兴净了手方与我对向而坐。 待及至了出更龙泉方得回转,却是那面色极为凝重。 “可是龙夫人有何大碍?”我递上一盏热茶与他。 “鸣儿安心,并非因得母亲身子不爽,而是,唉。” 我心下一转,便是揣度定是龙父又生出了何事,却并不想参与其中,便笑曰,“既是夫人无碍便是最佳,相公,何事可与此相论?” 龙泉失笑,“是了,鸣儿所言极为有理。”抬手握住我的柔荑,“哦,那柳校尉?” “你还问!坐了一个下午,迟迟不见你归来,他自是不便久留,便告辞了。你呀,也不知遣人回来告知一声,连一顿饭都不曾相请,显得甚为失礼。” 龙泉起身将我揽进怀中,“他那心思甚是显眼了些,我如此虽是不妥,却亦可表明姿态。” 我惊异侧首,“你竟是含了如此心思?呵呵,唉,真真,”微微摇头,“罢了,我不过与他闲话几句,却是他见得傅家主与我制药,便问了这毒之事,言及回转便托人寻些坊间能人为我解毒呢。” “连傅家主、庄大人都不得万分确定之事,他又怎能轻易获取?不过卖些人情与你罢了!哼,真真是可恼,既是知晓你我已是成亲,尚存此心!鸣儿,我该如何将你藏于宅中不得旁人窥去?”见我欲要拧眉,方朗笑出声,稍许方止下,“唉,鸣儿,我真是该谢过兰鲜那一箭!亦是该谢过济世兄啊!” “嗯?因兰鲜那一箭使得我受创,可,胡军医有何可谢?难不成因他不得解毒?” “呃,咳咳,”龙泉慌忙移开眸光,“自是啊,若是他所能非常,我怎得以身侍疾占了先机娶得你!” 我即刻狐疑,龙泉见状便知险些露馅,若是我知晓他当真趁人之危恐是……“呃,那个时辰不早了,你亦是不得歇,不若便睡下吧。”拉起我往了床榻便是宽衣解带,房中稍后便是暖意袭人…… “羽默,当真?你没瞧错?” “少主,非是瞧错,明日扬护卫便来此处了。” 蕊统领此时尽显错乱羞赧之态,“我,我必是要好生装扮一番。衣衫,哎呀,并不曾新做。” 羽默见她如此甚显无力地垂了垂头,须臾开口道,“少主还是先将那人遣开得好,若是他见得扬护卫恐是多有不便。” 蕊统领一愣,恍然便知他所言为何,“是了是了。然,不若寻一处茶楼一见吧。” 羽默摇摇头,“不妥,须知隔墙有耳!且现下扬护卫乃是大汉校尉,此地又是汉京,怎知何处暗有汉皇耳目?不若宅内妥当。全可当作走访友人。” “对对对,你讲得有理!” 恰在此时,被他二人相议之人至了院门,羽默耳间闻得极轻脚步声响,忙止下了蕊统领所言,更是至了外室门处端坐不语。 “统领可歇下了?”未及蕊统领退去笑颜,便听得门外男子之声。 羽默起身开启房门,面具之下辨不得神色,冷声开口道,“何事?” 男子往内室望了望,“属下前来问一声,不知统领可有差遣。” 内室房门一开,蕊统领一张肃脸迈步而出,“巧颜先生来得正好,坐。”待二人落座,羽默并未离去,而是抱手立于一旁。 “明日烦请巧颜先生往那陶府与齐府一探,暖夫人该是对那两府之中的女子有所寄望,我便是欲知晓其二人所能之畴有何宽泛之处。另便是莫宅之内唯一的女子据称更是奇得很。” 巧颜微一奸笑,“有何奇处竟是令得统领如此关注?” “那便是需得巧颜先生告知啊。”蕊统领双目含情,须臾叮嘱道,“先生需得小心,听闻那莫府守卫甚是森严,即便不得亦是万不可令自身有所伤。” 巧颜抬手便是握住她的双手,万分动情道,“有劳统领忧心!” 蕊统领便是面色绯红,眼色示意羽默尚在房中,方退出双手,朝向门处高声道,“春桃,我的糖水可好了?” 春桃应声而入,手中端着托盘,其中一陶碗尚冒着热气。“统领,刚好了,属下放了些许姜片,虽是微辣,却是于现下统领身子有益。”边说边是将碗置于案几上。 蕊统领闻到那辛辣味道瞬间拧眉,“唉,真该早日成婚,这每月数日甚是难挨。”双目带有哀怨之色望向巧颜。 巧颜便明了,端过碗轻轻吹拂,“勿需如此,且再奈些时日,待汉京之事妥帖便回转了,想来主上自是该为你我操办大婚事宜。” 蕊统领含笑接过小口饮尽,便眼色示意巧颜那立于一旁的春桃。 巧颜起身退出,春桃亦是满面娇羞随之离去。 羽默关好门,转身便见的蕊统领带着那满脸鄙夷之色起身回转了内室。 转日一早柳如杨整饰完备便出了官驿。 于街中逛了逛,购了些许软糕,又是进得一间首饰铺子寻了件名贵玉钗方依着昨夜黑衣人所留之址而去。 “统领,有人自称乃是受得友人所托前来拜谒。” “可有自报名姓?” “自称乃是玉门关柳校尉。” 蕊统领闻言已是喜不自胜,那因得欢喜而手足无措之状尽显无遗。 羽默见得她如此只得从旁出声道,“那便请至前堂吧。” 蕊统领此刻方清明了些,亦是回应道,“你们便是守好府门,万勿搅扰了。” “喏。”属下之人自是揣度所来之人必是不凡,遵令而去。 柳如杨随着侍从入了房中便是细细看了看,不露任何神色垂手立于中央不知所思为何,直至门帘挑动,一身大红衣裙的娇美女子款步而入。 巧笑盼兮、双眸流转,一声恰似莺啼之音传入耳际,“扬哥哥,一别数载可还安好?” 柳如杨愣了愣神,似是分辨了一瞬来人,方显出惊艳之色,“蕊儿真真是大了,竟是这般艳冠群芳!”那勾起的唇角眉梢无不表露欢喜之情,几步近前抬了抬手却又放下,尴尬道,“失礼了!”而后便是恭谨一礼至地,“属下参见少主!” 蕊统领早已被他那笑颜及恭维之语羞红了面颊,见他竟是如此大礼,忙双手相搀,“扬哥哥岂可行如此大礼。” 柳如杨笑意更甚,反手便是擒住那香嫩柔滑的小手,“蕊儿,如今你我身份悬殊,这礼不可失。”然握紧的双手却毫无松开之象。 蕊统领满面绯红微微垂首,娇羞出声更是魅人心智,“哪就如扬哥哥所言那般了,不过是数载未得相见扬哥哥谬赞罢了。” 柳如杨又捏了捏手中柔荑,含笑柔声道,“虽是数载未得见,却是我这思念从未曾止歇过。” 第264章 柳如杨所求 蕊统领自是欣喜他所言所现,更是羞赧不已。 二人便是如此静默了须臾,柳如杨方似是有所顿悟,松开了双手,退后一步,“少主,属下冒犯了。” “扬哥哥勿需见外,嗯……坐下来饮盏茶吧。”蕊统领虽是难舍,却亦是明了现下非是浓情蜜意之时。 闲话数句,柳如杨自怀中取出那支玉钗,“不知少主可会喜欢,便是全做一份拜礼。”然并未转交于她,仅是递上近前以便一观,而后抬手便是将玉钗插入蕊统领发髻之上,轻抚片刻低语曰,“愿得此物可代我日日伴于你身侧,已解我这相思之苦。” 蕊统领闻言惊喜之情顿生,“扬哥哥当真于蕊儿有此心吗?” 柳如杨微拧眉,“难不成蕊儿一直不得知我于你之心?”转瞬苦笑,“是了,自始便是较之与你有身份之别,遑论如今你乃是少主,而我,不过一小卒尔,恐是主上早已忘却我苏扬为何许人了,呵呵。”随之便是甚显没落之态,再不复方才意气风发之情。 “扬哥哥!”蕊统领忙扑进他怀里,“你岂可如此!需知苏家本就是主上最为信任臣子!仅是恐因得扬哥哥冒险留身大汉数载,不得于主上近前方不得主上所重用而已。却是我从未曾视扬哥哥有何身份之别,早已芳心暗许!仅是不得见方独自伤怀罢了。今日得知你我心意相通,稍后我便传信回转告知主上,必是要主上知晓此事。” “不可!”柳如杨扶着蕊统领双肩与其直视,“如今你乃是少主,怎能为得我一小小护卫扰了主上!且是,呵呵,想来主上必是为你寻了上好亲事。蕊儿,我苏扬感激你不曾嫌弃之恩,便是待你出嫁,便,便忘了我吧。” “扬哥哥!”蕊统领闻他之言顿时惊慌失措,握紧他双手亦是觉出冰凉至极,眼含水雾道,“若是此生不得与你相伴相随,岂非是生生要了我性命嘛!”不待柳如杨回应,便是胡乱抹了一把已滚落的泪痕,“自记事起咱们便是一处的,每每那历练的辛苦,若无扬哥哥相伴,蕊儿恐是难以挨过来的。然扬哥哥素来皆是善待每个人,故而过往虽是我心之所钟,却并不知晓你与我亦是如此的。现下既已明了,怎会再有错失之理。主上那里,你大可安心,如今唯我一条血脉,且是主上于我自是尚存父女之情的,我便是苦苦哀求未见得不可随了心愿,仅是即便这其中荆棘遍布,我只求扬哥哥万勿生了舍我之念,必是要与我同进退方是啊!”言罢便是满脸乞求之态紧盯柳如杨,唯恐他失了坚定之心。 柳如杨听了她这番快语,眸色自惊异逐渐转为欣喜而后便是怜惜之状。缓缓抬手轻轻为其拭去那已是溃堤止不住的泪珠,哀叹道,“傻丫头!自见你第一面始我便早已沉沦其中,虽是那时你仅为孩童,却是那不属于男子般的倔强深入我心。恰如你所知,主上历练咱们皆是有所用的,我即便有心于你却不可期之将来。唉,却终是敌不过这胸内一颗心,唯恐引来旁人侧目方待每人皆是那般。然随着年纪渐长愈发难抑倾慕之情,你又是那般出众,即便当时不知亦是不敢小觑了你之所能,正因如此方欲有一番作为以博你青眼,这才自告奋勇于主上面前请了亲赴大汉充任一小卒的。你可知离别那日我心内如何一种悲苦滋味啊!我虽是忧心你从未曾将我放入眼中,又恐分别后你得了意中之人将我忘却干净。然,唉,即便如此我亦是强压此心唯恐不得相配与你更是不得为你有一个无忧的将来!你可知我这数载乃是如何度过的?真真是日日苦思、夜夜难寝啊!我真是恨自己为何管不得自己这颗爱慕你之心!却是这身份又是这般云泥之别!我当真倍感无力又是急切。我甚是有时思量,若是待我可成就一番大事得了主上赞誉,可会与你错失了时机?每每思之此处便是如万蚁蚀骨般心悸难耐!我……” 蕊统领早已感怀不已,捂上他的双唇,“扬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明了,我都明了!怪我该是早早令你知晓我这番心意,免得你苦了这些年!” 柳如杨轻轻拉开她那亦是冰冷的小手,俯首凑近,以唇轻轻汲取那苦涩珠泪,温柔备至,双手亦是缓缓将她揽入怀中,唇瓣亦是辗转移至了那两片柔软之上,初始试探浅啄,稍许后便是另一番狂风暴雨般,似是欲要将怀中之人吞噬腹中方得以安抚不得详宁之心……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盏中的茶早已冷透,柳如杨方将怀中早已化作一滩软水之人松开。二人对视一眼,柳如杨乃是眉开眼笑,而蕊统领则是面红耳赤,双唇微微有些红肿了。 再度将人揽入怀中,柳如杨边抚着她颈背,边含笑开口,“若是早知可如此,那这数载便是值得了,呵呵。蕊儿,你,好甜!” 蕊统领本就温热之色未退,闻此言便是再度满面血色,娇嗔道,“扬哥哥你,这数载未见竟是学得如此之坏!” “何来此言?需知我亦是初尝,方是竟是这般甘腻。蕊儿,恐是今日过后我更是夜不能寐了!” “扬哥哥!休得再提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唉,”柳如杨面含春色却是蹙眉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可再度与你相见,更是遑论这回味无穷之感,唉。” 蕊统领环住他的腰身,“不若你离汉京之前你我日日相见,可好?” “蕊儿,我现下已是难压情愫了,若是再……恐是会伤了你。” “你,”蕊统领怎会不明其意?顿时羞得双手捂脸、无地自容。 “好了好了,不再打趣。只是,我于汉境这数载并未得甚佳功业,如今既是你我这般,我思量若是回转主上身侧可会得其重新重任,届时于你我亦是好的。却,你现下汉京,可会长久于此?” “汉京之内必是需得布局一番的,那先前暖夫人败了事,我恐是短时不得回转。”起身与之直面,“却是扬哥哥回转主上身侧当真可为!即便相去甚远,若是数月之后我仍不得回,亦是可承报主上为你改换容貌重回汉京相助!” “当真可为?”柳如杨满眼希冀之色,“我已是再忍不了相思之苦了!若是可以,自是愿日日与你相伴的!” 蕊统领嗔骂道,“便是仍欲要妄为吧,哼!”转瞬失笑,“我亦是愿得日日得见!暂且如此商定,我便想想如何劝服主上。” 柳如杨再度将她揽紧怀里,“蕊儿,我真真一日都不愿等了,从未如此急切欲要娶你过门!” “嗯,我亦是。”蕊统领伏在他胸前,那一跳一跳的心脉之声甚显悦耳。 柳如杨嘴角上扬,眸色闪烁。许久后开口,“千万思量周全,万勿令得主上不悦,切不可因得此事搅了日后你我婚事。” “扬哥哥安心,我必是会如此行事的,定是尽快使得你我遂了心愿。” “我亦是关心则乱,想来主上乃是你生父,自是会为你打算。” “虽是如此,却是我深知主上乃是极为周密之人,我必是要避其所虑,不可引得他有何生疑于你方好。” 柳如杨眉动一瞬,“唉,说来说去皆是我争气的,尚需蕊儿如此费心思,唉,真真无用。” 蕊统领忙止下他所言,“若是再如此言说便再也不理你了!” 柳如杨捏着她置于自己唇上的手指,“蕊儿舍得?”轻轻含了一口,又是啄了她双唇数下,再次惹得美人娇喘连连方贴着她耳际呵气低语道,“不若你告知主上乃是你对我下了药,早已成了好事如何?” 蕊统领登时面如滴血,却是大胆地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瓣送至他口边一度令其亲近芳泽…… 二人之举使得房中热气逼人,直至门外传来羽默之声方止下。 皆是喘息之状,便是闻得羽默暗示之声,“少主,时辰不短了,恐是巧颜该是转回了。” “知晓了,”蕊统领高声应下,转而眸色转为哀怨,“扬哥哥,恐是今日只得暂别了。” 柳如杨蹙眉,“巧颜?何人?该不会是……” “你无需忧虑,不过是一枚现下用得的棋子罢了,尚不值得扬哥哥过眼忧心。” 柳如杨方转了笑颜,捏了捏她的下颌,戏谑道,“若是令我知晓你对旁人动了心思小心我顾不得礼仪尊卑哦。” 蕊统领嗔笑地拍开他的手,“除去你,何人可入得我眼中!” 柳如杨忽而肃整凝视她,“蕊儿,恐是你不信,我与你之心天地可鉴!却是常常患得患失,唯恐你不过乃是敷衍于我,我当真较之旁人并无何非常之处,故而……” “扬哥哥,若是你信不过我,那我便今夜入了你榻上自荐枕席以示此心!”说着蕊统领便是举手立誓。 柳如杨忙握上她的手,却仍是忧伤之色遍布面上,“蕊儿,我,唉,若是这巧颜与你乃是真心,那我便成全了你们。” 第265章 有人上门 蕊统领闻言更是起急,“扬哥哥,他不过一个如优伶一般的人,我岂会有心于他,不过汉京之事尚需他相辅罢了,你……” 柳如杨未再令其讲完,便是极为落寞起身,“我暂且回转,你我,皆静一静吧。” “扬哥……” “统领!”蕊统领未及起身便是传来羽默急切之声。 柳如杨垂头大步走向房门,双手触及门闩之际微微一顿,欲要回头却终是喟叹一声,而后便是昂首阔步而出。 门外羽默见了面色略显落寞的柳如杨,并未作声,仅是颔首侧身。柳如杨却是拱了拱手便快步离去。 待及蕊统领追至门处,便是被羽默抬手阻下,眼见着柳如杨转过影壁不见了身影。 “羽默!” “少主恕罪!”羽默并未放下胳膊,压低声音道,“少主,万勿令那巧颜生疑,现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少主慎思!” 蕊统领俊眉不展,闻他之言强压下欲出口之语,深吸了口气,闭了闭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已是复了往昔镇静之态。 柳如杨回转官驿之后便独自静坐于长几一侧沉思,回顾了方才所言、所为,须臾似是松了口气,遂起身开门来到前堂。 “小将军可是有何差遣?”管事笑颜相迎。 柳如杨紧锁眉头、面沉如水,似是极为哀痛,哑着嗓音开口道,“烦劳大人为末将购些酒水送至我房中。”边说边自怀里取出一小颗金子置于他手中。 “这?”管事一惊,“将军恐是有何误会?虽说此地乃是天子脚下,然这物什却实实不是这般金贵的,确用不了如此多。” 柳如杨将他送还的手推了回去,哀叹道,“大人误会了,我需得整坛,且是越多越好。大人尽管将这些全部用尽便是了。” “啊?”管事更是心惊,暗自思忖这是需得多少啊?再偷偷看了看柳如杨的脸色,便明了恐是有烦心之事欲要一醉解千愁,便不再拖延,些许劝诫了寥寥数句便将人送回房内,转身遣人去安排了。 待数名仆役将一坛坛的佳酿送至官驿,进出之人皆是惊诧,幸得管事尚且清明,虽是有十数坛酒水,却更是添了丰盛的吃食,又悄悄命人备好了一大壶醒酒汤,才一并送进柳如杨房中。 怎知一名侍从方将酒坛置于案几一侧的地上,尚未及起身,柳如杨便是单手提起,一把抹开塞盖,仰头便直直将酒倾倒口中!令得陆续进出送酒送菜之人皆是惊到,更是因得房门打开,堂中往来数人亦是瞧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哎哟小将军!”管事本是张罗着众人送酒菜的,见得柳如杨如此慌忙拉着愣于一旁的侍从一并将酒坛自他手中抢下,一边抓过醒酒汤一边递至他手中,“再有何事也不得如此醉饮啊,莫说伤身,便是将军尚需记得有公务于身呢!” 柳如杨被阻下畅饮本是不痛快的,正欲起急便是闻得管事如此之言,微微愣了愣,便接过醒酒汤喝了一整碗,似是清醒了些许,拱手道“有劳大人忧心劝诫了,末将自是该省得。有劳了。”说罢便俯身坐下,而后方一口一口地饮了起来,时不时亦是夹口菜。 “正是呢。勿论何事,将军该是可自持方好。这酒……” “便是放下吧,末将自会谨慎了,更是不可枉费大人一番好意。” 管事顿时眉开眼笑,“不若暂且给将军留下两坛,余下的存于柜上,可好?” 柳如杨微微蹙眉,滞了滞方开言到,“大人安心,末将必是不会饮酒误事的,这些,便搁着吧,我定不会令大人为难便是了。” “呃,那,那便随将军之意吧。若是有何差遣还请将军吩咐。”转而朝着一名侍从使以眼色,“你且留下侍奉将军,万勿懈怠,可知?” “自是的,小的谨记,还请管事大人安心便是。”那侍从极为谄媚应之,管事方点头离去。 柳如杨眸光一闪,待房门关闭,便朝着侍从举起手中酒碗,“这位小哥不若与在下共饮?需知这酒自是独饮更欲醉人。” 蕊统领这边强忍着心事留于宅中,果真如羽默所料,未及柳如杨离去两刻钟之后,巧颜便转回了。 “少主!”巧颜急切开口,“那齐府与陶府之女并不曾有何过人之处,不过一个因妒生恨,另一个更是无脑蠢人。然那莫宅却是当真不凡。” 蕊统领现下满心皆是柳如杨离去时那落寞背影,初始并未入耳他所言为何,直至羽默将一盏茶推送至她手边方惊醒,恰闻得最后一句。 “哦?有何不凡竟是可令得先生如此惊异?” 巧颜含笑呷了口茶,“少主,竟是我进不得那莫府!”直视着佳人继而道,“自远处便可知那莫府不凡,虽是门处皆是幼童,却是那府中护卫甚众,皆是武艺超群之辈,更是有沙场宿将巡守,以防万一,属下未敢轻易接近,仅是将那府宅都转了一周便返回复命了。” “哦?”蕊统领虽是口中出声质疑,却并未入心,强笑道,“有劳先生了,且去歇息吧。” 巧颜欲要出声,却被蕊统领抢了先机,“羽默,随我出府走走,我必是要看看这莫宅有何高人。” “少主……” “你且安心,我必不会令得自身涉险。且有羽默暗中相护,必无不妥之处。”言罢便起身,示意春桃服侍更衣去了。 巧颜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却是抬眼看了看羽默,嗤笑道,“墨护卫这遮面甚为惹眼,不若换了吧。便是为得少主安危,尚且听在下一言为佳。” “有劳巧颜先生忧虑,属下自是明了何为暗卫。”羽默被遮面掩藏之下辨不清面色,双眸却是静而无波的。 巧颜睨了他一下,冷哼一声便回了下处。 再看街巷之上,一位贫家小妇人打扮的弱小女子缓步慢行,似是那竹筐之中盛了不少重物,她侧身双手提着尽显不堪其重之状。 “敢问这位小公子,这府上可是袁大人居处?” 今日乃是小谨当值,看着眼前这面容憔悴、风尘仆仆却衣衫略显单薄的小娘子,狐疑地摇摇头,“这位娘子恐是认错了,”抬手指了指门上悬着的牌匾,“此处乃是莫宅,并无什么袁大人。” “啊?”小娘子一惊,抬首望了望,又是环顾左右,“去岁奴家来送年贺之时确是袁大人府上啊,怎就现下成了莫宅?” 莫达正要出门,便是见得此景,一礼应曰,“娘子当真错认了。恐是那袁大人已是离京,此宅乃是转售,我家主子亦是方搬进未久。” “这,这便如何是好!”小妇人顿时起急,双手抓紧浆洗泛白、已是有些许补丁的衣衫,双眼蓄满水雾,颤巍巍喃喃,“怎就未曾告知便离京了呢!”垂首望着那被一层粗布遮挡严实的竹篮显出极度幽怨之态,“这一整篮白面馍该是如何处置?呜呜呜。”似是极为伤怀,不禁抽泣起来。 第266章 引狼入室 “唉,这位娘子勿要如此啊。”小谨见她于府门前低泣,即刻不知所以。 莫达微微皱眉,“小娘子这是送年贺的?不若提于街市上变卖了吧。” “我?呜呜呜。我一个妇人如何可于街市贩售吃食?且是从未曾如此,若是今日不得返家,相公必是要责骂的,呜呜呜。” 此时我正于前院正堂观看龙泉与周老将军遣来的一众士卒相较,喝彩之声虽众,却不曾掩下府门处传来的动静。 “冯祺,”靳伯送来的护院亦是参与相较之列,我便是含笑召唤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欲要入场之人。 “姑娘有何吩咐?”冯祺近至我身前施礼。 “府门处似是有人误认,烦你前去转告我大哥将那妇人的年贺购下便是了。” 冯祺转身离去,我转眸再度观战,耳际却是关注府门那处。 莫达正欲再度开言,便见得冯祺快步而来。 冯祺侧目看了看乔装的蕊统领,以手掩唇贴于莫达耳际低声道,“公子吩咐将这妇人年贺购下便是了。”即便已是如此谨慎,却仍并未曾露出“姑娘”二字。 莫达闻言颔首,转而朝着妇人道,“不若你这篮中之物我们便购下了,需得多少银钱?” “哎呀,谢过贵人、谢过贵人!”蕊统领佯装慌忙拜谢,俯身扯下掩布,笑吟吟道,“去岁袁大人给了六百钱,只是今年白面涨了数枚,故而如今这一篮需得六百七十钱。” 莫达并未还价,自怀中取出递与她,转手便要去提那竹篮,却被她拦下。 “贵人且慢,还是由小妇人送入府中吧。” “不必,”莫达已是触及了提篮。 蕊统领却是满面焦急双手死死拽住,甚显不安道,“贵人!这竹篮万不可破损,否则便不得往之旁家送年贺了。还请贵人容小妇人自行提拿。” “你这妇人好不知礼!”冯祺拧着双眉甚为不满,“再给你些银钱将这竹篮一并买下便是了。” 蕊统领闻言先是一喜,须臾便一惊,“万万不可啊!”未及旁人出声,忙做解释道,“贵人自是不知的,这竹篮若是新的,放入热馍必是生出青笋之气,小妇人家这年下全仰仗了各家贵人年贺所酬呢,若是因得如此味道恼了,日后再送恐生变故,还请贵人见谅。” 冯祺与莫达自是不知此事的,便也未再纠缠,由冯祺领着蕊统领进了府门往大厨房去了。 一路上蕊统领仍是吃力地提着竹篮,紧随着冯祺身后,双眼四下顾盼府中布景,俨然一副艳羡、敬畏、谨小慎微之状,偶见有人经过便赶忙收敛眸光,像极了未曾见过世面的小家后宅妇人。 “捡出来放下便是了。”冯祺立于厨房门处,指着内里道。 蕊统领不敢怠慢,疾步进得厨房,先是放下竹篮,而后寻了个较大的笸箩筐,又是裹着那掩篮的粗布,方将馍依次码放好。 朝着冯祺一笑,“这位贵人,如此可好?” “嗯,”冯祺颔首,转身朝着另一房中高声,“小志,今日便可食这馍,给你等省些事。” 小志及几个幼弟正于另一房中择菜,闻言便出得院内,“那便刚好,方才傅家主还称让给姐,大伙煮些粥呢。”蕊统领已是出得厨房立于阶下,故而小志急急转了口。 冯祺一笑,抚了抚他的发髻,便领着蕊统领出府。 “这位贵人,府上怎的全是男子?”蕊统领低声开口。 冯祺猛一转头,险些令得蕊统领撞进自己怀中,面带疑色道,“如何不可?主人一家具是兄弟且皆是尚未成婚。” “贵人万勿气恼,小妇人并无旁的意思,仅是,仅是,”蕊统领焦急万分,似是终下了决心一般,“小妇人之意乃是这年关将近,可需得更多白面馍?又是,常日可需得浆洗打扫?小妇人皆是可做得的!”似是恐其不信,忙掐了掐自己的小臂,“小妇人有力气的。” “不用了,家中众人皆可。” 蕊统领慌忙进言,“贵人府上自是不缺的,仅是小妇人家中甚是贫寒,若是可有所劳酬自可贴补家用。我,所要不多,每月一百钱便可。”双眸紧紧盯着冯祺,那哀求乞怜之情甚浓。 “这……”冯祺虽是心存疑虑,却终是不忍见她那乞求之态,“你且候于此处,我往之正堂请示我家主人。” “有劳贵人、有劳贵人!”蕊统领忙不迭施礼致谢,“贵人必是可长命百岁、福寿安康、子孙绕膝、泽被后世!” 冯祺被她这口不择言的奉承之语扰得笑出了声,无奈摇摇头便转身往了正堂寻我。 见冯祺渐渐逝于视线之内,蕊统领微微挑了挑嘴角,却并未移动脚步,仅是立于原地,仰首继续四下张望,似是仍在赏景。她自是省得,虽是眼见的并无人注视于她,却是仅就方才冯祺与莫达身上那肃杀之气,便知府中不乏武功高强者,自己现下只得静观。 我抬眸见冯祺大步而来,自是明了所为何事,垂眸微微思量片刻,便于他近前率先开口,“既是这般,那便请那小娘子每五日送一次白面馍好了,至于旁的,暂且告知待近年关忙不过来时再相议。” 冯祺朝我拱了拱手再度颔首离去。 “你是何人?”吕氏方浆洗过床褥晾晒于西厢,转过前廊往厨房去寻些粗盐,便瞧见了立于墙边的蕊统领,不禁有些蹙眉。 蕊统领早已耳闻脚步声响,却佯装不知,似是被这惶然之语惊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见得一妇人打扮之人于身前数步之距,面现错愕之象曰,“贵人安!小妇人乃是来送年贺的。” “年贺?”吕氏自上而下将蕊统领打量一番,“罢了,我以为乃是府上购了丫头,”转手捶着自己的腰,似是自语道,“唉,真真命苦啊。” 蕊统领并未搭言,却是恭谨地垂下头,双手极拘谨的相握住竹篮。 未及吕氏身影进得大厨房院门,冯祺便大步而来,远远见得背影,朝着蕊统领招招手,待其上前几步方继而领其往府门处,滞了滞开言道,“主人之意便是先试过娘子的手艺再与定论,故而还请娘子五日后再送一篮白面馍来。” “好好,奴家定按时送至,谢过贵府主人怜惜,谢过贵人相助,小妇人必是全力做好,必不得令贵人不妥。” 冯祺微微颔首,又走了几步,似是不经意忆起何事,出声道,“方才那仆妇可有为难娘子?” 蕊统领闻言似是不解,须臾恍然状,“哦,不曾,那位姐姐仅是相询我何故于那处而立。” “哦。” 待至了府门,蕊统领又是千恩万谢一番方离去,冯祺便是告知小谨五日后这妇人必是再送年贺前来方回了正堂。 第267章 随心所愿 待及蕊统领七转八拐远离了府宅,远远望得已是路人模样的羽默朝自己不经意点了点头,方入了一处宅院之内,未及两柱香便自后门换了装束奔至官驿。 “这边。”羽默再度戴了遮面候于窗外,低声唤了一声便将蕊统领引至一处,“现下房中有名侍从,但已是沉醉不醒。” 蕊统领闻言蹙眉,“沉醉?” 羽默并未再出声,而是抬首推开窗棂,那满室的酒气便扑面而来,险些将二人呛倒。 “怎的如此浓重酒气?”蕊统领微微掩了掩口鼻便再不迟疑,翻窗而入。 羽默悄无声息重又关了窗,守于房外。 此时早已入夜,房中却并未见烛火,蕊统领不得不立于窗旁稍稍滞了滞以适应房中伸手不见五指之暗。 不过几息之时,遂见得案几处对端两人皆是伏于其上,余下的满地、满几皆是空了的酒坛,有立有倒,混乱不堪。 蕊统领确认了哪边为侍从后便抬手点下了其睡穴,使其不得佯装假寐。 转而扶其柳如杨,轻唤道,“扬哥哥,扬哥哥。” 柳如杨并未转醒,不得已蕊统领微微用力按下其人中之处,须臾方使其悠悠睁眼。 “呃,”柳如杨伸手扶额,似是极为难受,那微晃的身形无不显示其醉得厉害。 蕊统领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送入其口中,又是迫使其吞咽下方再度开口,“扬哥哥,可醒了?” 柳如杨被药丸噎了一瞬,摸过一旁的茶壶仰头倒了几口早已凉透的醒酒汤,方环顾四下。 蕊统领无言轻轻摇头,见他已是清明了许多,便将其放开点燃了一支残烛。 陡然的光线变化使得柳如杨微微眯了眯眼,须臾方似彻底清明了,猛做恍然状,“蕊儿?你,你怎会在此?”边说边环顾四下,见得乃是官驿,且是满地狼藉急急掩饰。 “扬哥哥先回我因何醉饮成这般。” “这个,”柳如杨眸色闪躲,推了推一侧的侍从,使其躺倒于地方转向蕊统领,“你点了他睡穴?” “自是,以免有所窃听之嫌。” 柳如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默了片刻沉声道,“你,不该来此,还请少,请回吧。”而后漠然缓缓起身,跌跌撞撞往床榻而去。 蕊统领欲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拂开。 “扬哥哥!”蕊统领微微拔高了些声音,又低下来到,“若是今夜不得扬哥哥回应,我便留于此处过夜!” “不可!”柳如杨忙转身,蕊统领已是冲入他怀中,那温湿之物很快浸透了柳如杨衣衫。 “蕊儿你,”柳如杨忙低头抬起她的脸颊,便是见得美人垂泪万分惹人疼惜。轻轻抚去泪痕,柳如杨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扶上她娇弱的双臂,却不敢直视于她,“我如何担得起你这一番心意!便是,忘却了我吧。” “扬哥哥!午前你我二人方明了彼此心意,难不成不过数个时辰扬哥哥便如此待我吗?”蕊统领哭得好似雨落海棠、凄苦不已。 “我又能如何?即便你我皆为等同,想来主上亦未见得可成全咱们,更是遑论如今你这身份,必是我不可攀附啊!”柳如杨亦是哽咽难耐,侧头于一旁令人见不得眼底赤红。 “扬哥哥,你且信我!我已是思忖好了,即刻传书回转告知主上,扬哥哥仅需使计离了大汉回至主上身边便是了。想来凭借扬哥哥所能,必是不出数月便可得了主上青眼,皆时再提亲事,我便是再磨一磨,未必全然不可期啊。”蕊统领满眼皆是期盼之色,看得柳如杨心动不已。 稍稍粗蹙了蹙眉,柳如杨似是正在思量,足有一炷香之久方再度出声道,“既是你如此,那我便拼得所能一试!仅是,蕊儿,若是届时我仍是不得主上所中意,你且不可冒然顶撞,只怪,只怪我无能罢了。”此语处处显出无奈与颇多心酸,却引得蕊统领双眸一亮。 “扬哥哥勿需忧心。待你回转,我必是倾尽所能助你成事。想来主上见得你如此上进,必会青眼有加。” 柳如杨满心之中皆是有旁的所思所想,便未留意出在怀佳人那别样的心思。扣死双臂,轻抚其背,唇亦是吻上那如缎似锦般的发丝,满含情意道,“蕊儿,此生可得你相伴,实乃再无憾事!” …… 三更两刻之后,蕊统领方恋恋不舍起了身。 “现下便要回去?明日可再来?”柳如杨随之坐起为其穿衣。 蕊统领满面春色、羞赧不已,喃喃道,“恐是多有不便了。扬哥哥何时离京?不若约至长亭话别?” 柳如杨将佳人再度揽入怀中,万般柔情道,“今夜这销魂蚀骨滋味不知何日可再度一复啊!” “扬哥哥!”蕊统领嗔恼出声,那紧咬的双唇以及羞红的面庞却早已表露了心迹。 “还如此唤我?” “相,相公。”那柔弱无骨之声恰似勾人魂魄的利器。 柳如杨再度压下身侧的人儿,啃食了半晌方松开彼此,二人皆是粗重喘息。 柳如杨见蕊统领双眼迷离,含笑点了点那微有些红肿的唇瓣,“真真不愿你离去,若是如此长久该是多好!” “必不会久的!现下我已是……更是会加紧促成婚事的。” “嗯。蕊儿……” 待及羽默施礼跟随蕊统领离去官驿,已是近了四更天了。 “羽默,命人全力寻找我兄长踪迹。” 羽默一愣,转而明了,却迟疑道,“少主,公子已是失了多年,且是夫人早已不在,恐,恐是短期之内不易得消息。” 蕊统领闻言缓下了脚步,畅然一叹道,“我亦是知晓,仅是若寻不得……”滞了片刻,“你且吩咐下去便是,我另有主张。” “喏,属下遵命。只是,扬护卫……” “我自会传书主上,必是令其速速回至其身侧为妥。” 羽默侧目偷偷看了看她一眼,欲要开口相劝,见得她那满是含情的眸光,便止了心思,专心随其返至宅院。 官驿之内,柳如杨起身细细查看了一番,并未见得床榻之上沾有血色印痕,皆是干净得很,便是冷然嗤哼,随之整束了榻上床褥,又将窗棂大开,待满室靡靡气味散去,方闭好门户,抬了一直被搁于屏风之外脚榻之上的侍从重置回案几一侧,自己再又撒了酒水于外衫之上,而后嘴角一挑,望了望蕊统领离去的位置,和衣侧倒于案几另侧…… 第268章 世家纷至 转日过午,柳如杨再度登门,乃是前来辞行的。 “柳校尉明日便要回转?”龙泉独自于前院正堂招待于他。 “正是。快马加鞭该是新春之际可赶回玉门关。” “柳校尉辛苦了。” “少将军谬赞了。” “前日府上有事,怠慢了柳校尉,不若今日留于宅内为校尉饯行。”龙泉满面含笑,心下却并非如此思量。 柳如杨慌忙起身一揖至地,“不敢有劳少将军。今日前来便是相询一声,不知少将军可有何信函或是物什遣末将带回的。”上门之前柳如杨便预见恐是不得再见我,故而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龙泉闻其言并无不妥之处,微微思量一时,方笑应曰,“有劳柳校尉牵挂。若是物什恐柳校尉独自携重多有不便,不若烦劳柳校尉携些京中各位同袍家眷信函转回,可好?” “可得少将军所遣乃是末将之幸。” 龙泉一笑,“那便有劳柳校尉稍候,我这便安排。”言罢便将门处服侍的小义唤了进来。 “少将军,在下尚需采买些许物什,便告辞了。末将欲将明日卯时后出京,少将军可遣人呈送各家信函。”柳如杨已知见不得我,便起身告辞。 龙泉客套挽留数句,便随其离去。安遣了幼弟们往之京中胡济世等几位同袍家中传信,又是命周驰亲往程燃家中方回转我的院子。 徐家已是昨日黄昏至了府中,不愧是脚程为优,果真乃是世家中除去已至的穆家、傅家最早至的,且是全族皆已妥当落脚。 此刻穆老家主及傅家主正是伴着我一道验证其玄铁令及家中登门众人。 “徐家主及众位请起。”将刻有“急”字的玄铁令交还徐进,我便端坐下来,穆老家主及傅家主皆是含笑落座,徐进及其两名双生嫡子方随之而为。 “姑娘既是已有所筹谋,便可将我徐家众人安遣各处,仅是鉴于江湖传闻,不知可容我徐家众人相迎各世家一遭?”徐进年方而立中岁之年,其双生子较之我尚且少了两载,却是那世家之风尽显无遗,人虽年少然那风骨行姿毫不逊于穆湛等人。 “姑娘,”穆老家主出声道,“徐家世侄所言甚是,我穆家与傅家皆无功力傍身,虽是其余各世家亦是不差,却若是相迎一番更是可为,遑论徐家脚力非常,若有不测必可相助一二。” 实则我这些时日亦是忧心不已,江湖相传虽是虚实难辨,却傅家之事不得不引以为戒,然几位义兄及骆弈城又是被我遣出京去,虽是有上官清流家臣众人,却是靳伯定不会令其舍我离去甚远,更遑论散于各处接应世家之事。如今徐家已至,若是可一助自是可使得我安些心。 思之此处,我便是开言道,“徐家主有心了,那季家与梁家想来该是无碍,不过人数众多恐有不便,不若烦劳家主遣人传信令其直奔下处便是了,免得入京一番劳顿。然轩辕及穆家众人皆是需多人相迎以为妥当的,不知徐家主……” “姑娘安心,我徐家众人虽是安置下处,却皆是于京师周遭,属下领入府中亦有五人,加之两名犬子,通传消息恐是较之常人更加便捷,姑娘吩咐便是了。” “好。”我亦未客套,“城师兄已是传回消息,沿途已是购了些下处可用,我已将各世家如何安遣做了细细规制,”边说便将整理成册的竹简示于众人,“为得稳妥,所立各部、各址皆已注明,各家主若是有何不明亦或觉出有何不妥可相互易之。仅是,这般部署皆是我及各位家主所知,各世家其余众人皆是不得其详。”勿需语尽,他等便是知晓我意为何,虽是信任,却亦是防了人多口杂之嫌。皆为各家之主,自是明了该如何治理下人。 “喏!必是遵姑娘之命行事。” 我微微颔首,“那便请湛师兄相告徐家主穆家余下众人所向、所经之处。其余世家如何相迎便由徐家主自行处置便是了。想来季家与梁家该是近日内便可至了。” “姑娘宽心,虽是江湖传闻不佳,却是想来季家与梁家皆是无碍。只是满家……”徐进自然亦是知晓被誉为“迷”字的满家早已失了痕迹寻不得。 我一笑,“无碍,我已传书上官兄,想来他自是有手段察查一番。”上官清流已是通过靳伯给我传了回信,于江湖传闻及各世家之事亦是震惊不已,却是提醒我尚有一种可能,便是大隐于朝!故而我亦是将察查满家之事交托与他,终是庙堂有他便利了不少。 见众人有些许疑惑之色,恍然道,“哦,城师兄知晓,我有以上官清流为谋士之意,尚未及尽告各位家主,实乃莫鸣疏忽。” 庄祁早已将上官清流入朝之事尽告傅家主,故而穆老家主等人亦是知晓这位上官大人。 “上官?”徐进一讶,“难不成为先秦上官家后人?” “正是。看来徐家主亦是有所闻的。” 徐进一拱手,“属下失礼了。我徐家居于中原之地,而上官家自前朝便是世族大家,后因祸遭难,有一旁支远房家眷恰流落于附近乡野,进曾有缘一见,故而略知些枝末。学识之广甚为惊人。” 我浅笑,“不巧上官兄奉圣命出使楼兰,恐是数月后方可得见,届时再引于各位家主一见便是。” “姑娘客套了。想来上官清流不过双旬便可得当今器重,又是姑娘有心以之为谋士,必是不凡啊。”穆老家主手捋须髯笑意极甚。 散了众人,徐家主如何安排我便并未过问,却是回转房中见得龙泉正双目空洞不知所思为何,竟是我唤了数声皆未有应。不得已,我上手推了推,他似是复醒悟。 “鸣儿,徐家主安遣妥当了?” “这是出了何事?怎你如此失魂落魄一般?” 龙泉强挤出一丝苦笑,“正是思量莫良与穆隐因何仍未传回何消息,可是那曾氏又是生了何变故。” 我闻言并未有疑,含笑曰,“想来自是二哥尚可应之,反之穆隐兄必会转回。相公安心便是。哦,龙夫人可大安了?” 龙泉将我揽入怀中,力道似是重了些,我误以为他乃是思忖旁的事未着意,便并未出声相阻。 “鸣儿,你这毒何时可尽清?我,想要个孩子。” 我被他这一语惊诧不小,却并不知缘由,“庄大人该是明日来府上的,不若请其为龙夫人一诊?或可解了相公所忧。” 龙泉失笑,将我二人额头相抵,“鸣儿便是以为乃是母亲之疾使得她有所吩咐我方如此?呵呵。” 我挣开些,“难道不是?那相公又是为何?” 此时他再不言语,托起我下颌,另一只手轻刮了我鼻尖一下,“鸣儿真真纯良至极!为夫怎可不欣喜。” 我更是迷惑不解,却已被他压住了双唇…… 第269章 救人 蕊统领转回下处,羽默并未隐去,而是跟进了堂中并遣退了余下人等。 “有话便讲。” “少主便是如此信得过扬护卫?需知已是与他断了数载联系且……” 蕊统领拧眉,“羽默,你可是有何怀疑之处?” 听着冷如霜雪的音质,羽默单膝触地,“属下不敢妄言!仅是,主上曾亲口教导过属下,人心易变,又是未曾朝夕相处年久之后。” “接着说。”蕊统领已落坐案几旁,自己斟了茶。 “少主一向英明聪慧,怎会不明属下之意。扬护卫虽是苏家之人,却实实数载皆于汉境,其所经所历咱们皆是不得尽详,如今他竟是这般欲要回转主上身侧,且是往之莫宅之事并未提及,属下心中有疑亦是平常,难道少主心中权且无做他想?” 蕊统领瞥了一眼稍稍抬首看了自己又极速垂下头的羽默,心中千回百转一番,刻意默了半炷香方出声,“故而官驿房中之事你皆是闻得?” 羽默头垂得更低了些,却并未出声。 蕊统领冷哼一声,“羽默,”待触及那双慌乱眸瞳,方眯了眯眼,探身至了距其面庞不及寸余之处,低声道,“记住你的身份!” 羽默不禁一抖,似是摇摇欲坠,终是拱手施礼,“属下谨记!” 蕊统领不复再言,而是提笔往一方锦缎上急书着什么,待搁了笔方出声,“速传回去。另将巧颜唤来。” “喏。”羽默接过已被封好的竹筒起身离去,不多时巧颜便一副谄媚之状现于房中。 蕊统领一副上位者之态,肃声道,“去与你那孩儿母亲道个别吧。” 巧颜恍然错愕,须臾却重又媚眼如丝,进身贴向佳人,双手自是不规矩的,更是抚上她的面庞笑曰,“终是忍不下了?唉,竟是令我亲自动手,真真狠心。” “舍不得?”蕊统领眸光清冷,使人胆寒。 巧颜从未见得她如此,忙退后两步施礼,“属下遵命!” 春桃提着一个竹篮进来,“少主,届时可需加些旁的?” 蕊统领思量片刻,“可,你且看着办吧。”似是突然回思起什么,“哦,你去准备一处屋舍。” “喏。”蕊统领最喜春桃便是这般听命的性子,从不多嘴一问。 入夜,曾氏食了晚饭正命人去寻邹副统领,却是被侍卫前来相告有客至。 俊眉微蹙,“何人?” “属下不知,他带着遮帽,令牌并无差错,称是见得统领自会知晓。” “那便带入东厢吧。邹副统领仍未归吗?” “是,已是遵着统领所嘱遣人去寻了。” 曾氏很是不解,邹副统领从未有过如此异动,怎会突然不见?可是出了何事?边是思忖便迈步进了东厢。 未久便是见得侍卫领了一人前来,那身量极为熟悉,却是不敢贸然辨识,不得不出声相询。 “敢问阁下?” 来人举出令牌,挥手退去众人,而后方出声道,“怎么,暖儿不识吗?” “你!你是?”曾氏大骇!慌忙跪拜,“不知主上亲至,属下万死!” “呵呵呵,时至今日便该令你明了,也好……安心。”言罢,遮帽被掀开,露出了巧颜先生那媚如妖孽般的样貌。 曾氏骇然抬首,霎时跌坐于地上,颤着手一指,“你,你是何人?竟敢假冒主上?” 巧颜冷笑一声俯身半蹲凑近她,“假冒?难不成你当真认不得我的声音?不若再云雨一番,或可使得暖儿知晓乃是何人令得你……额,那般痴醉?”抬首托起曾氏的下颌,“啧啧啧,这脸蛋、这身子,可惜了。哦,险些忘了,我那孩儿如今可仍在龙府啊?” 于曾氏而言,此番话已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她瞪大双目、忘却喘息……却是巧颜出刀的一瞬,寒光映入眸中顿时醒悟! 巧颜所能非凡,然曾氏亦不是可任人拿捏之辈,虽是一时过于震惊迟了半步,却亦是待及反应过来忙手脚并用急速退身,且乍然高呼来人。 护卫本就于门外,即刻持刀闯入,便是见得来客露出的真容并不识得,又被曾统领称其为冒认之人,当下便战于一处。 曾统领还有何不明的,虽是心死却仍旧妄图谋得一线生机。见护卫尚且可用,遂跌跌撞撞捂住堪堪避过致命却是伤了大腿的一刀,慌忙往之宅院外逃去。 巧颜亦是追悔莫及,未曾想于龙府养尊处优又是生育了孩子的妇人竟仍是这般身手灵活,早知如此便不该多话,虽是此宅之内不得留活口,却是现下大动干戈于自身皆是麻烦,若再令曾氏出去,恐是少主那边无法交代。故而极速出手了结了闯入房中的侍卫,却被闻讯而来的更众之人困住,一时不得脱身。 曾统领顾不得身后砍杀之果,亦是未及妥善处置大腿处那并不算浅的伤口,急急奔出宅子,现下唯一所念便是定要保住性命。 巧颜眼见曾氏出了府,心下起急,手中更是加了速度,一众护卫自非是敌手,不过半炷香便已满院尸骸,顾不得周身血污,跨步追了出去。 曾氏已是伤重腿部,又因急急逃命失了血,未及巷口便已体力不支,心内更是悲痛欲绝,“苍天不公啊!” 正无望之际,见得一人飘落身前,抬手点下穴道封住下身血脉,又是撕下衣襟将大腿伤处缠紧,而后方将其打晕,与一道门处露出的一张脸微微颔首方将人抱起点足离去。然那门中之人极速退身回去并掩好门户。 待及巧颜追出巷口,早已失了踪迹。即便懊恼不已,巧颜却是细心的很,并未再度至街中,而是退回巷内细细察看,直至窥得那血痕终止之所在,冷哼一声,便跃身至房上往之周遭各家挨户巡查去了。 然并未及查看一处,自街中便是响起杂乱脚步之声,且是直奔此巷而来。毋庸多思便可知乃是巡城值守的兵卫,仅是巧颜不得知是那曾氏被救起报的官还是另有旁人为之。顾不得再延误,慌忙起身急速离去。 仅是那官兵衙差已于巷口现了身,虽是未见高墙之上那鬼魅一般的身影一闪而逝,却是已将整条街巷堵死,火把高举、人声喧嚷,便是挨家挨户皆被敲醒,又是一阵吵嚷、怨骂加之孩提哭闹之声。 见着跪伏于地、满身血污、有些许狼狈的巧颜,蕊统领并未如他所想摔碎了茶盏、愤然责骂,反是过于静默无丝毫声响,却是这般更令得巧颜心内打鼓、惴惴不安。 约莫将近一刻钟,蕊统领缓缓起身,至了巧颜身前,俯身双手将其搀起,柔声道,“你亦勿需自责,恐是天意暂且留其性命。” “少主安心,中了属下这刀锋之毒者无有幸免,必是不容她活过两刻钟,虽是未及详查,却是她大腿实实被刺中。” 蕊统领面色如常,“不必如此,却也是难为你了。”言至此出略显愁苦. “蕊儿!我待她不过为主上分忧罢了,并无……” 蕊统领忙掩住他的双唇,目中含情道,“我懂得。”微侧首给了羽默一个退下的示意,后者便颔首移步。 蕊统领却是未及人至门处便已双臂伸入巧颜的腰身,将头微仰,那若有似无般高举的红唇再明显不过了。 巧颜顿时心花怒放,将双手扶于佳人背后便俯身低头…… 第270章 疑窦指向楼兰 却是…… 变项陡生——本该退出门去的羽默不知何时已是利刃于手,借着蕊统领缠住巧颜而使其松了戒备之时乍然出手,一刀刺向他后心! 巧颜闻得动静欲要转身,却被蕊统领死死压住,心内霎时大骇!再欲往之一旁避开这夺命的一刀却已是无暇,直直传入耳际的便是铁器刺入皮肉乃是深至骨骼之声! 巧颜提住一口气欲要一掌打飞身前这蛇蝎美人却方觉出腹部亦是传来剧痛,且是一只小手于面前一晃,纳入鼻腔的便是一阵冷香。垂头望去,怀中之人早已退离数步之距,而自腹部涌出的黑血尚带有丝丝灼烧脏腑气味。 欲要出声已是不能,抬手更是无力,巧颜便是直直这般伏于地上,死不瞑目。 “哼,春桃。”蕊统领轻唤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衫,便褪了去,里衣并无损,方止了手。 春桃提着一个医箱进门,先是将握在另一手中的药粉散于巧颜尸身之上,方跨过去取出一蓝色陶瓶递与蕊统领。 蕊统领接过之后倒出一枚抛向羽默,而后自己亦是仰头服下一颗,方出声道,“将此处处理干净,而后往之那处来寻。” 春桃点头应下便开始移动尸体,蕊统领抄起案几处一侧的雕裘披于身上便与羽默一道出了门。 出了宅院,羽默低低出声,“扬护卫传来消息明晨便会离京。” 蕊统领顿下脚步,侧首望着他,并未出声。 羽默慌忙垂首,“属下……” “此乃最后一次你擅自做主。” “喏!” “明日将各家皆查问一遍,看能否知晓那妇人之事。” “属下遵命!少主,那龙府之内尚有……” “现下周国公遣了人于龙府,若是有所动恐将其惊扰,于咱们自是不利。且不过一个襁褓婴孩,哼,便令那蠢笨之人全做亲子养育吧。”微滞了滞,“呵呵,未知日后尚有可用之处呢。” 至了另一处院落,邹副统领见得进房之人忙单膝跪拜,“属下参见少主!” 蕊统领抬了抬手,扯开雕裘丝带,羽默便接了退至一旁。 “今日你且立了功,这份封赏便由你自行去领吧。”落座之后见她仍是有疑,便继而道,“拜你所赐,曾氏与巧颜先生为得夺子而起内讧,已是双双毙命,然我并不知情。” 寥寥数语已是将邹副统领震得失了心智,错愕半晌直至羽默提醒方醒悟,再度伏地,缓缓出声道,“巧颜先生亦是不知曾统领所产之子乃是他之亲生。曾统领乃是因得给龙啸林下药之事败露被龙府追杀方以此威胁巧颜先生寻得庇护,却是不愿交出汉京之权,故而相瞒少主。巧颜先生为得与少主婚事自是不愿受其所困,故而二人方起了争执,却是被护卫闻去,故而双双除之以斩断消息外泄,却是终因得相互有疑动起了杀心,用毒以致双双殒命。属下亦是因得初始传信与巧颜先生而被曾统领下了毒,幸得堪堪避过此等祸事,又被闻讯赶来的少主救下方残存活命,却是毒已入心,恐时日无多,就此拜别主上。”一番话术之后,邹副统领全身颤抖、体似筛糠。 蕊统领端坐案几之后一时并未出声,默了片刻一声冷笑,“呵呵,邹副统领好心智!好口才!好文墨!”待及见得此语一出更是令得单膝于地之人已是双膝皆落地,方缓下口气,“罢了,起来吧,姑且你尚需留于此处。需知现下那龙府的公子尚且年幼,待及有朝一日可为我所用之时,你便是其身世唯一知情之人啊。” 邹副统领方了然,慌忙拜谢,“谢过少主提携之恩!属下定是全力辅佐。待游公子记事起,属下便时常寻机接近。想来龙府后院众人自是识得属下的。”稍稍滞了滞,“只是这四、五载之间还请少主吩咐属下效命之事。” 蕊统领含笑点头,“果真是个聪慧的,可惜先前跟错了人,却是尤未晚矣。羽默,你且去安置京外之事,将邹副统领一并带去。” “少主,”未及羽默应下,此时邹副统领却是出了声。 “讲。” “属下想来,不若请少主将属下安遣与京中一家之内宅为仆更佳。” “呵呵,果真未看错你!”蕊统领此刻方露出赞许之态,邹副统领方心下略略安了些,自己所料不差,果真方才皆是试探!幸得自己尚且清明得很。 蕊统领望向羽默,给了他一记眼色,后者便知晓如何安遣,领着邹副统领退了出去。 再说那于蕊统领而言已如死人般的曾氏,被莫良救起后先是引得巡城官兵至了街巷方回转莫宅。 “这是?”莫达见了人便是一愣,却并未慌张,忙令几名幼弟去寻我与傅家主前来。 我本就因着思量未至几位世家之事并未歇下,耳际传来有人入宅的声响及后续言语,便已是赶来。 “都且退后,这毒甚异!”我进得房中便是觉出气味不同,待及见得曾氏所伤之处已是乌黑一片,甚是这多时其脸色及唇瓣亦是,再度搭脉便急急出声。 众人即刻大敞门窗,随之凛冽冷风而入的便是紧跟着赶来的傅家主,立于门处便出声道,“姑娘速速退出来!” “来不及了,恐是她时辰未久。傅家主速去配置解药与我等吧。” 虽是不及傅家主杏林之能,却是曾氏这无论面色与脉象皆已垂败之态我尚可一辨的,那毒甚异,我方揣度或恐传染,傅家主所言恰证实我之所思。现下顾不得旁的,若是可询出一二便不费莫良这一场大动干戈之举。 龙泉亦是随着我过来,却一直被我阻于门外,非是需防备,仅是欲要令他遣人前去查看、接应穆隐的,却是歪打正着。“相公万勿靠近!大哥、二哥及方才此房中的几名幼弟任何人不得接近!听从傅家主安遣。烦请周驰将军护于院外。冯祺等人严守府中各处。”我一边点下曾氏几处大穴边微微侧首高声吩咐。 “喏!” “姑娘,我来。”傅家主已是掩住口鼻提着医箱而入,直直塞入我手中一颗药丸,便是已拔出长针刺入曾氏头顶及前胸。“我尚有几颗清毒药丸,众人暂且服下,只是若使得她可行姑娘问话必是需得施针的。”算是做了解释。 我亦是急切,“尚有多久?”见傅家主喂了药丸后已是搭脉便问出声。 “即刻可醒,却撑不过数息之间。” 我微微颔首,便俯身近前。傅家主拔了针便出了房门为众人熬制解药去了。 “曾氏!” 曾氏缓缓睁开双眸,见得我便是一惊,继而苦笑,“竟是被你所救。” “你既知我便好,身后之人是谁?又是谁伤了你?那蕊统领现下何处?” 曾氏嘴角亦是黑血不断溢出,拉住我的手道,“我自知时辰无多,只是放心不下游儿,他实乃是我亲生,还请看在他尚且年幼一切未知之下勿要铡草除根。” 我点点头,“勿需你嘱托。” 曾氏眼眸亦是迷离,却是那疑虑之色甚重,迟疑道,“蕊统领乃是主上遣来,我并未得见,身边的奶娘该是知晓,却是已失了踪迹。我,我乃是,被,哇……”未说两句便是吐了血。 我又点了她一处大穴,又将傅家主留下的清毒药丸喂了两颗给她,却已是吞咽皆不能了。 “战……我,儿……主,上……楼,兰,国……” 第271章 众辩 拉着我的手陡然垂落。 “曾氏!曾氏!”我再唤也是枉然,她已饮恨,却当真死不瞑目。 我抬手在其双眸上轻轻抚下,“你之子我必不会枉杀,便是留其于龙府做个世家公子吧。”算是了了她之心愿,却是其语未尽,然已是明显指向了楼兰。然此时因得我心下急迫自其口中探之我所欲知之事,便忽略了她那口中的“战”,乃是战神之意,其已是知晓了我身世,而非随口提及,亦是因此疏漏了泄密之径。 静默了片刻,傅家主便已转回。 “姑娘,汤剂已在熬煮。这里,便交由老夫吧。” 我微微点头,“可需得帮手?” 傅家主微微摇头,“这毒很是霸道,需得……将尸身以药石包裹方可焚毁,且是再以草药收敛终可将其灰骨下葬。” “嗯,此毒可与魔灵有关?” “并无,乃是异族之秘药,非中土所有。” “哦?”我蹙眉,“如此说来便是有旁的识得毒物之人?” 傅家主收了一些曾氏黑血,“姑娘安心,老夫尚且可为。只是这施毒之人所能非凡,姑娘该是有所防备。需知这毒该是由血液侵入,不过两三刻钟便会致死,故而施毒之人必是已在京中,就伤势看,亦是该通晓武功之人。” 我微微思量片刻,“可会造成瘟疫?”想来若是这毒可传染,便是莫良带了曾氏回转这一路必是散了不少。 “姑娘勿需过虑,需得同处一室同息方可传。却是为得稳妥起见,老夫便是备下解药,劳烦莫良沿途回去散上一散必是无碍。” “如此甚好,有劳傅家主。” 待众人皆是服下药汤,我方出了那客院。 “鸣儿,可有碍?”龙泉焦急地于院门外徘徊,闻得门声便跨步近前。 “无碍,相公安心便是。”微微侧身,“二哥,你且先带着傅家主的药回转沿途散了吧,却必是当心。” “妹妹放心。”莫良接过小义呈上的一大布包药粉转身而去。 “穆隐兄呢?” “尚未回转,却是方才舅父遣了人来,称是莫良所盯之处现了灭门之难,宅中数十人无一存活,皆是刀伤且中毒而故的。”见我欲要开口,忙阻下,“安心便是,我已是将清毒草药令其带回,幸得乃是舅父所辖兵卒,此事必不会宣扬开来,仅会以仇家寻仇定案。” “好,便是待穆隐兄归来方可知其详。” 转日一早,果真街市中便是传起那宅子灭门之事,因得除去一宅并未殃及无辜,且是那宅院本就是一户从不与邻舍往来人家,故而未及一日便已被将至的新春喜闹气氛盖了过去。 然此事却是使得我这里掀起轩然大波。 穆、傅、徐三家之主及龙泉、莫达、莫良、穆隐、穆湛皆是齐聚我所居院落的东厢正堂之中。 “幸得隐世兄此能异于常人,若非如此恐是错失了。”徐家主与穆隐年纪相仿,虽是一家之主却是并未以长者自居。 穆隐颔首,“确是凑巧了,若非天寒我惫懒不愿往回一遭,恐是必将错过了。”言至此出便悻悻然,“莫鸣,那曾氏便是如此死了?可有何只言片语留下?” 我巡视一周,坚定出声道,“有,她所指便是魔灵于楼兰。”既是我等皆知那曾氏为魔灵麾下,她口中主上必是魔灵无他,而其临终之语“主上楼兰国”该是指魔灵于楼兰国内,仅是尚未及言尽为其国师,便是姬伯罢了。 穆老家主长叹一声,“天意啊。若非隐儿惫懒一时必将令得曾氏枉死了。姑娘,此乃天意。而你已是有所疑那姬伯身份,如此便可确定了。” “是啊,”傅家主亦是赞同,“那姑娘所中之毒以及那儡纵便是可解释通了。” 龙泉亦是深以为意,“如此便是他使得合纵连横之术聚集大汉周遭诸国、又是四下探寻各大世家以及遣人暗中搜寻玉峰门剑诀等事皆可释然了。仅是,鸣儿,你可曾有疑?他如今已是花甲已过,为何不早早为之?便是十数载前你且尚未于世啊。” “可会是这数十载皆是有所筹备?”莫良出声道。 穆湛微微摇头,抬眸看向穆隐,而后转向穆老家主,却并未开口。 穆隐自是见得堂兄之举,恍然似是顿悟,“哦,莫不是因得我?”扫了一圈在坐众人,继而道,“各世家独以我穆家以及季家双出异能之人方得战神复世,故而若非我年轻成名又是遍访江湖留下‘逖闻先生’之名,恐是魔灵自不会如此?唉,怪我年少妄为了!” “岂是你,该是老夫才是!”穆老家主亦是领会其意,立时便顿足捶胸,看向我之情具是愧色。 众人闻言皆是转向于我。 我含笑摇头,“穆老家主,穆隐兄,无须如此。若当真因得如此,那便是好事。”稳住他穆家愧疚之情,我方继而道,“若是无有‘逖闻先生’,怎会引得魔灵如此大张旗鼓遍访各大世家?且,若是他悄然行事,届时我等岂非被杀个措手不及?故而,一切皆是天意!天命不可违。方使我偶得血雨腥风、一腔热血现身玉门关、引来楼兰之行、而后便是来京途中巧遇穆隐兄、后才得了众位前来相寻相聚啊。”回思起来确是如此的,我本是于小院之中安然度日,即便没了师傅,怎就数载皆是过去竟又忍不住制了药使得自身忘了前尘往事?若非外出购剑怎会遭上官清流等尾随一战?却实则细细想来,若无遇他于先,便无有随其回归山中大宅,必是遇不得几位义兄相害骆前辈,而后更是无从得了血雨腥风剑诀以及骆弈城相告身世,那便再无可能见得龙泉,亦不会入楼兰、中奇毒、仓促成婚、归京之路再逢穆隐……而后便是林林总总,便是现下回思,定是命数已定的! 傅家主出声圆场道,“姑娘所言甚是,一切皆是命数。故而,穆世兄便勿需自责,且是你令得世侄云游亦是寻访姑娘,现下该是皆大欢喜才是啊。” 徐进笑道,“是啊是啊,较之我等皆无相聚之缘却被魔灵逐一除去,现下自是该庆幸不已。” 龙泉忙进言劝慰,“是呢,若非鸣儿入了楼兰中奇毒,想来穆隐兄之言自是引不得我注意,恐是擦肩而过了。” 穆老家主见众人皆是一词,喟叹道,“罢了,各位皆是好意,老夫心领了。呵呵,如此说来,似确是如此,天意啊。” 我见他已是面色有改,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穆老家主,现下首要的,便是将各世家齐聚,而后必是妥帖出了应对之策。且是既是敌手已明,那便可先发制人!” “话虽如此,然尚需从长计议。”穆老家主已是平复了愧疚之心,“姑娘这毒必是尽除了方为首要,而那姬伯之能必是不凡,想来非是仅将其围杀便可的。且是他身为楼兰国师,若是兴师动众必是引来两国战祸,于他自是乐得而为,然必非我等之意。又是其所图谋断然非小,故而此间徐徐图之方为尚佳。” “不错!”龙泉赞同道,“且是尚有其潜入汉京众多细作以及暗于不知朝中何家之人,若是轻举妄动,恐是即便将其除去,我大汉亦是一场浩劫!” 莫达终是开口,“妹妹,你莫要忘记,便是那国师府与我兄弟几人一般的尚有数百之众,各自行事亦是互不相知。且是二弟与穆隐所察的蕊统领已是于京城啊。” 我点点头,“我明了,此事,急不得。便是不引得两国战祸,那楼兰国主陛下亦是控不得姬伯的。且,尚且不知的还有,姬伯所图仅为大汉,还是,这众国!” 第272章 再生变故 “嘶!是啊!魔灵岂会仅仅图谋大汉一域!” 我此语使得众人皆是大惊,需知魔灵图谋天下乃是自始便如此,虽是前秦一统江山,现下大汉固之,然这天下尚有异域友邦所存啊!他既是欲要毁天灭地,且是已于楼兰不知数载,又是较之匈奴、乌孙、月氏、大食皆过从甚密,岂有不图之理?若是,这苍生…… “妹妹!”莫达竟是最先想通一切,急迫之情皆是现于脸上。 “若是我有功夫于身上,昨夜必可寻着那杀手而去了!唉。”穆隐追悔不已。 莫良亦是,“怪我,该是自有人联络邹副统领便该尾随的,那蕊统领之所在必是已知悉了。” “穆隐兄、二哥,知悉又如何?”我淡然出声,“便是现下尽数将其除去,岂知非是旁人又将被遣来?魔灵不除、其图不灭,便永无宁日。” “鸣儿所言有理。穆隐兄、二哥,勿需自责了,该是好生筹谋日后之事为重。”龙泉抬手先后拍了拍他二人肩头。 “相公所言便是我所想。”我再度扫了一眼房中众人,“既是她等已出内讧,无论现下可尚于京内,与我等皆是好事。我现下便修书与上官长兄,他此楼兰之行甚为关键,若是可挑拨了国主陛下与姬伯离心,岂非又是一桩利事?待傅家主将我这毒尽清,我便再往楼兰一走,想来楼兰国主与周遭各国自会有所相交,若是劝动其合作一二,便是又得免去万众无辜百姓性命之忧。” “鸣儿不可!” “姑娘慎思!” “妹妹!” 众人皆是驳斥。 “且不说那姬伯恐是已识破你身世,即便非是,那兰鲜为得雪耻亦是不会轻易罢手。故而你便不可以身犯险!” “是啊!较之过往,仅是驱毒数月后,恐是姬伯必已知悉你身世,你怎可只身犯险?”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不赞同。 我哀叹一声,“那便待上官兄归来,好生筹谋一番吧。若是可得当今天子一助,便是胜券更大!” “确是!”这番竟是颇得众人赞许。 “较之异邦,大汉自是兵强马壮且是幅员辽阔,若是汉皇相和众国,那魔灵便是再如何亦是大势无望的!姑娘,此事可为!” “不错!” “只是需得谨慎,毕竟,天子之心非是可大肚容人啊。” “欸,于大汉亦是有益的很啊!除非昏君,反之怎会不为所动?” 几位家主皆是江湖为家,自是以大义当先处事的,全然未注意龙泉那满是不安的眸色。 我心中明了他所忧,若是有朝一日战神复世之身昭然若揭于天下,甚至异邦诸国,恐是各国之主皆会心存芥蒂吧。不知为何,我竟是起了庙堂重臣之心。 “日后之事再议。现下烦请各位家主各司己任为好,尤是,尚有数家未至,且是那满家尽失其踪。不若各位家主思量一番可有何迹可寻。” 我便是如此移了众人视线。 待众人散去,尚未及龙泉与我开言,便是徐家主急急而返。 “姑娘,”呈上一支竹筒,“往之相迎轩辕世家的子侄回复称是遇袭!” 我已是展开染了血痕的绢帛,仅见一个标识。 “此乃我徐家示警之意。” “可能寻踪而去?” “我可亲往。” “相公,你速领了人随徐家主前往救人!” 来不及多言,龙泉已是与徐家主急转跑出房门。 “妹妹!”莫良与穆隐双双进门,“出了何事?” “幸得我令徐家众人携了信鸽出门,”将染血绢帛示于他二人眼前,“轩辕世家遇袭,不知可会来得及相救。”我紧促双眉。“穆隐兄,你且将徐家主两位少公子请来。” 穆隐丝毫未及迟疑,转身而去。 “你必不得思量将我遣出去,万不可能!”莫良见我望着他便急急出声。 我顿时语噎,是了,现下府中已是所余仅就上官府的冯祺等数十人,现下出得此事,我恐是会连同周驰等人尽数遣出接了各世家归来,那便唯有莫良、莫达与一众幼弟及不懂武的傅家主和穆家众人,必是不妥的。 “莫姑娘,末将周驰求见!” “周将军请进。”我心下一喜,方想吩咐他便来了。 周驰一身铠甲,施礼道,“少将军方才领人离去,称是莫姑娘必有事相遣,令末将前来一询。若是人手不足,国公曾吩咐末将可回转求援。” 我顿时展颜,“有劳老国公费心周全,现下确是莫鸣有所相求。”正说着,穆隐便是领着一众人进门。我忙颔首,继而与周驰道,“烦请将军再领五十人随着这两位小公子前去接人。”虽是季家与梁家皆是以武傍身,却是傅家与轩辕家先后遭难,我自是不敢再度轻视了敌手。 “喏!请姑娘暂候半个时辰便可出发。”言罢周驰转身离去。 “成弟双弟,你二人可能辨出家人所行之向?”我朝着徐家主的一双嫡子——徐宏成、徐宏双出声相询道。 他二人一并点头,“姑娘安心,我徐家自是有独门标记。”出声的却是兄长徐宏成。 “好。现下唯你二人可引着周国公府兵前去接应季家与梁家众人。虽是他两家皆是懂武,确是为保万无一失,我方如此安排。”微一顿,“你二人尽可安心,周老国公府上之人皆是出没疆场兵将,必可确保你兄弟无虞!” 二人一个错愣,相视一眼便双双单膝跪地,“姑娘此言差矣!我徐家本就是战神家臣,刀山火海义无反顾,担不得姑娘如此庇佑。” 我示意穆隐将他二人扶起,缓了语气道,“较之于我,你二人便是幼弟,若非不得已,断不得你二人涉险。且是令尊已是前去救人,我本不该再令你兄弟二人出门远离我的,却……” “莫鸣,雏鹰必是需得独自翱翔的。”穆隐怎会不知我此时左右为难之情。 “是的姐姐,我兄弟二人虽不及各位兄长叔伯之能,却并非一无是处。不若权当历练,于日后大战亦是有益无害。”见得他兄弟二人如此坚定神情,我除去勉强笑应便再无可为,心下暗自思量必是需得与国公府领队之人另行嘱托便是了。 先后将几路人手遣出,我深蹙的双眉并未展开。 傅家主已是将药汤备好递至我面前,“姑娘,周小将军为人甚为稳妥,府中之众并未带离,而是另选了国公府善战之人随行,且是季、梁两家皆是善武,想来必会无碍。” 我将碗中药汤一饮而尽,“我更为忧心轩辕家,不知相公与徐家主可否赶得及。怪我,该是加了人手前去相迎的。” “姑娘过虑了。”傅家主浅笑收了药碗,“便是我傅家,甚是穆世兄家,必是有所自护之能的。那轩辕家乃是辨才,必是识人辨物自有独到之处。徐家虽是传信,想来若无闲暇,怎会得空相传?且是信鸽既是已至,恐是对方并未觉察的。” 闻他之语我方稍稍安些心神,“但愿如家主所言,一切无恙。” 第273章 龙夫人病危 转日一早,我尚未用饭便见莫达匆匆而来,“妹妹,那柳校尉又来了。”见我不明便解答道,“本是妹夫劳烦他携了京中玉门关众位将军家书回转的,却是昨夜出事便耽搁了。” “哦,那众府书函可备下了?”那日乃是龙泉见得柳如杨,我便未曾过问。 莫达将几个封好的小竹筒呈于我面前,“皆在此处了。” 我示意小义随着我便往了前院。 “莫姑娘?”柳如杨见得乃是我迈步而入先是一惊转而便是喜上眉梢,那满面笑意无从掩藏。 我与他对向而坐,含笑出声道,“劳烦柳兄了。昨夜这些家书并未集齐,本是想着稍后遣人去官驿与你送去的,却是辛苦柳兄走这一趟。”我顺势将一小袋装着封好信函的小竹筒推至他面前。 柳如杨双眸紧紧盯着我,笑应道,“哪里话来,我不过恰好出城了,便顺路前来告辞。”转而微微蹙眉面含忧色,“我这一去恐是不知何时再见,还望姑娘定要保重!便是拼尽全力必是为姑娘寻来那解药!” 闻他之言我微微一顿,虽是略略明了他于我之意方有意避开,却是自他知晓我成婚之后早已恪守礼数,且从未曾见得他有过如此激愤之状。 小义本是于房中侍候的,闻言并未见面色有异,却是先于我出声道,“那便有劳柳校尉了!若是姐姐可大安,恐是龙少将军必将感激不尽,便是我家大哥亦是会重谢柳校尉呢。” 我与柳如杨皆是一愣,未曾想过小义竟会如此言说。 “是,咳咳。”柳如杨怎会听不出小义所言?忙遮掩道,“在下亦是看不得莫姑娘如此巾帼英侠徒遭歹人相害,想来玉门关众位兄弟皆是此心。”那略带红润的面颊便是再如何垂眸饮茶皆是藏不住的。 我浅浅一笑,“柳兄与我这般如似同袍之谊,莫鸣自是感激,亦是谢过庄集众位将士。待及过了新春恐便可回转边塞,届时必会与相公一同往之一聚。”我手执茶盏行了男子相敬之礼。 “那在下这便告辞了。”柳如杨起身。 待我将其送至院门,借着小义先一步迈步出门之际,柳如杨猛然转身与我低语一声,“无论日后如何,我定不会相害于你!” 我乍然抬眸望向他,只见得那眸色之中满是不舍、贪恋及那为难之情。 未待我回应,他便已是复了常态,朗声道,“莫姑娘留步吧。”微微一顿,再度直面于我,郑重启唇道,“后会有期!必要珍重!”而后便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及我有所应便倏然转身而去,那背影似是坚毅,然却略带没落与决然之情。 我俊眉深锁极为不解,无论是他那低语还是这番做派,皆与过往全然迥异,似是我从未相识过此人一般。 “此人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莫良自不远处些许近了几步。 “尚不得知,仅是……”我却是不明其意。 “有何不妥啊,仅是难舍罢了。”穆隐坏笑现身,不知自何处竟是寻了把扇子轻轻摇着,“啧啧啧,我说莫鸣啊,你日后还是勿要再以真面示人了,亦是可免得这桃花纷落啊,哈哈哈。” “如此明了为何不见这些年娶回何人啊!”穆湛不知何时至了他身后,抬手便是敲了他的头。 “哎哟!堂兄,你不好生陪着叔父,随着我作甚?”穆隐捂着被他敲击之处,好似极痛一般。 莫良更是白了他一眼,“这天尚需打扇,想来穆隐兄心火极盛,不若请傅家主为你出剂药方多饮几日。” 我险些轻笑出声,从未曾听得莫良竟是可如此长句一语,更遑论嘲讽至极。 穆隐收了折扇佯装不悦,“你们这一个个,哼!”转身负气而去。 “姐姐,龙府遣人来寻少将军。”小谨慌慌张张跑至我等身前。 我俊眉微蹙,抬眼便是见得京生面带急色大步近前。 “莫姑娘,我家二公子可在?还请他速速与我一同回府。” “可是出了何事?”见他仅是拧眉不语,便继而道,“相公出京办事去了,恐是近日不得回。” “啊?”京生更是急迫,“这。唉!那莫姑娘可随小可一往?因得乃是我家夫人忽然病重,府医称是不好。” “怎会?”众人皆是一惊。 “小谨,你速去请傅家主前来随我一同去。”我急急出声。“穆湛兄,烦劳转告令尊我去探望,府中暂且有劳了。” “姑娘安心,莫大公子必会处置妥当,你便是先去看看吧。” “妹妹,我随你一道,你先回转换了衣衫吧。”莫良出声。 我微微摇头,见傅家主已是随着小谨疾步而来,“便先且如此吧。”边说边自袖中取了一展方巾遮了面颊。 众人便随着京生一道往府门而去。 方要上马车,小志却是飞奔而来,“姐姐等等。”呈上一袭厚重且带有兜帽的雕裘披风,重重喘息开口,“穆,隐叔,令我,取来。” 我并未迟疑,接过便抖起覆于身上,“走。” “怎会如此?夫人昨日还是并无大碍啊?”秦姨娘正于正房之中难掩悲泣之情,一旁的龙妙、龙如亦是急得不停揉着手中的锦帕。 龙啸林此刻正不停往复踱步,指着府医怒斥,“真乃无用!可是你不尽心且又医术不济所致?” “这?将军恕罪啊!”府医早已一脸冷汗,“小可当真不知夫人因何如此啊。不过乃是急火攻心,用了两剂药本已无碍,谁料……” “父亲,可请得御医一诊?夫人如此不得拖延啊?”龙妙轻轻出声。 秦姨娘拭了拭泪痕,“你父亲已是遣了人去请了,只愿夫人福泽深厚!” 一直守着的嬷嬷也是暗自垂泪,“将军、姨娘,不若将国公爷亦是请来吧。” 龙啸林一怔,“无需吧?若是舅兄责难……” 秦姨娘见嬷嬷蹙眉,忙劝慰道,“嬷嬷所言甚是,老爷,国公爷乃是夫人长兄,现下夫人之状……老爷还是将其请来为好,且是二公子与莫姑娘……” “住口!”龙啸林不悦拂袖,微微思量片刻,便将管家唤来,“遣人去请舅兄前来。另,让那逆子亦是快些回来,整日与那女子厮混一处,成何体统!” 管家一滞,“老爷恕罪,方才奴才与周权相商,已是命人前去请了。” 龙啸林方欲颔首赞其有眼色知轻重,便是闻得传报我已至内院门处。 “大胆!何人唤她前来的?挡出去!” 我已是挑帘入了房中,远远瞧见龙夫人面色灰白倒于卧榻之上便心下一紧,顾不得与众人寒暄见礼,转身与傅家主开口道,“有劳傅世伯。” 傅家主自是明了出了莫宅必不可肆意称谓,何论这房中人数众多,又不知皆是何状。便微微颔首快步近前诊脉。 “你!”龙啸林见我竟是引了男子进得龙夫人卧房顿时气急,“来人,将这些闲杂人等给本将军赶出府去!” 第274章 事出有因 莫良亦是紧随于我身侧的,见得此状顿时起怒,抬手点下龙啸林哑穴,并将其推向管家一侧。 龙啸林正高声尚未收回之际便是遭了难,故而未及反应便被管家接住身子,即刻大怒,再欲出手却又被我相拦。 我面带冷色,肃声开口道,“龙将军,现下龙夫人气息奄奄,若是你尚有救人之心便暂且退去一旁!”顾不得他如何,已是随着傅家主身后近了榻前。 房中众人自是识得我的,虽是不知傅家主为何许人,却并未阻拦其上手诊脉。 管家万分有眼色拉住龙啸林,“老爷,夫人安危为先啊!国公恐是少顷将至,还是先顾及夫人吧。” 龙啸林被他之语阻下,微微思虑了周老国公盛怒之态,便恨恨瞪了我背脊一眼,冷哼一声暂且安坐一旁。 傅家主须臾便收了手,转向我满面凝色微微摇头。 我见状亦是上手探查,继而蹙眉与其对视一眼。 “少夫人,夫人如何了?”嬷嬷从旁急切相询。 傅家主已转向府医,稍加询问之后便是检查了药渣。 我并未出声,仅是回首看向龙啸林,而后微微沉思片刻,开口道,“不知周老将军何时可至?” 管家闻我之语先是一怔,转瞬施礼回应,“一道遣人通禀的,想来该是未久了。” “怎么?有何事不得现下言明?还是你等本就昏庸?”龙啸林已是被管家解开穴道,此刻怒气冲冲,出口之语便是可想而知何等冷厉。 我并未理会于他,仅是再度看向傅家主,见得他已是详加勘察药渣向我微微点头,便已是心下了然。 “二嫂,夫人她如何?”龙如心直口快。 “确是不大好。”我斟酌出声,唯恐她等不安,却是不敢妄论,依着诊脉之状,龙夫人绝非突发急症,而是…… “哼!山野女子懂得什么。” “老爷!” “你!” 龙啸林之语引得管家与莫良皆是不悦。 “国公爷到!”门外传来高喝传禀之声,随着急促的脚步,周老将军喘息粗重迈步而入,那忧急之色甚是明显。 “媚儿如何了?”龙夫人闺名周媚。 龙啸林见周老将军进门便急急起身相迎。 “舅兄,本是前两日因得泉儿婚事气急攻心,不知何故今晨竟是昏迷不醒。” 周老将军几步至了榻前,见得龙夫人面色灰白毫无血色,且又气息微弱,身旁的嬷嬷更是垂泪不语,心中亦是惴惴不安。 “怎会如此?医者如何说?可有御医前来?” 未等有应,我便开口,“周老将军,可移步一言?” 周老将军似是方望见我于此处,微一愣,转而深深蹙眉,再看了看傅家主及府医那皆是不佳的面色,便是有了些许计较。 “莫姑娘,随我来。” “舅兄!”龙啸林不明所以便欲出口相阻,却是周老将军并未理会,转身而出。 我眼色示意傅家主随我一同,方紧紧随着他出了房门。 仅是至了廊下,莫良已是于一侧相距丈余便站立不动,周老将军随身侍卫于另一侧亦是如此,故而便是我三人相较孤立而聚。 “莫姑娘,可是有何不妥?但说无妨。”周老将军声音不高,却稳健有力。 傅家主得了我的示意,颔首出声道,“就龙夫人脉象勘察,初始确是急火攻心之状,却绝非外因所致,而是积下的药石引发。府医所用之药确为医治心悸良方,却亦是夺命的毒剂啊。” 周老将军深锁双眉望向我,然并未出声。 “老将军,这乃是傅家主,杏林世家传术,便是与我这奇毒亦有可解之法。”聊聊数语便已表明傅家主之能绝非等闲之辈。“我亦是探了龙夫人脉象,若非府医与人相授便是这龙府之中尚有相害之人。仅是相公昨夜出京替我处置急事近几日不得回,而龙将军未毕信我,如此方只得有劳老将军。” “莫姑娘无需如此。既是你与泉儿已是夫妻,唤我一声舅父便可。”周老将军面色稍稍缓了一瞬,“老夫已是明了原尾,恐是那逃脱的曾氏暗中遣人所致,为得媚儿安危,老夫自是会察查。只是辛苦傅家主了。” “舅父,”我亦是不再客套,“那曾氏已是亡故。”我几句交代了那灭门之事,“因而莫鸣尚有疑虑。龙府之事便烦请舅父操累,救治龙夫人之事交由傅家主便可。” 周老将军先是一惊,自是不知那曾氏已是身死,却仅是须臾便是开口,“龙府内应之事并不难,仅是媚儿她……” 傅家主忙应之,“在下必是竭尽全力,仅是龙夫人身子本就不甚好,此番又是药物所致,恐是短时之内不得大安,即便……”望了我一眼,得了允诺方继而道,“即便在下拼劲全力,恐是再不似过往之康健如常了。” “舅父!”我急急扶住已有些站立不稳的周老将军。 只见他面色苍白,拧眉默了片刻,方稍稍摆了摆手,“罢了,便是辛苦傅家主尽力便好。”侧头招来侍卫,“周铭,龙府之内现下有你全权接手处置彻查之事,必是将相害龙夫人之人揪出。至于琐事,皆去相询你权叔便好。” “喏。”被唤来的周铭乃是一位与周驰年纪相仿的年轻校尉,身姿挺健,星目浓眉,施礼后随着傅家主转身而去。 “舅父可还好?”我欲要为其探脉,却被阻下。 “甥媳无需忧虑,老夫尚可,只是媚儿,唉。”深叹一声,转而向我,“你方才说泉儿连夜离京,周驰又是回府领了人去,可是出了何事?” “是,不瞒舅父,各世家本是欲要进京相聚,却是途中生了变故,遭了追杀。” “竟是如此?”周老将军沉顿片刻,“照你之言那曾氏已然身故,却是龙府之内竟仍是有人相害媚儿,尚且不知乃是过往累积之故还是尚有人仍受其等歹人辖制着,你需得慎思。现下你这身世愈发引得烦忧不断,如此一来这大婚之礼恐是更需慎之。” 我未曾料得仅是少顷之间周老将军竟已是所思甚广,苦笑一声,“舅父智敏,不过我已与相公相议过了,于京中暂且搁置大礼为尚佳。仅是各世家之事莫鸣断不得袖手旁观,却未及会累得龙夫人受难,正愧疚不得如何与相公交待呢。” “此事非你之过,”周老将军复了常态,“若非那曾氏存了不知何等心思,恐是我那妹婿及整个龙府尚不知何状呢。恐是她过往便存了歹心,亦或离府之时挟私报复亦有可能,怎会乃是因得你之故?却是,”又稍稍压低了声音,“既是她实为魔灵一党,恐是尚有余孽。” 我颔首,“舅父安心,已是有所探查。”略一蹙眉,“然终是曾氏乃是龙将军妾室,若是得便,还望舅父相询一二,我这身世当真……呵呵,一言难尽。”忽而想到若是龙啸林漏了消息,曾氏可会识破我身世?却是不得知她可有相传于姬伯,若是……便是再不得安宁了。 周老将军瞬间明了我之意,“甥媳见谅,我这妹婿真真,唉。往昔虽亦是不甚聪慧,却并不曾如此鲁莽。既是那曾氏乃是因得内讧亡故,你便更需谨慎方好。老夫会再遣人手往之莫宅相助。” “劳烦舅父了。想来各世家该是近期将至,人手足矣了。” “万勿松懈。若是如此,恐是你尽快回转大漠更佳,京中虽是于歹人有所掣肘,却亦是尚有天子之威的。” 无需明言,如此便是可提点于我恐是汉皇必会顾及我这战神之身。 颔首应下,“谢过舅父提点,莫鸣省得。” “如此便好,你……” “舅兄乃是何故严查府中?可是有人相害媚儿?”龙啸林面含不解又是夹杂些许怨妒之情匆匆而来。 “放肆!”见莫良抬手便将其拦下,更是令其恼怒不已。 第275章 救治 “二哥。”我示意莫良退后,方使得龙啸林大步至了近前。 他不屑斜睨了我一瞬,朝向周老将军却是恭谨异常。 “舅父,我先去看望龙夫人。”我亦是愈发不喜与龙啸林共处,留了一语便转身离开。 “舅兄你看,真真无礼至极!”龙啸林忍不住与老将军抱怨出声。 周老将军面沉如水,遥遥望了我背影一眼,滞默一时方开言道,“妹婿,你可知媚儿乃是因何如此?” 龙啸林自是不明,愣怔片刻,“那日陶府丫头口出不逊,却又是因得泉儿那个逆子与齐府姻亲之事,媚儿被嘲方至气血攻心!真是家门不幸,自这山野女子入京,我龙府便无宁日!哼,还妄图行礼成婚,断不可为……” 喋喋不休之语惹得周老将军甚是气恼。“媚儿乃是药石所致!非是寻常身子不适!”终是顾不得他之所言,周老将军冷声打断。 “什么?怎会?”龙啸林终是惊愕,见周老将军满脸肃整之色,迟疑开口道,“媚儿从未与人有怨,且是深居内宅,何人会算计与她?舅兄可是误会了?” 周老将军无奈叹气,“妹婿啊,你是否已然忘却了曾氏?”不待有应,继而道,“你这内宅恐是已被歹人渗入,我方令周铭彻查,若是有奸人尽除了才安稳。” 龙啸林从未料得竟会如此,一时不知所措,直至周老将军传了管家前来才回神。 “那便有劳舅兄了。” 周老将军交待了周权与管家数语将人遣离,方再度开口,“妹婿,那曾氏心怀恶念,且是已相害于你,现下虽是离府却仍是可害媚儿,你可有思量此人所图为何?” “想来不过为得谋求将军夫人之位罢了。” “若是当真仅是如此倒也无足轻重了,”周老将军已是失了与之深讨之意,“你可曾对其有过何等秘事相告?” “秘事?”龙啸林微怔,“不知舅兄所指为何?我龙家并无何秘事啊?” 周老将军微微摇头,见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深究,“那便好。你且安心,甥媳所荐之人医术甚佳,媚儿定会无碍。” 龙啸林虽是心下存疑,却并不敢当面质疑周老将军,便是含糊应下。恰于此时庄祁被请了来。 “哎呀庄副院判,有劳了,还请为内子一诊。”龙啸林似是见了救星一般,忙引着庄祁入了内堂。 周老将军拧眉不语,却也跟着进了房中。 “父……少夫人,”庄祁见了傅家主便是一惊,险些脱口而出。 “庄大人有礼了,”我即刻起身一礼将其视线引得我处。“龙夫人身子抱恙,相公偏巧出京,不得已我便是将府中为我驱毒的傅世伯领来龙府。” 庄祁顿时明了,含笑开口,“傅老先生有礼!在下对您之所能甚为拜伏。” “庄副院判,您识得此人?”龙啸林不觉出声。 “龙将军,在下曾往之莫府为少夫人诊毒,这位傅老先生医术甚为精湛,在下自愧不及。” “原来如此。”龙啸林稍稍安心,却继而道,“既是庄副院判已至,不若再诊一诊,协同出方恐更为尚佳呢。” 众人皆是明了这龙啸林仍是于傅家主之能有所疑,均为再阻,庄祁亦是无奈再度诊脉,所述果是与傅家主如出一辙。 “将军明鉴!”府医闻其语后大惊失色,忙跪拜告求。“小可绝无相害夫人之举啊。” 周老将军此时沉沉出声道,“那便依着庄大人与傅先生之方煎制汤剂吧,如此还需府医多多用心。周权。” “喏!”周权近前领了府医离去。 傅家主已是为龙夫人于头及颈侧扎了数针,使其面色稍有好转,再不似初至之时那般如濒死灰白之状,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我并不欲理会龙府之事,现下龙夫人仅需悉心静养,加之傅家主药方必可使其无碍,我便欲要回转。 “舅父,不若将傅世伯留于龙府几日,莫鸣这便回去了。” “既是泉儿出京,不若你亦是暂且留于此处吧。” 我虽明了周老将军此乃为得我安危着想,却是瞥见龙啸林那傲然面庞,我便微微摇头,“多谢舅父,仅是宅中尚有要事离不得。” 傅家主扫过龙啸林,方朝着周老将军一礼曰,“国公,在下受雇于莫姑娘,职内之事便是为其驱毒。现下龙夫人之状御医必可为,还请容在下与莫姑娘一道回转。” “那便有劳庄副院判了。待及内子大安,本将军定会与圣上为大人请功。”龙啸林自是更加信得过庄祁,便顺承着开了口。 周老将军蹙眉不悦,却是因得我中毒之事他亦是心有所系,便勉强应下。 “二嫂,如此说来乃是有人欲要加害夫人?”龙妙、龙如奉周老将军之命送我出府,此时便是悄悄扯了扯我衣袖,极为谨慎开口。 我侧首点头应之,“舅父将会有所处置,如妹妹安心便可。” “咦?二嫂仅是匆匆见过如儿与姐姐一面,怎知我二人如何分别?” 我浅浅一笑,“因得你二哥哥称你甚为直爽善询。” 我之语确为实话,闲暇之时龙泉已是与我将龙府众人皆已交待清楚,虽是仅草草一眼,我便可辨出龙妙与龙如相异之处。 “呀,二嫂当真聪慧过人呢!”龙如顿显喜色,不由挽上我小臂,极为亲昵,转而愁苦着小脸道,“恐是二哥实为言说我粗笨愚钝吧。” 龙妙微微含笑摇头,“幸得你尚有自知之明。” “姐姐!”龙如嗔怪一声,却仍是笑嘻嘻的。 “二嫂,何时你可入府而居啊?”龙妙并未如她一般,循规蹈矩浅问出声。 “若是你姐妹二人愿往,不若常去莫宅寻我。”我并未应下,虽是不喜龙父,却是与龙泉一般对这双生子甚为亲近。 “当真?”龙如自是欢喜得很,“那便再好不过了!听闻二嫂武功卓绝,便是二哥皆不如呢。如儿早便期盼一见,只叹父亲甚为执拗,偏偏不喜二嫂!若是我说,二嫂这般貌若天女又是所能非凡,必该捧着奉着才是!” “如儿!”龙妙轻声喝斥了一声,淡笑道,“二嫂勿要听她胡言乱语,恐父亲仅是顾及尚未明媒正娶迎二嫂进门方不甚辞令,且父亲本就待我等皆是如此疏离,绝非是对二嫂有何不喜。” 我深知龙妙不过周全龙父颜面方如此一释,仅是笑笑并未有何回应。 第276章 遭世家小觑 出了龙府未及步下石阶,便见得小志急急赶来。 “姐姐,速速回府,有贵客至。”小志望见了傅家主亦是跟随,便未再多言,却是那神色我必知非同寻常。 龙妙龙如闻此便不再缠着我闲话,莫良扶着我与傅家主登了马车便快速驶离。 “姑娘,傅家主随你同回便好。”穆湛正于府门内往复踱步,见我等进门忙迎上前。 未待其语毕,我便是闻得穆隐传声而至,“莫鸣,与傅世伯速来客院,徐家两位小公子皆是重伤了。” 我一愕,侧身拉着傅家主便飞奔起来。众人一见亦是紧随。 “如何了?”迈进客院徐宏成与徐宏双之卧房,便闻得浓重血腥之味,而房中更是站了一众人等。 傅家主亦是大步近前,接过止血药粉忙重新为其二人包裹,我亦是接手另一人。 约一盏茶之后方长出一口气,又是命幼弟取来常用补气血药丸为伤者服下。 “好了,所幸皆是外伤且并未有毒。”傅家主拭了拭鬓间微汗告知众人。 我亦是净了手,看向穆老家主及几名陌生之人,“徐家两位小公子因得年岁尚浅且又是一时失血多了些方未醒来,待服下一剂药汤再将养数日便可大安。” 众人此时放松了口气,傅家主便是领着几名幼弟一同去煎药并处置药膳了。 “姑娘,回你院子吧。”穆老家主神色微冷,望着我的眸子甚显不安。 我颔首应下,转身看向穆隐。 “你且去吧,我便是于此照应一二。”穆隐正招呼着幼弟清理榻边血污并准备为伤者更换衣衫。 我见他难得如此周到,便安心迈步离去。 待及回至我院落东厢,方是见除去穆老家主及穆湛之外,随之而至的尚有三名男子——最长的年逾而立未及不惑,身侧跟着一名志学年岁、身材壮实的男童;另一个则是舞象光景的俊朗少年,眉清目秀却是眸光凝疑。 “姑娘,这位便是季家主淮宁,此为其侄季羽。”穆老家主将两人引荐于我。 季淮宁带着季羽一道施礼,“见过主上!” “季家……” “喂,你今岁几何?可曾及笄?”我尚未语毕,那俊朗少年便是径自出声。 我并未有疑,颔首照实应之,“该是去岁便已及笄,现下是碧玉年华。” 他咂舌摇头,“啧啧,本就为娇弱女流,又是这般年岁,如何担得起战神之威!”轻慢之情尽显无遗。 “放肆!”穆老家主怒喝,“梁青,即便你如今承了家主之位,亦是不得与主上无礼!” “穆世伯见谅!”梁青恭谨一礼于穆老家主,较之与我轻视之状判若两人。“青虽年少,却是我梁家众人皆是不及我所能之万一。战神复世必会一场大战,她区区一介女流,又是方及笄,恐是承不得如此重任,故而青方心存忧疑。” “不知梁家主贵庚?” “不过痴长你两载,却是三岁便可挽弓骑射了。” “呵呵,”我抬手压下穆老家主欲辩之语,又是示意季家两人落座,方含笑朝着梁青看去,“梁家主少年英豪,又是所能非凡,想来必是恃才傲物了些。却是需知天外有天,然现下所言皆是虚妄,待及我可运功之时,必可令得梁家主叹服。”并非欲要与之相较高下,仅是此等人必是需得令其折服方可用,反之必生事端。 梁青一记白眼,“熟知你因何不得运功又是何时方可。”却是见穆老家主再度怒起,便转了口气,“罢了,若有战起我梁青必会保你无恙便是。” 穆湛不由得窃笑,扯了扯穆老家主衣衫,示意其无意再行口舌之争。 季羽却是于一旁一瞬不顺盯着我不曾移眸,见无人出声方开口道,“姐姐当真为战神之身?” “看,竟是连这幼子皆是不信的。”梁青再度不满。 “羽儿,不得妄议主上!”季家主出声相阻,“主上恕罪,家侄被家中长辈宠溺惯了,还请主上谅其年幼有口无心之失。哦,这乃是我季家玄铁令。”说着便是取出一块带有“重”字的玄铁恭恭敬敬呈于我面前。 我抬手抚了抚季羽发髻,先是接过季家主的玄铁令,划开看过归还之后方出声,“我是否为战神复世便是自己皆是不甚明了,却是这桩桩件件皆是指向我便是,故而你所疑我不知如何释清。” 季羽眨眨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似懂非懂点点头,缓缓开口道,“我似是明了了,便如我一般,虽是不知为何气力大于众位兄弟,满族之内便皆是道我乃天命所钟之人,想来姐姐亦是如此。” 我含笑点头,“正是呢。”看着季羽这年岁与其所言绝非等同,我虽是心内存疑,却是当着他的面并未显出任何疑色,心内暗自记下需得单独相询季家主便是。 而此时梁青则是不情不愿取出带有“精”字的玄铁令单手抛与我,并未出声。 我接过之后亦是以外剑划过字痕,待及极速览过其详,便亦是交回。 “无需忧心,”梁青一边收起玄铁令一边漫不经心开口道,“待你稍大些我再教你如何用箭。虽是无需你亲自动手,却是多习一技绝无害处。” 我并未上心他略带嘲讽之语,仅是朝向众人开口道,“途中出得何事?何人将徐家两位少公子所伤?且竟是如此之重?” 穆老家主看了季淮宁一眼,后者便是拱手开言,“主上,本是我等得了穆世伯传讯随之来京城的,却是尚有半日可入京竟遇得一众人打斗。遣人近前瞧了便是竟见乃是一双少年领着一队人与另不知何许黑衣人缠斗激烈异常,便欲一助,然梁家主一行已是先出了手,远远的精准箭羽顿解其困,我季家便仅是略尽绵力的。然那徐家双生小公子却是年少气盛,竟是趁我等不查之时追着黑衣人而去,待及我与梁家主及穆家之人互明了身份,他二人已是无踪,幸得其随行校尉追着去了,否则恐是凶多吉少。” 我此刻才明了,若非徐宏成、徐宏双无斗战经历孤身追敌,恐未会有碍,那周家兵卒必是不至令其二人身陷险境。 “嗯,我已明了。”看了看季羽,便是笑曰,“今日旅途劳顿又是经历了此状,两位家主先去歇息吧。” “姑娘安心,莫大管家已是安置妥当了。”穆湛为我一释。 “好。另则便是两为家主可是将族人悉数领来京城?” “未曾。”穆老家主出声,“传信之时本就是已有安遣,如今季家不过淮宁家主夫妇及其幺女及季羽,梁家也仅四人尔。” “我梁家众人已是由着你府上管家传信所引于京城周遭落脚,现于此宅内的唯我本家亲叔叔及两位堂兄弟。” “好,各位可先去休整,其余族人我自会安置妥当。” 众人起身欲要离去,却是穆隐气呼呼迈步而入。 “且等一等。” 第277章 收服梁家(上) “隐儿,你有何事?”穆老家主沉声开口。 穆隐斜睨着梁青,“哼,莫鸣之能岂是你可相较的?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又是转向我,“即便现下不可运内力,难不成你那些招式皆是摆设?便是就他所长的箭术亦是可灭其气焰啊。” 穆湛与我皆是难掩笑意,非是旁的,乃是因得穆隐现下犹如一个不服输的孩童一般。而穆老家主则是拧眉不悦,季家叔侄却是满脸茫然,唯梁青面色铁青气恼不已。 “喂,你便是穆世伯家的那个善听之人?”不难猜出穆隐身份,却是对其如此无礼之举甚为不悦,梁青方恼怒。“切,自身便是不晓武艺,尚如此嚣张!世兄,你这游历数载竟是未曾被人废去手足确乃奇闻了,是以可见世道太平啊。” “你!”穆隐竟是被其奚落得涨红了脸颊,指着他一时语诘,转而向我道,“莫鸣,你当真欲要留用此人不成?休怪我未曾提醒,若是有朝一日大战之时,恐是此人不得信!” “呸!休得胡言乱语!我梁家世代尽忠战神,不过今生不得知因何为一介弱女子青方心内郁结,却断不会因此反叛!” 他二人一时争执不下,令得穆老家主甚为恼火,季家叔侄则是不便劝解,房中便是喧闹不已。 我淡笑不语,瞥得周驰已是于院中驻足良久,且是愁容满面、焦急相候,便不再理会径直出了房门。 “周校尉可是有事?” “莫姑娘,”见我近前,周驰深施一礼,“姑娘恕罪,本是受了姑娘所托照顾徐家两位小公子,却是出了此事令其二人重伤,驰心内愧疚得很,特来告罪。” “我已听得徐家主将实情相告,乃是两位小公子未有战场阅历,不晓得何为穷寇莫追之理,岂可怪罪校尉?若非校尉舍命相护,恐是他二人现下早已亡故亦未可知呢。”实则周家兵卒亦是伤了数人,并不比徐宏成、徐宏双轻多少,仅是伤患皆是几经沙场之人,又是自责,故而周驰并未于我面前言明。然我怎会不明如何惨烈战事方会至众人伤及那般,现下虽是周驰更换了衣衫,却是那血腥之味仍甚重,恐是他亦有伤在身,无需多问便可知乃是为得救护徐家二人所致。思之此处,我便起了忧思之心,他等已是如此,那龙泉与徐家主前往接应轩辕世家之状更是不可预知啊。 “莫姑娘,”周驰出声阻断了我之所想,“幸得对方未曾用毒,皆是刀剑所致皮外之伤,否则末将必是难辞其咎。” “周校尉,季家主乃是中途遇你等遭袭方出手,那初始乃是何状竟致乱战?可知对方乃是何人?因何截杀你等?”我疑心乃是那蕊统领遣人所致,若当真,那她又是如何探得我遣人出京的? “莫姑娘,此番并未因莫府之人之故,而是我国公府之敌。”周驰言及此处更是满脸愧色,“姑娘需知国公爷征战数十载,仇家早就遍布各处。此番竟是未曾料得他等竟会尾随府兵欲行刺杀之举。因得我回转求援又率人离京,他等便是误以为我等相护的乃是国公府公子,方于出京未久便相阻击杀。虽是未得擒获贼人,却是绞杀之人中有末将识得的宿敌,故而方知晓。累及徐家两位小公子实属意外,末将真真愧疚的很,若是国公爷知晓亦是不安的。” 竟是一场误会,我方松了口气,如此说来那蕊统领尚非明了我及府中之人、事。却转而道,“如此岂非舅父及国公府皆会不得安宁?” 周驰自信一笑,“莫姑娘安心,仅是有探子可与府外粗粗勘察,府中皆是精锐,他等定是不会造次,亦是不敢。京师重地非是他等宵小可善动的。此番若非末将领人出京,这般劫杀皆是不得的。” 我微微颔首,“如此恐是他等误以为舅父藏了子侄于莫宅,由你等护卫出京方仓促出手。” “必是的。” “无碍。徐家两位小公子所伤并未及要害,仅是年纪尚浅方昏迷一时,傅家主所能必可令得他等两三日便大安了。却是周校尉与众人之伤勿需私下处置,皆交由傅家主才好。” 周驰面上一滞,微赧道,“乃是因得敌方出手迅猛又是数倍于我等,而末将未及料得竟会方出京城便遭埋伏,一时疏忽所致。令莫姑娘见笑了。” “校尉乃是沙场宿将,随着舅父亦是出生入死不知其数。却是即为领职出战,便该时刻警醒万勿懈怠才好。需知皆是性命攸关之事,必不得大意了。” 周驰见我如此郑重之语,便是深为感怀,“姑娘训诫末将受教了。” “切!纸上谈兵。”正是方要使周驰回转歇息,竟是如此不适之声响起。 “姓梁的,若是今日不令莫鸣给你些教训,你必是不知何为云泥之别!”穆隐亦是现身院中,“莫鸣,勿需多言了,你便是与其相较高下吧。” 我回身见穆老家主、穆湛及季家叔侄皆是面色不正,便明了恐是这二人于房中相持不下又出得院中寻我才至如此的。 “如此,那便请梁家主取羽箭来吧。”我示意周驰离去,安抚了穆老家主等人,方含笑开口。 梁青扫了我一眼,“不必了,且不论你尚不得我梁家箭术精髓,便是现下你无内力亦是无胜算可言的。” “哦,”我并不驳斥,低头寻了几粒石子,“那便以此为器吧。” “姑娘!”穆老家主面含忧色,近前几步,“这梁青年轻气盛,且是听闻其所能乃是梁家数代未曾有人可及的,却是姑娘现下这毒并未清尽,不得施展功法啊。” “穆老家主安心便是,莫鸣必是不会令得你等忧心,却是这一招半式即便提气亦是不致毒发。” 穆湛于一旁示意穆隐搀扶穆老家主,自己则是径自离去。 梁青见此状,微微缓了口气,“我亦是听闻你身中奇毒,不若这相较之事暂且搁置吧。虽是胜之不武,却若是再令你毒发岂非我之过?”侧眸穆隐又继而道,“呵呵,我便是如此自恃无敌,亦是不会如某人一般竟是将他人性命不做谨慎以待。” 穆老家主亦是气恼穆隐竟如此不知轻重非令我与梁青一较。 “穆老家主安心,穆隐兄不过为得日后亦是现下服众方如此。”我淡然一笑,心内自是知晓穆隐尚有为得耳根清净之图,且是恐自照面这二人便是不睦,若不得解,便是日日皆会口角不断了。 “哼,即便在下愚钝,亦是知晓何为尊卑,不似某人恃才傲物竟是将主上亦不放入眼中。却是待稍后惨败恐是无地自容呢。” “你!好好好,莫姑娘,如何比?”梁青被他激得霎时面红耳赤。 我轻掂着手中石子,“梁家主亦是寻些小石子,你我便以石为器击打那松柏之顶,”抬手指了指我院外一株高过院墙的松柏,“那最为顶端竖直的一棵,梁家主可是见得了?”石随语出,我掷出一颗将将击中那松柏之巅的枝叶,“便是你我同时出手,何人击中最多为胜,可好?” 梁青看了看方才我那一石,嗤笑道,“如此你毫无胜算!” 我浅笑,“十子为较。” “好!” 第278章 收服梁家(中) “住手!”穆湛引着四人进了院子。 “姑娘,我将傅家主请来以防你不适。”穆湛含笑出声,转向另三人,“这乃是梁家之人。” “主上!”三人见礼,一位年岁与穆湛相差无几的不惑男子开口,“主上恕罪。小侄自小便是所能甚佳,先父方隔开我辈兄弟将家主之位直传于他。虽是他尚有两载方可及弱冠,却是他所能乃是我梁家近三代皆无可匹敌的,故而青儿便是自傲了些。”又是转向梁青,肃面道,“青儿,便是如此你亦不可目无主上!还不快快与主上告罪。” 我抬手拦下,“梁世叔见外了,莫鸣不过与梁家主讨教罢了,如今我并无内力可用,何来之罪,无妨。” 梁家另外两名年轻男子皆是了然之状,其一人曰,“父亲,青弟的脾性您还不知吗?若不是他诚心拜伏,必是不甘的,不若令主上一试,想来主上定是不负战神之威名。” 众人皆是蹙眉,这话虽有理,却是暗含深意,穆家及季家几人互视一眼,便是皆觉若我不可令得梁青折服,恐是这梁家实难操控。 我含笑垂眸,心下便是觉这梁家较之已收服的五大门派尚难缠。 “嗬,在下不才乃是姑娘随身护卫,不若先请梁家公子与在下一较?”莫良迈步上前,虽是朝着梁家几人施礼,却实实敷衍的很。 “好啊,不若青弟暂且为愚兄观战。”入院便未出声之人此时冷笑出言。 “以何为器?” “我梁家擅箭,却是在下不觉以此为胜有何得傲,不若与这位兄台比刀,如何?”说话间便已抽刀出鞘。 莫良自院中兵器架上取过一柄长刀,拱手道,“请!” “姑娘!” “主上!” 穆老家主及季家主皆是满面焦忧之色,我却是挥挥手退了几步。当真是有些时日未及关注莫良功力了,现下刚好。余光瞥见莫达亦是沉着面色入了院门。 梁家那位年长之人名唤梁德才,穆老家主低声告知我梁家却是皆如此恃才傲物,然从不曾料得竟会至此等境地。 我劝慰其稍安勿躁,穆隐则是兴致满满看着场中战作一团两人。 “穆老家主安心,我二弟既是可令得我等皆安心其护卫妹妹身侧,其所能必是常人不及的,更是遑论这近半载又是与骆公子等人习了不少秘籍,加之妹妹的剑法,这梁家公子,呵呵。”莫达甚为不屑梁家竟是如此,便是存了令其难堪之心。 “叔父,你看,那梁公子明显不敌嘛。我就说,莫鸣怎会如此遭人小觑。”穆隐自是万事皆以我为先的。 我含笑不语,却是早已看出那梁家人与莫良之距。莫良习了骆弈城轻功,故而那身法自是梁家不及的,且不论血雨腥风剑法,便是那“群狼阵”亦是需得阵中各人皆可互为替换的,由此可知那梁公子…… 另一人见莫良一柄长刀上下翻飞仅是防御便是使之对战之人不敌的,便提了杆长枪亦是加入战局。 梁青虽是未语,却是那逐渐阴沉的面色便已知莫良非是他这两位堂兄可相抗的。 莫良见另一人亦是入局,冷哼一声,再不复谦让之状,刀刀凛冽起来,不过数息之间已是逼得梁家两人堪堪可与之相对,竟是再无进攻之能。 半盏茶之后,我眼见梁家二人已是大汗淋漓、喘息粗重难以支撑,方开口,“二哥,今日便暂且如此吧。” 莫良冷笑一声,又是逼其二人弃了手中兵刃方跳开丈余,拱手道,“承让了。” 梁德才亦是面色低沉,“辰儿、策儿,你二人非是莫姑娘护卫敌手,退下吧。” 梁辰、梁策虽是气馁,然嘴上并不服输,幽幽道,“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胜之不武,哼。” “呵呵,不知何人称是不愿以自身所长以为战的。”穆隐又晃出了那把折扇,双眼望天朗声开口。 “你!那又如何?护卫之所能又非被护之人所能!”梁辰回怼。 “呵呵,确是呢,我之所能不及妹妹万一。”莫良将长刀送还兵器架,斜睨梁家之人嗤笑道。 “不是要与青弟一较吗?可是还等什么?”梁策冷声道。 梁青迈出几步,“两位堂兄旅途劳顿,又是助徐家二弟脱困,恐是力有不及了,不若暂且为小弟站脚助威。” 穆隐闻其言,扇折扇的手速又提了一倍,便是那鼻孔皆要抬上天际了。 “梁家主,请。”我浅笑随其站于同列。 梁青此刻沉了沉心,望了梁家三人一眼,微微颔首,又是掂了掂手中的石子,便开口道,“便是烦劳穆世伯开令吧。” “勿需。”我阻下他,便是我随着梁家主出手便可。 梁家几人皆是一愣,“青弟本就精于此道,便是你先出手恐未能及他,遑论随之,必会晚一瞬。”梁辰惊呼。 穆隐冷哼一声,莫达、莫良淡笑不语,傅家主仅是望着我面色可有异,穆老家主及季家叔侄则是满含忧疑。 我未出声,仅是抬手示意梁青出手。 他似是气恼冷哼一声,“看好!”又是稍默了一刻,见我已是妥当,故意侧身方掷出手中之石。 我见其石子脱手,目测那力道与速度,心中便是有了计较,右手两指夹了一颗,稍加用力便是随着他那石子飞至松柏之颠。 众人皆是望去,两石子竟是先后而至,确是他更精准亦是更快,我那颗便是因得他击中枝叶致使尾梢微移而落空了。 “好!”梁家两位青年高声喝彩,皆是掩饰不住那振奋又是加之自傲之情。 穆老家主更是锁深了眉端,季家主亦是望向我带有焦疑。 “这?”穆隐收了折扇,“莫鸣,你为何要迟疑一瞬,若非必是可同至的!” 梁青斜睨着我,嘴角亦是微微上扬。 唯莫达与莫良面色未改。 我浅浅一笑,“梁家主好身手。不若再同时掷出两颗,而后三颗,最末四颗同发,可好?” “这是再不执着了?那便不若直接认输便是了。”梁策嗤笑一声。 梁青亦是以为我便为得些许颜面方如此言说,笑曰,“堂兄何须如此直白,便是随着莫姑娘所言而为便是。” 我仍是未加相阻,抬手示意他出手。 梁青再度望了我一眼,双手同时弹出两颗石子,然此次我并未望向松柏,而是于他出手瞬间盯紧那两颗石子,微微加了力道亦是出手。 众人仍是望向树巅,仅是此番梁家之人皆是必胜之状,甚显悠哉,而穆、季两家则是略带紧张之情。 再看我那两颗石子,瞬息之间竟是将梁青的两颗击中,使得其错了方位,皆是飞向松柏两侧。然我那两颗却仍是径直飞奔树巅,同时两厢夹住那顶冠枝稍方坠下。 “好!”此番乃是穆隐那陡然爆出的赞许之声,震得我微微蹙眉。 “这乃是违矩之举!”梁辰即刻出声争辩。 “切,又未曾言说不可撞击?再者,乃是因得莫鸣所掷之石更为迅猛且是力道更佳方如此。技不如人便勿需争辩。” “你乃是诡辩!” 梁青蹙眉,“堂兄勿需如此。”止下相争之语,冷笑朝我道,“姑娘竟是可行此举,实乃令得在下惊叹。却不过仅一子之胜,尚有七子可为,便是还请姑娘多加小心才好。” 我微微颔首,“是呢,不过侥幸,梁家主请。” “此番请姑娘先手。”梁青抬手示意。 “好。”我含笑点头,似是看不破他那窃喜之下的小心机。 第279章 收服梁家(下) 我掂了掂手中的石子,左手夹了一颗于食、中指之间,右手则是捏起两颗,侧眸朝梁青微微一笑,并不看树冠,而是直直将三子弹出了手。 梁青本是以为我需得转回头方出手的,如此便是迟了一瞬,却并未过于在意,反是冷笑一声。 果真如我所料,他那三子紧追着我那三子而去,似是于上局我所为一般欲将我的石子皆是弹开。 却是并未如他所愿,我那三子竟是往之左右各一颗、往略高于出手之向一颗,分了三路皆是划出一尾弧线奔向树巅! 梁青见状顿时惊诧望向于我,而其余众人则是仍盯紧石子击中叶梢之态。 “好!”随着穆隐高喝之声再度响起,便是我已知定是我那三子即便换了路径亦是略快了一筹。 “你怎会我梁家箭术精髓?”梁青已是顾不得胜负,直面我便是相询出声。 我仍是淡笑,“那玄铁令乃是梁家主所予,莫鸣不过粗粗过目一览,尚未及细细揣摩。然,”望着树巅颔首道,“似是尚可。” “你可过目不忘?”梁青蹙眉。 “青弟勿要因其扰了心神!何来过目不忘,恐是她亦是研习过箭术罢了,你需专心这最末一轮。”梁辰出身相谏。 “对啊,我青弟定是不会再谦让与你了,平手之后便需再加一轮。”梁策亦是提醒道。 穆隐嘲讽出声,“平手?你们真当莫鸣会如此相纵?嗬。” 我并未理会众人,“梁家主,这最末一轮可能继续?” 梁青将心下疑虑重重压下,“好,那便请吧。”此时再不复方才轻蔑、漫不经心之状,而是慎之又慎了。 我淡漠一笑,心内微有所思,便是见得他将余下四颗石子依次出了手。我亦是相随,却皆是同时出手。 他所掷之子有两颗直奔树巅,然余下的两颗竟是于途中回旋欲将我紧随着的石子阻下。 “嘶。”众人不禁惊呼出声。 而我便是预见他定是会有所为,见得如此心下冷笑,只见得他那两颗石子回转至我石子之前,并未将其击开,反是被撞击后奔着其自己先前的两颗而去。 梁青见状忙隔空推掌,欲要令其收住力道而不是将自家的石子击开。 我亦是随着他挥了一下衣袖,我那四颗石子便猛然疾驰,不仅追上他的,并是将其一一震开,却非是换向,仅是竖直向上空弹起,落于我四子之后。 梁青再度出手,虽是不得旁的,却是加重了石子飞驰的速度。然并未如他所愿将我那些石子撞开,而是反被大力逆向弹开! “好!” 随着穆隐一跳数尺之高,我那四子皆是同时击中叶稍,而梁青的却是被撞回他脚前。 “这!”梁家三人皆是不敢置信之情。 “如何?可心服口服了?”穆隐那摇扇肆意之状甚为气人,梁辰、梁策皆是双拳攥得咯咯作响。 莫达与莫良互望了一眼,近前几步低声探询道,“身子可有异?” “哪里便会这般娇弱了,不过瞬间之举,两位兄长放心便好。” 傅家主却是闻声上前搭了我的手腕,少顷一笑,“姑娘并无异状。”闻他之语穆老家主亦是安心一笑。 垂头看了看脚前的石子,梁青邪魅一笑,冷哼一声,“姑娘果然非常人可及。只是,当真内功不可为吗?那方才一袖又作何解?” 梁辰与梁策似是亦被点醒,“是呢,怕是仅是为得骗过我等吧?” “姑娘确是中了奇毒,仅是常日并无异状,仅是运功过后便会毒发而已。” “何来此等异毒?”梁策自是不信的。 梁青却并未继其所言,仅是盯紧我,“不知姑娘若仅是短时运功可会有恙?” “不可!”莫良一瞬便明了他之意。 我思忖片刻,抬眼看向傅家主,“不知傅家主可否为我用针一试?” 傅家主即刻拧眉,“姑娘,非是不可,仅是现下你身子尚未调理至尚佳之状,老夫恐会有失。” 穆老家主亦是急急出声,“姑娘万万不可,若是如上一次那般,岂非过于冒险?” 穆隐收了折扇抬步近前抓住我衣袖,“莫鸣,上此乃是因得我之过害你险些入魔,此番断不可再那般了。” 我心内仅是欲要尽快收服梁家,静默了一时权衡利弊方开口,“众位所忧之事莫鸣自是感同身受,却是若今日仅是止于此,恐是来日亦是免不得还需一搏,不若今日便了解了。” “穆世伯,”梁青亦是出声,“青虽是心内尚有不甘,却知轻重,若是莫姑娘短时可为,便以百招之内见分晓,不知如此可否?” 难得见他如此郑重又是沉稳,我心内自是有所揣度,再扫过梁家另三人,便是了然。 “既如此,想来百招并不会如何,还请梁家主移步花园,那边有个水面,此时具已结冰,可做校场一用。” “姑娘!” “莫鸣!” 我含笑安抚了众人,唯莫达未出声相阻,仅是转向傅家主请其备下药汤以防万一之用,而莫良则是进了我东厢将血雨腥风取来呈于我手中。 “这便算了,自家人切磋,恐会误伤。”我抬手拒下。 梁青见状拧眉道,“姑娘确是不会有碍吗?” “梁家主安心,莫鸣自是不会以身涉险。” 众人再度移步进了花园,仅梁青与我立足湖面冰层之上,其余等皆是仍于亭内远观。 梁青拱手一礼,“既是莫姑娘赤手空拳,那在下便亦是相随。”说着便是整饬了衣衫便摆好攻势。 “梁家主,莫鸣自是明了你所负之责,然尽力便好,便是尊为一国之主恐难事事顺遂,遑论你我。” 梁青闻我之言眸色一闪,“姑娘慧敏。” 我一笑,“你必敌不过我百招,然却务必全力以赴。” “好!棋逢对手方为乐事!”梁青此时已是褪去过往阴郁傲慢之色,眼神坚定澈净,方显少年英豪之状。 再不多言,便是他先攻向我。 我退步让开他一掌,稍稍将内力调起三分,点足便是下腰踢出腿。他亦是侧身避开,却是招式愈发凛冽,掌风所至冰面顿时裂开,便是湖边已是唯剩枝条的垂柳皆是被震得抖动不已。 “梁家不是擅箭吗?他梁青怎是拳脚亦是这般超群?”穆隐便是不懂,亦是看出了非同寻常之处。 “切,你当我梁家唯箭术?若当真如何御敌?你大可相询季家主,看看可唯有蛮力?”梁辰甚为不屑应之。 梁德才虽是未出声,却是一直目不转睛盯紧冰上的两个你来我往的身影。 此时,我与梁青已是过了二十余招,他竟是从未触及我一丝一毫,却是被我踢中一脚,又是中了数掌。 梁辰与梁策自是揪心不已,却听得其父开口道,“将青儿的剑扔与他。” 梁策即刻将一直抱于怀中的长剑抛向梁青,“青弟,接剑!” 莫良欲要夺回,却被梁辰展身挡住。 “你们!”穆隐立时起急。 梁青自闻得梁德才出声,便是移步转向靠近亭子一向,借着避开我踢向他的脚之际,回身接过长剑,并即刻抽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便是那剑气随之而至。 第280章 战神之威 然我手中并无兵刃,若是如此挡下便会被剑气所伤。 亭中众人皆是屏气凝神,除去梁家三人,皆是忧心不已。若非莫达死死压制,恐是莫良已纵身入场了。 “妹妹所能你怎会不知,勿要搅扰了方好。” “大哥!可姑娘现下并无兵刃相抗!”莫良望向梁德才已是双目冒火。 穆老家主握着穆湛的手不断收紧,看向梁家三人亦是满目怒意。 梁青虽是剑指我咽喉,却是面色焦疑,那力道亦是收了几分。 我似是毫无相抗之力,仅是垂手退步点足向后飞身急退。却是仅相距了丈余,便是伫立止步,双掌凝了四成内力,迎向梁青。 眨眼之间便是见得梁青手中的剑被自下而上径直掀起,因得力道之大,他亦是被催动向后空翻一周踉跄落地,那剑便是直直飞回角亭,奔向梁家父子三人。 “啊!”梁策惊叫出声,那剑速之迅绝非他等可避开的,便是眼睁睁看着长剑指向三人面门。 父子三人顿时闭紧了双目,心内惊惧异常已是失了任何行动之能,唯可为的仅是受此一剑。 然过了少顷,三人并未觉出痛意,梁辰率先睁开双眼,即刻目瞪口呆,缓了一时方微微触碰了其余二人,方使其皆是开目。 而现于三人不及寸余之前的,便是那停滞且是悬于空中的长剑,剑尖所指皆是他三人,却是受内力所控未再进半分,若非那尚且摆动的剑穗昭示出乃是确有此状,恐是必会误以为此时天地止歇不复光阴。 我远远看清他三人之状,方按下双掌收了内力,长剑随即落地,清脆的敲击石板之声方惊醒了众人。 梁青本是随着剑踪移目的,此时却是猛然转头看向我,“姑娘!” 我仍旧淡然一笑,信步越过他身侧,抬手拍了拍他肩头,朝着角亭走去。直至迈上石阶、距众人数步之遥方出声,“梁家主丝毫无损。此剑仅为警示。若是梁青这家主之位有人觊觎又是搬弄是非妄图谋私,莫鸣自会代其清理门户!我此生既为战神复世,各世家便是需得以我为尊!即便我不愿以主仆之礼相束,却非是可任由心存不正之人随意试探!”稍稍缓下口气,浅笑道,“想来梁世伯与两位世兄亦是明了其中利弊。若是常日不得规矩,恐会战时多生事端,故而还是讲明的好,三位觉得可是?” 梁德才怔然一抖,继而单膝跪伏于地,拱手一礼道,“梁德才绝无不臣之心,还望战神饶恕一时妄念之过!” 梁辰与梁策皆是惊愕不已,见其父如此,忙随之一同。 此时梁青亦是快步而至,见此状亦是忙单膝触地,“主上恕罪!乃是青治家无方,还请主上责罚!” “梁青,因得你方才确有不敬,故而你这般礼数我便受了。”我覆手而立,垂头肃声道。“然非是全你一人之过,必是需得赏罚分明方可御下有序。今日你梁家四人皆是与我轻慢无礼,因得乃是初犯,便是下不为例!”转而另三人又道,“却是梁德才身为子侄长辈,不敬主上又是暗中撺掇家主及族人屡番试探,其行不可纵、其罪必得罚,便是交由二哥责打百杖以儆效尤!其两子亦是有此举,虽佑其年少遇事不辨,却是不可不惩以诫旁人!故而各自杖责五十。梁青,身为家主,即便年轻亦需克己守矩,如此经不得亲族谗言失了本性亦是不得不罚,且需重责以儆效尤!便是一百五十杖,你可心服?” 我这一番居于高位申斥属下之语,使得穆老家主、穆湛、傅家主几人皆是满面震惊之状望向于我,似是从未相识一般。然莫达、莫良与季家叔侄则是并不觉不妥之态。唯穆隐不得此刻开口,便是以折扇相掩朝我挑起拇指,又是挑眉弄眼好一番暗示的赞许。 “梁青领罚!却是还请主上宽宥叔父及两位堂兄,他等之罚皆由青受领可好?” “青儿!” “青弟!” 梁家三父子方感愧不已,却是齐齐转向我开口道,“主上所罚皆是属下该受的,必不会生怨,却是青儿(青弟)万不可代我等受过!却是他乃一家之主,又是因得我等之过,故而还请主上将其所罚负于我等之身!” “不可!叔父虽是年纪不高却不得与青相较,而堂兄亦是不若我这般强健!” 我并未出声,却是他四人相互争执起来。 候了须臾,我方抬手止下,“既如此,那便遂了你等之愿。梁青身为家主治家无方,便代其叔受杖三十,其堂兄各十。念其忧心族人受累心存仁善,便是减其杖责一百。便是如此,有劳傅家主待其等受罚之后处置伤处。” 见我意已决,梁家四人便随着莫良回了他等的院子受罚去了。 待人已是不见身影,穆隐再耐不住了,凑至我身前嬉笑道,“莫鸣,常日你虽一副清冷之态,然皆是柔声细语不曾如此威严肃整的。啧啧啧,方才才有那战神之风啊!不愧复世之身,竟是可如此不怒自威!欸,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何错处,你可会如此罚我?” 未及被他之举逗得我嗤笑出声,穆老家主便一拐杖敲在了他臀上。“整日便这般无状!姑娘需得好生责罚他才是。” “哎哟!叔父,未被莫鸣处罚杖刑却是遭了您这一杖,哎哟,哎哟哟,傅世伯快与我看看,我的腿似是废了。”边说边说佯装伤重欲要瘫倒于地,引得众人皆是哄笑不已,穆老家主更是抬杖作势继续责打,却被穆隐飞奔逃开。 “穆老家主息怒,穆隐兄如此脾性甚好。”我不得不出声相止,又是示意穆湛将季羽带离,便引着穆老家主与季家主回了我院子。 “姑娘,想来已是看出了端倪,那淮宁便不再相隐了。”方进房中,季家主便是苦笑一声方落座,已是明了我此举之意,遂开口道,“羽儿本是自幼聪慧异常,大于同岁孩童的力道亦是有所显现,本是待及志学之岁便可知结果的,却是谁料教考前一夜他竟是突发高热,三日三夜方复常,然其神智竟是退至了舞勺之前,且尚有不及,幸得那天生神力不曾有改,皆是我等成人不及的。哦,此番相救徐家两位小公子,更是羽儿凭借自身蛮力推倒数十人便是一瞬解了众人之困的。” 穆老家主望向他,“那过往可曾有过这般情状?” 季家主微微摇头,“据我季家所载,从未出过此等状况,故而并不知何故。” “季家主,那季羽除去此事可还有其他不同之处?” 他二人闻我此问皆是不明其故。 “不知姑娘所指为何?” “哦,我之意便是季羽于运功之时可有异状?” “这个倒是不曾觉得,”季家主略思索后回应道。 “姑娘可是有何发现?” “尚未,不过倒是可劳傅家主一诊。”我若有所思,“我仅是觉得恐是季羽运功之时该是有所异状,或许可知如何使其复常。” 季家主闻言顿时欣喜,“若是那便再好不过了!羽儿幼时常显出超于常人之所思,本是族内各位长辈皆是预断若是今生战神可复世,兴许羽儿不仅可助武力一事,便是可为谋士亦未可知呢。” 我浅浅一笑,“若是那般定是再好不过。无论如何,便是现下这般若是受了恶人驱使,岂非于咱们皆是劫难?” “嘶,是了!”季家主猛然顿悟道,“还是姑娘思虑周详啊!确是羽儿只得受人所意方知晓运功御敌,否则定是仅坐壁上观之态。” “或许收功之时亦是需得季家主明示方可吧?” “确是如此!姑娘果真聪颖过人。” 我点点头,方才所言乃是与梁青相较之时窥得的,故而心内隐隐有些许揣度,这季羽之状似是与我这毒有些相近,亦不知傅家主可否将其治愈,也不算白白枉费了一个聪慧的孩子。“那便是待晚些时候季家主将季羽送至傅家主处一诊便好。莫鸣届时亦会同往。” “谢过姑娘了。”施礼之后,季家主看了穆老家主一眼,迟疑道,“方才那梁家,不知穆世伯可有何见解?小侄虽现下担了这家主之责,却是未曾遇到如此不敬主上之事。家中祖父、父辈们皆是自幼便告诫我等晚辈后生定是以主上为尊的,从不曾听闻竟会出得梁家这般骇人之举。” 第281章 辨析梁家之事 穆老家主闻言亦是锁紧眉端,“遑论贤侄如此,便是老夫亦是心内不安啊。”转而向我道,“今日那梁家甚为僭越,幸是姑娘威严当众责罚,否则必不能服众。却不知他等可会幡然有所悟,若是便是最好,若非且又心生怨念,姑娘可曾想过对策?” “穆老家主便是欲要将其等遣开?”我含笑相询,见他二人皆是点头应是却微微摇头,“不妥。那梁青虽是年轻轻视与我,却是得知我确是中毒后心存善念,并不想为难,又是我二人于冰面上切磋之时留了力道。然那梁德才却是暗中言语挑拨,我思量必是为得这家主之位直直越过他等受了晚辈而心有不甘方蓄意挑拨欲要令得梁青当众落得不尊主上、狂傲无人的口实,却是未料得那梁青虽是年轻却是个心机颇重的,看似受了蛊惑对我不敬,却是为得遂了其叔父心愿,亦是为得令他等皆是心甘情愿臣服,不仅是我莫鸣,更是他梁青!” 穆、季两位家主闻我之言皆是痴愣,呆呆滞了片刻方醒悟,“姑娘之意便是那梁青乃是故意为之、借力打力?嘶,嗯,不过细细想来的确如此。只是那梁德才?” “穆老家主勿需忧心,今日我所为已是给了警示,若是他是个明事理的,便知该认命而有所收敛,若非,那便待其再度发现之后再行处置不迟,亦是可令得梁家旁人无情可请。”抬下压下他仍欲开口之事,“两位家主请想,祸患必是留于身边较之远远遣开更为安心啊。” 他二人方露出笑意,“姑娘心智非我等可及!属下等拜伏!哈哈哈。” 再说被施以杖刑的梁家几人,皆是习武之人,又具有内力相抗,即便莫良并未刻意留情却也不致伤势过重。然便是那皮外伤,亦是数十杖之多,故而仍旧需得上药静养数日方可痊愈。 傅家主随着莫良一道,观了每人行刑之后皆是以尚好外伤之药为其等医治,又是吩咐了幼弟熬煮了药膳方回去照顾徐家兄弟了。 “爹!”梁策趴伏于床榻之上虚弱出声道,“那莫鸣果真是战神复世吗?怎会有女子为战神之身啊?却是这杖责亦是有些重吧?” “二弟仅是思忖如此?我倒是觉得梁青似是刻意求情呢?爹,你说呢?” 梁德才叹了口气,“确是为父小瞧了主上啊,”摇摇头却是扯动了伤处,即刻疼得冷哼数声,继而道,“为父本是欲要令得青儿落得不敬主上之过,若是便可免了其家主之位,唉,却是他之能确是在你兄弟二人之上啊。” “爹,当真不是那莫鸣与他一道佯装打斗蒙骗咱们吗?那长剑当真怪异啊。” 梁辰白了梁策一眼,“亏得你亦是习武多年,莫说那莫良之能,便是青弟使得的那回旋石子之功皆是咱们未曾研习的。然那莫鸣更是内力非凡,只是她如此年纪轻轻,怎会功力深厚至此?爹,她当真未曾用尽全力吗?” 梁德才点点头,“你们未见那两位家主皆是焦疑得很吗?想来必是不会有假。唉,当真天壤之别啊,未曾想今生这复世战神如此年岁却是如此之能,唉。恐是你们祖父再练上十年八载亦是未见得可为其敌手啊。” “竟会如此啊!那咱们岂非今世可随之成就一番大业!真真幸事啊!” “唉,怪为父于你二人年幼之时存了不忍之心,不愿你二人与我与你大伯幼时那般日夜苦练,又是若与你等的大伯一般苛求青儿,现下这家主之位或许不至传于他。” “父亲,您怎会如此想?我从未思量过接手家主之位,需知那重责当真辛苦,见祖父整日劳碌不得闲,便是年岁愈长愈发力不从心之状便心存悻然。” “是呢是呢,我亦是同大哥一样,且是我本就为弟弟,从未曾思量过这家主之位可会落于我头上。” 梁德才似是惊闻他兄弟二人之语,恍然开口道,“你二人竟是如此想的?为父一直与你等大伯难分高下,便是深觉愧疚不得你等祖父青眼传予家主之位,方误了你兄弟二人有接手之机!” “父亲,您确是过虑了!我与策弟从未曾想过接手家主之责,私下虽是不甘青弟上位,却仅是因得他并非大伯长子反是幼子之故,然他之所能着实乃是吾辈手足之中极佳的,不过年轻义气才常常捉弄与他罢了。”梁辰亦是方知其父因何行此举,便据实以告。 梁策猛然惊呼,“如此一番误会,咱们爷们这杖责岂非太过冤枉?哎哟,疼。” “哈哈哈。”父子三人尽释前嫌朗声大笑。 穆隐合了折扇,奸笑直面于我,低声道,“饶是因得梁家方至了此处尚未及理清府中已是相存了哪些世家、亦是不知你我皆是耳力惊人,否则断不会如此高谈阔论了。” 看向他那似是“小人得志”之状,我摇头无语,当真不知这顺风耳之能赋予他是幸还是不幸。 “穆隐兄匆匆而来便是为得可与我论及此事?”含笑启唇,将手中的草药分置好方抬眸直对他。 即刻便是被他白了一眼,“叔父那边心内仍旧不安,唯恐梁家叔侄存了歹念于你不利。啧啧啧,瞧你这满不以为意之状,真真是徒劳他老人家絮絮叨叨非是令我务必时时紧盯那梁家之人啊!”重又展开折扇独自扇起来,于我这从容之态相觑甚远。 “好好好,乃是莫鸣疏忽了!穆隐兄定要劝慰了穆老家主再无需忧心此事,于各世家除去满家尚且不明,莫鸣皆是笃信无疑的。”见他仍是不满之情写满面庞,又是浅笑道,“更是该谢过穆隐兄费心、费力之举。我即刻便吩咐大哥去为穆隐兄备下常日喜食之物,可好?” “哼,尚且算得你有些良心!”穆隐侧头望了望我,随之嬉皮笑脸凑上近前,“多日未曾出门了,不若我且出去逛逛,或恐有些蕊统领的消息亦未可知啊。” 我心内自是明了他不过为托词,却是那蕊统领从未知于何处,亦是不知可对我有所察觉,便是他常去各处转转也有好处,便点头应下,“穆隐兄所言极是!那便有劳穆隐兄时常出府四下寻访一番吧。” 穆隐顿时喜笑颜开,以折扇敲了我肩头一下,甚为郑重道,“知我者莫鸣也。”而后便是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唯耳际传来他那大吼之声“我晚些时候回来,定会带些你喜食之物的。” 我更是笑着摇头,继而忙起手中的药石。 虽是可闻出声之语,却是不得探查人心——另一房中的梁青此时已是舒展眉目,早已褪去了那戏谑之态,却是笑意难掩。“这莫鸣果真聪敏慧智!竟是洞悉我因何如此小觑于她!乃是连叔父、堂兄皆是始终不辨我心内所思之事具是看得如此透彻!此等女子真真难得!若是我与她非是这般主仆之缘,或许……”心内愈发想得远了,嘴角不住扬起竟是毫无所知…… 而方被我与穆隐提及的蕊统领,则是一早便于京城外十里亭相候着心心念念之人了。 “少主,”羽默得了确切信报方近前,“扬护卫果真又是去了莫宅,且是自那里离开前来的。” 蕊统领蹙眉,“羽默,你之意我该是相询于他?” 羽默颔首,“为得稳妥起见,少主该是问一声的。无论如何,该是听听他乃是如何相释的。” 蕊统领盯着他并未出声,细细揣度了一番,心中便是有了计较。 “蕊儿,你来相送?”柳如杨策马近前含笑飞身而下,大步上前却并未失了礼数,无他,仅是周遭人众颇多。 “扬哥哥,本是往了官驿寻你的,却是被告知你一早便已离开,我方追至此处的,还恐你已离去不待相见呢。”蕊统领满面嗔怪之情,佯装气恼,轻撅起粉唇微微侧身。 第282章 小季羽之异 柳如杨含笑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呈于她眼前方道,“我至了京中便是访了过往的上官,他令我回转之时携了众同袍家信,方才我便是前去取回的。”虽是唯恐不信,便将包裹展开,遂露出数个刻有名姓的竹筒。然心内却是暗自庆幸幸得有此等物什,否则定是不得释清与莫宅频访之事了。 蕊统领极速瞥了一眼,抬手推回,却仍是不满道,“我怎知那处可有扬哥哥中意之人,竟是临别尚且前往告辞。哼。皆是不曾这般待我呢。” “哈哈哈哈,”柳如杨朗声大笑,而后凑近压低声音道,“蕊儿这是食醋了?酸的很啊。哈哈哈哈。”须臾方再度开口,“那龙少将军之舅父乃是当朝国公,我不过遇你之前并未曾想回转的,方借机欲要攀附,然他竟是出龙府别居,故而才有往之莫宅之举。现下可安心了?” “哼,暂且信你。”蕊统领转怒为笑,“听闻那莫宅乃是龙泉妻室之所,不知那龙少夫人样貌如何啊?” 柳如杨闻言顿时心内大惊,暗想可是她已勘破了我身世?面上却是丝毫未现,极速思量一番,略带尴尬道,“你当真是醋意太盛,须知乃是成婚之人,怎可轻见外男?哎,看来往后我便是需得远离女子方可令你安心了,呵呵。”不待蕊统领回应,忙又道,“此番一别,蕊儿万勿心悦旁人才是!你我需得皆是此心!且是我定会尽快回转引得主上青眼相看,必不负了蕊儿相候之苦!” 蕊统领本是尚欲再行相询我府中之事的,却是被他这般话语引开了去。双眼即刻满含情意,却是顾及周遭人众不得肆意,便是重重点头,“信函我已传回,只待扬哥哥回归便好。我这边更是尽快安遣各方事务,定是早日与你相见!” “好!我等你!” 晚饭之后,我先去看了徐家两兄弟,见皆是醒来并无大碍方婉转指出他等错处,并是留了一部兵法供其参阅。而后便是往了季家院落,与傅家主一道看诊季羽。 “羽哥哥我在这呢!呵呵。”一个年约总角、微微有些圆胖、梳着两个对称发髻、身着粉红棉衣的小姑娘正于院中跑来跑去,而季羽则是双眼被蒙着锦帕张着双臂四下挥舞找寻着什么。 傅家主与我见此景皆是嘴角含笑,而季羽恰是近前,一把抓住傅家主外衫笑起来,“哈哈,抓住你了吧!静儿这回莫要赖了,该是你寻我了。”边说边将眼上的锦帕扯下,却是见得乃是我与傅家主,错愣了一时,随即甜甜一笑,“天女姐姐,你来与我和静儿一块玩耍吗?” 一位而立妇人此时寻出房来,招手唤过那女孩,才是上前见礼,“不知主上亲临奴家怠慢了。” “季夫人请起。”我抬手相扶。 “婶婶、婶婶,这便是我与你和静儿说的天女姐姐,是不是果真漂亮得很?”季羽拉着我的手极为亲昵。 “羽儿,”季夫人低声喝止,欲要拉下他牵着我的手却并未成,不得不尴尬一笑,“主上见谅,羽儿他不知男女大防之事。”又是低声朝他道,“羽儿乖,先松开主上可好?婶婶给你吃糖。” “不!为何要放开姐姐?羽儿尚要与之一道玩耍呢。” 我含笑出声,“季夫人无须如此,莫鸣非是不知的。”转而方抬起被季羽牵着的手,“羽儿喜欢我,我也喜欢羽儿。只是现下有些天寒,咱们进房中可好?”本是想抚上他的发髻的,然季羽实则已是较之我皆是高出两寸了,我便罢了这心思。 “嗯!姐姐今晚可为羽儿洗澡吗?婶婶尚需照顾静儿,而叔叔每每为羽儿搓背皆是有些痛的。” 季家主闻声亦是出了房门,闻此语顿时轻咳两声,“咳咳,日后叔父定会轻一些。然羽儿是男子,不得女子为你洗澡搓背的。” “叔叔扯谎!那日明明是叔叔说要为婶婶洗澡搓背的。” 童言无忌,却是使得在场众人除去两名孩童皆是啼笑皆非又是含羞不已,便是季家主堂堂男儿即刻羞了个面红耳赤,季夫人则是拉着季静落荒而去。 进了房中,季家主取了件季羽常日最为钟意的小玩意方使其松开我径自把玩了起来。 “咳咳,”季家主仍是面色绯红,“姑娘、傅家主见笑了。还请为羽儿一诊。” 傅家主与我再未惊扰季羽专心玩乐之际各自搭了他一只手上的脉门,须臾又是相互交换,待及皆是探询明了方齐齐松了开来。 “季家主,”傅家主瞥了我一眼,经我颔首相允方出声道,“令侄确是因得高热致使头部有损,却并非不可逆转,仅是需得再令他大力运功之后再行一探方可断言。您看?” 季家主即刻会意,“今日有些许晚了,不若明日我令羽儿一展所能再请姑娘与傅家主费心一诊?”言罢便是转向于我,“便是姑娘该是览过那玄铁令便是该有所悟,恐是我季家之所能不得姑娘所习,这亦是我季家独到之所在。” “我明了,那便待明日我亦是想要看看季羽所能。”转而向着季羽含笑出声,“羽弟,你早些歇息,明日为姐姐一展你所长可好?” 季羽今日已是观了我与梁青对战,听闻此处双眸放光道,“好!羽儿定是可令姐姐欣喜不已呢,虽是不及姐姐之所能,却是羽儿气力甚大,便是祖父与父亲、叔父们都不及的。” “好,那便一言为定!待羽儿为我一展之后,便有尚好的软糕任你品尝。”季家主已是告知我这季羽最喜甜食,且是食量惊人。 “太好了!叔父叔父,羽儿要吃软糕!你速速帮羽儿洗澡,羽儿要早早歇息明日好为天女姐姐一展所长。” 季家主慈爱地抚过季羽的发髻,笑意甚浓道,“好,叔父亦会轻轻为羽儿搓背,若是力道大了羽儿告知便可。” 我与傅家主比肩离开,直至其院落方止了脚步,“家主可如实相告了。” 傅家主拱手轻语,“姑娘明鉴,那季羽经脉有阻,若是可助其冲破便可使其复常,只是恐唯姑娘可行此举,却是现下必不可为。” 我微微点头,“我亦是觉出他筋脉有异,然若是外力使然必会令其运功相抗,呵呵,可现下我并不能过分运功,那便待及明日看看他所能再论吧,若是并非过重,想来二哥亦可为。” 傅家主却微微摇头,“不能。姑娘,季羽的经脉唯有姑娘施展血雨腥风后方可,需知非是旁的,而是他自身亦是与姑娘之能休戚相关,旁人必是不能于其运功之时近得其身的。” “竟是如此?”我并未料得如此。 傅家主笑曰,“姑娘有所不知,各世家所能皆是源于战神所赐,故而唯战神可解,旁人若是强行相阻必会被其所伤。季羽乃是今世天命所选之人,其所能非是常人可及的,唯姑娘可。却是明日观其所能老夫方可揣度出需得姑娘运几分功力,若是必得全力那只得待姑娘尽清余毒后方可为。” “不能短时而为吗?” “恐是不能。他於堵的经脉非是一处,且皆汇于头部,力道、穴位、时长缺一不可,老夫断不能令姑娘涉险。” “唉,那便暂且如此吧。今日辛劳家主了,好生歇息吧。” 我独自踱会院落,却是忽而想到一事,有急急招来小志细细叮嘱一番。 “姐姐安心,这等小事勿需姐姐劳心,小志必会告知所有幼弟不得取笑季羽哥哥。”小志闻我言之后煞有介事保证道。 “好。且是现下府中愈发人数多了,你等亦是需得好生歇息。” “姐姐,尚有达哥哥与冯祺哥哥他们帮衬,且是各世家皆是可独自有人做饭的,故而我几人甚闲,倒是姐姐今日动了武,可有何不适吗?” 我心下安慰,“无碍,不过半盏茶之长,我尚且可为。”虽是偶尔思及上官清流便有些许哀叹,却是这一众幼弟甚为讨喜,又是时时事事皆以我为先,令得我甚是感怀。 第283章 轩辕世家至 转日方用过了早饭,季羽便是蹦蹦跳跳来寻我了。 “天女姐姐,叔父说恐会惊吓了旁人,便是烦请姐姐往我们季家的院子去呢。”似是当真怕被人听了去,特意压低声音凑近我耳际才开口。 我含笑抬眸,“好,那便走吧。”任由他牵着我,便是出了房门先奔傅家主那里将其一并叫上。 “姑娘,”季家主与夫人及那可爱的季静皆是候于院中了,“羽儿所能非是常人可及,且是若非我季家习以为常,恐会惊骇旁人,故而我思量了方有劳姑娘走一趟。” “非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我甚是喜爱令爱,来看看亦是平常。” 季淮宁见我确是自进得院中便是抚着季静不愿放手,便是稍稍安心。 “静儿于此亦是无碍吗?”我忧心她年岁尚小,见得季羽之威恐会不妥。 “无碍的,”季静仰头笑着看我,“羽哥哥乃是我季家最好的儿郎。祖父说我等皆要以其为楷模呢。” “静儿真乖!那便随我一同看吧。” 季家主令季羽至了院中石桌一侧,又是护着众人往廊下靠了靠,方开口使其运功。 只见得季羽顿时沉心静气,双掌自上而下行了一遍,将内力集至手心,而后便是迈步至石桌前,双掌内合,抬手之间便是将石桌挤压成齑粉,用时也不过半炷香而已!而后又是将石凳以两指捏起,轻松于指尖把玩,最后便是以一指之力将其没于泥土之中! “嘶,”傅家主于一旁惊诧出声,低低于我身侧道,“这季羽果真力大过人!那石桌恐有数百斤重,即便善武者恐是举起并不为难,然竟是以掌力将其碎为齑粉当真不易。那石凳亦是,少则近百斤,老夫双手恐难以将其搬起,他竟是可如幼童玩意一般把玩于指尖之上!若是夏日,按压入土或恐不难,然现下京城乃是数九寒天,那土地非较坚冰柔上几分啊!”边是赞叹边微微摇头,似是从未曾见识过一般。 我轻笑不语,心内却亦是有所计较的——想来我可借助血雨腥风剑气将巨石废为残渣,然仅以掌力便令其成为齑粉却是有些为难的,即便可一试,恐是半炷香必是不得的。而那指尖可飞转百斤石凳恐是我尽清余毒复了内力尚且不易,更遑论以一指将其没于土内了。 “姐姐,姐姐,我羽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微微低头侧目看了看那扶着我大腿的肉肉女娃,我顿时笑眼盈盈,俯下身子,轻声道,“是啊,你羽哥哥甚是不凡呢。” 言语之间季家主已是令季羽止了所为,使其近前以便使得傅家主再度一诊。 我与傅家主复如昨夜那般一同为其切了脉,便是更为明了。 得了我相允,傅家主开口道,“季家主,令侄之症唯姑娘可为,仅是需得待及姑娘将异毒尽清之后方可,老夫再辅之以针灸之术,不出月余便可复常。” “当真?”竟是季夫人先惊喜道,拉住季家主喜极而泣,“淮宁,你可闻得了?羽儿可复常,可复常!” 季家主亦是笑容满满,安抚出声,“听到了听到了!如此你便也可安心了。” 季夫人已是哭倒于季家主胸前,抽泣道,“定是大嫂难舍羽儿受苦才于冥冥中有所护佑!哦,妾身这便去给大嫂上柱香告知于她!你亦是速速遣人传信告知父亲与众位叔伯!静儿,随娘去给你大伯母敬香!羽儿也来!婶婶今日定是要好生庆贺呢!”言罢便是边抹着仍是未断的泪珠,边拉着一双儿女往了卧房。 季家主抚了抚季羽的发髻,叮嘱了几句便令其离去了,方转身,“姑娘、傅家主,季淮宁谢过大恩!”便是欲要行大礼,被我二人忙扶住。他亦是双目赤红、眼含晶波,“二位有所不知,羽儿生母乃是淮宁大嫂,尚有两月余临盆之际,因得兄长入山林捕猎不知被何物所伤、仅可尽量以药石续命伤心不已而损了胎气,之后便是百般不适,未及一日便是见了红,生育之时更是惨烈异常,竟是分娩了整整三日!便是连稳婆皆是称这母子必是保不得而离去了,然大嫂为得使我那已是难以支撑甚久的兄长可得见亲子,竟是,竟是切了自己的腹腔取出了奄奄一息的羽儿,然她未及看得孩子一眼便……兄长见了羽儿欣喜不已,又是得知大嫂乃是因此……亦是随之去了。羽儿自襁褓便是由我夫妻抚育的,故而内子因其失了双亲甚是怜爱。本是全族皆是欣慰羽儿渐渐长成不仅聪慧异常且已隐隐露出天属之命之时,竟是一场高热险些夺其性命!虽是好转,却是那神智再不复往昔了。” 听了季家主泣涕之语,我与傅家主皆是叹息这孩子当真命运多舛。 “季家主,”默了少许我方轻声劝慰道,“既是有望便是喜事!仅是尚需待我清尽余毒,恐是少则数月、多则一载。却幸得羽儿有这身本事相佑,又是你与尊夫人待其如亲子,想来这些许时日并不长远了。” 季家主拭了拭双目,“姑娘,这些许年我们皆是等得,何论如今不过一年半载而已。既是可令羽儿复常,便是再复数十载又如何?终是淮宁可于来日赴泉下之时于家兄、家嫂有所交待了。” 傅家主长叹一声,亦是出声道,“季家主安心,此期间虽是不得有所改观,却是傅某尚可为令侄开些食疗之方,定可使得其身强体健不误生长。” 季家主又是深深一礼,“便是有劳了。” 未时二刻方过,前院便是传来喧闹之声,我侧首便是闻得乃是徐家有人回至传信了。 我疾步未出院门丈余,石子路上便是迎面来了数人,其中满脸风霜的便是徐家主幺弟徐征,只见他一身尘土,那墨蓝色的披风已是泥渍斑驳,未戴冠,故而两鬓及前额发梢皆是一层寒霜。 “如何了?”我不及他停步喘息便相询出声。 “姑娘安心,兄长令我先行回转报个平安,料想龙少将军及众人最迟后日戌时便可至了。”他清脆之声夹有喜色。 我稍稍安心,待及相距五步之内方停了脚,含笑道,“一路辛苦了!可有伤?” 徐征轻轻点头,“姑娘宽心,不过皮外之伤,并不重,且已上了药。” “小义,去将傅家主请去徐家院落为徐世兄看诊。”我侧首叮嘱,转而笑对徐征续言道,“暂且歇息便好。” “兄长去的及时,那轩辕世家亦是机警过人,故而并未受何重创,不过非是习武之人,又是女眷孩童受了些许惊吓方行的慢些。龙少将军与兄长带去的人手足矣,且是精武之众,该是可平安抵京。” 我微微颔首,“勿需多言了,这一路必是未及休整,待他等归来再叙不迟。” 焦虑了一整日之后,龙泉与徐进终是于第三日过午便将轩辕世家的四人带回府中,仅是几人面色皆是有些许沉重。 “鸣儿!”龙泉顾不得满身疲惫,进得房中便是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我依偎于他胸前,听着他那带些粗重的喘息心内却是详宁的很。“相公辛劳了。”含笑为其解去雕裘,“可是出了何事?怎的方才见你几人皆是面带凝疑?徐征先至称是并无重创啊?” 第284章 微生嫌隙(上) 龙泉一边接过我为他备好更换的衣衫边肃整言道,“你可知乃是那轩辕先家主离家之前占卜一卦乃是极凶之兆,方使了计谋保下家族众人的,却是他……唉。” “那方才前院见得的乃是老家主之子?”我蹙眉,因得方才前院之中见得的乃是一年逾古稀的老妇、一中年妇人、一弱冠未久的青年与一个较我不相上下年岁的少女。 “轩辕平乃是已故家主轩辕鸿之孙,顾氏老夫人为其继室,其子轩辕无痕护着其父不肯离去恐亦是蒙难,其妻姜氏便是那中年妇人。其余族中众人已是沿路安置妥当。轩辕平遭祖父、亲父一并逝去便是告求于我必须得将其祖母与母亲、妹妹一道同来不得再分隔,故而我便是顺承其意将其等一并带回府中。” 我方明了前因后果,“失亲之痛恐是需得时日方可淡去,便是我会令大哥与幼弟们好生照顾的。” “鸣儿勿需自责,若非你遣去了徐家接应,恐是轩辕一族皆是躲不过追杀的,这血债需得记于姬伯及其逆党,非是鸣儿之过。”龙泉见我如此已是料定我愧疚难安之情。 “我明了,相公勿需担忧。倒是你,可有受伤?先去沐浴一番吧,另则便是需得回转龙府一趟,龙夫人有些不适。”我并未敢实言,却是那庄祁之能定会使得龙夫人无性命之忧,然龙府内宅之事我亦是不知,唯周老将军可尽告之。 “母亲怎了?”龙泉顿时起急。 “据闻乃是因得你与齐纪云亲事被陶家小姐嘲讽,一时气急攻心,我领着傅家主已去看过了,现下已无大碍,且是庄大人亦是被请了去。” 龙泉再不敢耽搁,重又挑起雕裘便欲回转,却是被我阻下。 “相公且慢,你这一身风尘又是衣衫破损,若是如此被龙夫人见了恐会病中不悦,不若先行沐浴更衣整饬一番再去不迟。周老将军已是接手府中诸事,庄大人医术你亦是知晓,不急于此一时。” “舅父接手府中诸事?”龙泉闻出我话中异状,“鸣儿,究竟出了何事?” “相公,龙夫人之事恐是与那曾氏有关,”我并不想有所欺瞒与他,“傅家主所言乃是即便急火攻心亦仅是表象而已,乃是药物所致的假象,然府医之方只得令其愈发沉重,我便是疑心龙府尚有曾氏余孽亦或是府医有疑,故而便是请舅父坐镇详加察查。” 龙泉深锁双眉,“鸣儿,我暂且回去看看,你便是与各世家相商剩余之事吧。”未及我再度出声,他已是匆匆而去。 我哀叹一声,终是未再相阻。 龙泉匆匆回至了龙府,便是未及停顿便直奔了龙夫人卧房。 “嬷嬷,母亲如何了?”见内室房门虚掩,龙夫人似是于榻上睡得安稳,龙泉便将守护于一侧的嬷嬷轻声唤出了外室,却仍是忧心惊扰了龙夫人,掩好房门声量皆是低沉得很。 “二公子安心便好,夫人近几日服用了庄大人出的方子已是未再如之前一般昏迷不醒,虽是亦常常睡着,却是体虚所致,再过两日便可好转。”嬷嬷见他风尘仆仆便是心疼道,“二公子乃是方回京吗?怎的未及梳洗歇息片刻?夫人这边有老奴侍奉,公子大可安心。却是需得保重自身才好,若是夫人见了必是会忧心了。” “嬷嬷说得是。仅是鸣儿方才相告母亲卧床泉便一时心急回府一探,故而未曾整饬。” “莫姑娘她,唉。恕老奴多嘴,那日京生往了莫宅寻公子,却是被相告出京代为办事去了,莫姑娘虽是领了医者来府中探看,然,竟纵了护卫辖制老爷,虽是为得看诊,却实实不该的。且又是待舅老爷至了方与其私下交待夫人病情,并未坦言相告众人,而后又匆匆离去未曾留下侍奉。二公子,莫姑娘现下虽是并未曾明媚大礼迎其入府,却是她已与公子结为夫妻,怎可如此无礼对待公爹?又是不及夫人苏醒便轻身而去,与理不合!若是来日岂非被人诟病?与公子、咱们府上及她自身皆是无益的啊。” 嬷嬷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龙泉虽是明了我恐是因得其父有何不当之举方如此,却对于未待母亲醒来便离开之事心下有些许不悦,尤是赞同嬷嬷最末之语。却仍是笑道,“嬷嬷必是知晓,鸣儿非是那般刁蛮脾性,恐是尚未熄了与父亲的火气方至行事有所不周的,还请嬷嬷宽宥则个。”拱拱手算是赔礼。 “哎哟,老奴哪里受得公子如此。”嬷嬷慌忙侧身避开,“虽是听闻莫姑娘武功不凡可上阵杀敌不输男子,却已为人妇,必是该安于后宅相夫教子、敬养公婆的。唉,二公子该是约束其几分才好。” 嬷嬷又是相劝了龙泉数句方使其回转房中沐浴更衣歇息去了。 然龙泉于府中驻足微微思忖了片刻,并未回转自己的院子,而是往之书房去寻龙父了。 周权得知龙泉归来,亦是急急寻着他而来。 “父亲,孩儿归来,不知母亲之疾可是有何隐情?”进了书房,龙泉便是直言开口。 龙啸林已是得了通传得知龙泉回府,现下见得他满身风尘尚未清理便急急而至,虽是心内不甚喜,却亦是减轻了几分。 “哼,尚且知晓你尚有父母高堂于世?别府小居也就罢了,竟是出京皆未告知,若是此期间我与你母亲有何,呸,若是府中有何事端你将有何脸面相对?”忆起那日我于他不敬却是因得周老将军在场而不得发作,现下便是皆泄于龙泉身上了。 “父亲教训的是,乃是泉思虑不周,日后定是不会这般无状了。” 龙啸林见龙泉勤谨恭顺,火气即刻消了几分,“嗯,姑且算得晓理明事。”便是这口气亦是缓了不少,“此番你母亲虽是明处因得那陶家姑娘无礼竟是当街嘲讽你与齐纪云退婚之事,实则乃是有人暗中下了药方使其状似急火攻心之态,府医的方子确是对症表象,然经庄副院判问诊之后便称恰是中了歹人奸计,如此非是治愈反是夺命之为,故而你舅父留了周铭相助周权彻查此事,必是要清楚乃是暖,咳咳,曾氏之过还是府医居心叵测。经了这几日,想来该是有所获了,为父已命人将周铭唤来,便是你且一道听一听吧。” 此时书房门外刚巧周权与周铭前后而至,便一同入内。 “见过龙将军、少将军。”周铭一身劲装礼数齐备。又是得了相允后方继开口,“国公爷命属下彻查龙夫人之事,经了这几日已是有所斩获,乃是那先前离府的曾氏姨娘怀恨在心、挟私报复,暗中收买了一个小丫鬟在每日给龙夫人准备的茶水之中投了药。现下人已扣下并供认不讳。” 周权继而道,“我便是令人将其看住,正欲待老爷发落。” 龙泉明了了前因后果便未再参与龙啸林如何处置,起身退出。 一番梳洗过后,方亲自往了厨下欲要为龙夫人煮些粥食。 “二公子!”周权见他再度来此甚为不悦,“君子远疱厨,怎是又至了?”虽是口中带有斥责之意,却是那和缓的话语已将怜惜疼溺之情尽显无遗。 “权舅舅亦是君子啊,”龙泉笑应,“泉不过欲要为母亲煮食些肉糜充作飨食,以舒缓不得侍候病榻之愧。” 周权边是助其备下食料,边是教授其如何操作,却亦是有些许埋怨道,“二公子,周权本是周府之人,亦算得看着公子成人的,那便托大一回絮念几句。” “权舅舅今日怎如此疏离?可是泉有何不妥之处令权舅舅不悦?”龙泉自幼便与周权亲近得很,如此即刻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285章 微生嫌隙(下) “确是有些不妥的,”周权亦是未将龙泉视作外人的,虎着脸佯装郑重开口,“若是你于边关驻守不得返京自是不必论,却是现下尚在京内竟是私下离去并未相告!无论因得何等急事,即便你不得闲,你那妻室岂是如此不懂礼数?即便她尚未正式过门,亦是与你父龙将军有所不睦,却是亦该循着规矩,便是隔几日前来问候婆母总该无妨吧?”缓了口气,“那日夫人突发急症,京生前去传信,她带了医者前来确是并无不妥,尤是更显处事周全,然亦是该得了相允再将人唤进房中吧?须知那乃是夫人卧房,便是我亦是不可擅入的,她竟是擅自领了人闯进,尚有一护卫!泉儿啊,非是权舅舅顽固不化,恐是我自幼便是长于将军府,你外祖家虽是布衣出身,却亦循规守矩得很啊。你看看你母亲,极具大家风范,虽是你那妻室独自长成无长辈教辅,却是这男女大防避一避亦该是省得的啊!我亦是听闻你母亲与李嬷嬷言及那莫宅之内具是男子,竟是连一个丫头婢女都没有,这成何体统!再是如何巾帼之风亦是该有所敛纳的,若常常如此,日后如何安于后宅?如何令你上阵无忧啊。” 龙泉苦笑,“鸣儿她……乃是男子心性,亦是可与泉比肩御敌,更是身肩重责,方于细枝末节不甚留意。” “如今你定是相护于她的。”周权略显不悦,“女子再如何亦是需得生儿育女,届时必是守得内宅。你来日功绩卓然必会再得圣意,待及官及人臣岂非遭逢同袍讥笑竟是娶妻如此?遑论现下的国公府,便是你放眼京中,哪家官吏后院这般遭人非议的?难不成泉儿欲要开启先河?” 周权与那李嬷嬷自是不知我身世为何,更遑论这一世注定不凡。如此以常规论之自是并无不妥,然却是未知这番“好意”、“善心”却是将龙泉与我生生埋下了分离的隐患。 龙泉心内翻滚酸涩,此番离京乃是因得轩辕世家遇袭,然终是因我不得不相助之事。他既为我相公,自是该责无旁贷,即便我无异毒于身、可亲自往之,他亦是不安心的,必会相随。孰料竟是龙母此时恰是出了事。若是当真无庄祁医术不凡,恐是龙夫人定会凶多吉少。那至他归来,可会面临不得见母亲最后一面之境?此生恐是不得安生了。幸得未至那般光景。然我因得与龙啸林之怨未入龙府而居,使得诸事皆是不知,匆忙而来亦是幸得赶得及罢了,终是仅得了确诊并未及龙母确定无恙便又离去,此些种种虽具是事出有因又情有可原,然人之亲情岂可全于理之存焉?故而龙泉心内首次与我生出了些许微词。 见龙泉沉默不语,周权明了他亦是听入心中需得好生衡量计较一番,便再不复言。 “泉儿!”龙夫人见龙泉竟是守于床榻边待其醒来,顿时病意全无,满心满面皆是喜色。 “母亲。”龙泉含笑将其扶起靠于软枕之上,方轻声细语道,“孩儿不孝竟是不知府中尚有余孽相害母亲!使得母亲遭此一难皆是泉之过。”说着竟是跪于榻脚。 龙夫人忙抬身将其扯起,“泉儿速速起来!这乃是何故?母亲并无大碍。李嬷嬷已是相告庄大人出手相救,现下已无不妥,泉儿安心便是。遑论那曾氏有心相害,又是身边之人贪慕银钱方至此,何来泉儿之过。”龙夫人笑盈盈地抚着龙泉的衣衫,孺慕之情甚重。 “终是儿子未及相告离京之事,更是鸣儿未于府中不得侍奉母亲左右。” “呵呵,难道于泉儿心中母亲乃是如此娇蛮不通事理之人?你离京必是不得已的大事。莫姑娘,虽是不得侍奉,乃是尚未为你二人操办大礼,她终是不便的。总不得令她被人传扬乃是不知廉耻如此未行礼便入府吧?那般乃是纳妾之举,泉儿既是许她正妻之位,定是不得如此的。” “可,她该是侍奉至母亲大安方可回转啊。” “母亲身边有如此多人侍奉,何需她如此?再者,想来莫姑娘亦是不知如何侍奉婆母的,她可急急而来又是告知你舅父府中不宁已是足矣了。”龙夫人实则心内亦是有些怨怒的,听得旁人详告那日种种,甚是无奈龙泉竟是娶得我这般妻室,身世如此不凡,岂非使得她儿日后委实需得矮上几分?这人前人后可会不得脸面?却是恐龙泉不喜,便不再继续,而是转了话题。“泉儿可为母亲备了吃食否?现下竟是有些饿了呢。” 龙泉虽是明了龙夫人之语乃是安抚,却心中微涩。然闻其之后之语忙转身将炭火上煨着的陶罐开启,那肉糜香气便是散漫开来。 “母亲尝尝这肉糜,乃是泉磨着权舅舅亲授的。” 龙夫人顿时笑逐颜开,“泉儿竟是亲自煮食的?母亲定要多食一些。”母子两人甚是和乐温馨…… “姐姐,飨食好了。”小谨恭恭敬敬将食盒置于一旁,小心地取出餐盘碗碟。 我净了手方坐下,“呀,今日怎如此丰盛?便是先等一等吧,待相公回转该是凉了。”我含笑拦下他手下举动。 小谨即刻嘟起小嘴,边往回收拾边喃喃道,“龙少将军方回转未及一炷香便又匆匆而去,现下早已掌灯甚久了亦是不见归来,尚需姐姐候着他用饭食,哼。” “他母亲病重,他却未于京中不得侍奉身侧,现下归来自是该孝敬一二以做弥补的。”我含笑抚着他的发髻。 “那又如何?若是我大哥必是凡事皆以姐姐为先的!” “小谨!不得妄议!”莫达与穆隐一同进了门。 “达哥哥凶我作甚?有这般护着姐姐的心不若去责问龙少将军,因何已是成了家却仍是将妻室置于一旁反是与父母更为亲近!”小谨站直身子、双手叉腰、气势凛凛。 我三人皆是被他这佯装大人之状逗笑了。 “小谨所言极是!”穆隐手中敲打着折扇踱步而近,朝着仅至其腰部的小谨俯身竖指以示赞许。片刻之后继而道,“只是暂且你姐姐尚有旁的要紧事,这饭却是无暇了。”直起身子便是看向我,“叔父令我前来唤你一道往之轩辕世家院落一唔。” 小谨虽是不悦,却明晓必是要事,便独自离去了。 “穆隐兄又谎骗幼弟了,”我虽是起身,却并未移动脚步,明了他这番说辞乃是蒙骗幼弟的,若是当真如此,仅需与我隔空传语便好,不必亲至。 “妹妹当真冤枉穆兄了,”莫达含笑开口,“确是穆老家主之意,因得那轩辕世家有三位女眷,众人皆是不便的,必得姑娘亲至。且是徐家主亦是与我言明那轩辕平恐是临危受命接下这家主之位,未必全然知晓家族诸事。然他现下需得照顾两子亦是有些许不喜那轩辕家女眷便不出面了。” 穆隐则是并未在意,“我仅是顺便走走,免得叔父怪我惫懒。” 虽是似觉他二人皆有何不同,却又似乃是自己多心,便未加深思,随之出了房门。 “嬷嬷,母亲已是歇下了,夜间便是辛苦嬷嬷多多照顾了。”龙泉将内室房门轻轻关合方与李嬷嬷低语。 李嬷嬷忙笑着回应,“乃是老奴本责无需二公子如此。今日公子亦是疲累了,早歇回房歇息吧。” “好,那便明晨泉再来侍奉母亲。” 出了龙夫人院子,龙泉裹紧雕裘便往府门而去。 “二公子此时仍要出府?”外院影壁处周铭与其正是遇见。 “是了,府中便是有劳铭校尉!”龙泉拱手。 京生远远见得此状忙跑去寻管家,故而未及龙泉至了府门便是管家急急而来,喘息甚是粗重,显然乃是疾步而至的。 “二公子这是今夜不宿于府中吗?” 龙泉浅笑,“今日方归京,又是于府中忙了半日,恐是娘子此时正候着泉一同餐食呢。” 管家一怔,叹息一声,“老奴送公子出府吧。” 龙泉闻言必知他恐是有话需得避人,便并未相阻,微微颔首转身迈步。 出府门下了石阶,管家见已是天如墨色周遭并无闲人靠近,方压低声音道,“二公子,少夫人那日因得急迫欲要知晓夫人病状,便是领了外男入得夫人房中,老奴深知她心思纯善并未及思量是否妥当。然老爷登时便是发起了怒意,却是,咳咳,少夫人随身的护卫极为护主,恐是并无心之过,便是,呃,”管家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婉转以告。 龙泉蹙眉,李嬷嬷与周权舅舅确是皆相告那日情景,然并未涉及莫良与龙父之间尚有何事故,如今管家言及此处,便是明了恐尚有其不知之事。“您乃是府上老人,有何于泉不可直言?但说无妨。” “唉,”管家似是下了决心一般,“非怨得皆是少夫人无状,乃是因得老爷高声喝斥欲要将少夫人领来的医者赶出去,亦是不愿令少夫人进府,故而少夫人那随身侍卫便是点了老爷的哑穴,又是将老爷推至我身前以防其相阻。”微微顿了顿,偷偷看了看龙泉面色并无何变化,方缓声道,“本该是婆母与儿媳多有不睦,然老爷却是不知为何不喜少夫人,少夫人又是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倔强女子,这,唉。老奴亦是恐二公子于其间为难,故而私下劝一劝二公子,还是需得想个周全二人的法子才好。现下分府而居尚且如此,若是少夫人入府之后恐会生出更多事端啊。” 管家乃是一番规劝之意,龙泉亦是可构思那般情景,必是龙父叫嚣高喝,然我又是心系龙母安危方纵了莫良此举的。然,终是父子,莫良于他更是外人,无论如何皆是不得与其父动手的,更是管家未言明那“推至身前”恐是过于用力了,便是心下生了怒意。 “有劳管家叔叔费心,泉自是领情,必会慎思如何稳妥处置必使得再无不睦。” 管家点头不语,待龙泉转身离去后,方摇头叹息,恐亦是觉得我非是他之良配。 第286章 相悖卦象 龙泉回至莫宅便直奔我的院子,进得房中竟是未见我身影,却是那饭香四溢,顿感饥肠辘辘。 “来人,”高喝一声,过了许久未见有人相应,方醒悟我从不曾于天黑尚需幼弟们相候于院中相侍的,便是重又披好雕裘迈步出院。于府中拦下一人便问,“你家姐姐往了何处?怎不在房中?” “少将军回来了啊?姐姐与达哥哥、隐哥哥去了轩辕世家那边。” 龙泉微有些蹙眉,却是并未出声,而是朝着那处而去。 此时轩辕平的房中除去他本家四人,已是聚了穆、傅、季三位家主,及穆湛、莫达与我。 “轩辕家主日后有何吩咐尽管告知大哥便好,莫宅之内诸事皆由大哥代行处置。”我将莫达引荐与他几人。 “莫姑娘,那这位是您兄长还是管家啊?”轩辕柔竟是突兀率先质疑,那神色带出几分轻视与不屑之情,瞬时便使得众人微微蹙眉,心内有些不悦。我便是思及方才莫达相告徐家主不愿至此的缘由,便是明了几分,暗思这轩辕柔确是有些无状,并不似世家之女有名门之风。 “在下乃是山野之人,幸得妹妹不弃认作义兄。因得并无所长,勉强替妹妹周全些许琐事全做为其分去几分烦忧。”莫达并无不喜之情,而是郑重施礼后缓缓开口。 “嗬,不过一个下人,莫姑娘当真大度!” “柔儿,住口!”那顾氏老夫人喝止其无状之态,转而朝向众人笑曰,“各位万勿见笑,柔儿自幼便是被老身宠溺坏了。” 那中年妇人却是微微蹙眉,然却是垂眸未语。 轩辕平则是哑声道,“日后恐是多多有劳达管家了。” “不敢,家主客气。”莫达回了礼,之后得了我颔首便是转身离去。 见轩辕家三位女眷并无避讳之意,穆老家主轻咳一声,浅笑开口道,“几位想来必是旅途劳顿且又是受些惊吓,不若早早歇息了吧。” 中年妇人欲要起身,却是被老夫人眼色相阻,轩辕柔则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想来你们必是有事相询我兄长,然我祖父与父亲皆是相继故去又是匆促得很,兄长虽是接了家主之位却毫无知情,需得祖母相告。然我母亲为兄长生母,我又要侍奉祖母,故而皆是不便离开的。” “这?”季家主立时一愣,不知所以转向于我。 穆老家主与傅家主已是再掩不住怒意,皆是面色凝重。 我却是一笑,“轩辕姑娘多心了。今日你们方至家中,该是好生歇息的。我等此来不过欲要请轩辕家主为莫鸣占上一卦。” 三位家主闻我之言错愣片刻,转而明了了我之用心,便皆是闭口不语。 顾氏老夫人亦是怔了一瞬,即刻笑道,“原来姑娘乃是此意,确是我轩辕家皆是懂得,平儿,你便顺应莫姑娘之意吧。” 轩辕平面色如常,闻言便是恭敬施礼,“祖母说得是。”随之便是缓缓自怀中取出占卜所用的龟壳及几枚大钱,看向我问道,“不知姑娘所问为何?” “不知轩辕家主可允莫鸣几卦?” 轩辕平微微迟疑,看向顾氏,得其颔首方应之,“本是仅可一卦的,然祖父此生已是卜出必得战神复世,便是责令父亲不得擅用,故而两卦皆是可为。” 我点点头,“然轩辕公子如今接手家主之位,想来尚该有一卦亦是为莫鸣的,可对?” 他微微摇头,“莫姑娘所有不知,我轩辕家无论何人接手家主之位,便是一生仅可卜两卦,若是多出必遭天谴,故而恕轩辕平不敬,仅可为姑娘卜两卦而已。” “那好吧,”我偷偷以余光扫过那三人,见皆是平静面色,便不再纠结。“有劳轩辕家主,一卦乃是问求与魔灵一战将会如何?” 轩辕平净了手,而后平心静气缓合双目,双唇开启不断微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半炷香后方上手触及龟壳,仍是闭着双眼,熟捻地将三枚大钱盖入其中,随之便是双手握紧先敬上苍,再略略碰了碰前额,后方急急摇了数下,将龟壳掰开瞬间大喝一个“现”字,大钱纷落案几上同时睁开双眸,紧紧盯了须臾却是深锁眉头。 “如何?”傅家主见他惑而不语甚为不安。 轩辕平抬眸环视众人,终是将视线落于我身上,却仍是拧紧双眉,甚显为难开口道,“我自幼随祖父研习占卜之术,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卦象。”并未敢过久停顿继而道,“姑娘,恕我之言,这卦象乃是相悖相离、截然相反之意。” “这是何意?”季家主亦是不解。 我仅是诧然一瞬,淡笑道,“轩辕家主但说无妨。” “喏。依这卦象,姑娘所求问之事乃是大吉却又大凶之兆。吉者,并未见血光之灾、尸山白骨之象,乃一派祥宁睦好之意。然姑娘所问乃是与那魔灵之战,岂会如此这般?” “那大凶呢?”穆老家主此时亦是按捺不住心内不安。 “大凶便是,便是……”轩辕平迟迟不敢开口,令得众人更是焦急万分。 “哎呀哥哥说吧,如何啊?”轩辕柔绣眉紧蹙细声开口。 轩辕平面色微白,望着我很是不忍之情。 我似是有所领悟,不甚以为意,笑道,“可是莫鸣将有不测?” “姑娘!”除去轩辕家,其余人等皆是大骇! 轩辕平凝望了我半晌,终是抿唇艰难点了点头,于众人不语同时又默了片刻,再度抬眸直面道,“卦象所示,姑娘将殒命于终了之时,且是因得,”喟叹一声,“因得身边人之故,而非魔灵亲手之为所致。” “岂会如此!”穆老家主与穆湛皆是惊呼。季家主与傅家主对视一眼,皆是面色沉重直直盯着我。 我虽是心内思绪万千如海潮翻滚,却是面色如常未执一词。扫见他等皆是忧心忡忡、不知所为后,便是淡然一笑,“众位无需这般。莫鸣今生即为战神复世,必是所担非常。既是与魔灵之战可得祥宁无恙、不至陈尸百万、祸及无辜生灵,仅是莫鸣一人赴死岂非大善?”抬手拦下他等与开口之语,继而道,“天命如此,便是不可逆转。仅是,”望了众人一眼,“各世家无需相互猜忌生了嫌隙才好。” 是了,身边之人,他等皆是我战神家臣,若是我乃是因得他等之故身死岂非太过冤枉?然若是自此使得各世家相互猜忌不得齐心御敌,那方是大祸! 几位家主皆是明了我所言为何,即刻点头应是,我方舒展一口气。 “那莫姑娘今日可还要占这第二卦?”顾氏老夫人似是带离众人视线。 我抬眸看向她,见她略带笑意不辨其他,心中生了几分疑虑,缓缓开口道,“暂且不必了,只是,既是轩辕老家主与其公子皆是故去,不知这轩辕世家玄铁令现下于何人手中?又是这家族秘事谁人清楚?” 第287章 轩辕家有疑 听了我这番话穆、季、傅三位家主方心领神会,看向三位妇人皆是带出质疑之情。 轩辕平拱手开口道,“姑娘,祖父临别之际将这玄铁令给了平,万般叮嘱除去复世战神任何人不得相予。”言罢,便是将腰带解下,将玉扣掰开,露出了一枚小巧的银色玄铁令,那“目”字甚是显眼。 我抬手接过他双手呈上的令牌,余光似是瞥得那顾氏与姜氏皆是带有震惊之色,却是一瞬即逝,唯轩辕柔好奇的很,探头欲要看清楚。 “轩辕家主,我并未随身带着剑过来,不若将这令牌明日再归还,可好?” “定然无碍。” “该是不妥。” 两个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乃是轩辕平与姜氏,然我看得清楚,顾氏亦是唇角微动,恐是尚未及出声便停住了。 “母亲,有何不妥?”轩辕平不明所以,满是疑惑之情望向姜氏。 姜氏顿时满脸涨红,却是不得不开口道,“这个,妾身,嗯,”微微迟疑片刻,含笑道,“我并不知平儿接了家主信物,亦是这一路从未听你提及,便是你祖母相询你亦是未言及。故而不知这乃是真假,若是使得莫姑娘有何误会岂非平儿你之过?母亲仅是忧心罢了。” 轩辕平面皮一红,含歉道,“还请祖母、母亲恕罪,只因安置众人离家之时,祖父将父亲与平儿皆是唤去了书房,祖父本是欲将此物留于父亲的,然父亲断然不受必要与祖父一处,祖父方无奈将其交予平儿手中,却是千般叮咛、万般嘱咐,除去复世战神,便是连祖母与母亲皆是不得触及令牌的,并责令平儿以全族后人性命起誓,若违誓言我轩辕一族将无后而终。故而平儿只得相隐不能实言。” 顾氏轻抚着轩辕平的手,柔声道,“这乃是咱们轩辕家舍命相护之物,祖母怎会怪你!尚要赞平儿守信重诺尚不及呢。”微微侧了侧头,继而道,“你母亲不过亦是忧心罢了。平儿无需自责。” “轩辕家主,老夫人、夫人,除去这信物,不知几位可知晓家族与各世家之事?”微微顿了顿,我又似笑非笑道,“尤是那令牌以‘迷’字为号的满家,可有耳闻?” “并不知。”姜氏面色已然惨白,尚未及我语住便急急出声,见得众人皆是侧目,讪讪道,“妾身并不知晓。家中诸事皆是公爹操持,相公亦是不曾与我论及这些,妾身又仅为后宅女流,怎会明白。”怯生生瞥了顾氏一眼,“想来母亲亦是的。且今日已晚了,母亲又是年迈,不若有事明日再议?” 季家主疑声开口,“方才不是轩辕姑娘称乃是轩辕家主恐不知之事老夫人与夫人或许略晓一二吗?怎又如此推说不知?” 顾氏老夫人尴尬一笑,“众位家主见笑了,老身却是仅自老爷那边知晓我轩辕家乃是战神家臣,至于旁的,确是一时不知还有何,不若待老身歇息之后仔细想想,该是有所知悉的,却恐并不多。” “既如此,那便今日暂且这般吧,”我突然出声阻下了轩辕平那欲言未及出声之语,笑意浓浓继而道,“几位方至恐是不知,现下各世家皆是齐聚,轩辕小姐情性活脱似是极爱热闹,却是莫鸣不得不冒昧提醒,穆家穆隐兄便是天赋‘顺风耳’之人,且是常常无状戏弄旁人,若是被他闻得哪些趣事,恐会……故而还请轩辕小姐多多包涵。”微一顿,“我府中并无侍女丫鬟,故而几位女眷只得委屈一些了。倒是轩辕家主,莫鸣便令宅中幼弟服侍左右吧,免得有所不便。哦,家主尽可放心,幼弟们皆是经了多年训诫的,十分知礼守矩,定不会令得家主不悦。” 言罢我便率先起身,与那三位女眷一个“请”的手势,“便由莫鸣引着三位回房吧,请。”其余人等皆是起身,小义则是听了我高唤之声而来,笑嘻嘻地准备为轩辕平整饬床榻、打水洗漱了。 待众人皆是前后出了院子,正遇到独自而来的龙泉。 “回来了。”我满含笑意。 龙泉亦是嘴角上扬,拱手先于众人见礼,方牵过我的手,“可是要回房了?” 我正欲颔首,便是季家主微愣,“这位是?” “哦,这乃是姑娘夫婿龙少将军。”傅家主忙引荐。 “在下龙泉,这厢有礼了。” “原来姑娘已是成婚啊,”季家主笑道,“不敢不敢,龙少将军一表人才,与姑娘甚是相配呢。” “莫鸣,”众人方欲道别便是穆隐大步而来,不容分说扯着我的衣袖便是往一旁拽。 “隐儿!”穆老家主自是不悦。 穆湛亦是摇头,“隐弟,你这,唉,少将军尚在呢。” “堂兄此言甚为不妥,难不成龙泉不在我便可如此?”穆隐向来不拘小节,直接白了他一眼,仍是并未在意众人何等心思,望了不远处那院子一眼,低声道,“你方才之语可是那轩辕家有异?” 几位家主本亦是有话要与我说,又是见穆隐如此不羁,唯恐龙泉心内不悦,便皆是相随左右了。闻穆隐之语,皆是望向我。 “穆隐兄不是已然明了?”我并未言明,仅是笑道,“此事便是拜托兄长了。”又是郑重其事拍了拍他肩头。 穆隐顿时拧眉,“我时时听之并无不妥,却是你这般言明岂非令得心存异念之人生了防备之心?” 我笑而不宣,“如此才好。”又扫了众人一眼,附于穆隐耳际轻启唇齿却是众人皆不得其详,唯可面面相觑。 穆隐不住点头,待我退开身子,便是抬手点着我坏笑,“莫鸣你真乃小人!” “故而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莫鸣两者皆备。”我含笑离去,众人皆是望着穆隐不明所以。 “咳咳,两位家主、叔父,莫鸣令小侄送各位回房。”穆隐覆手,端着架子,佯装领了要事一般,仅差摇头晃脑了。 众人皆是啼笑皆非,唯穆老家主抬了拐杖便要打他。 “哎哎哎,叔父,当真的,非是我胡闹。” 傅家主含笑抬手,“穆世兄,走吧,隐儿必是不敢假传姑娘之命的。” 穆隐当真依次将众人皆送回各自院子,仅是离别之时分别在季家主与傅家主耳际轻语数句,两人皆是微愣,转而含笑进房。 “快说,你又是耍得什么花样?”至了穆家院子,穆老家主再耐不住了。 “嘿嘿嘿,叔父虽是年迈,却是这心思仍机敏过人啊。哎哟,”终是得了一杖,穆隐方皱着眉低声埋怨,“叔父,真是莫鸣的主意,她令我告知……” 第288章 套词轩辕平(上) “二哥,”我与龙泉先往了莫达与莫良处。 “妹妹此时来可是有何要事?”莫良闻声未及披件外衫便出了房门,“院中尚寒,与妹夫入房吧,我尚未歇下。” “不必了,”我一笑,“今夜子时有劳二哥走一趟……”我近前半步与他低语一番。 莫良闻后颔首,“必会妥当,妹妹亦是先回房小憩一时吧。” “鸣儿这是要私下相询轩辕平?可是当真有异?”入得我房中,龙泉为我解去雕裘便相询出声。他自是武力不凡,我与莫良交待之事又未避讳他,现下他便是知晓了我欲要何为。 我接过他递上的热茶,饮了一口,顿觉腹中舒畅许多,方笑道,“相公先告知我一事,你与徐家主相救轩辕家之时可是发生了何事?” 龙泉虽有不解,却是缓缓道来,“穆老家主差人传信未久徐家便是有人先行一步,然轩辕老家主竟是临行之前卜了一卦,恰是因此方使得轩辕一族有所筹谋,未及离家甚距便是遭了袭击,而此时徐家之人已是与之相逢了,且是飞鸽传书于你,而后便是由徐征一路护送除去老家主及轩辕无痕两人之外的一众族人堪堪避险。待及徐家主与我与其等遭遇并未甚晚,不过两三日尔,故此轩辕一族皆是得以保全。恐是今夜你亦是见了,那顾老夫人、姜氏夫人尚且不论,唯是那轩辕柔甚是娇纵,初始得徐征相护之时恐是尚且有轩辕老家主震慑余威亦或是受了惊吓,然待遇上我等,便是素日无理之举甚是无状,马车、吃食、歇晌皆是各种不满。徐家主乃是爽直性子,便喝斥了两次,然顾老夫人与那姜夫人竟是次次相护之,隐隐有相纵之意,故而这一路行来徐家主甚是不悦。” 我闻罢微微颔首,亦是带出些许冷笑,那顾老夫人与姜氏夫人可随轩辕平一并入了莫宅想来必是暗中唆使轩辕柔所致。 “那相公这一路可记得轩辕平与她等相处时辰可有较长之时?” 龙泉微微回思了一番,摇摇头,“自徐家主与我遇到她等,已是徐征千方百计避开数次追杀了,故而轩辕家所有男子,即便不懂武,却皆是一众御敌之状,然女眷则是相聚于三辆马车之内的,因此并不得常常闲话,不过歇晌之时偶尔会相互问候两句。” “嗯,如此便是对得上了。”我笑意更寒。 “姐姐,徐家主与徐征公子来了。”门外响起了小兴的声音。 “请进来吧。” 徐进与徐征不知何故我现下将他二人唤来,进房后皆是有些许迟疑,“姑娘可是有何事差遣?” “徐家主、三公子,坐。”我抬手示意,“便是有事相询那轩辕世家之事,还请三公子尽告。” 徐进与徐征一个对视,徐征便是开口道,“兄长令我领人往之相迎轩辕世家,便是于距其居址尚有不足两日之处便相遇了,然轩辕老家主却是相告于我他临行之前卜了一卦,乃是大凶之象,恐是这一路不得安宁,便是仅携了其长子轩辕无痕现了明路为得引开贼人以保我等可护住轩辕家一众族人,又是指明轩辕平受了其家主之位,且是沿途可令他先行探查,言称轩辕平有高于常人之辨能,然需是使其心无杂念方可,故而务必尽量使其少与女眷相处,以免孝心过重生出繁重心思误了正事。之后便是分离开来,轩辕老家主恐是威望真高,故而族中众人皆是含泪与之辞别,尤是顾氏老夫人。虽是听闻乃是继室续弦,却是与轩辕无痕并非亲生皆是相睦相亲得很,竟是较之叔伯尚且疼惜于他,更是誓言定将轩辕平保全无虞。反是姜氏似是有些畏惧,并未过多言语。” 我心内思绪翻转,“那轩辕柔可是姜氏之女?” “这个,恕属下并不知晓。” “哼,若是当真有辱轩辕家门风!”徐家主很是愤然接语道,“那轩辕柔哪有世家女子之矩?定是姨娘所出!却是那顾老夫人似是及其疼爱,便是这一路皆是邀其同乘,无论她如何娇纵无礼皆是护得殷切!若是不知,必是以为乃是她亲生孙女方如此。”提及此人徐家主便是甚显不喜,更是厌恶之状。 “徐家主与三公子竟是未及与族中长辈详谈吗?”我自是不明。 “嗬,行路之中需得防备遇袭,歇晌之时便是皆有那轩辕柔各种挑剔、抱怨不停,与之相较方不得呢,何来深论旁的之闲。” “那轩辕柔何时如此的?” “自是与轩辕老家主别离之后,顾老夫人便是称不得轩辕平于身前,便是将轩辕柔唤入车内全做慰籍。” “呵呵,”我冷笑出声,“那姜氏呢?” “姜氏夫人初始虽是亦有所不喜,却是孝敬得很,亦是很少出言,皆是默默似是无形一般。” 我了然一笑,“那便有劳两位于此相候一时,稍后便是可知其中古怪。” 二人顿时错愕,却是见得我含笑并未出声,而是将血雨腥风抽出外剑划向自轩辕平处所得的玄铁令,少顷之后我便是轻蹙双眉,微微有些许不解。 “主上,可是有何不妥?”待那点点火光尽数熄灭,徐进便是急询出声。 我却是心下疑惑更重,这“目”字玄铁令中所书之事,除去轩辕家所擅的辨能之外,竟是尚有涉及满家与轩辕家所长之术的相克之法。实则最初穆老家主与我尽述各世家之时,我便是对这满家与轩辕家生了些许疑虑,一个是辨能,而一个则是最擅乔装改扮,两者必有相对之态,然因何分而为之且是相互克制呢? “尚未及相询徐家主,可知晓满家之事?”我反问道。 徐进亦是一锁眉头,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徐家先祖于上古那场大战之时被战神外遣处事,故而并未及参与其中,待归还时战神已殁,而后便是料理后事,且是与满家本就有所疏离,故而一直未得详情。若非后世与各世家相证,恐是皆是不知满家竟已匿迹多世。” 我心中仍有疑窦,然恰于此时莫良便已进门,手中提着一人,正是轩辕平。 “这?”徐进、徐征登时一愣。 “徐贤侄无需错愕,乃是姑娘有话需得与之相证,却又是觉那顾氏、姜氏似是不妥,方不得已为之。”随声而至的便是除去梁青之外的几位家主,外加穆湛。 莫良得了我相允,便是抬手按下轩辕平人中之处,须臾便见得他缓缓转醒。 “这?”轩辕平自是错愕不已,惊疑因何本该于卧房歇息的竟是现下于我房中,更是这屋中满是各世家家主。 我淡然一笑,“轩辕家主见谅,莫鸣回至后反复思忖,有些疑虑需得与轩辕家主一询,却又恐各位家主皆为男子,至你院中实有不便,尤是这般光景之时,方将家主请来。” 轩辕平虽是满面皆是不解之状,却并未将疑虑问出口,仅是微微一滞便施礼道,“姑娘客套了,有话尽管相询便是,平必当据实以告。” “好,轩辕家主,除去这枚玄铁令,不知令祖与令尊可有旁的交代与你?” 第289章 套词轩辕平(下) “姑娘见谅,”轩辕平甚显无奈,“平虽是知晓家族为战神家臣,然祖父为家主,家父本该是下任,故而秘事平并不得知悉,若非遭此番变故,恐是断不得平接下家主之责。”口气已是悲戚苍凉,“故而除去现下平之所能与那枚玄铁令,便是一无所知了。” “并未及详询,令祖与令尊仅是与你等分开而行,怎可断知必是……”我这一问实则乃是众人皆是有疑的。 “姑娘及各位家主有所不知,我轩辕家所长的辨能非是仅就眼中所见可为,实则因得占卜之术,亦是可与辨能相辅相成,故而可预吉凶,且是这异能需得前任家主故去便可转至继任者之身,却是如何转至平尚不得知,故而自与祖父、父亲分别未久便惊觉所能激增,便知,便知……”轩辕平此刻已是哽噎难以继续。 众人这才了然,难怪徐征与徐进皆是心存侥幸他却是如此肯定轩辕老家主及轩辕无痕已是…… “此事除去你,可是族人尽知?” 轩辕平微微颔首,“仅是族中长辈叔公、叔伯可知,亦是因此平方敢为姑娘占卜,否则必是不得的。” 我微微蹙眉,“那你可懂武功尤是内力?” “不曾。”轩辕平极为疑惑我因何有此一问,“我轩辕家从不习武,乃是战神四大参事之一,怎会懂武?” “姑娘,可是有何不妥?”穆湛亦是急急相询于我。 “可,”我环视众人,“这玄铁令中所载之辨能需得我以内力方可习之,且是欲要使用必是调集内力至双目方可为,否则不得。” 傅家主却是一笑,“姑娘,虽是我等皆是战神家臣,然所擅之能非是战神皆可习得的,如我医侍傅家,若非今世姑娘与令师自幼习医,恐是现下断然不得啊。” “竟会如此?”龙泉不解,“不该是鸣儿皆可为吗?” 季家主此时亦是一笑,“非是的,便是我四大护卫所能,轻、重、精、急,唯我季家这重,需得乃是男子方可,此生姑娘断是不得了。” “哦?竟是如此?”我亦是有些吃惊。 穆老家主亦是错愕,“老夫亦是不知啊。” 季家主续言道,“本是我亦是不知,乃是祖上相传,因得那上古战神将一部分所能授予其妻,故而后世战神转世必是有所缺失一项亦或是数项的。而我季家之能便是需得男子那精气所具方可为,故而姑娘必是习不得的。” “呵呵,竟是如此。”我并未以为意,“看来莫鸣此生恐是亦有所憾了。”微微浅笑,继而道,“再请问轩辕家主,依着令妹所言,顾氏老夫人与令堂是否与你家族秘事有所知?” 轩辕平拧眉,不甚确定道,“此事平亦是不解,想来家族秘事唯家主与继任家主方可知悉,旁人断是不得而知的,便是叔公与各位叔伯恐亦是如此。然方才舍妹之言平亦是不明,却是想来祖父与父亲或恐不经意有所闲话与祖母、家母亦是常理。”言罢却是有些许惶恐之色偷偷瞄了瞄我。 我却佯装遗憾,“唉,因得事出仓促,莫鸣本是思量若是老夫人与夫人可略有所知或许更佳。如此,唉,便也只得如此了。” 轩辕平闻言似是略略松了口气,“姑娘不怪罪便好。”微一默,又道,“不该是玄铁令有所载吗?” 我微微摇头,“有些不详。令祖交予你这玄铁令之时可尚有旁的叮嘱?” 轩辕平垂头沉思片刻,又摇摇头,“当时时间紧急,祖父本是欲将此令牌交予父亲的,然父亲断然不受方不得已给了我。” 傅家主蹙眉,“既是令祖有意将此令授予令尊,如何又是将你同时唤去?” “哦,本是祖父叮嘱平必是要保得父亲平安得见姑娘,又是有些许旁的叮嘱方同时令平共处的。” “是何旁的叮嘱?”穆老家主亦是出声。 “便是祖父亲自教习的平之所能不得相告家中任何人,便是祖母与母亲皆是不得。” “令祖教习家主超于族人所能了?”徐家主似是有所顿悟。 轩辕平颔首,“是,平自幼便是甚得祖父喜爱,故而家中叔伯与兄弟之中便是唯我常常得祖父亲自指点,故而于家族皆习之术,平实则略略高与众人。” “此事可是人尽皆知?” “非也,祖父恐众位叔伯与兄弟不悦,便是暗中亲为的,且是严令平不得宣扬,唯父亲知悉。” 此刻,诸位家主便是与我对视一眼。 我便是笑道,“如此说来轩辕家主所能必是不凡啊,可如此得老家主青眼,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姑娘还是唤我名字便好。”轩辕平微微羞赧,“平自觉并无长处,然祖父曾说我轩辕家必有一难,若是他老人家与父亲皆是不在,必须有人可将此能传下,以助复世战神认清敌我。” “何来此言?”众家主皆是一惊。 轩辕平仍是摇头,“祖父似是极不愿提及,平亦是曾相询,然祖父满面悲怆之色,称是乃祖父之祖临终占卜所知,然此秘事仅可亲口相告战神,却是未料他老人家……” 我微微思忖片刻,“既是如此,令祖将此令牌交予你之时必是该有所警示啊?不若家主,哦,平兄再细细回思一番,恐是有所遗漏呢?” 轩辕平闻我言认真思忖起来,众人皆是屏气揽息恐搅扰于他。 约有一炷香之久,轩辕平仍是拧眉摇头,“除去叮嘱于我必是亲手将此令牌交予姑娘不得旁人知悉,便是万勿于施展所能之时因得任何人、事分了心思,尤是家中之人、事。再者,”他似是边回思边言明,“哦,尚有便是无论姑娘如何安置家族中人皆是不得有所忤逆甚是求情之举。” “嘶,”众人皆是吸了口冷气,“这是为何?” “平不知,祖父告知之时甚是郑重,且是令平发下誓言的。” 我心下些许有了计较,缓声道,“可尚有旁的?平兄再想想,无论是否紧要皆是尽言便是。” “嗯,再者无非叮嘱平不得忘却常习所能不得懈怠,尤是卜术,称是姑娘必会令我有所占,故而我此生不得擅用,两卦皆是听姑娘所嘱,且需是姑娘亲口令下,便是祖母与母亲代为相告亦是不可为。” “呵呵,”我不经意一笑,“老家主思虑周全,只是,老夫人虽是继室,却亦是与老家主情意深重,令堂又是平兄生母,不该如此的。” “母亲非是平之生母。” “什么?”众人皆是如闻了炸雷一般。 轩辕平苦涩道,“平本是以为如此,然平弱冠之礼那日,无意往之父亲书房致礼之时,隐隐闻得父亲与一人低语,称是姜氏,便是家母虽非平生母,确是这二十载待平如亲生一般,又是从不曾有过,父亲如何可舍得下这份情。平当时便是如遭雷劈一般,匆匆逃离,而后便是有心暗中探查,恐是上苍悲悯,竟是未久之后五叔公一日酒后漏了只言片语,平方知生母乃是诞下平之后便是血崩而亡,姜氏那时仅为祖母为平备下的乳娘,祖母未免平知事后心内郁结又是恐如此身世不得后继家主之位,便是于平尚在襁褓之时求告祖父将姜氏扶为父亲正妻,称乃是平之生母,并严令举家皆是相隐不得提及。” “那轩辕柔便是姜氏夫人亲生了?” “并非,柔妹妹乃是四叔公家大伯父的次女,因得仅她较之尚与我年岁所差不大,祖母便是令其幼时常与平一处玩耍,故而如亲妹一般。” “呵呵,令妹无人教导吗?竟是那般无状。”徐家主冷斥一声。 轩辕平登时尴尬不已,拱手道,“季世伯见谅,柔儿甚得祖母疼爱,便是私下被宠溺惯了,仅是唯有祖母相纵,实则于家中之时并非如此的,现下,呃……” 第290章 满家卦象 穆老家主与傅家主皆是神色更凝重了几分,望向我亦是欲言又止之情。 “呵呵,平兄无需如此,想来季家主仅是不得膝下有女罢了,若是得了恐亦是如此娇惯呢。”我出声圆场。“顾氏老夫人待孙辈皆是如此疼惜,必是为轩辕老家主分忧不少后宅之事,恐是尚有其所知仅是平兄未知罢了。”我尚有疑,便转了重心。 “嗯,确是的,虽是族中皆知祖母为祖父继室,然因得其宽厚慈爱,待众位叔伯皆如己出,故而深得家中晚辈敬重。”微微滞了片刻,“即便如此,却是平确定祖父不得将秘事尽告。” “哦?平兄因何如此肯定?” “祖父曾严令平所习不得相告除去先父外任何人等,便是平一直当作生母的姜氏、疼爱平尤甚的祖母亦是的,那玄铁令之事便可见一斑,故而平深信祖父必是不至那般。” 我心下一喜,这轩辕平可得轩辕老家主所托,确非是个蠢笨的,于此事竟是如此通透。 “哦。既是平兄再无旁的可尽告莫鸣,那便言归正传,烦请平兄再卜一卦吧。” 轩辕平颔首,自怀中取出那龟壳与铜钱,“不知姑娘此卦欲要占卜何事?” 我面色一正,肃声道,“满家。” “满家?”我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转而便是明了。 轩辕平执着龟壳的手并未止下,仅是继而道,“姑娘欲占那满家何事?” “便是满家现下可是已叛逆归顺了魔灵一党。” 轩辕平再不复言,静心凝气,所有精神皆是归聚于那占卜之上,其余众人亦是皆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唯恐有何错漏之处。 满屋之中霎时便是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少顷,随着那三枚铜钱跃出龟壳跳落至了案几之上,众人的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紧紧盯住,那铜钱仅是跳蹦了数下便止了下来,便是众人的眸光齐聚轩辕平脸上。 只见他一双俊眉凝集成结,右手将那三枚铜钱微微触了触,左手便是抵于下额之上,思忖了近一炷香方抬眸。 “姑娘,这一卦较之方才那一次更是诡谲。” “乃是何意?”徐进急急出声。 轩辕平再次垂下眼眸,又细细看了看卦象,复抬首扫了各位家主一眼,迟缓开口道,“依这卦象所示,满家从不曾叛逆,因得从未曾归属哪方,且是,” “如何?”我亦是不解了。 “且是,”轩辕平极为艰难出声,“满家自始便是与魔灵更加亲近的。” “怎会!”几位家主皆是惊骇不已!满室皆是陷入死寂一般。 穆老家主最先回神,望向我已是忐忑之情,“主上,”竟是连着称谓皆是改了,“还请主上必要信任我等世家!我等具是世代传承这秘事必不会有误,仅是这满家之事恐是有异。” 季家主亦是续言道,“是啊主上,轩辕家主恐是年纪尚浅不得辨术精髓,故而此卦必是有误。” “主上恕罪,”轩辕平已是单膝跪地,“平之所能定是较之祖父相去甚巨方出了如此大错。” 傅家主及徐家主虽是并未开口,却亦是满面不可置信之态。 我强压下心内早已掀起的惊涛骇浪,清浅一笑,俯身向前,双手将轩辕平搀扶起身,又是朝向其余人等开口道,“此事恐是尚有内情。”微一顿,“平兄,若是我可以内力催动这辨能,不知可否亦能卜卦?” 轩辕平忙摇头,“不可。这卜术虽是辨能之一,然仅可为我轩辕家家主之人于在任之时一生仅得两次尔,非是旁人不可为,却是必不得准。”稍稍平复了心绪,又道,“平必会好生研习,待有所精进后再为主上占卜,可否?”那小心翼翼之状甚显敬畏之情,且是面色微微惨白,具是显露其心内不宁。 “方才平兄有言,若是超出两卦必遭天谴,莫鸣便问一声,其果为何?” 轩辕平面色霎时僵住,不仅是那脸色又白了几分,便是鬓角额间已有冷汗溢出,迟疑须臾道,“占卜之时将会风云变色、雷电交加,一旦出口卦象……”沉了沉语调,“顿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嘶。”众人更是错愣。 “轩辕家主如何得知此事?可是家中……”龙泉忍不住询出了声。 众人皆是望了他一眼,随之便聚眸光于轩辕平之身。 轩辕平双拳捏紧,抿了抿唇角,出口之声已是悲凉又哽咽了,“平曾偷偷见得祖父拜祭祖先之时将一个藏于怀中的牌位取出反复擦拭方奉于祭台之上,待拜祭之后又复将那牌位隐于怀中带离祠堂。因得心生疑窦,便是暗中尾随祖父返回房中,又亲见祖父将那牌位藏于案几下处地砖之内。当时平不过龆龀,正是顽劣之时,故而祖父便是发现了我仅当胡闹,然仍是正告我不得将此事告与旁人,直至平弱冠,祖父方将此牌位之主身世相告,竟是曾祖父之长兄,亦是因得高祖一卦生疑而罔顾禁忌冒险行此举,方使得不仅不得善终,且是身后亦不得入宗庙得后世子孙奉香火拜祭。” “此事族中无人得知吗?”我顿时蹙眉。 轩辕平已是含泪摇头,“祖父称乃是这位曾祖方接手家主之位便逆天行此举,故而族中仅是知晓他继任当日便突发急症亡故,曾祖父这才接了家主之责,而如此尚未娶妻生子便病逝之人于我轩辕家是不得入祠堂的,这方掩饰了过去。”拭了拭眼角,“祖父将此事告知于我,随之命我拜了那牌位之后,便趁着夜深人静领我亲手将其埋于祠堂石阶之下,称既是有违天命与家族之规,便于此处亦算得赎其罪亦是可归于家。且令我日后若是受了家主之责时可得见复世战神,必须得亲手将其奉出归于祠堂祭台之上。” 我似是有所启迪,忙问道,“先祖可有言那卦象为何?” 几位家主似是明了我此言之意,遂复又看向轩辕平,且具是目光炯炯。 轩辕平闻我之言一愣,随之似是方恍然道,“对了,祖父称那一卦必是不得相告,否则将会引得各世家大乱之祸,然唯有复世战神可知,仅需取了那牌位便会明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喜,看向我的神情具是难掩欢愉。 “如此恐是需得姑娘往之轩辕家一走。”傅家主先出了声。 我心中已有计较,“非是难事。” “鸣儿!”龙泉却出言道,“几大世家先后遇袭,轩辕家又方遭了难,老家主亦是身故,恐是轩辕家旧址现下已遭荼毒。而你余毒未清怎可身陷险境?” 季家主亦是赞同,“是啊姑娘,龙少将军所言甚是,现下江湖风波不断,必是魔灵知晓你此生复世,若是不得将你相护平安,如何应对那大乱之时?不若这取牌位之事便交予我等前去。” 房中诸人亦是点头附和。 第291章 穆隐遭劫 “如此,那便暂且做足了打算再议吧。”我甚感无奈,这功力不得施展甚是不便。 与我这房中热闹不同,那顾氏老夫人与姜氏此时正悄然无声以手代笔“对语”不断。 “轩辕平竟是相隐令牌之事,可是那轩辕鸿有所察觉?”姜氏遣开轩辕柔,扶着顾氏老夫人进了卧房便急急于手中写了起来。 顾氏看了她所书内容,又是见得她满脸急切,忙抬手微微拍了拍她肩头以示安抚,亦是如她一般于她手中写道,“恐是轩辕鸿为人太过谨慎罢了,若是有所疑你我岂非早已身首异处?且是他现下已是身死,轩辕平必不得内情。然这莫鸣方才之语似是已存疑,需得尽快有所行动方为尚佳。” “如何行动?为得稳妥早已断了联络十数载,除非现下可遇见可信之人,否则将会困于此处。且是现下言语皆是不便的很,如何还有所行动?” 顾氏老夫人见了亦是蹙眉,微微思忖片刻,眼眸一亮,继续书写,“便是那蠢笨的轩辕柔于此地更有用处!” 姜氏猛然抬头,只见得顾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而后指了指外面,又笑着触了触唇,略一思量便换上了笑颜。 转日一早,才起床,龙泉便迟疑地开了口,“鸣儿,当真无需遣人再往轩辕家旧址探查吗?” 我微一颔首,“现下每人安危皆是不得有失的。且是我已思量过,若是那牌位当真有何指向或是线索,就现下之状看来,不是已被袭击轩辕家的贼人寻了去,便有可能仍有人盯住那里便为得擒下回去搜寻之人,若当真那般岂非为人作嫁?尚不如留于那里,待我复了功力亲往之最为妥当。” “那,今日可尚有旁的事需得忙?” “徐家两位小公子与梁家几人的伤势需得前去探看一番,再者便是轩辕家其余众人少不得见一面再探询……”言至此处我忙止下,方是觉出龙泉这话语之中那迟疑之状,却是不甚解其意,“相公可是有事?” 龙泉默了默,望了我一眼出声道,“本是想鸣儿可与为夫一同回转家中探望母亲的。” 我一顿,轻咬下唇,“相公,非是莫鸣不愿,仅是昨日那梁家……不若相公还是自行回府吧,庄大人所能必会使得龙夫人无恙,我再令大哥备些薄礼可好?”带着些许不安之态望向他,实则我却是不愿再见龙啸林,恐一语不合再度生了口角令龙泉为难,而昨日梁家之事亦是不愿讲与他听以免他烦忧,再者便是今日必是需得往了轩辕家其余众人下处再探深浅。 龙泉笑意一滞,转瞬便再度勾唇,“为夫晓得,你这里也是事忙。那便暂且我回去看看,待后日鸣儿得了闲暇再随我同去吧。” 我忙点头应声,“相公好生照顾龙夫人便好,无需顾念莫鸣。”我本心乃是希冀他可多些时光陪伴龙夫人,却是令他误解了我不愿面对其父。 “鸣儿,我虽是明了父亲他……”抚上我面颊,略带忐忑出声道,“然如今你我已是夫妻,为夫自是愿得家宅和睦。” “相公你误会了,非是我不愿侍奉双亲,确是轩辕家……”我急急辩解,却被他拦下。 “我明了需得将世家之疑尽除方可安心,鸣儿无需这般,为夫怎会责怪与你,仅是将我之所愿尽数相告而已。” “妹妹,”我正欲再度解释,莫良却是立于门外出声了。 “二哥这般早?”昨夜与众人定下今日将要出城去那轩辕家余下众人之处细细一访的,莫良自是相随,只是我未曾想他竟是这般早便来了。 龙泉迈步挑起帘子打开房门将莫良让进来,我方见得他竟是提了食盒。 “备下吃食来予你。”边是放下边笑道,“大哥说徐家两位小公子尚未痊愈,恐徐家主惦念,故而催着我早早过来亦可随你早去早回。” 我微一愣,失笑道,“还是大哥心细,我竟是忽略了。”抬眸望了望龙泉,以目光征询他是否同食。 “不必了,鸣儿你与二哥一道吧,我现下便回府了。”言罢披好雕裘与莫良含笑道别便出了门。 “妹妹,快吃吧。”莫良见我仍是有些哀怨之色,忙笑着劝慰,“妹夫必是心系其母身子才这般焦急的,而现下宅中人手足矣,无需他甚为不安心才如此的,你切勿错怪了他。” 我缓缓坐下,“我知晓,实则乃是不知如何面对其父……罢了,今日尚有得忙,暂且无暇顾及了,待稍稍安稳些再议。二哥,你也快吃吧。”我自觉龙泉该是不会因得这般便与我过于计较,便未再深究。 待我披好兜帽雕裘又遮了面纱随着徐进、徐征、莫良一同往府门去的时候,便是远远见得穆隐正是被一女子纠缠不休,待近了方看清竟是轩辕柔。 “莫鸣!”穆隐见了我如释重负一般,高唤一声便快步近前,“你有事找我?”朝着我便是挤眉弄眼。 我强忍笑意,正色道,“穆隐兄随我来,有事需得劳烦。” “何需如此客套,有事尽管吩咐便是。”虽是如此言说,却是拉着我便急匆匆奔着府门小跑起来,丝毫不顾及那身后仍是不住唤着他的人。 至了府门处,我示意他三人上马候我,方走近马车出声道,“未再跟来了。这是怎了?” 穆隐仍是不放心,回首往府中望了又望,又拽着我至了马车另一侧将我二人身形尽数遮住方拍了拍心口呼出一口大气,“唉,真真是晦气!这一大早那轩辕柔不知因何竟是一直缠着我,称是非要见识一下我这‘顺风耳’之能。又是称要与我研习,哼,真真丑人多作怪!谁愿对着她那既无颜又无礼之态。” 穆隐愤愤地叨念不绝,我戏谑道,“这般甚好啊!若是就此可为兄长配得良缘岂非佳话?”转头朝向门处高唤一声,“小谨,来。”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佳话?何来的良缘?我说莫鸣,你这……” “姐姐,”小谨不明所以近前来轻唤我一声。 我未曾理会穆隐,略略俯身与小谨道,“谨弟弟,稍后你且去穆家院子,告知穆老家主,便称穆家近日恐有大喜之事,必是令老人家欢愉一番才好!呵呵,可懂?” 小谨先是一愣,而后见我以眼色示意穆隐,便窃窃一笑,“姐姐放心,小谨这便去!”说着便掩唇跑开了。 “不是,莫鸣,你何意?”穆隐错愣地看着我与小谨这挤眉弄眼之状一时懵住,转而方顿悟,一跺脚,指着我便是高声开口,“莫鸣,你你你,你竟然!哎,小谨,回来!唔唔唔” 莫良忽地飞身近前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穆兄,已是府外,万勿这般喧嚷!” 我与穆隐皆是一滞,随即明了。 朝向莫良,我吐了吐舌头,“二哥说得是,怪我一时顽劣了。” 穆隐亦是,扒开禁锢他的手,低声道,“我有错、我有错。可,”环视了一下周遭,“莫鸣,你太过分了!不行,今日要么你与我一处应对那甚为无赖之人,要么我便随着你一刻不离!” 第292章 寻找时机 徐家主方才亦是看清了前因后果,随着莫良身后近前,“姑娘,那轩辕柔甚是无状,恐当真对穆隐兄弟有所图,然必是需得相告穆老家主,如此之人断是要不得的。” 我本是难得消遣穆隐的,却是闻了徐进之言霎时如醍醐灌顶一般! “嘶,恐是有诈!”脑中极速闪过一道暗芒,抬首对向莫良,“二哥,你带穆隐兄悄悄回府,必将其隐于轩辕世家院落近处。”再转向穆隐,“穆隐兄,今日我有要事出京,宅中便是烦劳你盯紧那顾氏与姜氏!快去!”再无暇细细解释,料得他等该是有所领悟,便推了推他二人。 莫良颔首,提着穆隐便要转向后门,“妹妹,你随徐家主且行,我去去便回,少时即可追上你。”言罢已是飞身离去。 “姑娘?”徐进一怔。 “呵呵,徐家主,那轩辕柔即便再如何无状,断不得如此不知廉耻,何况她等昨日方至,与穆隐兄并不熟识,如何今晨便知他乃是有这耳力之能?” “嘶!”徐家主顿悟,压低声道,“姑娘之意乃是那顾……可是姑娘昨夜又何必将穆隐所能相告呢?” 我坏坏一笑,“徐家主请想,若是你等闻之可会刻意避回?” “自是不会的,又非……嘶,姑娘你便是故意为之?若是她等有所顾忌便是有鬼?” “嘘!”我忙止下他之语,“走吧,先去京郊办事。” 我上了马车,徐家兄弟带着国公府相救轩辕家的几名兵卒骑马充为护卫随我一道往京郊而去。 只是莫良将穆隐悄然送入宅中又急急追出尚未及至街中,莫宅正门巷子的另一端便是现了那送白面馍而来的妇人身影。 “杨家娘子,你来了?”正门处,冯祺领来的上官家一位年轻护院含笑招呼道,顺着便是接过提篮。 “这位小哥辛苦了。”妇人款款一礼,“上回莫大管家称是这次始需得多送些,故而今日奴家便是多备了,该是重了不少,有劳小哥了。”两人说着便往了外院大厨房而去。 “祖母、婶娘,”轩辕柔撅着嘴便进了房门,气呼呼地甩了下锦帕,“那穆隐见我如洪水猛兽一般,尚未说上两句正巧撞见莫鸣出府,便随着一道走了。哼。” 姜氏闻言微微蹙眉,顾氏老夫人却是笑道,“柔儿啊,恐是你过于急切了些,需知这男子皆是喜爱温柔的,你该是柔弱一些才好。呵呵,无妨,我家柔儿如此温婉可人,稍加时日必会令得那穆隐倾心的,只是柔儿需得加紧啊。” “祖母!”轩辕柔难得羞赧垂眸,静了片刻方续言道,“祖母亦是昨日才至此宅,怎会对那穆隐如此看好?他,当真可为柔儿良人?”轻轻出口便是面红耳赤。 然此时房中三人皆是以为穆隐随我出了府,故而话语不甚顾及其他。 “祖母怎会骗柔儿!”顾氏一派慈爱之情,拉起轩辕柔的手轻抚道,“虽是昨日才至,然祖母早就有心为柔儿寻一门好亲事,只因咱们轩辕家近海而居,附近皆是莽夫粗汉渔者,哪里配得上我家柔儿。如今却是因祸得福,各世家齐聚,尤是这宅中皆是家主及各家济济之才,除去已成婚配的,祖母方是觉得唯那穆隐可为柔儿良人。一则他乃是穆家天赋异禀之人,二来这年岁虽是不小却尚未婚娶,再便是这样貌亦是尚可,故而祖母才为柔儿选定。” 穆隐现下正是被莫良藏在了轩辕平房中的屋梁之上,故而这些言语听了个真真切切,惊吓得险些跌了下来,强忍住呕吐之欲,心内便是将那顾氏骂了个彻底!更是庆幸我有事出京并不知这些。 姜氏亦是笑着上前,“是啊柔儿,你祖母当真疼你!昨日来了便是打听了清楚。” 轩辕柔笑意更甚,转而一凛,“可,平哥称祖父与叔父皆是遭了难,柔儿该是需得守孝啊。” 顾氏与姜氏微滞,一息便是稍稍收敛了笑意,“这段时日不是刚好柔儿得了那穆隐倾心嘛,待他有意与你该是孝期过了,届时你二人完婚亦不受拘束了啊。” “柔儿,还是你祖母心疼你,这都替你思虑全了,你可务必用心啊。”姜氏忙助言。 “柔儿懂了,谢过祖母、婶娘!” 二人看着欢欢喜喜出门的轩辕柔,相视冷笑。 “现下出府恐是不便,不若先在宅中看看,查找一下时机。”虽是自觉无需顾忌,顾氏老夫人却仍是较为谨慎,仍是以指代笔书于姜氏手掌的。 姜氏即刻明了,颔首道,“母亲说得是,我见这府中女眷甚少,连个侍女都没有,恐是少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了。妾身便扶着母亲四处看看,尤是那厨房,自己煮些平日常吃的膳食可更舒心些。” 顾氏笑着应下,心中自是知晓既是无法出门,那便唯有厨房需得日日有人进出采买,该是现下唯一可趁之机了。二人便起身出了院子朝前院大厨房而去。 “哟,冯哥,今日你来帮忙?可别又如那日一般将炒焦的菜给我等啊,哈哈。”大厨房的院子里,领路的侍卫见了冯祺便出口戏谑。 冯祺正在看着莫达十分熟练地切着菜蔬,闻言便是脸一红,四下只寻得了一段幼弟们择菜丢弃的根尾,抓起来便掷了出去,笑骂道,“我偏就给你一个人吃!” 那人本能侧身躲开,却刚好是矮身于易了容的蕊统领身后,抬手扯了她的衣袖,便是将她带了个趔趄。 “哎哟。”蕊统领佯装不备,险些侧摔在地上,亏得冯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将将稳住。 莫达一皱眉,“这里你等也胡闹,若是打翻了东西便饿着吧。”相处了数日,莫达又是较之上官清流遣来的这些个兄弟们痴长几岁,故而自有长兄之风,即便非是苛责之语,却亦是可令得众人心虚。 “嘿嘿嘿嘿,莫大哥莫急,我等错了,再不会了。”几人忙陪笑。 蕊统领掩唇,“达管家威武,呵呵。”因得已是来过几次了,现下亦是与众人些许熟识,蕊统领便是不再复首次那般拘谨,常与众人闲话几句,亦是有时玩笑,甚显亲和,与之现下装扮的寻常贫苦人家妇人一般无二,半分不见大家闺秀那时时处处遵规守矩、与人自带疏离之态。亦是因得如此,便是未引得众人有所疑。 “达管家看看,此次奴家备得可够?若是尚有不足奴家下次再多备些。”掀开竹篮上的粗布,蕊统领便是将那白面馍示于众人眼前。 “嗯,应是差不多了。”莫达望了望竹篮,“因得临近年关,来府上小住的亲戚多了不少,不若杨家娘子每日送一篮来吧。”估量了一下现下府中人数,莫达开口道。 蕊统领闻言顿现惊喜之态,“当真?那便再好不过了!”眼角眉梢皆是喜色,微微扫了一眼满堂的菜蔬,又窃窃出声道,“既是每日皆需来一趟,可需奴家帮着煮饭食?”似是又察觉了什么,忙续言道,“哦,奴家仅是看你等具是男子,恐是不善烹煮,但若是信不过奴家便当作不曾言说便是。” 莫达看了看有些无措的蕊统领,似是思量了什么,默了片刻道,“如此可会误了娘子制馍?” 蕊统领忙摆手,“自是误不得的,奴家可晚睡、早起。”慌乱的收了收急切之情方继而道,“达管家亦是知悉的,奴家困苦,若是每日来为府上制一餐更可贴补些家用。”那声音渐渐低弱,最末便是听不真切了。 第293章 无果 莫达微微思忖片刻,笑曰,“杨家娘子勿要见怪,只是今日甚是不巧主子不在,不若你且回去,待我寻了我家主子相问一声,明日回复娘子可好?” “奴家谢过达管家!”蕊统领闻言忙施一礼。 莫达虚扶一把,微带些尴尬之情,“娘子无需这般,尚不知可能成呢。” “有达管家这话奴家便已是知情了,若非如此恐是连这机会皆不可得呢。”见得一旁已有人将空篮递回,便是再一礼,“那奴家今日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欢欢喜喜地由来时之人领着出府,蕊统领满面皆是笑意,似是极为开怀。自是了,她本就为得探究于我方如此装扮,现下竟是可日日前来且又是为我等备餐食,这岂非天赐良机,怎会不喜!心中暗自盘算回转之后更需与众人详加商议该是如何出手。 行于回廊之中,便是与存了近似心思的顾氏与姜氏照了个对面。 四人擦肩而过之时,顾氏老夫人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异样,止下脚步回首望了望渐渐远离的两人,眸色之中带出些许凝重之色。 “母亲?”姜氏扶着她亦是随着停了步子,看着她那追人而去的眸光便亦是侧头望了一眼,继而不解出声,“可是有事?” 顾氏老夫人默了须臾方回首,仍是疑色,“无事。”虽是口出此语,却是给了姜氏一个眼色。 姜氏微一错愣,遂笑道,“母亲当心脚下。” 进了大厨房,莫达抬眼见她二人便是一愣,因得昨夜我已是将疑心这二人之事令莫良一并转告了他数语,故而莫达自是知晓的。 “轩辕老夫人、轩辕夫人,来此可是有何差遣?” 顾氏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脸,“岂敢。不过是携儿媳来看看可有何是我等能代劳的。哦,乃是因得昨日听莫姑娘称府中并无侍女,便不知这餐食如何烹制,虽是我婆媳二人原也许久未曾亲自操持此事了,却终是较之达管家及各位小哥更擅长些的。” 莫达忙笑应,“哪有令得老夫人操劳之理。老夫人与夫人安心便是,虽是我等皆为男子,与这庖厨之事亦是生疏,却尚可为之,仅是若有何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姜氏进门便瞧见那一笸箩的馍,此刻便是抬手一指笑着与顾氏道,“母亲恐是过虑了,您瞧这馍竟是制的如此好,恐是儿媳皆是不及呢,呵呵。看来达管家及众位小哥甚是客套谦逊了。” “夫人谬赞了,”一旁的小兴笑应,“这些馍乃是自一位娘子手中购得的,我等自是不会的。” 闻言顾氏便是有了计较,明了必是方才于回廊之中见得的那粗布衣衫之人,因得她手中竹篮虽是仅剩帕子大小的粗布,然她仍是嗅得了些许蒸馍的味道。“哦,如此看来必是我等冒然前来多有不便的,既如此,那便这餐食我二人略尽些绵力吧。”被姜氏扶着的臂肘微微往肋下夹了夹。 姜氏被自手中传来的异动提醒,笑意更甚道,“我母亲说的极是。妾身虽是粗笨,却是可略尽些心意的,那便我来吧,母亲终是有了些年岁的,不宜过于操劳。” 双方客套了数语,莫达几人一时也找不出如何相拒的由头,便称需要时便会去请姜氏前来帮忙。二人见已是达成所愿便佯装一并随着众人忙了起来。 再说蕊统领,迂回至了下处便更换好了衣衫,“羽默,你去安排一下,今晚便是开始长宿于那处名义上的院子里。” 羽默一愣,“可是出了何事?” “并非,仅是恐明日始我便可日日入得莫宅。” “那少主安危?” “无妨,料得他等具是不知,否则必是不会如此。” “那属下便是令他等乔装改扮皆是过去周遭。” “好,你放心去做便是。” “却是,”羽默滞了滞,略带小心翼翼却仍是开口道,“少主需得多加小心,若当真那府中之人有异,便是他身侧定会有杏林圣手……” 蕊统领转眸望了他一眼,稍一思量浅笑应道,“你这便是提点我万勿用药?” “属下不敢。” “安心,我不必是不会如此蠢笨。”那寒若冰雪的眸光透出摄人冷意,羽默仅是一瞥便不复言语。 “二公子回来了?”李嬷嬷见龙泉进了门忙笑道,“这般早想来必是尚未用饭食,奴婢这便吩咐下去,刚好与夫人一同亦可劝劝夫人多进一些。”接过龙泉的雕裘往门处望了望,见仍是他一人前来的,脸色稍稍有些不悦却并未再多言,转身出去了。 “母亲昨夜睡得可尚安稳?”龙泉并未留意李嬷嬷的面色,含着笑便进了内室,扶起龙夫人令其靠的舒适一些。 龙夫人满面笑意,“这般早过来恐是想尽快回转看你娘子吧?呵呵,陪母亲用过早饭便回去吧,免得莫姑娘忧心。”龙夫人自是不知龙泉昨夜并未在龙府留宿。 龙泉闻言略带些不自在,“昨夜儿子便回去了,今日都留下侍奉母亲。” 龙夫人闻言微微蹙眉,往外间望了望,并未见尚有旁人,忙转了话题。但龙泉仍是看出她略带些失望之情。 “鸣儿宅中出了些事,她一时不得闲,托儿子为母亲带了些补药过来,称是明日再来侍候母亲。” 龙夫人怎会不明乃是龙泉托词,笑曰,“何需令她侍奉左右,我看你这是欲要躲懒吧?呵呵。快,帮母亲湿个帕子净面吧。” “周权,二公子回来了,你备些他喜食之物吧,我一道拿回去。”李嬷嬷进了厨房便开口道。 “早就料得了,”周权将蒸锅启开,自其中端出几盘热气腾腾的面食,笑应道,“也不知少夫人喜食哪些,你且看着,若是她食得哪样多些便告知我。” 李嬷嬷一脸不悦,哀叹一声,“哎,你无需费心了,二公子独自回来的。” 周权手下一顿,“那日离去便已是不该了,怎的今日竟是不随着二公子一并过来侍候小姐?”周权与李嬷嬷皆是国公府之人,私下里便是仍以旧时称谓唤龙夫人。 “哎,”李嬷嬷边往食盒内收拾餐食,边再度叹息,“真真不晓得二公子娶这女子乃是为何。这般看来也难怪老爷不喜,纵是貌若天女却是这脾性、礼数……哎。” “昨日我提醒过二公子了,他,哎。”周权亦是喟叹不止。 “你以为我不曾吗?也不知是二公子未责难还是被那莫鸣魅惑了去。如今夫人仅是小病尚且如此,若是他日如何还能指望旁的?这未经长辈教养的当真是不妥。依我看倒是不如那齐家姑娘了,每每来府中对夫人甚是顺从恭敬。”李嬷嬷抱怨不断。 然被他等非议的我自是不知这些的,由徐进领着至了京郊一处院落,便是见了轩辕家其余人众。 因得徐征与徐进皆与轩辕家一众人等熟识,故而便未有耽搁,莫良随着我进了一间房舍,徐进便是领着几名长者随后而至。 “诸位世叔伯,这便是姑娘。”徐进引荐道。 我这身世如今与京中便是能隐责隐,故而并未宣扬于众人,而此几人皆是轩辕鸿老家主的兄弟手足,徐进方如此行事。 “见过主上!”几位老者闻言便跪拜行礼,自是被我令莫良止下搀扶起身。 “各位长辈无需如此,莫鸣乃是晚生后辈,当不得的。” “主上怎可如此相谓,我等自生便是主上臣子。” 徐进微微含笑将众人皆是扶着落座,“姑娘非是那般倨傲之人,否则怎会为主上?定是平易近人的。” “徐家主说得是,莫鸣今日造访乃是因得一些事不得轩辕平详告,不得已方叨扰。”我并未过于寒暄,开门见山将心中所疑一一相询出口,然令我有所失望的便是他等竟皆是不知内情,尚不如轩辕平所知甚深。 待其等皆是止声,我已是俊眉微蹙,稍稍默了默方相询了那顾氏与姜氏之事,诚然,我仅是套话而已,定是不会将所疑尽示,却亦是无所获,顾氏于家族之中俨然一副慈爱周全之态,竟是众人无一对其心有不满。 我见旁的亦是问不出什么,便辞别了众人离开了。 第294章 偶遇齐纪云 “妹妹,是直接回府吗?”莫良驱着马靠近马车窗子低声道。 我一愣,微挑遮帘,“二哥可是有旁的去处?” 莫良一笑,俯身贴于马背上凑近窗口再度压低了些声音道,“非是的,只是出门之前大哥有吩咐,称是年关临近,妹妹若是可亲自为各世家备下一份年礼更可彰显相近之谊。” 我即刻顿悟,“还是大哥思虑周全,莫鸣当真不及。” “呵呵,乃是前日三弟传书回转提及的。”莫良并不揽功,“只是徐家两位小公子尚未痊愈,不若令徐家主独自回转,我与随着的周驰几人领妹妹在京中逛逛,你自至了京中尚未得闲呢。”而莫良未出口的,乃是昨日龙泉不待半个时辰便急急离去,莫达与莫良皆是恐我心内不悦无法遣散,便恰好可以此为借口令我散心。 我怎会知晓他等心思竟是如此,微微思虑须臾他的话语,颔首应道,“无需那般繁杂,有二哥和周校尉足矣。如今京城皆是周老将军麾下巡防兵将,料得无碍。” 我二人定下之后便是于进得城门至了主街之上便与众人分开了,徐家主因得甚为不安心,便是又令徐征亦是随着我,我见争辩不得便也顺承了。为免太多引人瞩目,亦是确因人潮涌动不便,我便下了马车徒步而行,莫良、周驰、徐征三人亦是弃了马紧随我身侧相护,与这京城热闹非常、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熙攘人群而言确是不甚明显的。 我边是信步随着街中众人四下览看闲逛,边思忖着要为各世家备下何种年礼,既可博了各自欢心又是不似敷衍之举,方感慨原来这般真真费心神得很啊,苦笑自己竟是惫懒至此。 “妹妹可是不知如何择选?”莫良见我行得甚是缓慢,又似无心寻常之物便近前几步笑道。 “正是呢,哎。二哥,三哥既是有信转回,可为我有些许谋策?”我猛然思至此,想来莫山恐是必有所荐的。 莫良掩不住那揶揄笑意,“真真是被大哥猜中,妹妹果真甚为惫懒了,呵呵。” 我闻言便是一喜,侧头笑道,“便知众位兄长待莫鸣皆是极为上心的。二哥快说与我听吧,若是令得我独自思忖,恐是这一整日皆是无获而返呢。” 莫良甚是宠溺之状出声,“三弟说需得姑娘细细思忖一番各家皆是以何为重的,如此方可投其所好。” 闻言我便垂眸静思,少顷便是眼眸一亮,“我省得了!”欢喜地转身看向周驰,“有劳周校尉领着我等寻几家书馆、衣铺,再便是首饰、和兵器店面。” 周驰颔首在前头领路,徐征仍是护于我身后,莫良则是于我身侧。 书馆和衣铺之行皆是甚为顺利,我便是购下了几卷仅是听闻不得见过的医书药典,不得不称赞不愧为大汉京都,竟是先秦古籍竟是皆有所藏,即便为手录翻本,却已是实实难得了。想来傅家主定是喜爱的,便是庄祁恐亦是如此。 而那成衣铺子里,我则是为季羽、季静购了几件新春可上身的棉服,颜色、花样皆是甚为喜庆的。又是为府中那数名幼弟亦是每人置办了一身新装。 “姑娘,时近午时了,不若先去兵器店定下样式再往去择选首饰可好?”周驰见我似是尚未选购完便近前出声。 “好,”我见他三人皆是提了数个包裹便继而道,“不若周校尉将我置于那店面你等便是先且回府放置物什吧,这实在是有些不便。” “妹妹身侧万万不得离人的。”莫良忙出声道,徐征亦是附和,称是其兄徐家主亦是不允。 我一蹙眉,“可这如何继续?不若今日暂且这般待明日再出府便是,终是非一日可完成的。” 三人互看了一眼,又是垂头扫过已是提满包裹的双手只得点了头应是。 正往回走,便是路经一座气派茶楼,我思量这已是数个时辰未曾歇过,又是他三人那般负重,便含笑开了口道,“三位兄长,回家恐尚需不少路途,不若进去饮口茶歇息片刻。” 却也自清早出门便未曾喝水,又是陪着我闲逛了半日,他三人具已口干舌燥,故而我言罢便皆无异议。 店内伙计见我四人迈步而入,忙近前笑脸相迎,“几位客官楼上请,尚有包房空着。” 随着伙计拾阶而上,竟是与一众人等碰了个对面。 我抬头看过去,微有些诧异,竟是那齐家齐纪云,她身侧除去侍女搀扶,便是有两名俊朗儒雅的男子相随,而后方是几名侍从打扮之人。 因着我兜帽甚大且是锦帕遮面,故而一时之间她并未识得,我方安了心,却是不想周驰被她身侧的一个男子认了出来。 “这,莫不是国公爷身侧的周校尉?” 周驰怎会不知齐家与龙家前几日的纷争,却仍是淡笑相迎,“齐大公子有礼了。”说着便是微微颔首致意。 “周校尉客气。”齐景逍忙拱了拱手,诚然,他并未入仕,而周驰虽是官阶不高,却乃是周老将军身边护卫之一,故而自是受得他这浅浅一礼的。齐景逍见他乃是护于我身前,且是双手皆满是包裹,而我则是空着双手位于四人之间,似是了悟到什么,又继而问道,“这位可是尊夫人?”出声之后略带笑意望着我等。 然他这一语顿将周驰惊得瞪大双目,慌忙摇头摆手,未经深思的话语便是脱口而出,“不不不,齐大公子误会了,这乃是我家国公甥媳,龙家少夫人。”语毕方悔之似是不妥,望向我已是满脸愧色。 齐家众人具是一愣,还是齐纪云冷哼一声开口,“原来是莫姑娘。”转向她两位哥哥却是抬高了声量言道,“两位兄长不知,这位便是泉哥哥私下领进府的女子。”见周遭已是有不少看客望过来,继而道,“莫姑娘怎独自带着三名护卫出门?”似是忆起了什么,恍然状,“哦,想来必是龙夫人患病一时无暇顾及,还是婢女皆是忙着侍候龙夫人不得相随?哎,还是莫姑娘好命,即便尚未正经过门,竟是无需侍候婆母于病榻之侧,尚可上街这般闲逛,泉哥哥当真疼惜姑娘呢,若是诸位女子皆可如姑娘这般嫁人委实令人艳羡啊。” 这番话虽是表面赞许我嫁得如意郎君备受疼爱,却实则贬损我不得明媒正娶又是毫无礼数教化且不敬公婆! 莫良即刻怒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放肆!” 徐征亦是不悦,“这位姑娘看着也算知书达理,却如此置喙旁人家中尤是内宅之事,呵呵,真是令人开眼。” “住口!”齐景逸怎会容许旁人当着他的面诋毁亲妹?抬手指着我们,“一个个皆是不知羞耻之辈!一个女子已嫁为人妇竟是出府另居,且满宅之内无一婢女姑姑照料却皆是男子相随相伴,如今夫家婆母患病卧床竟如此不孝,哼,尚有脸指责旁人,真乃山野粗鄙之流。” “你!”莫良弃下手中包裹便已将他推搡出去。齐景逍怎会容许他这般对待亲弟,身后的侍从更是护主心切,便是竟动起手来。 第295章 无从解释的误会 我未料得竟是这般情状,忙拉住莫良、挡下徐征,周驰亦是弃了手中诸物挺身上前分开众人,茶楼的伙计亦是帮着劝解且是高声欲将掌柜唤来。 而齐家兄妹本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会平白放过如此良机。齐纪云被侍女护于身后远离战圈,齐景逍、齐景逸则是招呼侍从齐齐动手,试图以众欺寡。 然现下乃是于茶馆阶梯之上,本就因得我等人众甚显狭窄拥挤不堪,如此数名男子同时动手便更显促狭,楼上楼下又是围了数十看客,那场景一时便是甚为混乱。 “啊!”不知何人推搡之间便使得那茶楼伙计被挤落了楼梯,虽是仅于二层未及三层之间,然终是有两丈有余的,若是不懂武功者如此跌落地面必是会有损伤,轻则蹭破皮肉,重则恐会伤及筋骨。 我闻声转头便是见得如此惊险之状,顾不及慎思,忙扯下眼前一人的腰带运内力掷向那伙计,于他坠地前不足两尺之处堪堪将其止下,那腰带一端被我紧紧抓在手中,另一端则是捆于伙计腰间,而我则是贴身于楼梯扶栏之上,上身已是府面向下的。 众人皆是被方才伙计的大呼之声惊住,亦是止下了不当之举。 莫良见我如此,点足飞身而下将伙计稳稳置于地面,我方撤回了那腰带,回身方见得竟是齐景逍的,一时顿觉尴尬不已,面色一红呈递过去,“齐大公子见谅,救人心切未及详查,还望宽宥则个。” 此时我的兜帽早已掀下,遮面虽仍挡住了口鼻,却是露出的双眸甚为美艳异常,令得已是鸦雀无声的场中顿时只得抽吸之声。 “这姑娘双眸甚美啊!” “正是呢,不知这遮面之下该是何等的惊为天人!” “是了是了,又是这般救人生死,真乃貌美心善啊。” “不知何人如此艳福竟是娶得家中。” “嘘,没听得方才那校尉言说乃是龙府少夫人吗?小心被责骂。” 一时之间四下纷议骤起,皆是将我卷入这言论之中。 齐景逍本是微带怒意蹙眉盯着我手中他的腰带,却是尚未出声喝斥,正欲抬手接下之时,另一只手却是先了他一瞬,只是并非为得接下腰带,而是朝着我垂至胸前的遮面锦帕而去。 我垂着头伸手递送腰带,并未留意那突然现于眼前的手乃是为何而来,尚未觉察之际便是被扯下了遮面,一时惊觉抬眸,便是将整张脸暴露于人前。 “呀!” “噢!” 正值眼前几人皆是惊叹于我那惊为天人容貌时,我已是抬起未执物的右手,以广袖挡住了口鼻处,一双俊眸便是怒视那扯下我面巾之人。 齐景逸决然未料得我竟是此等姿容!本是为得刁难与我,疑心我这不敢以真容示于人前恐是面上有瑕,且是齐纪云从未曾提及我竟是较之于她的样貌乃是何等云泥之别,故而他自是认为自家妹子无人可及的,现下却是仍抬着那只作恶的手呆愣于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方才挂于他指间的遮面锦帕坠落空中又是飘向楼下。 齐景逍本是目光皆是汇于我手上的,忽现的另一只手之举他仅是随之而动,待沿着遮面被撤下的一瞬抬眸望去,我已是极快地挡住了半张脸,然他仍是瞥得个清楚,亦是被惊艳如定住一般,心内更是飓风卷得波浪滔天! 即便我所为已是甚为迅捷了,然终是有几人见得了我全貌,皆都如齐家兄弟一般惊得不知所为,旁人便是误以为因得我必是面上带暇方如此遮挡,恐是将那几人一时惊吓住了,便有些已是摇头叹息。 莫良本是查看那伙计是否有碍的,闻声即刻抬眸,见我已是以袖遮面,便心道不好,急急又跃回我身前,却一时寻不得锦帕,便是将我颈后的兜帽复盖在我头上。 徐征虽是不甚明了我因何不愿以真容示人,却亦是维护得很,俯身在那新购的衣物包裹中扯下我为季静所购的衣裙一角呈于我眼前,又是抬起自己的厚重披风将我遮挡了个严严实实,方使得我可闲下手来重置了遮面。 众人皆是静默之时,一个男子之声响起顿时引去了所有视线。 “周驰?你怎会于此?” 我几人皆是循声望去,方见得自三楼下来一众人,其中正含笑抬手的便是那出声之人,竟是许久未见的李世贤李将军。 周驰即刻拱手一礼,“末将参见李将军。” “欸,非是军中,无须如此。这是?”李世贤甚是不解之状,只因得方才吵嚷之时他等并未下楼围观,现下恐是饮茶完毕方欲离去才见得此状的。 言语之间我已是重又将遮面戴好,徐征亦是垂下披风,只是一众人仍是立于阶梯之上挡住了往来之路。 周驰环视苦笑,“呃,与齐家公子有些误会。李将军可是大安了?末将近日公务在身,未在国公身侧效命,尚未及问候李将军。”周驰边说边是挤开齐家众人,亦是朝着齐景逍眼色示意,两厢人便是分开了些许。 李世贤亦是先于随行众人至了近前,笑曰,“早已无碍,不过国公关怀罢了。噢,正巧遇你,便是烦你回去转达一声,待新岁,贤必是往之探望国公。”今日的李世贤一身宝蓝锦缎常服,外披同色棉质披风,玉冠束发,较之玉门关之时少了份英武,多了份随和。侧眸望向齐家那边,似是并不相识,随即便是转向我几人。 重戴好遮面我便是放下了兜帽,此刻亦是微微浅笑与之对视。 “咦?”李世贤见我自是生疑,却并未冒然相询,而是朝着周驰一笑,“你小子何时成婚的?竟是不告知于我?呵呵,可是喜宴所备不足?” 周驰顿时头疼,无奈望了我一眼,凑近李世贤耳畔低声,“李将军误会了,这乃是国公甥媳、龙少将军之妻龙少夫人。” 周驰此语本是释清与我并无关系,却更是引得李世贤惊奇,原也不怨他不知,我与龙泉大婚之时他早已随周老将军班师回朝了,即便我已入京,龙泉亦是与他见过数面,却未曾提及过此事,他不知实属正常,然现下却是周驰之囧解了,我这便更是引得他怨怼龙泉了。 “嗯?龙贤弟?何时的事?怎的从未听闻?国公并未提及啊?他方回京未久吧?上朝、宫宴我与他亦是见了啊?” 周驰一时竟是无言以应,徐征更是不明内里,莫良亦是不识得李世贤的,故而只得皆是望着我。 我甚为无奈微微摇头,明明是相识之人却亦是不知现下该如何开口了,微默了默,出声道,“李将军安,我与相公乃是于玉门关时匆促行的礼,归京尚未及操办,改日定是相邀一聚。” 李世贤闻言更是不解,拧眉开口,“国公遵皇命归朝时贤乃是同行,然距龙贤弟不过数月之迟,竟是如此便行了礼?且竟是于边关?”似是恍然,“哦哦,呵呵,在下冒昧了,烦请这位娘子转告龙贤弟,定是改日一聚。”言罢便是颔首致意迈步离开。 然我二人这一番对语,更是坐实了我乃是龙泉私下纳入的,绝非正室之礼,周遭人众似是皆已明了,齐纪云此时更是自鸣得意了,以手肘示意其婢女,可儿即刻会意,嗤笑道,“哼,不过区区一个妾室,竟是这般无状!龙少将军真乃有眼无珠。”方才我被齐景逸扯落面纱之时她主仆二人因藏身于齐府众侍从身后故而并未瞧见,现下方出此言。 那几名见得我容貌的侍从皆如看傻子一般转头望着可儿,满腹狐疑却并未出声。 “咳咳,”齐景逍已是复了常态,早已将抽回的腰带系好,迈一步上前,再无半分之前凌厉之气,反是和缓了许多,竟是向我微微颔首,“莫姑娘,既是误会便暂且揭过吧。”而后扫了一眼众人率先往茶楼大门而去。 齐景逸被其兄之语惊回神智,望向我满是难以置信之态,面色亦是有些许颓败,眨了数下眼眸方抬脚跟上齐景逍,余下的齐家众人皆是鱼贯而出,竟是一时将齐纪云与可儿甩在最后。 第296章 挑拨 离间 齐纪云心内虽是不明其兄因何这般行事,却并未深究,误以为乃是因得方才那被唤作李将军之人之故。整了整衣衫,微声喝斥可儿道,“无礼,怎能当众辱没泉哥哥家眷。”转向我便复了常日大家闺秀之态,“莫姑娘万勿介怀,可儿有口无心的。即便姑娘并无……却已是泉哥哥的人了,云儿替侍女与姑娘致歉。”言罢微微屈膝福了福身,端的甚是大度。稍后又是笑道,“莫怨云儿多嘴,姑娘既是服侍泉哥哥,亦是该照料龙夫人的,此乃为人妻妾本分,云儿亦是为得姑娘日后着想,还望姑娘慎思。”边说边是含笑抚了抚我的手,方示意可儿扶着她起身离去,此言此举便是将那当家主母之风尽显无遗,似是肺腑之语。 莫良怒起便是欲要上前,我抬手将其拦下,低语道,“二哥无需与不相干之人计较甚多。” “妹妹,可,”莫良自是起急的,只因周遭已是议论纷纷,皆是龙齐两家姻亲之事,不晓内情之人仍是以为齐纪云乃是与龙泉有婚约在身,而龙泉竟是不顾礼数先行私下纳我为妾入了府。而我虽是双眸美轮美奂却竟是这般无状且又不敬婆母,齐纪云却是这般明理大度,云云。 周驰极为自责,近前低声道,“少夫人,属下情急失言方至此,皆是属下之过。” 我忙扶住他欲要行礼身形,“周校尉何来有过?罢了,不过皆是不知情之人,我自是不会计较。上楼饮茶吧。” 徐征已将弃于阶梯之上的包裹悉数拾起,笑道,“正是呢,姑娘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周校尉无需自责。且是围观者尚众,若是再如此仍会引人纷议,不若听姑娘之言进得雅间饮茶的好。” 我侧眸颔首朝着他微微一笑,我四人便继续由早已上前致谢的掌柜与方才坠楼那伙计一并领着进了雅室,周遭围观看客方是渐渐散去。 齐纪云出了茶楼便是见得两位兄长面色各异立足她的马车旁静候不语。 “大哥,二哥,作何这般急切离开?可是那李将军有何不妥?” “非是的,仅是不愿再遭人非议,于云儿闺誉不当。”齐景逍复了常态,轻声应着,“且已是过午,再不归家恐父亲记挂,回吧。”言罢已是转身往另一架马车而去。 齐景逸仍是浑浑噩噩之状,茫然随着齐景逍一并走。 “大哥,”齐纪云含笑阻下二人,“不如两位哥哥先行回家吧,我尚有些许女子所需之物未购完,待稍晚些自会回去的。” 齐景逍并未有疑,本事今日乃是遵了齐誉之命领着弟妹出府采买新春物什的,这半日皆是府中所需,而齐纪云一个女孩子家尚未得自行选购之机,自是该令其自行闲逛的。思至此便是含笑将自己的钱袋扯下塞于可儿手中,叮嘱道,“好生照顾你家小姐,若是银钱不足便令人往家中去取。”又是慈爱地看向齐纪云,“万勿过于劳累,便是至新岁尚有几日,皆可择选,无需急于今日一时。” “云儿省得的,大哥二哥走吧,我自会小心。”齐纪云乖巧地摆摆手,便扶着可儿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待两架马车分开一刻钟之后,齐纪云方令车夫转向龙府而去。 “小姐,您还要去看龙夫人啊?他们一家都如此无情无礼,奴婢觉得您就是太过心善了。”可儿被齐纪云吩咐去买了很多精致的糕点和补品,重回了马车便忍不住抱怨出声。 齐纪云一笑,“方才不是见了莫姑娘与周校尉一行男子悠闲饮茶吗?如此好事怎能不告知龙夫人和龙少将军呢。” “哦,正是呢!”可儿顿时喜笑颜开,“哼,方才当真解气的很,想来那什么李将军必是明了了那乡野女子乃是妾室,她那解释更是坐实了的!恐是才有自知之明了呢。”可儿不住嘲讽。 马车停在龙府正门石阶之下,齐纪云被可儿搀扶着下来,便有门人认了出来。因前几日齐家先后两位公子皆是大闹龙府,故而现下门人当真不知这齐纪云来此何意,便有人慌忙去寻管家前来。 待齐纪云举步走完阶梯至门口,管家正好匆匆赶来,先是一愣,随即含笑施礼,“齐小姐安好!不知今日造访可是有何事?” 齐纪云笑意盈盈甚是和蔼可亲之态,“管家伯伯如今见了云儿怎如此疏离?”清浅一笑需抚一把,似是从未曾与龙府不睦,“方才于茶楼巧遇莫姐姐与几位公子,云儿无心听他几人闲话,称作夫人有恙在身,因得不甚放心故而特来探望,不知可否方便?” 管家自是听出了那弦外之音,顿是引得心内不悦。昨日他亦是与龙泉劝说了一番的,然今日仅是见龙泉独自而来,往厨房查看时又是与周权相予了几句,自是对我皆有些不满之情的,现下虽知齐纪云大有讥讽之意,却被那句“茶楼、几位公子、闲话”之语引得更是怨怼又深了几分。面上却并无所显,仍是含笑道,“有劳齐小姐忧心,夫人已无大碍,不如请齐小姐稍稍等一等,容老奴前去禀报一声?” “放肆!”可儿一副正义凛然之情,高声道,“暂且不提如今天气甚为冷寒,便是我家小姐亲自登门又是探望龙夫人,何需受尔等如此以待?” “可儿,不得无礼。”齐纪云冷了脸轻喝止她,不知说与谁听道,“如今我与泉,龙少将军已无婚约在身,未下拜帖便登门拜访自是需得经人通禀方合礼数的。” “齐小姐恕罪,”管家再度施礼,“老奴不过忧心夫人喝了药歇下了才如此说的,并无旁的意思。这位姑娘教训的是,齐小姐前来拜访夫人自是并无不妥,想来方过午,夫人定是正与二公子闲话呢,齐小姐请进。” 齐纪云听闻龙泉亦在甚是意外之喜,却佯装迟疑,“这,恐是多有不妥吧?那我便回去了,劳烦管家伯伯将礼物送进去再代为转告便好,待改日夫人有邀云儿再来。”说着便是吩咐车夫将提着的礼盒交予门人。 管家忙阻拦,“齐小姐若是如此岂非令老奴无颜以对了?还望齐小姐恕老奴无状之过,快快请进府吧,免得受了寒。” 齐纪云见已是拿乔了这般,便也不再继续,随着管家往内院而去。 尚未进门便是听闻房中传出阵阵欢笑之声,除去龙泉,竟是尚有两名年轻女子的。 待齐纪云进得内间,才见得乃是龙妙、龙如姐妹,还有几位姨娘同在。 众人一一见过礼,齐纪云方含笑开口,“夫人可好些了吗?本是云儿不知故而未及前来探望,还请夫人莫怪。” “哪里的话,”龙夫人自见她进房便是瞥了龙泉一眼,见其仅是颔首致意后便不再看她,也只得笑意满满相迎和。 李嬷嬷接过侍女呈上的礼盒笑道,“齐小姐费心了。” 齐纪云见众人并未开口相询她是如何知晓的,便甚显关切开口道,“也不知夫人乃是因何生疾,云儿便只是购了些夫人素日喜食的软糕。说来也巧,今日本是随着两位兄长出门的,途经聚福茶楼瞧见莫姐姐与一众公子悠闲饮茶谈笑,云儿便是过耳几句似是称夫人有恙之语,不甚安心便匆匆而来了,还请夫人宽恕云儿冒昧。” 第297章 嫌隙更甚 她语毕便是满屋皆寂静,几乎所有人等皆是望向龙泉,面色具带出些许忧疑凝重。 龙妙最先回眸,扫过可儿那窃喜之态便知齐纪云未安好心,然仅是拧眉,却不便开口。倒是身边的龙如瞧见亲姐那哀怨忧心之态,即刻会意,冷哼一声,“哼,齐姐姐当真是巧得很!仅是匆匆一瞥便知乃是嫂嫂?” 齐纪云望着她笑应道,“莫姐姐天人之姿,云儿怎会认错?” “哦,原来如此啊,那敢问齐姐姐,既是嫂嫂与人饮茶,怎会闲话被仅是途经的你听闻呢?”龙如素来毫无忌讳,更是得理不饶人的。 齐纪云心内暗自记恨,可儿却是从旁出声道,“自是她亲口说的,因着与她一处的其中一名公子乃是国公府小将军,遇着同袍寒暄,呵呵,竟是被误以为二人乃是夫妻,也是,何家闺秀会独自与一众男子出门的,也没个侍女,被人误会自是正常。” “可儿!”齐纪云似是不喜可儿如此口不择言,忙陪着笑道,“夫人勿怪,云儿管教无方。想来必是莫姐姐有事方那般行事的。”似是思及什么,喃喃低语,“只是泉哥……少将军该是提醒莫姐姐一二,人前还是勿要意气用事的好,于龙府与少将军恐是不利。” “齐姐姐此话何意?嫂嫂不过与人饮茶,何来与二哥不利?”龙如恨不得撕下齐纪云那一副伪善面皮,心里更是气恼过往竟是未识得此人真面,竟是还当二哥辜负于她,现下她这般挑拨离间,若是二哥与二嫂生了龃龉可如何是好。 齐纪云似是略有迟疑不便开口,双手交叠,眼神散乱,满是欲言又止之态,却是暗中碰触了一下身侧之人。 可儿怎会不明其意,忙嗤笑一声,“二小姐还是勿要如此责问我家小姐,嗬,您那嫂嫂竟是同着满茶楼众人宣称乃是与龙少将军于玉门关私下行的礼,于京中并未办宴,且是现下旁府而居呢!这自认为妾竟还如此狂妄,哼。”言罢微抬下颌、眸望房梁,皆是一副不屑之情。 “可儿!”齐纪云直直推了她一把,“莫姐姐仅是相释被疑与一众男子关系方那般说的,并非有意。若是不释清,岂非被那位李将军误会成周校尉娘子了?日后少将军如何将其引荐于同僚?”复转向龙泉,“少将军切莫责怪莫姐姐,可儿不过未明其中隐意罢了。只是云儿觉得虽是实情,那般言说又是于大庭广众恐引得旁人误以为,误以为……总之还是不提的好。” “误以为什么?嫂嫂遭人误会自是要释清的,难不成任凭旁人误会了去!不过实情罢了,自是‘有心之人’方那般曲解,嫂嫂光明磊落,有何误会!”龙如已要暴跳如雷了。 “自是误以为龙少将军色令至昏,未娶正妻便先纳妾室啊。”可儿嘟着嘴小声呢喃,似是自说自话。 龙妙见龙如已是有起身之举了,忙伸手拉住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得妄动。 龙夫人及几位姨娘皆是怨怼地看着那做戏的主仆两人,又是略带忧心地望向龙泉。 龙泉方才闻她二人之语时已将双拳紧握、牙关亦是咬住,然待其感受到自己母亲温和手掌轻抚自身手背之后便压下了怒意,冷笑道,“齐小姐当真思虑周全,皆是为得我龙家及我龙泉忧虑,泉该是谢过,”未待齐纪云应声,继而道,“仅是这份心意泉该以何为报呢?哦,既是齐小姐如此仰视我龙府,府中尚有几位侍从、仆役年过半百失了正室尚未续弦,不若泉为齐小姐保媒如何?” “你!”齐纪云怎会料得龙泉竟是于龙夫人及府中几位姨娘面前如此羞臊于她?登时便被气得浑身发颤,握着可儿的手皆是用力的很。却是喘息之间便是一副含冤受屈之态,执着手中的锦帕捂住唇角,眸中含泪、声声咽泣,“泉哥哥,云儿知晓你与莫姐姐情深意重,仅是好心劝诫,你竟是……罢了,现下云儿多说无意,你便当未曾听过吧。”拭了拭眼角,哑声道,“龙夫人好生休养,云儿改日再来探望,先告辞了。” “嗬,”龙泉并未因得她如此梨花带雨惹人怜惜便轻易放过,“泉谢过齐小姐‘好 心’!鸣儿如何自是无需旁人置喙!家母如何亦是与齐小姐无关!还望齐小姐日后无需如此关切龙府之事!更是无需往来!”加重那“好心”二字,龙泉已是咬牙切齿了,语速极快地说完这番话,便是朝着门外高喊,“来人,送客!日后齐府任何人不得放进府来,否则打断尔等的狗腿!” 齐纪云早已被他这番话羞辱得无地自容了,抓着可儿便疾步而去。 房中众人见着龙泉当真动了气,一时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劝解,便先后告辞离开,将此责皆是留给龙夫人,终是亲生母子,该是说话便捷得很。 李嬷嬷见状亦是悄然退出去,龙夫人见已是无人方望着龙泉开口,“泉儿啊,你自是明了云儿的心思,方才之语定是妒火过剩方至的。莫姑娘,”微一顿,忙掩下心中不悦之情,“你亦是说明她那非同寻常身世,虽是现下你二人已然成婚,却是,却是你需得体谅于她。亦是过午了,母亲需得歇下了,你便回去吧,既是云儿提及国公府校尉又是李将军,恐是莫姑娘受了委屈亦未可知,你为人之夫,更是该宽慰在侧。” 龙泉看着自己母亲如此费心周全我的名声与心境,一时更觉愧疚不已。“母亲见谅,因得江湖陡然生变,鸣儿处处需得周全,故而今日不得来问候母亲,却是令儿子携了补药的,且说明日必会来母亲身前侍奉。” 龙夫人含笑一一应下,虽是心知肚明乃是龙泉为我的开脱之语,却并未戳破,仅是将他赶回我宅子。 龙泉不好违拗其意,便顺承离开。 待其出了院子,李嬷嬷方服侍龙夫人小憩,见得龙夫人面色不佳忙笑道,“二公子带回的那些药石甚是稀罕呢,奴婢已交予周权,他必会为夫人治成膳食的。” 龙夫人轻叹一声,“泉儿是个孝顺孩子。”余的并未多言,然李嬷嬷自是了悟其未尽之意,心中暗暗叹息一瞬却并未表露分毫。 回了宅中我便将所购之物尽数放在正房案几之上,想着待所有人年礼皆齐备了再一并相予,正是整理之际,莫良便引着傅家主进了门。 “方才你动了内力,还是请傅家主看看吧。” 傅家主快步近前便切上了我腕间脉门。 我无奈一笑,“二哥这是当我如柳条一般细弱了?呵呵。” 傅家主边是诊脉边开口道,“姑娘还是需得仔细一些的,自上回运功毒发所失的气血尚未补回呢,若是再不当心,何日方可运针清毒啊?”又静了须臾方收了手,“所幸并无碍。” “是,莫鸣记下来,呵呵。”我忍不住敷衍傅家主,却是转而忆起,脱口道,“那徐家两位小公子如何了?还有梁家几人。” “姑娘安心便是,两位徐小公子并无重伤,又是精心休养,已可行动自如了,再待三五日便可大安。梁家叔侄四人更是无碍了,本就身强体健,周校尉又是深知轻重,并未下重手,仅是皮肉之伤罢了,恐是明日便能下床运功了。” “如此便好,那便一道去看看吧。”我起身一并送傅家主回房,顺带先往了徐家院落,见徐宏成与徐宏双确已是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方安了心,又是叮嘱了数语便离开复往梁家院子而去。 第298章 随身护卫? 梁家几人自是未曾料得我竟是尚愿亲至探望,先是一愣,随之便欲施礼,被我强行止下。 “梁世叔及两位世兄无需这般,我莫鸣非是小肚鸡肠之辈,既是惩戒过所失便既往不咎了,日后还望诸位万勿记恨此事,需知吾辈此生必是要比肩御敌的,切莫失了和睦才好。” “主上仁德,属下自是不敢心生妄念!属下等已是知错,还望主上再无芥蒂放心差遣!” 我坦然一笑,自是不能将穆隐与我已是听去的他等私下之语相告,便道,“那是自然。安心养伤,傅家主医术极佳,明日便可令诸位无恙了。” “属下等谢过主上!” “嗯,日后还是唤我一声姑娘便是了。” 安抚好这三人,我才带着莫良进了梁青卧房。 “青多谢姑娘助青笼络人心。”梁青望着我便是扬起笑脸,他虽是不及龙泉与上官清流、骆弈城一般俊朗,却是独有一股恃才傲物之气,加之自身年少之故,为人又是较之更为冷肃几分,故而甚显不凡之态,与人皆是少年英豪之姿。 我垂眸轻挑唇角,立于榻前俯视于他,“梁家主聪慧过人,不妄负莫鸣如此用心。” “呵呵,若非如此怎可越过父亲叔伯接了家主之责?”他不甘却又无奈道,“姑娘当真不愧复世战神,便是揶揄人亦是如此淡然。”见我但笑不语,微微摇头,似是自嘲,“想我梁青自幼勤习苦练,不知强于同辈多少所能,便是叔父皆是并无觉察的,却竟是被少于我数载的女子看破,呵呵,果真不及主上睿智。” 我仍是浅笑,“梁家主乃是才华横溢、少年英豪,莫鸣不过天命所归,如此自是无法相较。” 梁青从不曾与旁人一般甚为敬重与我,倒是有几分穆隐那散逸的性子,卧于榻上丝毫不觉有何不妥之处,“不如你坐下来与我闲话几句?” 莫良闻言便是拧眉,我已是毫不介怀地跪坐于他榻边,“不知梁家主想要闲话何事?” 梁青并未错过莫良的脸色,嗤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道,“这位自始随在你身侧,便是你我相较之时亦是欲要替你出头,可是我以为的那般?” 我摇头浅笑,恍若不知他所言为何,“梁家主以为的哪般?二哥乃是莫鸣结义兄长,因得我中毒之故便是受了众位兄长所托屈尊充为近身护卫,梁家主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莫良脸色微微有些沉,却仍是立于原地未出一声。 “哦,原来如此,乃是青误解了,”梁青极为挑衅的笑了笑,朝向莫良道,“既是如此,阁下如今已然明了我二人绝非敌对,青必是不会于她不利,可否令得我二人私下一晤?” 莫良未理会他,而是看向我,我侧头微微颔首,他便是转身离开。 “莫鸣,你可莫说你不知他与你有心啊。”梁青直至外间房门掩闭之声响起方戏谑开言。 “梁家主便是欲要与我闲话这些?”我反问。 梁青一时错愕,转瞬一笑,“喂,虽是你我身份有别,你可否直唤我名?亦或是,”微微拖长了尾音坏笑道,“叫声‘青哥哥’亦可。” 我俊眉微蹙,面上有些冷寒,“梁家主何意?” 梁青见我似是不悦,方止了嬉闹之心,微微正色道,“不是你不愿与众人生疏的嘛,我见那穆隐便是直呼你名讳的,然我亦是较你年长几岁,令你唤我一声兄长并不为过吧。” “梁家主,莫鸣虽是愿得各世家皆彼此亲近,却并不想与其中之一过于刻意,梁家主还是唤我一声姑娘吧,亦或如穆隐兄一般唤为莫鸣。”我于他这般似是调戏之态不甚喜,却是不知他因何这般。 “你怎是不知深浅?”梁青似是略带些微词,“轩辕平占卜的卦象我已知,虽不知你这身侧之人乃是因何至你不测,却是自现在始你该是事事谨慎!” 他忽而转换的严正态度令我实为不解,随即便听他继而道,“我看全府上下并无功力甚高之人,若有敌袭恐是于你不利,既是此生你为我等需得舍命相护之人,便是这护卫万不得掉以轻心。故而,若是你那二哥,”说着便是往向屋外示意一下,“可近身相随,我却仍旧觉得并不足矣,不若府中之时我亦是贴身随你左右,若是你出府我便距你丈余之地,无论箭矢亦或近战皆可相佑,如何?” 我未曾料得他竟是如此思量,浅笑道,“莫良为我义兄,如此并无不妥,且是待及出得正月恐是其余兄长亦该归来,他等自是可护我周全。”见他有些欲要起急,忙安抚道,“非是信不过梁家主,仅是你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怎可这般屈尊降贵?” “有何不可?”梁青并未以为意,“我之所能你该是心中自有计较,现下江湖变乱皆是因你而起、亦是冲你而来,我等世家本就是战神家臣,如此于你无力自保之时相护左右有何异议?”微微顿了一刻,见我仍是有所顾忌之状,便笑道,“不若这样,你将其余几位家主皆聚来,看看他等如何衡定此事。” 龙泉出了龙夫人院落并未离府,而是径自往了厨下,叮咛周权必是将我相赠、他带回的那些药石为其母治成膳食,若是尚有不足可随时相告与他补齐。 周权一一应下,却是见他面色沉郁便未再多语,自是齐纪云方才那番言行已由李嬷嬷转告了,故而周权即便心下亦是不痛快却不愿再累加于龙泉之身,又是宽慰了他几句方将其送出府外。 回身便是与管家碰了个对面,二人又是眺望了一眼龙泉背影相视一声哀叹方各自离去。 龙泉独自漫步长街之中,并未急于回转我府中,而是一直思忖着这两日众人相议、相劝之事,于我,便是生出了些许怨怼之情,却亦是明了我与龙父不睦缘由,左右似具是有理,然这其间该是如何平衡却毫无章法可循,一时间更是不知如何排遣心中郁闷之情,便不自知地徘徊于街市之中了。 顾氏老夫人与姜氏自厨房离去便在府中私下闲逛,看似赏景,实则便是将宅中各处院落、各家所居之处一一探明。 而穆隐则是极度烦闷,只因轩辕平一直留于房中潜心看书未曾离去,他便是无法唤人来将他带离,只得无奈地藏身房梁之上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妹妹,”我正不知如何回应梁青之谏,便是莫良敲门而入,“大哥说有事与你商议,先回去吧。” 第299章 龙泉醉酒(上) 我望了梁青一眼,心下松了口气,“梁家主好生将养,明日便可随意走动了。”起身便随着莫良一并离开。 至了院子方知莫达乃是因得那厨房添加人手之事,以及顾氏与姜氏所求。 微微垂眸思忖片刻,我便抬首道,“大哥,那顾氏与姜氏我并不信得过,她二人似是有些不妥,若是前去厨房恐生了事端,不若大哥看看其余旁的活计安排一些吧,再便是需得遣个机灵的人盯着。” “我亦是如此料得的。”莫达微微颔首,“那杨家娘子?” “那便应下吧,待明日暗中随着她查访一番所居之处及左右邻里,想来该是不会有何不妥,终是莫宅并无可疑之处。”我并未深究细思一个普通妇人将会有何不利。 “方才那梁青有何事需是私下与你言说?”莫达离去,莫良方开口相询。 我微摇头,“他称作我现下功力不得用,欲要领下近身护卫之职。” 莫良拧眉,“乃是如何心思?” “不知。二哥,穆隐兄于何处?” 莫良恍然,“尚在轩辕平房中。” 我不禁嗤笑,“烦劳二哥将他救回吧。”我细细侧耳竟是未得丝毫反应,恐他碍于有人不得求告。“哦,另遣幼弟们将众位家主皆聚来东厢。” 莫良转身而去,不及一刻后我方被穆隐那哀嚎之声逗笑,传音令其仍是暗中盯紧顾氏与姜氏,方起身至东厢见众位家主。 “几位轩辕前辈便是如此言说的。”将这一遭访轩辕世家所遇尽数相告,几位家主纷纷相互对视。 “如此这轩辕家所隐之谜恐是必要姑娘亲自往之旧址探查一番的了。”穆湛面带凝色,一时亦是想不出旁的办法。 傅家主愁色更甚,“想来若非事出突然,恐是轩辕老家主断不会行此举。仅是姑娘现下断断是使不得功法的,恐是短时之内只得将此事暂且搁下。” 穆老家主、徐家主和季家主纷纷点头,唯轩辕平懊恼自责,“若非平不成器,亦不会至此种境地。” 我浅淡一笑,“平兄勿需如此,实乃天意,或恐与我身中异毒近似,非是不到时日不得知呢。” “或许我可一往啊。”梁青此次在场,见众人皆是愁容,他却截然相反之态,“等个两三日便可启程。” 其余众人皆是直视于他,眸光之中满是探询之色。 “呵呵,想来众位皆是不知我梁青所能啊,不若这般,待改日,不,三日后,莫鸣你可允我挑战此宅之内众人之能?青必是可令得众人侧首相待了。” 实则梁青所能确实不凡,仅是他所长被众人误以为全然于那箭矢之上,即便是那日与我相较一场,却并不得众人看好,一则时辰太短,二则我胜出太过,故而皆是认为他不过尔尔,若是遇强敌或是人数众多,断是不得胜的。 “再者青方才与莫鸣提及,于她不得尽清余毒、施展功力之前,我必是需得相护其左右的,恰好趁此之际列为家主给个评断。”梁青一扫众人,满是倨傲、自负之态。 穆老家主沉思片刻,“姑娘,并无不妥。梁家主虽是年轻,却是身手了得,若是可再尽展所能,老夫并无异议。”实则穆老家主自始便是忧心我现下安危,却是季家、徐家皆有幼子需得顾全,骆弈城又是回了门派处事,便唯余梁青了。 “是啊,姑娘身侧虽是莫二公子时时相随,宅中现下亦是世家汇聚,却是这江湖风云异变,多一人便是多一份保障。”傅家主附和,恐是私下与穆老家主皆是通过消息的。 徐家主和季家主不置可否,“那便三日后相较一场再论不迟。” 轩辕平则显茫然之态,于武功他却是不通。 “好,那便如此定下。莫鸣,你仅需届时一观便可。”梁青满脸笑容盯着我,眉目之间尽是得意。 我自是明了众人心思,随着时光流转,恐是大战之期为时未久,即便有卦象预占,却是我乃是众人心中那颗定海神针,万不得出纰漏的。 “那便随各位家主之意行事吧,仅是勿需操之过急,梁家主这伤再将养数日也无妨,我细细思量过了,轩辕老家主屡次三番告诫平兄必是需得我亲往,恐是所留之物绝非凡俗,梁家主即便前往未毕可将其带回,不若暂且搁置,待我大安后再往之不迟。”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也明了我所言非虚,便不再争论。却是唯梁青暗中窃喜,他本就意在随护我身侧,如此便正中他下怀。 “这位客官请进来尝尝小店新置的酒水,更有美味佳肴,必是令您满意。”一位酒保小哥于街中揽客,恰是撞见了不知何往的龙泉。 龙泉现下满心皆是龙府几人的劝慰之词及不知如何处置我与其父之间的嫌隙,并未来得及推拒便被拉扯进了酒肆。 “那就来两样贵店的拿手菜吧。”尚未进朝食,龙泉亦是这两日思虑过甚食不之味,扑鼻而来满室的菜饭香气,倒是勾起了几分胃口。 “这位公子,小店的酒水甚佳,不若给您也来上一壶,您尝尝?”小二哥仍是不遗余力地劝慰。 一旁长几处的几个人也是爱热闹的,纷纷转头应声,“是呢,我等便是近几日皆是日日前来,当真不凡。” 龙泉并不善与陌生之人交际更是不知如何推驳,本就因着伙计的频繁相谏躲闪不过,又是得了旁人如此言说,便顺从含笑点头算作应下了。 “好嘞,您稍后片刻,马上就来。”伙计满脸堆笑地转身而去,龙泉无奈轻轻摇头。 “欸,你们听说了吗?那北巷的阿宝休妻了。”邻桌几人推杯换盏之际更是八卦起了闲事。 “阿宝?断不可能,你这厮定是误听了。”一人不以为意驳斥。 第三人亦是从他所言,大笑拍着开头之人的肩,“谁人不知那阿宝娘子乃是附近街市皆数得上前的美人,当年阿宝娶妻之时不知得了多少人艳羡呢,岂会休妻。” “他所言当真!”第四人插言道,“我娘子叔伯家外甥女恰是嫁与阿宝娘子邻家为妻的,确是称那阿宝娘子已被休戚归家整日痛哭不止呢。” 另不知情两人顿时来了兴趣,忙凑过来相询,“如此美貌的娘子乃是因何被休啊?” “是啊是啊,难不成无所出?” 一知情者端坐一笑,“阿宝已有一儿一女,你不知?只是他那娘子不敬公婆,屡次被训诫不知悔改方至阿宝忍无可忍下将其休戚了的。” “啊?竟是如此?看那小娘子生的那般美貌,怎会行如此不孝之事?” “哎,恰是因得天生美貌,家中极为宠惯,养得甚是娇纵,若是于贵府高门之家,恐是有所依仗,一个如同咱们一般的平民百姓,这日子可如何过啊。听闻她素日养尊处优,凡俗的粉膏皆是不用的,吃食亦是需得阿宝单独为其另制,你们可想想,这般贵女如何过日子?” 众人一片唏嘘,纷纷点头赞同,“这倒也是,我等必是养不起的,即便阿宝家略有富足,恐是时日一长亦是撑不住了。” “人家本就是为得高嫁,仅是可惜不得相识达官权贵之机,便被阿宝,啊,哈哈哈。” “哈哈,难不成是那阿宝使了何等手段占了人家身子方使得不得不嫁他?”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必是的了。这女子啊,再如何貌若天仙,恐是失了身那些个权贵皆是不喜的,与其做那贵门妾受尽主母驱使作贱,反不如进了如阿宝这般有些个富足的家门为正妻得好。” “就是这个理!只是这妇人已是嫁于阿宝,却是并不善待阿宝爹娘,将其二人竟是使唤做下人一般,就连老人病痛之时亦是不知侍奉左右,反是独自出门闲逛。经了几次阿宝皆是忍下,竟有一次险些出了人命她全然不当回事,这才激怒了阿宝。” “要我说啊,这也是阿宝宠惯出来的,若是第一次便训诫一番且是苛责打骂,恐是断不会至日后仍旧这般。” “这位老弟言之有理,这女人嘛,若是不训诫,如何知晓轻重。阿宝忍下数次恐是愈发使得她得意呢。” “就是,空有一副皮囊,如今成了弃妇,呵呵,日后该有所知悔喽。” “恐也未必,若是嫁于一双亲皆失之人岂不就万全了?哈哈哈” 第300章 龙泉醉酒(下) 几个人说者无心,却是龙泉于一旁听者有意。他虽是从未曾轻视于我,然此番龙夫人急疾之事竟是因我使得龙府上下皆是颇有微词,即便因得其父责难在先,却是龙泉终是自幼受得家中、世俗教化,深觉我非是全然无过的。现下又是听了这般市井闲言,更是加重了几分与我的怨怒之情,却不知如何化解,不知不觉便是饮了不少酒水并未自知。 “店家,酒!”龙泉已是有些口齿不清了,却并未停下。实则他酒力不差,却是因得心中烦闷,方使得这酒似是更加浓烈了几分。 “好嘞!”小二尚未辨识出他已显异样,忙中未停便再将两壶酒水置了他的案几处便去照应旁的客人了,并未及详查他案几及周边地上已满是空置的酒壶了。直至店中客人陆续离去即将打烊之际方惊觉龙泉已是于此不知不觉足足饮了一个下午的水酒,那满长几的空酒壶乃至周遭地上或立或倒的酒壶已不知其数了,方使得柜上忙着算账的掌柜皆是一愣。 “这?这位公子这是喝了多少?” “这,小的也没留意啊,”小二有些懵,“掌柜的,咱的酒后劲可是大得很呢,不会……” 掌柜闻言忙从柜台后疾步近前探查,才细细看得龙泉此时已是面色赤红、侧卧于案几处不省人事。 “公子,公子?”掌柜晃了晃人,见并无动静,满是嫌弃的转向伙计,“你看看,这般可如何是好?这人脸生的很,又是无亲朋相随,现下如何处置?” 伙计也是挠头,“这位公子该是过午便于此了,小的也不知他因何这般酣饮不止啊。看这服饰穿戴恐非是小户之人,不若小的去请巡防军爷们问问?” “哎,去吧去吧,这临近年下的,进京寻亲的恐是不少,若是不得知只得暂且安遣在店里了,你这厮便好生伺候吧。”掌柜转身回转继续核算今日账目了,小二一脸无奈抓了件棉衣便匆匆出门。 “岂有此理!你竟是使唤我等为你认人?”小二哥于街中恰遇巡防兵卒,一番言说后便是遭了冷遇。 “各位军爷海涵,小的哪敢烦劳军爷啊!这不是时近年关嘛,小店掌柜的命小人来请各位军爷往之一走尝尝小店新进的酒水,暖暖身子,暖暖身子。”小二哥满脸陪笑,心里却是后悔自己不该为得生意一时强拉了龙泉入内,真真是位爷,给自己添得这般麻烦。 “行了,不过就是一看,废不得什么。”领队之人算计着该是有些个好处的,便随着应下了。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伙计忙感恩戴德领路,没用数十丈远便进了店内。 “您几位瞧,这不是醉得太厉害我等确是无措嘛。”指着伏于案几上的龙泉,掌柜和伙计皆是谄媚笑极。 巡防官兵不得不近前查看,待其等将人反转身看清面容,顿时一惊,“少将军?少将军,醒醒。你等给我们少将军喝的什么酒?我家少将军若是有个什么定是饶不得你等!”这些皆是国公府所辖兵将,岂会不认得龙泉。 “啊?”掌柜和伙计闻言急忙跪伏于地,“不过就是这位公子,不不不,少将军、少将军醉饮数个时辰方至此状的,小店的酒水后劲不小,恐是这位少将军不胜酒力?” “放屁!我家少将军千杯不醉!” 恰于此时,恐是双方吵嚷之声过大搅了龙泉好梦,他甚为不耐地甩开了扶着他的那名领队,“甚吵!我要喝酒,喝酒!小二,上酒来!” “少将军,您醒醒,您这是如何醉成这般?小的们送您回府可好?” “回府?不!母亲病了不得相扰,鸣儿,鸣儿……”龙泉口中含糊不清,又是酒力上头,便再度昏睡过去。 “这?”领队一时也不知所措,还是一名机敏的小卒近前耳语道,“校尉,不若将少将军直接送往国公府,这般也可于国公爷面前露个脸不是嘛?” “嘶,”领队深觉此言有理,便是唤了几人搀扶着龙泉急忙出了酒家往国公府而去。 “少将军?”门房处见得巡防兵卒搀扶之人正是自己家国公爷的亲外甥,赶忙帮衬着将人一同扶往龙泉幼时常住的院子,边遣人去给周老将军回话。 “泉儿?”周老将军已将歇下,得了下人禀报便是一愣,却并未迟疑过久便领着侍从至了龙泉房中。 “周洵,去请府医来看,另叫人端醒酒汤来。”周老将军被这冲天的酒气险些呛倒,挥手扫了扫鼻周方吩咐道,而自己却近至榻前轻声开口,“泉儿,泉儿,舅父在此,你乃是因何这般酒醉?” 龙泉被众人一番折腾,又是从酒家至国公府一路吹了冷风,酒意虽未全醒,却当真轻了几分。睁开迷茫双眼,仔细辨了辨似是认出了周老将军,憨笑痴语,“咦?怎似是舅父?难不成我于梦中寻舅父解忧了?舅父,你教教泉儿该如何处置后宅之事可好?”摇晃着周老将军的衣袖,龙泉似个孩童般傻笑。 周老将军紧皱双眉,听清了他含糊之语,却并不知乃是因何如此一问,恰好周洵带了府医前来。 经了切脉,府医施礼,“国公爷,少将军并无大碍,不过乃是醉的厉害了些,喝两碗醒酒汤再睡上几个时辰,醒来后再服用一剂药汤便无事了。” 周老将军见状也暂无他法,只得令周洵强灌了两大碗醒酒汤给龙泉,又是叮嘱守夜后方离去,却是带了满腹疑重。 “额,”转日直至日近晌午,龙泉方悠悠转醒,不禁抬手按压仍有些胀痛的头脑,尚未觉出自己身处何处。 “少将军,您醒了?可有不适?”周洵怎敢怠慢了犹如国公爷亲子一般的外甥,见得龙泉转醒,忙近前将其扶起并令其倚靠舒适。 “周洵?”龙泉方认清眼前之人,再扫过周遭,才恍然乃是舅父宅邸,“我怎会于此?”问话出口随之反思,“我可是醉于酒家之内了?如何回至国公府的?” 周洵为其斟了盏茶,又是递了温热暖帕供其净面,方含笑开口,“少将军昨天宿醉,幸得巡防卫队认出便将少将军送了来。” “可是惊扰了舅父?” “并未,国公爷尚未歇下,却是晨起来时尚不见少将军醒来,便回转书房处置公务去了。” 龙泉不敢怠慢,忙洗漱更衣往了国公府书房请安。 “泉儿,舅父从未曾见得你如此酒醉,可是有何不快之事?”周老将军并不提及昨夜龙泉所述言语,却也旁敲侧击。 龙泉这一路已是回忆几番,仅是记得听了旁桌几人闲话便勾起了与我的怨念之情,之后便借酒消愁,再便毫无印象了。此时听闻周老将军如此一问,暗自揣度该是未曾有过何不妥言语,便含笑回应,“令舅父忧烦了,乃是泉之过。昨日因得母亲大好了些便一时兴起贪了杯,未料得那酒竟是如此后劲十足,日后定不会了。” 周老将军自是听得出他现下不过寻了由头遮掩罢了,却并不想戳穿令其再度烦心,便亦是一笑了之,“哈哈哈,那亦是该在自家府上如此放纵,若非巡城兵卫,岂非昨夜便是宿于酒肆之内了?” 龙泉误以为瞒过老将军,只得憨憨一笑,“泉记下了,定不会再出丑态现于人前。” “若是无碍便回转吧,你这一夜未归,恐是甥媳惦记。我已命人一早前去传信了。” 龙泉几不可察微一蹙眉,转瞬便躬身一礼,“外甥告退。” 第301章 追踪细作 本是周老将军一番好意,遣了人来莫宅相告龙泉昨夜醉宿国公府,却并未提及其因何醉酒、于何处醉酒,故而我听闻之后便是误以为乃是他舅甥二人畅饮所致,因得我本就以为昨夜龙泉未归乃是侍候龙夫人,现下更是毫无起疑,令莫达好生将来人送出便未加留心。 “好端端的龙泉怎会于国公府醉酒?那龙夫人不是尚未大安吗?”莫良听了莫达之语却是一脸凝重之色。 莫达亦是不解,“我也并不甚明,且是龙少将军不似贪杯之人啊?” 我正欲前去寻傅家主商讨药剂之事,便是缓步至其二人身前笑曰,“大哥二哥勿需这般忧烦,恐是周老将军许久未曾与相公畅聊了,趁此之际便过了量。” “嗯,妹妹所言有理。可需遣人去迎?” “呵呵,大哥,相公又非是孩童尚需得接送,且是在其舅父宅内,自是醒了便会回转,勿需这般,免得误使周老将军揣度咱们似是有多不放心一般呢。”我笑着开口。 虽是莫良仍旧心有疑虑,却是见我这般坦然,亦是只得将其压下不提了。 “二哥,昨日周校尉跟那家打铁铺子定好了物什,待我与傅家主商讨之后咱们便一同去取回吧。”我并未忘却与龙泉相约今日一同往龙府探望龙夫人之事,仅是觉着现下他于国公府宿醉未醒,恐是需得晚些。 “嗯,好。” “妹妹可是将一切年赏都备齐了?”莫达含笑接话。 我歪头算了算,“今日再去趟首饰铺及药铺便该齐备了。” “嗯,那便好,不几日便是年下了,妹妹还是趁早得好。” “知晓了大哥。哦,大哥近日也需得多备些年关吃食,再购得些许水酒,此次乃是咱们首次一同过年,届时家中定要好生热闹一番呢。” “好!”莫达笑意满满。自是了,他们兄弟五人自幼便是于楼兰军中受训,哪里来得中土新春这般热闹,又是被我救下结拜之后首次庆贺,心内早已欣喜若狂了。 “妹妹,皆是因得你我等方有如今!”莫良直视着我满是感激。 “哥哥们若是这般岂非令莫鸣不安?”我虽是未使得莫良看出我亦是为其等备下年礼,却是暗中已有了打算的,且是新进的世家皆有之物,怎会缺了他几人如此厚待之谊。 再次带了周驰、徐征与莫良出门,我自是认为龙泉宿醉国公府断不得早早归来,便想着待其回转再一同往龙府探望尚在病中的龙夫人,却不承想这般再度使得龙泉与我嫌隙愈深。 我几人取回了定制好的兵器,又往了药铺,我乃是自古籍中悟得一个甚为健体的良方,故而便寻思着将缺失的几味药材购齐亲自调制,如此相赠几位家主方尽显诚意。而后便是随着熙攘的人群奔京中鼎鼎有名的首饰铺面而去。 途经一间笔墨斋,忽而记起轩辕平似是文采甚佳,若是以笔墨相赠该是称其心意的。 “周校尉、徐世兄,你二位且在这边茶楼稍事歇个脚,我与二哥去这里瞧瞧。”深知莫良定是不会允我独自一人的,便停步在了笔墨斋一旁的茶楼前。 周驰与徐征抬首望了望,见两间铺面相邻却是一静一喧甚显分明,再复垂首见两人皆是双手提着包裹多有不便,便应声迈步进了茶楼,我与莫良便是往了邻家。 “妹妹,你看这扇子甚是精美。”莫良见我选好了笔墨,笑着递过一柄折扇,画工皆是山水青松,却是扇面锦缎华美、颜色俏丽。 “二哥这是为穆隐兄所备还是欲要自用?”我含笑打趣,觉着他手持折扇那风姿像极了张扬得意的穆隐,顿觉好笑得很。 莫良亦是佯装穆隐持扇之态,引得我更是掩唇浅笑不止。 殊不知,我二人这般嬉闹之象恰被自国公府回转莫宅的龙泉瞧见。 他本就心内郁烦不得排解,慢步街中仍是思忖着该是如何化解我与其父之间的误解,更是希冀可使我受其母亲、家人厚待,正是忧燥之时,便是不经意抬眸,恰是见我忍俊不禁之状,听闻我那声虽不大却甚为引人瞩目的笑颜,抬首即瞧见莫良为引我发笑不惜装扮怪态之举,心下顿时不悦,齐纪云那嘲讽之语便回响于耳际,一甩衣袖便愤然离去。 然我与莫良皆是未曾留意街中,故而并未瞥见已是仅留有背影的龙泉。 往了茶馆寻周驰二人,莫良一进门便是脚步微一顿,继而照常与我落座,仅是眸光暗中紧紧注视着一处所在。 待我方饮了一口茶,莫良趁添茶之际侧首于我近前急速低语道,“妹妹,留意门处北向第二桌,我疑他等乃是楼兰之人。” 我目光一凛,却并未抬首眺望,而是以指代笔于案几上写道“可确定?” 莫良再度思忖片刻方应出一字,“嗯。” 然入门之时我仅是扫过大堂一眼,现下回忆便觉恐是不下七八人之众,且是不知其等可尚有旁的接应。 正思量对策之时,莫良猛然一动,“走了。” 我佯装执着帕子掩唇轻咳,扫过便是惊觉周遭果然同时起身往街中而去的竟有三桌人之众,虽是并未同向而行,却是彼此之间交换了眼色的。 “周校尉,你即刻回转国公府禀报,请舅父遣人追着我与二哥行踪。”抓了一把案几上的瓜子与他,我亦是同时极快地取了三颗摆出一个可示出方向状的图样,确认其看清便重又扫落。 “姑娘,可会有误?”徐征有些忧疑看向莫良。 对于莫良所辨我自不会生疑,他等于楼兰乃是近二十载的,自是可相辨同样出身之人。 “不会。”未及莫良回应,我已是万分肯定的语气了,“世兄,你即刻回府,将季家主及冯祺几人带着同样追寻我们。走。” 不待他应之,我便已起身,将一众物什皆是交予徐征,仅是将一柄方自铁铺取回的短小匕首纳入袖中。 “姑娘必要谨慎,末将去去便回。” “莫二哥先应对一时,我徐征脚程甚快。” 他两人仍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才于街中与我二人分开。 “妹妹,这边。”莫良护着我追踪那一众人而去,却是俊眉不展,忧疑片刻终是问出口,“若是我误认了……” “二哥,宁可错认不可轻纵。”我自是明了他所思所虑,“仅是现下他们仍是保持原有暗记不曾更换吗?” 莫良知我甚是聪敏,便不再纠结,“暂且并未见异样,此乃是我等于楼兰军中所惯用标记。” “军中?”我一愣,“非是国师府吗?” 莫良摇头,“非是。军中标识与国师府甚异,我断不会认错。” 难不成姬伯已是全然掌控了楼兰?这一念头涌出,我顿感不妙,便是更加谨慎了些,若是国师府之人,恐是名数有限,若是军中……如此我方才遣了两人回转报信恰是对的,仅凭我等几人恐断是不妥的,且是不知对方暗中人数几何,若皆为世家出面,恐是引得姬伯更是确实了战神复世之事,不若国公府兵卒更易令其迷惑。 “少将军,”小兴几名幼弟正是听从莫达的吩咐整理院落内的枯枝败叶,准备过几日悬挂红绸等喜庆之物装点府中,见龙泉面色颇为冷肃却并未留心。 龙泉仅仅是微微颔首,欲要径直离去却又是走了两步转回头来,“你家姐姐现下于哪家院落?” “姐姐带着良哥哥几人出门去了。” 龙泉此问为得便是确实我当真出府游玩了,心内又寒了几分,“哦?可知乃是有何要事出府?人手可够?”虽是不甘,却终是希冀乃是事出有因。 小志抬首一笑,“不知啊,倒是见昨日姐姐便是购了甚多物什归来,恐今日亦是呢。少将军不知吗?时近年关了,姐姐定是忙着选购新衣等礼物去了。” “是呢,恐是再买便是房中皆是要放不下了。”小谨也搭腔,并未觉出有何不妥,终是孩童心性,较之往年他等于山中过年节时,上官清流亦是这般忙碌的,使得虽是一众青年及幼童,且近乎皆是失亲之人,却更显亲暖团圆之情。 小义则是甚为笃定道,“想来姐姐必是与大哥同样,咱们便等着收礼就是了。” 呵呵呵 第302章 幼弟顶撞 “哈哈哈,好啊!”皆是一群孩童,自是有人关怀便倍感温暖,又是想着有惊喜之物,早已未觉龙泉那又沉了几分的面色。 龙泉咬了咬牙,转身便往我房中,当真瞧见那堆在一处的十数个包裹,暂且缓了口气,似是终要探明一般,上手便是拆解开来。而入眼的,皆是花花绿绿的孩童衣饰,并不曾有他所希冀的为其父母家人所备的年礼,便愤而丢下转身离开。然他并未瞧见的,便是那包裹一侧数本医书典籍,若是平时,恐是必可参透乃是我为各世家所备之物,仅是现下他气血冲头毫无冷静可言。 轩辕柔闲来无事四处闲逛,刚巧方才众位幼弟与龙泉之语被其听了去。她随着轩辕平进府,本就对着英姿不凡、一路护卫的龙泉心向往之,却是沿路性命攸关便稍稍收了心思,入府后便未曾再见,加之顾氏与姜氏皆是诱使她亲近穆隐,也就一度忘却了。故而今日再见便重又来了兴致。 整理好仪态,踱步近了幼弟们,便是含笑开口,“各位弟弟辛劳了。”也不管可有人应她,便十分熟稔地探询起来,“刚刚那位你等口中的少将军乃是何人?怎的这几日于府中未曾见过啊?” 小谨瞥了她一眼,没停下手里的活计,“龙少将军啊。” 轩辕柔心内一喜,“他乃是哪里的少将军?怎的如此随意出入府内?” 小兴再如何亦是尚不明了她那满是情愫的面容,“他乃是姐姐的相公,自是可随意往来府中。” “啊?他成婚了?”轩辕柔自是惊诧,觉出失言忙轻咳掩饰,“即是这般你等怎不唤他一声姐夫,却仍谓之少将军?可是仅与莫鸣有婚约而已?” 小志几人本就不甚喜我未允下他家大哥所求,反是称做已与龙泉成婚,现下便脱口而出,“因何要唤他一声姐夫?他与姐姐不过口中称作乃是成婚罢了,姐姐又不曾入龙府,也不曾见龙家请名媚登门、二不得聘礼抬入、更是没有花轿迎娶。” “就是,且是我家大哥若是归来,尚且不知……” “尚且不知如何?”正发着怨气的几名幼弟自是不知龙泉如此之快便又去而复返,故而并未及转身见得龙泉已是怒目而视立于他等身后良久了。 龙泉本是这两日听够了龙府上下对我的抱怨以及齐纪云的嘲讽之语,更是明了其母虽未宣于口却是不甚满意的心事。如今不想竟是被一众幼弟背后如此奚落,顿时怒火冲顶!联想这几名幼弟皆是上官清流遣来的,我竟是并未相拒反是好生相待,加之那房中定是为他等置办的新衣,一时气急失了往日的礼教,怒喝道,“谁给你等这般妄议主上的本事?啊!莫鸣乃是吾妻,回去转告那上官清流休要再动了心思,否则我龙泉定是不可善罢甘休!你等这便收拾包裹回上官府去吧,这里断是留不得了!” 几名幼弟先是被他吓住,而后思量其所言确是因几人失言之过,本是心内愧疚不敢出声的,却不想龙泉竟是欲要将他等撵出去,亦是起了几分脾气。 只见小兴粗重呼了口气,迈步上前,不卑不亢先是朝着龙泉一礼至地,而后昂首肃面开言道,“龙少将军,我等方才确有一时意气妄言之过,先是给你赔个不是。然,虽是妄言了,却也不失为实情。一来你与姐姐成婚之事我等确是并未亲见,可终身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如这般我等稚童皆是懂的礼,想来你龙家、您龙少将军必是不会不知的。却是至了这京中数日有余,可有名媒作保?可有聘礼为凭?可有花轿盈门?我方才可是说错了一项?如此我等可以为你与姐姐尚未婚娶?既是这般,何来谓你一声姐夫之礼?再者,此乃莫宅,乃是姐姐所购,大门匾额明示众人。我等虽是大哥幼弟,却是经了姐姐应允入府侍奉的,非是你龙家、龙府之人,你有何等权责欲要令我等离去?哼!” 此时,冯祺已是领着上官府众人随着方才悄然离去寻他等报信的小义大步赶来,听得小兴一番义正言辞之语,颇为满意。然冯祺终是大了幼弟甚多,且又于临来之前受靳伯千叮万嘱,自是不会如此毫不避讳顶撞龙泉。 近前拱手,含笑开口,“少将军息怒,幼弟们可是有何不当之处?冯祺代其等给您赔不是了,还望少将军海涵他等尚且年幼之过,便宽宥了吧。”冯祺本是欲要周全一番尽释前嫌的,却不想他一张口这句“少将军”便直将龙泉的怒意彻底燃起。 “嗬,好!此乃莫宅,我龙泉乃是你等口中的少将军,而非莫鸣夫君!满府上下皆是上官清流的侍从护卫,”龙泉扫了一周却是未见周驰,反是几位家主及莫达匆匆赶来,顿时怒极反笑,亦是失了继续留下的心思,不欲再行此口舌之争,面色极冷的快步直奔府门而去。 “这是?”傅家主被穆隐、穆湛拉来,季家主与徐家主亦是听得吵嚷相携而至,顾氏与姜氏怎会错过如此大戏,便也慌忙赶来,然除去穆隐其余众人皆是并不知晓前因后果,故而全是一头雾水。仅是见得龙泉负气而去,莫达则是紧紧追着也奔了府门。 “少将军,”莫达亦是不清楚究竟因得何事竟是使得龙泉这般气怒,故而一路边喊边追,却是不见龙泉有丝毫停留之意。 直至追至门处,龙泉竟是点足运轻功快速离去,令莫达只得哀叹一声并不能再如何。 “达管家,”却是方哀叹一声欲要回转问个究竟,徐征已是满手包裹急至他身前,也不顾旁的,直接塞给他便入了后宅。 “哥、季兄,取来兵器。冯兄弟,速速点人,随我一同去寻姑娘。”徐征满头大汗,冲进人群之中便拦住三人。 “出了何事?”穆隐几乎是与其同时开口的。 “不及细言,边走边说。”徐、季两为家主甚为稳重,给了穆隐一记眼色便是急速回转各自房内取了称手兵器,恰巧冯祺等人皆于此地,便是同样整饬妥当于府门集结。 “这是怎了?”梁青本是踱步出来舒展一下躺了两日的筋骨,便是见着众人行色匆匆更是面色凝重。 “梁家主,姑娘有令带几位兄弟前去接应。”冯祺几人虽是不明,却并未会错意。 梁青闻言也不怠慢,转身回房取了宝剑与硬弓,跟着众人便至了府门。 “梁家主,你身上有伤,不若暂且留于府内,我等自会护住姑娘的。”徐进已是点人了,见得梁青亦是跟来不免为难。 “徐家主哪里话来,我梁青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姑娘有恙必是不得了的,走吧。” 众人也不再纠结,纷纷加快脚步。离了府邸数丈,徐征方将莫良疑似见着大批楼兰兵卒之事口耳转告众人,顿时令得众人一惊,转瞬便是忧心起了我与莫良,终是我异毒在身不得施展功力,若是照着方才所见,楼兰之人已是十数众,若再有加入……仅有莫良在我身侧定是不妥的,故而思量间便是更加紧了脚步。 周驰至了国公府却并未见得周老将军,相询方知竟是奉旨入宫了。 “周洵,周铭何在?” “尚在龙府,出了何事?你怎是如此慌张?” “哎,方才与莫姑娘于街中,莫良称恐是有楼兰细作混入,人数尚不知,却是见着的已有近二十,莫姑娘令我回来领人前去相助,这,国公爷何时可归?” 周洵闻言亦是起急,“啊?近午时国公爷便被圣上宣进了宫,算来恐是短时不得归啊。府中人手分了你领去莫宅与周铭带往将军府的,现下已是不足了啊!这?” 第303章 遭遇恶人 周驰更是着急得很,他定是明了我因何命他回国公府领人,便是为得他所辖一众人可留下护卫莫宅,可现下我身边唯有莫良,若是徐征不得带人及时赶到,岂非我将有险? “这该如何是好!” “不如这般,你往巡防营暂借一队人?” 周驰思忖片刻,“好,现下只得如此了。待国公爷归来你再禀明缘由。” “好。那少将军那边你可告知了?” “少将军不是在府中吗?” “啊?已是于国公爷入宫前便回转莫宅了啊?” “哦,那便无妨了,亦是有人回莫宅报信了。”周驰自是认为徐征回转莫宅定不会不将我之事详告龙泉的,却是不知龙泉于他进门前方离开莫宅了。 “莫达,我不放心。”穆隐欲要出门却被穆湛与莫达拦下。 “穆隐兄,我等皆是明了,亦是心中不安,却是你不得忘却妹妹叮嘱你之事。且是徐征兄称周校尉另行回转国公府领人了,咱们便相候便是。” “是啊,你忘了府中亦是需得人手的。”穆湛捏了捏穆隐手背,暗示他不得高声。 穆隐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仍在巡卫的国公府兵卒,脸上仍是焦虑之色。 “你看,姑娘仅是令徐征回转领了众世家及上官清流家卫寻去,国公府护卫仍旧照常,故而宅中并无需忧心防卫之事。然尚有咱们不懂武功的几家及其余家眷皆在,你就不思量姑娘因何如此安排?”穆湛见穆隐已是有些忧疑了,方提醒。 莫达亦是点头,“是啊穆隐兄,穆湛兄所言甚是,妹妹非是寻常之人,又是聪慧过人,自是盘算过后方如此安排。你之责乃是宅内!” “哎,好吧,那便静候她等佳音。”穆隐终是暂且熄了前去寻我的心思,听从莫达与穆湛所劝继续暗中盯着顾氏与姜氏去了。 却是因得他这般一闹,竟令莫达一时忘了需得遣人往龙府相告龙泉此事了,便是那边又是一番怨怼我之景象了。 “妹妹,他们似是欲往北边。”莫良佯装与我一同在街中闲逛,却是始终盯紧那群楼兰人。 “二哥,咱们不得再跟了。” “因何?” 我抬首佯装遮阳,实则乃是给他示意,“再往前便没了商贩店铺,若是唯有你我二人,恐是引得他等生疑。且是这一路,我觉着他等并非无故乱逛,似是意在观测街巷路径。” “可,不跟怎可知他等下处?” “我不是令周校尉往国公府借人手了吗?”我淡然一笑,“想来也该到了,咱们寻个清静所在候着便是了。” “这位小哥,可怜可怜我等吧,赏点吃食吧。”我与莫良正欲离去,便是街角有数名衣衫单薄且破损不堪的半大孩童正堵在一间酒家门前乞讨,北风凌冽之下,甚显凄惨之状。 “不是,你们如此多的人,我们怎么做生意啊,走开走开!”伙计极为不耐地挥动着肩头的抹布驱赶。 “哎,你这小哥,这些不过都是些个孩童,这般天寒地冻,你看看,他们身着单衣又是千疮百孔,怎的毫无怜悯之心?”一个书生扮相的青年来至其等近前仗义执言。 “你怜悯,你出钱接济啊!乱管闲事。”伙计不但没止了骂声,反是将书生一道辱没了去。 “欸,你!真真无礼!”书生自是对不过伙计的,愤愤不得意,转而朝向一众乞儿,伸手自怀中取了几枚大钱,“在下仅就这些了,你们好歹寻些吃食去吧。”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一名乞儿双手接过便是千恩万谢。 书生哀叹一声便转身离去,恐是有心无力亦是有些无奈。 我转头寻了一周,见酒家不远处便有个汤饼摊子,虽是寒风之中,然终是那冒着热气的大锅令人见了便觉全身暖意融融。 “二哥,你将这般乞儿带去那里用些汤水吧,”我低声侧头说与莫良。 “妹妹你?”莫良自是忧疑。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制衣铺子,“我往那边给他等购些穿戴,并不很远,现下又是不算人众,自是无碍。二哥若不放心盯着我便是了。”我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是被旁人视作如此柔弱。 莫良蹙眉往复看了一遭,再转向那般乞儿,终是于心不忍,便极为勉强点头应下。 我含笑看着他召唤了一众乞儿往那摊子,便迈步奔了那铺子。 “这位,”伙计见有人进门,忙前来招呼,却是我兜帽甚大,又是锦帕遮面,一时他拿捏不好我是男是女。 “小二哥,可有现成的棉衣?”我微微抬了抬遮帽。 “有有,敢问姑娘需得何样尺寸大小的?” 我一转身,就着并未全然掩上的店门及帘子,指向不远处那摊子,“便是那群乞儿可身的。” “哎呀,姑娘真是大善之人啊。”台后的掌柜含笑迎了出来,须知那群乞儿至少有七八个之多,我又是要的棉衣,必是一笔不小的买卖,掌柜顿觉我便是那散财童子一般,看我皆是满眼泛光的。 “那便请掌柜的取来我看吧。” “姑娘请坐稍候片刻。”掌柜亲自为我掸了掸座垫,又是令伙计奉上热茶,这才笑容依旧地安排人手将数件锦衣华服呈上来。 我微一蹙眉,“掌柜,想来您也是德善之人,虽是这锦衣极佳,却是这般乞儿不大适合,不若换做普通的便好。” “这位姑娘见谅,因得时近年关,小店之内仅就剩得这些了,若是不妥,姑娘可吩咐,我等再制便是,只是这时日嘛,恐是需得年后了。”掌柜脸带愧疚却是那奸险之态尽露无疑。 “你等这般乃是乘火打劫!”莫良仍旧不放心,便是匆匆付了饭钱便来迎我,刚巧进门便是听得掌柜这般说辞。 “欸,你这人,竟是教训起我们掌柜的?”伙计即刻冷脸以待。 “哼!你等当我们不知,定是你等见我妹妹心善便欲要哄骗于她。一群乞儿若是着着这般锦衣华服,如何被人怜悯?恐是直直被人打劫亦或是扣上偷盗之名皆是有的,你等竟是这般不怀好心!一群孩童怎就如此遭你等戏耍!妹妹,我们走。”莫良生于贫困、长于市井,虽是稍大一些便被收入军中,却是这般人情凉薄较之我更是明了得很。 “慢着,”此时掌柜已是换了一副截然相反之态,轻蔑地瞥了一眼莫良,冷哼一声,“这位姑娘进门便是将我等使唤个遍,现下你一句便要离开?呵呵,真当我们小店可欺不成?”随着他话音一落,竟是自后堂之内涌出数名伙计,看那劲装短衣,便知定是护院之流。 莫良即刻欲要近至我身前,却是被两名伙计直直拦下,而我亦是被方才涌进来的伙计围在了案几处,与其相隔数尺之距。 第304章 横生枝节 “呵呵,你们这是欲要打劫不成?”莫良被他等这般举动反是气笑,扫过满屋之众,嘴角微挑,心内暗自有了盘算。 “呵呵,不过是依着你等的意思将这笔买卖做下是了,何来的打劫之说?这衣物皆在此,付了银钱你兄妹二人自是可安然离去。”掌柜满是志在必得之状。 “需得多少?”我并不欲节外生枝。 掌柜这才转向我,仍是含着笑,“不多,”伸出一只手,“五两金。” 我自是未曾料得朗朗乾坤又是于这街市之中,他等竟是这般胆大妄为。“五两金?呵呵,这位掌柜,现下仍是白日,您是尚未入梦还是未曾醒来?” “怎滴?我家掌柜说了便是五两金,若是拿不出,便休想离开!”几个壮汉纷纷叉腰围拢近前,摆出震慑之态。 莫良见状怎会任由他等欺负了我去?点脚一跃便是跳至我近前,几个劈掌便将距他身前较近的几名壮汉打晕,伸手一把将我拉至他身侧,“可有事?”边说边是上下打量。 我不禁失笑,“二哥可曾见得我遭了荼毒?他等不过唬人罢了。” 只是我二人不曾防备,于莫良出手之际,掌柜竟是示意门边的伙计闯至街中大声喊叫,“杀人了!杀人了!有歹人欲要劫持我家小店啊!” 待店中之人听到,便皆是佯装被惊吓状,亦是闪避着我二人往街中涌去,掌柜更是将柜上扯乱,顿时布匹、锦稠、衣物散落于地,他同时跪伏于地、颤抖着双手举着盛放银钱的匣子、做哀嚎求饶之状。 莫良与我皆是被他等这般举动惊愕住,待及回神已是店内涌入数名官兵,纷纷手持长枪、腰刀已将我二人团团围住,掌柜似是见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奔赴一名衙役身前求救。 “官爷,官爷来得正好,若是再晚一步,恐是小可亦是成了他等刀下亡魂啊。呜呜呜。可怜我那几名伙计已经遭了他等毒手啊,还请官老爷为小人做主啊!呜呜呜。” “你竟是倒打一耙?” “休得乱动!你二人将双手伸出。”官差见莫良欲要近前,忙高声喝止,又是将手中的长枪抬了抬。 “官爷您看,您等于此他二人依旧这般如凶神恶煞一样,便是可想而知方才我等皆是经历了些如何惊骇之事啊,呜呜呜。”掌柜再度哭天抹泪,又指着满地的物什,“您看看,我这,小店损失惨重啊!这叫小的如何过活啊,呜呜呜。” “住口!”莫良再忍不得掌柜这般颠倒黑白,却是被我死死拉住。 “二哥,你若动手便是坐实了他所言之事。” “哟,竟是为姑娘,这青天白日的怎行如此强抢之举?”众官差之中一人这才细细打量起我。 莫良见他如此,将我往身后藏了藏,“这位官爷,我与妹妹二人进此店铺本是为得那般乞儿购几件棉衣的,不想这掌柜硬是要强买强卖那锦衣华服,我不过说了两句他如此生意为人不善,竟是他等便要上手抢夺,在下一时情急才出手拦下欲要加害家妹之人,不想便是被这掌柜倒打一耙,还请官爷明断。” “你胡说!”掌柜忙出声辩驳,“官爷,休得听他诡辩,您看看这店内之状,可是如他所言一般?” “这些皆是你自己散落的。”莫良申辩一句。 “嗬,我自家的店铺,若非你等强抢,怎会如此?难不成我倒是搅了自家生意?自毁物什?真真笑话。”掌柜则是巧言诡辩。 官差一时亦是难辨真假,“罢了,终是各执一词,不若往府衙走一趟吧。那几人乃是昏厥过去,并非亡故。” 我与莫良皆是愤懑,那掌柜却似是惊喜万分,“啊,原来并无性命之忧啊,那便好那便好。官爷,不若让他等赔偿小店损失便算了,这时近年关,便不给官爷添麻烦了,可好?” 官差看了看,几人商议一番,便赞同了掌柜的说法,“也罢,你且估算损失吧。” “好说好说,”掌柜佯装四下查看一番,又是拨拉了几下盘珠,笑嘻嘻朝着我二人及官差呲呲牙,“看在官爷的面子上,便不计零头了,你二人赔付十两金便是了。” “什么?呵呵,方才衣物便是五两,现下更是十两了?”莫良直直被气笑。 “方才乃是这位姑娘所需衣饰款项,现下这些个锦缎,乃是欲要为已下定金的客人制作衣物的,如今被你等糟蹋了这尚好的料子,定是误了工期的,我亦是需得双倍赔偿啊。” “姑娘!”正是争执之际,店门处便是传来了季家主之声。 我抬眼看去,便知必是他等追至此处恰巧见到这般光景,无奈一笑,“世叔且等一等,眼下恐是多有不便。” 梁青单手执剑、背挎弯弓,于这一众人之中甚是惹眼。 一众官差本是坐壁上观我二人与掌柜相争,竟是陡见一众人等涌来,皆是壮年且又身量魁梧、各自相配兵刃,再看梁青这背挎的弓矢,霎时便转向戒备之态。 “你等何人?因何聚众持械?” “哎呀呀呀,官爷,官爷,”掌柜趁机攀咬,“小可便说这般人皆是盗匪之流,哪有良善人家这般手执兵器啊,呀,莫不是他国细作?” 这一句,顿使得现场紧张,各官差纷纷握紧手中兵器。 “官爷勿需惊慌,”徐家主含笑一礼,“我等不过入京访友,因得侄女外出许久未归,故而不放心方出来寻找。然我等皆是江湖中人,故而这兵刃皆是习惯随身罢了,并非刻意,还请官爷明察。”言罢便是示意其余众人后退丈余。 “入京访友?何人?所居何处?”领头的官差并未因得他一番言辞便轻纵了,反是步步紧逼。 冯祺见状便欲迈步上前,我即刻将其止下,“冯祺,退下!”因得上官清流并不在京中,若是他出首相认,唯恐引得不便,亦是,我忧心当今会对上官清流有所猜忌。 冯祺闻声止步,一旁的季家主虽是不辨我乃是何意,却伸手压住他,低语道,“听姑娘的便是。” 官差一时亦是不知如何,“且出示你等身份凭信。” “这,皆是于家中,官爷若是不信可随家侄回转取来。” “官爷,莫要听他等的,若是贼窝岂非令得官爷涉险?”掌柜仍旧从旁挑唆。 “你!”莫良再难压心头愤恨,迈步便欲靠近。 “官爷救我!” “休得轻举妄动!”官差不过十人尔,然现下我这边少则不下近三十有余,故而一众衙役皆是有些许慌乱的。 “出了何事?” 第305章 打草惊蛇 见得来人,我方松了口气,含笑略略高声,“周校尉,我于此。” 来人正是周驰,他往巡防营领了一队人便寻着我之前留给他的标记而来,本是不欲理会闲事的,却是尚未至近前,便有路人匆匆跑来相告称是不远处的一家店铺似是出了人命,皆是官府在身的一队兵卒才不得不前来一查。 周驰虽是一身常服,却是被众巡防兵卒簇拥于首位,又是气度不凡,领头的官差亦是松了口气,却仍是不忘谨慎二字。“敢问这位将军可有官凭?” 周驰尚未理清当下情势,却是自怀中取出官凭示与众人,“本将乃是国公府校尉。这是出了何事?我家少,我家姑娘因何于此被尔等所拦?”经了上次齐纪云之事,我便叮嘱过周驰于外不必称呼我少夫人,唤作姑娘便可。 衙差细细看过他的官凭,忙施礼,“周校尉安!属下等并不知乃是国公爷家眷,竟是一时被这小人蒙蔽!还望校尉宽宥!”狠狠瞪了那掌柜一眼,几位衙差恨不能打他一顿出出气,若是因此得罪了国公府,那岂非无妄之灾? 掌柜听得这般对语,亦是吓得早已失了方才的奸险之态,软瘫于地不住叩首认错,“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过小的。” “周校尉,不过些许小事,惊扰了众位衙差实属不该,”我含笑示意莫良,他即刻取出些银钱递与周驰,周驰亦是颔首,转交给那领头之人,“有劳众位兄弟走这一趟,我家姑娘请各位喝口热茶驱驱寒。” “不敢不敢。”衙差自是不敢受的,忙推阻,却被周驰强制塞下。 我并未理会他等拉扯客套,而是转向此时已是抖如筛糠的掌柜,蹲下身子,冷冷开口,“掌柜的,店内可有普通的棉衣?” “啊?哦,哦,有有有,”掌柜跌跌撞撞竟是一时不得起身,一旁的伙计忙将其搀扶起来站好,又有伙计赶忙取来数套粗布棉衣搁置柜上,掌柜这才磕磕绊绊拱手开口,“贵人请看,这,这可还能用?” 我抬手摸了摸,虽是粗糙,却很是轻薄暖和,招手将一众一直掩身门口的乞儿唤进来,“且都依着各自身量尺寸穿上吧。”又吩咐伙计取了几床棉被给他们,方俯身含笑道,“你等所居何处?可有何手艺本事养活自身?” 几名乞儿彼此互望,愣怔了片刻,齐齐跪伏于地,领头的稍大一些那个孩子开口道,“谢过贵人姐姐这般接济!我等皆是男子汉,可寻茶楼、酒肆的跑堂差事糊口!现下已是万分感恩贵人姐姐了,断不敢再生妄念!”而后又是招呼几人给我叩首谢恩。 “快起来。”我忙招呼莫良及众人相扶,将他等搀扶起身,心内却是满意得很,须知若是他等欲要投奔于我亦是常理之中的,却是如此知进退、懂分寸、又自立实属难得。又是自怀中取了一块金子,“如此便是你等自行谋生吧,这些权作赁处下所之用,却断不得行不义之事。” “使不得。”那大孩童慌忙推拒,“姐姐见谅,虽是我等现下实为艰难,却并非不得来日。本是已有些积蓄挨过冬日的,却是不想幼弟独自看家之时误用了火石燃尽了所有方使得我等一时困极,否则必不会如此潦倒。既已是受了姐姐这般棉衣棉被,那便不再复有何难得倒我等的了。请姐姐安心,即便饥寒交迫,我等亦不会行偷盗抢虏之举的。” “好!有志气!”领头的衙差竟是率先叫好,猛然觉出尴尬,憨笑一声,继而道,“我说你等之前并不见乞讨的,怎会现下这般。只是这年关将近,恐是店家亦是散尽众人归家过年不再雇佣伙计的,不若你等便受了这位姑娘的好意,待开春再寻个所在谋取营生吧。” “这?那也太多了些。”乞儿们纷纷现出为难之色。 我浅笑朝向那衙差颔首,再度俯身将金子塞进那孩童手里,“收着吧,便是日后若有何事应急亦是可用的,且是恐来日我有何事差遣你等,便无需再使钱了。” “若是有事姐姐令人传信便可,怎还提及雇佣?便是这些衣物被褥我等已是无可为报了。” 莫良及众位家主皆是满意颔首,各自赞许这般乞儿皆是好的,唯梁青眸睛一闪,朝我诡谲一笑。 散了众人,官差亦是离去,我方转首直视那掌柜,他本是以为再无事端的,却不想我竟是仍有话说。 “姑,姑娘,可还有旁的吩,吩咐?” “掌柜的,”我迈步近前,他几人忙躲闪一旁,“呵呵,可是以为我仍要与你算账?”见他先是点头又忙摇头,冷冷一笑,“自是要算账的,”语毕抬手放下一小块金子于柜上,“这乃是衣物被褥的钱,虽是不及五两,却也该是有余了。” “不不不,怎敢收下姑娘这些!那本就是些旧物,又是粗布麻衣,岂能值得这些?且姑娘乃是行善举,小的自当效仿。” “但愿掌柜可言出必行,断不会再做出欺弱媚强之事。” “是是是,小的谨记,谨记。” “那便收着吧。若是日后可多多行善亦是好事。” 掌柜扫了众人一眼,赶忙点头示好,又是给了伙计一记眼色,后者甚有眼色地往一旁的柜上取了两匹极品锦缎呈递过来。 “姑娘所赐当真太多了些,不若这般,便是当作姑娘买下这锦稠之资,可好?” 我尚未有应,冯祺却是快步上前接了下来,“想来掌柜过往这些许年必是未得少克扣旁人的,那便权当归还了不该得的,更是需得日后谦恭为人,否则,呵呵,我等若是再见你如今日种种,必是不会如我家姑娘这般轻言放过的。” “是是是,这位少侠所言甚是,小的必定洗心革面、痛定思痛,再不敢这般行事了。” “姑娘,可能回转了?”冯祺转身朝我使了眼色,我便不再纠缠迈步而去。 待至了街中,周驰方近前低声,“姑娘,此番一闹恐是不便久留了。” “嗯,”我颔首,又是扫过众人,浅浅一笑便心下有数了,“那便转回吧。” 虽是众人有疑,却于此不便开口相询,只得随着我返回莫宅,而那一队巡防营兵卒亦是被周驰遣回。 待我招呼众人皆是于我院落东厢落座,方开口道,“今日乃是二哥于街中偶见楼兰军中之人,我本是欲要请得诸位将其等拿下的,却是被那掌柜之事绊住了,未恐打草惊蛇也只得另寻他法,故而才令众位白走了一趟,莫鸣于此赔个不是了。” “姑娘客套了。只是此乃是大患,若是留得这些人于京中,又是不辨其等所图谋之事,这?”几位家主自是忧心的,周驰亦是。 “不若我禀报国公爷令巡防营细查北城?” “周校尉及众位莫急,恐是稍后便可有消息传回。”我含笑望向房门处,众人皆是随着我之目光移向那边。 第306章 与梁青长谈 未及我等久候,便是梁青领着一人迈步而入。 “哈哈哈,莫鸣,我这般可不负你所望?”梁青进门见得众人之态,便是朝着我一笑,侧身让出身后之人,才使得众人看清乃是方才那个领头的乞儿。 “侯德再拜贵人姐姐。” “快起来。”我起身将他拉起,“家中可安顿妥当了?” 侯德颔首浅笑,“嗯,承蒙姐姐使了人前去护送,又是这位公子强势震慑了周遭一众心怀不轨之徒,方使得我与众位幼弟皆是妥当得很。” “好,却是你等仍不可大意。若是有事尽可来此宅寻我,”朝着跟进门的莫达一指,“这位达哥哥便是可待我全力相助,有事可尽告,勿需忧心旁的。” “是,姐姐放心!本是该入府为姐姐差遣的,却是这位公子称我等之用乃是于市井,故而姐姐方留下金子却不带我等回府。” 我侧首望了梁青一眼,极为满意朝他点头,转而将侯德按坐于众人之间,亦是招呼莫良同来。 “侯德,姐姐亦是不瞒你,需得你等于北城寻些人,那些恐非良善,为得你等自身安危,无需你等如何,仅需将其人数、下处及常日行踪皆是相告这位良哥哥便可,只是不得将其等惊扰了。”我甚为郑重地将事情交代给了侯德,又是令其与莫良细商接头诸事,便不再过问。 因得莫良已是与侯德等人有过予饭之恩,故而并不生疏,亦是省去不少功夫,未久便定下相约时日及旁的细节,侯德便被莫达、莫良送出府外,房中众人才含笑开口。 “原来这便是姑娘所称的消息。甚好。” “是啊,一众乞儿自是不得引来旁人注意,着实比巡防兵卒更为可用。” “姑娘这是欲要放长线?” 我含笑,“嗯,于茶馆之内并未深思,仅是欲要擒住来人以防他等生乱。却是一路跟随方反思,若是他等前来必是另有所图且是尚有不明多少隐于暗中之众,若是冒然将其等擒获,必会引得敌手更加谨慎,故而方思量该是有人于暗中窥探最佳,然这些乞儿恰巧乃是上佳人选。”而我未言尽的便是那蕊统领或恐与此事有关。 “姑娘所虑确是应该,如此却是幸得那成衣铺掌柜的刁难了,哈哈哈。” “此乃祸兮福所依啊。” “只是梁家主何时授姑娘之命前去传令这些乞儿的?我等并未见他靠近姑娘啊?”徐征满脸皆是困扰之情,极为不明地相询出声。 众人亦是蹙眉颔首,皆不明我二人乃是何时商讨此事的,若是穆隐必是不会引得他等如此困惑,终是我与穆隐之间可暗中传语且绝无人可知可察,然这梁青并无穆隐那“逖闻先生”所能啊,故而方使得众人疑惑不解。 我浅笑尚未及应,梁青却是挑眉,“自是……”巡了众人一周,“此乃秘事,不得宣诸于口。” “梁家主自是聪慧过人,仅凭我一语便可探得我所思所想。”我岂会因得此种小事令众位家主误会,却不得不赞一声这梁青实实聪慧过人。 又是与周驰详商一番,方定下方略,他便再度回转国公府前去禀明周老将军,我亦是将众世家所需司职之事明确分工,方遣散了众人。 “梁家主留步。”我出声拦下梁青,亦是欲要确认他怎可仅凭我一语便将整件事想透又是将一众乞儿安置妥帖的,甚是侯德所述有些皆是我不曾想到之事。 梁青转身看向我,邪魅一笑,也不顾及众人侧目,便直直重新落座,且是十分懒散肆意之状,若是被最先出门的穆老家主见了必是又要好生训教一番了。 我甚为无奈轻轻摇头一笑,想这梁青较之穆隐更是无规无拘了些。 “怎么,觉着我太过放肆毫无世家规矩?” “梁家主似是可参透旁人心之所想。”我并无丝毫好奇之态。 他反是有些拧眉,肘部撑着案几,身子微微前倾,“莫鸣,你不好奇我因何如此?” “梁家主可说上一说。” “唤一声青哥哥我便告诉你。”他又是那般挑逗之状。 我瞬间拧眉,方欲开口转而却是笑了,“我知你乃是家中甚是族内同辈最年少的,却不想竟是如此愿为人兄长。” “是,又如何?莫鸣,你无需佯装这般成熟稳重之姿,年少便该有个年少的洒脱之态,待及年长之时,便是再想亦是再无如今此心、此状了。” 我思量了一瞬他这番话,颇觉有理,“青兄果然才思不凡。” “青兄?罢了,随你便是,既是自认我为长便可。”梁青此时稍稍端正了些,“鸣儿,你可知我祖父因何越过家中叔父辈将这家主之位直传与我?武功箭术不过仅作表象,实则便是我这细致入微的察言观色、透析人心之能。” 我并未理会他于我这称谓,仅是静静待其续言。 他见我无应,仅是一勾唇角,“我亦是不知因何可有此种之能,便是稍稍留意一人面色表情,加之其只言片语,便可明了其心内所思所想。之初不过顺意而为,却是几次便被祖父看中,又是经了数次试探,使得他老人家甚为心喜,却是严令我不得相告旁人,而后便是着重训教我习武,尤是箭术,可谓家族之精华尽数相授,这方使得我之所能较之家中诸位叔伯、兄长皆是所不及的。” 我端坐深思片刻,“青兄确定非是因得年幼之时为得引起旁人关注方这般刻意为之?”我所思的,乃是梁德才伤后与其二子所述之语,这梁青乃是梁德才长兄幺子,却是可越过众人取了家主之位,若是寻常之径必是不可得的,须知各世家皆是长子为尊,除非出现何种异状,如穆家、季家,否则承袭家主之位必是家中长房、长孙,如旁的世家皆是如此,若非长子出现变故,否则断不得变更家主之位的。 梁青闻我之言先是一惊,而后大笑,“鸣儿果真慧敏!”似是被人揭穿了那道遮羞布,面颊微红道,“自幼我便知大哥为家主人选,而我只因生得晚了数载便失了这相争的资格。然大哥着实太过平平,便是我不足4岁可背诵家族箭术之心决,他当年已是舞勺几近志学尚不得顺畅。我便是反思如何可引得父亲乃至祖父青眼侧目,若单凭众兄弟同习之能必是不得的,故而……” “为家主者所担之责甚重,你那般年幼竟是如此志向远大?”我不得不惊叹。 “呵呵,初始恐是常被旁的族中兄长、下人们畅聊身为家主乃是何等尊贵风光所惑,而后稍大一些方觉得不该是所有人等皆是需得相护于我,为何我便不能相护他等?仅仅因为年岁之故?那祖父早该是享受天伦为何要撑住门楣?即便我乃家中最年幼亦是可做至最好的。恐便是为得争这口气吧。”梁青现下乃是十足的他这般年岁本该有之状,且是有些微微拘谨而又羞赧的。 原来如此,我微微点头以应,“青兄心怀大义又是有勇有谋,更加胆气过人可有所担当,真真好男儿!”衷心的赞许,深觉我这一生复世实乃幸甚之至! 第307章 穆隐起疑 “当真?鸣儿此语乃是出于真心吗?”梁青瞬间双眼泛光,盯着我的眸色已是全然不同。 我并未有旁的杂念,诚然颔首,“自然,句句肺腑确皆乃实言。” “莫鸣,勿要再这般言语了,稍待我片刻便至了。”我方语毕,耳际便是传来穆隐的传语,因得分神,故而并未觉察到梁青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倾慕及自得欣慰之情。 尚未待梁青从欣喜之中回神,穆隐便是气喘吁吁的夺门而入,门板被大力推开之声瞬间引得我二人注目。 “穆隐兄可是有何要事?因何不传语?”我并不清楚他因何这般莽撞,误以为乃是出了何事,语出同时已是起身迈步靠近于他。 梁青亦是,却是他与我之间相隔案几,而他所在之侧距房门更近几分,故而伸手便扯住穆隐衣袖,“快说。” 穆隐跑得急,面色涨红喘息不匀,现下一手扶门一手扶腿,只顾着大口呼吸并不能回应我二人问话,更是使得我二人心急不已。 无奈穆隐只得先行摆摆手,稍稍平复之后方断断续续出声,“我,我找你,”一指我,“有,有旁的,事。”而后便是看向梁青。 “当真无异?”梁青仍是有些不放心。 穆隐边喘息边头如捣蒜,“当真。” 梁青自是有些不明所以,却是穆隐现下唯剩喘息,面色更是泛红,又是垂着头,不得有何异样,故而梁青一时未看出有何不妥,只得暂且迈步离去。 待其出了院门,穆隐方收回挑着门帘一角偷窥的眼眸,看向我却是狠狠瞥了一眼,而后才落座饮了口茶。 “我说莫鸣,你是不是不懂情爱?” 我被他这一问顿觉无头无脑,甚为不解地盯着他,“穆隐兄此言何意?” “哈,便知必是如此的。我且问你,你与龙泉乃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成亲的?因何你二人不待回京禀明其双亲再度行礼?”穆隐隐隐觉着似是有些不对,“可是他趁你之危了?” “穆隐兄因何有此一问?”我并不欲将与龙泉之事尽告旁人,非是信不过,实乃私事。 穆隐似是亦觉如此一问并不妥当,轻咳两声缓了缓,斟酌一番方再度出声道,“莫鸣,我痴长你一旬有余,自始便是当你如族中幼妹看待,从未曾敬若尊长,故而时常打趣玩笑。然我非是顽劣性子,仅是被祖父、叔父纵贯了的有些纨绔罢了,却是这人情世俗终是较你更为见多识广。”微顿了顿,“那莫良与你有意想来你已是明了,却是他现下安于本分又是极知进退之人,且以我看来已是断了大半心思。可这梁青,你当真看不出有何异处?他于你恐是亦有些私心的。只是你似是并不甚懂男女情爱,故而我方提醒勿要令其深陷,亦是与你无益。” 闻他之言我便是错愕,一则从未思及此种情状,二来便是穆隐从未如此稳重与我闲话。 “穆隐兄,”我一时不知所措,“我,” 他邪魅一笑,自怀中取出那柄折扇,展开挥动,“怎么,不曾见得我如此稳重?呵呵,却也是,我亦是有些不适,何谈于你。” 我面色一红,“不不不,我仅是从未曾料得梁家主会有如此心思罢了。”匆忙垂下眼眸,我确是心虚得很。 “莫鸣,恐是你师傅念及你曾经年幼不曾相告,又是之后我等皆是你名分上的家臣属下,故而令你不曾深思旁的,却是除去你所担之责,于这世间俗事亦是该上些心的。”穆隐再度郑重出声。“旁人且不论,便是龙泉……”言及此处穆隐微微迟疑片刻,回思近午十分龙泉与一众幼弟相辩之事有些不悦,却并未实言以告,而是转向旁敲侧击。“我并不知你乃是因何如此早早便已嫁与他为妇,仅是这数月相伴,我有些好奇,不若你权当为我解惑?” 此时我心中思绪万千,穆隐之语却是实情,想我自大漠小院醒来便忘却过往所有,偶遇上官清流,先以为敌,后如兄如友,他待我之心乃是先重利而后方是倾慕,且是毫不掩饰,故而我清楚得很却并未有何心动之意,似是一直以来便是视其为盟,可比肩御敌、可畅谈时局、可商议大事,独独缺了男女之情。于莫良、莫思,他二人从未露过只言片语,仅是暗自相护、相帮,即便有旁人提点于我,然我自是仅以为兄,毫无异念。而龙泉,乃似是前世之缘,无故便有亲近之心,幸是他亦有意,故而成就姻缘。然反思身侧皆是男子,然我毫无刻意疏离亦或是亲近之念,似是我与他等并无半分差别,仅就必要之时方碍于男女之别的。 “如何,现下是否明了你自身从未曾明了何为情爱?”穆隐见我垂头晃神,便知我必是反思呢。 “穆隐兄,”我抬首直面于他,“恰如兄所言,我,似确是如此。” “我便知晓。你年岁尚浅,又是独居长成忘却过往,如何明了这些。故而愈发好奇你与龙泉乃是如何成的亲。”仍旧是未忘引我讲明一切,他心中有疑,便需得获知其果。 “兄长先回我一事,仅是因得我生得貌美方致使他等生出此念?”我似是亦有个暗影需得破除。 穆隐微微摇头,“莫鸣啊,于男子而言,样貌自是重要,却一眼便可见,谦谦君子该是倾慕之情、好逑之意,浅薄之人自是以貌取人心内存污秽之念。然你周遭皆是有识之士,虽算不得皆可称为君子,却亦是不至如此不堪的。自古便有娶妻娶贤之语,若仅凭样貌便生了娶妻之心的,恐是妾室再无立足之地了。故而你这性情、武功、智谋方是最为致命之毒!你可回想,便是莫良、梁青,可是于你皆是一见倾心的?均是时日一长方如此吧?”一笑,“自然了无需过长,亦是因得你这样貌太过出众之故。” 我似是有些明了他所言之意,“穆隐兄,我懂了。日后与梁青之间必会注意分寸。” “嗯,孺子可教!”穆隐极为满意,“那龙泉呢?” “相公他,”我有些羞臊。 “你无需这般,我仅是想知晓你二人乃是如何相识的,又是为何不归京之后再行操办大婚之礼。”穆隐怎会不明我难以启齿之困,便是转了风向。 我思量片刻,便是将我对龙泉自初见便觉亲切、以及女扮男装之时如何相处、他如何为我谋划、换回女装如何受其表明心意等事粗略相告。 穆隐闻后蹙眉,“你不觉他亦是被你样貌吸引?如那上官清流一般有以利为先之图?”见我困惑,忙强笑掩饰,“那个,府中一众幼弟皆是上官府之人,我自是,啊,呵呵。” “想来非是。”我并未深言上官清流,“相公之初亦是与我一般觉着与我似曾相识,而后便是欲留我同守边塞比肩御敌。知晓我女儿身后才坦言以告心内所愿。” “那他为何不待归京禀明父母将你明媒正娶进门?非要匆匆于玉门关成亲呢?” 第308章 我亦生疑 “额,这个,”我佯装饮茶,“乃是因得我自楼兰归程之时遭匈奴大都尉兰鲜相阻,本就中了异毒又是替二哥挡下一箭而致险些丧命。届时幸有玉门关军医胡济世,却是我这箭伤加之异毒齐发,高热不退,待及退了之后又是全身寒冰一般,唯有以体热相护方可救回,故而……相公乃是为得我名声,事出无奈之举,便是于我复常转日便当众行了大礼以保我声誉无虞。” “如此?”穆隐虽是尚有不解,却明了不便深究,尤是自骆弈城与莫山等人离京,龙泉便是与我同食同住了,他怎会不明我二人早有夫妻之实。“似是亦说得过去。只是,莫鸣,如今龙父这般待你,你又是这身世之故不愿再行大礼,可曾思量过你这名分之事?”却仍是忍不住提点于我。 我一愣,“穆隐兄可是另有所指?”我一番心思全然于现下江湖、世家及魔灵大战之上,他等怎会不明。 “那个,呵呵,我多虑了,你须得大事为先的,待完胜之后再深究不迟。”未再多语,穆隐径自起身离去,独留我一人被其反是困惑住了。 穆隐出了我院子越思量越觉着事有蹊跷,正沉思着便撞见了傅家主。 “呵呵,世侄这是想何事如此投入?走错了院子竟是不知?” 穆隐被他一语惊醒,四下张望才见乃是傅家主所居之处,较之他穆家院子还有数步之距。 “呵呵,搅扰世伯了,我这竟是少走了几步,告辞,告辞。”转身便欲离去,却是猛然回转,似是见了救星一般,“世伯,”正欲开口,又戛然而止,“嘿嘿,那个,世伯可与我去寻些补药?近日我常觉不适呢。” 傅家主闻言即刻欲要为其搭脉,却被穆隐反手拦下,轻轻摇头,在傅家主手掌中以指代笔写了数字,并示意傅家主万勿出声。 “哦?如此那便随世侄走一遭,刚巧有几位药材用尽了。”傅家主颔首示意明了,便是佯装无事与穆隐一道出了府。 龙泉自我府中负气离去,思量了一番并未直接回转龙府,而是往了国公府所辖校场操练以泄胸中郁愤之气,直至数个时辰之后精疲力竭方停下,重新披好雕裘,却是茫然不知所往,竟寻了间客栈歇下了。 “嬷嬷,泉儿今日未曾来过吗?”龙夫人用过飨食尚不见龙泉,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回夫人,二公子今日并未回府。” “可是出了何事?可有遣人往莫宅一询?” “夫人,”李嬷嬷欲言又止,却并未太过迟疑便笑应道,“知晓的乃是夫人放心不下二公子,不知的恐是笑话夫人这离不得呢,竟是一日未见便遣人去询,哈哈,夫人不怕遭人笑话?想来恐是有要事绊住了,二公子至孝之人,若非公事要紧,断不会不来侍奉您的。若是明日不见再遣人去询亦是不迟啊。” 龙夫人被李嬷嬷之语逗笑,亦是点头应是,“亏得你细心,罢了,这时近年关,便是老爷亦是忙得很,何谈泉儿。” “姑娘,今日的药汤。”我正执着一卷靳伯所赠的医书看着,傅家主便是端了托盘含笑而入。 “有劳世伯了,日后这些可令幼弟们代劳,勿需世伯如此周到。” 傅家主看着我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便是坐于我对向,“姑娘,你这毒恐是再需得一两月调养方可行针灸之术,现下已近年关,不知你可有何时回转边塞之打算?” 我一时语噎,“不瞒世伯,因得近日忙乱并未及思量此事。” “哈哈,不急,老夫不过顺口一问。想那玉门关,老夫尚且未曾到过,不知乃是何样的景致,更是那周遭数国,若是有生之年可游历一番亦是不枉此生了。”傅家主似是向往已久之状。“哦,听闻姑娘曾上阵抗敌,不知当时可有伤损?” 我一笑,“不曾,却是自楼兰回转时中过一箭。”思及与穆隐所聊,我便是脱口而出,猛然一顿,“世伯,恰有一事相询。若是因得诸多缘由体寒如冰,可有法能解?” 傅家主一蹙眉,“姑娘身子不适?”见我否认,便思忖了须臾,“一般此种情景极少见,多为高热。但若是因得药物退热致使体寒确是有的,乃是医者用了重药所致,仅需再复人参、鹿茸适量煮粥食即可复常。” “若是两者皆无之下呢?可有他法?”实则我亦是因得与穆隐闲话复细细回思当时之状,因得箭伤我不得为自己切脉,故而待及与龙泉……却是药效仅存微弱之量,又是当时惊惧、羞赧得厉害便未加详探,然今日被穆隐追问,我却是重又生疑,龙泉之举现下思来实乃不似他常日那般,可是当真因得一时把持不住? 傅家主自是被穆隐言明了所疑之事,方如此试探,亦或是,欲要令我明了真相!他如此乃是因得今日龙泉与一众幼弟相辩之事亦是心中有些不解之故。 “旁的,无非尽可能将体温回转如常,除去药石,便唯余高温了。” “世伯可听闻古籍有录可以常人之温暖之?”我终是问出了存疑之事。 “嘶,恕老夫孤陋寡闻了,恐是极远之地不得名医良药行如此之法,然收效嘛……姑娘亦是懂医的,该知常人体温不过温暖而已,若是以自身之温暖人……若是老夫,恐是反不济将人置于持续热汤之内辅之炭盆更为短时有效。” 傅家主之语如惊雷炸响于我耳际!是了,常人体温不过尔尔,于体寒如冰者怎会起到高于炭盆、热汤之效? “世伯,”我已有些微颤,却是强装镇定,“受了外伤之人,何种情形下会伤处崩裂竟未曾清醒?” “高热之时,人已深陷迷蒙之状,自是不知的。” “若是,若是高热已退呢?可会于,于体寒之时仍是无感?” “哈哈哈,断不可能!若是可觉出寒如坚冰,自是有感的,除非以药力令其昏睡,否则怎会感受不出疼痛?须知若是常人,疼痛自是最为敏感啊……” 傅家主之后之语我早已不知为何,仅是见得他双唇开合,却是逐渐笑意渐退转为焦急之色,更是我腕间传来清晰触感,而后,我便一切不知了…… “姑娘这是怎了?怎会再度晕厥?”众人齐聚我房内,皆是面色焦急、凝重望向傅家主。 “鸣儿!穆隐,你与她说了什么?”梁青赶来见得此状,即刻转向穆隐发难。 穆隐却是面沉如水,抚去他揪着前襟的手,转向穆老家主,“叔父,我有事想请您主持公道。” “隐儿,可是与姑娘有关之事?”众人皆是疑惑不解之状。 穆隐紧拧双眉,与傅家主对视一眼,又扫了一圈满屋之人,终是将目光锁在莫达、莫良兄弟二人身上。 “你二人随我往之东厢回事!” 穆隐从未如此强势,使得穆老家主及穆湛皆是了然必有大事,急急安抚众人暂且守着我,便追着穆隐脚步同莫达、莫良二人皆是往了东厢。 第309章 众人猜测 “如你二人所说,乃是龙泉以身侍疾、依着自身体温将姑娘复常?”东厢之内,莫达与莫良已将我与龙泉因何成亲之事讲明。 “那,”穆湛欲要一问,却是犹疑不便开口。 “那龙泉可是趁着莫鸣病弱之际便行了夫妻之事?”穆隐竟是毫无掩饰径直问出了口。 莫达与莫良皆是未料及他竟将此事便是这般直直相询,皆是错愣一顿,须臾对视一眼,却又是迷茫得很。“这个,我等便是不知了。”言毕便垂首面露绯色。 “咳咳。”穆老家主实忍不过,轻咳两声,“隐儿!休得过问姑娘私事。” “叔父!那龙泉定是如此的!若是寻常,无论是药石还是武功,想来他龙泉皆是不可得逞的,唯有莫鸣病弱无助之时!哼!真乃欺人太甚!” “隐弟!”穆湛亦是喝斥了。 “堂兄勿需这般,叔父亦是。你等想想,那龙泉定是先知晓了莫鸣那柄血雨腥风乃是战神之物,欲要将莫鸣有所利用,偏巧莫鸣于他有意,嗬!什么狗屁少年将军、正人君子!实乃龌龊小人!竟是……若非莫鸣于这情爱之事懵懂无知,怎会遭他算计!今日他龙泉被众位幼弟申斥之时可有话可辩?难怪他不欲迎娶,恐是心存歹念!叔父,勿要忘了轩辕平那卦象之事!身侧之人,除去我等各世家,唯他龙泉可谓之莫鸣身边至亲之人!若是他为魔灵一党,那岂非莫鸣……” “住口!一派胡言!”穆老家主再不得不喝断他絮絮念念之语,粗重喘息了几下方开口。“隐儿,我知你忧心姑娘,却是不得这般妄断。且不提龙泉与那魔灵怎么如此巧合乃是一党,便是他如何预见可恰逢姑娘遭难之时趁人之危?常日你该是见得,龙泉于姑娘乃是真情实意,恐事出有因亦是有的,不得你如此妄自胡乱揣测。如此于龙泉不公,便是对姑娘亦是的!” “世伯此话差矣!”未及穆隐辩驳,东厢房门便被人推开,迈步而入的,乃是一脸寒冰的梁青。 见众人皆是先惊后恼之态,梁青敷衍地拱了拱手,“休怪我偷听,乃是欲要知悉鸣儿现状乃是因何之故,心急之下还请各位见谅。世伯,方才隐兄所疑虽是不妥亦是混猜的,却是一点可定,便是他龙泉乘人之危!鸣儿这般貌若天仙,又是武功盖世,加之聪颖慧敏与这非凡的身世,青敢问世伯,这世间男儿可有不慕之心?不爱之理?青虽是迟来,却亦是如隐兄所疑存了此心的,恐是这府上不仅青一人如此吧?”话语间更是瞥了一眼莫良,“据青所悉,这满府幼弟及冯祺等护卫均乃出自上官府,想来这位上官兄亦是存了此心的。他龙泉恐是初识鸣儿便明了定是这般佳人少不得好逑者,然他何德何能可得鸣儿青眼?若是无有旁的心机青定是不信的。故而,如隐兄所言,旁的恐皆是揣度当不得真,却是趁鸣儿病弱之时占了她身子再虚情假意惶以什么以身侍疾为由、又是佯称为得她名誉之故不得已先行于玉门关便草草成了大礼等诸事定是假不了的!嗬,如此人品,世伯可有思忖,当得起鸣儿此生夫婿吗?若是战起,可能相助?于鸣儿,他龙泉可被颂为战神夫君,若再使得为其诞育子嗣,他龙家岂非世代战神之家了?” “这个……”梁青这番话,较之穆隐之语使得众人更为信服。是了,战神复世本无定数,但若是留有后人,那岂非世代受人尊崇?他龙家定是被奉为天神一般啊。 穆湛踌躇片刻,“姑娘确是不凡,龙少将军又是血气方刚年岁,故而……一时难以把持恐是有的。” “嗬,堂兄,这话你自己可信?我等皆为世家男子,自幼便受得家教训诫,可会如那些个无耻之徒一般见得美色便起了龌龊心思不能自控?尤是莫鸣当时重伤之时?他龙泉便是那般不堪吗?与禽兽何异?”穆隐已是愤愤难抑了。 莫达踌躇一瞬,低声道,“然龙家若是有此意,又怎会拒妹妹进门?该是远接高迎即刻接入府中才是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示意赞同,然梁青却是不耻冷哼,“哼,这便是他龙家心机!须知如今乃是大汉天下,他龙家不过为人臣子,若是四处宣扬娶了鸣儿这复世战神,你等可想过当今天子刘家可能容得下他们?” “嘶!”众人这才似是顿悟。 “难怪,那龙父张扬跋扈至极竟是可如此冷淡处置龙泉婚事,便是周老将军身为国公爷亦是如此,恐是早有图谋!”莫良被梁青似是点醒一般。 穆湛此时亦是寻着这两人之语,“难不成他等便是待大战之后一片狼藉之时再宣扬此事?恐是届时姑娘已为龙家留了后,若是大战有何差池……” 如此细思极恐便是于这满室蔓延开来,穆老家主双眉一皱,“此事还是莫要再谈,想来姑娘聪慧,定是可参透其中内情,且为姑娘家事,我等仅为臣下,不便多言多问。散去吧,且去看看姑娘可否醒来。” “叔父!”穆隐乃是直性之人,“您从未曾想过莫鸣这毒乃是如何中的?” “你此意乃是龙泉?”莫良幡然一怔,而后似是自我安慰道,“不会,不会的!妹妹乃是于楼兰之内中的毒,当时龙泉并未于其身侧,仅有我兄弟五人与骆公子。” “呵呵,莫良,我且问你,你等往之楼兰他龙泉可知情?” 莫达与莫良再度对视,迟疑少顷方万般艰难回应,“知情。” “哈!” “这毒连傅世伯皆是不得解的,恐是他龙泉无有此能吧?”穆湛亦是有些许疑心,却是坦言其中关鞘。 “即便无此能,恐是与其脱不得干系!”梁青双拳紧攥,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是了,尚有那龙府已现的‘儡纵’,可会如此巧合?” 而我此时则是深陷梦境不得出。 恍惚之中,我与龙泉并非于当前之时,周遭景象及我二人衣着皆是从未曾见的。 “你看,你是喜欢这个?”他拥着我,手中举着一件物什——甚为精巧,乃是一个小小人像似是正在弹奏何种器乐,竟是可随着他一举一动之间发出阵阵悠扬之曲,然这物什乃是木制的。 我侧首倚靠于他肩头,双手接过那物什极为赞叹,“是啊,是啊,就是这个。买回去好不好?” “好!难得你喜欢。” …… 片刻又是转了情状,乃是大漠之中,我深陷敌阵已是杀红了眼,不远处那首领极似龙泉之父龙啸林,只见他指挥着更众兵将将我团团困住,并高呼,“斩敌首者赏金千两!生擒者赏金万两!” 我自是怒意顿生,挥剑斩杀一人后便是点足跃出丈余,趁间隙搭弓抽箭直射于他! 却是,飞驰将至的箭矢被竟被一人单手抓住,朝我一笑,“你若俯首称臣便可活命!” 而周遭敌众皆是高呼他为殿下。 见得说话之人竟是龙泉,我泪流满面,哽咽出声,“因何夫妻一场害我至此?”一把揭去遮面,露出本来颜容,顿时使得龙泉大惊,稍后方急吼停手。 “怎会?怎会是你!这数年你竟是潜伏我身侧?为何?为得取我性命吗?” “我乃是遭人陷害!”我忙辩驳。 然正值我二人争辩之时,我便是见得自他身后一柄长枪横飞而至。 第310章 种下疑根 “小心!” “当心!” 我二人相互飞身调换了位置,却是,他抱着我身后中箭;我扶着他背部扎入长枪! “原来,呵呵,相公,看来今日乃是在劫难逃。” “我错怪了你!那便但求同死。” …… “姑娘这是如何?傅家主,是否为那毒再发?可能救治?”满屋之人见我不断舞动手脚又是低声喃喃不知言之为何,额上更是冷汗涔涔,皆是慌乱不已。 傅家主亦是焦急得很,“姑娘这是因得怒气上涌,现下恐是陷于混沌,只待其醒来才好。” “可,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老夫再试试施针。”傅家主已是喂我服食了汤药,却尚未见效,恐唯如此时辰久了再度引得毒发,不得已只能强行施针将我唤醒,却是忐忑如此行事可会令我入魔。 “仍未醒来?”穆隐几人已是回至了我房中,见状皆是惊愕不已,须知即便是那异毒发作,皆不曾令傅家主有这般束手束脚之时。 “莫鸣,速速醒来,我尚有要事需得与你商议,事关你这毒及,及龙泉……”穆隐扶着我双肩急吼出声。 梁青甚为不满,“隐兄如此恐更是不妥。”转而朝向傅家主,“世伯可有旁的需要帮衬之事?” 傅家主见他顿时似有了灵光一般,“梁青,你试试运功点下姑娘几处要穴,或恐可令其清醒。”傅家主实不敢冒然落针,唯恐此时催动了我气血逆流而至走火入魔,倒是梁青之能或可阻下我乱窜之气。 梁青也不怠慢,依着傅家主所示,依次点下我颅息、风池两穴,又是甚为谨慎点下百会,而后方集内力于指尖,不断按压我的太阳穴。而傅家主则是把着我的脉门并不曾放手。又稍后了一时,方于我人中穴刺入一针,我即刻睁开双目忽而转醒,那梦境如烟雾般霎那消散。 “姑娘,可醒来?可尚有不适?” “莫鸣,如何?” “鸣儿可辨识我等?” 我微微迟疑了片刻,方转头将满屋之内众人皆是一一扫过,而后压下心内所有思绪,淡淡露出笑颜,“我一时思虑过甚惊了众位了,现下已是无碍,尽可宽心便是。” 众人长出一口气,穆老家主却是肃颜开口,“姑娘,须知你身担要责干系重大,切勿因得些许小事搅扰了神智,与天下苍生乃是大防啊!” 我望着穆老家主满是郑重之态,心知肚明恐是穆隐将我与傅家主对话听了去,又是有所猜忌方使得他等这般,勾唇一笑,“莫鸣冒失了,还请穆老家主责罚,日后定当以大局为重,断不会这般轻易失了分寸。” 穆老家主微微点头,我二人一切尽在这寥寥数句对话之中便是相互明了彼此所思所想,旁人即便不懂,亦是不会多言的。 梁青岂会不知这番对语之意,暗中扯了扯穆隐,令他勿要再多言了,方随着众人离开。 傅家主与穆老家主对视一眼,便留了下来,又是为我细细诊了脉,这才安心一些。 “姑娘,日后断断需得谨慎了,恐是这毒易生幻象。” “世伯,”无人之际,我便是如此称谓他等,“莫鸣万分惭愧,竟是这般轻易被扰,还望世伯时时提点才是。” 傅家主心内有些许悲怆之情,“即是这般,那老夫便是托个大。实则你生而聪敏,不过有时仅得片面之情,方易困陷其中不得出,若是可集思广益尚恐不得新策?” 我苦笑,“谢过世伯,并无旁的,不过乃是一时陷入死路罢了,我自是明了该当如何,还请世伯安心便是。” 傅家主见我似是顿悟,又是这实属乃我私事,他等皆是不便深究的,便不再赘言,又是叮嘱了一番方起身离去。 我起身立于窗前,望向宅内各家各院,思绪飘忽。这一世注定风波不断,又是眼前人众及其家眷族人性命皆是与我息息相关,更是无数无辜百姓恐将再临战祸之困,于我这情爱纠葛如何相较?却是,若当真如我揣度龙泉他…… “可是仍旧郁结不得解?”我凝神之际,梁青已是不知何时立于我身后。 “梁家主功力确是不凡。”凭借我这耳力及一直守护于院中的莫良竟具是未察觉他可如此轻巧靠近而未防,便可知梁青实乃高手。 “呵呵,该是皆分神之故。”他与我比肩并立,“穆隐兄该是忍不住必会与你相告一些我等揣测之事,我忧心你加重心事便并未离去,一直隐于堂屋之内。” 我二人便是比肩而立、临窗同眺、互不相对。 “不知梁家主揣测了何事?” “因何又如此唤我?乃是知悉了我心之所想?呵呵,你便是知晓亦无妨,此乃我心意,你知与不知皆是与我无关,亦是无法相阻。且是方才我已向穆世伯认下。” “你?”我自是不知他等于东厢商讨之事。 梁青却是坦然,“那又如何?堂堂男儿,便是连心仪倾慕一女子皆是不敢坦诚相认岂非软弱?我不似你那义兄可隐下心事,你知晓便知晓,与你,我并无歹意又是一厢情愿,与众人皆是无干。” 我实无言以对,“如此于你亦并无益处。” “不劳你忧心。鸣儿,你是否亦是心有所疑?” “你指龙泉?” 他颔首,“是。然,我方才又反思一番,若是他确乃心仪于你那便亦是可释得通了,仅是,呵呵,若是换我,必不会那般趁你之危的,真乃小人了。” 实则这亦是我所想不通之处,龙泉于我定是有情的,却是侍疾那晚……绝非他常日之举,若非有旁的隐情,便是如我与梁青所猜忌那般小人之为了。 “梁青!你竟是这般无赖!”穆隐闯入院中跳着脚抬首望着我二人便吵嚷起来,莫良这才惊见梁青竟是与我比肩同立于我二层卧房的窗棂之前。 “梁家主何时至的?”莫良即刻拧眉,极度懊悔方才自己不该分神未加防范。 梁青一笑,推开窗棂便纵身跃下落入院中,“既如此,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与良护卫一较高下,请!” 莫良岂能不应?却仍是先仰首得我相允。 “青兄何须这般?”我无奈他竟是欲要以此岔开我所想,摇头无语。 “莫鸣,你便应了吧,早比晚比早晚要比,既是梁家主自认无碍,你又何需相阻?”穆隐依旧是与梁青不睦的,转头朝着院外大喊,“小谨、小志、小兴,去唤你家冯祺哥哥等人皆来,梁家主欲要以一己之力挑战众人呢。” “穆隐兄!”我当下叹气,这穆隐正经之时甚为正经,却那乃是极为罕见的。 “莫鸣,下来,有这般热闹不看岂非损失?”穆隐边说边是自首层我那堂屋之内搬了个软垫置于廊下,十分正式的落座以观之。 我无奈只得踱步下楼,出了房门便是立于梁青身前,“青兄一番好意莫鸣心领了,只是断断无需这般。” “妹妹,梁家主如此有幸,愚兄不才确是有心领教。”莫良自梁青当日挑衅我之时便欲要“教训”他了,现下岂会错过。 “二哥,”我回身摇头,“皆是自家兄长,因何需得这般。” “鸣儿你闪过一旁勿要参与,不过我们皆是切磋,必不会伤及彼此。”梁青未言的,便是他心内这股火气无处释放,又是暂寻不得龙泉一战,便只得与莫良及一众人打一场了。 “对对对,”穆隐乐颠颠跑过来将我拉走,“你因何阻拦。我许久未见人切磋了。” “穆隐兄!”我自是知晓梁青所能非凡,又是恐他与莫良相争乃是因得……方不欲这般。 “无碍,你且看着便是。”穆隐将我拉回廊下,掩住唇齿于我耳际低语道,“我觉着这梁青虽是年轻,却万分有分寸知进退的,安心便是。我恐他乃是因得我等揣测之事心内妒火难平,这番打一场有益无害。” 第311章 梁青之能 看着穆隐难得再现如此郑重之态,我只得歇了相阻的心思,且是冯祺等人及一众幼弟、梁家其余三人、季家、徐家皆至了,我亦是无可挽回,只得叹息一声从旁静观了。 梁青抖擞精神,并未取任何兵器,朝着莫良一拱手,“良护卫、众位兄长,青不才今日欲要以一己之力挑战众位,若是不敌自是无话可说,却若是侥幸得了各位承让,呵呵,那便不得相阻我护于鸣儿身前。” 冯祺等上官家众人于他谓我之名甚为不满,便是各自摩拳擦掌。 莫良那日亦是观了我与他之战,自是有些许了然他所能非凡,便是心内多了几分提防。 未再延误,二人便是战于一处。 本是莫良之能较之冯祺等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又是他忧心骆弈城等人离府后我无人护卫便是朝夕不歇未敢怠慢了苦习,却是这一上手方知与梁青相差竟是如此甚远!方顿悟那日不仅是我留了气力,便是梁青亦是藏了拙的。 我亦是。那日相较,虽是知晓他留了分寸恐伤了我亦或是令我太过运功引得毒发,却不想今日他竟是这般不凡!那拳脚之快如惊鸿残影一般,绝不逊于我初使血雨腥风之时!而那招式路数更是前所未见!纵是莫良已是竭尽全力亦是相差极为悬殊,便是我授予莫家五兄弟那“群狼阵”恐皆是不得伤他分毫! “良哥哥似是不敌。”众位幼弟皆是纷纷看出端倪,何论旁人。 “祺哥哥,”小义转向冯祺,满脸哀求之态。 冯祺亦是看出,却是自觉若是集众人之力似是有以多欺少之嫌,且未必可胜,届时更是丢脸得很。 “冯头,再不帮衬恐是不妙啊。”其余的兄弟可是不知他所虑,却是仍耿耿于梁青唤我那声“鸣儿”。旁的不知,如此亲昵称谓,他等皆是男子,大半又是血气方刚之年岁,怎会不明梁青之意,自是不愿自家大哥除去龙泉之外又多了个如此强劲的敌手。 冯祺见莫良已现力所不及之态了,便也顾不得了,一招手便是一众上官家护院皆入了战圈,一时便是混战一处。 “二哥,且止下吧。冯祺,你等亦是,皆不敌梁家主的。”我怎会看不透现状,自是不愿他等如此纠缠不休,若是再生了龃龉岂非大祸。 旁人亦是惊异于梁青这年纪轻轻竟是如此功力超凡。 “哈哈哈,姑娘说得是,且停手吧。不若我与舍弟、季家主执了兵器再与梁家主一战。”徐家主朗声一笑,此言乃是真心欲要试探梁青所能,绝非图谋高下。 我与之对视便知其意,微微颔首,“那便是有劳两位家主及徐世兄了。” 莫良拧眉,纵是心有不甘亦是无奈,实实技不如人。他亦是明了,即便冯祺等人皆是援手,恐是不过拖得一时罢了,那梁青绝非久困不得脱之人,便是收势跃出战局,冯祺等人亦是,梁青则是先行停了手。 “二弟勿需这般懊恼,日后更加勤谨便是了。”莫达自是知晓自家兄弟心内所想的,便是即刻出声安抚。 “我明了,大哥勿需忧心。” 梁青则是含笑立于场中,“不知三位选何兵器?” 徐进一笑,与徐征二人将常用的腰刀拔出了鞘,转而看向季淮宁。 “淮宁不才,唯有一对重锤乃是家学,还请梁家主赐教。”说着便是亮出了季家的兵器——双链铜锤。看着便知分量极重,然季家人皆是好气力,恐是旁人双手举一只已是费力,却是这双重锤于季淮宁手中如徐家兄弟那腰刀一般灵活。 梁青并未生出怯色,朝着梁辰、梁策开言,“两位堂兄可将青的弓箭取来?却是箭矢便用家中切磋时惯用的无头染过色的吧。” 梁家三人方才亦是被震惊不已,虽是知晓梁青所能乃是族内无人可及的,却是并不得见他与旁人对战乃是这般英勇!那一招一式皆是令得他三人看花了眼,竟是不知乃是何门何派?亦是不知他乃是何时所习,绝非是他等所知梁家之学!然现下必不是深究之时,便是依着他所言将其房中的弓箭取回予他。 “三位及众位放心,这箭矢乃是我梁家内部切磋之时所用,”梁青自背囊中取出一支箭示与众人,“并无箭头,仅是这端部乃是涂有染料,若是中箭必会有痕迹,便可知伤处。青自会收了出箭的力道,必不会伤及三位兄长。” “我等亦是。”季淮宁开口,“虽是这重锤分量不轻,然淮宁自是不会伤了梁家主。” “好,那便请吧。” 几人便不再迟疑,纷纷拉开架势。 “莫鸣,这梁青用的弓箭该是远程更佳,这近身之战?又是季兄的重锤,啧啧,你还是再寻良弓吧,我恐是他那弓接不住。便是徐家二虎的腰刀,看着亦是锋利的很。”穆隐咂舌于我一旁叨念。 “隐哥哥你恐是多虑了,即是家学所用,断不会如此不堪,必是不俗之物,否则梁家主岂会不明。”未及我出声,身侧的小谨便是开了口。 “哈哈哈,你看,连幼弟皆知的你竟是这般不开窍。”冯祺身边一个青年笑道。 穆隐白了那人一眼,便再不多言而是静静一观了。 徐家乃是脚程为优,故而徐进、徐征两兄弟手执腰刀,闪转腾挪间速度极快,不亚于梁青的拳脚之功,且是残影如鸿,使人大有只见刀光不见人之感,而那刀光更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令人睁不得眼睛;季淮宁的重锤则是虎虎生风,于他手中似是狂风一般带起劲风鸣响不止,却是那分量之大又是夹以了力道及气浪,皆是可将人掀出甚远的。这三人相互配合竟是如常日时时演练一般,实乃天衣无缝、默契十足,将梁青围困之中不得脱身。 见着这般情境,众人无不为梁青捏了把冷汗,亦是方以得见战神四方护卫世家绝非虚名,仅是相互切磋定是留有余地便是这般震撼,若是当真与魔灵一党相对拼尽全力之时该是如何壮观之象啊! 我实则亦是从未曾料得四方护卫世家共同御敌将是何种情状,今日看来确是震动异常。之前仅是骆师兄那出神入化之轻功已是令得我叹服不已,却是并不如得见现下这般彼此切磋竟更加令人惊诧。眼见他等这般,我体内不禁热血翻滚,有些按捺不住欲要跃进战圈与之缠斗一番了,须知这高手之间切磋当真难得,却不知若是我使出全力可能以一敌四?再辅之血雨腥风呢? “莫鸣,你休想入局!”穆隐觉出我有异动,忙探手按住我手臂,“若是心痒便尽快除去余毒方可为。” 被他这一语,我如醍醐灌顶,急速便令得自身复常。 “穆隐兄,”我觉出异样,“似是你与我之语可令得我清澈异常,你可觉出?” “嘘,先看吧,稍后再议。” 我虽是存疑,却是从他所言移观战局。 第312章 精彩绝伦 然令众人皆是忧心的梁青却并未现出慌乱之情,竟是有条不紊应对自如。 他左手执弓、右手搭箭,虽是不得远程精射,亦是不防贴身相抗。那弓权当盾使,箭则如匕首般灵活翻动,或刺或抹,以一敌三竟是短时之内丝毫不落于下风。 徐征执刀看准时机,先是抽回至身前,而后趁着梁青以弓抵锤之时猛地将刀送入弯弓之间,欲是要以刀将弓别住,可为徐进那自下往上的一式划刀赢得契机。季淮宁见状亦是以另一只锤缠住梁青右手之箭,使其并无相抗之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徐进的刀便已至了梁青咽喉。而梁青右手的箭矢于指尖转了半周,直直旋飞出去,往下一脱手便是晃过了季淮宁的链锤,却并不御刀,而是反手自背篓中另取出两支箭矢,一支被弹飞射向季淮宁;左手的弓则是死死压住徐征的刀,亦是使得他一时不得挣脱,同时另一支箭矢则是反刺向徐征前胸,更是侧头之际以牙咬住了徐进的刀;而旋飞而回的箭矢则是正中徐进后心;季淮宁则是迎着箭矢以左手接住已至了梁青后脑的链锤。 几人皆是同时停手,却是周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竟是足有半盏茶之后,我一扯唇角,众人亦是高喝击掌同时出声。 “好!” “真乃精彩绝伦!” “不愧为战神世家家主,果真不凡!” “佩服佩服!” 此时四人才各自收了招式和兵器整饬衣衫。 “几位兄长承让了!”梁青反手背弓便是一礼,满脸皆是诚挚笑意,“多谢淮宁兄止住链锤,否则青必是脑浆迸裂了,哈哈哈。进兄这刀的力道亦是止于寸余之处,反之青定是这满口牙齿皆被崩出了。征兄这时机甚妙!青拜服!” “青弟太过自谦了,”徐进微微侧身示意,“你这旋飞箭矢若是力道再重些,恐是无箭头亦是将愚兄这身子刺穿了,哈哈哈。” “是啊,”季淮宁亦是笑曰,“青弟功力果真不凡,愚兄亦是开眼了,便是勿需愚兄伸手,你微微侧头便可避开我这链锤,然你这箭愚兄却恐是仅得堪堪闪过要害半分的。” 徐征扶着刀鞘,“我再不进刀,待你一个转身恐是不知多少箭矢便出手了,我三人哪还有脑后再生的一双眼盯紧啊,必是中箭失了相抗之力的,哈哈哈。” 四人彼此惺惺相惜,却都赞叹着对方之功力不凡。 “委实精彩!”穆隐转向我,“如此看来这梁青确有大能,那日与你对战亦是留了分寸的。如此成你近身护卫亦是可令得我等皆安心了。只是不知这终极大战该是何等壮观之象啊。” “穆隐兄还是休要期盼的好,我倒是希冀宁无那一战呢。”我说着便是迈步近了四人,“各位家主果真好身手!莫鸣甚为钦佩。只是这般本事若是可相互相予更为佳,可使众人皆有所提升。” 他几人自是看向我皆带出疑虑之色的,莫达亦是随着我含笑而至,“各位家主勿疑,妹妹乃是心性豁达之人,便是我等亦是习了她那剑法。”唯恐众人不信,忙拉过莫良,“四位未觉我二弟方才所用轻功有些许眼熟吗?” “哦,似是骆家之能。”季淮宁最先反应。 莫良微微颔首,我便是一笑,“乃是我令得骆师兄相授的,血雨腥风剑术我亦是授予了山中各门派及几位义兄、骆师兄,故而莫鸣希冀各位家主勿要吝惜,将家学广传众人方更佳。” 几人相互对视,梁青最先朗笑出声,“鸣儿果真与众不同,竟是这般毫无藏私。好,那便是良护卫有所需直来寻我便是,其余众家兄弟亦是。”朝着其余众人及冯祺等人便是许下此诺。 徐家主及季家主亦是纷纷赞同,少时我院中便是一派欢闹之声。 而得了众人认同,梁青亦是名正言顺留于我身边充当护卫之职。 “青兄,”我浅笑,同着莫良一道开口,“因得你亦是需得处置族中及旁的事务,不若府中之时便仍由二哥便可,待及我需得出门再劳青兄相伴,可好?” “但凭鸣儿决断。”梁青毫无掩饰喜悦之色,“如此你便再无理由推开我了,呵呵。”这随后之语却是令得莫良蹙眉。 穆隐近前,“呵呵,梁家主,好本事!那个,家叔有请,恐是有要事相商,还请移步。”朝着我便是飘眼,我即刻猜出必是穆老家主需得有话告诫,便浅浅一笑回转房中不再理会了。 散去了院中喧闹,我独自坐于榻上望着微微跳动的烛火静思。实则勿需相询傅家主,我便是明了所问之事答案,仅是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于龙泉,我确是觉着自入了京、见过其父母双亲,便是使得我二人似失了往日玉门关之时那般亲密无间之感。且是成婚前夜种种,皆是令得我生了疑心,然我非男子,并不能参透男子乃是如何思忖情爱之事的,却是有一点可断定,便是皆有独占之欲。而我,似懂非懂,之初于龙泉亦是倍感亲切欲与之亲近相伴,却是这成婚过于仓促了些,而我于后宅之事实乃无心无力,又是此生这身世、责任似较之旁人皆重了许多,无论独自于小院之中的留守看护之责,还是这复世战神以保天下安定之任,恐是较之男儿皆有过之而无不及,遑论寻常女儿家。 思绪混乱一片,我竟是一时理不出头绪,畅然之间方忆起今日龙泉竟是并未归来,不知乃是因得龙夫人尚需侍疾左右还是昨夜与周老将军畅谈宿醉未醒之故。 起身披上雕裘迈步出了院子,遍望四下皆是各世家所居之处。此时已过三更,寒月当空周遭寂静一片,我却毫无困倦之意,想了想便避开巡卫的国公府兵卒独自往了宅院的湖面而去。 寒冬腊月、数九深夜,自是清冷静寂的,湖面冰晶于月光之下闪着点点光亮,却不得丝毫暖人之意,反是衬得黑夜愈发寒意刺骨、冰封人心。 我至了凉亭,长出一口气便瞬间凝结成霜,仰头对月却不知心事何诉,一时便是思绪飘远…… 正是静默之际,便闻得脚步声渐近,更是有人问答之语。 “何人?”此乃巡卫兵卒。 “哦,在下乃是轩辕平。” “轩辕公子?您这?” “呵呵,恐是白日闲了,现下竟是毫无睡意,出来走走静静心。众位将军辛苦了。” “轩辕公子客气。只是冬夜寒凉,公子万勿受寒才好。” “多谢挂怀,我稍后便回转。” 我闻得轩辕平亦是朝着凉亭而来的,恐惊着他,便早早出声,“轩辕世兄。” 轩辕平果真一愣,闻得我这温柔如水之声方回神,“姑娘?你怎的也未眠?” “恐是白日服了药之故。世兄这是?” 他已是走近,先朝我一礼,而后方应道,“平乃是近日看多了几卷古籍,有些许不清明,故而趁此夜深人静之际便想出来独自思忖一番,不想竟是巧遇姑娘,不知可有扰了姑娘清静?” 第313章 寒夜深谈 “并不曾。”我一笑,“平兄需得多加注意以免过于疲累了,卦象之事既是已有警示,那便顺从天意吧,非是人力可解的。”我思忖着恐是他仍旧对于那怪异卦象之事耿耿于怀。 轩辕平立于我正面三五步之处停下,惨然苦笑,“平深知乃是姑娘宽慰之语,若是祖父尚在,亦或是父亲,恐断不该是这般情境的,然,哎,实乃平过于无能了。” “平兄不该如此擅自菲薄的。”他这一语使得我一时亦是不知该从何劝解了。 “平仅是自觉甚为无用罢了。”轩辕平微微摇头,不待我出声,便继而道,“听闻今日徐、季、梁三位家主以武会友、相互切磋甚乃精妙,平便……” 我似是明了他因何这般了,近了两步,“平兄何须如此,这文武之别天差地远,如何可相较相论。平兄之能自是不在武功之上,故而这般恐有自寻忧扰之嫌了,呵呵。” “姑娘,”轩辕平抬眸直视了我一眼,转而缓步踱至凉亭边缘,长叹一声,背负双手,望着满是冰晶的湖面默而不语。约是足有一炷香之后,他方缓缓启唇出声,却是低沉得很。 “实则自我知晓家族为战神家臣之后,便是将族内所藏之书卷皆是通览数遍,更是常常同旁的兄弟一道痴缠着家中长辈讲述战神之事。初使自是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懊恼因何自身不得亲见那旷世大战及战神风姿。但随之年岁渐长,所思所想自是不同了,甚觉我轩辕家较之其余世家乃是无用的很。四方护卫自是不必提的,各有所长且可相助战神于大战之时抗击魔灵奸党,便是如我族一般的医侍傅家、耳力穆家亦是可相助之,而那满家则可乔装改扮以探听消息之用,唯我轩辕家,便是名义上可谓做‘得天意所示’,然仅限家主那占卜卦象方有效用,却亦是一生仅限两卦尔,呵呵,这般即便失了恐于战神并无所伤啊。” 我一惊,不知因得今日几位家主切磋之事竟是使得他这般消沉低落、萎靡不振,微斟酌了一刻,迈步于石凳处落座,示意他一同,方缓缓开口。 “平兄,若是你这般思忖,岂非莫鸣更是无用至极?”抬手挡下他欲要开言之词,继而道,“便是不提现下我身中异毒令得众人不安更是需得近身相护,即便我可施展功力,于大战之前,各世家皆是有家主各自处置族中琐事,无需我费心劳神。而我整日有何事可为?恐你定是要言说乃是细心筹谋、昼夜苦习之语,可,呵呵,你可是忘却了尚有一位谋士未现?我这文有可助、武有所辅,除去静候不知乃是何时方露面的魔灵,与旁人岂非无异?再者,即便乃是那昔日真正战神,便是为得苍生战死,难不成非是你等世家将一切所有分工承袭?世代守护仅为不知何时可复世之人?那世代平稳不得见复世战神之众又是如何呢?”见他微有触动,一笑道,“故而,平兄实乃过虑了,人生于世本就是数十载春秋而已,身后之事岂会料得又如何左右?因此,但求此生无愧便是了,多思无益。” 轩辕平被我之语一时懵住,反复思量才一笑,“呵呵,姑娘这较之于平尚且少了数载年岁,怎是竟如年迈长者一般似历尽世事沧桑方有此感言啊?若是祖父可与你一聊,便……哎,终是他老人家已不在了。” “是了,平兄可反思过,令祖虽是垂暮,却为得家族后人舍身取义,令尊更是孝义至极方那般相随,他等逝者所为的不过皆是咱们这些生者啊,我等又有何自怨自艾之资呢。” 轩辕平被我说服,垂头不语,许久方低声喃喃,“主上训诫得是,属下狭蹙了。” “平兄日后断不得这般了,需得精进你轩辕家所能的辨术,你亦是知晓,那满家善乔装改扮,恐是当初便是……”我言及此处,我二人皆是一惊,直直抬眸对视。 “姑娘!”轩辕平似是被点醒一般,即便已知乃是三更已过,却仍是环顾了一周,方低声道,“难不成我轩辕家存之所用便是牵制那满家?”他语速极快,言罢方现惊愕之状,微滞了滞,再度开口道,“祖父曾是训诫平,必是除去主上与上任、继任家主,便是其余族中之人皆是不得全信的,需得细细观察,恐是擅于伪装之人,便是数十载亦未得其真意的!如今这满家竟失了数代,难不成当真?”便不敢再继续揣测下去了。 我更是蹙眉,初始自穆老家主那里闻得众世家之事,我本是有疑,四方护卫自是无需多思其等所用之处,医侍及耳力便是可为助益,乔装改扮虽是难免亦算得有些许牵强,加之这辨术一族更是令人生疑。自是了,既是那顺风耳以可闻得常人不可知之事,何需再乔装改扮?岂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又确如轩辕平方才之言,他轩辕家仅为家主一生可卜得两卦,有何之用呢?仅是因得自始便是家臣不便除名?想来定不会的,那么…… “平兄,你族这辨能与那满家之术相克之法可是众人皆会?” 轩辕平自是明了我此问之意,颔首道,“是,且我轩辕家除去家主那占卜之术乃是秘传之外,便是这辨能需是全族同姓之人皆习的,且无论男女,仅是不得相传与外姓之人罢了,故而姻亲之间必是不得知。” “嘶,这是为何?令祖可有示下?” “不曾。因得乃是族学,且是长辈们皆是这般,故而平从未思及此。如今看来……姑娘,”微一踌躇,轩辕平拧眉直言道,“这般说来岂非战神自始便是疑了那满家?”语毕即刻捂住了嘴。 我并未相隐于他,微微点头,“我,亦是这般思量的。只是……” 轩辕平惊骇不已,缓了半盏茶方回神,转而便是面色惨白,双唇皆是有些颤了,“姑,姑娘,不不不,主上,属下,属下,”边说便已是单膝跪地了。 “平兄这是做什么,”我忙起身将他扶起,“这天寒地冻,若是伤了膝处可如何是好。” 轩辕平反手抓紧我的小臂却并未起身,而是望着我的神色皆是慌乱得不行,亦是未觉出此举甚为不妥,“我竟是忘了一事!祖父他老人家于我出门之际告诫,除去我接了这家主之位,其余必不得令族中外人知晓任何有关我轩辕一族之事,且是,且是,”略带出些为难、懊悔之色,“且是不得令祖母、母亲离了我身侧,并于见着主上之时便即刻相告需得再度详查之。起初平误以为乃是需得烦劳主上详查我轩辕一族遇袭之事,然经了方才之语,加之祖父与父亲从不曾与祖母与母亲谈及任何家族秘事甚是似处处提防看来,恐是……主上!” 我听着他急切之语,顿陷凝色,迟疑了片刻方将他扶起,“平兄,且不急,慢慢详述令祖所言。”感受到他双手冰冷,方是醒悟,“平兄随我回转房中详谈吧,万勿受了寒才好。” 轩辕平此刻全然惊惧不已,早已忘却我与他男女大防之事,便是顺从地任由我拉着他返回我房中。 我亦是未及多思,直直将其带入我卧房首层中堂之内,添了几块炭火又是为他斟了热茶方各自落座。 “平兄且先暖一暖,慢慢道来。令祖竟是处处提防顾氏老夫人吗?”我实则怎会不疑,即便那日初见便觉出那顾氏与姜氏似有不妥的,想来轩辕老家主一生辨能岂会看不透?可,既是这般又因何不将人处置了反是留于身边呢?更是他与其子皆是以身赴难,不恐她等相害轩辕平吗?竟是这般交代? 轩辕平双手执着茶盏暖着,仍是不自知的微微颤动,似是仍旧被自己方才之语惊得不轻,一时沉默不语。 我静候了少顷,见他仍旧那般,满是难以置信之状,又看了看时辰该是已过四更了,便不再催促,已是静下心来细细思忖其中玄妙之处。 第314章 共商大计(上) 轩辕平便是呆坐失神,直至天边微熹,院中枝桠上数只鸟儿不断鸣叫之声传来方似惊醒了他。 “姑娘。” 我闻他出声方是抬首,便是见得他现下已是双眸布满血丝,“平兄疲累了一夜,不若先行歇息吧。”我稳稳出声,“我有些莽撞了,不该急于这一时半刻的。”略微迟疑片刻,“不瞒平兄,实则初见后我便是对顾氏与姜氏生了疑,私下里更是令得穆隐兄倍加留意了。” 轩辕平本就未曾想好如何与我开口的,却是被我这一语更是震到了。 “姑娘!” “怨不得平兄,那般急切情形之下,又是之后遭了追杀、逃亡不得静思,却是并未有损不是吗。平兄需是更加谨言慎行于她等之前,不若便称病吧,这一夜恐你已是受了风寒。”我见他面色不正又是唇色微白,便抬手切脉,果真有些寒症了。“便是这般,不如平兄搬去与傅家主同住,一则可称乃是现下这风寒需得诊治且恐防传染,二来便是言明因得我未曾思量周全竟是令得你与众女眷同院而居,如此便可无碍了。” 轩辕平自是领会了我一番苦心,如他现下这般心志,与那顾氏、姜氏定是相觑甚远,若是被她等窥得蛛丝马迹恐大有所防,且是于那轩辕老家主一番苦心更是妄负了。 见他面色又白了两分,我自是明了其所思,“平兄万勿如此,须知她等竟是可立足你辨能世家数十载,自是所能非凡的,岂是你这方及弱冠之岁可与之相较的?我揣度,令祖该是明知了却并未打草惊蛇乃是为得引蛇出洞,更是为了大业将你全做诱饵钓出那身后之人。” 安抚住轩辕平,我忙唤了一直候在门外的幼弟进来将他扶回傅家主院子,更是叮嘱了迁居事宜。 “小义,”待小志扶着他离去,我又是出声,“你去将余下几位家主悉数请来吧。” “喏。只是,姐姐,现下时辰尚且早得很,不若将餐食全置于此,亦可令得你与众位叔伯不误了朝食。” 我一笑,“好,你等愈发思虑周全了。” “众位家主,莫鸣便是如此思忖的。”我将昨夜我与轩辕平所谈所议之事尽述一番,“轩辕老家主该是将平兄性命皆是交由我手了,哎,幸得及时,若是再晚些……” “姑娘无需这般,”徐家主出声道,“想来轩辕老家主定是思虑周全方行此举的。那顾氏与姜氏若当真有异藏身轩辕家数十载,定是所图匪浅,故而轩辕平于她等而言自是无足轻重的,加之世家齐聚便是傅家怎会不至,因此即便她等欲要背后下手皆是不能了。” 季家主颔首,“是了,却是未及思忖轩辕老家主竟是如此设计,真乃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嘶,如此说来,”穆湛似觉不妥,望了穆老家主一眼,“姑娘,那傅家遭难岂非乃是为得与之相应?” “傅家何时遭难了?”徐、季、梁三家乃是晚至的,自是不知。 穆老家主紧拧双眉,“老夫与湛儿所虑近同,若当真,姑娘,那便是满家已……可曾顾虑过如此乃是何等一盘大棋啊?” 众人闻言皆惊! 我岂会不明,但若当真,难不成数十载之前魔灵一党便已与满家联手且开始布局了?——轩辕家乃是辨能与无双,与满家所长相克,故而最先该是除去的便是这心腹大患!仅是并未出得复世战神,一切皆是妄论,只且留下人于族内静观其变,以徐徐图之,若是仓促除之,恐其余世家必会有了警示而设下更重防备的。待穆家出了穆隐这“逖闻先生”,季家小季羽亦是显露超凡之势,更是血雨腥风见世,这林林总总,便是无不彰显战神恐已复世而生,故而医侍傅家遭难、轩辕家遇追杀…… “莫不是羽儿此状亦是被其所害而致?”季家主思之此处大骇不已! “这?”梁青一愣,遂有所察,“呵呵,若是这般,恐是穆隐兄可闻名江湖近十载,亦是有人推波助澜的,为得便是可将其寻得的鸣儿你显露出来。” “嘶!那现下?”众人岂会不明了。 我无奈一笑,“如此,我这女儿之身却是极佳的了。” 众人先是一惑,转瞬皆是明了。 “鸣儿,既是这般了,那顾氏与姜氏便留不得了。且是,穆隐兄及各世家皆需及早于你这大宅离去,方可姑且保得你短时安宁。”微微顿了片刻,“而你该是留于京内稍许长久一些时日,更是……”言及此处却蹙眉止下。 我摇头,“并不知那顾氏与姜氏乃是他满家逆族还是本就为魔灵一党,须知满家乔装之术与轩辕家辨能乃是相生相克的,我便是百思不得解,若当真,岂非太过易于暴露?且,既是他等可隐忍数十载,我等亦可暂且静观。”并不接下梁青那未尽之语,只因我心内尚且未决尔。 “如此太过冒险!”众人自是驳斥。 “且他轩辕家已是遭了不测,怎知这一路乃至如今她等不曾传过消息?”穆隐最先坐不住了,“哦,那楼兰兵卒难不成乃是为此而来?” 我思忖着他所疑之事,“若是,便更是可断定,我这身世尚未泄出亦或是尚且需得再度认定。且,恐是现下于汉京之内姬伯不得不顾及大汉之威方不敢明目张胆对我下手。” 梁青一转眸色,“那该是先行令穆隐兄离去,仅需傅世伯与我等护卫世家守你身侧,旁人皆是散去隐匿更佳。而你,不知上官大人可有何处供你藏身之所?” “梁家主,平离不得。”轩辕平越思越觉着事大,便是与傅家主同来了。 此时已无人寒暄客套了,为其二人腾出软垫落座便待其后续之言。 轩辕平面色不正,偶尔轻咳两声,便知他除去忧心更是那风寒已显于表象。 “平虽无祖父、先父之能,却是尚可为姑娘添些助益的。且,平已是思量过了,顾氏与姜氏可稳于我族中这数十载光阴,为得长久之策便不会轻易启动与其身后人时常联络之径,反之必是逃不过祖父眼目的。且是她等自是并未曾动用满家之术,否则必会初始便被识破。故而平大胆揣度,恐是她等直接授命于魔灵或是本就为其逆党之流,更是该有那一击必中之法,如至我家族遇险之事。又是并不借机离去,恐是便为得确认了姑娘身份方有大动,却是不想入了宅中已是各世家齐聚,必不得法传出消息。现下唯……”拧眉显出难色,却稍事便继而开口,“唯重刑令其有所交代方为上佳之策。” 我观他那万分不忍之情,便知于他这二十余载,顾氏与姜氏即便存了旁的异心,却实实是相伴、宠爱了他的,现下为得我与万众无辜百姓,他竟是这般决断,实实难为了。 梁青与穆隐即刻点头赞同他所言,其余几位家主略略迟疑片刻亦是不得不颔首的,实乃他所言并无不妥,更是如今上佳之选。 傅家主一个闪念,“姑娘,若已是这般,那,我傅家主锦荞堂弟之事?那吕氏现下亦是于宅中啊。” 第315章 共商大计(下) 穆老家主蹙眉,“傅贤弟之意乃是你傅家亦是早有被算计之嫌?” 我一愣,转瞬豁然,“傅家主过虑,恐实为凑巧了,否则你傅家恐早已遭难。” “可,”傅家主仍是不安心,“我等世家之所唯相互之间家主可知,再便是分居的家族旁支。然竟是族人各自返程时遭难,几位堂弟亦是称那起子歹人因并不知我主宅之处详址方不得不拦截他等以死相逼的,若非暗中有人传信,怎会这般巧合?” “傅世伯,若是,那吕氏因何不直接将人引入主宅却是行此多此一举之为呢?”穆隐不解。 “乃是因得各旁系族人若是领了家眷前来必是使了药石至其等昏睡而至的,待离时亦是至了主宅周遭数里方使得其等清醒。且是若无我傅家秘药,欲近得主宅方圆数里之内皆是不得的。” 轩辕平颔首,“这便是我轩辕家因何皆不得离周遭甚远之故,便是那出嫁的姑婆姊妹,断是不得将族中之事实告夫家的,欲要回转之时亦是先行得了应允方可。” “哦,我傅家女儿皆是需得各旁支先行鉴别了人之后方可推举至主宅入赘的。” 闻言我便是瞪大双目,不曾想这各世家竟是这般周全其等家族秘事及处置姻亲的。转而望向其余几人,他等皆是面色稍有异却并不再开口。 “鸣儿,现下非是计较这些之时。”梁青出言阻下我欲询之语。 我一叹,“各世家为难了。”想来他等亦是不会再相告了,却必是各有应对之策的,然竟是为得稳妥这般行事,实乃令我震撼。 穆老家主一笑,“故而便是战神不得世世相传血脉仅是复世之故。须知那魔灵乃是有家族血脉的,若是战神如此恐早已不知何世于襁褓或是幼年之时遭难的,必不得如他魔灵一般受得战神良善相待。” “竟是如此。”我似有所悟,是了,因得战神与众世家心慈方放过之初魔灵家小,却若是反之,魔灵必会将战神及各世家屠戮殆尽不得后人了。 “傅家主之虑确有理,”徐家主岔了话题,“那吕氏亦是该将其拿下。” “可,如此大动岂非不打自招?姑娘这身份再难掩饰了啊。”穆湛此时出了声。 “嘶,”众人亦是左右为难。 “是啊,若是姑娘现下不曾有异毒于身,便是功力尚且不足亦是无需过于忧心的,然……”季家主微微摇头。 我垂首静默了须臾,众人亦是。 “我亦是暂无良策,实实进退维谷。”动那三人,若是她等可将身后之人及联络之法供出自是大善,然若是不得那便是彻底打草惊蛇,更是令得姬伯断定我便是复世战神无疑了。即便可得了她三人供认不讳,又怎知姬伯不得他法早已设下防备?若我现下无碍自是无妨,却偏偏不得施展功法,又是尚未将所有筹谋稳妥。 穆老家主见我愁眉不展,清浅一笑,“姑娘,姑娘可是忘却了皆有天意?即是现下姑娘无有良策,岂知姬伯便已安遣妥当?老夫曾言过,便是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之时方乃大战之期啊。” 话虽如此,我怎会不知其中必有穆老家主宽慰之意。 “罢了,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便是烦劳各位家主皆是细细揣摩出个上佳良策方好。” 众人皆是应下,确是的,即是现下皆限于困顿不得解,不若稍待冷静一时再行处置,或恐更佳。 众人纷纷起身离去,却是穆隐与梁青安坐未动。 我自是不明的,略带疑虑启唇,“不知两位世兄可是尚有旁的事?” 他二人相视一眼,却异口同声道,“你先。” 梁青见穆隐亦是同他一般言罢蹙眉,便不再隐晦,转而直视于我,“鸣儿,那轩辕平可是于你房中度了一夜?” “咳咳,梁家主慎言!”穆隐被他之语呛到,险些侧倒。 梁青白了他一眼,“乃是你多虑罢了,我岂会如你一般龌龊。” “你!” 我方才明了,转而一思便觉出似有不妥之处。 “之初我二人乃是于凉亭之内聊了少许,待恍然轩辕老家主所疑后方回转房中续言的,乃是因得天寒加之却也过晚了些。然,恰如青兄所谏,日后定会留意再不复这般引得两位世兄忧心了。” “亦是怪我睡得沉了,莫鸣,日后若是紧急你将我唤醒便是了。却也无大防,众人皆是信得过你这脾性的。” “呵呵,隐兄不如直言乃是那轩辕平入不得鸣儿之眼的。” “梁青!”穆隐欲要生怒,转而静下心,“你是如何知晓轩辕平于此一夜的?莫不是你……” “切,我可不会如此不堪损了鸣儿声誉。自是清晨起身习武见得几名幼童扶着轩辕平自鸣儿院子出来,那时甚早,方才听了鸣儿言及之事,岂会短时可了的?方揣测必是彻夜长谈了。” 我顿时无语失笑,想这二人真乃心思活络,已是这般光景了尚有旁的需顾及。 “两位世兄休要再争执了,此番却是莫鸣之失。” “罢了,谁愿与他相争,仅是提点你而已,即便秘事亦是需得谨慎,莫要忘了这府中尚有国公府兵卒,我不愿于你而言有任何不当之论。”梁青亦是稳下口气,“你亦是操累了,且去歇着吧。我等自会思量个万全之策的。”言罢起身拉着穆隐便出了门,却是二人皆叮嘱幼弟必是勿要令人扰了我安眠一时。 轩辕平随着傅家主回了他的院子便见得顾老夫人、姜氏及轩辕柔已是候于正堂了。 “平儿,”见轩辕平面色泛白、双目血丝、眼下乌青,几人皆是急急近前,“这是怎了?因何一夜之间成了这般形状?又是为何要迁出咱们自家院子来叨扰傅家主?”顾老夫人心中自是惴惴不安的,现下于我宅中,尚不得传出消息,若是再被我等生了疑,岂非性命不保?故而唯有抓紧轩辕平或恐平安。 轩辕平本是有些慌乱的,恰是这风寒病气实实成了极佳伪装,露不出他那因得忐忑而现的惨白面色,却是这言语嘛。 “咳咳,咳咳咳,”正欲开口便是咽喉处搔痒难耐,故而不住轻咳起来。 傅家主自是明了恐是他无以应对这三人的,便是假借搀扶握紧轩辕平已是冰凉的双手,此时亦是代为应道,“老夫人、夫人、轩辕小姐无需忧心,轩辕世侄乃是受了风寒致使有些体弱。方才姑娘亦是不放心的,便是与老夫商议方如此行事。一来乃是防着世侄这病气过给三位,二则老夫这一人实实清冷了,加之轩辕家主已及弱冠,实不该与三位再同院而居的,确大有不便,故而待世侄稍好些再议不迟。” 如此一番便是将她等欲要辩驳之语皆是阻下了。 轩辕平亦是趁机缓了缓心神,强撑笑意,“令祖母、母亲、妹妹忧心了,怪平不该一时贪乐忘了时辰方至受了风寒,此番又是需得搅扰傅世伯了,咳咳,咳咳咳。” 顾氏见他确是面色难看,心中即便有疑却不得现下相询,暗自更是思忖现下我并未于她等有所为,便是现出一副关切之情,“平儿好生歇息吧,只是若有所需遣府中小童去相告祖母便好,万勿扰了你傅世伯。”见轩辕平颔首应下,又转至傅家主笑曰,“有劳傅家主代为照看平儿了,待他稍好些搬回便可,皆是自家人,现下这般于姑娘府上,自是不得多事才好,哪就那般拘于俗礼了,更是不能令得傅家主劳心费神的。” 又是姜氏与轩辕柔显出甚为不放心叮嘱了数语三人方离去。 第316章 轩辕平暗查疑虑 傅家主将先前吩咐幼弟熬煮的驱寒汤药呈于轩辕平眼前,“趁热服下吧,你这寒气夹着前几日的疲劳过度又是忧思甚深且需好生调养一番了。” 轩辕平接过一饮而尽,却苦笑道,“世伯,平却是希冀可慢些痊愈。” “世侄安心,姑娘定会谋划得当的,与此前你必是不会回转与她等同处,故而无需忧心无以应之。” 轩辕平一叹,“哎,平确是无用至极了。”不待傅家主出声,陡然一紧,“对了世伯,那吕氏乃是何种情状?平晚至不得知,却是若亦是有异岂非大碍?” 傅家主亦是明了他忧心所在,便将那日傅家众人离去之时傅锦茯所言之事尽告。“哎,亦是荞堂弟大意了。” 轩辕平闻言拧眉,“如此说来确是有疑的。世伯,那吕氏现下何处?不若平且去瞧瞧,恐是可辨一二。” “嘶,是了,怎是老夫将世侄家传所能忘却了。”傅家主一喜,转瞬蹙眉,“然现下世侄着了风寒,还是养养再议吧。” “再不敢耽搁了,”轩辕平已是起身,“若是可辨识一二于姑娘恐有助益。” 闻言傅家主也不再相阻,便是引着他往了前院大厨房边上的院落而去,二人且行且耳语道,“达管家恐那吕氏确为细作,便将她安遣于外院不得常入后宅惊扰了姑娘,故而有些远。” “无妨。我却是觉着走走似好了许多,想来世伯的药汤极佳。”轩辕平偏文弱,又是他家族所长乃是需得多读多览,加之其自身便是喜静,故而这性情极为温顺谦恭,较之骆弈城更增了些书卷之气。 “良哥哥可有何事?”小谨守于我卧房首层正堂之内,见莫良迈步而入低低出声相询。 莫良微愣,却亦是低声应之,“你怎会于此?可是姑娘有异?”因得常日我无需幼弟们如此相守的,故而莫良生疑。 “嘘,”小谨侧头往楼上望了望,轻轻起身至了莫良身前,将其领出屋外,“姐姐昨夜整宿未眠,梁家主与穆隐叔令我等守着防有人扰了姐姐小憩。” 莫良顿悟,亦是往二层瞟了一眼,“那你且守着吧,我需得出府一趟。”微微思忖,“稍时我唤了梁家主前来周遭以备他用。” 小谨点点头,“良哥哥安心,祺哥哥和众位小将军们且都用心的很呢,却是良哥哥此行需是速去速回,更要谨慎护全自身才是。” 莫良一笑,“你等愈发懂事了。”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髻,甚觉这般小童于府中倒也不错。 梁青见莫良竟是来寻他,颇有些惊异,却面色如常,“可是有事?” “嗯,与那侯德相约之期到了,我需得往之寻他等相问消息,故而……” “你且去吧,我这便往鸣儿院子守着便是。” 两人皆是无需多言,相互拱了拱手便各自离开了。 傅家主陪着轩辕平似是闲逛一般出了后院大门往大厨房而来。 “世伯见笑了,平实觉口中寡淡无味,不若世伯与平往大厨房寻些吃食可好?”前院自是国公府护卫及冯祺等人的居处,相较后院自是热闹一些的,故而轩辕平声虽不大却可令得周遭往来之人听清。 “呵呵,老夫怎是觉着世侄乃是嘴馋了呢,须知你现下病着,若有贪嘴亦是需得老夫应允方可的。” “故而才劳累世伯走这一遭啊,哈哈。” “竟是原来,哎,你啊,”傅家主似是宠溺一般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发,摇头浅笑。 “见过家主。”吕氏已被莫达分派了整日浆洗、洒扫之事,前院人众,故而更是躲不得懒了,此刻正是于大厨房院口收拾菜叶呢。 “嗯,”傅家主收了笑意,应了一声似是便欲迈步离去。 吕氏见状忙拦下,“家主,”满面皆是踌躇欲言又止之态。 “何事?”傅家主声色清冷,不带丝毫怜惜之情。 “妾身并无旁的,仅是,仅是,”抬眼望了望傅家主身侧的轩辕平,犹豫如何开口,见傅家主甚为不耐之情,忙也顾不得旁的了。“妾身仅是欲要相询家主一声,便是延儿如今……可尚好?” 轩辕平立于一旁面无异色,却是显出甚为好奇之态,往复于傅家主及吕氏之间不住打量。 傅家主自是不会轻易离去的,却不得过于显眼,便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家主之姿,微蹙眉应道,“尚不曾收到回信,你且候着吧。” 吕氏怎会放过这难得见到他之机,又忙近了两步,“家主,延儿自幼未曾离了妾身身侧,恐是陡然如此交由他人不甚习惯,若是有哭闹之时还请家主转告茯堂兄多多担待。” “嗯,”傅家主依旧不多语。 “再便是,延儿喜食酸甜口味之食、不喜辛辣之物,更是于鱼类不喜,却尤好肉食,且是……” 傅家主已是极为不耐之状,“可尚有旁的?你且皆书写下来待改日我转与茯堂弟便是了,这般叨念老夫记不得。” “是是是,是妾身多嘴了,仅是思子心切,还望家主体恤。却是,妾身于这笔墨不通,更是不识字,如何可写得出啊。”焦急之下,吕氏则是带出了哭腔。 实则傅家主之意便是欲要令其字迹显现以备日后查证之需,却是不想吕氏竟是这般言说,一时有些起疑,难不成当真她乃是无辜?若是不通笔墨如何相传了消息? 轩辕平却于此时接下了话,“傅世伯,不知这位夫人?” “哦,乃是已故堂弟收留的一苦命之人罢了。” 听得傅家主之语,吕氏更是抹起了泪痕。 轩辕平似是有所思,施了一礼甚为守矩开言道,“这位大嫂有礼,傅世伯因得琐事繁忙,不若平清闲,若是大嫂不弃,不若待得了空闲前来寻我,平可为代劳书写令郎所好。” 吕氏顿时一喜,“可当真?谢过这位公子大恩,小妇人自是乐得,仅是,”偷眼看了看傅家主,见其面色并无异,却亦是未敢开口。 轩辕平似是顿悟,转而朝着傅家主一笑,“世伯可允?” 傅家主似是有所思,“世侄现下仍于病中,怎可劳心劳力?若是……” “世伯多虑了,平不过风寒而已,且是仅为代笔尔,费不得多少精神的,还望世伯念及这位大嫂思子心切,便是体谅一二吧。” “这?”傅家主有些迟疑之情,须臾方一叹,“罢了,仅是世侄万勿操劳才好。”转向吕氏,急速冷下脸来,“便是念在你这爱子之心面上,便这般劳动轩辕世侄了。却是不得常往之,亦是不得扰了他养病,可知?” 吕氏忙忙拜谢,“是是是,妾身自是知分寸的,多谢家主体恤,多谢轩辕公子古道热肠。” 又是相互寒暄了数句,三人方分开,傅家主与轩辕平往了大厨房取了些许吃食方回转,吕氏则是眉开眼笑竟是手下活计都利索了不少。 第317章 引蛇出洞之计 闭好房门,傅家主忙低声相询,“世侄可看出有异?” 轩辕平微微蹙眉,“尚不得确认,然平已有所疑方擅自做主为其代书。” “这个老夫明了,仅是不解,若她当真不识字、不通笔墨,如何传送消息?难不成仅凭会面不成?” “小侄自是不明的,却是不急,想来仅需几日便可令其显露马脚,却是,她这般出入后院可会有碍?” 尚不及傅家主回应,便是闻得敲门声起,继而传来穆隐笑声,“平弟可允为兄一探?” 待轩辕平开门将其让进,穆隐便是一笑,“傅世伯、平贤弟,呵呵,有我穆隐于此料得无碍。” 傅家主却并不安心,“隐世侄自是可闻得她步履、言语,却是若她有功夫在身又该如何?咱们三人皆是不通的。” “哈哈哈,世伯忧心了,勿要忘却了,季家主便是比邻您这院子,梁青与莫良亦是绝不会远于莫鸣身侧,料得自是无碍。”又是坏笑道,“即便世伯存疑她或恐以人为质,难不成世伯不可令得咱们皆是携了药粉防身之用?” 傅家主闻言即刻大笑,“隐世侄你啊,难怪穆世兄常常责骂与你,便是这般,哎。” 轩辕平不解,“世伯,有何不可?” 傅家主摇头,“非是,仅是于姑娘宅中,我自是不觉需得防身药粉,便是从未有过此念,故而,呵呵,疏忽了。” 穆隐又是摇了摇手中折扇,“嘿嘿,实则小侄前来便是为得自世伯处觅些此类药粉的,不为旁的,便是以防万一,若是有朝一日我独自一人或是众人皆顾不及,亦是可保全一时嘛。” “呵呵,隐兄原来乃是如此思量的,”轩辕平亦是觉出无奈,“现在咱们自是不得与姑娘分开,如何需得这般,且是,”想到一处便失笑不语。 “嗯,老夫亦是怕你为得捉弄旁人所用。”傅家主顿时明了轩辕平未尽之语。 “咳咳,”穆隐强加掩饰,“如此看来平弟这心智亦是不差啊,不过区区数日便是如此甚得我意,嗯,孺子可教也。” 瞧着他这不以为意之态,傅家主与轩辕平皆是哭笑不得,竟是不知穆隐如此厚颜,竟丝毫不觉自身如此顽劣有何不妥之处。 穆隐却是煞有介事般郑重而语,“非是小侄玩闹,世伯需是多备些的好,若是当真有一日……此宅中各参事世家及其余众家眷还是人手一份的好,以免令得莫鸣及护卫世家分心抗敌。” “若非大战之时,怎会如你所说出现那般情境,世侄此种心力不若多多思量些主意替姑娘分忧吧。” “怎会无那般情境,若是咱们皆需离了此宅往之何处,护卫自是必得万全的,孰怪莫鸣现下余毒未尽、不得施展功法呢。届时四方护卫世家自是需得以她为重,然我等不通武功之流岂非皆是……” “隐兄,”轩辕平似是自他言语间得了何种启迪,忙止下他絮絮念念之语,“你方才说,离了此宅往之旁处?” 穆隐并无疑,“是啊,终是这里恐不得长久,迟早定是会舍弃的,届时自是……嘶,”穆隐亦是隐隐觉得不对。 轩辕平与之相视少顷,二人便是会心一笑,“有了!” 傅家主望着他二人却是倍显迷茫,“你们这是?” “世伯,若是咱们先行一步引蛇出洞可好?” 梁青与小谨一同静坐于正堂内,因得二人互不熟识且又是唯恐言语之声搅扰了我安枕,便是各自为政了——小谨寻了一卷书简独自看着,梁青则是打坐凝神调息,实则心内不断思量如何应对眼下之状。 我虽是卧于榻上补眠,却怎会睡得着,昨夜与轩辕平所论之事及今晨众人相议之策皆是需得尽快解了的,反之若是待姬伯先发制人岂非被动?又是现下那蕊统领尚未知所踪,却是楼兰兵卒已入了汉京之内,难保为得险中求胜姬伯不会伺机而动,一旦我有何差池,世间再难有可与之相抗之人,再辅之他经营这数十载以及尚不知之众的其狐朋狗党、附近邻邦,即便大汉强劲亦是少不得生灵涂炭、战火纷飞的。 然,如何解了眼下之困呢?既是可暂且断了他寻我、确认我这身世之事,又是可令其不得我等所谋,以图掣肘他一时陡然发难之危,并是于我等得了喘息全谋时日。哎,一时便是思绪纷乱不得所解。 “如何可赢得些许时日呢?”我叹息一声便继而苦苦思来,“若是我尚于大漠小院不曾认得众世家或恐可安一时,”心内畅然,忆起小院种种静谧闲淡岁月,叹息若是不曾外出市集又是难耐心痒购得了血雨腥风,恐如今尚且混沌度日呢,又是反笑自身竟是这般躲避现实。 “呵呵,还是穆老家主之语极有理,皆是天定啊,非是人力可改。”我自嘲竟是这般思量,无奈微微摇头。 猛然,一个念头似是灵光乍现般涌现而出,“嘶,是啊,若是我仍旧默默无闻呢?” 即刻起身一唤,“何人于楼下?”必知他等自是不会任由我一人的,虽是方才并未启用耳力,却断定如此。 “姐姐醒了?”小谨的声音即刻传来,却不及梁青那迅捷的身手已是至了阶梯之下,只因着乃是我闺房不便上前,尤是我入眠之时。 “鸣儿有何事?” 我本是思量该是莫良,却不想竟是梁青,亦不惊诧,“青兄,小谨,速去将众位家主聚来,我有些许良策了。” 方止声,耳际便是传来穆隐嬉笑之语,“咦,莫鸣,你必是听得我与平弟之语了吧?” “穆隐兄,有劳将众位聚来吧。”我并未加以解释,边起身披了外衫边迈步往了楼下。 少时,正堂之内便是再度各世家齐聚。 穆隐笑意盈盈,轩辕平亦显兴奋之态,竟是病症亦是看去似轻了几分。 “姑娘,可是有了良策?”徐家主率先出声。 我一笑,“恐是非我一人吧?”看着穆隐及轩辕平之态便是有所揣度。 “刚好,那便一并议一议吧。”季家主亦是含笑。 “好!” 我方欲启唇,穆隐却是抬手,“不若叔父给个示意咱们一同开口,看看是否心意相通?” 穆老家主一愣,穆湛却是甚为满意,“好。” 傅家主淡笑不语,眼色示意穆老家主此举可行。 穆老家主便微微抬手,以拍案为号,待他手落,便是同时出了数个声音,却极为统一—— “引蛇出洞”! 微微一顿,众人皆是一笑。 “哈哈,果真英雄所见略同啊。” “看来此法必可行了。” “既如此,那便将各位所思所想皆是畅所欲言,此计该是周全齐备了。”我岂会不欣喜,竟是各家皆思忖出此法,定是无暇了。 轩辕平此刻难抑欣喜,忙出声道,“便是平先抛砖引玉了。” 第318章 完备计策 轩辕平此刻难抑欣喜,忙出声道,“便是平先抛砖引玉了,”稍稍拱拱手,继而道,“如今之态乃是如何令得那姬伯迷惑不得姑娘身世,即便有所疑,但若是姑娘骤然失了踪迹,恐是姬伯定会误以为必是何处生了纰漏方致使这般,于不得姑娘下落之前自是不敢妄动,虽是时日不得过久,却可为我等赢得些许。” 穆隐亦是藏不住话,接言道,“我亦是如此思量,却是需得将汉京之内细作尽除之以保消息不畅更会令得其坐立难安。” 梁青微一思便了然,笑曰,“更是会起了敲山震虎之威,令得姬伯惊骇如此隐秘布局竟是被咱们轻易便化解了去,而致使其不得不暂缓一切以防于其不利之态。” “而刚好可将姑娘这毒得以时日悉数除去以待大战之期。” “嗯,且是我等更是可将应对姬伯图谋天下之策谋划万全,亦是给出大汉及周遭各国各邦反应之期。” “如此或恐可令姬伯心急之下仓促起事不得全盘呼应。” “若是,恐会他使得所辖所有可暴露大半。” “却是为防他狗急跳墙,便是于这汉京周遭尽数斩杀他现下遣来之人更显威慑。” “不错,而后咱们各自分路离京隐于别处,如此以迷惑其不得姑娘所踪。” “正是了,他所惧必是不知姑娘于何处,可会暗中予他致命一击,故而自会处处谨慎设防又是四下找寻。” “呵呵,姑娘便可回转京中安心驱毒,必不致引来敌手,仅需得近身防备尔。” “如此那三人亦是可先留一时,待筹划完备便可使其等传信出去,方得以将其一网而尽!” “哈哈,若是姬伯耐不得亲自而来岂非更好?” 穆老家主抬手便是拍了穆隐一掌,“糊涂东西,那姬伯若是现身,除了姑娘何人可敌?” 穆隐万分委屈状摸着前额,“叔父,怎知那姬伯现下功力便是登峰造极之态,须知他于玉门关前曾被血雨腥风所伤,而四方护卫世家虽是骆师弟不在,却咱们皆是见了这三位家主之风采,我思量……” “哈哈哈,世侄,”傅家主一笑,“定是不得的。” 徐家主与季家主亦是摇头,见穆隐仍有所疑便是开口解释,“隐弟恐是不知,虽是我等几人身手已是不凡,然应对那魔灵自是不敌的,若非如此又何须待姑娘大安呢?” 梁青白了他一眼,续言道,“唯鸣儿用得血雨腥风方可将其斩杀,你可知他那权杖非是摆设。” “咦?什么权杖?无人相告于我啊。”穆隐左顾右盼,妄图有人可为其解惑。 “额,”我出声,“莫鸣亦是不知,烦请各位家主明示。” “哦,怪老夫忘了。”穆老家主顿然,“待及姑娘与魔灵对战之时,他便会自掌中以内力幻化出一柄权杖,乃是他防身之器,据传乃是长约近丈、宽半尺有余,可为刀、棍、枪之用,若非遇得战神自是无需令其现世的。然此器刃乃是他魔灵自身功力所成,由此便可知其内力乃是何等不凡,若非血雨腥风,恐是昔日战神皆是不敌的。” “竟是如此吗?”我顿生疑窦,“那,既是魔灵内力如此深不可测,又何须惧怕血雨腥风?” “姑娘有所不知,”徐家主接言,“据祖辈所传,本是战神自身所能并非不可抗魔灵,仅是当初生了些许变故,战神散了部分内力,却是天命使然,竟是助战神得了天外玄铁制成了血雨腥风,方可于魔灵毁天灭地之时与之相抗的。” 季家主颔首,“正是如此,然战神内力乃是苦习修炼而来,那魔灵却是因得邪路所得。” “嗯,风传那柄权杖乃是因得魔灵吸食了旁人功力气血方得的。”梁青出声。 “嘶!且等等,”我怎会不疑,“如此说来岂非魔灵可将旁人内力转于自身?” “必是的,否则怎会如此?那权杖更是诡谲阴毒异常。” “啊?”我惊呼一声。 三位护卫世家家主自是不明,其余人众却似是明了了。 “莫鸣,如此说来你这毒必是姬伯所为无疑了!” “怎会?姑娘你这毒乃是姬伯所下?”徐家主顿时大骇,季家主亦然。 “鸣儿,何时你与他已是遇见且被他下毒?”梁青急切地便抓住了我衣袖。 轩辕平已是直直起了身,“如此更是拖不得了。” 穆湛与傅家主忙稳住他几人,“哎,实乃阴错阳差,几位家主至的晚,并不知姑娘这毒乃是因得转承功力所中,然我等参事世家并不知晓那魔灵功力及权杖由来之事。” 而后方是几人相互将互不相知之事详述一番,我却是错愣不已。 “竟是如此!”季家主闻后感言道,“果真一切皆有天意。” 穆老家主锁紧双眉,“姑娘,既是这般,恐是将上官清流归于谋士一职必是需得加紧了。” “哎,早知这般,便不该枉费平弟那两卦象术。”穆隐懊恼不已。 “乃是我草率了。”我深有其感,若是当日……罢了,皆是晚了。 梁青却是一笑,“鸣儿无需这般,现下既是已知那魔灵便是姬伯,岂非已是大善了,于旁的再无可虑。且是既是满家已……现下更是该周全谋划为上。” “青兄所言甚是!莫鸣浅薄了。”经由他这般提点,我已是恍然,既是注定,那便无需忧扰不决,皆是该将后事安置妥帖才是。 打定主意,我便正了面色,将方才所议的计策一一分派给众人,且是明确了各自职能及如何相互配合。 “如此那便烦请各位叔伯、兄长各安其职、各尽其心,必是将现下之困尽除。更是,日后无论何事,须知所有人众皆是周知才好,以免再度陷入这般情境之中。” “喏!” 我这边方是终止了相议之事,莫良便迈步而入。 “妹妹,方得了侯德的消息,近日那般楼兰之人皆是四下闲逛,想来该是应了妹妹所言乃是探查地形的。而其等居所恐是尚有更多之处,竟是侯德等幼弟每日可见的并不是同样人等,却是悄然相随了数日皆不得尽数其下处。” “那可有人与之会面?” 莫良蹙眉,我方恍然,“是了,人皆是不同何论孰人乃是那前来会面的。呵呵,行事竟是这般隐秘。” 转而一笑,“无妨,劳烦二哥便是转告必是令他等以自身安危为先。” “妹妹安心,我已是叮嘱了。” “既如此,那便稍候我一时,”我提笔便是于一张锦绢上书了起来,莫良则是退至门处相候。 半个时辰之后,我吹干了墨迹,“二哥,随我往上官府一走。” 第319章 街市相遇 与靳伯交代清楚,我方将密封的竹筒直接系于信鸽脚上将其放飞。自是的,此番与上官清流之信函需得甚为隐秘,靳伯便是以防我有所疑,直将豢养数载的信鸽交由我手,不曾令旁人沾染半分方安心,且是莫良跃身屋顶盯紧,直至信鸽飞出视线之内方下来。 “姑娘安心便是,若是估量不差,便是两日后我家少主便可获知其详。” “好,有劳靳伯。” “不敢。姑娘,不知冯祺及小志等人可还称心?若是有何错漏姑娘定是不必留情的。” “岂会,众位兄弟皆是极用心的,莫鸣被其等照料得甚好,靳伯安心便是。”我笑应,“仅是尚有一事需得请教靳伯,便是长兄临行之前告知于我乃是有一隐秘所在以备万一之用,不知靳伯可否相告?我亦是恐若有一日未及相询恐不便。” “自是的,呵呵,仅是姑娘需得事事当心,万不得已切不可莽撞行事,若是可待少主回转乃是最佳的。”靳伯仍旧不安心,却并不再隐瞒。 “嗬,竟是这般!”听了他附于我耳际之语,我不禁失笑,却原来那隐秘之所在乃是……呵呵, 真真是亏得上官清流想得出。 靳伯亦是含笑,“之初便是以防姑娘不安方这般的,现下想来姑娘该是不再介怀了才是。” 我摇摇头不知该哭还是笑了,“长兄为得莫鸣实乃费心费神了。” 靳伯则是含笑不语。 “鸣儿你这是往了何处?怎是出府不唤我一同?”方迈进房门便是被梁青当头一喝。 我见他面色不善略带薄怒之意方恍然,阻下莫良欲近前争辩之举,愧色道,“乃是莫鸣忘却了,还请青兄勿怪,日后定是不会了。” 梁青即便有气,却是见得我这般亦是无处泄愤,只得愤愤起身近前,“好,若是日后再犯,那便我日日不离你身侧。” “额,好。”虽是知晓他那般心意,然亦是明了于现下这情势而言,他这般行事必是无错的。 “妹妹,”莫达进门便是见着我三人之态微有些不解,却并未顾及,“三日之后便是新春,我已是将各世家所喜吃食皆是备妥了,你可有何旁的所需?” 听及乃是此事,梁青便不再停留,迈步而去。 待其出了院子,莫达方朝着我示意那被我堆于角落的众多包裹,我方顿悟他之意乃是各世家年礼。 “哎,近日事忙,皆是忘却了,”我不禁摇头,“有劳大哥提醒了。”我想了想,似乎除去首饰一类该是皆全了,“那就劳烦大哥代我转达吧,明日朝食过后烦劳梁家主及周校尉随我出府一趟。” “好。妹妹昨夜未眠,今日又是劳心劳神了一整日,不若现下用了飨食早歇安枕吧,勿要过度疲乏将那毒勾了出来。” 我浅笑,“多谢大哥。确是的,我亦是觉出有些许不殆了。”此言确为实情,加之我思虑过甚,实实困倦得很了,故而未及初更便是沉沉睡去。 “泉儿,今日格外暖和,不若陪母亲外出走走,这躺了数日恐是需得动一动方好得快些。”龙夫人见接连两日仅是龙泉独自侍奉左右并不见我露面,又是他似是心事极重之态,即便常常展露笑颜不过强撑而已,乃是自己的亲子,龙夫人岂会不察?便是思量需得将他这郁烦之气除一除。 龙泉确是心下不畅快的,那日先是于街中见得我被莫良逗笑,而后便是遭逢一众幼弟奚落,竟是这两日皆不见我前来龙府探望其母,自是忧烦异常,又是拉不下脸面回转莫宅寻我,故而虽身于龙夫人身侧侍奉却是常常失神,强颜欢笑竟是尚不自知的。 “母亲尚未大安,怎可外出?若是再度受了风寒岂非更是不妥的。” 龙夫人便知他定是不愿的,便是笑意更甚了几分,“泉儿啊,须知后日便是新春佳节了,母亲尚未往之街市亲感那热闹呢,心中想得紧,呵呵。再便是亦需为你舅父及泉儿、如儿、妙儿加之游儿备下年礼,岂可如此不周全。” 闻此言龙泉更是烦闷,忆起我房中数众年礼皆是并未见有自家的,一时便蹙起了眉。 龙夫人见状似是有所顿悟,笑道,“哎呀呀,你看看,母亲竟是忘了尚有莫姑娘那份呢。泉儿休怪,母亲年迈了。”不及龙泉辩驳,握着他的手便起了身,“休要再相阻了,速速前去更衣,泉儿亦是该为莫姑娘备些惊喜之物的。” 不便将满心不悦令龙夫人烦心,龙泉只得佯装顺从。 街市之上果真因得即将新春皆是热闹非凡之态。 “呀,竟是如此人众,早知便该出门再早些。”因得确是不得空处了,龙夫人不得不下轿随着人流缓步而行,龙泉则是护于其身侧。 “泉儿可知莫姑娘有何甚喜之物?母亲此番乃是首次为其备礼,又是她已是你妻,必是需得令其喜欢才好。” “母亲随意便可,鸣儿并不过于偏重身外之物。” 龙夫人侧目望了龙泉一眼,笑曰,“恐是泉儿未曾用心,哪有女儿家不喜衣裙首饰的,呵呵。罢了,想来你这心思定是不察的,便是随着母亲吧。” 龙泉淡笑不语,并不欲与龙夫人争辩,仅是护着她一路前行。 “夫人这是要给莫姑娘选上好的钗环首饰啊。”见着龙夫人迈步往京中最具盛名的琳琅阁而去,李嬷嬷便是心下了然了。 “怪我竟是忽略了,现下恐是再购了锦稠亦是不及裁制衣裙了,便只得选件首饰吧。”龙夫人扶着两人的手含笑应声。 “竟是这般人众,”见着街市之上已是摩肩接踵、人群熙攘之状,我微微蹙眉。 “还不是鸣儿你起身晚了之故。”梁青见我似是懊恼,从旁更是调笑。 “妹妹难得这般好睡,整日劳心劳神自是需得将养的。”莫良自是不喜梁青如此。 周驰则是侧首圆场,“姑娘及两位公子或恐不知,京中自来如此,即便常日皆是此番热闹之象,何论现下时近年关。呵呵,再待及后几日,恐是人数更甚,便是欲要这般行速皆是不得了,呵呵。” “不愧为繁华之所在啊,呵呵,幸得今日仅需是去往一处购些首饰便齐备了,若是再有旁的,呵呵,恐是飨食不得归了。”我暗中庆幸莫山提早提醒,否则定是令我更加忙乱了。 梁青眸色一转,“周校尉,咱们此往可是京中首屈一指之处?” 周驰颔首,“是了,得了姑娘吩咐,必是要上好之物,故而那琳琅阁乃是必往之所在。” 待进了门方领教何为挨肩擦背了,偌大的铺面已是人满为患,竟是连转圜的余地皆是需得推搡的。 莫良、周驰、梁青三人将我护于中央,询了我欲要选购之物便是朝着分列而置的柜面挤去。 “各位贵客,各位贵客,”掌柜见实实拥紧不堪,不得不出面梳理秩序,以防冲撞了哪位达官贵人或是将店内物什损毁。 “小店近几日皆是延长闭门时辰的,且是分类相售,今日仅为玉器,若是需得旁物如金银之类还请改日,小店每日申时便会将转日所售类别示于店门处,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听了掌柜之语,便有不少人众纷纷离去,自是了,较之金银,自古便有那“金银有价玉无价”之说的,故而方使得店中松泛了许多。 “呵呵,幸得姑娘有先见之明,若是需得旁的恐是今日便白走这一趟了。”周驰长出一口气,随之整了整方才被挤到有些凌乱的披风。 “自是,鸣儿何时有思虑不全之时。”梁青那笑意满是情愫。 “周驰?”忽而传来的一个男声顿令我等转眸。 第320章 曲解心意 “少将军?”周驰侧首见得乃是龙泉,忙近前施礼,“周驰见过少将军,见过龙夫人。” 因得他三人将我围于中间且皆是较之于我高出近一头之距,而周驰则是正与其侧首相对,故而龙泉虽是疑心却并未注意到我,待周驰移步方将我露了出来。 “鸣儿。”龙泉自是未曾想到竟是于此相见,却是惊喜之情即刻现于面庞。 我亦是待周驰离了数步方惊见龙泉身侧竟是龙夫人,虽是她仍现病弱之态,却是那面色较之前几日好了许多。并未明了他等怎会于此,忙欲近前行礼,却被梁青微微拦下。 “你是何人?”梁青未曾见过龙泉,即便周驰那一句“少将军”使其有所揣测,却是因那日与穆隐等人相议之事仍是心下气恼,便刻意欲要令其不悦。 “哦,梁公子,这位便是龙少将军,姑娘的夫婿。”周驰并不做他想的,仅是当作此二人尚未谋面而已。 “少将军,这位乃是梁家公子。”因得乃是于府外,周驰甚为谨慎于这称谓之上的。 “嗬,你便是那龙泉了。”梁青冷意大放,显然一副不喜之态。 闻他此言,不仅龙泉,便是龙夫人及李嬷嬷皆是有些不悦了。 未及我与龙泉有所反应,梁青再度启唇,“鸣儿,这便是你那任你不适皆是不曾露面、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的夫君?” 本是之前他不甚敬重言行举止已是使得对面三人不喜了,现下更是这一语即刻使得龙泉怒起,“梁公子,鸣儿之名可是你可如此相谓的?还请梁公子自正身份。”一时气急,便是并未全然听进去梁青之语。 “相公,”我岂会不明现下乃是硝烟弥漫了,抬手暗中扯了一下梁青的外袍,朝着龙泉便是近了几步,“见过龙夫人。” 梁青气急反笑,“自正身份?呵呵,确是。仅是不知龙少将军乃是鸣儿何人?未闻得鸣儿唤令堂做龙夫人吗?” “梁公子!”我确有几分气怒了,回首便是喝止他再度引得相争之语,一并给了莫良眼色。 梁青见我微有怒意了,明了现下非是相争之时,便是顺着莫良抬手随之往了一旁。 “龙夫人见笑,莫鸣失礼了。” “无碍。”龙夫人见自家儿子已是怒气强盛,便不欲将此事再度闹大以免伤了彼此情分,旋即含笑道,“确乃巧得很,刚好泉儿央求于我为莫姑娘你拣选首饰,既是遇见,不若莫姑娘看看可有喜欢的。” 较之那龙啸林,龙夫人确是令我敬服的。 “夫人见外了。且是莫鸣并无斟辨此类钗环首饰眼光,不若还劳烦夫人费心便是了,既是相公与夫人所选,自是好的,莫鸣欢喜的很。”眼下之情状,我除去受下这份好意断是不得推脱的。 “鸣儿,方才那梁公子称你有所不适?可是那毒又……”龙泉闻我之言便是熄了火气,方忆起梁青之语,忙拉起我的手探询。 我应之一笑,“并未,”然又是再度将昨日那疑心之事勾起,却未显露,“仅是事多有些疲累罢了。哦,”似是顿悟,“夫人见谅,因得事忙尚未往之探看,今日见得夫人面色似是好了不少,想来该是可尽早大安了。” “少夫人若是愧感,不若稍后随着夫人与二公子一道回府吧,想来夫人自是欢喜呢。”李嬷嬷岂会不知近几日龙府之内众人心思,便趁此之机插了言。 我并未深思她此语深意,仅是思量现下宅中事宜可皆是妥当了,故而便并未即刻应声,而是微微垂眸思忖片刻。 “呵呵,想来后日便是新春,莫姑娘该是尚有要事,我这身子已是无碍了,无需莫姑娘牵挂惦念。”龙夫人见我非是即刻应下,心内自是不悦的,却并未宣之于口,反是替我寻了借口。 龙泉闻他母亲此语再度燃起怒气,本就心中郁郁难平,好容易方才因得心系我或恐不适略略止下,如今便是见我似有迟疑、其母又是这般委曲求全,便是冷下脸色、蹙起双眉了。 “宅中诸事吩咐下去便是了,何需事事皆由你劳心费神。且本是相约昨日便该随我回府的,今日亦不算晚。母亲,待您选好之后咱们便一同回府。”龙泉竟是如此便代我做了决断。 我抬首微愣,急速将昨日方定下的各世家分辖诸事理了一遍,似是今日尚可稍事偷懒半晌,才略略勾了勾唇角,“好。”未再多语,仅是朝着龙夫人又福了福身,便往之龙泉身侧挪了挪脚步,暗自拽了拽他衣袖,示意有话要说。 龙夫人闻我应下便是喜形于色,见此状便佯装不知,扶着李嬷嬷便是径自去拣选年礼了。 龙泉见我如此顺从,方缓下了面色,声量亦是柔和了不少,“鸣儿一同看看,可有中意之物,为夫为你购下。” 我定是明了他有些误解了,低语道,“我确是需得拣选些许年礼的,却并非为得自身,乃是……” 尚未言罢便是见龙泉喜笑颜开出声,“便知鸣儿贤惠!无妨,母亲所有已是不少,你随意便好,恐是你任选一物便可令其欣喜不已,呵呵。父亲那边,我自是有备,却是舅父及府中几位要紧的至亲尚需鸣儿费神了,加之尚有李嬷嬷、权舅舅,哦,管家叔叔亦是需得一份的,旁人嘛,鸣儿自行做主便是了。”龙泉自认已是为我所虑周全得很了,既是我尚与其父不甚睦,由他思量便是了,余下人众我定是可甚为妥当处之,且已是将所需人员尽告,自是再无不妥。 然我欲要相告的便是今日出府目的,却被他这一番言语生生截下再无所言必要,暗自伤神叹息,却转念觉着他所思所虑亦无不妥,既是我二人已成夫妻,自是该由我为其家中众人备下年礼的,便不再相争,浅淡一笑应了声。“好,不及相公所虑周全了。只是如此便需得甚众,恐是不限于此间铺子,故而……” “好,待母亲拣选好了我便陪鸣儿再往之旁处,皆是齐备了再回府。恐是恰好可为母亲筹备飨食腾出空闲。” 见龙泉全然未曾理会我之意,不知该是气恼还是好笑,一时便是无言以应,未曾料得向来聪敏机警的龙少将军竟是于此时蠢笨得很。 “如此……那便这般吧。待我吩咐他等几句。”我无奈转身。 莫良实则心内于龙泉亦是有些怨怼之气的,便是未再拘着梁青,反是同他一道于店内闲逛起来。 “店家,这只玉镯可拿与我细细一览?”梁青转了大半圈惊见一只淡青色手镯甚为清雅脱俗,虽并不如周遭尚好的碧绿、纯白一般名贵,却独有一种超凡意境——清清浅浅的色泽极富生机一般,又是横下一抹若有似无的紫色环绕其间,犹如烟霞漫布,说不出的仙气之态。 “这位公子好眼光,”掌柜笑呵呵将镯子呈于他手中,“如这般双色玉石同现一处乃是极为罕见的,尤是这绿色淡逸、紫色和婉,颇具琴瑟和鸣之意境,又含紫气东来之祥瑞吉兆。” 因着店中已是少了些许客人,故而掌柜之声顿时吸引了几位拣选玉饰之人的关注。 第321章 购置玉饰 梁青自恃尚且算的粗浅通晓一些此类饰物的,又是得了掌柜这番话语,更是喜上心头,“那便算账吧。” “公子请随小可这边,”掌柜含笑将梁青引至了主柜处,边是为其将手镯包好,边开口,“若是公子无需旁的,那便需付五十金。” “嘶,”周遭即刻响起嘘声,龙夫人亦是一惊,龙泉亦是瞥了一眼。 “掌柜还请稍等片刻,”我并未看清,故而不知他所购乃是为何,却是误以为定是喜欢的紧,便拦下了掌柜。 “我尚需得置办一些物什,不若青兄稍待一时一并我来结算。”岂料我这一语更是引来众人侧目,龙夫人扶着李嬷嬷的手亦是不自知一紧,双眉微蹙。 “不必了,这乃是我所需,自是由我付账。掌柜,给您。”梁青笑着并未受下我这番好意,直自怀中取了金子置于柜上。 莫良以为我此意便是为得以此为年礼相赠于梁青,亦是笑道,“梁公子这般岂非一会妹妹便不得与掌柜还价了?不若待妹妹一并付了吧。” 梁青闻言亦是觉着有理,却是阻下我近前脚步,笑曰,“掌柜,待稍后这位姑娘购得何物再另行给些让利吧。” 掌柜从未见如此不知还价之人,且是方才自是闻得我几人之语,故而觉着今日定是可做成几桩大买卖,便是含笑应下。 “青兄,”我低唤一声,“我尚需备些物什,无需你独自……” “你所购乃是为得旁人,我所买却是为得家人,故而不可同语。鸣儿无需这般计较,便是拣选旁的吧。” 我不便先行告知乃是为宅中众人备年礼,故而被他误以为乃是为得龙家亦无可辩,此时便是有些踌躇。 周驰自方才便将自身隐于一旁不便参与,现下见我这般欲言而不得便知一二,终是他心细,自那日我购了众数孩童衣饰便揣度我定是为得宅中众人备礼所用,方近前开解道,“姑娘,若是梁公子乃是买于其家人,实为一份心,姑娘大可不必这般顾及,自是你之心意另当为重。” 即便不言明,我却是听懂了,颔首致谢,“劳周校尉开解了。”转而便是踱步去寻男子玉佩了。 “鸣儿,为夫便在,你这般岂非令我已是知晓了?呵呵。”龙泉随在我身后,见我令伙计取了数枚男子玉佩便是从旁打趣。 “额,相公不若往之一旁且稍坐一坐?”我并非为其所选,却闻他此言不知如何一释了,只得暂且将其遣开。 “好,我不看。”龙泉笑意甚浓,转身离开。 我长处一口气,却是暗自着急,若是今日不得将所有皆是购置妥当,恐是必有不及,然现下龙泉心思全然在他龙家之上,竟是毫无反应我自是需得为莫宅众人亦是备礼的,实令我无奈。 “周校尉,”转眸见得周驰,忽而便有了计较,“我这边一时不得中意,有劳周校尉前去与相公闲话一时,以免他无趣至极。” 周驰先是一愣,见我给了其一记眼色便是了然,“好,姑娘慢慢选,不急不急。”而后便是寻龙泉去了。 我这才专心开始挑选玉佩,终是一番细细比量斟酌后定下六枚,又是选了两副耳坠、三支玉簪、一枚戒指,方转于掌柜,“掌柜,有劳算账。” 掌柜见我竟是选了这众多玉器,顿时笑逐颜开,竟是那唇角已至了耳根了,“哎呀姑娘慧眼啊,这所选之物皆是上品!” “掌柜谬赞了,乃是贵店的首饰精妙。只是,不知今日可容我拣选除了玉器外旁的物什?哦,还请掌柜见谅,实乃不得闲暇再来光顾了,故而,还请掌柜行个方便。”我本是并无旁的所需,仅是欲要为莫达五兄弟购置玉佩便了了的,却是现下,哎,故而只得央求掌柜。 “有有有,自是有的,不知姑娘所需为何?”掌柜见我出手如此阔绰,更是那所选物什甚众,又岂会轻易得罪了,忙令伙计将我所述珠花、银钗等物取来供我拣选。 又是一番比较,我方再定了数件才使得掌柜算账的。 龙泉见我似是妥当了方起身近前,又是将李嬷嬷呈过来、龙夫人所选的两件一并呈于柜上,“掌柜,一并需得多少?” 我方要开言便是被他阻下,“鸣儿选的自是为夫来付。” “这位公子,总需八百六十二两金,既是方才那位公子有言在先,又是您购了这众数之多,那现下便是付八百六十两便可。” “怎会这般之多?”李嬷嬷自是一惊的,虽是龙夫人所选不菲,却两件不足五十金,那便是余下的皆是我所购,即便知晓乃是为龙家众人却也不禁错愕了。 龙夫人闻言亦是近前欲要查看一番。 莫良虽是不知我因何购得这般众数,却明了必非是皆为龙家所选,然现下之境委实不得言明了。 龙泉拧眉,自是未料得竟是这般之数,即便他今日带足了银钱亦是不够的。 “掌柜,”我含笑启唇,“劳烦掌柜将这一众物什包好。”我仅是将龙夫人所选之物单独累放,其余的便是皆混为一处,转而朝着莫良递了一记眼色,方转向龙泉道来,“相公,龙夫人所选自是需得你来付钱的,呵呵,其余的却是另有所用,容我稍候相告。” 莫良此时已自怀中取出数枚金锭置于柜上,遂使得掌柜、伙计与龙夫人、李嬷嬷皆是震惊不已。 龙泉双眉紧锁,欲要开言又被我拦下,“相公快些吧,勿要忘了尚需陪我去选旁的。二哥现下需携了物什回府,我便是没了银钱可使的了。” 周驰于一旁但笑不语,莫良则是催促掌柜将我所购之物一一装好,梁青甚为鄙夷之色瞥了龙家三人一眼却不再出言贬损。 我本是令他三人直接回转莫宅的,却是梁青无论如何皆是不允的,纵是龙泉不悦,莫良却竟是赞同,又是周驰圆场于我近前低声提及那楼兰兵卒之事,我方无奈之下只得任他随着我与龙泉身后了,龙夫人则是被龙泉送上了马车转回龙府候着我二人少时后回转。 “鸣儿,”龙泉欲言又止,一来乃是因得梁青尚在不得自在,二则虽是知晓我那小院之中所有不缺,然如此重金且是他误以为皆是为他龙家置办年礼,心内确有些不安的。 我正思忖着不知该是为他所述龙家几位亲眷再添些何种物什,便是并未关注他那感愧之情。 “相公你看,若是为权舅舅选那支拐杖可好?”我瞧见街边一个老妇正在贩卖木器,其中一支带有铁质包边的木杖似是极为结实,便思量着若是权舅舅可用恐是于行走之间更为便利一些,没顾得龙泉回应已是上前欲要执起一观了。 “鸣儿不可!”龙泉忙喝止,便是不觉那声量略大了一些。 我正值兴头,被他这一声惊到,已触及木杖的手便是一抖,于是牵连了木杖侧倒将其下处摆置的众多器物皆是击散了,一时之间令得那老妇的摊子凌乱不堪。 “哎呦呦,小娘子这是作甚,我这木桌、木盆哦。”老妇人自是怨声即起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未曾留意。”我慌忙俯身与其一并收拾四下飞散的器具。 梁青拧眉,然仅是一瞬便随着一同捡拾了。 龙泉亦是未料得他这一声竟是惹了乱子,便是亦随着将滚出稍远些的器物拾回来。 第322章 再遇故人 龙泉离了丈余捡拾,起身之际并未留意,便是径直撞到一位身侧之人。 “哎哟。” “公子小心!” 乃是一双年轻人,一个为富家公子扮相,另一个则似是个书童,然其身后则是不远不近随着数名随从,打眼一看便知乃是护卫。 这一撞甚是实在,乃是因得那公子正侧头与书童玩笑欲要起步跳开,而龙泉则是起身一个扭转正欲迈步。 两人皆是趔趄一下,然龙泉终是有武功于身的,便是即刻稳住自身,同时出手扶住险些栽倒的年轻公子。 书童慌忙亦是拉住那公子的衣袖,仅是这一息之间,身后的一众护卫已是上前了。 书童忙上下打量,“公子可有碍?” “无妨的,仅是撞了一下罢了。” “对不住,在下未曾留意。”龙泉已是待其站稳便出声赔罪了,且是极为有礼的退后数步垂眸拱手。 “我说你这人,”书童见自家公子确是无事,侍卫又是已将龙泉挡开了数步,方怒目正视欲要开口训斥,却是似陡然觉察出异状,惊喜出声,“呀,竟是这位公子啊!”侧首转向自家主子,“公子你看,这真是巧得很。” 年轻公子正整饬着外衫,闻这一语方恍然抬眸,瞬间便是极为惊喜之态,唇角上扬、面露笑意,仅是那面色不知乃是何故有些许红晕泛开。“当真巧得很。公子,可还识得我?” 龙泉本是欲要离去了,却是听得此语方抬眸望去,只见对面一位年及束发上下的年轻公子,面庞清俊、衣着华丽,略感有些许眼熟,却未曾忆起曾于何处见过。 并未对视须臾,龙泉垂眸一笑,“恐是何处似曾相逢,仅是在下忆不起了,还请见谅。”微微颔首,“若是公子无碍,在下便失陪了。”又是拱了拱手便欲转身了。 “且等一等,”年轻公子似是憋住了一口气,面色便更红了几分,又似觉出过于急切了,方缓了缓口气道,“公子恐是贵人事忙,然我却是被公子相救过两回了,却尚不知公子贵姓高名、家宅何处,既是今日再度相会自是天意,还请公子相告,若是……以便登门致谢。” 书童闻言便是侧首窃笑,年轻公子则是急切盯紧龙泉面庞不复移转。 龙泉闻他之语有些许恍然,却一时当真不记得,又是不欲深思,便含笑回应,“恐是在下顺手为之,无需公子这般客气。却是今日乃是在下失礼在先,便全做相抵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告辞。” 实则龙泉本心乃是思量,于这京中可得其身侧几位功力不凡护卫相佑的,绝非常人,故而不愿透露身份以免陷入朋党之争,于他龙家及周老将军皆是不甚利,方这般含糊回应。 见龙泉已是转身,年轻公子顿时失落至极,便是那上扬的唇角一瞬即垮了下来,不甘不愿之情满面皆是。 书童见状自是明了自家主子心思,忙给周围护卫使了眼色,同时高声道,“哎你这人好不知事,我家公子轻声软语相询你竟是这般无礼!” 护卫得了示意,已是有两人快步上前挡住了龙泉去路。 我与梁青已是将老妇的摊子重整停当了,却并未见龙泉回转,且是那边似是出了何事,本就人众的街市又是围出了一个圈子。 “鸣儿,可要过去看看?”梁青见我左瞧右看皆是未见龙泉,又似是有些焦疑,便出声相询。 我颔首,“需是了,恐是相公被何事缠住了。”转而笑着对老妇启唇,“老人家,劳您稍候我一刻,我去去便回。” 老妇人见我与梁青皆是客气非常,又是衣着不俗,料得定不会因得些许几枚大钱之物便诓了她,便笑着应了声。 待我与梁青往之近了又是挤入亦是围了不少百姓的圈子,方见得两名护卫打扮之人正阻着龙泉不得其离去。 “相公,出了何事?”我迈步上前,便是侧首瞥见着了那位公子及其身侧众人。 书童见我兜帽盖住了眉眼,又是锦帕遮着口鼻,却是出口之声甚是甜美,竟是唤着龙泉为相公,忙侧首望了自家主子一眼,遂见得其已是俊眉微蹙之态了,便是顿生不悦。 “敢问你乃是何人?因何唤这位公子为相公?” 我闻言气笑,却是梁青已是先于我出了声,“嗬,真乃笑话,你又是何人,管得着旁人如何相谓吗?” “你!”书童怒起,却是被他主子压了压小臂,方缓下口气,却仍是嚣张得很。 “这位姑娘,我家主子不过是知恩图报欲要相询这位公子名姓家址,却是他竟避而不应,岂非甚为无礼。” “既是报恩,便是这般咄咄逼人之势?又是遣出护卫当街相阻?敢问尔等这乃是报恩还是寻仇呢?”我向来不喜旁人颐指气使之态的,又是他二人乃是女扮男装,便是那武威郡、初入京时龙泉接连两次出手相助的那位,却是那姑娘心思我岂会看不出?虽是不欲计较,却是这仆从言行甚是令我生厌的。 “你!大胆!你可知我家主子为何人!”书童见我竟是这般顶撞,即刻显出威压之气,更是朝着周遭护卫挥了挥手。 护卫见主子并未相阻,便是将我三人围于了中央。 “怎么,自知理亏便欲强行动手了?”梁青虽是面带笑意,却是那笑不及眼底,而双拳更已是蓄势待发之态了。 “这位公子,”龙泉见此状超乎其所料,便欲息事宁人。朝着那位“公子”拱了拱手,“这位公子,在下并不曾记得何时出手相助过,却实未置于心上,若是公子这般挂怀不若再遇旁人有难时亦是出手相助,于在下而言便权当回报了。今日便就此别过,不知可好?” 年轻公子见龙泉如此心内甚是酸涩,然亦是明了如此行事实有强人所难之势,遂挥了挥手令护卫退去一旁,自己则是强颜欢笑出声道,“公子见谅,实乃我约束下人不当,于此便是给公子赔罪了。”说着屈身一礼,“公子高义,那便待日后有缘再见了。”不再迟疑,转身便匿于市集之内,护卫等人亦是随之而去。 龙泉见众人皆是散去,方揽住我腰肢,“鸣儿可有疲累了?不若今日便先行回府吧。” 我亦是转回思绪,“恐是不得的,若再不将一众年礼备齐,我恐时日不允了。哦,方才因何不令我触碰那木杖?” “哦,权舅舅腿疾乃是因得昔日疆场受伤所致,然他于此事介怀得很,甚为不愿旁人皆是以他为肢体残损不全者,故而方不用拐杖行走的。” “呀,幸得相公一并相看,若是唯我一人恐是冒失了。那旁人可有何禁忌之事?”我与龙泉便是且行且议了,似是方才那般事故并未发生一般。 梁青闲适地随着我二人,心内不悦却不愿令我为难,便是不再出声。 “主子,”出了两趟街外,书童方委屈出声,“奴、才乃是替主子着急方僭越了,惹主子不悦了,还请主子责罚。”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他额发,“你呀,真真糊涂。那般情境之下如何还可探出消息。” 闻言书童便是一惊,随之一喜,“主子可是有何良策得知那公子身世了?” 公子笑而不语,令得书童万般焦急,正是手足无措不得其踪之时,方瞥见似是护卫之中少了为首的统领,转而眸色渐变,“主子!” “嘘!”年轻公子忙阻下他,“尚不知如何呢,方才丛禄已是相告那两位公子皆是功力不凡,希冀他可有所获非是空手而归。” “主子安心,统领之能甚高,自是可不负主子所望。”另一护卫低声进言。 第323章 脱身之法 我三人漫步街市,因得方才莽撞之故,我便是将余下年礼之事皆是交由龙泉做主了。 “鸣儿,”我正是依着龙泉之意为李嬷嬷拣选尚好锦缎之时,梁青于我身侧略略靠近了几分,以我必是可闻得之声道,“似是有人跟踪。” 闻言我并未回首,仍是面色不改地继续手中举动,却是用心听起了脚步之声,稍后佯装不中意便是牵着龙泉迈步出了店家。 梁青则是未及我三人行了数丈,便是高声道,“鸣儿,你这般闲逛可是苦了我,我便要歇歇脚了。”笑着待及我回首望他,便似是极为随意抬手指了指路旁的一家茶楼。 “好,我亦是有些脚痛了。”我笑应,便是扯着龙泉迈步而入。 街角一个孩童玩意摊子前,一名俊朗青年淡淡收了远眺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拧眉,稍事犹豫了片刻,方随着我三人的脚步进了茶楼。 梁青掩好雅间的房门,龙泉方出声,“恐是方才那名公子随从。” “他因何令人尾随?又是因何定要问出你名姓家址?”梁青极为不悦。 我扑哧一声便是笑了出来,忙解释道,“相公可还记得我曾言那位公子乃是位同我于玉门关时一般女扮男装的姑娘?” 龙泉拧眉,“鸣儿何时说过?确乃女扮男装吗?” 梁青则顿时了然,“嗬,原来竟是这般。龙泉,你可知她身份?” 龙泉正是回思着何时见过此人,被梁青一问则是怔愣一时,却随即出声道,“于京中可得了那般身手且为甚众为护卫的,恐是身家显赫。”转向我继而道,“我便是恐陷于朋党之争被当今猜忌方不愿以实相告,却不想竟是这般?现下该是如何?”最末之语实为为难呢喃,他亦是面露难色。 “呵呵,我恐她确实显赫呢。”梁青冷哼一声,恐我不明,“我见那婢女与一众护卫的腰间皆是坠了宫绦的,呵呵,想来恐是居于皇城啊。” 此言一出我与龙泉皆是大惊。 “你怎会识得宫中之物?”龙泉先于我出了声。 梁青甚为不以为意之态,“自是……”忙又止了声,“若确是宫中权贵,依着年岁、衣着,必为王侯贵女亦或,”嘲讽一笑,“乃是公主亦未可知啊。” 龙泉闻言先是一惊,而后顿悟其所指,便是面色微微一红,却是执起我的手肃声道,“若是却更好,便是鸣儿已为我妻,定可为为夫阻下这无妄之灾。” “嗬,”梁青不屑冷哼,“若是当今下旨赐婚,龙泉,你如何阻下?” “这?”龙泉亦是才恍然梁青所言皆是可能。 我眸色一转,“现下紧要之事乃是如何脱身。”耳际传来那方才熟识的脚步之声,我岂会不明相随之人已是进了茶楼之内。 龙泉自是焦躁不安,却是因得涉及自身,一时之间竟是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化解,便致握着我的手皆是冰冷的。 我快速整理思绪,“若当真身份不凡,如青兄所揣求下赐婚并非不能。” “鸣儿!”龙泉急急争辩,“我定是不愿的。” “切,你为臣她为君,何来你愿与不愿。” 瞧着梁青一副置身事外之态,我失笑摇头,“便是青兄这般愿莫鸣与人共享夫君?” “怎会!若是他,”梁青方是止了讥讽之意,正色直视于我,见我微微蹙眉,便知即便他有心、我亦是与龙泉并非情深意重,却是不得这般被人辱了去的。“认与不认皆是仅得暂避一时,不得长久之计,除非断了那女子念想。” 龙泉闻言更是愈发急躁,“现下我已是当众拒了仍是这般,若是知晓我乃舅父外甥,何来不拉拢之嫌?” 我思量他所言,确实了,若是那女子仅因龙泉屡次出手相助又是英武不凡方动了心思,再获悉他乃是周老将军亲外甥,便是定然欢喜得很,且无论其乃是何家王爷高官贵女,甚是当朝公主,自是皆愿笼络的。 梁青见我甚为被其忧扰,便是继而道,“令得其断了心思亦是不难,不若龙少将军你自请贬斥或是犯了王法入得监牢,无论如何皆是不能的了,哈哈哈。” 龙泉转头便是瞪向梁青,他却毫无在意之状。 “嘶,青兄真乃妙计啊!”我忽而被他此语惊醒,即刻面露喜色。 “鸣儿,若是唯那般,便是我龙泉亲自面圣辞官,必是不得你烦郁不快的。”此时的龙泉,早已将近两日与我那些龃龉、怨怒之情皆是抛出九霄云外了。 “少将军慎言,你布衣之身自是并无所碍,却是你可断定当今不会殃及你龙家满门?” “这!” 我莞尔一笑,“相公无需这般,我之意乃是……” 丛禄正是寻思着如何可探查龙泉身份家址,便是见得我二人如那方得了手的小贼一般探头探脑下得楼来,更是将自身裹缠严实,拉过伙计寻了后门方匆匆而去。 “嗬,便是这般即可晃过本统领?”丛禄有些许被气笑,见着我二人确实未引得旁人侧目,却是他乃大内高手,岂会辨不得那身量步履?暗笑方才果真自己多心了,也竟是将我等看得过重。却是不敢耽搁,放下茶资便随着出了茶楼。 我与“龙泉”小心翼翼般防着身后,不时变换步频,或是佯装采买物什,或是急转进得窄巷,终似是确保无人尾随了方闪身进了一条街巷之内,我便是再度环顾左右方叫开一处宅院后门,然那开门之人毫不迟疑将我二人迎入,且随之便略略伸出头来细细查看一番才将院门闭合的。 丛禄静心听了听,确定此宅之内皆是习武之人,方拦下一个路人问了数句,又是待天将掌灯仍不见我二人离去方起身回转了。 然此宅前院正堂之内,靳伯被所余不多的护卫引着方至了,见得端坐侧首之位、含笑盈盈的确是我,方展露笑颜。 “姑娘这是作何?”转眸望了一眼立于我身侧的梁青,“这位?” “靳伯,叨扰了。还先请靳伯使人往那‘茗香茶楼’将龙少将军换出来。” 靳伯虽是不解,却并未延误,忙吩咐人依着我所叮嘱之意出了府。 待皆是端坐品茗,我方含笑开口,将此中玄鞘相告——梁青之语点醒了我,若龙泉乃是布衣之身,又是仅为人门客或是护卫之流,并已娶妻,想来无论何种贵女皆是不愿的了,即便再有真心,定是她等家族、父母兄弟亦是不会相允的。故而我便是佯装防备有人跟随,却是极为谨慎小心回转,再是门处无阻无拦便是放行,又替我二人周全身后,方可使那尾随之人深信不疑。然纵观京内,可令我如此出入无阻之处除去国公府便是上官清流宅邸了。却是满朝尽知上官清流奉皇命出使楼兰尚未归,相随之人即便非是孟子之与闻止静,却他二人亦是仅为上官清流义弟,故而现下府中众人皆是门客、护卫之流了。而龙泉则是于我与梁青离了茶楼便更换雅室,更是仅可得了上官府中人传信方再度更换衣衫往了巡防营暂避的。较之我三人乔装一番混过一时之举,如此定是再无后患的。 “哈哈哈,”靳伯听了我这番解释,便是大笑,“姑娘这鱼目混珠之计竟是如此用的!哈哈哈。”稍待了一时,靳伯止了笑意,却是不经意再度瞥见梁青,“那这位公子乃是?” “哦,乃是一位世兄,刚巧相随。”我确是庆幸,若是莫良或周驰尚在身侧定是要露出马脚了,梁青自至了京中并不曾出得府去,唯一次便是往之接应我与莫良于那成衣铺内,面生得很,又是他这身量与龙泉相差不甚大,方可如此蒙混过关。却是回思于茶楼之内我将此计言明时梁青那一闪而逝的晶亮眸光,及待他二人更换了外衫雕裘之后龙泉见我二人相携一处的没落,便是心内生出了些许谨慎之意。 靳伯闻言亦是猜出该是府中相佐之人,便不再深究。 “现下已掌灯,不若姑娘今夜便宿于府内,待我为姑娘及这位公子处置下处。” 实则此乃上佳之选,待及明日我再是为我二人乔装一番回转莫宅定是全然无忧的了。却是龙夫人恐是尚且于龙府相候…… “不若鸣儿便是再劳烦靳伯遣人相告一声便是了,想来龙少将军亦是该明了其中周折,若是他亦可于巡防营待更深返转乃是再好不过了。” 第324章 龙夫人生怨(上) 听得他这般话语,我岂会不明他那暗中藏下的小伎俩,无谓便是令龙泉心中不畅罢了。 靳伯却是于他这般相谓于我极为不喜,然进门是客,又是相辅于我之人,便是暂且压下一时愤然之情,面色未改分毫。 梁青自是不知这上官清流及全府上下与我之牵绊,又非如穆隐那般细细询过了全府幼弟,故而皆是直视我而言的,并未瞥得靳伯那一闪而逝的不悦。 我垂眸思量片刻,相权龙泉身家显露之事,并未觉出如此乃是有何等要紧的,便是应下了梁青之语,却不欲于上官清流府中留宿,故而仅是劳烦靳伯备了飨食,预备待二更初再返回莫宅。 再说龙泉,自听了我之策,虽是明了确为解困之法,然见我如此信任上官清流及其家臣仍是有些许不畅快的,又是得见梁青待我绝非如穆隐等人一般心思,反是与当初那莫良、莫思极为相近的,便更是郁愤不已,方刻意于我面前故现没落之情用以暗示与我。待我二人离去,他长叹一声,似觉我这身世尚不如仅为大漠之中孤女可令得他安心呢。便是浑浑噩噩候着上官府传话之人,之后才更换了寻常百姓粗布麻衣奔了巡防大营。 “少、少将军?”门处守卫见龙泉竟是这般打扮而来自是惊异的,却不敢怠慢,忙引着他入了营中。 “少将军?”驻守此处的将领乃是周老将军亲兵副将之一的周垣。 “垣舅舅,”龙泉含笑失礼。 周垣乃是与周权年岁相当的中年汉子,身量颀长、宽肩窄腰,一身甲胄、腰佩长刀,若不是那蓄起的长髯,恐是旁人仅会误以为乃是稍稍有些沧桑的书生模样,定不会将这面庞白皙、脸带笑意、礼数齐备之人认作武将。 “常日来校场习武我便是权当你刻苦不怠罢了,现下这已是近夜,难不成这是无处安身了?”自是了,较之前几次,龙泉皆是白日、最迟不过过午便至了,一番活动筋骨、操练兵器之后,便是歇下亦是无妨,可今日这时辰已是申时过半了,周垣自是不解的。 龙泉憨笑,这周垣乃是与那周权一般,皆是看着自身于国公府长成的,故而龙泉方唤二人一声“舅舅”。且是他二人随着周老将军征战数载,与至亲手足无异,待龙泉更是犹如亲子,仅是这周垣较之周权命数好了不知多少之倍,成年累月出入疆场仅是外伤,便是伤筋动骨皆是少见的很,更是弱冠未久便娶妻生子尽享天伦了,然周权则是疆场重伤落下残躯,终是不得已卸甲归田方被周老将军安置龙府以近身相护龙夫人了,却是也自得其乐琢磨起了庖厨之术,竟大有所成。呵呵,如此,恐是各安天命之理吧。 收回思绪,龙泉甚为尴尬搔搔头,并未相瞒于周垣,便是将今日恐是撞见贵女之事全盘相告。 “垣舅舅定要记得万勿令得我母亲知晓了去。”临了之时又是叮嘱了一番。 周垣闻之蹙眉,末了见龙泉这般便是了然,一笑,“好,定是为得泉儿保密的。”见龙泉并未相隐且是将我之计策皆是尽告,周垣亦是认下这“越制”称谓了。转而又是拧眉,“莫姑娘这计策尚算得万全了,却是,若哪日圣上遍宴群臣,泉儿尚需谨慎行事。” 龙泉一笑,“嗯,垣舅舅所虑鸣儿亦是思虑过了,故而泉于京中之时尚需留意的。” “那便好。莫姑娘真乃良配啊,于泉儿日后仕途定然大有助益!哈哈哈。哦,尚需将此事相告国公,以便进宫之时可替你周全一二。”周垣直言道,“只是,既是泉儿有心瞒下令堂,那便是府上皆是隐了去为好。” 实则周垣之意乃是龙夫人即便知晓未见得有何大防,却是断然不得令龙啸林所悉的,否则……呵呵。 龙泉岂会不明他乃何意,顿时点头应下,却是心内于其父之无状之举甚感无奈,竟是国公府一众副将皆是对其不喜的。 周垣因得长随周老将军身侧,自是性子率直了些,并未察觉龙泉那微不可察面色一紧的。 “来人,去备些酒菜。刚巧今日我当值,不若泉儿便与垣舅舅畅饮一番可好?” 龙泉这才猛然忆起龙夫人已是回府筹备飨食准备招待我二人之事。 “呀,险些忘却了,母亲已是早早备下了欲要待我与鸣儿回转一并共食呢。”言罢便是起身,“泉便告辞了,改日再与垣舅舅彻夜畅饮。” 周垣闻言便不再强留,仅是令得一队兵卒将龙泉夹于其内方往了龙府而去。 “莫姑娘、靳伯,后门之人已是离去。”一名护卫进了正堂之内禀报。 “好。”靳伯应声,“你再往龙府走一趟,便是相告称莫姑娘今日便不登门拜谒了。” “喏。”来人领命而去。 “夫人,您且回房歇着便是了,”周权再度催促,见其仍旧不甚放心之态,便继而指着几个灶台道,“这雁已是熏好,鹿肉已是腌下只待二公子与莫姑娘进府便可开始烤制,粟米蒸了两遍,软糕更是暖在屉中随时可食,”转而又是指了指案板之上,“菜蔬皆已切好备用,瓜果亦是洗净,可还需得旁的?” 李嬷嬷从旁笑道,“夫人这是有多不放心才是这般,竟逼得周权如此相示了,”扶起龙夫人小臂,“老奴看你当真该得回转了,便是这衣衫皆是染了饭菜之气,不得更换的吗?” 龙夫人被他二人这般一说亦是有些窘态了,“呵呵,是了是了。不过因得莫姑娘初入府参宴我方如此的。” “呵呵,我看乃是您因得儿媳终是至了方这般的。”周权不禁嘲讽。 龙夫人自知被其言中,忙扶着李嬷嬷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夫人往厨房何干?”龙啸林正欲出府,便是见得龙夫人自大厨房而来。 李嬷嬷忙见礼,“将军有所不知,稍事二公子与莫姑娘将回府,故而……”见龙啸林已显极为不悦之情便赶忙收了声。 龙夫人见状岂会不明他心内于我仍是不满之态,忙含笑出声,“老爷这是欲要何往?” “哼,刚巧约了同袍夜饮,你等便自行飨食吧,免得本将军失了食欲。”龙啸林一甩衣袖便径直离去。 龙夫人见他背影,哀叹一声,却转而欣喜起来,因得如此便是恰可相互避开。 龙啸林迈步出门下阶而去未久,便是一名护卫扮相的青年至了龙府大门处。 “敢问这位小哥可是有何事方至龙府?”实则龙府之内一众仆从皆是龙夫人一手调教打理的,故而并非皆如龙啸林那般倨傲不羁。 青年拱手施礼,含笑应声,“老伯有礼。小的乃是上官府护卫,现下前来乃是代为传话,不知可否有劳老伯?” 这护卫乃是与冯祺等人一般,皆是上官清流自幼便一同养大之人,故而自是甚懂礼数,又是进得京内更不知被靳伯、孟子之告诫数遍,断不会被外人小瞧了上官府去的,因此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颇具世家公子之风,与之别家护卫自是无可比拟的。 门房听得乃是上官府,即刻明了必是那新进权贵上官清流府上,虽是并不可知朝中详情,却是现下京中何人不知那上官尚书令乃是甚得当今所喜,凭借布衣之身见驾竟是得了四品之职,且是御笔钦定的府邸。于是岂敢怠慢,更是加了几分恭敬。 “不敢不敢,小哥请讲,老朽自会通传管家。” “如此便是劳动老伯了。烦请老伯转告,便是莫姑娘现下正于我上官府内,且如今已是掌灯,恐是不便今日再来拜谒了,故而特遣小可传话,以免贵府主人苦侯。” 第325章 龙夫人生怨(下) “好好好,有劳小哥走这一趟了,老朽便即刻回报管家。”门房之人岂会知晓他口中的莫姑娘乃是何人,且是我来龙府不过一盏茶光景,即便主子近身侍候之人知晓我姓莫,恐是他一个门房不得而知的,遑论乃是上官府传话,便并未与我联系至一处。 青年闻言便是颔首离去。 门房忙掩好了大门往之府中寻管家去了。 待管家将这一番话语转告至了龙夫人跟前,已是她梳妆打扮之后、静待我与龙泉归来之时了。 “知晓了,下去吧。”龙夫人得了管家禀报自是失落至极,不知因何本是我与龙泉一道采买年礼的,然现下竟是上官府遣人前来传话,且是闻他之意龙泉并未与我一处,否则岂会仅是相告我今日不来拜谒? 李嬷嬷从旁见着自家主子不悦,虽是心内亦是不喜,却不得不出声劝慰,“夫人莫要揣测了,待二公子回转便可知,恐是有何紧急之事亦未可知啊。” 龙夫人见现下仅为李嬷嬷一人,然她乃是自己娘家陪嫁丫头,自幼便是随着自己身侧的,便未再掩饰,哀叹一声同时拧眉道,“有何要紧之事?那上官大人已是奉旨往了楼兰出使,然他尚未成亲,府中又无女眷,且是对莫姑娘自玉门关之时便是存了心思的,泉儿如何不知?怎会这般令其已是将近入夜尚独自于旁的男子府中!真真不成体统!” “夫人息怒。”李嬷嬷闻言更是不知如何了,除去这一句便唯剩心焦了。 “之前我病中之时她不来侍奉便也罢了,你亦是见了,她那府中皆是男子,出入相随的亦是近身护卫,今日除去周驰之外那两人尚不知乃是何样的身份,且是竟那般亲昵相谓。”自是的,那日我带莫良前来龙府之时龙夫人已是昏迷,又岂会相识。 李嬷嬷一时竟是不知该是如何开言了,便只得任由龙夫人发泄一番。 “嗬,恐是当时不便相拒,待咱们离了之后不知如何魅惑了泉儿这般行事,定是尚且生着老爷的气呢!然终是她公爹,难不成尚有旁的念头?哎,想来老爷所思亦非全然有错,果真并无半点教化可言。” “母亲这是称谁无教化可言呢?”龙泉进了外间便是含笑出声,并未过多听得龙夫人先前之语,故而误以为乃是与何人生怨呢。 龙夫人一惊,被李嬷嬷扶着快步起身至了内室门处,便是见得龙泉一身兵卒装扮正是含笑施礼。 “泉儿怎是这般衣饰?外衫雕裘呢?来人,速去取了热水来给二公子敷面。”说着便是将自身袖中的暖炉取出塞于龙泉怀中,“可有受了凉?” 龙泉扶着她坐稳方出声,“早知会引得母亲这般忧心便该先去更换了衣衫再来的,却是一时心急了。”四下环顾并不见我,便未加深思脱口而出,“鸣儿呢?未与母亲闲话?哦,呵呵,可是往了厨下净手制羹汤了?呵呵。” 李嬷嬷一滞,忙笑应,“呵呵,夫人您看,二公子哪里是未及思量您忧心,乃是记挂少夫人呢。” 她这一语即刻逗笑了龙夫人,龙泉则是一个羞臊涨红了脸。 龙夫人稍一转念,便是拍了拍龙泉的手,“且去换了衣衫吧,也不恐受了寒凉,须知新春断是不得服药的。” 龙泉再未辩驳,赶忙施了礼回转自己的卧房。 见他已是离去,龙夫人方再度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夫人,您可是欲要待二公子进食之时方告知?老奴以为不若先行一询,若却乃其中有何误会,便是令二公子将少夫人接了来岂非皆是欢喜了?” 龙夫人稍加思量了一番李嬷嬷所谏,便是暗自打定了主意。 待龙泉整饬妥当再度回转,便是见得已是各类吃食尽数摆满案几,甚是丰盛。 “呵呵,泉竟是不知母亲如此偏心,方有了儿媳便是将泉置于一旁了。” 龙夫人眉眼带笑,“泉儿快坐。我且问你,因何你未与莫姑娘同归?” 龙泉误以为我不知如何启口方未曾实言,心内却是踏实了不少,自是的,他不愿其母为其忧心。 “哎,说来凑巧,竟是中途遇得巡防营追捕细作,儿子一时意起便是相助了一番,然那雕裘乃是母亲亲手所制,自是不得有损的,便是留给了鸣儿。却是儿子一时不察竟是污损了外衫,垣舅舅恐是如此惊到府中众人,方令泉换了兵卒衣饰回转的。” 龙夫人闻言便是一惊,却是见龙泉眸色飘忽不定,稍一思量便明了定是未曾实言的,却仍是甚为不安道,“泉儿可有伤?那莫姑娘身侧护卫怎不相护一二?” 龙泉拉下她欲要详查之手,“母亲放心,儿子岂会有损?这房中甚暖,母亲与嬷嬷可曾闻得半点血腥之味?”见已是安抚住了龙夫人,便是再度巡视一周,“鸣儿仍在做何吃食?怎尚不见进来?” 李嬷嬷见状便是明了定是瞒不得了,却是不欲参与主子之事,得了龙夫人眼色示意便福身出了房门。 龙泉自是不解,甚为疑惑看向龙夫人。 龙夫人此时已是沉下了面色,“泉儿还不如实以告吗?” 龙泉一怔,暗自揣度可是我已实言?转念却觉定是不会,忙佯装无辜,“母亲令儿子实言相告何事?” 龙夫人见定是不得自他口中获悉实情了,便是叹息一声,“泉儿,莫姑娘现下上官府内,今日不会至此了。” 龙泉闻言即刻蹙眉,虽是知晓我二人定下之计,却是并未得了我临别相告不回转龙府啊。他本是以为我与梁青入了上官府便可自正门直来龙府了,竟是…… “母亲如何知晓鸣儿现下上官府?” “乃是她令上官府护卫前来传话,称是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再造访了。”微顿了顿,“泉儿,母亲不愿相询你二人终究因得何事分开,却是她……罢了,后日便是新春了,届时你再将她带回吧。幸得今日你父去赴同袍之约,若是……哎。” “母亲,”龙泉甚觉我定非如此言而无信之人,恐是那梁青从中作怪所致,便急急起身,“母亲先行进食吧,儿子去上官府看看。” “泉儿!”龙夫人将已是至了外间门处的龙泉唤住,心中千回百转,出口之语却是温和得很,“天色已晚,便是你将莫姑娘接回或是送还莫宅便是了。母亲今日已是有些乏了,便不再相候你二人了。” 龙泉拧眉,觉出龙夫人此语已是颇具不满之情了,却不复多言,“好,那母亲先行歇下吧。”旁的不知如何开口,也就不再迟疑,迈步出了门朝着院外而去。 “哎。”龙夫人叹息一声,瞧着这满几色香味俱佳飨食却提不起半分胃口,见李嬷嬷已是进了房中,便是挥挥手令其尽数撤去,自己亦是起身回转内间了。 第326章 夫妻争辩(上) 龙泉一路气往上涌,百思不得解我因何应下后又是食了言,思及方才母亲那欲言又止满腹委屈之态,又是近夜仍那般郑重衣饰扮相,定是因得我二人与之同食方准备的,再是忆起那梁青言行,更是烦躁异常,便是这般怒气冲冲至了上官府。 门处自是认得龙泉的,且是知晓我现正于府中与靳伯同食,便是揣度乃是前来相迎的,便并未相阻,仅是引着他往了正堂而来。 “少将军可用过飨食了?刚巧莫姑娘方才布食,不若一道吧。”护卫本是好意,却不想恰是击中龙泉恼怒之处。 “呵呵,”龙泉冷笑一声,却不愿与旁人多语。 护卫一时不甚明了其意,亦是并未深思。 “莫姑娘许久未曾尝得府中吃食了,今日定要多食些,少主入了京便是令得厨下习了不少京中菜式,众位子侄们乃是研习了颇久方可入口的,呵呵。” “那岂非莫鸣先于旁人有口福了?”我浅笑应声,自是知晓府中皆是上官清流一众家臣操持一切的,无论浆洗、洒扫还是庖厨、养马,皆不得外人入府插手的。而靳伯此生为照料上官清流并未婚娶,却是府中之人皆是尊其为长辈而论的,故而这定是费了他不少心思加之一众少年不知费了多少食材方得了的。 “嗯,实乃不错。鸣儿尝尝,我亦是不曾品过这汉京菜式呢。”梁青自是需得同几而食的,却是他那般肆意之态再度于人前显现,绝无旁人可于他现下之态探析而知他为人如何。 我失笑不语,思量他如此恐是常年于家中之时便习以为常了,竟是年纪轻轻可瞒下来所有人等,仅是不知若是常与轩辕平一处可会被其勘出破绽、洞察内情。 “可是莫姑娘不甚喜食这些?老夫可令人重做。”靳伯见我不知思量何事竟是不言不语亦是并不勤于起箸,恐我食不惯。 “非是的,”梁青方才见我瞥了他一眼便是略略勾起了唇角,瞬时明了定是他这般似是无状之举又令我窃笑呢。 “靳伯无需烦扰,鸣儿非是不喜,仅是……呵呵,恐是正思量着为平兄再度更换下处呢。”随意扔了一口菜进了口中,梁青似笑非笑侧眸望着我。 我岂能不被他这般太过聪慧气笑,便是先朝着靳伯开口,“青兄所言甚是,莫鸣并无不喜,反是觉得甚佳。仅是心内有事罢了,靳伯安心便是。” 转而亦是看向梁青,“青兄真乃未卜先知,那便是再算算我该是将平兄搬于何处呢?” 梁青见我已是不复看他而是开始为自己布菜了,方显极为大度之态,边是殷勤为我再选了一种菜品搁置我面前陶碗之中,边似闲话一般,“皆可,鸣儿欣喜便好。”却是自己的一副玉箸并未撤去,而是压住我的,甚为戏谑出声道,“我自是放心于他的。” 我被他此举即刻生出了几分不满,靳伯亦是面色微变,唯梁青径自撤去玉箸继续夹菜了,却…… “哦?泉竟是不知梁公子如此放心旁人。”声随人至,门处厚帘一挑,龙泉便是迈步而入,面色已是极为不善了。 我见他这般自是明了定是他于门外听得梁青之语,却是庆幸不曾见到那更为越矩之为,亦是懊恼不该因得此处为上官府便安了心并未曾设防而致不曾使得顺风耳之能。 起身含笑,“相公,可曾用饭?” 靳伯亦是随着我起身,梁青却是冷哼一声继续着独自餐食。 “嗬,鸣儿可是忘了现下该是于家中与母亲同食的?”本就怒意不浅了,现下见得我竟是这般与旁人,尤是梁青一道餐食,龙泉便是有些口不择言了。却是言罢便懊恼,不该同着外人这般与我相争的。 我本是正欲相询他是否回转且是可有何不妥之处的,便是闻他之语一时念其龙夫人恐是所备甚众却不得我往,便是心生几分愧疚。 “龙泉,你与鸣儿并不曾于龙府行过大礼、认了双亲,故而那便是你龙家,与她何干?再者,”梁青亦是存了一腔火气尚未得以宣泄,恰正是因得他龙泉之故。而今日又是因得他先前之举方引来恐是宫中贵女青眼,现下竟是对我这般大呼小喝,便是一股脑皆压不住了。搁下玉箸亦是缓缓起身,“你是何身份竟敢如此与她这般言语?” 实则靳伯亦是于龙泉方才话语间露出的不满之情甚为不悦了,想自家少主将我呵护备至从不曾苛责半分,且一向礼让有佳不愿破了男女大防,却竟是这龙泉私下不知行了何种计谋令得我于玉门关便与之匆匆行礼成婚,如今恐是自觉已是得了我便这般不知善待,实乃为自家少主不得我芳心而不值。 龙泉见得梁青竟是这般话语,顿时气由心头起、恶自胆边生,然终是敌不过我那似是带有些许愧疚与焦疑神色,便是径自近前拉了我的手便欲离去。 梁青岂会如他所愿,抬手便是拦下。 “让开!” “你意欲何为?” 二人同时出声,大有一语不合便强行动手之势了。 我觉出龙泉喘息粗重、手力强劲,便知他定已是气冲头顶了。然现下乃是尚于上官府中,且不论靳伯及一众护院如何看待,便是即使于我宅中他二人这般皆是不妥的。 顾不得被他因得气怒扯得有些疼痛的小臂,我忙旋身转至他二人之间,先于龙泉道,“相公,且待稍候一释。”转而直面梁青,“青兄,不若暂且熄了火气。” 靳伯见他二人如此剑拔弩张之态,亦是忙近前圆场,“二位,二位,恐皆是年轻气盛了些。有何事不若令得莫姑娘先用了饭食再议不迟。” “不必了,我龙府已是备下佳肴。”思及龙夫人备下的那满几餐食,龙泉便是更加愧疚。 我见他如此,心内虽是叹息,却也明了他必是出自一片孝心,不愿妄负了龙夫人一番好意,故而强装笑意,“好,那便辛苦靳伯今日款待了,改日待长兄归来,我夫妻二人再登门叨扰。”与靳伯致了礼,方回身朝着仍是脸色铁青的梁青开言,“青兄,不若先行回转家中吧,有相公在必是无碍的。且是此处距龙府不过几条街巷,恐是不得莫鸣有损的。”言罢更是以眼色示意他莫要再有所不当之举。 梁青本是当真欲要与龙泉一较的,却是方才我与靳伯之语令他恢复些许神智,明了现下尚于旁人府邸,自是不该这般被人耻笑了去,却并不愿我这般委曲求全,粗重喘息一声,对着我却是轻声细语道,“无论如何,我定不会离你身侧甚远。既是你定要往之龙府赴宴,那我相随便是了。”瞥见龙泉脸色又沉了两分,却是并不理会于他,仍是这般仅朝我开口,“鸣儿须知你身份极重,必是不得丝毫有恙的。”反转了一个心思,“我便是于龙府外院候着,你何时回转唤我便是,必不会再令你为难。” 我自是听出他弦外之音,却万分无奈,现下体内这毒当真不便的很,处处皆受其掣肘,然这京中确也并不祥宁。 靳伯亦是听出了梁青未尽之意,忙圆场道,“莫姑娘,梁公子所言非虚,你如今功力不得施展,若是有何险境恐是龙少将军亦是不得心安的,不若多一份保障。”为防龙泉多心,便是自嘲道,“呵呵,若非现下我上官府内不得如姑娘身侧这般高手,老夫定然亦是遣人相随的。” 龙泉被他二人之语警醒了几分神智,见我回身望着他皆是寻得首肯之情,便是蹙眉微微应下,“那便走吧,母亲尚且候着呢,不便令其久等才是。”言罢也不看旁人,仍是牵着我便迈步离去。 我朝靳伯再度颔首致意方随着他大步而行,梁青则是与靳伯拱了拱手便于我二人身后不足丈余相随。 第327章 夫妻争辩(下) 这一路,我三人皆是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我心内亦是有些气恼龙泉的,不解他因何入京之后不如玉门关之时那般处事果断、条理清晰、明辨有度了,竟是有些莽撞迟钝、不思轻重的。然终是尚不得尽详龙夫人之事,又是思量现下皆是不得心平气和之态,若是争辩必会伤了彼此情分,便欲暂且不提。 龙泉则是耿耿于近几日皆是因得我处事不周使得其母亲、亲眷具是不满、含了些许怨怒之情,反思可是如其父所言确因我不善后宅、不得长辈教化方如此的,然身后一步一随的那脚步之声,更是加重他烦躁之情,尤是这个梁青他尚不尽知乃是与我如何关联之人,怎会几日未于莫宅竟是冒出如此较之那上官清流更是肆意、毫不相掩对我有意之人。 梁青紧随着我二人身后,怎会见不得我二人一路皆是静默不语,料得定是各存了心思的,却是不屑冷哼,思及他等揣测龙泉为人便是愤愤难平,又是不明我因何这般迁就于他?自他想来,我乃战神复世之身,生来便该是高高在上得众人乃是世人仰视之所在的,何需如此谦卑谨慎相待龙泉以及龙家,难不成便是因得我此生为女儿之身且是已嫁与龙泉之故?如此揣度着便是思量待回转莫宅定要寻了穆老家主、傅家主等长辈之人问个明白。 “管家叔叔,将这位梁公子安置客院便好。”进了龙府大门,恰于影壁处得见正是叮嘱下人的管家,龙泉并未转头看向梁青便随意出声吩咐一句,且是未曾停歇脚步仍旧拉着我直奔后宅而去。 我不得不回首给了梁青一记眼色使他万勿生事方随着龙泉往了后院。 梁青苦笑一声,却是并未为难便随着管家离去。 “二公子,二少夫人,”龙夫人院子里的粗使丫头见了我二人急急而来忙近前行礼,却是带着几分迟疑怯生生开口道,“夫人已是歇下了,可容奴婢通传一声?” 龙泉这火气尚未消,闻言顿生不悦,竟是抬手推了那丫鬟一把,“放肆!此处如何有你插嘴的份!”亦是不顾他盛怒之下乃是何等力道,也不再看那丫头已是被他推倒在地,仍是抓着我便直闯龙夫人卧房。 李嬷嬷方才乃是好生劝慰了龙夫人一番,又是听了其一阵怨言才将其安置睡下的,现下正是于外间叮嘱值夜的丫头便欲回去歇息的,却是听得了院子里龙泉带着怒意之声,忙启开房门出来相迎,以免再度惊扰了龙夫人使其不悦。只是才迈出一只脚便是瞧见龙泉将院中值守的丫头推倒在地已是再有数步之距便至了门前了。 “二公子,”李嬷嬷即便惊呼亦是压住了声量的,脚下又是紧了两步。见我亦是随着他一道而归,却是见龙泉面色极为不善了,便是强撑笑意轻声开口,“嘘,二公子轻些,夫人方才入眠未久,恐是受了惊便不好了。”她此语一出,见得龙泉即刻收住了脚步且是内敛了不少方才那凛冽之气,便知此法有效,继而道,“恐是今日先是出了府游逛,又是回转后亲历亲为筹备丰盛飨食过于疲累了,夫人身子不甚佳呢。不如二公子与少夫人亦是先去歇下,待明日再来与夫人细细闲话可好?”即便乃是劝慰之语,却是仍旧将不满之情含于其中了。 我先是被龙泉方才推搡下人之举惊愕到了,思及自我二人相识,尚未见得他竟有这般粗鄙言行之时呢。而后听了李嬷嬷之语,心内便是明了,恐是龙夫人因得我未前来赴宴之事定是生了怨念的,竟是这李嬷嬷亦是话中有话、弦外有音了。 龙泉现下心内皆是方才他出门之前龙夫人那满面忍没求全之容,加之李嬷嬷又是称其“亲力亲为筹备丰盛飨食”,联想那满几尚品佳肴,更是愧疚难安了。 “嬷嬷说得是,那便不扰了母亲安枕,明晨我与鸣儿再来侍奉。”言罢便是再度将我拉起往了他自己的院子。 我二人皆是未见的,便是身后李嬷嬷无声叹息摇头之态。 我自始便是未置一语,直至进了他卧房。 龙泉进了门方松开了一直抓着我的手,面色仍是不正,却已是缓和了不少,“鸣儿还是初次见得为夫卧房呢。”并不见笑意与喜色,仅是如同与旁人相荐一般。 我抬另一只手揉捏着被他抓了一路的小臂,却不知该是如何回应,便仅是默不作声。 他正欲引我参览一番的,便是眸光四下巡视,故而一时并未见我之举,“我房中甚是简素了些,不若明日鸣儿再好生看看需得添置何物,亦是你需得用得上的。” 我抿唇垂眸,于他开言之时便是略略揭开了些许袖管,便是见得小臂现下已是青紫一片了,可想而知他乃是何等的心境,却是思及方才被他似是大力推倒的丫头,恐定是有伤了。 龙泉并未闻得我回应,方转头见我双手覆于身后垂眸不语,面色似是带有些许不悦之情,便是蹙眉,“鸣儿,可有听见为夫方才之语?” “相公,方才那丫头恐是被你所伤了,可该令人前去看看?”我乃是揣度那丫头似是年岁尚小,若是旁人不问恐是不敢多言的,却若是伤的重了可会错过医治佳期使其落下病患。 龙泉似是并未以为意,却不得不回应于我,方勉强出门唤了侍从前去查问了。 “鸣儿,已是晚了,不若洗漱就寝吧。”龙泉回转便欲牵着我往内室而去。 我自是未曾想过于此处过夜,故而一愣,“相公之意乃是今夜宿于龙府?” 龙泉闻言即刻蹙眉,“鸣儿,此处才是你我二人之家,日后再不可这般称谓了。” “可,我尚未相告莫宅中众人,亦是青兄恐是未曾料得。” 龙泉于我回应之语甚显不耐,蹙眉道,“周驰与莫良皆已回转莫宅,岂会不明你于何处?且是你为我妻,留宿家中方乃正理。尚未相询,那梁公子乃是何家之人,因何那般谓你?鸣儿可知甚为不妥?” 我心内叹息他如今竟是如之初的上官清流那般霸道了吗?却仍是斟酌了一番方出口道,“梁青乃是现任梁家家主。他的武功、智谋具是他全族之中无人可及的,又是同辈最为年幼之人,故而较之穆隐兄更显肆意了些,年少轻狂自是可知了。亦是因得这般不得弟、妹之故,方于知晓了我较之于他尚且少了两载,便如此以兄长身份相谓与我了。” “那又如何?即便为家主亦不过是你家臣,自是仅可算得下人,竟是这般做大!”龙泉本心并非轻视,仅是一时逞得口舌之快罢了,却那般形容乃是甚为不屑之态。 我则是尚有些气恼的,又未曾想龙泉竟会口出此语,甚为疑惑之态望之于他,“相公,各世家自是与我休戚相关的,莫鸣从未将其等视为仆从或是臣子,更遑论下人一般!诸如此语相公日后断不可再言了。”我亦是起了些脾气,从不知龙泉竟是这般轻视各世家。 龙泉本就自那日于我府中之时受了幼弟等人奚落之气未得消散,又是气恼那梁青如此越矩之为,现下更是惊异我竟是这般相护,一时便重又复了暴怒之态,“鸣儿如今竟是欲要为得旁人与我这般冷言冷语吗?难不成于你眼中母亲尚不如他等紧要?因何你与他留于上官府飨食竟是不归至家中?你可知母亲为得迎你此来筹备了多少佳肴?费了多少心思?你可曾思量过她尚在病中?” “靳伯已是令人前来传话了,且是我并非……” “传话?”龙泉未及我语住便是打断,“你乃是莫宅之主,何样身份于上官府令人传话?难不成你不知那上官清流于你的心思?” “我已与上官长兄皆是讲明了,他现下不过为莫鸣义兄。且是我正与众家主商议以他为那谋士一职,那便……” “以他为谋士?你何时定下的?因何不先与我相询?又可得了我相允?可知我方乃你夫君?” 龙泉话已出口,犹如覆水难收,却是赤红着眸子盯着我,喘息粗重,此些种种具可表露出当下他乃是何等愤然之态。 第328章 与世家之反差 我被他这般疾速之语惊愣住了,如同被下了魔咒般动弹不得,心内已是寒凉一片,便是手皆是有些抖了。 少则亦必是过了半盏茶之久,我方恍然似是回神,声量不高却足以令其听清,“今日我有些倦怠了,想来你亦是需得静心思量一番的。”言罢我便是欲要越过他身子离去。 便是我二人擦肩之际,龙泉低低出声,“鸣儿亦是该好好慎思一番了,无论如何,你已是我龙家之媳,孝敬婆母乃是必尽之责。” 我闻之一顿,侧首相望了他一眼,见他乃是一副理所当然之态,便是心内愈发寒凉了几分,提起雕裘便是推门而出。 此时已是初更,一阵冷风扑面,遂更是使得我心碎异常,便是那泪滴犹如断线珠链一般颗颗滚落。 必是了,自我相识龙泉以来,皆是欣喜、甜蜜占据近乎全部的,纵然亦是有如今夜这般落泪之时,不过是于那上官清流山中大宅,他未得相释清楚与我如何名分那晚,却是未得几个时辰便是我二人和好如初,似更加亲昵了许多。却绝不曾竟是如方才那般苛责、怨怼的!尤是那冷肃的口气,皆是从不曾有过的。思及他方才言语我便是难抑伤怀,非是因得他言语间表露出我该是以夫家为尊之故,而是我竟不知自己可见得龙泉如此一面,即便我有处事不妥、不周全之处,因何不待我将事情言明释清再行规劝?因何要那般责问?且是现下于他心中我便是如此不敬孝长辈之人吗? 我思绪全乱,一口气便是疾步至了前后院门连接处,且这一路行来更是不曾理会府中人众问安行礼的,却是至了近前方发觉已是内院这边落了锁。因得气恼,并不欲与人言语,亦是顾不得中毒不可运功之嫌,提气点足便是越过院墙落至了前院。 “什么人!”周铭所辖的国公府兵卒尚未撤去,故而巡防之时便是惊见一道身影自内院翻墙而出,即刻便是执着灯笼、火把、长枪、大刀将我围住。 我亦是被他等一惊,虽是气恼、悲泣却非是全然失了理智的,故而方才提气运功之时并未曾过度,仅是用了一成轻功,方使得身形不得隐去,落地脚步亦是不算轻了。 幸得我遮了兜帽又是防被下人窥见落泪离府而遮了面巾的,故而抬眸瞬间便是止住了泪水,再复抬手轻拭,外人看来自是误以为乃是因得他等突然齐聚的火光令我不适方抬手挡了挡,故而无人觉察我有何异样。 待看清他等服饰,我方轻咳开口,“我乃是莫鸣,周驰校尉现下便是暂且听命于我府中。”不愿提及与龙泉相关,故而方这般相释。 周铭及众位兵卒未见得我容颜,却是听闻我这般将周驰推出,使得他等皆是微愣,让并未放下戒备。却是管家距此不远亦是巡查门户,便被唤了来。 “少夫人?”管家见得装束便知必是我无疑了,却有些茫然,“您尚未歇息吗?”一时不知如何相询,便只得如此一问了。 “不必。且是管家还是唤我一声莫姑娘的好,终是我尚未入府。故而亦是不宜久留,既已是初更时分,还请管家将我方才那位世兄寻来与我一同回转。” “这个,”管家见内院院门乃是闭合的,亦是不见龙泉与我一处,一时便是拿不定主意。 “有何不便吗?”我已是有些不耐了,可想而知,本就郁烦不悦至极,现下又是不得清静,便是这口气一时便如龙泉那般有些重了。 “不不不,只是,”管家虽是无奈,却也不敢隐瞒,故而试探着轻声道,“少将军可知您离去?” 我蹙眉,却皆是被兜帽遮挡个严实。 “鸣儿!”正是众人相持不下之际,一个清冷的男声便是随着他脚步由远及近。 我抬眸望过去便见梁青已近,“正要劳烦管家去请,恰好青兄寻来,那便走吧。” 梁青觉出我声音有异,又是见内院门前聚了这一众兵卒,而那院门却是闭合着的,便是料定出了何事,却并不当众说穿,仅是淡然一笑,“我本就是欲要寻人去将你唤出,已是初更了,恐是多有不便,幸得鸣儿心中有数,那便归家吧。” 我便是再无停滞,迈步先于他朝着府门而去。 梁青则是于我越过其身侧之际微微低头以示敬畏,方随着我身后两步紧紧跟上,亦是同我一般不复理会身后那一众瞠目结舌、不知所以、愣于原地众人。 待管家回神,我二人已是于前院转过影壁了。 “快快快,有劳周校尉去相询少将军可知悉此事。”吩咐了一句,也不顾周铭如何入得了内院,便是自己提着厚重外衫朝府门跑去。 “开门!”梁青待近了府门方快了我几步往门房处寻人开锁。 门房见乃是未久前自家二公子带回之人,便并未生疑,披了棉袍便是出来开启了侧小门将我二人放行出府。 “哎哎哎,呼呼呼,人,人呢?”待管家喘息粗重奔至门房,我与梁青早已入了主街了。 “鸣儿,可是出了何事?”梁青直至我二人离了龙府两条街巷方快步至我身侧相询出声。 我本是强忍泪意,闻言更是酸涩不已,却并不想令他再生了别样心思,微微摇头却不敢出声,料定他定会听得出异常。 “可你这……” “妹妹!”正是他焦急欲要强行相询之时,对向便是行来一队人,领头的便是莫良,其身后乃是周驰及几名国公府兵卒。 “莫姑娘。”周驰近前含笑,“我本是以为姑娘定会宿于龙府的,却是咱们宅中众人皆是不安,穆隐公子便是称作定是要将你接回,故而莫良公子才与末将一同前来了。”稍轻笑两声,“我方才还在忧心如此必会使得少将军迁怒呢,不想竟是遇见姑娘回转,呵呵,果然还是众位家主与姑娘互通心意。” 莫良见我并不多语,不知出了何事,眼色相询梁青却见他亦是拧眉摇头,便是顿感不妙,却仍是浅笑递上暖炉,“快抱着,小义称必是要我带着,恐你双手寒凉。” 我接过顿觉那暖意传来,瞬间便是湿了眼眶,却不得不轻声道,“走吧。” 一路无话,待至了莫宅,便是大门开启即见众人皆是未曾歇息,竟是全都齐聚廊下相候。 “姑娘回来了便好。”穆老家主被穆湛、穆隐搀扶着,笑意满满。 “是啊,叔父亦可回转安睡了。”穆隐则是佯装嫌弃。 “姐姐速速回房吧,定是冷了,可莫如平哥哥那般受了风寒才好。”小志与小谨忙近前提着灯笼为我引路。 我怎会不惊?又岂会不撼? 望着穆老家主、傅家主、徐家兄弟、季家主和被冯祺扶着的轩辕平及同是满含笑意的众位幼弟,我一时无言以对,掀去兜帽便深施一礼,出手挡下他等相拒之意,声音微颤道,“不过深夜未归竟是劳动大家,莫鸣岂敢当!天气甚寒,皆是回转歇息吧,日后定不可如此了。”不敢过多言语,唯恐我忍不住泪撒当场。 “姑娘无恙便好。”季家主笑应。 穆隐则是给了我一个眼色方搀扶着穆老家主回转其院落了,其余各人皆是坚持见我迈步方各自返转而去。 “姐姐,热水备好了,炭盆亦是方添的,可还暖?”小义一直于我房中候着,见他等将我送回,方起身接过我的雕裘。 “暖的很。你也快回去歇着吧。”我笑着抚了抚他的发髻,见他闭了门离去方收敛笑意,没落举步拾阶而上。 端坐卧房案几一侧,望着那跳跃的烛火即是失神…… 第329章 梦魇惊魂 “莫鸣,你尚未睡下吧?”耳际传来穆隐传语之声方止了我不知所思为何之状。 “穆隐兄,我正欲相询,我不过晚归,因何满府竟是如此兴师动众之态?”方才自是将我震撼了,更重的则是感怀不已。 “呵呵,哎呀。”穆隐定是寻了个舒坦姿势躺好方与我这般闲话的。“周校尉与莫良回转便是相告我等你需得去那龙府陪着龙夫人飨食。而后众人便是相议,不知你该是如何脱身转回。哎,你可别不悦,我等自是不愿你这般便被留于龙府的,须知若是当真留下了,那便是日后恐是事事皆会被他龙家辖制了,尤是那龙父。故而方商议若是入更你尚未归,便遣了周驰与莫良前去接你。然我叔父及其余众家主等皆是恐你一时心软被那龙泉魅惑了去,故而乃是心急方候于门处待你归来的。” 我闻罢便是轻笑,“这先礼后兵之法,甚好。” “嘿嘿,我便知你定是明了的。那周驰乃是他国公府校尉,无论夜间巡街还是往龙府接人,必是不得受阻的。而莫良相随定是可使得你明了于龙府处境。” “是啊,龙府处境,呵呵。” 穆隐并未觉出我有何异处,误以为乃是过于感喟众世家这般周到处事。 “自是了,如龙父那般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之辈,恐是贯欲压你一头的,若是你因得龙泉一时心软留……咳咳,岂非正中他下怀?日后定是责难频频!切,我众世家奉为举世至宝之人,又是这般天女容貌、智谋无双、武功盖世……” “哎,”我不得不出声止下他,“穆隐兄,该歇息了。” “嘿嘿嘿,莫鸣,你可是被我夸得羞红了脸?哈哈哈!” 我被他逗笑,微微摇头,“正是呢,且是如高热一般了。” “罢了,不打趣与你了。不过确是你今夜自行回转之举甚得我叔父及傅世伯满意。不瞒你说,这两老……咳咳,长辈,长辈。皆是忧心得很,唯恐你不归,不为旁的,莫鸣,你该是省得,即便你非是复世战神之身,仅为寻常人家女儿,自是该有些傲气的,正是所谓‘聘者为妻’之理,万不得令夫家小瞧了去。” “莫鸣必是牢记!”我郑重应下。 “这就对了嘛!勿要嫌我多嘴,另则便是,他龙泉及龙家未曾郑重请得名媒提亲、重聘至府、花轿盈门,你莫鸣断不可轻易便允下龙泉入了龙府的,白日做客倒也无妨,夜宿、小住皆是不妥。须知,你非是自身一人,更是有我等众世家于身后,不论今生你欲要嫁与何人,必是使得夫家同我等般如珠如宝般相待的,且是无需忧心无助,我等皆是你后盾靠山、自是你娘家之人。” 我此时已是泪痕遍布了,无声滚落的水雾自是模糊了双眼,“嗯,穆隐兄无需言明,我自是知晓的。” “欸欸欸,莫鸣,你休要哭啊,”他岂会听不出我哽咽不畅、夹着甚重鼻音之语,“无需如此动容,皆是我等与你今世之缘,你受着便是了,自是受之无愧的。” “好。” “罢了罢了,我不复啰嗦了,你快些歇息吧,若是明日被叔父见了你双眼红肿定是又要责骂于我了,料不准还会挨上几杖呢,你可断不能害我啊,速速拭去泪痕净了面吧。” 我转而一笑,“好。兄长亦是早些歇息吧。” 待我再度倚靠着软枕侧身榻上,早已失了穆隐兄之声,想来他定是已然安睡,却,我并不得眠。 与龙家种种,岂会令我尚可安睡?回思我与龙泉入京之前,皆是互通心意并无龃龉的,终是因何竟至了现下这般起了相争之境的?初始乃是因得龙父,可我与龙父不睦起因乃是他初见便是那般各种挑剔嫌弃之言行,我怒然离去自是有些许不当,然并非皆是我之过;而后龙父中毒,周老将军将曾氏逼出府,我并未参与;再之后龙泉出京代我相迎轩辕世家,龙母病危我亦是及时而至,且傅家主助其寻得病因将其救回,我亦是揣测出恐龙府尚有曾氏余党作祟,亦是请得周老将军彻查清理的,待龙泉返回即刻相告了,并未有何不周全之处啊?便是之后未曾入府侍奉,乃是龙泉宿醉国公府未归,且又是我尚有各世家之事需得处置;今日本是一切皆顺,我亦是并未驳斥往之飨食,然乃是中途出了意外,且那般策谋亦是经了龙泉首肯,靳伯亦是遣人前去传话,怎会竟成了我言而无信?龙泉便是归家亦是该将缘由道明,自是待明日再往之方更为稳妥不易露出破绽,怎就会变成现下我夫妻间不睦呢?更是龙母亦是今日之举较之过往亦是反常的,回思她来我莫宅之时并无何不悦不满之情,今日琳琅阁内更是欲要为我置办年礼,又是何事竟是回转后便为得一顿饭食闭门不见?可是因得龙父有何叮嘱?那龙泉又是因何恼我不敬婆母?难道真是因得我之过? 我当真参不透其中玄机,越想便愈发头疼,不知乃是何时,昏昏沉沉竟似再度入了幻境…… 楼兰皇城之外,姬伯已是与我战了多时,现下正手持权杖悬空而立,我则同他一般一身血衣双手执剑。然于我二人战于一处旗鼓相当之时,城墙之上则是现出一人,一身黑衣、脸戴面具,辨不清敌我仅是坐壁上观。 姬伯不知为何竟是陡然一个失神,便是眼见我挥剑起身砍向他手中那柄权杖,即将触及之时,却是惊见那权杖竟是隔空被一股劲力抽回,且是临脱手之前给了姬伯重重一击,他即刻跌落于地口吐鲜血。 我无暇惊愕,顺势俯冲下行将血雨腥风外剑插入其胸膛之内。 姬伯则瞪大双眸死不瞑目,至终仅得吐出两字——因何——便是垂下了头颅、松散了双手。 我顾不得深思,便欲再寻那权杖踪迹,转身之际方是惊觉城墙之上已是战甲一片,更是一众强弓硬弩皆是对准了我。 我淡然一笑,毫无惧意,见得数万箭矢如风沙席卷而来时,便是展开双臂挥动血雨腥风,更是将内力灌入其中,霎时间顿使天地失色、风云突变,那箭矢犹如被何肉眼不得见之物所阻一般,竟是皆停滞于空中再不可近前分毫。而自我身后则是疾速并行射出三支利箭直奔那城头之上为首的黑衣面具人而去,我便知乃是梁青出了手。 却并不如我所期那般,梁青的箭矢于其身前寸余之地竟是被那人以权杖搪开,只见他右手执着那柄彰示魔灵身份的权杖,而左手则是扯过一人,待我看清其面庞之时顿时大骇不已! “啊!”我一个激灵已是坐直了身子,却是冷汗已将中衣打湿,更是现下喘息皆是掺杂着因得方才惊惧而致的不稳且粗重。 “呼呼。”我环视一周方醒悟乃是我卧房,窗外仍是墨黑一片,房中却是我沉思之前一直未曾熄灭的烛火尚且燃着,恐是被我这一举动带起了风,现下则是忽左忽右摇摆起来。 我定了定神,方明了方才恐是我思虑过甚入了梦魇,然那情境却是太过真是,令我现下仍是心悸难安。 忙起身以冷水拂面,我又是晃了晃头,欲将那甚为熟识的面庞自脑中除去,却,分外清晰了起来。 “定是我胡思乱想方至如此,”我忙安抚着自身,却是再无半分困倦之意,又不敢再思及那张脸,于是断然起身往之楼下了。 踱至我放置年礼之处,便见得莫良已将昨日自琳琅阁所购之物亦是安放其间了,满意颔首后,遂转身往了西厢药房。再不欲回思那过于真实的梦魇,却不曾深究我乃是因何常常这般出现如此真切梦境的。 第330章 对吕氏使计 “姐姐怎起得如此之早?”小兴方进了院门便是见我正自西厢药房出来,手中还托着一个漆盘,上边不知摆的乃是何物,自他视角并不得见。 我转眸淡笑,“不是说了令你等冬日里多睡会吗?” 小兴已是快步近前,欲要抬手接下我手中之物,却被我挡了,便是极为有眼色的跑去助我掀起厚重门帘便于进房。 “想来姐姐自是不知的,我等皆是与良哥哥定好了,无论冬夏必是不得贪睡误了晨习,除去当值照顾姐姐之人,具是每日皆需随着操练去的。”他边说边是手脚麻利地忙乎起来,“故而今日我已是最末起身得了,嘻嘻。” 我接过他递上的暖帕净了净手,“罢了,勿要过于疲累了便好。” “嗯,”他欢快应下,“姐姐,明日便是新春了,我等可一并守岁?” 我望着他那满是期许的晶亮眸子止不住一笑,近前俯身点了点他鼻尖,“如此说来过往新春你等皆是不被允的了?” 小兴未及我触碰到他便是嬉笑着避开,闻我之言却是嘟起了嘴,“便知瞒不过姐姐这般聪敏之人,哎。姐姐该知的,往年皆是于山中,我等更是过小,大哥断是不允的。且虽是众多兄长齐聚欢庆,然我等自是明了越是这般时候,大哥愈是伤怀,故而便皆是依着靳伯所规食过全家餐食便各自安睡了。亦是因得山中清静,每每新春更是那为数不多几家猎户往之别处寻亲访友的,便更显清冷,故而从未曾如现下京城、姐姐宅中这般热闹。” “我府中有何热闹?还不是你等尚年幼罢了。” “自是热闹,达哥哥令我等备下的彩绸、花灯,想来待明日黄昏便该悬挂起来了,又是穆隐叔及几家叔伯兄长亦是称备下了我等从未见过之物可供玩乐,尤是季家婶婶手巧得很,竟是制了颇有趣的吃食呢。” 听着他这般滔滔不绝加之手舞足蹈之态,我自心内亦是欢愉的,较之自身过往这十六载皆是不记得乃是如何度过这新春佳节的,恐是师傅仍在时尚且欢笑,却是师傅离去那五年,我该是如何的呢?驼驼可能令我无忧?恐是我独自于大漠小院皆是不知光阴吧? “姐姐,姐姐?”小兴见我笑意渐淡似是愈发怅然之态,忙上手扯了扯我衣袖。 “啊?哦,姐姐一时被你所言吸引了,亦是倍感期待呢。”我忙抚了抚他发髻以示安抚,“既是这般,那便今年允了你等一同守岁吧!” “哦!太好了!便知姐姐最好了。”小兴见我允下,即刻欢喜得原地跳起老高,再无那往日佯装老成稳重之态。 我亦是随之一笑,叹息终是一个孩童,却是常日那般强撑,真真是太过难为他们了。转而却是忆起,不知上官清流又是如何于那荒野之处艰难度过这二十余载的,尤是最初方至之时定是并无那般栖身之所的,尤是他当年较之现下小兴等幼弟尚且少了数载年纪呢。 小兴独自欢庆了少顷方止下,“姐姐稍候一时,我去取了朝食来,顺着将这好消息转告他等,恐是过不得半炷香姐姐便可闻得满府皆是如我方才一般喧闹之声了,哈哈哈。”言罢他便是一蹦一跳的出了门,全然失了常日之态,如此方该是他这般年岁该有的言行举止。 我笑着轻轻摇头,转身将方制好的补身丸药归入小瓶之内,思量着不若今日便将各家年礼皆送了出去,以待明日众人皆是可欢喜一整日的。边想着边是收纳好了此些给穆老家主的补身药丸,转手去将旁的年礼一一入袋。 尚未及封好数个,便是院中脚步声传来。 “姑娘可在?” 我忙起身相迎,“平兄身子可大好了?”见轩辕平裹着厚重的雕裘独自前来,我即刻为他斟了热茶以暖手。 他未落座亦是未脱去外衫,“姑娘,果真有异!” “平兄且坐下慢慢道来便是。”我含笑微微摇头,暗道他竟如此焦急。 轩辕平微微蹙眉,转头望了望门处,似是颇有些许为难之态,“额,姑娘,仅平一人可有不便?”恐是经了那夜之事他亦是觉出不妥了。 我一笑,“平兄无需如此,你我兄妹之间必是无妨的。” 轩辕平闻言一愣,而后便是略略有些拘谨颔首,“姑娘心胸坦荡,乃是平蹙狭了。”这才缓下紧绷之状,隔着案几与我对向而坐。“那日我与傅世伯一道往了前院试探吕氏,以可为其代笔为饵诱她入了后宅为得与其相处略长些时辰趁机寻出其破绽之处,果真如众人所料,这吕氏确是有异。恐是其不限于一子,其言语间皆是掩不住那般浓浓思念之情,平便是刻意试探,深觉该是有人以其为质方使得她不得不任其摆布。” “平兄可断定?” “旁的恐是不敢妄言,这般辨能平尚且自恃必是不会有失。” “莫鸣,你还犹豫什么?绑了好生审问便是了。”穆隐那急切之声便是于我耳畔响起。 我失笑,微是一顿,“穆隐兄,不若你将傅世伯带至我这边,旁的暂且不论,可好?” 轩辕平先是一愣,转而听了我所言便知必是穆隐与我传音入耳了。 “姑娘可是欲要使诈?” 我颔首,“正是,若是平兄所料不差,恐是吕氏为得亲子性命必是不会如实相告的。” “呵呵,却,若是其两子皆有性命之忧,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不能求助旁人必是无计可施的。”轩辕平一笑,亦是代我解了穆隐之惑。 “哦,你二人竟是这般谋策?哈哈,罢了,我听命便是了,无需费心神喽。” 傅家主听罢我与轩辕平之计,便是颔首赞同,“茯堂弟那信函并非难事,仅是何人可仿效其字迹?虽是吕氏自称不通文墨,却尚需万全得好。” “世伯无需烦忧此事,小侄便可,遑论旁人,恐是待及世叔亲见亦未见得可察。”轩辕平浅笑。 我一愣,“尚不知平兄竟有如此本事?” 轩辕平面颊微红,“平自幼便是被祖父教授这般技艺,仅是从不曾示于人前罢了。” “如此便是无碍了。” 龙府之内,龙泉郁郁一夜未曾合眼,亦是参不透因何我现下竟是这般冷漠态度,较之过往于玉门关之时……自责恐是我自师傅离别再无长辈孝敬方这般淡薄了性子。 “鸣儿一向心思灵透,定是这般了。”暗自决定必是使得我有所改观才好。 “母亲可歇好了?”至了龙夫人房中请安,龙泉声随人至掀起厚帘,方是见得龙父亦是端坐正堂首位,忙再度施礼,“见过父亲。” 龙啸林近三更方归,故而并不知我于昨夜便已离府之事,现下见得龙泉独自前来,双眉顿时一拧,“你那私下迎娶的妻室因何不随你一并前来问安?” 龙泉一滞,方明了恐是其父相候于此乃是为得我可向其问安方这般早便来了龙夫人房中的,心中暗自叹息,正踌躇如何开言,便是龙夫人亦是启唇相询。 “是啊泉儿,昨夜母亲甚感疲累,早早便睡下了,竟是不知你领了莫姑娘回来。” 第331章 众人搭台 “是啊泉儿,昨夜母亲甚感疲累,早早便睡下了,竟是不知你领了莫姑娘回来。”也难怪她,这一早尚未及梳洗龙啸林便已坐定了,故而龙夫人一阵忙乱便与之相伴了,尚不及李嬷嬷禀明昨夜之事,仅得一个开头“夫人,昨夜您方才入睡二公子与莫姑娘便是回转了,他……”之后便全然不知了,实则,即便李嬷嬷相告,亦是不清楚我负气离去之事的。 龙泉现下当真不知该是如何回禀了,一时并未觉出其母之语可有何不妥之处。 “怎么?可是尚不曾起身?哼。无礼至极!”龙啸林见龙泉神色慌乱不知所措之状便是误会了,冷哼一声更是用力甩了甩衣袖,转向李嬷嬷道,“去,将她唤过来!” 龙夫人忙相阻,“老爷息怒,恐是莫姑娘……”不由得望了望龙泉,误以为昨夜我二人定是缠绵悱恻一番方至这般的,忍不住一笑,“不如稍候令泉儿前去更加稳妥。” “李嬷嬷乃是侍候你的老人了,有何见不得的。”龙啸林虽是见她面色微微尴尬了然其意,却并未止下怒气。 龙泉听得一头雾水,却不得不开口了,“父亲、母亲,鸣儿……鸣儿她现下并未于府中,已是于昨夜便回转了。” “嗯?”龙啸林一怔,“不是昨日来飨食吗?且是,你方才说并未见得?”此时龙啸林方顿悟龙夫人所言为何。 龙夫人亦是错愕不已,想来若是她歇下我二人方至,岂会来而复返?龙泉怎会未将我留住?“泉儿,莫姑娘何时回转莫宅的?竟是不曾于府中宿夜?那你……” “哦,乃是见得母亲歇下了,她那护卫便是将其带回了,儿子想来亦是并无不妥,终是我二人未曾于家中行礼敬茶,她自觉不便亦是情有可原。”幸得昨夜之事龙泉已是勒令知情之人不得外宣,故而如此一番说辞定可令得双亲信服。 “那因何方才吞吞吐吐?”龙啸林并未就此作罢。 “乃是泉一时不知如何相释方至双亲误解,皆是泉之过。”龙泉现下已是归于冷静,这话语便是顺畅了许多。 龙夫人闻言有些愣怔,心内一转,面上并未见有异,笑曰,“不早了,便是同进朝食吧,难得老爷一道。” 龙啸林暗自思忖我竟是并未给他留下把柄,却并不欣喜,“哼,尚且算得识趣,非是那般厚颜。”转念又道,“只是明日便是新春,你需得令她前来府中一并守岁,否则成何体统。” “是啊泉儿,何论那莫宅皆是男子,定是不妥的。” “喏,儿子遵命。” “姑娘!”近一个时辰之后,傅家主手中执着一份信函便是快步往我院子而来,且是沿途一路高声不止,招致众人皆是纷纷迈步出得各自院子探头相望。 “出了何事?” “不知啊。” “傅家主这般定是大事。” “一并往姑娘院子看看吧。”众世家皆是出院观望。 我闻声便是披着雕裘快步至了院外,“世伯,出了何事?” 傅家主与我于途中相遇,将手中锦帕呈上便是粗重喘息。 我接过粗粗览了一遍便是一惊,抬首高唤一声,“速去前院将吕氏唤来。”转而安抚傅家主道,“世伯安心,我这便使人前去搭救,定是不会令得傅家再度遭难!” “姑娘,出了何事?”后至的几位家主亦是出声相询。 我扫过众人一眼,瞥得那顾氏与姜氏亦在远处探看,即刻回应道,“傅家再度遭劫,失了几名孩童。” “啊?”徐家、季家两位家主即刻错愣。 梁青见我与傅家主皆是焦急之色,便并未起疑,“可需得我等出京相助?” 我垂眸沉思,傅家主却是摆手,“不可,姑娘安危为先,定不能身侧无人相护。” “恐亦是远水解不得近渴。”我扫了一眼众人,转而向傅家主柔声道,“世伯安心,我即刻飞鸽传书骆师兄与钱师兄,想来蜀中定是已……” “家主,出了何事?”吕氏此时已被小谨领着至了我等近前。 “哎,不知何人这般与我傅家为敌,竟是连年幼孩童皆是不放过。”傅家主满脸愁苦忧愤之色,将那信函塞与吕氏。 吕氏闻言便是一惊,接过那锦帕急速扫了一眼,眸子闪过一丝惊恐,却转而似是方顿悟,忙抖着手道,“妾身,妾身不通文墨,这……” 小谨自她手中接过锦帕,便是念了起来,“家主堂兄,我等往之蜀中途经一地竟是遭了歹人拦截,延儿不知所踪,现下已是蜀中遣派了人手四下搜寻,却是数日未果,还望堂兄可请得姑娘相助,切切!茯弟敬上。” “啊!”吕氏即刻瘫软在地,那泪水便是如同溃堤洪流一般再也止不住了。“我的延儿啊!家主,家主还请念在亡夫面上尽力找寻啊!” 闻至此处梁青似是有所悟,斜眸望了望地上的吕氏、傅家主与我,再不复方才那般急切之情。 “你且先起身吧,哎,真真家门不幸!偏偏……” 穆隐摇着手中折扇缓步而近,看了一眼那痛哭不已的吕氏,转而将小谨手中锦帕扯过,急速览了一遍便是冷哼,“傅世伯,可有旁人亦是遭劫?” 傅家主似是恍然,“茯弟未曾言及他……” “妹妹,三弟书函。”而此时莫达快步而至,将一个密封竹筒呈于我面前。 我抬手破开封印,将其中锦缎取出,看过之后即刻拧眉,“二哥,将吕氏拿下!傅世伯及众位家主请随我来。”言罢便舍了众人转身回转院子。 众人皆是不解,相互望了一眼纷纷举步。 莫良则是未及我语落便已将吕氏反剪了双臂辖制入了我院内。 东厢之中,待及众人落座,莫良方将吕氏押了进来。 “家主,姑、姑娘,不知妾身有何处得罪了?亦或是不妥当之处?现下还请先将延儿寻回,妾身便是死亦无憾了啊。”即便被莫良绑缚着双手,吕氏仍是以头锤地哀求不已。 “住口!”我一改往昔和善之态,厉声一喝,更是将那“莫山”书函掷于她眼前。“你且看清楚,因何傅家再度遭劫均是欲要取了众人性命却独独不伤你子半分?仅是将其掳走?” “这?”吕氏脸上泪痕未干,眸子却是转速极快,“姑娘明鉴,奴家不识字,看不懂这锦缎所书。” “看不懂?呵呵。”穆隐转向与其直面,“那便不救便是了,傅世伯可有异?” 傅家主则是佯装拧眉。 穆湛不知可是得了穆隐暗示,提醒道,“傅世伯,勿要忘却这母子二人非是令弟亲生,且是,因何往之山中一行并无差池?且是如姑娘方才所言,你傅家其余人等具是险些丧命,却因何独独为得掳走一名幼童?” “嘶!”傅家主貌似顿悟状,伸手一指,怒声道,“你这贱人,还不从实招来?可是与何人勾结算计我傅家?” “妾身冤枉啊!”吕氏岂会如此轻易就范,高声喊冤,却是那强行压制的慌乱神色怎可瞒过轩辕平之眼。 我探身出手压了压傅家主小臂,“世伯稍安勿躁,既是三哥已知悉此事,定是与骆师兄相议如何处置。却是,穆世兄所言甚是,既是这吕氏母子并非令弟亲生,便无需费神费力遣人寻之,现下更是保得众人安危为上。” “不可!” “姑娘所言有理。” 吕氏与傅家主两个截然相反之声一并响起,众人皆是怒瞪于她。 第332章 吕氏招认 “有何不可?若是为得你们一起子外人损伤了我等世家岂非不值?”穆隐甚为不屑一顾。 吕氏眸色一转,“你等不是号称为得天下苍生吗?因何这般对待一名无辜幼童?” “无辜?”傅家主险些暴起之态,乃是穆湛于其身侧将其扶稳。“前一次是否亦是因得你母子方使我傅家众位族弟殒命?此番更是,吕氏,你自身的仇家何故牵扯我傅家?哼!”转而向我道,“姑娘无需顾忌!便是安顿了我傅家众人便可。” “不!”吕氏此时再难自控,悲泣异常,“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延儿吧!他万不得再如宝儿那般被人辖制了!我的孩儿啊!我说,我说,确是因得我之故方使傅家遭难,我可以死谢罪,但求你们可将延儿救出啊!”言至此处更是不住以头抢地,直至莫良从旁将其拦下,却仍是哀嚎不已。 我复了清冷神色,肃声开口道,“那便说清楚,你一介后宅妇人如何触怒了那般贼人?又是因何他等欲要以你亲子相挟?相挟何事?” “这?”吕氏垂着头,故而众人并不见其那急速而转的眸子,少顷她方抬首,似是镇静了许多,“延儿生父确是另有其人,锦荞救得我之时便是因得我自婆家不堪受其虐打方跑出的。然因得延儿乃是儿郎,故而他生父方欲要将其带回认祖归宗,然其乃是草莽流寇之辈,奴家岂会将于傅家好生教养的孩子交与他?故而他方这般行事。” “一派胡言!” 我并未顾及众人那怒斥之声,冷哼道,“哼,吕氏,若是这般,我更是无需搭救,须知其子归其家、认祖归宗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旁人无权责置喙,且,”那冷肃之情甚是迫人,“若非有所察查,你如何落得这般境地?再不实言,我便是可令你双子尽失!” “啊!”吕氏虽是知晓我被各世家尊为主上,却并不得见我竟有这般恶念之时,现下满眼惊惧望着我,皆是不可置信之状,“不,不可能,”转向傅家主再度哀求道,“家主,家主明鉴啊,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不过一时贪图傅家声望方这般的,还……” “哈哈哈,吕氏,便已是这般了你仍是看不出乃是何种情状吗?”梁青面露杀意,逼近她面门近前道,“杀你不过一息之间,然姑娘现下乃是给了你契机放过你那一双儿女!若是再不识时务,我便送他等稍候于黄泉与你相会!” 吕氏被他这番话语惊住,一时瞠目结舌呆愣原地不得发声,须臾之后方扫了这满屋之中众人,仰面大笑,转瞬则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便知必是有这一日的!”似是认命一般,收住了悲泣之声与泪水,吕氏长长嘘出一口气,稳了稳身形,再直面与我时俨然成了另一副模样。“虽是不知你乃是何人,却是明了可令得众世家皆尊之人必是不凡,若你可应下必是保得我一双儿女无恙,且将其送予寻常人家好生将其抚育成人,我便是尽告我所知之事,之后任由你等处置。” “好,不过皆是无辜孩童,我莫鸣于此起誓,定是不负你之所托,将他二人寻回且好生善待。”于众世家皆是望向我之时,我便是郑重出声允下此诺。 吕氏闻言再度悲泣出声,仅是低低啜泣,再不复方才那般无状。 “罢了,只叹我此生无福,所遭所遇皆是命数,但求儿女无恙便再无他求了。”得了我示意,莫良已将绑缚她的手松开,吕氏微微揉捏了数下,缓缓开口道来。“我自幼便被拘于一处偏远之地受得训诫,皆是所习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套取讯息、如何传递消息之能。待及及笄,便是,便是,哎,便是不知乃是与何人交合数夜直至有孕,再待产下幼子,若为女婴便是与我等这般不知交于何处继续承受训诫,若为男童则是转于军中效命。” “嘶!”众人闻她之言皆是惊诧,竟是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炼狱之地。 “你方才说‘你等’?可是人数甚众?”穆老家主声色皆是微颤了。 吕氏颔首,“是,皆是女子,如当初我所在之处便不下百众,仅是众人皆是年至总角便需得以青纱遮面,且是不得相互探察彼此容貌。” “此举可是为得尔等彼此不识?” “想来必是的,除去常日训诫教养的嬷嬷,无人彼此相知,更是不得相互私下往来甚是闲话。” “那,咳咳,你那留下的女儿可知所踪?” 吕氏悲悯摇头,“不知,仅是诞下之后便是被稳婆呈近看过一眼便再无消息了,呜呜呜。” “那又如何知其生死呢?” “需得待受命离开之前可见上一面,却若是有何不从便,便,呜呜呜。”吕氏已是泣不成声。 我轻叹一声,“你可知你那女儿有何可辨识之处?必是要异于旁人方可的。” 吕氏明了我此语必是为得日后找寻所备,甚是感恩叩首后方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左小臂外侧有一处胎记,形如琵琶。再便是我为得日后可辨,于临行前那次会面之时将其右肩处咬下一处甚深齿印,定是会留下疤痕的,然我这齿痕与旁人不同,”说着便是轻启唇齿令得我等皆是看清,竟是她那口中左下齿生得有一处交错状,非是常人整齐成排分布,而是自成了一处形状,甚是显眼。“我自是不愿女儿再如我这般竟是连亲子生父皆是不知的,更是不辨乃是几人,呜呜呜。” “此言何意?” “我等及笄当日便是被迷了送去一处所在,而后便是数日皆是于其中不得见人,然四下皆是乌黑一片不得光亮,更是于那饭食之中被下了药,除去全身无力不得大动,便是昏睡不醒,直至十数日后得了人切脉,有孕的便可被放出回归原本受训诫之处待产。” “既是这般你又是如何知晓?” “呵呵,我等自幼便是所习皆为察言观色之能,虽是后数载间具是轻纱遮面的,然终是一并长成姐妹,总可有一两个可无需言语仅需眼色互通彼此心意的。犹记得乃是稍长我一些的一位姐姐,甚是欢喜她该是及笄了,因得嬷嬷自幼便是告诫需得及笄方可离去,她自是欢喜不已,然待其月余回归之后却是整个人皆是如失了心智一般,我便是有天趁着嬷嬷们不备相询,方知她竟是遭了那般境遇。故而待我及笄饮宴之时便是并未真正食下,方,呜呜呜。却是初夜并不敢作声,仅得默默承受那般屈辱之事,却是之后数夜细心辨识出那些个男子身形、体味皆是不尽相同,方明了恐是不知乃是几人之数。” 听至此处,房中众人皆是错愕不已,彼此互望皆是不知如何开口。 第333章 骇人之闻 “吕氏,”我哀叹道,“你乃是何时被其等掳去的?且是你所处之所可知乃是位于何处?另便是,你又是如何得知你等众位姐妹所产之子去向的?”再不愿她提及过往伤心之事,却是现下唯她可令得我等知晓详尽方得寻出解救之法。 吕氏明了我所问之意,抹去了泪痕续言道,“我知姑娘必是为得救下除去我一双儿女之外的旁人,然,非是我不愿禀明,却当真不得而知。我于那里纵是过活了十数载,却是除去常日的宅院不得出,离去之时亦是被迷了送出来的,皆是至了下处方得被唤醒,料得延儿便是那时不知被何人又是……方得的。”她又是拭了拭眼泪,“幼时之事我皆是记不得了,亦曾与姐妹们相询过,她等亦是,故而我料得必是药石所致。那宅中除去教管嬷嬷便是看守之人,皆是黑衣劲装扮相,同以黑纱罩面,从不曾露出真容,更是只言片语皆不曾听闻的。而我等所产子去处,乃是我于诞下宝儿之时听得了稳婆之语,称作不过皆是这般命数的婴孩,亦是不知可过活几载,她等不过一时叹息同为婴孩却是境遇全然迥异罢了。” “那些个嬷嬷们言语间可有何踪迹可寻?” 吕氏望了傅家主一眼,轻轻摇头,“不曾。不过每年众位姐妹及笄前必是有一男子前来的,众位嬷嬷似是极为敬畏于他,且是他必将所有姐妹一一过眼,亦会带离数人。” “你可知带离的皆是何样之人?”我陡然间起了疑心。 “若是我所料不差,皆是样貌较之众人超群之人。” “那可知她等去向?” “不知。却是再不见她等回转待产。”微顿了顿,“恐是将有大用,因得我等破了身子回转待产人等皆是同样礼遇,并不曾离开。却是,呜呜呜,有些姐妹不堪受辱亦是不愿亲生孩子如此度日,便寻一死,却并非皆可如愿的。若是死了方是得以解脱,然嬷嬷们自是得了几次教训后便是看管得更加严苛,皆是令得我等服药以致不得大动且是无气力反抗又不至损了胎气。” 梁青眸色微变,出声道,“既是旁的皆无可异,却是你等及嬷嬷、看护之衣着、吃食可有何与现下大汉不同之处?” 我即刻转头看向他,是了,若是言语并无可寻、下处亦是不知,那便是这衣饰、吃食了。 然吕氏茫然抬首甚显不解,“并无何不同之处,皆是与现下无异。嘶,”微侧头蹙了下眉,似是忆起何事,“那些看护从不曾与我等同食的,想来该是所食之物不同,然有次轮值我处置泔水之时,似是他等的吃食皆不似汉人口味,一种不知为何的香料味道甚重。哦, 我于及笄那几夜亦是有一日闻得一人身上亦是那般味道。” “若是再闻你可辨得出?” “必是的,那味道甚异,我定是不会记错。” 傅家主与我一个对视,便皆是心内有数了。 “你入傅家便是授命行事?需得传出何种消息?又是如何传递?他等如何与你联络?”前因已是皆清了,那便该是其后之事了。 “实则我受命便是为得寻出傅家主宅之所在,然其后他等意欲何为我便是不知。锦荞,哎,”吕氏似是言及此人便是有些动容,“锦荞待我极好,我本已是欲要弃了过往将实情尽告了,却不想收到他等传来的警示,称若是我有何泄露便会将宝儿直接送至军中充为伶妓。可怜我的宝儿当时不过才是个龆龀孩童啊,我怎会忍心,便,便只得应下,恰巧先家主过世需得众人前往拜祭,我便是央求锦荞,以延儿尚未入得族谱为由令他不得不带了我母子前去,却是我不知竟是被他使了药不得所细,方不得以待出得大宅才暗中留下标记,方致傅家各分支遭难,方可以此为机使其等不得不返转回至主宅示警求援。” 若非穆隐、穆湛压制,恐是傅家主早已上前责打于吕氏了,她亦是知晓自身之过,缩于一处不敢动弹。 “接着说!如何传递消息。”徐家主亦是气怒异常。 “便是,仅需留下标痕便可,自会有人近前来寻,或偶遇碰撞、或贩卖物什,或寻乞。” “你这一路随着傅家至京可有联络他等?”我即刻警觉。 “不不不,断是不曾的,”吕氏忙辩道,唯恐我等不信,继而道,“那一行人手竟是折损傅家分支便已大半,又是家主带我等自密道逃离主宅,更是留下族人以药粉断后,我便失了留痕契机,更是延儿当时因受了惊吓而高热不适,我便再无心思了。然至了京中仓促又是启程,我却被滞留,行至离府门近些皆是不得,更无论出府半步,因而断了消息传送之机。” 此刻众人方缓下一口气。 傅家主则是怒喝道,“那如何可辨寻你之人?” “来者必会持了信物,乃是一枚彩线编制的璎珞,那红线处定是缺了一节的。我则是故意扯下其余色带,黄色为令其跟随、白色为以我为质、绿色隔天再寻、黑色则是夜半再会,而蓝色,”微一迟疑,“则是暂无消息,却,他等则会暂且退去,待三日后再来,若是仍为蓝色,便是必会受罚,非是我等自身,而是那些命苦的孩子们,呜呜呜,责打便是轻的,有些时候会留下断指甚是一大块皮肉啊。” 见她这般悲切,众人亦是也稍有体会那为人之母却连累其亲子受难之感,便皆是稍稍消了些许火气。 “你将那引人来寻的标识绘出,可能?” “能能能,奴家自是熟识得很。便是那璎珞样式亦可,仅是需得些许彩线,我便可编制出来。” 轩辕平自始仅是倾听,现下却是开了口,“令得你等产子便是为得以为质,不知可有例外?更是,你等受训之时可有何标记于身为得容易辨识?又是除去你方才所言之能,可还尚有旁的相习得?” 吕氏思忖片刻,“同居于宅中的姐妹皆是如我这般留子为质的,旁的被那名男子选走之人便不得而知了。至于印记,似是年幼时见过年长姐姐们被留过,却是待及后来不知为何便皆是不用了。旁的,无非便是如何扮乖卖惨以博得同情而已,亦是有些许管家之道,却并不为重,仅是皮毛略略尔。” “过往那些印记你可有印象?”轩辕平似是极为看重此事。 “不曾有了,犹记得当时我不过尚幼,一次沐浴之时擅闯了姐姐们的屋子,惊惧慌乱中疑似见得她等腰背上皆是有个相同的刺青花纹,然年岁过久便是仅余了这一印象罢了,至于那刺青花纹为何物早已记不得了。” “那居于其等背部何处可尚有印象?” “嘶,嗯,若是不差,便该是后腰偏左之处,因得我当时身量较她等相差甚大,若非于那后腰之处恐是顾及不到的。” 轩辕平闻此便是止了声,却是那脸色有些许变化。 “你等既是一处所在便有百众,那可会两人共赴一处授命相近之事?”梁青自是窥得了轩辕平之异,便又是一问。 “断不会,”吕氏直言,“仅是为得防止我等相互谋划逃离或是生了旁的异心。嬷嬷曾告诫过,若是受命后去得旁处不尽心,定会于我等殒命前见到各自亲子被虐死之躯。故而我思量定是单独一人无人相辅方更得拿捏。” “可尚有旁的?”几位家主相互对视了一眼。 吕氏摇头,“一时不曾记得了。” “那好,吕氏,我便是暂且将你关押起来,你需得细细想来可尚有旁的遗漏之处,随时可相告。待及寻得你一双儿女,再行处议于你,可有不服?” “再没有了!奴家必当感念姑娘大恩!若是可救我一双儿女出得水火,便是我自会以死相报傅家枉死众人!”吕氏郑重叩首,皆是诚挚之意。 我抬首欲要示意莫良将其看管,方见得他那面色似有些许惨白。 “二哥,令冯祺遣人看押于她,断不得动用私刑,且需吃食用具一应无缺。” “喏。”莫良望了我一眼,满是欲言又止之态,见我领会其意以眼色允之,方带了吕氏出门。 第334章 诱敌之计 “众位家主现下尽可各抒己见了。”我扫过房中众人。 梁青最先侧首朝向轩辕平,“平兄可是心疑你家那二人?” 轩辕平拧眉颔首,“自是的,我似是依稀记得母亲后腰之处有块疤痕,非是刺青,然那位置却是与吕氏所述相近,故而我琢磨若是以药石除出所致恐便是那般的。” “然方才吕氏有言必不会令得两人皆受命于一处。” “恐是她所属之处不得知晓此事亦是讲得通。” 我沉思片刻,“现下恐是言之尚早,吕氏身后之人并不知乃是出自何处,不若探究清楚再议不迟。却是刚好可以此将那蕊统领及楼兰兵卒尽数除尽!” “嗯,不错,若是恰是那满家与姬伯,便刚好可令其等相互生了猜忌。” 正是众人相议之时,莫良去而复返,且是手中执着一副竹简,竟是莫达亦是随之一道而来。 “妹妹!” 众人见他二人皆是面色有异,便生了几分疑色。 “大哥、二哥,可是出了何事?” 莫良将那竹简呈上,“此乃吕氏方才所绘联络标识,这,这乃是楼兰军中为得联络专用图示。” “竟当真这般?” “那姬伯竟是如此豢养细作?” “莫鸣,如此说来,岂非那曾氏亦是与她近似之人?” “再者便是,我二人尚有要事相告。” 几个声音同时而起,一时之间这房中便甚显嘈杂,我不得不抬手相止。 “大哥二哥,有话道来便是。”我自是揣度,若是仅为这标识之故,莫良自是不会方才便变了脸色,更是不会将莫达一并带回,恐是他二人尚有要事告知。 莫达与莫良一个对视,然旁人已是暂且压下各自疑惑。 “妹妹,”莫良拧眉,似是极为不愿提及。 莫达则是接过他未尽之语,“还是我来言说吧。二弟方才将那吕氏供述之事相告于我,便是她等那般身世,恐是我兄弟几人知晓些许内情。” “嘶,莫达,快些讲来。”穆隐最是耐不得性子。 莫达微顿了顿,想来该是理清思绪,方再度开口道,“我等于楼兰军中之时,便曾闻得常有轮值往之隐匿所在之事,然尽是需得有军功于身之人方可为,故而我等当年因得未及年岁故而未曾往之。却是自有曾是到过的兄弟评头论足,称作乃是美差一件,仅是因得我等尚小便未曾尽告,可,现下想来皆是男子,岂会不明其意?本是此些皆不过小事,故而未曾上心。而后我五人至了国师府,竟是有一次小五顽劣,私自探得府中护卫暗中私语秘事,便是……”言及此便是止了声,望了我一眼,似是极为难为情之态,却终是恐有所隐误了大事方艰难启唇,“便是如吕氏言及的她等及笄那几夜之境遇近似之事。却是并非寻常兵卒,而是苏家护卫军专属之权,且是,他等亦是不知那些个女子样貌如何,皆是置于漆黑房舍之内的,更是不辨其等年岁几何,然必是知悉初次定是……其后便非是了,因得每夜所入的房舍不尽相同。而后小五有心探询,竟当真被他知悉,乃是论军功、职级高低所用女子皆是不同的,便是如当初国师府管家苏吾启,可任择样貌、身姿皆较为上层之人,而楼兰护卫军主将恐更是如此。” “故而,我便是思量那曾氏定是如吕氏这般,不过仅是因得其姿色不俗方得以近身其主上。”莫良与穆隐一般,皆是将这两人所遇、所经之事相较后便是这般确定了。 众人闻言皆是惊诧不已,“那,岂非那些个孩童……他等可有知晓孩童身世及如何长成的?”梁青反应最为迅捷。 莫达与莫良对视摇头,“此事本已为秘闻了,故而自是无法打探更甚详情的,且是小五当时将上述尽告已是令得我等不安,非是旁的,仅是无从获知那些女子身世为何,故而我便是将此事压了下来,除去我兄弟五人,无论何种情境下皆是不得与外人提及的。更是我曾叮嘱过众位弟弟,若是有一日亦是那般,万不得行禽兽之举,我唯恐乃是获罪之人妻女,本已是遭了难,何故再受那般折辱。” 穆湛颔首,“莫达,无愧姑娘将你等收留,确是非歹人也。” 莫达朝着穆湛一揖,“穆公子谬赞了。我等皆是贫苦出身之人,自是见不得那般恃强凌弱的,虽是也曾助纣为虐,却实乃因得不尽知详情之故,又是当初身不由己,然终是明了善恶有别的。” “此亦是大善了。”傅家主感喟,“恐是即便那些护卫亦是不得知晓孩童之事,须知,若为得犒劳军将,军妓亦是为得那般的,仅是皆有人备下避子汤药,故而,哎,真乃造孽之事啊。” “可,仅是为得以亲子牵绊这些女子吗?”季家主为人自是不得那般龌龊,且是至善之人方有此问。 穆老家主却是摇头,“那吕氏不是称女婴皆是如她等那般继而沦为囚徒嘛,然男婴,呵呵,恐是魔灵为得扩充兵源。” “可,若是他等皆知自身及其生母这般凄惨身世岂非易反?”徐家主亦是生疑。 我苦笑,“众位可是忘了那儡纵?遑论这些女子再无与其亲子相认之机、那些孩童自是不会被告知这般身世之谜,即便知晓又如何?便是那儡纵皆可使得他等再无反抗之能了。” 众人闻言皆是默而不语,心内更是对这姬伯所为增了数倍愤恨之情。 “鸣儿,还是先商讨如何以此为机将京中蕊统领及楼兰兵卒一网打尽事宜吧。” “话虽如此,却是这图标对于北城之人或恐有用,然那蕊统领恐未毕中计。” 我眸色一转,朝向莫良出声道,“二哥,你将这标识抄录给侯德等人,令其将此物留于他等一处所在,仅作暗中继续窥探,再无他图,仅观那些兵卒反应即可。” “喏!妹妹,这图标实则亦是可做回复所用,仅是往来多此一处尔。”言罢,莫良便是执笔于那竹简之上添了一笔。 “咦,若不细看断是不得觉察的。”穆隐低语。 “是,若是不留令其等找寻所在,便是隔一日自放置之处重新取回便可知他等已是于原处相候会面了。”莫达出声相释。 “正是,然我追问过吕氏,她并不知旁的,想来仅是有人寻她即可,她断不得轻易出寻何人。却是这些绝然难不倒大哥与我。” “如此正好!留下标痕亦是不会露出乃是何人所为,他等即便疑惑却只得故作不明,恐是于周边设防将取回之人捕获。”梁青已是明了我的用意了。 “那岂非……哦,仅需告诫侯德等人看过后勿要取走便是了。”穆隐似是亦有所悟。 我一笑,“非是的,便是为得令他等取走再重置便可,无需验证旁的。” “嗯?那何故这般?” 梁青瞥了我一眼,亦是一笑,“隐兄,鸣儿此举自是仅为得验证那吕氏之言真假,又是可探出北城之众身后之人。若,呵呵,若是他等设伏便更是锦上添花之举了。” 穆隐满是凝疑望向我,轩辕平忍不住开口道,“隐兄,需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其后,而……” “哦,弹丸在其下也!哈哈哈哈。” 我见众人会意,方应之,“正是。他等见得此图定会上报其主子,而那人必是周全所有,定会布防严密,却,我等愈是不动,仅会使得其等愈发急躁以致漏洞百出!” “哈哈哈,这便是不在阴之内而于阴之对!” “姑娘,当真尚需的上官大人为谋士吗?哈哈哈。” 是了,上官清流,不知他如今可是已至了楼兰,又将是如何应对那城府及武功皆是深不可测的姬伯呢?我思及此处不禁蹙眉。 第335章 各家年礼(上) “如此,恐是这新春皆是不得安宁了。”我带出极为愧疚之情望向众人。 穆隐启开折扇一笑,“这有何妨,不过我出去闲逛一番便可尽数将其等布防获晓。” “我便是相陪隐兄一同,恰是可细细感受这汉京新春繁华。”梁青自是明了我断不会令得穆隐独自成行的。 我微一蹙眉,刚要出声相阻,便是被众人拦下。 “姑娘若是这般逢事便欲亲力亲为,岂非甚显我等具是无用?”穆老家主含笑为众人表率,“不过区区小事,待隐儿详查之后再定计策便是了,且不过新春闲逛,于这京内自是不得引人注目,更是称了他心思。反是姑娘若再现于北城,恐是会被旁人认出的,勿要忘却了那成衣铺子,掌柜与伙计决计于姑娘你熟识心内的。” 我闻言便是禁了声,自是了,那次为救侯德众人,恐是被那掌柜及周遭摊主皆是相认遍了的。 “我可男装而行的。” “哈哈哈,虽是这京内自是不乏人才济济之辈,却是妹妹可是忘怀那远于玉门关的顾名公子如今可是名扬天下啊。” “咦?这又是何事?鸣儿竟未相告。” “哈哈哈哈,”穆隐闻言自是大笑不已,“你等自是不知的,便是我初识便是被这鬼丫头戏耍了一番呢。” 穆老家主抬手便是狠狠拍了他一下,“往日不敬便也罢了,竟是现下竟这般甚为无礼了。” “哎哟,叔父,当真,您是不知那时侄儿被莫鸣欺负得多惨!不信您问问莫良,便是他将我捆成那角黍一般的。更是于我大谈边关那位未曾谋面的顾名小公子乃是何等英武不凡之时,又遭了她等好一番嘲讽呢!” 我亦是无奈,忙出声止下穆老家主继续欲要责打穆隐之举,“穆世伯息怒,确是莫鸣顽劣了,穆隐兄所言非虚。” 我这边安抚之时,莫达已将他所知我于玉门关辅佐周老将军抵御匈奴之事悉数尽告众人,方使得他等再度感慨。 “哎,姑娘这脾性当真嫉恶如仇啊。” “竟是不知尚有这般疆场历练过往啊。” “姑娘巾帼不让须眉。” 我却是长叹一声,“哎,如今思来亦是草率得很,即便以男装示人,恐令得现下为难了。” 梁青看我皆是赞许之情,“你便留于府内安心相候便是了,我与隐兄一往又非难事,仅是稍加乔装也就罢了。” 之后便是他等与莫良定下时限,仅待侯德适时而动便可,穆隐可于近处探查他等如何布防,梁青则是确保他无虞。 见我并未有异议,傅家主低声道,“姑娘这般方为上策,需得令属下有所为以周全琐事,万勿事事亲为,以免时日长久互为依赖不得相长。” “嗯,傅世伯所言甚是,莫鸣自当省之。” 是了,若是我不得众世家各自参与并献出自身谋策,皆是事事亲为,长此以往恐是令得他等仅知惟命是从却不得自谋,而我亦是倍感心力憔悴无人可依,更是不得众人相议之策必是不得万般周全的。 见诸事已定,众人便是各自散了去。我方唤了幼弟们前来,欲将各世家年礼分别令其等提着,依次按着顺序及我定下的时辰随我往之各院分派。 小志领着一众幼弟来时,我已是将一众年礼收纳妥当,更是将他等的新衣置于案几之上。 “姐姐,将我等悉数唤来可是有事?” 我笑意满满,示意他等看案几,“这便是我为你等备下的新装,具是换上吧,令我也看看可否合身。” “呀!” “噢!” “好漂亮!” 终是孩童,见得新衣皆是欢喜得很,各自寻了自身尺寸的便是皆往了东厢更换。我便是笑叹他等竟是这般守矩。 “姐姐、姐姐,可好看?”最先跑回的乃是常日最为严谨的小义,我竟是不知他开怀时乃是现下这般蠢萌之态。 “嗯,好看得很!小义日后定是可长成美男子呢!恐是不知引得多少闺中女儿为你失了心,呵呵。” 小义闻言满脸涨红,“姐姐竟是取笑于我!”明了我乃是戏言且是为得引他开怀,转而便是故作报复道,“若是大哥见了姐姐盛装扮相,不知可会如我等初见姐姐女装时一般惊骇不得言语呢!哈哈哈” “哈哈哈,正是正是!我尚且记得轩哥哥险些栽倒。”旁的幼弟亦是纷纷回转正堂了。 “这又算得什么?你们可见大哥何时失过分寸?祺哥哥曾说大漠打劫那晚,大哥剑穗将姐姐发簪带落的那一瞬,便是二哥、三哥皆未见过大哥竟是瞬间错愕之情呢!虽是一瞬而逝,然实实从未曾见!” “哈哈哈哈。” 我自是不知上官清流属下众人竟会如此评头论足自家家主,一时不过被他等甚显夸大之言行逗笑,实无旁的心思,然…… “你家大哥终是不得鸣儿以身相许的!”龙泉已是不知何时立于门处满面怒色了。 一众幼弟皆是被他这一吼失了声,纷纷转头望他,满是惊异、错愕、郁愤、厌恶之情。 “相公,”我见状忙迎上前,眼色示意他勿要这般惊吓了一众幼弟,虽是于昨夜之事尚有余怒,却是不便当着外人与之相争的。故而含笑启唇,“龙夫人可是大安了?我正欲往之各世家院落分派年礼,不若相公随我一并可好?” 龙泉亦是觉得他方才之举有些不妥,却不愿与这般曾奚落于他的孩童服软,因而仍是冷声道,“明日便是新春,该是举家一并守岁的,你今日便随我回转吧。” 我闻言便是面色一僵,须臾方回神,轻咳两声以作掩饰,“相公稍坐一坐,待我送过年礼回转你我再议此事不迟。”言罢便是转身朝着一众幼弟笑曰,“好了,你等的年礼便是这些新衣了,便是各自寻了我方才所嘱的年礼依次随着我走吧。”不愿再面对冷面的龙泉,我披好雕裘便率先迈步出门了。 幼弟们亦是不再理会于他,纷纷找寻各自所需提携之物亦是皆随着我出了门,宁愿微微冷一些,也不愿与他同屋而处。 我听得身后脚步声甚众,便知幼弟们心意,暗自叹息如今龙泉竟是这般不受待见了。 龙泉虽是心内有些许愧意,却因得仍是气恼,便未再相随,而是端坐于案几前静候我何时回转。不经意,便是瞥见我自琳琅阁所购的男子玉佩。他自是惊疑的,因得他误以为我仅是为他拣选了一枚,却不想那近似的锦盒竟是有五个之众,唯尚有令一个乃是由黑底花纹锦缎香囊所盛,因得好奇,便是逐一拆开一览…… 穆老家主接过我以木匣所盛的补身药丸时震惊不已,“姑娘乃是何时所制?即便不知,却是傅贤弟曾言于这药石之中,最属这丸剂难求,姑娘委实不该如此费心劳神啊!” “世伯何需这般,不过顺手为之罢了,各世家皆是将琐事揽了去,莫鸣自是得闲得很,若再不动手打发时光,恐是将无聊至极了。” “哈哈哈,莫鸣,你啊,真真心细。不知为愚兄所备为何啊?”穆隐本是伸手欲要触碰那药丸的,却被穆老家主似是护宝一般收进了怀里,不得旁人触及。 我微一侧首,小谨便是将备下之物呈于我手中。 “这便是为穆湛兄所备,还望笑纳。” 第336章 各家年礼(下) “这便是为穆湛兄所备,还望笑纳。”而后方朝向已甚显急迫不耐的穆隐,“隐兄之物自是……”我甚为顽皮自袖中抽出莫良选中的那柄折扇,于众人眼前捻开,果真如预料一般,穆隐即刻将其抢至手中。 “啧啧啧,果真好扇啊!这扇骨似是暖玉的,竟是触手生温,这数九天气竟是毫无寒意,若是暑天定是冰凉适宜。莫鸣,你当真眼光不凡,颇有我之风了,哈哈哈。” 穆湛接过我为其备下的一盒飘香新茶,甚是开怀,“姑娘心细如发,竟是察觉愚兄好茶,且现下隆冬季节,竟是得此暖地新茶,当真费心了,愚兄便是就此谢过。” “哎,莫鸣,我可能随着你往之旁家看看他等的年礼为何?想来……哎哟。”尚不及穆隐言罢,便是又遭了穆老家主一杖。 “你何时出府?可备好衣衫、做了乔装?整日不思为姑娘分忧,皆是些不着调的闲事。” “叔父!”穆隐满是楚楚可怜之态,除去他自身,便是将满院众人甚是幼弟们皆逗笑了。 “世伯,”我出声相阻,“想来各家自是不会嫌恶的,不若……” “不行!老夫尚且有要事与他叮嘱,此番便是驳了姑娘好意。” 我冲着穆隐摊了摊手,表示束手无策,他则是哀叹连连,随着穆老家主极为不情不愿回转卧房了,穆湛则是含笑将我送至院门。 “傅世伯,”我迈步而入,傅家主自是相迎出门,身侧随着的仍是轩辕平。 将残卷医书亲手奉于傅家主眼前,我含笑道,“知晓世伯早已是妙手无双,却是恐这古籍不得轻见,便是寻思或可博了世伯展颜。” 傅家主接过不禁翻阅起来,顿时便是双眸渐亮,“姑娘乃是自何处得来的?锦菡皆是自先父处知晓此书,却并不得见,竟是……多谢姑娘费心!” 我轻轻摆手,“终是可得世伯首肯便是大善了,便是这书简恐于世伯之手更是得以大用的。” 再将一方锦盒递与轩辕平,“幸得平兄于此,便是刚好免去现下未及那几位备礼之忧,却是莫鸣实不知兄长所好,恐是轻薄寒酸了些,还望兄长勿怪。” “岂会。”轩辕平笑着接过,亦是打开之后便是一惊,“姑娘!姑娘怎知平甚喜笔墨?这,这笔乃是纯正狼毫,祖父曾将其所藏相赠,再不复得了这般称心之物!不知如何谢过姑娘!” 见他已是手舞足蹈不知所言了,幼弟们自是笑得更甚,“从未见得平哥哥这般失态呢,哈哈哈。” 这番话语更是令得轩辕平尴尬不已,瞬间便是涨红了脸,“姑娘见笑了。” “无妨,平兄乃是真性情方如此的,莫鸣自是自得呢,竟是误打误撞便遂了平兄心意。” 待至了徐家、季家院子,则更是得了欢声笑语一片的,无非皆是这两家尚有孩童之故,自是较之大人得了年礼更加欣喜的,亦是因得此故,方至稍许久留了半刻才得离去。 “鸣儿因何最末方至我梁家院子?”梁青岂会不知我于各家各院分派年礼之事,佯装不悦,却是那笑意皆是掩藏不住的,极为期待我为其所备之物。 “青兄此言莫鸣便不知如何以对了,呵呵,我不过思量青兄与梁世叔及两位兄长皆是不会误会方最末而至的,”我含笑以应,便是顺势将为其等所备之物一一相予。 “姐姐莫要哄骗了梁家主,”小兴似是嗔怪道,“依着常理,自是该敬长者为先,穆老家主乃是各世家中之最,而后便是傅家主,故而姐姐方先往了那两家院子。然徐家与季家皆是有孩童的,故而姐姐方顾及。若非平哥哥现下恰与傅家主同住,恐是最末便该为轩辕家了,不知小兴所揣可对?” 望着满脸皆是求赏的小兴及那晶亮鬼灵的眸色,我含笑抚了抚他的发髻,“自是了,我家小兴最是聪慧。” “嗯,确是这般,若无小兴提点,恐是你青哥哥必误会了你莫姐姐的。”如梁青那般慧敏,岂能不辨小兴此言乃是说与梁家那三人听的,却是必得这般做应方显亲和。 “青儿不可无礼,”梁德才竟是出言喝斥,虽是不重却甚为郑重,“姑娘先来后到皆是不得疑心的,必是有因有果,日后断不能再这般无礼了。” 梁青闻言即刻正色受训一般,“叔父教训的是,青自是不会了。” 我怎会不明梁青乃是刻意这般引得小兴坦言,不过便是为得令其叔父、堂兄勿要误会与我罢了,忙笑着圆场,“梁世叔这般便是见外了,想来青兄不过玩笑罢了,莫鸣自是不会上心的。” “如此甚好,实乃姑娘大度。”梁德才如今已是再无异心,故而皆为真心实言。 “父亲,您快些瞧瞧,这匕首甚是锋利,实乃难得之物呢。”梁辰与梁策皆是将我相赠的匕首拔出外鞘,正相互比量演示呢,甚显爱不释手之态。 梁德才闻言亦是将他那柄示与众人,实乃卓尔不凡的,父子三人皆是迫不及待便寻了件铁器一试,皆是交口称颂,与我更是感激不已。 梁青之物自是与之稍有区分的,乃是形似箭头状暗器,重量与选材皆是较之他梁家箭矢不相上下。 “这?”梁青开启我以兽皮所制的背囊即刻惊诧,取出一枚暗器夹于指尖又顺势掷出,那熟识之感令得他甚为开怀! “鸣儿,这暗器乃是你所赠我之年礼?” “不止呢,这图样、重量皆是姐姐仔细研习并亲手所绘呢。”小兴本是欲使各世家与我之间毫无嫌隙且是忠心不二,却是忘了这梁青与我较之旁人那略有不同的心思。 “各人之物皆是莫鸣亲历亲为所购得,仅是不知可还能中意。为恐有失,便仅得多尽些心罢了。”我不得不一释。 “有劳姑娘了!”梁德才与其二子自是不若梁青那般心性。 梁青看向我皆是愉悦之情,“既是鸣儿倾尽心力所为,青自当妥当收藏。”边是言说,边将那背囊悬于腰间。 我正欲告辞离去之时,他却唤住了我,竟是自怀中取出一物,同着梁家三人呈于我面前,“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便是我梁家相予的年礼,你断不会拒吧?” 我看向他手中一个锦袋,自是不明所以,望向梁青皆是疑色,而梁家三人似是早知这般,皆是含笑望着我。 “姑娘便是收下吧,难得青儿有心备了回礼,不过聊表我梁家一份心意,更是为得之初不当之举致歉的,姑娘断不可相拒。” 梁德才已是这般言说了,我只得失笑一声谢过,接过之时似是有些怀疑,却并不得当场查看,便是收入了袖内。“那便谢过青兄、梁世叔及两位世兄了。” 梁青送我至了院门处,趁我跨迈门槛之际,贴近我耳际低语道,“鸣儿定要回转好生戴起来。” 我不甚明其意,错愕后便是会意恐是他所指乃是年礼,再度谢过便是回转了我的院子,却是沿途将莫达、莫良两兄弟一并相邀同行。 “各世家可否对妹妹所备的年礼甚为欣喜?” “自是了,此事还是多亏众位兄长相教呢。” 一众幼弟与莫达二人随着我一路有说有笑回了卧房,方发觉龙泉正面色不正于坐于案几处独自饮茶。 见得龙泉如此,众人便是止了脚步。 第337章 纷争再起(上) 我尴尬一笑,指了指尚还在角落处的数个包裹,“小志,这些乃是你祺哥哥等人的年礼,有劳你们拿去外院给他们吧,我便不亲往了。仅是需得将周校尉请来一晤。”又是转向莫达,“再劳烦大哥备些银钱,我这里有些个锦囊可盛装,便是分派给国公府众兵卒吧,以示犒赏。” “好。” “我等代众位哥哥谢过姐姐奖赏!”小义全做表率,朝我恭敬一礼至地,方与众幼弟提了包裹离开。 莫达与莫良候着我呈过的锦囊亦是欲要转身,却被我拦下。 “两位兄长稍等,”我含笑寻那装了玉佩的锦盒,却觉出似是被人动过,不禁瞥了龙泉一眼,然并未相疑。 待我将锦盒逐一打开,那近似玉质却不同雕琢纹路的五块玉佩便是现于他二人眼前。 “这?”二人皆是错愕,互望一眼,即便心内存疑却不敢置信。 “这便是我为五位兄长备的年礼。虽为年礼,却亦是小妹早已存下的心思,兄长们待我如此亲厚,莫鸣不知何以为报,便是借年礼之机略表一份心意罢了,还望兄长们万勿嫌弃。” “妹妹,这太贵重了!”莫达虽是未曾随我一并采买择选,却是这玉色仅一眼便可知非是常物。 莫良更是推拒,“若是知晓你购得这些乃是为得我等,当时我断是不会任你拣选的。” 见他二人这般推脱,我已是略加辨了辨取出一块置于掌心,“可是兄长们尚觉这玉不雅?”朝着他二人腰际比划一下,“可我甚觉不俗呢。”微微嘟起双唇,似是不甚开怀,“哎,竟是遭了哥哥们嫌弃。” 他二人自是看出我诚心实意之态,皆是被我这故作嗔恼之状逗笑。 “罢了,”终是莫达开口,“既是妹妹亲手所选,那我便代几位弟弟接下了。”转身与莫良道,“二弟,你便是选一块戴上吧,不负了妹妹这番心意,待他三人归来自是不会有何怨责的。” “这才是嘛,”我甚为开怀,将手中这块递与莫达,“实则小妹并不知各位兄长常日所好,便是随意所选,还望众位兄长莫要嫌恶了去。” 莫达不再矫情,接过竟是看也未看便挂在了腰间,“愚兄等皆是粗人,如何这般令妹妹费心费神的,皆是妹妹亲选,那必是上佳的。” 莫良稍稍扫过一遍,亦是自其中选了一块,“那我便选这枚了,谢过妹妹。” 待他二人将其余三个锦盒取走,我方得闲转身欲要与龙泉一语,却不想周驰来得如此之快。 “不知姑娘寻末将前来可是有何吩咐?哦,少将军亦在呢,末将见过少将军。”周驰进门后便是行了礼。 龙泉微微颔首,并未开言。 我则是浅笑将早已备下的一卷兵书相赠,“莫鸣唐突,烦劳了国公府众位将士甚久,现下年关并不知如何可表感念之情,故而已劳烦大哥代为分些赏银以资犒赏略表心意。更是于周校尉之所好不得尽详,故而仅是以此卷全做年礼相赠,还请笑纳。” 周驰自是知晓我为满府皆是备了年礼的,却并未曾料得我竟是连同他等国公府兵卒一并纳入其中的,更是不曾思量我竟会予他兵书为筹。双手接过后只瞥得那为首之处《孙子兵法》几字便是大惊,忙抬眸望向于我,满是不可置信之态。 “姑娘,这!这,岂可以此相予。驰实难相受,非是不敬,实乃太过珍奇了。” “驰兄若是不弃,收着便是,实言相告乃是莫鸣依着古籍誊录所得,并非原迹亦是不值什么,不过略表寸心尔,还望驰兄万勿嫌弃了。” “不不不,在下岂敢担得姑娘如此重礼!更是实不得姑娘这般以兄长相谓的。” “鸣儿既是看重驰兄,那便顺其意就是了。”我二人正是推拒之时,竟是一旁默而无言的龙泉开了口。 周驰忙举着竹简行礼,“得少将军与少夫人不弃乃是驰之幸,那便,谢过少将军、少夫人赠礼之德。”即便他常日随着周老将军身侧,亦是得了些许战法之习,却并不得全,更是不便将整卷兵法尽收,故而自是大喜过望。 周驰兴冲冲握着书简离去,龙泉方抬眸望向我,口气虽是缓和了几分,却仍有些许疏离之感,亦是恐为我多心了。“鸣儿这般当真用心了。” 我虽是于他昨夜之语尚有余愠,却亦是缓下了心境,“皆是常日尽心相助之人,我便是不欲令其任一有何不悦。”俯身拾起案几上那仅余之物,缓步至了其身前,“此玉佩乃是我为相公择选的,看看可还喜欢?” 龙泉似是早有所料,接过锦囊并未展开,却是甚显哀怨,“鸣儿将为夫之物与莫达几人的竟是这般相近呢。” “扑哧,”我见他那般委屈又是撅嘴之态甚是可笑,便是一时未忍住。 “鸣儿可还为昨日之事与我生气?”见我已是笑出声,龙泉方现出笑颜,单手将我揽入怀中,耳鬓厮磨中皆是情意。 我微微红了脸忙推了推,却不得他更用力,便是罢了心思,佯装气恼状,“是呢,昨日相公不辨是非便是那般责难,我确是不悦。” “好了,为夫不过恐母亲与你生出嫌隙方苛责的,鸣儿该是省得,既是你我已成夫妻,便是侍奉双亲乃是分内之事,鸣儿这般贤淑得体,自是可体谅为夫苦心。” 我实则亦是有所参悟的,加之现下他这般乖觉又是无赖,便是心内一软颔首示意了,却不知我此举将使得我二人再度起了纷争。 龙泉见我已是消了火气,唇角不觉上扬,抚着我的发丝呢喃,“鸣儿,你便收拾了为家中众人所备的年礼随我回转吧,明日便是新春,亦是你我头次一并守岁,断不可分离的。” 我虽是同他一般亦是心生向往,却是思及我这宅中众人,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略仰首直面于他,轻声道,“相公,我亦是有此心,然,现下宅……” “姐姐,靳伯来了。” 正值我不知如何启齿之时,小兴的通报之声恰为我解了围。 我忙退开龙泉数步,整饬了一下衣衫,方出声,“现下何处?” “已是候于前院正堂了。” “好,我这便前去。”朝向龙泉以眼色示意了歉意,便是将他重又按坐于软垫之上方披好雕裘出了门,却是忘了方才我将梁青所赠、尚未查看之物搁置了案几之上。 “莫姑娘,”正堂之中,靳伯见我迈步而入便是起身笑脸相迎。 “靳伯快坐,这天寒地冻,若是有事遣人来走一趟就是了,何需劳动您亲临。”我忙快步近前虚扶一把。 靳伯笑意不减,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及一管竹筒置于案几之上,“这乃是少主传回信函及物什,严令必是由老夫亲手交予姑娘,自是不敢懈怠。” 我伸手开启了锦盒,入眼的便是一支精巧的护具与一双铁环,却并不知该是置于何处又是作何之用的,便是满脸疑色望向靳伯待其相释。 “哈哈哈,”靳伯捋髯大笑,“请姑娘先看过信函老夫再为你释疑不迟。” 第338章 上官清流之礼 闻言我只得再复开启竹筒取出其中的锦帛细细看起来: “鸣儿吾妹,见字如面。兄已是至了武威,果如小妹所言,甚是繁华,却是兄思得不曾与小妹同游便失了兴致。 年关将近,恐是需得于张掖郡一度了,便是遥思小妹于京城被众世家相簇定是欢愉非常,不似兄长这般孤家寡人甚为凄苦之状。罢了,便是以年礼相赠以表兄思念之意,愿得日后年年可与小妹同处守岁,不至这般天各一方。另,靳伯可详告小妹年礼用途。兄,清流亲笔。” 我收起锦帛不禁感喟,“长兄辛劳了,竟是还惦记于我,莫鸣实在愧疚。”这确乃诚心之语,我为得满府及众世家皆备了年礼,却不曾有上官清流的,非是忘却,仅是觉着他如今出使楼兰定然不便传送,又是私心若是龙泉知晓恐心生不悦,便……哎,却是得他年礼,故而甚觉亏欠。 “姑娘不若回个挂念之语,恐是寥寥数字便可令得少主开怀了。”靳伯自会知悉我为一众幼弟及护院们备的年礼,虽亦是心内不平未及有其少主之物,却并不愿苛责于我恐我会生出较之上官清流怨念之心。 我忧疑一瞬,便是点头称是,“好,有劳靳伯稍候。”言罢我便是往了东侧书案处,提笔略思索片刻便是挥毫洒墨于一方锦帕上疾书起来,少顷便是吹干了墨痕方将锦帕卷好复又置于那竹筒之内。 “有劳靳伯转呈,待长兄归来莫鸣尚有要事相议。”未提及乃是劝谏上官清流为我谋士之事,终是关乎大局,我便觉该是当面讲清才好。 “好,好!”靳伯并不知乃是何事,却是见我如此郑重便心生喜意。“哦,老夫现下便是为姑娘解惑。”边说边将那护具执起,“此物乃是袖箭,实为少主护身之物,因得思量恐是姑娘嫌恶少主曾贴身使用,便是为姑娘重置的。然,乃是少主亲为,本是预想可亲手相予姑娘,却是奉旨出使,少主皆是携其上路的,终是赶得及于新春之前以年礼相赠姑娘。”随后靳伯示意了如何佩戴、如何使用,却是他这番话实令我心内难安。 “这双铁环实为暗器,乃是少主自古籍中参悟而得,令老夫相告需得战前佩戴,常日恐姑娘多有不便。” 我见他示意方知乃是戴于脚踝处的,“可是过重之故?”我将双环置于手中掂了掂,确是有些分量。 靳伯摇头,“非也,仅是常人并无如此穿戴,若是姑娘常日佩戴,即便不得旁人得见,却是万一必会引人相疑的,故而非是必要之时常日收着便好。少主称此物虽寻常,却是其隐匿之处不得常见,或恐可出奇制胜。” 我微一思量便是明了,自是各类暗器皆是出自双手的,便是这袖箭即便隐于袖中却终是未脱离双手甚远,然这双环却是套于脚踝,恐是一旦双手受缚,如此重器亦可一击不轻致敌手不备。 “长兄费心了。” “哈哈哈,姑娘可是思量这双环仅为暗器?”靳伯笑道,见我不解,继而道,“自是不会,若那般轻易,少主必是不会相予姑娘的。”言罢竟是见他将那双环搭扣处轻轻一拨,隐于其内的一盘软丝便是显露出来。“这软丝虽细,却是由上等天蚕丝辅之铜芯、硬铁编织而得,可吹毛利刃不易断裂且是韧性极佳,丝毫不逊于姑娘那玄铁之剑。若以环为柄全可充作兵刃来用,或鞭、或软剑具是随心。因得少主思及姑娘使鞭及剑具是趁手得很,然终是碍于其形容过于显眼,更是凡识得姑娘武功者必知此两者之威,故而若是可合二为一、再隐于旁处定是出人意料的。少主自入京便是令子之与止静遍寻能工巧匠及这辅材甚众方得了如此之数,还望姑娘定要好生留存,恐是这世间再不得相近之物了。” “长兄未曾留于己用吗?”如此用心我岂敢轻纳。 靳伯含笑摇头,“少主于姑娘视若瑰宝,自是倾囊相赠,便是连自身皆是无所留的。” 我登时便觉双环如热铁般烫手,收也不是、不收更是不是。 “姑娘万勿心怀亏欠,”靳伯岂会看不出我纷乱的心神,“既是少主认下姑娘为义妹,必会这般诚心相待,自是万物皆取至佳的,仅需姑娘全心待之便可,无需忧烦才好。” 即便他如此劝解,我又怎么安心?明知上官清流心意,却终是明了我二人今生并无夫妻之缘,却是得他这般厚待,我怎能不心生愧疚? 靳伯见我仍是满脸纠结之态,趁势道,“少主称若是姑娘心内不安,那便思及众世家,想来若有一日大战之时,他等为姑娘可赴汤蹈火、以命相付,又岂是少主这区区俗物可相较的?难不成姑娘便仍是这般相拒吗?”滞了滞察看一番我面色,继而道,“且不过因得姑娘现下不得尽展功法方以此相赠不过为得万全,想来待姑娘大安便无需如此歉疚,只当是件兵器便罢了。” 话已至此,我如何还有旁的相拒之理? “有劳靳伯相告,莫鸣自是明了长兄护幼之谊,定是全力相报,必不负长兄一番偏袒之情。”我将话讲得甚为合情合理,具是将此情归于手足间长兄庇护幺妹之列,断不得再令其生了旁的心思。 “如此甚好!姑娘勿要舍了少主这长兄方是,须知少主自幼凄苦,遗失了亲妹更是再无血缘,恐是上苍垂怜方得了姑娘此义妹为伴,方稍缓孤苦无依之心。” “怎会,待来日长兄娶得长嫂再得了子嗣,定是举家和美的,莫鸣恐届时遭长兄嫌恶呢。”我如何能给靳伯留下幻影,必是一概抚平。 靳伯僵笑一瞬便是不再出言。 “哦,还请靳伯稍候。”我侧转身子以手掩唇,轻声传语与穆隐,使其自傅家主处寻些良方佳典相赠靳伯,以略表心意。 “还请靳伯见谅,因得事忙不及过府,本是思忖待及登门贺新之时再将年礼相予的,却是令您先至了,那便恕莫鸣躲懒,顺势烦靳伯独自带回吧,待及长兄与孟兄、闻兄归来,莫鸣再将年礼补上,便不复遥遥传送恐有变故了。” 靳伯本以为我并未为其等备礼的,却是听我如此言之凿凿之语便信以为真,连连致谢,且是心满意足,终是为上官清流欢喜。 “莫鸣,我竟不知你尚有如此奸险狡诈、巧言令色一面,呵呵。”穆隐实忍不住,便是替上官清流及靳伯哀叹,又是笑其竟被我戏耍、欺瞒了。 “咳咳,隐兄过誉了。”不便多言,我自是知晓穆隐必定已是耐不住日后定会取笑于我的。 却是听得其转了口气,“龙泉尚候于你房中,叔父恐是你一时心软顺应其意随其归府小住,便是令我相告可以今日拜谒周老将军为由往之国公府,想来周老将军定是不会轻言放你二人离开,飨食之后你寻机回转便可。” 我竟是不知他等已是这般为我筹谋,甚觉此法可行,却是不得不强压笑意以免于靳伯面前失仪,恰好小谨便是举着托盘进门了。 “靳伯,这是姐姐为您备的年礼,皆是傅家主祖传之方,定是可于您大有助益。”小谨自是听命行事,实不知乃是我仓促间想出的应急之法,误以为我定是早已备好,仅是为得不令靳伯久候方传语使得穆隐代为取来的。 靳伯接过仅是略略一览,少时便是眸色渐亮、欣喜不已。 “哎呀呀,果真世家之方妙不可言!老夫亦是研习医术数十载,却不得如此良方佳典,若是早有此物,恐是少主及众位子侄可少饮了不知多少苦药呢。” 小谨闻言便是撅嘴,“原是靳伯亦知您那药汤乃是何其难以下咽啊。” “哈哈哈。”我再难忍下,顿时失笑,靳伯亦是苦笑不已。 第339章 欢度佳节 送走靳伯,我返回院子,一路便是思量穆老家主之策,反复琢磨却不得他法,长叹一声恐是只得这般行事了。 “相公。” “如何才回来,靳伯有何要事?”龙泉仍是端坐我离去时之处,故而我并未生疑。 “非是要事,仅是转呈上官长兄相予我的年礼。”我并无遮掩,亦是心中无愧,便将锦盒置于他眼前。“乃是护具一类,称因得现下我不得尽展功力全当防备所用。”我仍是思量着如何转圜不往之龙府之事,便并未详尽一释。 龙泉忧疑片刻,终是并未启开锦盒,淡笑道,“看来若是为夫不为鸣儿备下何物恐是要被旁人越过了呢。”稍一侧头,“我见那案几上亦是有一锦囊,却不知为何物。” 我闻言侧首,“噢,乃是梁家所赠之物,我尚不知呢。”说着便是踱步将其拾起,探手取出方惊诧竟是一只玉镯。“呀,此镯甚是好看!相公你瞧,这玉石竟是双色的,且是这抹淡紫如烟如霞,当真甚美。”我自是未曾得见琳琅阁内梁青拣选并购得之物,故而误以为乃是梁家自有之物,便未加慎思。 “嗯,果真相配鸣儿甚佳!”龙泉浅笑盈盈,竟是丝毫未露出不悦之情,然终是阻下我试戴之举,“仅是,鸣儿可知此物何来?” 我茫然摇头,“想来恐是他梁家所有,梁世叔称乃是年礼,亦是因得他等之初不敬致歉之物。” 闻我之言龙泉微微拧眉,“鸣儿,若是梁家之物,恐为家传,即便你乃是他等主上,是否受下此物不甚妥当?”见我似是不明,继而相释道,“便是如我之初所赠你的剑谱,亦是家传之物,你可记得舅父相阻之言?诚然,他那时误以为……呵呵,故而鸣儿可懂了?” 我回思玉门关之时龙泉尚以我为男子之时便是欲要以他龙家剑谱相赠,周老将军则以传家之物不得外传为由相阻的。“嗯,似是不妥。” 见我似是了悟,龙泉趁机言道,“必是不妥。且此物一见便知乃是女子所佩的,即便梁家有心亦是因鸣儿为女子方以此物相予,却是若是日后梁家主娶妻……” “啊,自是该由当家主母所持!”我霎时清明,揣度恐是梁青之意,然梁德才似是并不以为意,难不成他亦是不知囊中乃是何物?亦或是他不知梁青竟会以此物予我?却是不论为何我皆是不可受的。 “相公,既是这般,不若改日我暗中将其归还,若是今日便……恐是梁家主不悦。” “呵呵,那不如为夫代鸣儿行此举,便是称作我为你备了首饰,如此贵重之物便是留于日后梁家主母更佳,鸣儿觉得可好?” 我思量一番,若是我归还恐是梁青必定不受,若是龙泉,似是可为,“好,那便有劳相公了。” 龙泉抬手便是抚了抚我面颊,却是那笑颜我并未窥出其中深意。 “噢,相公,不若今日往了国公府探望舅父,顺应将年礼呈上,较之新春过后更显诚意。” 龙泉尚处于私心阻下梁青心意之中,便是未深思我言语所含之意,故而爽快应下。 国公府中,周老将军见得我二人相携而至自是欣喜不已,又是得了我为其备下的战策兵法,更显开怀,登时便张罗飨食必是要与龙泉痛饮,又将众位副将皆是邀来,尤是李世贤亦是于其中,似是欲要不醉不归,我便是以国公府未有女眷为由致歉回转了莫宅。 周老将军虽是甚感不妥,却是因得一时兴起忘却我曾是顾名之身、现下尚不便提及,又是已然命人分别去请众人了,便仅得称转日往之龙府一并庆年具为家中小聚方宽慰了自身,又是令周洵率人将我亲自送回莫宅方安心,而龙泉自是需得留下饮宴了。 “呼,你终是回转了。”待我迈步入了卧房,方见得穆隐正如热锅之上蚂蚁一般往复踱步呢。 “令隐兄忧心了。” “非是这个,叔父于我与梁青往之窥探敌情之事并无异议,却是这府中尚有轩辕家那几人,若是你亦不于宅内,恐是不得而知她等筹谋,不若现下处置了吧,终是养虎遗患的。” 我岂会未曾思量,却未以为然,“有劳世伯劳心了,那顾氏与姜氏现下正不得章法呢,自是尚且无碍,且我已是令冯祺与幼弟众人留意了,想来必不会生出何事。更是我思及若是北城楼兰众人中计,那便将此策如法炮制复用她二人身上,恐是可引出大蛇亦未可知呢。” 穆隐蹙眉,“你之意乃是欲要以那起子楼兰兵卒为饵?” 我颔首,“尚不知这顾氏与姜氏身后之人可恰是姬伯,却我揣度必是脱不开干系,可若是冒然将其二人羁押,现下又无旁的佐证亦不若那吕氏一般知其软肋所在,必是不可得其实言的,更会使其心生防备,故而若是可设置连环计,或恐收获更丰。”这亦是我之所以始终未曾动那二人之因。 穆隐侧头沉思,“嗯,此言有理,只是,哎,甚是麻烦。” “隐兄,若是万事皆易何来谋策之论。” “哎,当真恼人。” 转日便是新春佳节,尚未及卯时宅中便已喧嚷起来——外院众人将早已备下的彩绸、彩灯布置府门内外,更是所有人等皆是换了新衣;内院众幼弟亦是早起,重又将枯枝落尘清扫干净,更是助各世家将其等院子张灯结彩一番,少时便使得满府之内皆是喜庆异常。 “姐姐,”今日该是小义轮值,我下得楼来便是见他正笑意满满为我卧房正堂摆置腊梅。“不知楼上可尚需?” 我惊诧他这番心思,竟是白瓶红梅,甚是醒目。“何处得来的红梅,竟是这般艳丽。”我凑近嗅了嗅,梅花清冷香气顿时充斥鼻腔。 “乃是杨家娘子送来的,有好大两篮呢,称是她无何年礼以赠,便只得寻了此些红梅充数。”见我极为疑惑之态,笑道,“噢,姐姐自是不知,便是那制馍的妇人。” “现下尚不及卯时,如此新鲜花枝她自何处寻来的?”我本是无心之语,亦是并未慎思。 小义闻言搔头,“我亦不知啊,仅是得了达哥哥相传领了这些为姐姐房中布置。” 我便未再深究,“各世家可皆有?”自是需得一碗水端平的,断不能令其等互生嫌隙。 “姐姐何需这般费心劳神,达哥哥自是处事妥帖,皆是分派各家各院的,且是轩辕家几位女眷较之旁人更是多些。” 我闻言甚是满意,即便未曾叮嘱,莫达亦是明了我心思,未揭开伪装之前,竟是连此等小事皆是周全无遗的。 “噢,姐姐,达哥哥事忙,令我转告,这几日该是内外院互贺方是,故而便不再有所限制,故而,”言及此处低下声来,“那平哥哥家眷……我等自会留心且必不得使其生疑的,还请姐姐放心。” 我笑着抚了抚他的发髻,“姐姐自是放心,你等现下皆是倍有大用了。” 小义得了赞许便欢欢喜喜继续为我布置卧房去了,我则是迈步出了院子。 “妹妹,”莫良迎面而来,近前低声耳语道,“侯德回复今日便会依计放置那图样了,未防万一还需穆隐公子及梁家主趁早往之。” 第340章 何处守岁 我垂眸略略思忖一刻,“原定乃是何时放遣?” “午时。侯德称今日午时必是街市喧闹不已,故而他等便于行事且不易露出马脚。” “好,那便依计而行,仅是……” “啊哎,”耳际传来穆隐苏醒抻懒之声,“如此看来这守岁必是不得喽。” 我抿唇一笑,对向莫良更是说与穆隐听,“隐兄与梁家主仅需听至侯德等人回转那比邻之所便可了。想来他等亦是新奇大汉新春的,且是今夜恰可趁机会面,侯德众人佯装彻夜闹腾必不得令其等生疑的,却是可将往之者察查清楚。二哥尚需走一趟转告他等,唯留守便可,必不得随着来人反随,断是他等无可以应之辈。” “妹妹放心,我现下便去,只是今日你……” 见他极为忧心之态我方顿悟,“噢,呵呵,我竟是忘却了。”是呢,今日乃是新春,我该是往之龙府与龙泉一并守岁的,然现下…… “非去不可吗?为何不令龙泉来此?”梁青已是大步而来,然直视我一眼后便是寻着我腕间看去。 “是啊姐姐,难不成今夜不与我等一并守岁吗?”一众幼弟竟亦是聚拢过来,满是期冀望着我。 我一时便是难以决断。 梁青见我犹疑不决,又是现下人多眼杂,我则是厚重雕裘披风于身,并未得见他所赠的玉镯,便似是为求公允,拉住我手腕便是欲往旁处。 莫良怎会容他如此行事,身子一闪便是挡于我二人身前,更是抬手欲将他攥着我的手扯开。 梁青自是动作更快一步,一个错位便是避开了他,更是将我的手腕箍紧,疾步便欲离去。 “梁家主,你放开姑娘。”莫良自知不敌,不得已怒喝。 我方才乃是并未防备即被他所困,回神即刻用力抽离,梁青自是恐伤了我,觉着我稍一用劲便是松开了手。 “我仅是欲请穆世伯评判,我等世家具在,你岂可如此旁处守岁?更是这一众幼弟皆是以你为尊的,你忍心令他等失望?” “可我终是成婚,又是首年佳节。”我心内虽纠结,却终是不忍令龙泉不悦。 “故而如何不能令龙泉来此?岂非皆大欢喜?” “是啊姐姐。”幼弟们皆是失了双亲遗孤,曾唯有上官清流如长兄般相待,自是不通寻常人家这人情世故的。 莫良虽是清楚龙泉亦会左右为难,却开口道,“妹妹,若是那龙父待你仁善,我等自是无话可说的。” 他此一句却恰是切中要害,我思及龙母那日亦是不悦而闭门不见方致龙泉与我生了口舌争辩之事,顿时如泄气一般失了相争气力。 梁青见似是可如愿将我留下,忙道,“正是呢,若你仍是无法决断,那便往之相询穆世伯与傅世伯,听他两位长者如何言说可好?” 我亦是无法,便随了他之意往穆家院落而去。 实则我并不得知,昨日穆老家主趁我往了国公府之时便已聚了众世家相议过此事,非是欲要离间我夫妻二人,仅是于那龙啸林甚为不满,恐是他以此新春之机责令龙泉将我带回龙府,而我定会心软成全龙泉行孝道,却是若如此,岂非我便任由龙家拿捏?又是现下并不得知龙家甚是龙泉乃是因何这般仓促成婚又是于我可有旁的心机,即便恐有误会于其中,然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龙府先前又曾出了曾氏及儡纵之事,方使得众世家具是不甚安心,为得日后大局,不得已方这般决断。 “姑娘,”穆老家主与穆湛将我引至案几处落座,方含笑道,“可是因得今日不知于何处守岁方这般郁结难平?” 我微微颔首,“两位世伯、世兄,我,”哀叹一声,“我亦是知晓今夜守岁乃是大事,却……” “左右为难?”穆隐已是踱步进了门,“我与梁青已是商议过了,必是需得尽知楼兰众人布局方得稳妥的,故而此前必是不得返家的,你于何处我自是无谓。”侧首睨了梁青一眼,“你如何?” 梁青虽是缄口不语,却是双眉蹙紧并未舒展。 我方才尚且生疑梁青因何随我至了院内便是并未进得前厅而是不知所踪,原是与穆隐议事去了。 傅家主扫过众人一眼,笑曰,“姑娘,老夫思来定是龙少将军至此最为上佳的。且先不提现下满府皆是以你为重,便是那龙家之主,呵呵,我等不过恐姑娘受了委屈。” “傅世伯何需这般遮遮掩掩,那龙啸林定会趁此之机为难莫鸣,龙泉愚孝,如何可于这佳节之日与其起了纷争?呵呵。”穆隐甚为不屑龙家众人,甚是如今于龙泉皆是颇有微词了。 穆老家主见我愁容满面,出声道,“姑娘,若是不愿使得龙少将军为难,不若实言以告,你自是不得将这满府众人置于不顾的。然,为得周全起见,咱们不若使了几人随你先往之龙府一走,令得其等明了众客颇多,你这一家之主定是不便脱身的。想来龙家长辈该是明晓事理的,尤是周老国公该是同在,定会为姑娘思量。且是礼数齐备,仅是飨食回转,龙少将军……若是他等明理,自是该由他相伴你身侧方是。” 我岂会不知此乃甚为妥帖之策,却是龙泉……我已是有些许看不透了,忆及我当日毒发他那般忧心又是倾心之语,较之那夜于龙府仅是因得未陪伴其母飨食竟是那般苛责之态,一时当真辨不清他与我之意较之双亲舐犊之情可是同等紧要了。 “若为我,自是当以大局为重!”梁青此时已是看清,我腕间并未佩戴他精心挑选的玉镯,倍感失落却不曾失了理智。“须知你若是以龙家为重,定是伤了这满府众人之心。龙泉若是不辨是非,日后定然为你拖累。仅是一朝守岁,待及天下皆安自是年年可为。如今那蕊统领隐于暗处不得其踪,又是楼兰兵卒已落脚城北,引蛇出洞之计即将展开,你可有闲暇顾及儿女情长?再者,你可有思虑过,若是今日他等便有何动作,你不与众人一同如何即刻决断?又是那龙府尚不得知可否与魔灵有关,你岂非送羊入虎口?” “是啊,即便那曾氏与儡纵皆是与龙府无关,莫鸣你可断言旁人尽是可信重的?尤是梁青所言,若是他等已是探知你这身世,又怎知不会趁今夜之机妄动?可会因你一时心软而牵连龙府无辜?” 穆老家主虽是明知梁青与穆隐皆是为得吓唬我刻意那般言说,却是并不愿我因得私情而心软致日后身陷险境,故而竟是顺应着他二人之语道,“姑娘,老夫亦是此意。所谓万中有一,不论为得你自身还是龙家乃至你夫妻二人情分,皆是请了龙少将军至莫宅最佳啊。” “小姐,”可儿匆匆跑进门,环顾并无旁人方凑近齐纪云耳际低语道,“那人传信进来,称是今日乃是新春,该是小姐有所赏赐才是。” “岂有此理!”齐纪云闻言便是怒气,“我尚未责问这已是近了半月尚不得有果,他竟是这般得寸进尺!” “小姐息怒。”可儿忙为其顺气,软声道,“奴婢自是问了的,他称作定不会令小姐失望,仅是需得时日再长些,恐是今夜守岁便可得了成效,需得小姐遣人仔细窥探便可知。” “那便待有了结果再说不迟。”齐纪云满是不屑之情,言罢便是打发可儿回话去了。 第341章 纷争再起(中) 我自是听进了众人之语,却并未即刻给出结语,而是垂头静思起来。 穆隐再欲开口,却被梁青直接拉走,称是不敢误了大事,二人便离府往了北城刺探敌情去了。 穆老家主众人并未敢轻易搅扰我慎思,皆是互以眼色示意。 “少将军,”我宅子前院,国公府几名兵卒正是嬉闹着,便是瞧见自外而来的龙泉。 龙泉昨日与我一道往了国公府敬呈年礼,便被留下饮宴了。其间恰是李世贤亦被周老将军相请,定然相询了一遭成婚之事,为免去同袍猜忌之嫌,龙泉经了周老将军首肯,便是将我男装扮相助阵杀敌之事和盘托出,李世贤自是震惊不小,即便他亦是于我那清俊面庞有些惊奇,却并未思量竟为女儿之身,一时感慨万千,便是拉着龙泉畅饮不绝,故而龙泉险些再度宿醉。 一早起来,周老将军便是令其往了我府中相迎,约定稍后于龙府相聚,故而龙泉至时方过辰时未久。 “昨日得了鸣儿年赏可是甚为欢喜?”龙泉见他等皆是笑意满满,便是趁机为我邀功。 几人忙行礼且是聚拢近前,“是呢,我等岂会料得少夫人这般豪爽!竟是较之国公爷赏赐皆多出倍余,此事定然会令旁的兄弟们羡慕不已了。” “应是少将军未少为我等邀功,于此亦是谢过少将军。” 自是有那甚为通晓世故的,便是此番话令得龙泉甚悦。 “哈哈哈,罢了,你等心知鸣儿善意便可,自是需得好生尽责。” “自是了,无需少将军叮嘱,即便并无赏赐亦是我等份内之责,必是不敢懈怠的。” 龙泉极为满意,抬步便是往内院而来。未进院门便是自身后追来一名小卒,“少将军且缓一步。” 龙泉转身,不解其因何事竟是未于方才一并出口。 “少将军,”那小卒四下扫过,抬手于龙泉耳际掩唇低语数声,便是见得龙泉脸色微变。 “你可知若你乃是……” 不待龙泉言罢,小卒即刻指天起誓,“若小的有半分虚言,定然遭天打五雷轰!”随之又是巡视一周方再度近前低语道,“少将军,若非那穆隐公子已然出府,小的怎敢与您言明啊,少将军若是不信,大可相询周校尉,那日晨起他亦是见得的。”微查看一番龙泉脸色,继而道,“我等虽是明了少夫人必非是那般品性之人,却是忧心少将军不常于此,还是留个心为佳,终是这宅中皆是男子,又多为青年才俊。即便较之少将军您无可比量,却是其等心内如何思量必是不得尽知啊,这,古语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龙泉驻足直到那小卒离去皆是未曾挪动半分,不知可是疑心之故,转而便是又去寻周驰了。 “少将军。”周驰见龙泉寻来忙将手中我赠与他的书简放下起身行礼。 “周驰,我且问你,可是有一日晨起那……”言及此处龙泉却戛然止声,紧拧的双眉及带有愠色的面庞则是令周驰一惊。 候了须臾不复见龙泉出声,周驰一头雾水之态,“少将军,可是出了何事?” 龙泉眸光闪烁,却不知如何启齿,甚为郁怒状。又是过了少顷,方长出一口气,“我不在府中之时,鸣儿,可有何,有何,有何不妥之处?”见周驰不解,便歇了相询的心思,“罢了,无事,你且当我未曾来过。”言罢转身又快步离去,周驰自是蹙眉生疑。 经过轩辕家院子时,龙泉驻足垂首不知所思为何,虽是并未有何动作,却是那攥紧的双拳暴起青筋分外分明,约莫半炷香方松弛下来继续缓步朝我院落而来。 “少将军,”小谨见龙泉进了院门,忙问安行礼,忧疑了片刻方近前轻询道,“少将军,今日……可能使姐姐与我等一并守岁?” 龙泉本是心内郁结不得疏散,现下听得小谨竟是这般言说,虽是他那甚为小心试探口气,却仍是气恼异常。“今日乃是新春,自是需得鸣儿与我共度。” “可……” 我正是早早起身整理龙府众人年礼的,自是闻得了院中对语,便挑起门帘露出头来,“相公竟是这般早?可用过朝食了?小谨,去取些热汤来。” 小谨顺从地应声离去,龙泉则是冷着脸进了门。 “鸣儿,” “相公,”我笑颜以对,“舅父可是同往?” 龙泉虽是有气,然见我这般便是稍稍缓了缓,“舅父已然先至了,令我前来迎你一同归家。” 我实则已是打定主意,却是不便现下开口,方见他面色极差,恐是如此更为雪上加霜,便殷勤道,“你看,我已是将年礼准备妥帖,正候着你呢。” 龙泉见了那数个锦盒方喟叹一声,转而于我一笑,“那便起身吧,恐是家中早已万全了。” “好。” 我二人携手并肩出了院子,行至内院门处便是见得傅家主、穆湛、梁德才及徐征已是候于一旁了。 “见过姑娘、龙少将军。” “各位有礼。”龙泉还了礼却是起疑,“众位这是?” 傅家主浅笑,“少将军见谅,我等皆是姑娘下属,此佳节之际该是往了贵府拜谒的,还请少将军应允。”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傅家主这般谦卑恭谨,又是将自身年长之态放至了极低之位,龙泉断然无可相驳之礼。 “傅家主言过了。”龙泉忙拱手,微微思忖恐是他等这般乃是为得我颜面着想,又确是礼数齐备,便含笑应道,“那便有劳众位一行了,泉代双亲谢过众位好意。”仅是扫了众人一眼,龙泉见尚有人不曾识得,却是眼下并非相询之时,故而并未再多语,客套示意众人一道同行。 出了府门,众人各自登车,一行三辆马车奔赴龙府而去。 “鸣儿,众世家有心了。”龙泉执着我的手轻语,却是不知因何心中竟生出些许反感之意,暗自思量恐是方才听了那几句不顺耳之语致使的,便并未上心。 而我本就心虚未曾实言相告,故而亦是忽略了他那微蹙的双眉。 “自是应该的。穆世伯本是欲要同往的,确实实受不得这天寒地冻方被我阻下,故而傅世伯便是全做众人表率了,然穆世伯仍觉不足以表示诚心,方令众世家皆是出了一人相随。” 龙泉微微颔首,对着我这花容月貌姿容仍是不甚喜,便未再开口。 至了龙府,各世家几人先是与周老将军、龙啸林与龙夫人行了与我相同的晚辈之礼,此举使得龙啸林甚是自得,然周老将军则是倍感不妥,未礼毕便是亲自近前将众人拦下了。 “不可不可,尤是傅神医,且不论这年岁较之舍妹不相上下,便是您医治甥媳又是救治舍妹于危难便是不得这般的。快快落座,既是甥媳贵客,亦是该以礼相待。” 龙夫人自是不必说,其兄言行自是她需得听从的,便是龙啸林见周老将军竟是这般高待众人,亦是未敢充大的。故而一众人等便是纷纷落座饮茶闲话了。 第342章 纷争再起(下) 约莫寒暄了两柱香之后,我便是随着龙夫人往了后院,将其余一众男子皆是留于前院继续闲话。 “二嫂!”龙如自得了下人传信便拉着秦姨娘与龙妙早早至了龙夫人院子候着我了,见得我于龙夫人身后进得院门便是直接奔过来将我拉住,那满面的笑意皆欲溢出来一般。 “怎是如此缓慢啊,我得了丫头传信称二嫂与二哥入府皆是足有半个时辰了,真真好等。” 闻她之语,李嬷嬷搀扶着龙夫人皆是笑了,“二小姐这心急的,公子与少夫人自是该先行拜会舅老爷、老爷与夫人啊,怎可直入了后宅,且不过两柱香之时,竟是二小姐亦是等不得了呢。” 龙夫人侧身示意我身后随着的双手托举礼盒的一众丫头,嗔笑道,“如儿是候着你嫂嫂还是嫂嫂为你备下的年礼啊?哈哈。” 龙如被她主仆二人打趣得顿时涨红了脸颊,“夫人笑话如儿!如儿自是愿得见到嫂嫂的,怎知嫂嫂尚且备了年礼啊。”话虽如此,那晶亮的眸子却是不禁往后瞥了又瞥,令得院中众人皆是笑了。 入了堂中,我便是朝着众人行礼,她等亦是还礼,而后我方将众人年礼依次呈上。 “莫鸣并不得知各位姨娘所好,皆是一些寻常之物,还望勿要见怪。” “少夫人哪里话来,虽是我等妄自称做二公子长辈,却是该为少夫人备礼才是,岂可令得少夫人破费。” 几位姨娘皆是甚好相与的,又是收得礼物更显满面喜色。 “妙儿、如儿,这乃是你二人的,”我将两只精巧的小锦盒置于她二人眼前,龙如便是未及我撤回手已是上手启开了。 “呀!好精致的珠花!”转而又代龙妙开启了锦盒,见得乃是同款式样仅是花色不同,便是抬手为自己与其姐簪了起来,还不忘同旁人炫耀,“可好看吗?” 众人皆是忍俊不禁,秦姨娘则是抬手轻拍了她脊背一把,“如儿你当真顽劣,”转而朝着我愧色道,“令少夫人见笑了,乃是妾身之过。” “怎会,姨娘过谦了,莫鸣很是喜欢如妹妹这性子呢。”我确是偏喜龙如这般之人,喜怒皆是现于面上,较之勾心斗角之徒,自是使人舒适的。 然当李嬷嬷为龙夫人打开锦盒后,便是主仆二人面色一并微僵,龙如未见那盒中之物,吵嚷着欲要令龙夫人示与众人,却被李嬷嬷慌忙换上的笑脸阻下,且是手速极快复将锦盒合起。 “少夫人与夫人之物自是该好生收着,待……” 我并未了然其意,出声道,“不过一支银簪,龙夫人还是随身戴着得好。”实则我拣选此物之意乃是因得她之前被人下毒之故,思忖着若是有件可随身辨毒之物方好,然旁的诸如指环、手镯之类皆是摘取不便且是使用亦是不便,全不若这银簪甚为便利罢了,却是…… 龙妙见众人皆是变了脸色忙出声相释,“这银簪甚是清雅,嫂嫂定是觉着夫人乃是不喜奢靡的,夫人说妙儿此言可对?” “自是的。”龙夫人强挤了笑意,“妙儿甚是聪慧,莫姑娘有心了。”而后便未再出声,仅是示意李嬷嬷为其将那银簪插入发髻之间。 龙如亦是不明我因何为旁人所备皆是珠玉之类,却是龙夫人仅为一支极简银簪,然被其姐暗示便是缠着我东拉西扯,故而我并未得见龙夫人与李嬷嬷之间眼色交流,待及回眸她等已是复了常态,且众人亦是赞誉那银簪甚为贴合龙夫人气度,对我更是赞不绝口。 而同时前院之内,傅家主见与周老将军、龙啸林、龙泉相谈尚且融洽,便适时开口道,“周老国公、龙将军、少将军,老朽有事相求。我等皆是江湖之人,常日不曾受得名师教诲,故而于这礼数之上必是有所缺漏的,幸得姑娘不曾厌弃皆是敬意甚佳,然我等自是惶恐。恰逢新春佳节,姑娘如今独自立府而居,又是我等皆为客卿,故而这……” 周老将军微一滞,少顷便是明了,爽笑出声,“傅神医过谦了。”转而向着龙啸林,“妹婿,你看今日?” 龙啸林并未曾领会,亦是不得而知这几人因何聚于我宅内佳节竟是不曾离去,只得应声道,“不若各位今日皆是于龙府安顿一同守岁吧。” 众人皆是互望并未出声,梁德才轻咳两声,笑道,“龙将军厚待我等自该重谢。然,现下姑娘府中尚有我等亲眷子侄,且是人数颇众,便是不好叨扰的。” 龙啸林闻言惊诧,“尚有颇众?”转而看向龙泉,“可是皆欲前来?” “咳咳,”周老将军实看不得了,尴尬一笑,“妹婿误会了。”朝向龙泉一望,便是见得他满面凝疑之情,料得恐是尚不得知我与众世家之意,暗想定是我尚未实言相告,转而一思便是明了之中关鞘。继而道,“既是甥媳于京中尚不曾与泉儿行礼,虽是家中尽知并无不妥,却是若待及明日旁人登门拜谒必是失礼的,依老夫看不若今日共进了飨食便是回转吧。一则满府皆是贵客不得慢怠了,二来亦是该对甥媳名分有所顾念,不知妹婿、泉儿可允啊?” 这番话语一出,即刻使得众世家松了口气,果如我等所料,周老将军自是明晓分寸且是知礼达意的。 却是未及龙啸林出声,龙泉竟是大怒,“不可!舅父,鸣儿已是泉妻,岂有不入府同夫家一并守岁之礼?且是与这声誉名分,她自是不在意的。” “龙少将军,姑娘不在意乃是大度,非是如此便可任人妄议!”徐征自是不喜龙泉竟是这般无礼,其余几人亦是蹙眉,皆是不明往昔皆以我为先、为重的龙泉今日怎会这般姿态。 “何人妄议了?”龙泉满是不服之态。 穆湛微微变了脸色,“龙少将军,非是我等相阻姑娘与你一并守岁,方才周老国公所言想来你自是闻得了,如今莫宅人众,岂可失了主人仅留我等客卿?如此喧宾夺主自是不妥的。” “你之意便是她为主?如此将我龙家置于何地?亦是她的随从不曾?哼!岂有此理!”龙啸林声量已是拔起。 梁德才见状忙含笑安抚众人,“龙将军、少将军息怒!姑娘于我等自是主,与……在下尚有一策,若是少将军可往之莫宅,那便是与姑娘等同,且可一并守岁,岂非皆大欢喜了?” “混账!你是何人?竟是对我龙家之事指手画脚?我与夫人尚在便是欲要使得泉儿往之旁处守岁?真乃天大的笑话!” 傅家主自是不愿这般情状的,忙抬手,“龙将军息怒,梁世弟非是那般之意,乃是觉着龙家为簪缨世家,又是世代良将,自是常因得驻守边塞不得归家一并守岁,方这般言语的。” 龙泉此刻已是暴怒之态,“我往之莫宅守岁?难不成我堂堂朝廷五品骠骑将军成了入赘之人?你等竟是这般相辱吗?” 第343章 龙泉有异 “泉儿!不得无礼。”周老将军一声断喝,方使得龙泉似是归了些许神智,晃了晃头方退坐不语。 众人皆是被他这一语所惊,具是察觉龙泉今日之举甚是怪异。 龙泉似是回了些许神智,“来人,将少夫人请来。”转而向一众人仍旧冷语道,“便是听鸣儿如何决断吧。” 周老将军却是拧眉,龙泉乃是他自幼便养在身侧之人,岂会不明乃是何样品性?然今日甚异,却不知何故所致,再思及那夜龙泉醉于酒肆之事,便心生不详之感。“泉儿,你可是近日过于疲累了?舅父看你这面色似是不甚妥,不若请傅神医一诊?” 世家几人亦是心中生疑的,思及往昔龙泉于我皆是情意不浅之态,从未有过今日如此反常之举,听了周老将军之语便具是看向傅家主。 “老夫亦是觉出少将军似是忧劳过度了些,还请少将军相允在下一探。”傅家主望及龙泉面色,并未见何不妥,却是这脾性定是不对的。 龙泉心内不喜却不得不顺应周老将军之意,故而不情不愿将左手置于案几之上,任由傅家主切脉。 “如何?”周老将军见傅家主收了手,又是细观了一番龙泉舌苔后方忍不住出声相询。 傅家主亦是甚觉怪哉,微微蹙眉道,“恐是因得方才气怒,故而肝火有些虚旺之象,旁的……并无异状。” 除去龙啸林,众人皆是生疑的,连同龙泉自身亦是似觉不妥,却误以为乃是义气之故,并未深究。 正是静默之时,我已迈步而入。见满堂皆寂且是众人面色不良便是微惊。 “出了何事?”因得方才于后院与众人闲话便未曾开启“顺风耳”之能,故而我并不得知现下乃是何状。 龙泉闻声便是拧眉,那甚为不悦之态尽显无遗。 “众人言称你今日需将回转莫宅守岁,不知可真?” 我即刻觉出异状,近前直面龙泉,“相公可觉有何不妥吗?” 龙泉自是以为我乃是顺应他之语方这般言说的,更是暴怒,“莫鸣,你已嫁与我龙泉为妻,岂可于旁处同他人一并守岁?你将为夫置于何地?” “龙泉!”徐征已是忍不下他竟是这般出言斥责。 周老将军疑心更是又重了几分,世家几人亦是,何论于我,唯龙啸林甚是自得,竟是暗自宽慰龙泉早该这般行事了。 我惊愕不得应,便是闻得龙泉继而道,“还是你亦是那般认作我龙泉乃是你莫鸣入赘夫婿?” “相公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哼!那满府幼童皆是他上官清流所遣,你竟是以礼宽待,他等便是口口声声这般说辞!你岂能不知?恐是一众世家皆是这般思忖吧?” “相公!”我即便忧心他现下之态超乎寻常,却是不愿他这般诽谤旁人,“幼弟们岂会这般思量?又怎会如此口无遮拦?” “怎就不会?你之意乃是我妄言了?呵呵,莫鸣,源自你心中亦是这般思量的吧?如今已是偏帮旁人了?那梁青所赠之物你可知何意?那轩辕平于你房中一夜又是因何之故?” “什么?竟是与旁的男子共度一夜?成何体统!泉儿,休妻!”龙啸林霎时起身近于咆哮。 “泉儿!妹婿!”周老将军亦是起身,紧随着便是各世家众人。 “姑娘!先行回府吧。”傅家主已是令穆湛与梁德才阻下欲要暴起的徐征,压制着自身心内怒气,于我却是轻声软语一劝。 这堂中之状必是引得候于门外的管家、下人及周老将军护卫众人涌入相劝的,一时便是场面有些混乱。 较之喧嚷之状,我却是静默端坐,仅是双眸牢牢盯着龙泉。 他本是因得怒意满面戾气的,却是不知因何被我这般凝重相视而渐渐弱下,转而似是不甚清明,不住摇晃起头来,直至略显痛苦神情浮现至面颊。 我缓缓起身,眼眸却并未移转。 龙泉已是不敢与我直面,闪避着眸光有些许飘忽不定。 见我如此,众人皆是静默下来,唯龙啸林仍是大吵大嚷非令龙泉将我休戚,言辞极为不堪,周老将军终是忍不下方给了周铭一记眼色,后者顿时领悟,抬手自其身后将龙啸林击晕方使得满堂皆寂。 “甥媳!”周老将军自是不安,亦是不知从何劝慰。 “姑娘!”世家众人亦是从未见得我这般,更是不甚安心。 我仍是紧盯龙泉不理会旁人,踱步而行默不出声。 龙泉此刻已是将头埋于臂间,使得众人皆是不辨其面色神情的。 至了龙泉身侧,我并未止步,而是出其不意瞬间抬手,于众人皆是震惊不已之时将龙泉同是击昏。 “舅父,相公甚异,还请允我将其带回府中细细看诊。”声随收手之时已是传出。 周老将军本是错愕我所为,闻此言方才了然,缓了片刻似才回神,“噢,甥媳所言甚是,泉儿自幼于老夫身侧长成,断不得今日之状。然方才傅神医已是探诊,却并未见异样,这……” 我此时已是同样出手搭脉了,确是如他之语,龙泉脉象极为正常,并无丝毫不妥之处,心内却更是生疑。 “舅父,我亦是明了相公常日乃是何状,却是今日极为反常,恐必是有异的,故而方思量将其带回细细查看,望得可寻出缘由。” “少夫人,”管家此刻却是出声,“今日乃是新岁,若是这般将二公子带离,夫人那边……”实则他现下虽不解却是于我并未曾全信的。 我自是不会理会他的,仅是候着周老将军回应。 然于方才混乱之时,自是有下人往了后宅前去报信,龙夫人已是由李嬷嬷搀扶着急急而来了。 周老将军拧眉静思,虽是不得龙泉乃是因何缘由至此的,却亦是觉着管家之语有理,故而方略有迟疑。 “泉儿?老爷?这,兄长,出了何事?”龙夫人进门见得他父子二人皆是卧伏案几之上,顿时大惊失色。 管家扫过周老将军,便是于龙夫人身前低语数句,龙夫人闻言已是惊骇不已。 “怎会?兄长,泉儿定然不得那般,恐是事出有因,”转而看向于我,“莫姑娘,老身实不知你乃是因何如此使得兄长信重,却是泉儿自幼便是孝顺懂事的,若非你一再无礼,怎会如此令得他愤然不悦?你可知为得替你圆谎,他竟是亲至厨下为我熬煮汤羹?不过因得老爷初见便是斥责了你几句,竟是遭你屡次顶撞,乃至竟可令侍卫与之动手?你可有当我们为你公婆?你心内可有当泉儿为你夫婿?今日更是将泉儿打晕?须知你乃为人妻室,岂可这般相待夫家?”长叹了一口气,将我方才所赠的银簪已是拔出丢弃于地,“笼络了旁人却是轻贱夫君双亲,呵呵,你这般儿媳老身亦是不敢再认了,你且回转你府中吧,我龙家之事尚不得你做主!至于你与泉儿婚事,哎,待泉儿醒来再议不迟。” 第344章 寻查根源(上) “媚儿!”周老将军未曾料得龙夫人竟是这般开口,此番话语定是隐忍许久方如此激烈,却并不知何故所致,于他看来,我并无何不妥之处,不过皆是因得与龙啸林不睦罢了,却不及这般相待,思及龙夫人病危之际我所言所行、所思所为皆是为龙府着想,且甚为万全周到,不想竟是引得龙夫人如此不悦不满。 “兄长无需再替她不平,老爷一语甚是,便是自莫姑娘入府,我龙府再无宁日。”一指地上的银簪,“那日枉费我劳碌数个时辰不得与之共食也就罢了,今日竟是仅以此物为我年礼,兄长可知即便老爷几位姨娘皆是珠玉金石?她竟是这般羞辱轻贱于我!”转而示意管家及家仆将龙啸林与龙泉扶回各自卧房,自己也欲离去。 我初使被她苛责之语骇住,不知竟是这夫妇二人皆是于我如此不满,而龙泉近日心内不悦恐亦是源于此,便是生出心灰意冷之情。 “姑娘,”傅家主与穆湛自是察觉我溃败之色,伸手将我搀扶住,却是近前低语道,“姑娘尚需冷静,少将军绝非如此心智之人。” 我似是顿悟,猛然自脑中冒出轩辕家之辨能,瞬时清明了些许。 “我无碍。”宽慰了世家几人,我迈步上前,朝着周老将军及龙夫人一礼,“舅父,龙夫人,莫鸣尚不知因何引得长辈不悦,恐自身必是有所不及之处,于此先行致歉。”俯身拾捡起那支银簪,苦笑道,“莫鸣本是因着前几日夫人遭人投毒心存不宁方为夫人添了这银簪为年礼,一是相公称夫人常日并不缺名贵饰物,便是我随意拣选亦可使得您欣喜。二来我思忖此簪便于试毒,较之金石珠玉恐更可保得夫人万全,现下看来……呵呵,”我自是不可明言这龙夫人恐是与龙啸林相伴了数十载,皆是受其所累已是同等爱重钱帛颜面之俗了的。 “然,不论我与龙泉婚事将会如何,却是现下我莫鸣必是需得将其带回府中细细看察的,他今日异状定不寻常,其中深意舅父该是明了,龙夫人随意便可,莫鸣自是不会介怀的了。”侧眸朝向一旁,“劳烦梁世叔与徐世兄将龙泉带回家中,傅世伯再度细察,平世兄或恐一助。告辞。” 言罢我利落转身,竟是遭了龙府下人相阻。 “你敢!”龙夫人此刻已是仪态尽失,若非李嬷嬷搀扶,恐会直接朝我扑过来。 我并未回首,亦是未曾将满堂之人看入眼中,尚未得周老将军出声,已是浑然上位者之态,凛声道,“凡有相阻者,伤及不论!” “喏!”梁德才与徐征已是同时应声,即便仅有两人,却是那阵仗绝不逊于国公府一众护卫。 “甥媳!”周老将军方回神,极为不满地瞥了一眼龙夫人,见其已是失魂落魄般欲哭出声便是心内不忍。快步至我身前,徐征先是得了我相允方未跨步拦阻,开口道,“老夫不想竟是如此,甥媳万勿生怨,恐皆是有人从中挑唆方致的,必不是媚儿与泉儿本意。泉儿他,哎,需是尽快查明实情才好,龙府之内皆有老夫处置。仅是……” 我退后一步,一礼至地,“舅父安心,莫鸣绝非存了恶念,不过需得内情罢了。想来舅父自是明了其中厉害的。待有果必会告知舅父。”微一滞,“龙府之内,恐是仍需有劳舅父费神。” 周老将军见我与之眼色示意,便是心下了然,“甥媳放心,老夫此次定是再不纵失何错漏了。” 我再不出声,颔首示意后便是率先迈步出门,身侧傅家主与穆湛紧随,而后方是梁德才与徐征双双架着仍是昏迷的龙泉。 方至院中,我微一顿足,自然了,因得房中争辩之故,现下院中侍奉的下人皆是尚且聚于堂中的,故而这院子便是冷清得很。我抬眼望向数丈之外的影壁,正欲开口便是闻得身后追了人出来。 “莫姑娘且等一等。”周铭大步而至,近前于我耳语道,“国公之意乃是暗中将少将军移送府上的好,不知姑娘……” 我不待其语毕便是颔首,却是朗声道,“既是众人皆不放心,那我莫鸣自是无需如此多事。徐世兄,交人。” 周铭见我明了顿时一喜,却急速逝去,抱拳道,“莫姑娘切莫多思,国公自会亲自训诫少将军,必是不得他再这般无状。” 世家几人互望一眼,必知我有了谋算,故而再未有何异动,将龙泉交付近前相接的兵卒便是随着我一同回转了。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只字片语,本国公定不轻饶!”周老将军恍然觉出似有不妥,便将周铭遣出后即刻开口警示众人。 “遵命!” “喏!” “兄长!” “媚儿,随我至书房。”周老将军交代后便是迈步出门,龙夫人满腹狐疑由李嬷嬷搀扶亦是紧紧相随。 “回来了!”莫宅大门处,一众幼弟远远见得马车回转顿时喜笑颜开,竟是纷纷奔至近前,“姐姐可是同归了?”边是相询边挑动厚帘相迎于我。 “怎不候于府中,现下甚是冷寒!”我嗔怪一声便是笑意满满随着众人一道入了府。 “姑娘,那少将军?”傅家主怎会放下疑心。 “世伯勿忧,想来国公必会处置妥当,却是我需得与平兄一叙。”我匆匆与傅家主回了他的院落。 “姑娘乃是疑心龙少将军乃是受人摆布了?”轩辕平闻言即刻出声。 旁人自是随之而至的,穆湛则是将龙府之事讲与他等皆知。 季家主一愣,“除去药石,如何还可摆布旁人?” “巫术。” “巫蛊。” 轩辕平与我异口同声。 梁德才一笑,“我便是道姑娘如何这般轻易回转,原是已参透内情。”转而愁苦,“可,龙少将军如何会至这般?又是何人所为呢?” 穆老家主自是明了我望向他之意,“据家史所知并不曾出过此类事,且是魔灵具是以药石为依的,并不得巫术。” 我微微颔首,“我明了,若是魔灵一党必不会仅是施于相公之身的。” “姑娘,”轩辕平蹙眉,“未得见少将军之前平不便妄言。” “嘶,姑娘竟是瞧不出吗?”徐家主一惊,亦是难怪,他等世家玄铁令所书,除去季家那气力需得男子方可练就,我该是于旁的并不至毫不所知的。 我微摇头,“轩辕家之辨术需得我调用内力方可为,故而现下除去极易觉察的,莫鸣便是束手无策。” “姑娘安心,平虽是所学不精,却尚可一试。” “嗯,我便是料得平兄可为方如此处置的,仅是,不知平兄可能辨得其乃是如何受制于人的?” 轩辕平微微颔首,“祖父之能非凡,更是倾囊所授于平的,故而待少将军至了我便细细详查,定是不会令其受难,亦是不会使姑娘忧心。” 众人闻他之言方松了口气。 第345章 寻查根源(下) “少主,”羽默手中持着一物正于房中徘徊,闻得脚步声忙迎出门来,顾不得见礼,便是伸手呈上,“少主请看。” 蕊统领仍是那贫家娘子装扮未及更换,仅是那竹篮被侍女接过。满眼皆是凝疑接过羽默递过来的物什,仅扫了一眼便是一惊,“何处得来的?” 二人言语间已是进了屋中,且已示意护卫远离门处。 然羽默仍是紧闭了门户方近前低声道,“北城。” 蕊统领边是褪去那粗布外衫边是大惊,“怎会?”眸子一转便是紧紧拧眉,“汉京之内皆是不得如此标识的,那死物不是称曾氏及其部众无一幸免吗?难不成那邹……” 羽默亦是愁眉不展,却微微摇头,“羽念已是安顿妥当且有人暗中监察,而她并不得知。何况她除去少主再无可依,岂会行此举?故而,”微微迟疑片刻,“属下觉着若非有人试探,恐便是坊部有人求告。” “坊部?”蕊统领一惊,“她等岂会至了汉京?又怎会知晓北城之人?” “少主,她等所受之命虽是不得入京,却是恐有万一。且,北城众人具是军中的,即便不得容貌,然恐声音……” 蕊统领闻他之语若有所思,便听得羽默继而道,“属下揣度,若非亦是不敢确定,又怎会仅是此迹?” “嘶,如此确似是有理。”微一顿,便是有了计较,“虽是除去主上我等皆是不知坊部众人所遣之处,却断然不得轻视。你且去令他等于一处所在之众设下埋伏,有人来取回信便是将其扣下。其余下处不得轻举妄动。”又似是思及什么,“既如此,我亦是需得明日再往莫宅一走,终是需得探究一二的。” “不可!少主可曾思量,若恰是莫宅之人主使,少主岂非羊入虎口?” “嗬,我已是往来十数日了,可有引得他等生疑?再不得所获,便是如你所言,那曾氏乃是虚妄与主上邀功之语罢了,若当真乃是复世战神,岂会羽念一概不知?那龙府又怎会将人逼出致其旁处而居?那龙啸林乃是何种脾性你皆是知晓的,若得战神为姻可如此弃之?再者,不过区区及笄女子,我便是恐乃其身后另有旁人方这般亲自一探的,若非……嗬。” 言罢满是不屑之情。 羽默亦是垂眸思忖,喃喃道,“嗯,少主所言有理,若当真,必是那龙泉该是知晓的,然他又是那般愚孝,定然不敢相隐,龙啸林,呵呵。只是现下恐是龙府亦是热闹的很,”见蕊统领不明,一释道,“那齐家嫡女竟是寻了位江湖道士,嗯,似是尚且有些个本事呢。” “小姐小姐!”可儿慌慌张张小跑着进了齐纪云闺房,满脸皆是喜色,仅是因得跑得过急,进了门便是只得含笑却是喘息不止不能开口。 齐纪云见她手扶案几大口喘息仍是满脸笑意直视着自己,甚是无语,却不得催促,心知即便催了她现下亦是不可言明的。 可儿笑意未退,快速调整了气息,俯身近前开口道,“小姐大喜呢!那边传回消息,听闻乃是午前那山野女子领了几人前去拜谒,不知何故竟是与龙啸林甚是少将军皆起了口舌之争,而后竟是龙夫人出面将其撵出了府,然少将军并未相随。” “当真?”齐纪云闻言已是惊得起身,瞪大了双眸先惊后喜。“哈哈哈,太好了!今日乃是新岁,哈哈哈,真真是个好消息!”稍缓了缓又道,“看来那位道长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儿头如捣蒜,“是呢是呢!如此甚为解恨!小姐也可顺些气了。” “姐姐,国公府校尉率了人来,称是代国公爷与龙府给姐姐送年礼的。”小义喜笑颜开地进门禀报。 我微抬眸,“好,将人请至东厢,年礼一并抬进来吧,再去将众世伯、世兄皆聚来。” “喏。” 我见小义转身跑离,便是起身,本是料得周老将军恐会于掌灯方将龙泉送来的,不想竟是如此之快,不禁有些苦笑,亦是不知现下他可转清明了。 “姑娘,” 我端坐东厢正堂首位,便是见周驰领着周铭大步而入,身后随着几名兵卒,竟是几人合力抬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周铭一礼,“莫姑娘,末将奉国公之命前来与姑娘呈送年礼,现皆于此,还请姑娘亲自过目详查。” “嗯,有劳铭校尉了。且稍坐一时,待莫鸣回封谢贴烦劳铭校尉一并带回。” “喏,”周铭应声,转而向着身后兵卒一挥手,“你们且去外院候着本校尉便是了。” 周驰则是跟着出声,“莫宅之中的众位兄弟皆是得了莫姑娘年赏的,各位亦是可去寻达管家讨赏的。” “噢,谢过莫姑娘,谢过驰校尉。”几名小卒闻言便是喜笑颜开转身出门了。 周铭有些拧眉,眸子往复于周驰与我之间,却仅是一瞬,随之便是同周驰一道将被困于大箱笼之内仍是昏睡的龙泉扶出放置案几一侧。 我望了龙泉一眼,思及恐是周老将军不知该是如何待其清醒相询缘由,亦是欲要了悉其状方这般急急将其送来我府中。 抬眸见周铭仍是不解之态望着周驰,浅笑,“铭校尉无需这般疑惑,我这宅中便是如此的,无需刻意见外。”我替周驰解释方才他未经我相允便是许诺那赏赐之事。“留校尉便是为得将相公详状转告舅父。” “是,末将亦是得了国公叮嘱的。”周铭一礼,“且是,国公还命末将转告姑娘,已是将龙府方才堂中之人皆是警告了,亦是与龙夫人交代过了,还请姑娘大度,勿要计较龙夫人舐犊之情。” 我颔首,“舅父过虑了,莫鸣岂会不知,仅是不得相公详状心内不安罢了。然若是龙夫人知晓内情,恐亦是心生不宁。” “姑娘,”言语未尽便是众世家皆至,傅家主则是率先近前将龙泉唤醒。 “我,怎会于此?”龙泉启开双眸便是惊见已遭众人围观,即刻有些不解,微一瞬复又拧眉,“何人将我击晕?”虽是话已出口,却是那冷冽的眸光具是汇于我身上的。 “相公,你可觉有何不适?”我直面于他,面色如常,却是一双美眸超乎寻常满是镇定。 龙泉便是一滞,似是觉出自身确是不妥,然仅是一瞬,再度望着我的眸色皆是嫌弃之态。“并无。若是你不与我回转便是我这就先行独自回府了,不得令父母双……” “少将军,”轩辕平早已与他对向静观许久了,“姑娘何处令你生厌?” 闻他此语登时满堂皆寂,众人纷纷先将眸光汇于他之身,须臾皆是转向龙泉。 龙泉仍是拧紧双眉,未及多思便是脱口而出,“何家新妇如她这般不敬公婆的?母亲病危她不曾侍奉榻前也就罢了,竟是领人于街市闲逛,且是……”微一顿,转而怒瞪向轩辕平,“平兄该是知晓,男女自有大防,遑论她已为人妇,独自与旁的男子同屋整夜可该被夫家休戚?呵呵,我龙泉这般已是仁至义尽了。” 第346章 多事新岁(上) 此语一出自是震惊了众人的。莫良已是迈出了半步,却被莫达死死拦下。 穆老家主被穆湛扶着的手皆是有些颤了,悄然瞥了我一眼,见得我并无丝毫异色方略略松了口气,心内却是暗自庆幸穆隐与梁青皆是出府办事去了,否则必会引得另一番景象。却亦是摇头,于龙泉言行甚为不喜,即便明了他现下恐是受制于人的。 轩辕平一直盯紧龙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曾错漏丝毫。待其气怒语毕、却依旧胸腔起伏剧烈静坐后,便是轻笑。“那敢问少将军,可尚且记得曾与姑娘过往?” “过往?”龙泉似是陷于沉思,静默起来。众人皆是屏息静候。随着时光流转,只见他那渐息的怒意、稍缓的面色、趋于平整的双眉、微翘的唇角,无不展露他正是由恼转喜之态,且是追忆起了昔日温馨…… 恰是满堂具要松口气之时,他缓缓抬眸重又望向我,却是竟瞬间再复嫌恶之态,双拳已是攥起,那根根分明的青筋乍然暴起,胸膛亦是复了剧烈起伏之状。 我侧眸转向轩辕平,他正是垂眸望向我。 见他颔首,我眸色凛冽骤起,“周铭!” 周铭本就于龙泉身侧,一句“少将军,得罪了。”手随声起,一击劲掌再度将龙泉击晕。 傅家主则已是探手落于龙泉腕间,少顷微微摇头。 我长吁一声,满是没落与无奈之情开口,“平兄明言便是。” 轩辕平扫过众人皆是凝疑之色,亦是先叹了一声方道,“龙少将军果真乃是受制于人了,应是中了怨咒之术。”明了众人定是不晓的,便相释道,“所谓怨咒之术,便是有些得道之士取了宿主贴身之物对其施法,使得其受之操控,于操控之人令其所厌、所弃之物、之人极为嫌恶,即便乃是昔日亲密无间者亦会如此。” “可有法能解?” “可,却是需得去寻回所失之物,更是必得将那操控之人破了其巫术。”轩辕平语毕便是转向于我,“然,姑娘,此术阴邪,断不可轻纵了,否则恐是日后于旁人亦是有害的。” 穆老家主一瞬便是明了其意,沉下脸色道,“是了,姑娘再不得心软。” 我心内长叹一声,扫过满堂众人便是会意,他等定皆是这般思虑的,不禁苦笑,懊恼自身竟是如此被众人熟知了脾性。 季家主微启唇角,“姑娘无需过虑,我等自是深知姑娘乃是心善的,却是,于恶人而言,恐会令其如那中山之狼。” “正是,”莫达松开已是平静下的莫良,笑道,“回思于山中之时,即便并无我等告求,妹妹亦是会出手相助的,却是,若我兄弟几人心存歹意,恐必会使得大宅不宁啊。” “我知晓,”我颔首,自是可了然众人所忧,却是仅为现下不明乃是何人这般以龙泉为胁怨怒于我的。 周驰见我俊眉不展,轻声道,“实则姑娘心内已然有了计较,仅是不愿查证罢了。”被众人皆是相疑之色望之,满是不屑道,“除去那齐家,末将实不得何人如此嫌恶甚是怨怒少将军与姑娘情深一往之事,故而……” 穆湛转眸,“姑娘可是于那不知何来的道士心软?”见我不语,继而道,“呵呵,姑娘,得道之人该是如同你这般了却苍生疾苦为重,怎可因得钱帛、女色等凡俗之物扰了清修,甚是助纣为虐?” 我猛然抬眸,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拱手道,“多谢湛兄与众位提点,莫鸣促狭了。”是啊,我仅是觉着那道士恐是受了齐家人蛊惑方行此举,却是,若实乃正义之士、心善之人,怎会这般不辨是非便罔顾旁人夫妻之情? 清明之后,我方转向轩辕平,“平兄可有法寻得那人下处?” 轩辕平略一思忖,应道,“需得知悉少将军遗失的乃是何物,平或恐有法寻踪。” “此事不难,”周驰与周铭皆是松了口气,彼此互望一眼后,只见周驰便是起身将龙泉周身细细察查了一遍,朝向周铭轻轻摇头,后者便已起身,“末将即刻回转龙府请国公出面察查,定可明了。” “嗯,我遣人相随校尉一并,免去这往复辛劳。亦是需得校尉转告舅父,如此看来这龙府尚需细细筛一遍,唯恐日后仍有错漏。” “必是的,便是国公爷定不会轻纵了,无论为得龙夫人还是少将军。”周铭施了礼便转回,穆老家主恐旁人不妥,便是请了徐家主相随。 穆隐与梁青回转之时,龙泉已是再度醒来,虽是傅家主与轩辕平于他现状暂且不得要领诊治,却是他不知何故尚且算的平和,再未现于我甚为暴怒之态,而周驰则是不甚安心,将其哄于外院与国公府一众兵卒欢饮去了。 “他等果真生疑,仅是不知何人所为,亦是不辨乃是试探还是实情,故而仅部署一处院落众人设伏,旁的暂且不露,呵呵,却是并不知我二人将其等下处皆是探明,现下仅需你一声令下便可将其等尽数捕获,断不会错漏一人。”穆隐与梁青端坐于我案几对向,将他二人所探之情尽告。 梁青待穆隐收了声却是进言,“却,我仍是于那传信之人生了疑的,想来这北城之众皆是听命一处,却是那人轻功不俗,恐是功力亦是不凡,然,我并不觉乃是其等号令之人,若是尚有旁人……” 穆隐一怔,“你之意乃是那前来号令的非是蕊统领?”微微默了默,“可,那声色必为女子啊,且是威压之态、形式之风若非高位者断不得具的,更是一众兵卒未曾不从,皆是毕恭毕敬。” “嗬,隐兄,若是咱们,可会令鸣儿亲至?” “这个,”闻他之语穆隐亦是生了疑,“嗯,恐会仅为遣人往之便是的。” 梁青未再言语,那表象满是“你明了了?”之态。 “除去布防,他等可有言及于京中可尚有旁的公干?”我所思的乃是此事。 穆隐摇头,“不曾,恐是早有命令,亦或尚不得行动之时。” 我闻言便是拧眉,梁青却清浅一笑,“鸣儿无需这般介怀,较之咱们,魔灵自是有他之筹谋的,你亦是忧心他贪图不仅限于大汉,那便是如此大局怎会失了各处按插棋子?” “青兄言之有理,仅是这般数量兵卒于汉京终是大患。更是,若其等仅为先锋,为得试探大汉疏密,那日后……” “哈哈哈,莫鸣,你自是过虑了,即便可调集如那匈奴犯境之众,恐那楼兰举国之力皆是不得的,如此区区数十有何可惧。”穆隐不甚介怀,自是不以为意。 我微微苦笑,梁青则是轻嗤一声,“隐兄,可知何为祸起萧墙?何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便那楼兰并无如此众数兵卒,却是可于姬伯合纵连横周遭众邦大举犯境时令其等生乱!” “额,这个。”穆隐不及梁青所谋周全,闻其言自认理亏。“那该如何?” “若不得将首领之人擒获,便是将北城屠尽具是枉然的。” “哎,我亦知啊,然这汉京甚大,藏一人该于何处去寻?且是其有心暗隐,我等又于其形容具是不知。” 第347章 徐家秘事 我怎会不明穆隐所言乃是实情,心内喟叹,“隐兄,恐是此事尚且急不得。” 方止声,耳际便是传来府门处对话之声。 “徐世伯回来了?” “嗯。小志,姑娘现下何处?” “姐姐仍于她院中东厢,穆隐叔与青哥哥回转了。” 我抬眸正欲启唇便见得穆隐那紧拧的双眉及面色不善地望向梁青之态。 “呵呵,隐兄,”我岂会不知乃是小志那“穆隐叔”与“青哥哥”惹得祸事,不禁失笑。“幼弟们皆是倍有礼数的,故而……” “哼!”穆隐甚为不满起身欲要离去,又似是思量了什么转而拉起仍是端坐的梁青,“走走走,徐家主恐是有事与莫鸣相告。” 梁青满脸皆是疑色,却是并未相抗,而是随着他一并离去。 却是行至门处,穆隐猛然回头,“龙泉今夜于此一并守岁吗?” 我微愣,转而蹙眉,“隐兄,相公他,中了巫术。” 梁青便是一惊,“可会与你有碍?”见我摇头,似是觉此问不甚妥,又是开口道,“可有破解之法?” 我再度摇头,“平兄并无全然把握。” “嘶。傅世伯可确认绝非那儡纵亦或是魔灵旁的药石所致吗?”穆隐瞬间拧眉,微一滞又悠悠道,“那曾氏亦是遭了毒杀的,且是那毒……” “我明了,那蕊统领身侧定是尚有旁的擅毒之人。”穆隐的话令我思及那曾氏惨死之态,竟是近日忘却了那毒及那个动手毒杀曾氏及其部众之人。 “姑娘,”徐家主已是挑帘而入,见得穆隐与梁青皆是立于门旁不禁一怔。 梁青最先有应,“我等且去细细想想,你且与徐世叔议事吧。” 三人相互颔首便分别,徐家主矮身便是于我对向端坐下来,穆隐、梁青则是比肩而出。 我抬手为其重斟了一盏茶,“世叔辛劳了。” “姑娘何需这般客套。”他并不见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复又放下方出声,“我与那铭校尉一并回转,龙府现下已是由周老国公麾下府兵掌控,一一详查后乃是那龙夫人身侧的老嬷嬷发现端倪,少将军卧房之中缺失了过往常系、却是闲置了许久的一条腰带,故而定然是身边侍奉之人窃了去的。然因得那龙啸……龙将军受儡纵所辖时脾性甚异,府中上下被其发卖、遣散了十数人众,故而一时尚不得知乃是何时所失、何人所为,国公命我转告姑娘他定然会再度细查之,却是现下需得以少将军身子为重。” 我岂会不明国公之意,淡笑并未应声,徐家主却是一笑,“我已是代姑娘回了话,定然如国公心思一般的,令其安心。” “有劳世叔周全了。” “我等自是明了姑娘之心的,便是旁人恐皆是善待的,何论少将军。”又是饮了一口茶,“周老国公命人将那腰带图样绘出,我带回便已转交了平世侄,他称需得最少一个时辰方可辨出那幕后驱使之人下处。” 我颔首,“好,并不急于这一时。”微一思量,侧首传音于穆隐,“劳隐兄转告平兄,今日需得守岁,待明朝亦是不迟的。” 随之便是得了回应,“呵,我等正是相议,明朝元日便去寻那道士!”言语间满是愤恨之情。 徐家主仅是饮茶,笑而不语,待我重转向他,方郑重开口,“我尚且未曾谢过姑娘于犬子备年礼之谊呢。” “世叔何需如此,”我忙拦下他施礼之举,“实则莫鸣愧疚,若非义兄提点,竟是不得这般万全了。”因得徐家入莫宅便是他父子三人及徐征,我从未问及徐夫人,更是不得他等相告,即便有疑却并不愿相询,恐是令其等复得伤怀之感。 徐家主苦笑,“姑娘虽是从不曾问及拙荆,却是我明了必是心内有虑的。”长叹一声,继而道,“实则进亦是不知如何启齿。”又是默了默,似终是下了决心一般,“那是成儿与双儿尚于襁褓之时,一日拙荆忽然甚显喜色,称是转日欲要往了县中市集看一看热闹,我尚不明她那般宁静的性子,怎会突然有此思虑,便是凝疑相询,她却有些许哀怨称做本是欲要为我父子三人添些衣饰,现下竟是连这惊喜皆是被我拆穿,我恍然全做乃是我生了误会于她,便是纵了她去,却是她亦称既是这般,那便必不得我相随了,故而我仅是命了丫头随行,不成想,哎。” 我心一凛,暗自揣测可是遭了不测,却不敢言明,恐其哀痛,便仅是为其添了热茶,并未出声。 他垂着眸子紧抿双唇,足有半炷香方抬首,“近了飨食仅得丫头匆匆而归,称是与拙荆失散,我忙遣了族中众人、家丁四下寻访,丫头却是支支吾吾称她乃是被其打晕的,而最末留言便是令她转告让我去其妆台寻方锦帕。待我慌乱寻得,方见乃是封信函,然其自始便是称为不通文墨,我当时便是大惊。而那所书详情,竟是她有不得已苦衷必要远离,哀求我定是要好生抚育一双幼子,权且当作她已殁,无需找寻,断然是不得的。可,我岂会安心,却是寻了近十日仍不得丝毫消息,重又复细细察看那信函,方惊见墨迹有些许晕开之处,想来恐是其边泣边书成的。之后,我便是止了心思,苦习武艺以遣相思,待成儿、双儿略大,便是为其于祠堂置了牌位,称其病故,先父更是严令族内再不得提及,因此成儿、双儿至今不知内情。” 看着徐家主那份没落哀思之情,我却是俊眉不展,右手捏了捏茶盏,终是出声道,“世叔,令夫人可是不明来处之人?” 我此言一出他即刻抬眸直面于我,“姑娘之意我明了,却是,拙荆……嘶!不对!” “世叔想到什么?” 他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双眉更是聚于一处、紧握双拳、青筋暴出,开口之声皆是有些犹疑的,“虽是她双亲皆是邻村久居之人,然她却非是亲生,乃是总角年岁遭人拐卖出逃流落方致被其收留的,待我二人成亲未久便是她双亲先后病逝,间隔不过月余。更是家中再无旁的亲眷……姑娘!” 看来徐家主亦是觉出不妥了,我微微摇头,“世叔定然亦是思及了那吕氏遭遇的。” “如此……岂非那姬伯早已了然我等世家下处?更是这后嗣……”是了,何需言明,他自是可揣测得出的,故而已是面色惨白、双唇微颤了。 “莫鸣!”我尚未有应,穆隐惊呼之声已是灌入了耳际,“如此这般……你且稍候,我这便引了众人前来。”之后便是慌乱脚步之声传来。 我定了定心神,“世叔,无论如何,此事尚且乃是我等揣度,有旁的缘由亦未可知,”见他双眼赤红面色甚为纠结,我忙探手按住他小臂,“即便当真,成弟、双弟皆是世叔亲生骨血必不会有误,且是自幼便自徐家长成,得了家族教习,怎会遭人驱使?无论如何,尊夫人皆是心存善念的,反之必不会忍心舍下一双亲子不顾,定是不愿令世叔为难、亦是不愿亲子受制于人方忍痛离去的。世叔静思,莫鸣所言可有理?” 思及那吕氏皆是因得其长女受难方不得已戕害傅家,何论徐夫人为徐家主生了一双儿郎呢。 徐家主紧闭双目仰天长叹一声,稍久方松懈下来,“怪进不曾觉察她心思!” 我无从相劝,凭借徐家主阅历,必是可自行舒缓心结的。 第348章 多事新岁(下) 我二人并未静默对坐甚久,便是众世家重又聚来,皆是震惊徐家之事,更是忧心忡忡,尤是季家主,现下他夫人便是尚于府中的。 “姑娘,淮宁定可确保内子无疑!” 我见众人皆是不得全信之情,却是坚定出声道,“季世叔无需忧心,莫鸣从不曾相疑尊夫人。”见仍是有人不甚解其意,便是欲要出声,却被梁青抢了先。 “看来这姬伯乃是早已尽知了我等世家下处,所遣之人具是女子已是再无异议,且是,”微扫过众人,“仅为长媳,更是必得诞下长子长孙的。” “哦哦,明了了!”穆隐接语道,“为得便是各世家家主之位!如此说来,岂非……” 穆老家主蹙眉颔首,“我穆家乃是因得长兄病故方致老夫得了此位,”转而依次看向众人,“傅家若非药石之故不得外人接近,恐不得吕氏之事;季家亦是淮宁世侄长兄长嫂亡故,却是羽儿……并未因此避开祸事;梁家乃是青世侄太过拔萃;轩辕家幸得无痕成婚早些。却是,因何骆家不曾有异?” 我叹道,“该是师傅祖上于江湖创设玉峰门,又是大招徒众以致混淆了姬伯思虑。” 众人恍然,是了,各世家皆是隐于暗处且具分散甚远,并不引得关注,唯骆家竟是如此名噪江湖,轻功、剑术皆是不俗,怎会不使得姬伯疑心方失了先机,真乃福祸两相依啊。 穆隐亦是一叹,“然城弟亦是未脱了遭毒害之扰,若非莫鸣你通晓医理,恐是待及寻得了傅家相助皆是不及了。” “是啊,骆世兄定是明了已遭魔灵荼毒方不遣人上门求医啊!”傅家主顿悟了因何骆掌门明知傅家所在却不为骆弈城求得一诊之故,必是防了其下党羽尾随露出傅家主宅之处。 “哎,怪我,若是及时传信叔父必不致城弟受病痛之困数载。”穆隐懊恼至极。 “嗬,幸得隐兄不知世家内情,否则恐是我等早已被姬伯分而围杀殆尽了。”梁青冷声。 “皆是天意,”我感喟,“若非那日我于后山寻猎,必不得相救几位义兄,恐是于师傅那般擦肩了。” 现下想来确是的,骆掌门宁愿他骆家绝后、玉峰门尽毁亦是不曾为骆师兄相求傅家一救,亦是忍下不与各世家暗中联络以解了姬伯夺取剑诀之难,仅是相邀江湖友人竟欲要与姬伯同殒,乃是何等的胸襟大义! “骆贤弟他……我等,皆是不及。”穆老家主亦是理清了其中玄机。 有些事,必是不得细细再度回思的,譬如骆掌门。我当真不知他乃是如何做出那般决断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可将他骆家就此覆灭再不存焉亦是不愿牵连旁的世家。然那剑诀,终是无论何人为复世战神,众世家定是可遇得的,故而那剑诀必会留存且无论何世魔灵皆是得不去的。 正是众人皆垂首叹息之时,轩辕平急急而来,噢,方才他潜心辨析龙泉所失的那条腰带,并不曾同来议事。 “可是有果了?”众人见他进门皆是眸光一亮。 轩辕平微微有些喘息粗重,却是那面色皆是欣喜之状,“嗯,平幸不辱命。仅是需得令少将军往之街市闲逛,平随之便可将幕后之人寻出了。” 季家主不甚明,“便是这般?平世侄当真所能非凡。” 轩辕平面色瞬间转红,轻咳两声低语道,“世叔过誉了,不过乃是我家传之能,若是姑娘可运内力,必是现下便可的。” “嗯?”穆隐急速转向我,“他轩辕家之辨术你常日不得用?” “额,确是与这顺风耳之能有异,必是需得我运功方可驱使。” “这又是何故?” 我摇头,“隐兄这般相询莫鸣亦是不知如何以应啊。” 轩辕平似是思量一番,“不知可会与满家有关?” 梁青即刻开口道,“那于满家那乔装之术呢?” “切,自是不得而知啊!如今满家何在?”穆隐难得寻了一回梁青错处。 梁青被其揶揄,顿显颓态,惹得众人皆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将军该是仅与姑娘厌恶至极,旁人似是并无不妥,可,不若令国公府校尉出面更为稳妥些。”季家主片刻便是回转了主题。 “嗯,”我应声,“世叔所言亦是莫鸣所思,却不可使平兄独自成行的,必是有人跟随方可。”微一思忖,又道,“不若待及明朝元日街市正值喧闹之时往之吧,如此即便人众却亦是极佳掩护之状。” “可。无需青亲随,却是恐隐兄需得同往更佳。” “嗯,那便是我与徐家主相伴吧,我二人携了家眷佯装庆喜,必不会引得旁人注目。” “却,”穆湛忧心道,“北城亦是需得人手,更是府中……” “湛兄无需过虑。北城之人暂且动不得,有侯德众位幼弟暗中窥探即可,且周老国公已是有遣了人的。且府中尚有二哥与青兄及上官府众,定是无虞,故而隐兄确是需得一走,非是仅为相公之事,更是那蕊统领藏身之处尚不得知。” “哎,城弟若是尚在京内,以他之轻功,定是不会不得他等下处了。”穆隐确乃实言,于轻功而论,梁青当真不可与之相较的,这亦是我不得他尾随往之北城施令人之故。 “哦,姑娘,那顾氏与姜氏依旧任其这般自在吗?” “呵呵,那告求联络所用之标记,恐是未久便可由轩辕小姐带至其二人眼前了。”我不曾相告众人,确认了北城那起子楼兰兵卒识得吕氏所用标识后,我已是命冯祺与小谨寻个时机诱使轩辕柔得了那标识且是使计将其奉于顾氏二人眼前。 “莫鸣,那齐家你又如何打算?” “呵呵,隐兄这是仍耿耿于那齐纪云?” “恐是非她一人之事,那齐家定是帮衬的。” 傅家主闻言亦是颔首,“是啊姑娘,若非她等自是不得这般之境,却若是仅对付了那道士,恐是齐家还会生出旁的诡计。” 我拧眉,于这大局尚不得细细筹谋呢,竟是齐纪云更是添乱得很。 梁青眸子一转,露出奸险之情,“待擒了那幕后道人,使其于那齐家之人同时下了巫术便是了,终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后患全无。” “好主意!”穆隐一时没忍住,抬手重重拍于梁青肩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其等亦是尝尝其自食其果滋味!” “哈哈哈,虽是并非君子之为,却是一劳永逸之策,姑娘,此举可行。” 徐家主此言一出,满堂众人皆是纷纷颔首应是,使得我万般无奈,反思之相较如何暗算齐家,这确已为最佳之策了,便顺应了众人之意。 第349章 姜氏露马脚 “姐姐,飨食皆已备妥了。”门外响起幼弟们欢愉之音。 “好。”我含笑回应,“各位世伯、世兄便是一道往前院吧。”莫达将今日飨食设于外院正堂,满满的十数桌,竟是毫不显促狭,我便是暗叹这原宅主所虑及布局皆是处处周到的。 众人纷纷起身相互礼让一并同往,我留于最末先行回转卧房。因是听闻京内有风俗乃是除夕需是为得晚辈散些许银钱以祈来年运势兴旺,我便早早备下了几个锦囊聊表心意。 “鸣儿,”却是梁青随着我亦是跟来。 “青兄可是还有旁的事?”我自是不明,他因何不与众人一道同行。 难得见他甚显局促之态,扭捏立于门处,垂下眸子似是思量何事,我便是静静相候并未催促。约是足有一炷香,他方似有了决断,抬眸直面于我,却是那面色微绯,双手紧紧捏着指尖,吞吞吐吐开口道,“那个,我予你的,那个,年礼,额……”又是略显急躁骚了骚发髻,“你,你不喜欢吗?” 我方顿悟他所言为何,浅笑相应,“岂会,自是喜欢的。” “那因何不见你随身佩戴?”不及我语毕他便已急急问出口,却是自身先觉出不妥,更是烦躁地轻咳了两声。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微顿了顿方出声道,“青兄,那支玉镯甚是不凡,我恐为你家族相传之物,故而……” “非是的。”他那般聪慧,岂能不明我此语乃是何意,忙急着相释,却是显得愈发无措,又是轻咳两声继而道,“咳咳,并非家传之物,不过见了觉着甚是与你相配便购下的,你无需忧心。”恐是仍怕我有所顾忌,“那个,叔父与两位堂兄亦是见得的,若是今日你不戴着,我恐他三人心内不安,哦,实则乃是他等之意令我择选一份年礼,更多便是为得致歉过往冒犯不敬之意,若是飨食不见你佩戴,恐会误以为你仍是心存不悦,故而……” 他这番言词,加之那甚为小心翼翼希冀的眸光,使得我不知如何将相拒之语出口,滞了片刻淡笑道,“好,那我现下便取来戴上,定不会令青兄为难。” 得了我相允,他即刻松了口气,随之便是喜形于色,却是脚步未移半分,似是候着我兑现承诺一般。 我暗自喟叹,却转身移步至了西侧案几处,将那收好的锦盒取出重又开启,便见那双色玉镯静静置于其中。 取出,伸左手便是套了上去,一丝凉意随之袭来,我定眸看了数息之时,确是觉着极为美艳的,且应了梁青之语,那淡淡的青色与烟霞般若有似无的浅紫极为配我,更是将我如雪般白皙的皮肤衬得愈发无暇,且是添了份清雅与恬淡。 “可好?”我转身将左手微抬,露出腕间那抹色彩,微微含笑看向梁青。 他一时便是愣住,呆呆不知所感,直至我再度轻声唤他方似回神,却即刻垂下眸子不再看我,我似见他那耳廓微微泛红。 “那个,你……我……我先行一步,你,你……”不知如何出言,他便是急急转身欲要离去,竟是险些撞上门板,磕磕绊绊奔出房门。 我未忍住便是低笑出声,而他定是听得了,那脚步更是慌乱了起来,甚是跑动着往了院门,将我这正堂房门大敞着亦是忘却关闭。 我微微摇头,将几个锦囊收入袖中方披了雕裘出门。 “祖母,婶婶,前院正堂欲要开宴了,咱们一并往之吧。”轩辕柔双手提着裙摆小跑进了门。 “当心些,看你这满头的汗,若是被旁人瞧了岂非又要遭非议不通礼数了?”顾氏依旧一副慈爱之态,端的甚是自然。 姜氏虽是含笑,心内却暗自焦急。自她几人入了莫宅,虽是常日看着并无人相疑,却是轩辕平迁居与傅家主同住,而她婆媳除去可往了外院大厨房走动,连府门皆是接近不得的,且是眼前这个轩辕柔,不知顾氏究竟因何那般宠溺,自身却觉着她毫无用处。 轩辕柔痴痴一笑,自怀中摸出一方帕子抬手擦汗,然那被其不甚掉出的彩色璎珞却是惊住了姜氏。 “这?”急急俯身拾起,示于顾氏眼前,方欲张口,却被顾氏含笑堵住。 “哟,这是谁人相赠我家柔儿的啊?”顾氏接过姜氏微颤着手托举之物,暗中狠狠睨了她一眼,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让祖母瞧瞧,呵呵,柔儿,可有话讲啊?”将璎珞晃于轩辕柔眼前,心内焦急却未于面上显出半分。 轩辕柔并无异状,仅是瞥了一眼,“呵呵,祖母怎知不是柔儿编制的?” “莫要糊弄祖母这老人家了去,我家柔儿何时会这般手艺的?祖母岂会不知?还不讲实话吗?莫不是……”打趣之态甚明,一旁的姜氏却早是面色发白了。 “祖母便是戏耍柔儿吧。”轩辕柔佯装气怒嘟起朱唇,转而笑道,“乃是方才我自府门处捡得的。” “混说,这般精巧之物岂可随便捡拾?”顾氏哄着她。 “当真!”轩辕柔即刻拔高了声量,唯恐她二人不信一般,急急出声相释,“小义抱了过多饰物,孙女便是好心帮衬,随着他至了府门处悬挂,岂料有不少乞儿近前讨赏,他便称如此年岁这般必是不妥的,该是自食其力的好,然冯领长终是不忍,便是令其等搜寻身上可有何物全做贩卖,其中一人便是取出此物,言称乃是于街市一处拾得的,冯祺便是接过反手赠了不少银钱权作购下,而转手便是不知如何处置,孙女见这璎珞甚是好看,便要了来。” “那冯祺岂会如此便给了你?”姜氏终是忍不住相询出声,言罢便得了顾氏一记白眼。 轩辕柔接过璎珞提着端详,似是并未留意姜氏异状,“初始他自是不愿的,然我便是笑他无人可赠,又是一个男子,留于身上定会遭人耻笑,他方气恼丢给了我。呵呵,当真蠢笨至极,如此精巧的工艺便是赏人亦可啊,不过可惜,”再复示于顾氏与姜氏眼前,“仅是这红色丝线缺失一节,祖母看看可能修补?” 顾氏佯装不察,接过细细看了看,“哎哟,当真是。若是再编一股或恐可为,却是,现下并无同色丝线啊。” “哦,是了,哎。”轩辕柔似是极为沮丧。 “母亲……” “哟,你可是仍旧腹痛?这脸色怎都发白了?”顾氏忙转向姜氏,出口便是警示之意。 “婶婶这是怎了?可需请了傅伯伯来瞧瞧?” 姜氏尴尬一笑,“无需那般费事,不过葵水之故,寻常而已,今日乃是除夕,休要扫了众人兴致,不若我便不去前院了。” 顾氏眸光一转,抬手覆上姜氏手腕,“难得各世家齐聚的除夕宴,你若是不去恐会令得姑娘不安啊。”指尖微微用力,必是可使姜氏明了其意。 “正是呢婶婶,不过个把时辰,若是确感不适,中途返回亦可啊。”轩辕柔从旁劝慰。 “那,好,儿媳听从母亲的。” 顾氏满意地收回手,遣了轩辕柔回房换件发饰,才得空急急于姜氏手心书下数字,见她颔首方安心起身迈步出门。 第350章 除夕宴 她二人之语自是入了我与穆隐耳中,即便已是极力掩饰,却是姜氏那战战兢兢微颤之音岂能瞒得过去? “莫鸣,你仍要放任吗?平弟定是不会如何的,不若将其拿下。” 我虽是忧疑,却已是全然断定了,“好,不过待先行知会过平兄后吧,终是并不曾相害于他,且是这二十余载皆是倾心相待的。” 我言罢便是闻得穆隐哀叹之声,“哎,你啊,终是太过心善了。” 我微微苦笑,思及那吕氏遭遇,仅觉她等皆非是大奸大恶之流,行如此之举恐有不得已苦衷、亦是受制于人罢了。 “姑娘,”我方跨出后院门处不及数步,周驰便是快步迎面而来,“少将军与我等皆是并无不妥的,却是知悉需得留此飨食守岁尽显忧疑之色,若是稍候有何不善之举还望姑娘万勿介怀。” 我见他满是不安,出声安抚道,“驰兄无需如此,莫鸣知晓现下相公乃是受制于人的,”虽是这般为其开脱,实则我心内终是没落的,亦是隐隐涨涩难耐,“明日平兄便可有获,想来便可使其复了常态。” “我明了姑娘乃是胸襟宽广之人,然终是于这除夕新岁,故而思忖不若先将少将军送还龙府,暂且避一避互生不悦之态,更是可勿使众位世家忧心。” 我不得不暗赞他思虑周全之举,却仍是亦有不舍之情,龙泉与我乃是首年共度便是……哎,一时方未有应。 周驰见我此状岂会不明,微微默了默又道,“现下已是宴席已然备妥,不若先行往之吧,若是少将军仍有过激言行姑娘再思量不迟。” “也好。驰兄,多谢费心。” 周驰憨憨一笑,于我身后半步之距相随同往了前院正堂。 尚未进门,穆隐已是伴着轩辕平候于院中一株海棠树下了。 “姑娘,”轩辕平几步近前便是一礼。 周驰甚为有眼色地朝其二人微微颔首便先行入堂了。 “平兄,”我见他面色微白便是明了他亦是心内纠结不已的,也难怪,终是养育了二十余载,现下…… 轩辕平长吁口气,低声道,“姑娘无需忧心,平自是知晓利害。不过求得姑娘飨食过后再行将她等羁押,便是全做了却平一番孝义。” “好。” “不妥。” 我与穆隐同时应声,语毕便是我三人互望。 拦下穆隐那急急欲要出口之语,我道,“隐兄,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且现下众人皆是喜庆心思,不当有扰。” 轩辕平朝我又是一礼,此谢自是为得我这不足为据的借口。 穆隐拧眉往复看了看轩辕平与我,亦是知晓我这脾性的,便也不复多言,伸手一个示意,令我先行入堂,他二人则是随后。 我迈步挑帘进得房中,满堂众人便是霎时止了声,齐齐朗声道,“愿姑娘除夕愉欢、新岁长乐!” 我乍然懵住,转瞬笑应,“同安同乐、岁岁共守。” 分而落座后,我见得乃是各世家自行划定了桌次,便不再过问。而与我同几的,自是几位家主,尚有,龙泉。 然,终是首位留于我,而他于我侧手位。我踱步至了软榻便见他已是紧蹙双眉甚显不悦了。 于众世家家主面前,我自是不得过于迁就他的,否则定会令其愈发遭众人不喜,便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落座,伸手接过小志呈上的酒壶,微侧身便依着长幼之序为几位家主斟酒,待至了稍远一些的季家主之时,左手腕间的玉镯便显露了出来。 “呵呵,姑娘常日并不见有何装扮之物,然此物委实不俗,甚是相配姑娘的,且是色泽极近雅致出众。”傅家主含笑赞誉,引得众人皆是将眸光汇于我腕间。 梁青唇角勾起,含笑不语,却是心内早已开怀。 旁的几位家主亦是纷纷称道,皆是当我不过因得新岁方如此配饰的,唯现下于我身后侧的龙泉不得看清,却亦是侧首张望。 我恐他又生变故,浅笑未应,却是不动声色将玉镯往后退了退,令其复又隐回袖内。 待为几位家主皆是满盏方至了龙泉眼前,亦是为他添满,而后方起身执着酒盏朝向堂内,“今日除夕,乃是各位与莫鸣共度首岁同贺,便以此盏中酒水聊表敬意,愿堂中众人皆是喜庆祥宁、更愿普天之下皆无战祸、永享安泰!” “与姑娘同愿!” 便是众人皆欲满饮之时,莫达与莫良却自一侧案几处疾步近前,压住我持盏的手拧眉,“妹妹不得饮酒。” “嗯?却是为何?”梁青首个有应。 我尴尬异常,竟是忘却了从不曾饮酒之事,幸得他二人尚且记得,方亦是惊觉我眼前的盏内乃是清茶,且独独一个茶壶恰在手边。 满堂霎时静默,且具是错愣,须臾几位家主纷纷夹着迟疑之态转向傅家主。 龙泉亦是不知此事,起身站定,惯性使然握上我左手腕,便被一冰凉触感瞬时吸去了所有心神。 “姑娘于酒水不符?”傅家主同时出声。 我忙着应对,便是忽略了龙泉之举。“从不曾饮过,不知可会有碍。仅是曾于楼兰国宴之时推拒不……” “咣啷。” 方言至此处,一声清脆的酒盏掉落之声甚显突兀,所有人等皆是转向那声源处,便是见得姜氏双手微抖、面色惨白。 “妩娘,可是仍觉不适?”极短愣怔之后,顾氏抬手扶住险些站立不稳的姜氏。 轩辕柔亦是伸手搀扶,“婶婶怎是连酒盏皆握不住了?咦,怎会抖得如此厉害?哎呀,傅世伯快些来瞧瞧吧。” “不,不,不用。”姜氏急急出声,同时摇动双手甚显抗拒。 “呵呵,众位见谅,家媳身子不适,且为女子自身之故,非是病痛,扰了除夕欢宴了,老身这便扶她回去歇息,众位勿要扰了兴致才好。”顾氏出口时已是侧身迈步欲要将姜氏带回了。 轩辕平转向我面色灰败。 我则浅笑开口,“无碍,既是这般那便辛苦老夫人了,稍候莫鸣会遣人将酒菜送至两位房中。” “姑娘客套了,老……” 龙泉趁着我应对之时已轻轻拨开我袖管,那双色玉镯便是显于他眸中,霎时便使得他失了理智,再顾不得现下乃是何状,高声怒喝道,“嗬,莫鸣你当真假情假意至极!”捏着我的手腕高高扬起,“你如何应我的?这玉镯怎是仍旧戴了出来?以你之聪慧,岂能不明他梁青那爱慕之意?哼!犹如现下,明知顾氏与姜氏乃是细作却佯装这般关怀与之虚与委蛇!你可曾与我龙泉有过真情!” 他这话语震得满堂皆寂。之初众人皆是望向梁青,然其之后话语使得各世家与我具是生了怒意,未料得竟是自他口中将此事挑破。 然,未及我有所应令人拿下顾氏与姜氏,便被顾氏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扯过身侧的轩辕柔,另一只手自姜氏头上拔下一支珠钗,便抵于轩辕柔脖颈处。姜氏亦是紧紧贴近她,仅是并无她那胆气,已是全身颤栗了。 “啊!祖母!” “放开轩辕姑娘!” “柔妹妹!” 第351章 再生 变故 几声高喝相继入耳,堂中瞬间便已显剑拔弩张之势。 龙泉亦是未料得顾氏竟会如此负隅顽抗,方懊恼乃是源于他之故,不禁松开我手腕颓废倒坐榻上不知所措。 梁青狠狠怒瞪了他一眼方抖了抖衣袖欲要甩出暗器。而顾氏近前的世家及冯祺、国公府护卫众人亦是欲要动手。 顾氏既是醒悟,怎会无防?早于以轩辕柔为质时便疾步后退背靠墙壁,手中的珠钗更是将轩辕柔颈部划出了血痕。 “休得妄动,否则必会使她命丧当场!”朝向我远眺一眼,冷哼道,“嗬,竟是未料得莫鸣你已勘破我等身份,须知他轩辕鸿那般皆是数十年不得之果,哼,当真小瞧了你这复世战神之身!然,即便如此又如何?主上定会将尔等悉数铲除!”又是侧眸瞥了姜氏一眼,“不中用的废物!若知你如此无能,便不该护了你二十余载!竟是致老身乃是因得你方落得现下之境!” “祖母!”轩辕平已是红了眼眶,缓步向前近了些许,“平自是深感祖母与母亲于平这二十余载抚育、照料之情,想必定是遭人辖制方不得已而为,若是现下可幡然悔悟,平定会于姑娘面前求情的!万望祖母慎思啊!” “平儿!”姜氏终是舍不下二十余载养育之情,动摇之态尽显无遗。 “住口!”顾氏却是强硬的很,“若非因得昔日战神及你轩辕家之故,又岂会使得主上与我等先祖受难!你等以胜者、仁者自居,可曾想过当时功过是非?哼!皆是假仁假义之徒罢了!” “无耻小人尚且口出狂言!”穆老家主一时气不过,用力蹾了蹾手中拐杖,“尔等狐朋狗党与那魔灵沆瀣一气,直至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白骨累累,竟是颠倒黑白反咬一口?如今仍做困兽之斗又有何益?若是听得平世侄良言相劝,迷途知返,姑娘定是不会有何为难,但若是执迷不悟、以死相抗,那便是早入地府受尽折磨去吧。” 姜氏本就心智不坚,现下更是被穆老家主之语镇住,缓了口气便是轻声开口道,“嬷嬷,不若……” “止声!你这无用之辈!难不成仍参不透此乃他等诱降之策?你可还记得背弃主上将会有何样下场?”转而再度朝向于我,“莫鸣,我知你定然不会弃轩辕柔于不顾,那便让开一条出路任我等离去,”随之便是奸笑,“老身虽已年迈,却奉劝各位青年才俊勿要妄动,即便可使老身血溅于此,却是这轩辕小姐亦会与我陪葬!”言罢已用那珠钗已将轩辕柔颈处扎出一个血洞,血珠即刻滴滴滚落,痛得轩辕柔哀嚎出声。 “祖母!” “大胆!”众人愤然。 我一挥手,“众人且退开一旁!” “姑娘!” 我止下他等劝诫之语,“不过小卒尔,即便拿下皆是无堪大用,遑论轩辕小姐性命攸关,自是她等奸恶之辈不可相较的。” 我声落,众人无奈皆是遵从,纷纷避让出了一条路径,梁青转眸看我,亦是被我以眼色止下他欲行之为。 “嗬,莫鸣,你当真会邀买人心!却是无可与主上相抗!”顾氏一手提着因得惊吓、疼痛软弱无力的轩辕柔,一手捏紧珠钗并无丝毫松懈,紧紧贴着墙壁缓缓朝着房门处移步,姜氏则是只得紧紧跟随。 “莫鸣!”穆隐暗中传语与我,“待及她等出门之际攻其不备,万不可令其逃脱啊。”那语气甚为焦躁。 我虽亦是有此筹谋,却是瞥得轩辕平那般紧绷之态便歇了心思,揣度他定是不忍家中再失亲眷的,即便轩辕柔常日娇纵异常并无过多情分可言,却终是他轩辕家骨血,故而直至她三人已近了门处、且顾氏责令姜氏挑起帘栊几欲迈步而出了,我皆是未曾下令动手,众人不断望向我唯恐错失良机,见我微微摇头虽是焦急却不曾有所擅自之举。 待她三人至了院中,满堂众人方随着我一并涌出房门,仅是眼睁睁盯紧其等动向,终是无人动手。 梁青贴近我身侧,耳语道,“我出手定然不致有失,轩辕柔不过受些罪罢了,况有傅世伯于此,你还忧心什么?” 我并未应他,反是转眸望向轩辕平,他亦是同时看向我,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梁青亦是见了,拧眉又道,“你信不过我?” 若是我再无应,恐梁青便忍不住了,故而我不得不出声道,“青兄定然看出那顾氏所能匪浅,常日仅是藏得过好罢了。若是有五成胜算我自是不会相阻于你。” 实则梁青岂会不明,那顾氏恐是功力不足,却是那手速及反应极佳,自方才她最先有应又是辖制轩辕柔便是可见一斑。梁青暗器精准,却败于射程,恐是他方一抬手,暗器与那珠钗便会同时刺入轩辕柔及顾氏颈项之内,定是会致其二人同时殒命的,即便姜氏可被擒,却是我料得她所知断无顾氏深广,若是那般岂非不值? 梁青气恼,乃是我所言确为实情,他亦是仅有最多五成之算。 顾氏见众人皆是面色难看竟无人擅动,便是邪佞一笑,然她步步谨慎,抓紧轩辕柔左肩头朝院门缓步退行,唯恐我下令诛之,然口中却是不愿认败的,嘲讽出声道,“嗬,复世战神又如何,还不是任由我等离去!待及见得主上,我定……啊!你!” 便是一息之间陡然生了变故! 轩辕柔不知何时手中竟是多出一柄利刃,趁着顾氏嘲讽、咒骂我等并未将全神汇于她之时,竟是拼尽全力向上推开顾氏持着珠钗的手,亦是顾不得自身脖颈被再度划出的血痕,反身将匕首刺入顾氏胸口;而梁青则是眸子不转盯紧她三人的,故此方是于轩辕柔动作的眨眼之际,几乎是同时,便将手中的暗器射向顾氏与姜氏,较之轩辕柔匕首竟是更快了几分分别没入顾氏右眼、执着珠钗的右手及姜氏左肩。 “啊!”两声惨叫声响起,三人纷纷瘫倒于地。 只见徐家主一晃身形,已是将尚未全然落地的轩辕柔带出丈余,使得冯祺及国公府兵卒得了空暇将顾氏与姜氏围困当中,并扫开了那顶端染血的珠钗。周驰更是极为利落地将她二人发髻之上所有簪饰皆除去以防其自戕,另有季家主使其夫人将其二人周身搜寻个彻底。而傅家主则已是扯下轩辕柔绢帕为其先行止血了,小志更是反身跑回后院,该是去寻傅家主医箱了。 众人各司其职,并不曾需得我下令而为,亦是使得我甚为欣慰。缓步近前,方见顾氏伤的最为重,右眼尚嵌着我予梁青的那箭头状暗器,右手亦是,汩汩鲜血自伤处涌出,已是于其身下成了形,痛得顾氏全神颤栗、哀嚎不断,反是轩辕柔那一刀并不甚深,恐是终为力道之故,并未致顾氏伤及心肺,仅是入肉半寸罢了。 姜氏仅是左肩头没入了箭头,却亦是面色惨白。 莫良随着我近前,抬手点下二人穴道暂且止了失血过多之危。 恐是因得封穴之故,顾氏微微抬起头,以仅可用的左眼望向于我,那目眦欲裂的恶毒凶光似是可迸出火来一般,“莫鸣!我便是化作厉鬼亦是与你不得善罢甘休!主上定会为我等报今日之仇!你等便候着吧!”又是转向轩辕平,“哼,你轩辕家皆是苟且偷生的鼠辈!便是轩辕鸿又如何?皆是任由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数十载,休要以为我这般便不得有何之举,哈哈哈哈,我死之日,便是你轩辕家灭族之时!”言罢便欲咬舌自尽,却是徐家主快她一步钳制住她下颚,令其不得合拢上下膛,周驰便是撕下她身上衣衫堵住其口,又是手下兵卒已是取来绳索将其牢牢捆住,使得顾氏除去自咽喉处发出的“呜呜”之声再不得旁的。 第352章 轩辕柔解惑 姜氏早已被伤处及惊吓得瘫倒于地不得起身了,见众人处置完顾氏皆是将眸光汇于她身上,忙磕磕绊绊出声,“我,我,说,我说,万勿再相害于我!”右手撑着地支起上身,已是顾不得更多,赶忙继而道,“我等乃是受了主上之命匿身轩辕家,为的便是寻出……” “呜呜呜”顾氏闻得姜氏欲要和盘托出,急地拔高了声量,却仅得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再无可为。 姜氏侧首望了望顾氏,又急急转回眸子,“寻出破解辨识其宿敌之法。而顾嬷嬷早于我入门,为得便是轩辕鸿婚事,不想轩辕鸿早已成婚且其妻已是即将临盆,故而不得已方使我以奶娘身份入府,而后再害轩辕夫人于生产之时血崩而亡,顾嬷嬷便劝导轩辕老家主以我为轩辕无痕继室,称作全是因得不愿平儿遭人诟病。” “嘶,”众人闻言皆是转向轩辕平,自是见他已需得身侧的莫达搀扶了,更是面色惨白、双目失光。 “那方才她称作她亡之日轩辕家……”抬手指向顾氏,我急急开口相询,这方是我最为关切的。 姜氏晃回神,“此事我不尽知内情,却是自其常日所为探析恐是与家族众人下了毒,然旁的……” “啊?”院中自是哗然一片,那顾氏现下竟是得意之态,不知心内乃是何等解气之状呢。 “此话当真?”季家主一惊,揪着顾氏衣襟便是将其口中衣料扯出,却未敢放松其下颚,恐其再度自戕。 “哈哈哈哈,”即便被钳制,顾氏依旧大笑出声,含糊不清道,“如何?若不将我好生治愈且是放走,我断不会告知你等乃是何种毒,想来医侍傅家若不得解药先后之序亦是不得尽除的。” “你!”季家主怒不可遏却无计可施。 恰是此时,一个柔弱之声响起,“呵呵,祖母啊祖母,若是你那毒当真被我族人食了,这一路行来,你可见有何人不适?这几日可见平哥哥与我有何异状?哼!你真当我轩辕家如此无能可欺?你当真以为仅凭你这区区之能便可瞒过祖父?实乃痴人说梦!竟是死到临头仍是不知所谓。若是不信,你大可一试,看看可会有人因你殒命。”人随声至,便是见得轩辕柔捂着已被傅家主上了药的绷带缓步近前,先是朝着我款款一礼,“属下轩辕氏旁支柔儿参见主上!还望主上宽宥柔儿先前无礼之状。”得了我相扶起身,扫过众人又是一礼,方转向顾氏与姜氏,轻蔑一笑,遂开口,“祖父初始便明了这顾氏非是寻常之人,更是存了心思使计进得我轩辕大宅的,却是未堪明其所图谋之前,仅得将计就计将其娶为继室,为得便是以防旁支之人受其所蛊。而后平兄生母殒命却非是她之过,乃是婶母本就血气虚亏所致。且是祖父于她投毒之事早有防备,从不曾使得族人有分毫沾染。”转向顾氏,“呵呵,顾氏,你自作聪明以为皆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祖父与叔父早将你二人面目识清,一切不过皆是为得将你等身后之人引出罢了,”又是嗤笑一声,“尚有一事,便是我皆是祖父刻意令你起兴的,否则如何近身窥探你等秘事?罔你自以为是仅当我全做个蠢笨之人任你摆布,嗬,真真无脑至极!” “这?这不可能!”竟是连姜氏皆瞪大双眸满是不可置信之态。 “呵呵,如何不可能?你等便是以为那上门寻仇之人乃是何许人?竟是皆不曾生疑吗?哈哈哈,终是可实言相告了,实则本就无人,不过祖父使得计谋罢了!否则岂会全族上下并无丝毫受损?”言罢转向我,“姑娘,祖父得了卦象所引,知悉战神已是复世而生且已然是小有威望了,方定下此计为得将顾氏与姜氏逼至引出其身后之人,故而祖宅遭袭不过乃是烟幕罢了,实则皆是挚交之人所为,方不得我轩辕家有何人受难。柔儿则是奉命必将这二人远离不得平哥哥却需得防备其等狗急跳墙,更是要严防出了宅院留有何标识引来贼人相助。却,柔儿这沿路之上皆是需留有与祖父、叔父商定的标记以便跟从。想来他二人不久便可上门了,届时该是将所有释与姑娘及各世家尽详。” “嘶!” “柔妹妹!怎会?”轩辕平似是被轩辕柔之语亦是惊愕住,“可,若是祖父与父亲无恙,那我这卦算之术如何可为?” 轩辕柔温和一笑,再无往昔那般娇纵无礼之态,满是世家闺阁礼教女子之容,“平哥哥你忘却了,祖父与叔父之能较之于你自是尚且高出数倍不止的,故而令你无疑自是你不得辨的。”转而微微有些许不自在,“还望平哥哥宽宥柔儿一直任性妄为之举,皆是为得瞒过顾氏与姜氏,且,祖父与叔父将此事重托,柔儿自是需以大局为重,方不得于平哥哥实言。哦,平哥哥万勿思量旁的,祖父乃是一番苦心,具是因得平哥哥太过良善又是这二十余载以姜氏为生母相敬相依,恐你了悉实情心存不忍更是无可以对方令柔儿代为行事的。” 待轩辕柔语毕众人再望向那顾氏时,见其满是惊愕不可置信之态,便不住摇头。姜氏更是颓废重又瘫软于地。 轩辕柔则是再复开口,“若是你仍不信,呵呵,不需多日便可亲见祖父与叔父当面,届时便知无论你等如何掩饰皆是无用的!” 我垂眸思忖片刻,复抬首浅笑,“轩辕姑娘佯装失仪当真委屈了。却,莫鸣府上实无侍奉之人,故而还需委屈姑娘自行养伤,需得何物傅世伯与一众幼弟皆可相助。” “谢过姑娘!不计较之前柔儿无状便好,这些算不得什么,恐是祖父与叔父无人照拂,这一路必不得安宁,却是祖父有叮嘱在先,若非紧急定不得露出知情之状,故而还望姑娘宽宥柔儿隐瞒至今。” “无妨,仅是,轩辕老家主及轩辕世伯可需得遣人去迎?” “临别之时祖父称作与叔父尚有要事处置,故而方使计令顾氏与姜氏随行,料得她二人定会潜至姑娘身侧,便刚好可不误祖父大事。然他二人何时寻迹而来尚不得知,又恐魔灵与其党羽留有后手,方不欲姑娘遣人去迎,却可自保断会无虞。姑娘安心便是,依着约定,不过最晚五日之内,他二人必会上门了。” “好。”微侧身,“小义,近几日你便是侍奉于轩辕姑娘院外,免得她不便。” “喏!姐姐安心,小义知晓轻重,断不会扰了轩辕姐姐的。”那笑容便如花绽放,却是我读懂了其隐下的那仍旧不甚放心、必会暗中监视之意。而季家主则是使了季夫人伴着轩辕柔回房,想来必是亦要再详加探问一番的,我微颔首并未相阻,饶是此宅中女眷再无旁人了。 周驰得了我命将顾氏与姜氏分别押至冯祺等人院中柴房内,傅家主亦是为其二人用了些药,免去其外伤之痛,而穆湛则是协同徐征再细审姜氏去了,我自是明了轩辕平必是心内不安的,便允他同往。 第353章 元日不宁 “姑娘,”待众人重又返回正堂继续飨食,穆老家主却是拧眉朝向于我。 “世伯,今日除夕,不若先用过飨食再议事吧。”我含笑阻下他之语,示意众人继续欢庆勿要扰了兴致才好。 终是青年人众,不多时堂中已复了先前喧闹之态,似是顾氏风波从未现过。 只是,龙泉仍是呆坐原处面色不良。 “鸣儿,”各世家家主渐渐复于常态闲话后,龙泉便是轻声唤了我一声,待我转头继而道,“我,我,” 见他愁容满面却难掩与我不喜之情,我便知他心内定是正处天人交战之势,即便明了方才变故皆是因他而起,却依旧不得摆脱那道士所控,与我甚显厌弃。 我亦是无奈,“相公,你可是欲要回转龙府相伴双亲?”寻了这个极佳借口,且是旁的我亦不知如何与其开口的。 他愣怔一瞬,似是未料得我竟会主动提及,少顷后方颔首应下,“是了,恐是舅父亦在,这飨食……” “嗯,我明了,”转头寻向周驰,“驰校尉,劳烦校尉随着相公回转龙府一走。” 周驰早料得定会如此,起身近前,“当不得姑娘道劳,乃是末将分内之责。”转向龙泉,“少将军可有何物什相携?” 龙泉眉间紧锁,有不舍亦有不喜,矛盾异常,却仍是缓缓起身,朝向满几几位家主拱了拱手,又是深深看了梁青一眼,方迈步而去。周驰亦是朝着我等一礼方随之出门。 望着他离去背影,我一时哀叹出声,懊恼恐是不该进京,如此烦心之事便无从而来了。 “鸣儿,”梁青置了箸,“既是食不知味不若议事去吧。” 他此语一出,旁的几位家主亦是颔首,“是啊姑娘,如今情势愈发紧急了,不若先行筹谋一番,这共宴何时皆可,若及大胜之日,定是更加开怀。” 然我扫过众人,又是转向满堂欢愉之人,终是不愿落了兴致,低声开口道,“各位世伯、世兄之意莫鸣明了,然终是除夕家宴,且轩辕家之事现下并不全然清楚,唯待轩辕老家主及轩辕世伯至了方可论处。今日,还是欢贺的好,我并无烦心之扰,相公之事明日该是有果的。” 重举起手中茶盏,含笑启唇敬贺四方,心内即便再酸涩亦是不得再令旁人忧心了,故而我充作丝毫无感,与众人皆是笑颜相对。而众人见我如此便亦是止了相劝甚是旁的心思,尤是梁青、穆隐、莫达、莫良几人,将堂内带动得热闹非凡,使得众人皆是一时忘却忧扰,具是欢笑不已。 直至亥时终了、子时初始,更是互道了元日贺词,而后方各自散去,唯各家主随我回至东厢。 轩辕平、穆湛、徐征已是候了少时了,三人面色皆是不正,尤是轩辕平,面颊之上仍是清晰可辨尚挂有泪痕的。 “姑娘。”见我入内,徐征与穆湛起身致礼,轩辕平则是迟钝了少许,便是被我抬手压上其肩按坐回去。 “三位辛苦了,各家主皆在,便是先将那姜氏供述细细道来吧。” 几人互望一眼,终是轩辕平垂下头、徐征哀叹蹙眉、穆湛微微长出一口浊气。 “便是由我转述吧。”穆湛直视众人,“姜氏过往所历与那吕氏近似,不过及笄庆宴之前同旁的几名女子同被一男子选中带离,仅是皆为被蒙了双眼的,而途中又恐亦是被下了药昏睡过一时,故而并不知行了多久、又是途径何处。所至之处竟是亦与曾过活处极为相近的,唯一不同便是人少了甚众,那顾氏便是新处的训教嬷嬷。”转眸望了轩辕平一眼,见其仍是垂头不知所思为何,哀叹一声继而道,“当夜,她等便是又被几人拣选后……而后几日亦是,直至有孕,同是不得而知那些男子皆是何人。姜氏产子后却被告知乃是名病婴,为求得其主上遣人医治方自愿以自身换取孩子平安,便是被遣往轩辕家潜匿。” 众人与我早是料得恐会如此,仅是不得确实,现下既叹且哀,叹其等命数不济,哀其等心思不全。 “正如姑娘所揣,已是自顾氏处得了验证,所谓病婴不过药石所致,皆是为得令其等死心塌地罢了。”穆湛见我之态便知我定是参透其中玄机的。 “嗬,姬伯所为倒是周详,该是那顾氏借口可得了消息报于姜氏称其子日渐康健方使其如此卖命。”梁青一语道破其中关鞘。 我却是微微摇头,“姜氏与顾氏共处了二十余载,岂会不得察查?不过自欺欺人尔。” 穆老家主喟叹一声,“姑娘之言方是正理,想那姜氏不过仅作一个念想罢了。” 轩辕平此时微抽泣出声道,“恐是因得平之故,母亲,她皆是将其所有尽转至我身了!呜呜呜。” 正如他所言,姜氏该是视出生未久的轩辕平权作自己亲生了,于过往那般遭遇,怎还会对其主上心生幻念?不过有所寄托方不致自戕。 “不好,速速前去查看……”我话音未落,冯祺已急急而来。 “姑娘,那姜氏,”瞥了轩辕平一眼,拧眉道,“趁我等不备折了干柴刺破咽喉……现下,已是亡故了。” 我瞬间闭紧双眸,须臾缓出一口气方自责,“怪我,该是有所防备的。平兄,节哀。” 轩辕平泪如泉涌,抽泣不止,却是摇了摇手,少顷后方暂且止下悲声道,“姑娘无需自责,平,亦是料得了。方才母亲,那种万般难舍之情恐为预示,终是……” 想来轩辕平亦是明了,即便姜氏得了活命又如何,此生皆已无望,亲子不得、养子为敌,哎,如此自行了断或恐可令得轩辕平于其尚可留有思念之情。 冯祺并未离去,再度缓了口气,“她于墙壁上留了几行血字,为,‘顾一切尽知,需详审之。’另则便是,‘惟愿吾儿平安。’” 傅家主长叹一声,抬手抚上轩辕平背脊,“平世侄,姜氏终是将你视为己出了,且从不曾相害,如此,尚算的心善之人。” “这般,恐亦是为得平兄安宁,方处处留心顾氏的。”众人皆是不知该如何议处此人,其遇可悯、其情可叹啊。 我默了默,“亦是个为母慈善之人,大哥,厚葬了吧。”为难望向轩辕平,“却是,平兄,实恐不得入你轩辕家宗祠为其立下牌位的,你……” “我,懂。”轩辕平悲泣难耐,抚育一场终是并未存了歹念的,如今身故却,哎。 梁青已转念,“鸣儿,那顾氏恐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如愚兄前去会会。” “嗯嗯嗯,我亦是。”穆隐不知又是寻思何等坏主意了,然穆老家主竟是并未阻拦,仅是称作待寻见那齐家买通的道士之后再行料理不迟。 这一番又是逾两个时辰,皆是近了四更众人方尽数散去。 “姐姐,”我方欲转身上楼,小兴竟是托着一个热碗而入,“傅伯称姐姐今日疲累了,唯恐那毒趁机发作,该是服下这安神汤药好生睡上一觉。”见我迟疑,忙继而道,“哦,旁的事众人皆是知晓分寸,还望姐姐安心。” 我明了众人心意皆是恐我仍旧念及不得与龙泉一处,然思量晨起确是尚有不少事务需得一一谋策,便是接过碗将安神汤一饮而下,强制使自身睡下。 “少主,今日属下断然不得令你独自成行。”羽默挡于蕊统领身前,无论如何不愿让开。 蕊统领甚显无奈,“羽默,我这般毫无错漏之处,然你该是以何身份相随?” 羽默一时无言以对,终是他这般跟随定会遭人相疑的。 春桃见此景,从旁轻语道,“不若墨护卫于莫宅之外留守,若是统领遭遇不测亦可相救。” 羽默重重点头,“可!若是如此统领皆不允便不得再往之了。” 蕊统领极度无语,“北城之内尚无疑处,我亦是不过探察一二,”见羽默依旧不愿放手,只得长叹一声,“罢了,你愿随便随吧,却是断不得旁人尤是莫宅门处甚是小童见得。” “属下定不会的。” 春桃则是一笑,“统领小觑墨护卫了,以他之能,加之那伶妓留下的毒,断是不会误了统领大事又是可确保统领无虞的。” 羽默即刻再度头如捣蒜,将蕊统领亦是逗笑。 第354章 蕊统领被识破 “平世侄,勿要多虑,若是令妹不得令祖之命,断不会那般言之凿凿,且是不过再忍几日便可得果。”傅家主晨起仍见轩辕平气色不佳,料得必是他心事过重之故,方出声劝慰,却不敢再提及姜氏。 穆隐已是迈步而入,笑曰,“呵呵,正是呢。且今日你尚有要事在身,不可误了姑娘嘱托啊。”同是一样的心思,穆隐不过寻了个更为使他无法争辩的由头罢了。 轩辕平昨夜自是难眠,便去寻了轩辕柔又私下聊了甚久,终是将轩辕老家主及轩辕无痕相隐之事悉数尽知,却是仍有疑心因何不可尽告于他,然轩辕柔自是不知故而不得为其解惑,却是因此将其心内与姜氏那份悲思淡下去了不少。 “世伯,隐兄,平终是觉着断是不似柔妹相告那般轻巧,恐是祖父与父亲与她隐了更为紧要之事,却是平百思不得解,方如此心神不宁。” “平兄,可知多思无益?”梁青终是放心不下,一早未曾习武强身便也过来了,闻得并未有旁的即刻松了口气。“即便轩辕小姐知情不报,亦或是令祖与令尊尚有要事不便言明,如今皆是不得了,故而平兄该是顾及现下紧要之事为上,待不日他二人寻来再议不迟。” 傅家主颔首,“正是呢,青世侄所言有理。平世侄该是尽心为姑娘寻得那道士,否则若是少将军不得复常,恐是姑娘心内不宁,于大局亦是无益的。” “是,世伯与两位兄长训诫的是,平不该如此陷于其中。”轩辕平自是领会众人心意,遂收拾了心境,又是得了梁青数句叮嘱方与穆隐、徐、季两家人一道出了内院奔府门而去。 “杨家娘子,今日元日,无需你到府啊?且竟是这般早。”因得昨夜除夕,幼弟们皆是守岁至了近四更方歇下,故而周驰护送龙泉自龙府回转后便与冯祺商定,这两日皆是国公府兵卒守门,如此蕊统领叫开门后惊见皆是身着国公府官衣的一众人先是一惊,却是片刻便复常,扬起笑脸问安了。 “军爷安!奴家愿各位军爷新岁荣升、高官厚禄!”蕊统领将寻常之家后宅妇人刻意逢迎之态装扮得丝毫不差,面对的又皆是一众糙汉子,自是从未被勘破。 “哟,难怪达管家皆是赞许娘子嘴甜呢,恐是若非娘子已然嫁为人妇,定会上门求娶了,哈哈哈哈。”因得常日蕊统领与其等皆是混熟了,故偶尔玩笑打趣亦是并无人在意。 蕊统领忙佯装羞赧失措垂头不语了,众兵卒更是大笑不已,却并未再生疑,而是将其放进门。 蕊统领似是仍旧因得羞臊不敢抬头,慌慌张张提着裙角便往大厨房碎步急行,转过影壁与自后宅出来的人撞个正着,乃是最先跑出来的季羽与季静兄妹。 “羽儿!静儿!”季夫人快步上前,自责不该放任他二人追逐的,一手拉住一个急急打量,见得并无有伤方呼出一口气。 蕊统领亦是惊愕不已,不过撞了一名孩童,竟是自身踉跄不稳险些倒地,而那孩子仍旧立于原处丝毫未动。扶着墙缓缓站稳,顾不得拍打裙边的尘土、雪渣,赶忙行礼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惊扰了两位公子、小姐皆是奴家之过,还望夫人宽宥。”然自是暗中偷偷瞟向季羽,见得其身形并不见如何壮实便更是疑惑。 “无妨,倒是这位娘子可有碍?”季夫人松开一双孩子,近前几步帮着蕊统领扫落尘土、抚去雪痕,“呀,污了娘子衣裙了,实实对不住,若是娘子不弃,由妾身赔一身衣裙可好?” 蕊统领心内自是大喜,如此便可往之后宅了,面上却佯装怯弱,“不敢不敢,奴家贫贱,怎可担得夫人如此,更是皆为粗布麻衣,定然不得夫人赔付的,待及归家浆洗一番便好了。” “皆是寻常人家,娘子勿需如此,来,随我来吧,亦是些寻常衣裙,我尚且恐娘子嫌恶呢,呵呵。”季夫人自是心善,便并未有疑,引着蕊统领便欲往后宅。 “这?怕是不妥吧,奴家于此候着夫人便好了。”蕊统领望着后院院门踌躇不前。 季夫人一笑,亲切地拉住蕊统领的手,“娘子自是不知,这外院皆是男子,且具是未及弱冠正血气方刚的,又无旁的屋舍可用,定是不便得很,不若妾身房中便宜娘子更换。” 蕊统领闻言佯装只得顺从,便是随着季夫人往了后院院门。 “娘子这手竟是如此厚茧?哎,恐是操劳过甚了。”季夫人即便不解,却是自家夫君因得常年苦习而致双手硬茧岂会不懂,却误以为乃是贫苦人家生计艰难而致,更是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蕊统领本是被她之语惊得险些动了杀意,却闻得其后之语即刻收敛了气息,哀怨道,“令夫人见笑了,奴家清苦,夫家亦是,故而常年不得闲。” “婶娘,”季羽牵着季静随着他二人身后,却是方才蕊统领那犹如昙花一现的杀气顿时使得他立足不动了。 季夫人闻声回头,“羽儿,这位娘子衣裙污了,婶婶带她去换一下,你与静儿先玩耍一时,稍后你叔父及其他几位叔伯便该……” “爹爹!” 话音未落,季静便欢喜地唤出了声,却是被季羽拉住不得近前越过蕊统领亲近季家主。 徐家主与季家主比肩于前,穆隐与轩辕平则是落后两步,而徐宏成、徐宏双兄弟二人则是于其等身后近尺之距随着。几人皆是相互低声议着什么,故而季静这一声方将他几人目光皆汇于身前。 季家主面露疑色,“夫人这是?” 季夫人重又转回眸,一笑,“方才羽儿、静儿顽劣,撞上了这位娘子,使其污了衣裙,我便是欲要为其换上一套我的。” 季家主自是知晓自家夫人心善至极,便是含笑点头。而旁的几人皆是见得季夫人身侧一位妇人装扮之人,自是守着规矩垂眸不曾正视于她,而蕊统领则是垂首紧盯自己的脚尖,甚显小心翼翼之状。 正值季夫人欲要领着蕊统领迈步之际,身后的季羽却是再度出了声,“叔父,这位娘子有杀气。” “嗯?”此语一出即刻引得众人皆是一惊,然蕊统领自是心内一紧,却是面上尽显惊惧错愕,不断抖着双手面朝季羽满是无辜。 季夫人失笑,“羽儿,不得混说,娘子不过走的急方与你及静儿撞上的,亦是由你兄妹追逐打闹之故,不得如此怨责于她。” 徐家主与季家主本是皆已戒备了,见蕊统领那柔弱之态、再闻了季夫人之语,权当误会,皆是一笑了之,并未过心。 季家主更是近前两步,隔空点了点季羽,方朝着蕊统领道,“娘子见谅,家侄玩笑呢,万勿放在心上才好。” “是呢是呢,娘子勿怪,羽儿非是刻意的。”季夫人亦是双手抚上蕊统领那触及已是冰冷的双手。 蕊统领虽是白了脸色,却不得不强装回神,福身致礼,轻声慢语道,“贵人与夫人皆是客套了,小公子定是玩笑的,奴家自是不会当真。” 只是她这一番话,虽是使得徐家主与季家主松了神经,却是令得轩辕平与穆隐瞬间拧眉。 “这位娘子因何至此?”穆隐近前一步。 蕊统领不敢怠慢,慌忙转身朝向问话之人,却仍是垂着头的,故而亦是随着穆隐近前的轩辕平不得见她面庞。 “奴家乃是往来送卖白面馍的,幸得宅中主人不弃留用于大厨房,故而时常到府。” 穆隐此时的眉拧得更紧了,愈发觉着这娘子的声音与那往之北城传令之人甚是相近,却又些许差异。 “哦,原来那馍乃是出自娘子之手,在下喜食得很,终是得见了正主,该是道声谢的。请受在下一礼。”轩辕平面带浅笑,声音温和,礼数齐备。 第355章 危机万分 “哦,原来那馍乃是出自娘子之手,在下喜食得很,终是得见了正主,该是道声谢的。请受在下一礼。”轩辕平面带浅笑,声音温和,礼数齐备,又是当真近至蕊统领身前拱手致意,蕊统领不得不与之直面还礼,仅是…… 尚不及蕊统领直起身,便是轩辕平一抬手指向她,却是朝向徐、季两位家主大喝一声,“劳两位兄长将其拿下!” “这?”徐、季两位家主微一错愕,却是徐宏成、徐宏双兄弟二人已至了近前,剪住蕊统领双手便是反扣于其身后。 “这位公子,此乃何意?可是奴家有何错处?”蕊统领心内大惊,自是不知这一看便知乃是双生的一对少年身法竟是如此之快,眨眼之间已是可将自己困住!却随着松了口气,自腕间传来的力道便可知其二人气力不及,若是那两位中年之人恐是必要逼得自身显露身手了,故而仍欲要示弱一探,终是不愿就此罢手的。 徐、季两位家主反应过来,见得人已被扣下便未加深究,皆是面露疑色看向轩辕平。 “平弟亦觉有疑?”穆隐最先出声。 轩辕平见徐家两兄弟已是拿住了人,又是蕊统领并未反抗,亦是安了些心,方开口道,“此人乃是乔装的,且其所用之术乃是出自满家!” 这一语似是炸雷一般,即刻令得周遭皆寂。 穆隐正是一怔方欲与我传话的,便是惊见蕊统领已是挣开束缚移动了脚步! 自是了,轩辕平出口满家之时便已露出了其自身必是轩辕家之人,蕊统领本就与我有疑,现下之状又岂会束手就擒?趁着众人不备,甩开徐宏成、徐宏双钳制的双手,点足向后退身,一手拉过季夫人,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颗墨色药丸便塞入其口中并强行使其吞下,而后更是朝天甩出一支响箭,同时高喝不得旁人近前,袖中的匕首更已是抵于季夫人咽喉了。 徐家主于她脱了自家儿子桎梏之时便已移步,却是因得方才礼数之故,距其足有半丈之地,而季夫人则是恰在其身后侧不及两步之遥,因此仍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给季夫人喂食了药物。 “你给内子吃了什么?”季家主懊恼不已,不该轻视了这一看似柔弱的女子,现下竟是致使妻室遭了劫。 蕊统领自是明了若无人质于手,即便羽默冲杀进来恐亦是难以脱身的,便以德报怨顺手辖制了季夫人。实则她本欲抓了季静的,终是女童较之大人更易挟持,却是那数步之遥她并无全然把握可快于方才那一对双生子,又是女童身旁的少年似是力大无穷,故而不得已方仅得以季夫人为质了。 “嗬,定然是毒药啊,奉劝尔等勿要轻举妄动,若无解药,这位夫人必是活不过半个时辰!不过安心,待我全身而退自会为其服下解药的,终是这位夫人不曾为难于我。让人闪开路来!” 于这不过数息之间,国公府兵卒、冯祺等上官家护院已是先后而至了,待蕊统领声未尽落,便是见得已被众人所围,心内更是气恼不该一时贪功,耳际却隐隐听得似是羽默正赶来,又是庆幸亏得他今日定要跟随。 我于房中仍是安睡未醒,那安神药尚未尽散,故而并不得全然清醒之时,穆隐焦急相唤之声便是传入耳际。 我猛然睁开双眼,顾不得梳洗,抓了外衫便匆匆下楼,未出房门便见莫良正自院门进来。 对上正欲含笑开口的他,我跨步上前,“二哥,速速带我往前院!” 莫良见我如此急切,再顾不得旁的,扯下自己厚重的披风将我裹紧,随之揽过我的腰身便点足飞身而起。 “休想!”季家主复了神智,亦是明了恐是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满家失踪已久,如今竟是这般现身,非是敌手又会是什么!即便自己妻室遭劫,却仍是欲要以大局为重。 “你自何处习得的乔装之术?与满家有何牵连?”徐家主则是沉下心来,欲要引开蕊统领视线,更是与自己一双儿子对视一眼便可相传讯息。 “我并不知什么乔装之术,更是不知满家为何许人,却是你等欲要于我不利,便仅作保命罢了。”蕊统领终是不得各世家所掌之事,又是心内仍是思量着如何脱身,便是胡乱应对了。而于她之喜,便是那自院墙上传来的打斗之声,羽默更是打出哨声令其安心了。 莫良带着我几个兔起鹘落便至了众人身前,而见得这般情景的梁青自是紧随而至。 “姑娘!”轩辕平未及我落地,已是急急近前,“此人定是与满家脱不得干系,那乔装之术乃是满家所能。” 此时莫达自是亦至了,而常日外院众人皆是识得蕊统领的,现下虽全然戒备之态,却具是不知乃是何种情状,故而并未敢冒然上前。 我一眼望去,又扫过众人,清浅一笑,“这位姑娘恐是误会,我等并不欲为难,仅是有些疑惑需得姑娘一释,故而,可先放开季夫人平心静气一叙?” 蕊统领拧眉,“你便是这宅中主人?”即便她已自曾氏那里得知我为龙泉之妻、或恐为战神复世之身,却是未曾料得我竟如此年纪,较之于她似是尚显少了几岁,又是假于旁人功力至前的,岂会不疑,须知战神之威自是其主上姑且忌惮几分,怎会如我现下之状?故而不敢确认。 “若是姑娘这般以为亦并无不妥,终是此宅乃是以我之名购下,又是众人皆为叔伯、手足。”我眼见季夫人唇色渐黑,面色亦是显现青灰,料得那毒必非寻常。 梁青并未随着我立足,而是飞身支援抵御羽默众人,因得确是羽默功力不俗,竟是遭了十数人围攻毫无落败之象,反是周遭众人似是不敌。然他自是揣度我必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欲要救回季夫人,最佳之策便是以质易质。 当真他猜中我所思,仅是不得宣诸于口罢了,见他已是参战,我心内便是松了口气,却仍是给了穆隐一记暗示,使其速去令傅家主有备。 蕊统领见梁青入战后羽默顿显不敌之态,心内焦急不已,若是今日遭我所擒,她必不会贪生,然心内却是放不下其家族大业,更有,便是那倾慕已久即将心愿达成之人。 羽默亦是如此,自出了门便是心神不宁,见蕊统领安然入了莫宅本是略略松泛一些,却是不及一盏茶竟见得响箭乍起,顾不得一切便是拼命往内冲杀,更是悔恨自恃无碍竟未将旁人一并带来。待交上手却是轻视府中护院不过尔尔,然竟是短时不得近蕊统领身前,又是一个少年入了战局后显然功力高于自身,更是烦躁,方扰了心神以致漏洞频出,一个不防便被梁青一剑划破外衫,更是渗出血痕。 “羽默!”蕊统领惊见他那墨色衣衫湿漉一片,便知必是伤了见血方致的,不禁大喝出声。 “姑娘,不若令其停手,反之,我恐其不敌我世兄而致重伤。”见蕊统领生出焦急之态,我忙出声。 “你休得口出狂言,若是你不令其等住手,便是我再喂食她一颗药丸使其即刻丧命!” “姑娘,无需顾及妾身,定是不得令其等逃脱!”季夫人如今岂会不明轻重了,便是不顾自身身陷险地仍是大义为先。 “我必是不得使夫人有恙!”我唯恐季夫人生出旁的心思,忙开口,“静儿尚小,且是羽弟亦是需得你照料。” 季夫人当真存了赴死之心,仅是双手被蕊统领大力扣于身后,脖颈更是与利刃相觑足以她稍有异动便可使蕊统领撤手之距,正是思量如何一搏,便被我这一语失了心智,望着目之所及仅得见满面焦急的夫君、却不得侧眸一望的儿女,季夫人心内酸胀难耐,一瞬那泪水便模糊了双眼。 却,我之语除去安抚住了季夫人,亦是使得蕊统领与羽默生出了旁的心思——蕊统领便是怒斥欲要令梁青停手,而羽默…… “尊上,恕属下贪生!”出乎所有人意料,羽默竟是主动罢了手,将双手短刀弃之于地,一副束手就擒之态。 “你?”蕊统领一时并未参透羽默此举何意,已是见梁青剑指其颈。 第356章 蕊统领逃脱 “走!”梁青单手执剑悬于羽默颈侧血管寸余之处,令其缓步移至众人身前,却是较之蕊统领尚有丈余。 我正是生疑因何出此变故,就见蕊统领望着羽默的眸子陡然张大,那手似是欲要甩出利刃。 却,羽默缓缓停下脚步抬眸望向蕊统领刹那,邪魅一笑,疾速抖开双袖晃于空中,恰于众人皆误以为乃是暗器之时,竟是烟雾四起,他乃是运足了周身内力发功,刹那顿使所有人等避之不及,即便屏气亦是吸入不在少量的毒烟。 “走!休要迟疑!快走!”羽默见众人面色皆以肉眼可见之势泛出青黑且具是喘息不畅、身形不稳,顾不得梁青那他一动便已刺入其脖颈的利剑,更是现下自身捂住伤处却仍是止不住血流如注之象,仍是含笑跪身于地,朝着蕊统领大喝。 蕊统领此刻面露伤怀,一把推开季夫人,却已是泪珠滚落,不过两息终是狠心点足飞身而去,至了墙头不禁回眸再度望向院中…… 非是我不得追逐,仅是自见她眸光异动,我便是心生不祥之感,忙屏气,方欲出声令梁青勿要擅动,却不及羽默一心求死仅为得令其主子逃脱之为!故而仅是来得及疾速封住身侧莫良、徐家主等人的几处要穴,尚未待迈步救治更众人等,蕊统领已是抽身而去!却是再顾不得她,几步冲至季夫人身前,封住她各处大穴,不及更多,又是转向季羽与季静。再至了羽默身前,他仍是保持双膝跪地之态,却是捂住脖颈伤处的手已是颓然垂下,任那鲜红之色喷薄而出,身下已然是汇集一片了。 “姑娘,怎会如此?”傅家主与穆隐匆匆赶来,却是遥遥一望,便是即刻掩住口鼻,同是摸出数枚药丸塞于自身及穆隐口中,即扯了锦帕遮面迈步独自上前,严令穆隐不得靠近,且是使其转回后宅将旁人及一众幼弟皆是唤来,并再三叮嘱必是要将我与其房中所有草药尽数取来。 我接过傅家主呈上的清毒药丸吞下,顾不得遮掩口鼻,便是急急出声,“此毒该是与那曾氏所中近似,却乃是于喘息入体。世伯先为众人服下药丸,季夫人似是不大好。” 我忧心重又转回季夫人身前,将其上半身揽入怀中,见她已是气息微弱面色铁青了。“夫人,夫人定要撑住一时,傅世伯必会使得夫人无恙的。”终是她最先染毒,而后又是吸入毒烟,再遭蕊统领用力一推如泄愤一般夹了内力,现下内伤外伤具有,更是脉象虚浮、时断时续。 “姑,姑娘,静,静儿,羽,儿,便是,托……” “夫人!季夫人!傅世伯!” 傅家主尚未将所有人众皆喂食了药丸,便被我这一唤即刻近前,搭上季夫人脉门即刻拧眉,“姑娘,季夫人所中之毒甚为难解,非是不得,却是这解药极为费时,然……” “世伯,尽力一试,我西厢之中尚存了不少解毒之物。” “莫鸣,” “姑娘!” “姐姐!” “怎会如此?” 穆隐带着徐征、梁家父子三人、穆老家主、穆湛及一众幼弟急急转回。 “现下需得防御为上!若是那女子去而复返又是领了人众,恐是必将大祸!”穆隐见这满地皆是中毒之态,竟是无人可站立起身,顿时慌乱不已。 我于他出声同时转向小志,“小志,速回上官府求援!”又是转向徐征,“劳烦世兄走一趟龙府,必要见得周老将军,使其遣人即刻往之北城!” “喏!”二人齐齐应下,转身便奔向府门。 “沿路定要仔细自身安危!”现下几乎所有人等皆中毒倒地,万不得再有人损伤了。 “姑娘(姐姐)安心,却必要保重待我等带人返回!” “去吧。” 余下的众位幼弟以小兴为首,即便全身皆是颤栗却仍是有条不紊处置众人伤势。我方得了闲暇翻找满地的药箱,焦心于季夫人伤情。 穆隐几人助着傅家主喂食众人药丸,而后便是忙着熬煮对症汤剂,梁德才却仍是不忘提醒道,“姑娘,那刺客尚有气息,若是再不……” “顾不得他!”我岂会不明他之意乃是该趁羽默尚未气绝之时问出关键讯息,然现下我满心皆是季夫人生死,旁的具已无关紧要了。且那人若是能轻易开口的,断不会以此舍弃自身性命皆是要换取其主子逃遁了,故而必是需得费上好大一番气力,其果却未定可遂人愿。 此毒烟虽来势凶猛,却于人体所害限于昏迷、无力,短时内不得运功尔,更是有傅家主于此,定是无碍的。然终是有内力傍身之人更具抵抗之力,故而未及一炷香,除去轩辕平、季静与季夫人,旁的人等皆是清醒,仅是仍旧不得有大动。 “婉儿!”季家主强撑着起身,踉跄几步便至了季夫人身前。 “世叔莫急,尊夫人仅是昏厥。”我见他尚不得复常,便未将季夫人自怀中转交与他。“羽弟,可能将你婶婶送还房中?”如今唯余了外男,自是不便,然我救人之时亦是吸入了少量毒烟,现下甚感无力,却不得再令旁人忧心,故而强装无虞罢了,却是定然抱不动季夫人行路的,方希冀着小季羽尚可动力。 季羽已是近前了,闻言便是俯身将季夫人抱起,竟是脚步甚稳,丝毫不似中了毒。 “送往我医馆之内。”傅家主见人几乎具已苏醒,微微松了口气,赶忙指挥着梁家几人将轩辕平与季静一并送至其院中东厢之内。 余下满院之众,相互搀扶着具已起身,世家之人便是随着奔了傅家主院子;冯祺与国公府众人则是往之大厨房继续熬煮解毒汤剂兼顾看守门户;幼弟们忙前忙后或搀扶与羽默对战之时的伤者,或往复我院中取草药,或相助傅家主烧制热水、熬煮众人解毒汤药。 唯梁青撑着宝剑起身,蹒跚两步至了羽默近前,伸手探上他颈间脉门,无力唤道,“辰堂兄,”见其已转身大步而来,方一指,“将其亦是送至傅世伯房中,必不得令他如此便断了气。” 梁辰已是这短时具已听闻了详情,见其已是被我封了大穴,傅家主亦是匆匆为其止了血,先是将其身上再度搜寻了个遍,得了不知何物方将其托起,仍不忘问道,“青弟你可能行路?” 梁青缓缓点头,“现下仅是气力不足罢了,堂兄先去吧,青随后便可跟来。” “统领!出了何事?”蕊统领跌跌撞撞逃回下处,自是惊了一众下属。 “毒烟,解药,快。”她亦是中了少量毒烟的,且是并不曾随身带了解药,狼狈窜回自是需得先行服食解药的。 春桃闻言自是不敢怠慢,忙自厨房暗格取来解药为其服下,此时已有护卫近前,“统领,并不见有人跟随。墨护卫他?” 蕊统领缓过一口气,双眼冒火,扶着春桃的手微微用力,“将北城众人召集起来,分其等下处为队即刻往之莫宅,定是要将其满府屠戮殆尽!为得羽默报仇!” “统领!墨护卫他……”春桃尖叫出声,全然未料得不过半个多时辰竟是成了这般。 蕊统领闭了闭眼,须臾睁开皆是狠辣之色,“这里不可再留,所有人等即刻撤离,分批往了城外避祸。”微一顿,“严令北城众人,不惜一切代价必是血洗莫宅!” 第357章 季夫人亡故 “小志?”上官府门前,护院远远见得边跑边泪流不止的小志,忙大步上前将其背起,边往回跑边出口相询,“出了何事?你怎如此失态?” “呜呜呜,姐姐,姐姐……”小志终是见了亲人,一时间再难抑制心内惊惧之情,大哭出声,更是不得畅言了。 自是有人回转通禀,靳伯便是匆匆赶来,于外院正堂前两方碰了面。 “小志,莫要再哭,出了何事?莫姑娘如何了?” 小志见了靳伯更是委屈得很,却是明了事态紧急,奋力喘息几下暂且压住悲声,哽咽道,“姐姐,姐姐遭了刺杀,满府,皆是中了毒。靳伯,速速带哥哥们前去相救!” 靳伯闻言顿时大骇,即刻召集了所有人手,更是带足了府中一应药材,竟仅是留了一人守门便倾巢而出了。 徐征自是较之小志脚程更快,却是于龙府府门处遇了阻碍。 “你是何人,有何事来龙府寻国公爷?可知国公爷非是你等寻常之人随意可见的?”徐征本是以为报上我名号及事由便可入内了,不想竟是遭了门人相阻。自是了,门人于管家处听闻了那夜我与龙泉纷争之事,又是知晓昨日我率人离去,更是得了闲话称是我将龙啸林打晕、将龙夫人气倒,亦是仅见龙泉被国公府校尉送回,便是听得徐征报称来自莫宅便无故欲要刁难一番。 “你!现下府中危机万分,我岂有闲暇与你多费口舌!速速让我入府寻人!”徐征哪会再浪费一时一刻,急得便欲要硬闯。 门人早有所防,故而仅是将偏门之上的小窗开启与之对语,现下更是冷哼一声直接连小窗皆关闭了。 徐征心急如焚,用力拍打皆是不得其应,无奈只得拔出腰刀直插门闩,少顷便是将其砍断,一脚踹开府门,将门人亦是挥手扫过一旁,提着刀便闯进了外院。 “何人!”国公府兵卒闻声而至,见此情此景自是将徐征团团围住。 徐征忙收了刀,拱手道,“想来各位该是国公府之人,周驰校尉令在下急来报信,莫宅现下遭了楼兰之人强攻,还请国公爷相救!” 周铭尚在周老将军身侧,故而领队之人乃是一青年,闻徐征之言并未全信,反是出声问道,“驰校尉身量几何?擅用何种兵刃?” “较之在下略高两寸,常日乃是佩剑,实则擅用长枪。”徐征与周驰于我府中常有切磋,自是熟识得很。 青年方下令一队人皆收了兵器,“随我来吧。” 待徐征入了正堂,龙泉亦是于此,顿时一惊,然徐征已然顾不得他,朝着周老将军拱手道并随之出声道,“国公爷,莫姑娘遣在下前来报信,北城楼兰之人恐会有异动,请国公爷即刻出兵围剿。” 周老将军一皱眉,“不知阁下……” “在下徐征,姑娘家臣。” 周老将军瞥了一眼龙泉,见他微微颔首,明了定是无误的。却仍是谨慎相询道,“今日乃是元日尤是方过辰时,不知莫姑娘如何探析而得?本公尚未得属下报信。” 徐征本不欲将莫宅之事相告的,终是不喜龙啸林那自他进门便是不善的面色以及龙泉提及我便是厌恶之态,却是事出紧急,不得不讲清,微叹一声,“方才莫宅遭遇刺客行刺,下属之人为得令其主上逃脱,趁我等不备散了毒烟,现下莫宅已是无人可用,不得已姑娘方请国公爷出面。” “什么?”周老将军顿时大惊,随之已是陡然起了身,怎会料得竟是如此骇人之事,“甥媳可有碍?” 徐征心内微释怀,“国公爷安心,姑娘并无大碍,却是此事再延误不得,若是那统领之人回转调集人手,恐是必将血洗府邸,恐……” “周铭!”不待徐征收声,周老将军已是起身,“传令北城留守兵将尽剿细作,凡负隅顽抗者一概诛杀,仅需留有几名活口便可。再调集巡防营一队人马往之莫宅护卫!” “喏!”周铭自是知晓其中厉害,即刻转身大步离去。 徐征见事已妥,拱手又道,“征代我家姑娘谢过国公爷大义!在下这便返回了,姑娘身侧正是缺人之时。” 周老将军并未挽留,欲要使龙泉同往却思及现下他之状,便止了心思,却于徐征出门后即刻起身,回转国公府换了官服匆匆往之皇城而去。如此大动干戈必是需得入宫面圣的,若北城之众当真为楼兰兵卒,定会涉及两国纷争,周老将军自是不得使我如此暴露与汉皇面前。 “傅世伯,此乃我自此人怀中搜出的药,可有用?”梁辰将羽默置于榻上便将一精巧陶瓶奉于傅家主眼前。 傅家主接过开启倒出一颗,以水化开一点点,先是细细闻了闻,而后将手边染血的抹布取过来滴了两滴血珠,眼见那血成了墨色,微微摇头道,“仍是其备下的毒药。然此药与毒烟非是一种,却极似曾氏所中之毒。” 我此时于隔间之内,守着依旧不曾苏醒的季夫人,即便又使得梁策运功为其逼出部分毒血,却是依然不得其面色好转,再将幼弟熬煮的解毒药汤为其灌下亦是如此。 “姐姐,你是否尚未饮下药汤?”小义见我面色泛青、双唇无色忙近前。 “无事,小志可带人回转?”想着靳伯或恐可与傅家主一道为季夫人施针,我便是尚且存了一丝希冀。 “姑娘,先将药汤服下吧。”季家主再如何悲怆,亦是不得令我有碍的,自一旁取过一碗尚算得温热的药汤递与我手边。 我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自知必是那毒烟所致,且是现下不得运功,恐体内原有余毒受其搅扰不得相宁了,忙接过一饮而尽。 “姑娘,老夫要为季夫人施针了,”傅家主已将金针处置好挑帘进了内室。 季家主忙将季夫人扶起身,为其褪去衣衫,将其轻轻揽于自己身前,使其背朝傅家主坐稳。 傅家主再未耽搁,手起针落,不过数息之间便已是将季夫人各处要穴刺入数十枚金针了,拭了拭额间的汗,傅家主仍是愁眉不展,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世伯有话直言便是了,可是内子她……”季家主已是声音哽咽。 傅家主一叹,“此毒甚为霸道,老夫本以为可以金针封穴延缓其运转时限,现下看来却……哎。恐是不得汤药熬成,尊夫人便,便是会毒发了。” “世伯,再无他法吗?”我亦是急切。 “婶婶!婶婶!”季羽闯进来痛哭不已,“傅伯伯,羽儿有力气,可助瑾哥哥烧火。” 傅家主心内亦是郁结,“羽儿啊,那药汤非是寻常,需得文火慢炖两个时辰才可起效,只是,哎。” 我自是知晓傅家主断不会妄言,再探季夫人脉门,方才那时断时续的脉象更是微弱了几分,恐是半个时辰皆是撑不得了。 “姑娘,上官府众人到了。”门外一声传报,我已是起身出了内室。 “靳伯可同来?” “姑,姑娘,老,夫,来了。”靳伯被一个护卫背着,仍是喘息不匀,双脚方落地便是急急探向我腕间而来。 我忙反手抓紧他手腕,“靳伯,乃是季夫人之毒,快进来。”言罢便是见得小兴随后抱着一个医箱亦是进了房门。 “如何?”季家主待靳伯亦是为季夫人把了脉,面色焦急地出声相询。 靳伯望了我与傅家主一眼,微微摇头,“恐是撑不过半个时辰了,这毒不难解,仅是解药甚为费时。” “再不得旁的解毒药石吗?”季家主抱紧怀中已是有些冰冷的身子微微颤抖。 第358章 羽默身死 “世叔,”我不得不开口,“非是两位长者不愿,仅是尊夫人此毒于旁的解药乃是会加剧毒性。”当真不知此毒竟是如此霸道,我方才细细探询亦是明了,非是傅家主不得其余之毒的解药,只是于此毒而言皆有加速其散播之效,便是众人皆服下的清毒药丸亦是的,若非仅为季夫人服下一颗,恐是现下…… “静妹妹醒了。” “平哥哥也醒了。”外室传来众人惊呼之声,满是欣喜之音。 傅家主急急又是跨出门去,把了脉方使人为其二人服下药汤,复又转回。 靳伯面露为难,“莫姑娘,既是这般,不若权且一试,将那熬煮的药剂为这位夫人先行服食一些,或恐可暂缓一时。” “老夫恐并不得见效。”傅家主非是并无此虑,却是恐更加使得毒发。 我几人忧疑不绝,皆是望向季家主。 他亦是纠结万分,然小季羽却是转身便冲出了房门。 “羽儿!哎,罢了,傅世伯,可否实言,若是最坏又将如何?” 傅家主面色极衰难以启齿,靳伯却是低声道,“恐会令尊夫人清醒少时,而后,便,便……” 季家主闻言苦笑,直面仍于自己怀中昏迷的妻室,抬手抚上她黑紫的面庞,“婉儿,我知你定然万分急切欲要嘱托所有而不得,然若是为夫这般,你便会……你可知我万分不舍!”堂堂男儿,竟是潸然泪下,使得我几人皆是悲苦难耐。 “婶婶,药,汤药!”小季羽端着一个仍冒着热气的木碗重又返回,“叔父,快喂给婶婶!” “羽儿,你可知若是这药入了你婶婶之口,恐是她当即便……” “不不不,婶婶曾说羽儿母亲便是因得未及时用药方故去的,羽儿不愿再失了婶婶,叔父你快些啊。” “羽儿,”我已是止不住泪痕,将季羽拦下,“羽儿可信姐姐?”见他慌忙点头应是方接过药碗,“那交由姐姐可好?” 季羽虽是不甚情愿,却终是松了手。 我接过药碗,转而向傅家主道,“世伯,若是半个时辰后仍是不得解药,季夫人可会复醒?” “这个,恐是难啊,毒发不得解,以此毒之霸道,恐是瞬间便会令人殒命了,姑娘该是记得那曾氏,且现下季夫人本已昏迷了。” 我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已是坚定直面季家主,“世叔,您该是闻得了,倘若那般,我思忖尊夫人定然愿再看你及儿女一眼,且可尚有少顷将其所愿尽告,不知世叔可愿如此?” 季家主岂会不明,仅是心内不舍罢了,默了须臾,哑声道,“羽儿,你往外间将静儿抱进来。” 我了然其已是定下心神,忙拂了季羽一把,柔声道,“去吧,你婶婶定是欲要见得你兄妹二人的。” 季羽有些许不明,却并未迟疑甚久,仅是于季家主与我之间往复看了两轮便转身去抱季静了。 季家主接过我手中木碗,似是托着万斤之物,微抖着移至季夫人唇边,边落泪边轻声道,“婉儿,若是有话,服下药汤与为夫道来,我定会,定会,遵着……”已是泣不成声的男儿,却是满面柔情,看得我与靳伯、傅家主皆是泪如雨下。 幸得季夫人尚可吞咽,药汁入喉不及刹那便是见得她双睫微颤,缓缓便张开了双眼。 “娘亲!”季静那方苏醒软软糯糯的声音即刻引得季夫人侧目。 唇角向上,强抬起一只手,季家主忙扶了一把,助她触及了季静,而后又是转向季羽,终将眸光汇于季家主之身,然眼中满是眷恋难舍之情,泪珠便是沿着眼角滚落。 “婉儿!” “夫,君,”季夫人那几近墨色的双唇微微开合,含笑出声,“妾身,先去了,你,定,定要好生,珍重!照料,好,羽,儿与,与静儿。我,可嫁与,你,此生,无憾了……” “婉儿!婉儿!” “娘亲!呜呜呜” “婶婶,婶婶不要!羽儿不要!” 我再难掩悲泣之情,紧闭双眸仰面落泪。 傅家主与靳伯亦是默默侧首轻拭面颊。内室门处瞬间涌入一众人,见此景具是紧拧双眉各自默然。 “鸣儿!”梁青俊逸的面庞尽显悲愤不甘,夹着怒意道,“誓要报得此仇!”转身便是寻至羽默身前,单手提着他的衣襟将其拽起,不顾他已是失血过多煞白的脸色,另一只手自袖中滑出一枚暗器,毫无停歇直直插入羽默肩处,狠狠剜下一块皮肉,“讲!你等乃是何人!主上又是谁!” 羽默本是因得失血加之中毒轻度昏迷,被这一剧痛生生强制唤醒,紧拧的双眉及猛然瞪大的双眼无不表明他现下正是受了何种痛楚折磨,却是看清梁青面庞的刹那露出嘲讽笑意,并未因得剧痛而呻吟出声,反是含笑开口,“怎么,便仅是如此?哈哈哈,来啊!”那嘶哑的声音甚是雌雄莫辨,仅是额间的冷汗方彰显他痛苦之状。 “青兄停手!”我闻声未及拭干泪痕便望向外间,见得梁青欲要再度抬手相害只得先出声喝止,随之快步近前,抬手握住他持暗器的手,一时竟是拿不下他因得暴怒而握紧的箭头。“松开!”见他依旧迟疑,缓下声来,“青兄,如此与那魔灵何异?即便将他拆骨剥皮,季夫人亦是不得复生了,且此些不过皆为小卒受制于人罢了。” “呵呵,好大的口气!”羽默虽是遭遇现下之状,竟是毫无惧色,“你便是那传闻中复世战神?嗬,区区不通武功的及笄女子,如何与主上一较?且是你等皆以良善者自居,便是这般行事的?” “你!” 我极力攥住梁青的手,梁德才亦是近前助我,方使梁青将羽默大力甩回榻上,而这一举动更使得羽默喷出一口血来,却依旧保持着嘲讽之容。 我面色微凛,见他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旧如此执着,与那姬伯竟是生出些许好奇之心,轻声开口道,“你口中的主上乃是何样之人?” 羽默及满屋众人皆是一愣,似是不明我因何一问。 “可使得属下甘愿如此为其舍命亦是维护的,想来定有其超绝常人之处!”我继而缓缓道来,“若一概论之为大奸大恶之徒,恐是难以如此收拢手下人心。须知,蝼蚁尚且贪生,何论于人,更是于这般生死之前。”盯着羽默微微有些裂痕的表情,我满是云淡风轻,将心内满是欲要探求之情尽现无疑。微微止了一瞬,“羽默?可是?你安心,你身后之事我莫鸣必是周全完备,断不得你葬身荒野、尸骨不全。呵呵,”清浅一笑,“非是为得令你道出实情方如此诱哄,你该是明了自身大限已至,便是你欲要多言皆是不得了。” 随着我声落,他便是吐血不止,喘息之间皆是出得多、入得少了,却满是疑惑望着我。 莫达举步近前立于我身侧,出声道,“在下原为楼兰国师府所辖府兵,因得授命潜至玉门关残骸忠良险些命丧荒山,若非妹妹相救又是不计前嫌认作义兄,恐是不得尊驾这身后尚可得以保全,必是遭野兽啃食殆尽了。尊驾安心便是,妹妹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却是,你我皆是误入歧途,仅是我侥幸早早得遇妹妹罢了,若非尊驾以死相搏,妹妹必是善待不得令你如此枉送了性命的。”恐其不信,便是将那国师府标识随手描出示于他眼前。 梁青那一剑如何,在场所有人皆是亲眼所见,若非我不顾遁去的蕊统领及时点下其要穴、傅家主即便匆匆亦是为其上了极佳止血药粉,恐是当场便是致其血尽而亡了。 仅是因得众人皆是中毒又是季夫人伤重,未及可有过多顾及,羽默或恐能得以施救,然现下却,已是回天乏术了。 羽默闻言便是欲要大笑,却是被不断涌出的鲜血阻住,“哈,咳咳,噗,”艰难地拭了拭血痕,羽默望向我,那眸光已现涣散之状了,“命……数!主……上……国……师……姬……” 第359章 一片哀声 何为死不瞑目,便是如他这般——手似是欲要伸向于我抓住什么,却是陡然随着本就勉强半撑着的身子轰然倒于榻边,瞪大的双眸尽失光华,嘴角仍是不断有鲜血涌出…… 我长叹一声,俯身将其双眸合拢,“安心去吧,莫鸣断不会食言。”转向莫达道,“劳大哥将其厚葬京郊,且需立碑,万勿使其成了无碑无主之魂。” 再复回转内间,季家主已是止下了悲声,却是双目无神亦是毫无凝汇之处;季羽则是紧攥双拳落泪不止;季静更是皆已哭哑了嗓子。 穆老家主缓步入内,抬手覆在季家主肩头,双眉亦是紧蹙,默了少时方徐徐开口,“淮宁,逝者已矣,还是令其入土为安吧。你,万勿伤感坏了身子,尤是尚有羽儿与静儿需得照料,终是你应下尊夫人所托的。” 季家主闻声再度悲起,揽着季夫人的手又收了收。 我见状挥手示意众人皆散去,令其一家人再单独相聚一时。 众人皆已渐渐转好,周驰已至了院中,待见我因得悲戚伤怀畅然而出时即刻近前。“姑娘,现下府中安危甚为紧要,姑娘需得保重自身才是啊。” 我微微颔首,“徐征兄该是快转回了,想必国公定然会将北城一干人等处置妥当,那蕊统领即便遁去,若是仅凭她区区不足百人手下断然不会如此冒进而来,恐是早已抽身隐匿以待时机,却是平兄可将其原貌绘出,便需得驰校尉再行转交舅父于这满京之内搜捕便是了。若我是她该尽早脱身以图后事。” “姑娘,如此放虎归山岂非令得你这身世再无可隐之处?不若于京郊设伏,将其等一网而尽!” 我微微摇头,“她既是可如此潜入京内,必是仍有内应,断不易如此便可将其等尽网。”仰天喟叹一声,“即便将其擒获,恐是经此一事,大汉天子必是瞒不住了。” “莫鸣,那不若咱们亦是回转山中可好?”穆隐自我身后转出,满面皆是焦急之情。 周驰微微思忖须臾,“姑娘,恐是过虑了,以末将愚见,既是国公爷出马,现下该是已入宫见驾了,断不得将姑娘置于险境的。” 我长叹一声,“但愿舅父不至被我所累。” “姑娘此言便是太过见外了。” 我独自踱步往了花园那湖面,心内竟是毫无杂念空空如也,任何事皆不愿思忖,便似失了元神一般。 “妹妹,”莫达不知何时随着寻了来,竟是于我面前双膝跪地。 “大哥这是作何?”我被其此举所惊,忙出手搀扶。 莫达则是拂开我的手,仰面含泪哽咽道,“皆是因我辨人不清,竟是引狼入室,如今至此局面,更是季夫人无辜惨死,当真万死难以谢罪!还请妹妹责罚。” 我缓缓蹲下身子与之直视,“若是依着大哥之言,乃是我最初令其入府的,亦是我允其常来常往的,何来大哥代我受过?”说着便将其用力拉起。 莫达岂会使我这般思量,忙摆手,“怎是妹妹之过,乃是……” “达兄若以此论,皆是平之疏漏。”轩辕平自醒来见得季夫人过世、羽默身死、我满面郁结,早就自责不已,不便惊扰了旁人,便是悄悄随着我而出,仅是莫达脚步更快了几分。 我转回身,“平兄可大安了?” “无事。姑娘,我不该当场揭穿那蕊统领身世的,若是……” “再无需皆是如此自责了,事已至此,余下的唯剩亡羊补牢。” “可……” 轩辕平方要争辩,我耳际便是传来穆隐之声,“莫鸣,季家主欲要将季夫人收殓,你,还是先行回转议事吧。” “好。” 转回之时,季家院落已是遍白,更是满府上下皆已撤下新岁喜庆装点,具显哀色。我心内哀叹不已,本是新岁元日该是欢庆的,现下却是……哎。 各世家齐聚季家正堂,皆是先于季夫人棺椁致了礼,其后方为各家主将我领于偏房之中。 “淮宁,节哀。”穆老家主年岁最长,由他出口必是众人皆寂的。 季家主已是复了常态,仅是面色黯淡、双目无光,却是神智尚且算得清明。“谢过众位帮衬,淮宁尚可。”微微滞了滞,转向我,“姑娘,一切皆是命数,怪不得任何人,姑娘万不得再心生愧疚。那蕊统领有心亲身涉险前来窥探,幸得姑娘无恙已是大善,婉儿,不过意外。” “季世叔!”轩辕平自是难以自安的。 徐家主及其双生子、梁青实则亦是愧疚得很,皆是自觉过于轻敌了。 “平世侄及旁人亦是。若是料得她随身藏了毒且是尚有外援,定不得如此将其轻纵了去。反是如此必会是放虎归山了,现下最为紧要的该是好生筹谋一番,待及对战之时,我季淮宁自是会寻其索命!” “寻至其常日下处时已是人去屋空了。”徐家主沉声道。自是他等稍稍复常便是追寻而去了,我虽是明知不得却并未相阻,终是众人需得有所为方可稍遣胸内郁结之气的。 我颔首,“必是的,即便当即追寻,恐是另有旁的毒相候了。” “姑娘,如此便是那曾氏遭灭必是蕊统领所为,那毒便可为证。” “然现下仅是不明那蕊统领与满家、姬伯乃是有何样联系,那毒绝非魔灵所有之物。” “恐是这数代更迭,魔灵麾下又添了奇人异士亦未可知。” “如此岂非愈发难以应付?尤是这药石之上。” …… 众人竞相畅言,皆是不愿今日之祸再现,故而事事便欲万全。 我强迫自身收回心神,将散落的思绪一一归拢,再不得放空不知所虑之态。将诸事细细过了一遍,方出声道,“既是已然得了数种毒剂,那便是有劳傅世伯将其等的解药尽快研制出来有备万一之用。想那蕊统领乃是身死的羽默及与曾氏一处的奶娘口中的少主,必是姬伯之女,她及随身护卫所携之毒必是魔灵及其党羽之物。又是于羽默口中确认姬伯身份,那便更为得便。仅是姬伯现下为楼兰国师,若是不得楼兰国主相助必不可轻易将其斩杀,否则便是称其所愿将两国置于水火。”微顿了顿,“却是满家乃是受其所迫还是与之已是同党尚不得知。故而今日之事,平兄并不算得有过,终是满家本为世家之列的,情状未明之前必不可将其归于敌方。”扫过众人,“如今之危非是宅中,周老国公既是早已布局北城,定然不得那起子人等悉数逃脱,故而断不得其倾巢而来。却是,若今日大动干戈之事惊扰了大汉天子,恐是我这身世再不得相隐,其将如何尚不可测,惟愿周老国公可将局面尽掌。”话语间见得众人皆是变了脸色,忙安抚道,“众位安心,天子之威虽是一怒便会陈尸百万,却,据上官兄相告,当朝天子非是心胸促狭之人,何论此事事关诸国安危存亡,定是不会仓促鲁莽的。” 穆湛颔首,“嗯,可为天子者能者居多,更是会为千秋万世所虑。若现下我等尽数离京反是恐会遭其所疑。” “不错,湛兄所言便是我之所思。” 梁青眸光一转,“鸣儿,既是那羽默已言明姬伯为其主上,那上官大人出使之行岂非必将不利?” 第360章 防备皇帝 “青兄安心,我已将信函交由靳伯传出,想来或恐可于其入楼兰之前获知。”实则我当真不敢断言,终是现下距大汉使团出使已逾月余,若是上官清流一心为我求药急急赶路,恐是不得及时而知此事。幸得我已是之前便有所揣测,亦是已将疑心尽告,想来如他那般谨慎之人,定是会多加留心、处处设防的。 于我等商议未久,周驰便是领了周铭一道而来,“回莫姑娘,国公爷令属下领人剿灭北城细作,虽是姑娘遣徐征兄弟告知及时,却是不知何故仅得北城两处院落之人,尚且不足三十。一番拼杀后擒获五人,其余人众因拒捕反抗皆被当场诛杀,然那五人竟是既聋且哑,更是皆不识字。” “怎会!”众人怎会不惊,“铭校尉可严刑拷问?” 周铭颔首,“军中处置俘获之人自是有些手段的,故而断不会错。” “乃是于何处审问的?”我瞬间拧眉。 “自是俘获之地,末将恐另有变故,便是将其等擒获即刻审问了。” “那五人现下何处?” “尚在原处,末将先行来与莫姑娘禀报。” 我微微思量片刻,将莫良唤来,“二哥,速领人往之侯德等人下处将其等悉数带回府来,且必要保得其等无恙。” 梁青已是起身,“我随莫二哥走一趟。” 周驰却是将他拦下,“还是由末将领几个人去吧,现下姑娘安危还需得梁家主相护。”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梁青亦觉自身鲁莽了,又复坐下。 “国公可回府了?”我复又问向周铭。 “这个,末将自北城直奔莫宅,尚未回转。”微一转念,“莫姑娘安心,若是国公爷有了何消息定然会命人前来相告的。” 我却微微摇头,“我恐国公被皇帝扣下。驰校尉、铭校尉,那被擒获的五人需得你二人极为信任之人看管,必不得旁人接近,且尽快将其等以巡防营查获名义送至府衙关押,称其皆为他国细作,却不得详情。再命亲信之人返回国公府与龙府,便装而行且不得入内,仅是于周遭暗中窥探,若是国公安然回府亦或是入夜未归皆需回报。” “啊?”他二人一个对视,具是被我之言惊住,却并未迟疑,“末将这便去。然姑娘此处岂非?” “是福不是祸。且先去安排,将一众国公府兵卒悉数遣回吧,国公安然回转之前,我宅中断不可留一人。”又朝向门处高喝一声,小义便挑帘而入。 “小义,你速去告知冯祺,你等上官府众人现下急速回转不得有一人留下。” “姐姐!那岂非致姐姐陷于险境!” “依我所言行事!若是天子无疑,明日我便会令人将你等唤回。” 各位家主皆是反应过来,傅家主转身笑着安抚小义道,“小义,你莫姐姐谋算必是无遗,且是不过大半日光阴,更是我等世家齐聚,断不会使她身陷险境的。” 见小义仍旧迟疑,我拧眉,语速极快道,“我此举乃是图谋当真有事上官长兄尚可出手相救,较之我等,自是他更为知悉天子喜恶。且山中各门派及骆师兄皆是与之相识,加之他谋略超绝,即便天子盛怒亦是恐有转圜余地。然倘若今日你等与莫宅一并入局,那便是万劫不复了!还不快走!” “喏!”小义已现哭腔,边转身不舍迈步边望着我道,“姐姐必要保重!” 我却一笑,“料得无事,不过未防万一罢了。” 遣退了他二人,我转向众世家,“穆世伯、傅世伯……” “姑娘!”未及我言尽便被打断,穆老家主身姿一挺,朗声道,“姑娘断不可仅为不可测之事将我等遣离!必是不得的。我等自是与姑娘共进退!” “对,姑娘无需开口,我等誓与姑娘共进退!” 我愁眉紧锁,“天子之怒无人可抵!现下乃是大汉京师重地,遑论尚有幼童!” “姑娘!”季家主拱手,“我等皆为战神家臣,无论年岁,世世代代皆是,岂可舍弃主上独自苟活!且是尚未现得那般征兆。” 梁青一扯唇角,“鸣儿,你该是细细揣度,那蕊统领与北城众人可是生了何样变故?”为得令我撇开心思,梁青只得如此。 “是啊是啊,”众人亦是七嘴八舌起来。 “若她等本为一党,岂会于咱们皆是中毒之时不趁机反杀?” “若非同党,怎又相互联络且是羽默便是那号令之人?” “难不成有人冒认?” “亦或羽默乃是双重身份?” …… 我无语扶额,待其等稍稍静了些方出声道,“诸位,非是莫鸣不信重各世家,仅是不该使得所有人等皆入险境。便是如我方才与小义之语,自是该留有后手以图后事,若是我等皆遭汉皇圈禁,岂非称了姬伯与蕊统领之流心愿?故而方欲使……” “鸣儿此言差矣!”梁青浅笑再度拦下我所语,“即便大汉天子尚未得报北城之事,若是周老国公入宫见驾其言有失,必会引得羽林卫围困府外了,岂会如现下这般自如?故而皆是你忧心所致罢了。” “青弟所言甚是!” “对啊姑娘。” “哎!若是国公尚未见得天颜呢?”我不得不哀叹,“北城本该是楼兰兵卒,现下竟是周铭擒获之人有异至此,如此于元日便刀兵相见,天子岂会不知?又怎会未加过问?周老国公即便入宫,尚需经了传召方可见驾,圣意为何怎可揣测?若是迁怒……” 却是无论我如何劝诫,他等皆是誓不与我分离的,终是我违拗不过只得暂且歇了心思,唯可希冀当真皆为我多虑。 然恰如我所言,周老将军入宫确是并未即刻见得天颜,却非是如我揣度的那般已获悉北城围剿之事,而是昨夜除夕,皇帝于宫中设下家宴守岁,其间自是得众嫔妃、儿女、孙辈恭维其这一载丰功伟绩,又是大胜匈奴边塞平定、又是朝中人才辈出、又是各同姓诸王不敢造次、更是所辖疆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种种,如何不令得皇帝开怀不已?如何不歌舞升平庆贺一番?如何不得畅饮无度久未散席?故而,大汉天子便是于周老国公静候御书房时仍旧沉醉未醒而已,枉负了我这惊心一场。然我所料亦是未差,若是常日,恐是皇帝已自丛玉处得了禀报,必会不得周老国公入宫便已下旨传召觐见了。 “国公爷,您且安坐饮茶候一候吧,皇上恐是尚需些时辰方可醒来呢,且,即便醒来亦是需得御医先照料了醒酒方得问事的。”伍大人笑容依然,亲自奉了热茶与周老国公眼前。 周老国公起身双手相接,“怎可劳烦大人如此!子安自行便可。” “哟,国公爷啊,这便是折煞老奴了!哈哈哈,”略略压低了几分声量,“若是非紧要的,老奴奉劝国公先行回转得好,昨夜,不不不,已是今晨了,皇上可是近了寅时方入寝的,又是多饮了几盏,算算恐是尚有的国公爷相候呢。” 周老国公亦是含笑,“谢过伍大人提点,仅是今日本就为元日,老臣自是该入宫参驾贺皇上新岁安泰之喜的,加之确有些许无关紧要却需得皇上知悉之事,故而,呵呵,无妨,便是大人这茶如此香醇,子安岂可辜负。” “哈哈哈,国公爷喜欢便好,那老奴先去守着皇上了,国公爷自便。” 周老国公见伍大人出了门,又是命人送了几碟精致软糕茶点,方静下细细斟酌待稍后如何应对皇帝查问。 第361章 周老国公欺君 北城围剿之事定是瞒不过皇帝耳目的,若是不得先行奏报,恐是会祸及国公府,若是龙颜震怒,龙府亦是未必撇得开干系。然终是我与莫宅一众世家方是最为令周老国公头疼的。如何讲明?直言我便是那复世战神?天子岂会容得下大汉稳固多年之后竟是现了战神复世?岂非于世人尽告乃是他刘家不得正统天命所归?若不提及,那北城楼兰细作人等如何相释?又是怎样方使得皇帝于我莫宅竟是遭了楼兰细作刺杀之事权且当作误会、意外?若是周铭不负所望尽数擒获楼兰兵将,或恐可以我莫宅探析敌情却引火上身为由搪塞而过。却若是不得……周老国公不禁一身冷汗。幸得皇帝尚未召见,可,宫外之事亦是不得而知啊!若是皇帝身侧之人抢先一步…… 非是周老国公多心,却是因得自古便是伴君如伴虎,天子之心,即便是亲近之人尚不得尽知,遑论臣子,尤是手握重兵的重臣,必是遭猜忌的,毕竟,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然眼下……周老国公方惊觉似是已将自身置于炭火之上、悬崖之濒,行差踏错半步恐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思及即便昔日那先皇后胞弟、战功赫赫的长平烈侯…… 正是愁苦之际,一名内侍躬身入内,行至周老国公身前,先行了一礼,而后方低声道,“国公爷,您部下巡防营副将有事回禀。” “有劳这人大人了,他人现于何处?” “请国公爷随奴才来。”言罢便是引着周老国公往了御书房外。 至了前殿偏门处,周老国公方遥遥见得乃是周垣。 领路的小内侍极为有眼色的退开一旁,虽是可见得二人会面,却必是闻不到其低声之语的。 “国公爷。”周垣上前见礼,瞥得那内侍之距,掩唇低声道,“周铭将莫宅人众皆已带回府中,称乃是莫姑娘之意。因得北城围剿仅得两处所在,唯不足三十众。又是仅擒获五名不通文墨、不懂汉话的哑者,余众尽诛。周铭与属下相议此事,属下便擅自做主入宫告知国公爷,恐是楼兰之人有了防备,国公爷好早做打算。” “嘶!”周老国公诧然,“幸得你前来,圣上尚未召见于我。”略略思忖片刻,“你可知上官府于莫宅众人去向?” 周垣颔首,“周铭称莫姑娘亦是令其等返回了,称作若是无事明日再召回。哦,周铭还说莫姑娘令其必是用得心腹之人看守那五人,且需是入得府衙牢中,更是遣人于国公府及龙府外暗中窥探国公爷何时回转需即刻传告。” 周老国公闻言拧眉,一时未明我如此乃是何意,故而立足原处沉默不语。 “国公爷,国公爷?”周垣见周老将军良久不语,不知乃是思及何事,又是窥得那小内侍似是受不得天寒不住踏足搓手,忙轻声相唤。 “啊?哦,一时失神了。”周老国公随着周垣示意看向不远处,便挥手使其回转,自身亦是回转了御书房。 我将他两府护卫悉数遣回之事,周老国公即刻明了,想来必是知晓北城围剿之事恐是有所连累。令周铭派亲信之人看守俘获细作亦是讲得通,然因何非要羁押于府衙之内而非军营之中呢?又为何遣人暗中盯着他何时回转?仅是为得安心?不,凭借对我所知,周老国公断然不信我仅是为得如此的,其中定然另有深意。 尚未思忖彻底,便是又一小内侍进了门,先是为他添了热茶,而后恭恭敬敬施礼退去。恰是那开合房门之间,周老国公不经意瞥向屋外,一个身形极快的影子一晃而过,似是行色匆匆。 “哎,且等等,”现下伍大人并未遣人来传话,那便是皇帝尚未醒来,可那人竟是这般,必是事出有因,然元日午前可这般的,除去皇帝身侧暗探回奏北城之事,周老国公再思及不到旁的,故而忙拦下那正欲离去的小内侍。 “国公爷有何吩咐?”小内侍复又恭恭敬敬近前。 “何人如此失礼,竟是于宫内这般行色匆匆?”周老国公如今也顾及不得他该不该如此一问了,终是心内忐忑不已。 小内侍似是不甚明了,转身往门处望了望方恍然,“哦,国公爷见谅,想来必是丛大人,皇上允其有要事便可如此于宫中疾步。” “哦,本公尚且不知,不该多此一问。” “国公爷自谦了。不知国公爷可尚有旁的事?” 周老国公醒悟必是不得再多问了,方笑笑挥挥手令其退去,心内却更是焦急了几分。 恍然,周老国公似是思及了什么,猛地站起身,险些将案几碰翻,却是那茶盏自是侧倒,茶水顷刻便散漫开来。 “呦,国公爷,可曾烫着您老人家了?”伍大人推门而入,恰巧撞见这一幕,身侧随着的小内侍极有眼色的近前收拾。 “听闻脚步声,一时心急,令伍大人见笑了。”周老国公面色如常,拱了拱手。 “国公爷这是如此急着见皇上呢,哈哈。皇上刚好醒来,现下正是御医问脉呢,国公爷请随老奴来吧。” 周老国公心内有些许不安,丛玉方过去便是皇帝醒来,如此必是将会相询北城之事,这…… “哈哈哈,朕令子安久候了啊,哎,实不该贪杯。”入了皇帝寝殿,周老国公忙俯身跪拜,大汉天子却是先行出声玩笑,且是使其免了礼数。 周老国公立稳身子,余光并未瞥见殿中除去侍奉的宫女内侍尚有旁人,思量必是已奏报完毕了,如今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正是忧疑之际,便是听得皇帝起身踱步近前之声,“子安元日如此早便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回皇上,今日元日,老臣该是恭贺吾皇新岁安泰!”言罢便是一礼之地,得了相允方微微直起身,“另便是,北城擒拿了几名他国细作,特来与皇上请罪,竟是令得他等如此胆大妄为,实乃老臣之失。” “哈哈哈,子安啊,你太过谨慎了。”本是以为皇帝会斥责,不想竟是并无异状,而是径自受宫人侍候梳洗,端坐案几首位欲要用膳。“陪朕再食些。” 周老国公被皇帝此举惊愕不小,却并未违逆,含笑应声。 皇帝缓缓饮了碗粥,又是夹了两块小糕便停了箸漱口起身了。周老国公忙随着其一道往御花园。 将内侍、宫女具是遣开数丈之遥,皇帝方轻声道,“子安现下可将你所知尽告与朕了。” 周老国公瞥得皇帝不辨喜怒面色,心内即便异常紧张,面上却淡然得很,缓声道,“皇上圣明,年前老臣侍卫随着家人采买,便是发现几人形迹可疑,遂暗中跟随查访,惊见其等人数颇众且各自分址而居,便是为得万全,老臣命其等静候不得善捕以求一网而尽。然今日惊觉似是有所异动,老臣恐其趁我朝欢庆新岁之时搅扰京中安宁,方下令将其等围剿殆尽。不想竟是遭其以死相抗,终是不得已斩杀几近,唯余数名哑者遭擒,却竟是不通文墨的。老臣治下皆是糙汉,不知如何可审出实情,故而方命人将其等押送至府衙,待圣上裁断。” “嗯,可确定乃是何邦细作?” “依着其等配饰及联络所用标记,该是楼兰之人。却,老臣不解,楼兰势弱,何以如此遣人入我汉京图谋不轨?故而揣度恐是旁国冒认的,更是毒哑知情之人。” 皇帝不置可否,似是认真赏着花,“子安,你看,这寒冬大雪时节,竟是这梅花如此临霜而开,果真生机盎然啊。” 第362章 互释疑虑 周老国公一怔,“恕老臣愚钝,各时节皆是花开不同,想来乃是这梅花喜寒厌暖之故。” “哈哈哈哈,”皇帝朗声大笑,转向周老国公点了点,“这满朝之中唯你周子安可与朕如此直言不讳且是具实所述毫不夹私啊。” 周老国公自是不明皇帝之意的,却不敢多问,心内不住反复思量可是有何错漏之处,却一时寻不出头绪。 皇帝抬手附上周老国公肩头,“子安啊,无需多思了,朕乃是真心之语。罢了,你操劳一个晨起亦是乏了,回府歇息吧,那细作朕自会使人接管处置。” “喏!老臣告退。” 周老国公怀着万般不解躬身离开,直至身影消逝不见,皇帝方一挥手,即刻一名黑衣人闪身跪伏于其身前。 “丛玉,周子安之语你可闻得?尚有何疑虑之处?” 黑衣人俯首贴地,“不敢,属下并不曾生疑,仅是方才有些不明之处故而生了揣测,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一拂袖,“起来吧。周子安为人甚为谨慎,又是天命之年却无子,已将龙泉视作亲生,故而为得保全龙家,他断不敢有所欺瞒。尚有一事你亦是不知,那莫宅之人乃是源自江湖,故而恐是自有一套手段探查你所不长之事,待上官清流回转朕必是详加问明,既是现下有益无害岂非助益?” “江湖?”丛玉那被面具遮挡之下的双眉微微一蹙,“数年前曾有位逖闻先生现身京城,却是四下投靠无门后便自行离去了,莫不是被莫宅之人所用?” “哦?如此异能之人本该受得重用才是啊,竟是一众惜才重能之人皆是不曾招揽?”皇帝貌似不经心随口询了一句。 “皇上明鉴,恐是他等有心亦是忧心。” 皇帝侧眸瞥了丛玉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这厮如今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丛玉亦是一笑,“臣不敢,直言而已。” “哎,看来你所为已是朝中尽知了,朕该是将你如何处置呢?” “全凭皇上决断,臣听从发落。” 皇帝侧身肃声道,“好,你便即刻起身往之楼兰。朕闻听当日大败匈奴之时尚有位少年,唤作顾名,方及束发却是英武超群。然其之后便是往了楼兰再不复消息,且是据悉那楼兰国主甚为属意于他,若是此等贤能投靠异邦恐于我大汉不利。” 丛玉明显迟疑一瞬,皇帝笑道,“恰是如你所揣,算算时日,上官清流与闲王该是将至了,你且先于他等一步往之,暗中需得相佐上官清流,闲王亦是需得相护其周全。”最末这句皇帝额外缓了口气。 “臣领旨!” “若生分歧,皆以上官清流为尊。” 丛玉单膝跪地,“喏。” 丛玉闪身逝去,皇帝方招手令伍大人近前,“传信上官清流,丛玉已起身赴楼兰。另便是遣羽林卫接手周子安擒拿的细作,详加审问,若当真聋哑不通文墨便杀了,暴尸于闹市。” “喏。还是皇上圣明,如此方可给那起子隐匿起来的贼子以警示。”伍大人谄媚出声。 “哼,警示?不过杀鸡骇猴罢了。朕不愿如此新岁便是任其等猖狂罢了。” 伍大人忙跟上皇帝脚步往御书房而行,“真真是恼人,这元日竟是他等如此胆大妄为!”暗中瞄了皇帝一眼,又道,“丛大人皆是不明因何他等竟是今日起事?” 皇帝猛然顿住脚步,惊得伍大人险些栽倒,皇帝却仅是默了片刻并未侧首又徐步向前了,且是并未置一词,伍大人战战兢兢再不敢开口。 周老国公出了宫门仍是不解皇帝之意,更是不明我因何那般吩咐,思量片刻竟是令得马车直至了我府上。 “舅父。”我闻得府门之声便是疾步而来,徐征已是代我将人迎入了正堂。 周老国公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确认无虞方缓出一口气,“甥媳无碍便好。” “劳舅父忧心了,不知皇上可有苛责舅父?” 周老国公微微摇头,“并无何不妥,却是你将人悉数遣离岂非过于冒险了些?” 我亦是松了口气,“天子未曾迁怒舅父便是最好。想那北城之众恐现下皆为惊弓之鸟,自是不敢冒然来犯的,却是莫鸣不愿因得自身祸及舅父及上官长兄。” “此事老夫已是想明,然因何非要将那细作押至府衙?又何需暗中遣人窥视国公府与龙府?可亦是因得此故?” “是,也非是,”我正色应道,“舅父入宫,若是皇帝震怒,莫鸣自该承受其重,必不可使得舅父及龙家遭累。更是北城众人皆是因我方使得舅父遣人围剿,然仅得了无用之人,又是不得相证必为楼兰兵卒,恐会殃及巡防兵将藏私之嫌,方……” “且等一等,甥媳乃是以为老夫将你勘破之事具告知了皇上?” 我闻言一愣,“非是吗?” “哈哈哈哈,”周老国公大笑出声,手捋须髯望着满是不解的我足足笑了一盏茶方渐渐止下,摇了摇头,并未先回我之语,而是朝向门外高唤一声,周洵便是闻声入门。 “国公有何吩咐?” “你遣人将周驰等人唤回继续守护莫宅,再使人传信上官府亦是如此。” 周洵躬身退出,我更是不解。 “舅父,这?” 周老国公含笑望向我,“甥媳啊,看来你这心机尚需得历练。”呷了口茶为我解惑道,“北城之众皆有令牌为证可验明其身,此其一。二来,非是一切需得尽告上官知悉,尤是当今天子。”见我拧眉不解,继而道,“事有万一,即便你认定确为楼兰兵将,却,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便会失了御前先机,故而,老夫从未向圣上禀明北城布防之事。今日奏报亦是称为巡防营见其等形迹可疑方留心监视,果真其有异动方予以清剿,却是仅得了五人,又是聋哑不通文墨,除去可证其身份令牌暂为楼兰之物,却是不得其实,更是楼兰不曾与大汉明争,故而遭人栽赃亦或是有人冒认亦是可为,因此方将人送至府衙听候圣上裁决。” 我瞪圆双眸,“尚可如此?”我从不曾思量过周老国公并未与皇帝实言,方忧虑过甚,反是将自己束手束脚困于其中。 “哈哈哈,故而老夫称你该是再经历练。须知这朝堂非是如你掌管各世家及门派一般,皆是令行禁止。而是诡诈多谲、朋党纷争,一件小事或恐使得引火烧身、满门尽灭。泉儿亦是不曾多于朝堂行走,皆是军中庶务,方不得同你相论,因此你多思多虑亦是好的。日后便可知晓,凡事必要只道三分,切不可拉满弓弦,须知水满则溢之理。” 我反复思量周老国公之语,似是有所了悟,“那岂非令得铭校尉以亲信之人押送细作可被有心之人揣度出旁的?” 周老国公满意颔首,“甥媳果真慧敏,立时便可参透其中玄妙所在。不错,确是可能。然现下老夫皆已化解,便无需忧心了。” 我面颊微红,起身一礼,“舅父见谅,实乃莫鸣所虑不及。” “怨不得你,终是你不得经历如此勾心斗角,尚可这般周全已然不凡了,恐是泉儿皆是不及。哦,”忽而方忆起龙泉之事,“那幕后道人可曾寻得?” “尚未,舅父该知我府中自晨起便是出了事,为得相救众人,我便是纵了那蕊统领离去,虽是平兄将其原貌绘出交由驰校尉缉拿,却是恐她再换乔装。又是北城之众竟是仅得如此,莫鸣正与众世家相议如何寻访呢。” 第363章 蕊统领之谋 “嗯,此事确有蹊跷。”周老国公亦是暂且将心神回至此事上来。“甥媳可有章法了?” “不瞒舅父,那曾姨娘便是死于蕊统领之手,且是中毒而亡。此番莫宅遇袭亦是因得其下属用了毒烟方致其有机可逃的,故而莫鸣揣测她身侧定有善于用毒之人,而北城失策恐其尚有谋士从旁相辅,亦或,其自身便是谋策高手。” “嗯,不错,既是如此之众楼兰兵将竟可大举入京,恐是朝中亦或军中有其等细作亦未可知。” 我不想周老国公先于我言明此一层关鞘,心内不禁松了口气,只因此事皆是他国公府兵及其所辖巡防营所知,若说走漏消息,自是我不得轻易宣诸于口的。 周老国公亦是思及此处,见我之状便心下了然,拧眉叹息,“甥媳万勿笑话,终是有那背脊不直之人。” “或恐乃是因得使了银钱之故。”我出声为其解困道,“舅父该是较之莫鸣更为了解,从军之人大多贫苦,若是以财帛诱之,自会有不甚清明、不辨是非的。且,亦或是以家人相挟亦未可知。” “哼,真真恼人,外贼不成患,却是这祸起萧墙最是使人难防。” 我微微一笑,“福祸两相依!舅父,现下我府中细作皆已除去,故而我等正是愁苦如何使计诱骗得蕊统领及其下属现身呢,不若舅父暂且将军中之人留下?”确是实言,本是众世家与我商议若是那顾氏及姜氏确为姬伯下属之人,便借她等之手向蕊统领传送消息。却不想龙泉将此事提早点破,若非如此我恐未曾思及此番北城之事定然尚有人走漏了风声,否则必不致仅得了三十余众,且尚不得而知其真实身份。 周老国公双眸一亮,“甥媳这是欲要引蛇出洞?可有几分把握?” “尚不敢妄言,终是不知可否确定。” “甥媳无需这般宽慰老夫,若是无人传信,定是不得仅余这区区三十余人的,便是那几处宅院所载,不及百人亦是少不得过多之数。”周老国公并未护短,反是直言不讳,倒是使得我有些不知如何以应。 “自你遣了徐征往之龙府传信与老夫,便是周铭授命而去,如此算来,非是龙府之人尚有嫌,便是巡防营之中存了奸。”周老国公并未理会我那些许的不自在,径自叨念起来。 “舅父,尚有我府中驰校尉所辖众人。” “嘶?岂会?他等不皆是中了毒烟吗?” 我苦笑,“当时府中有些忙乱,若是有人趁机潜出报信亦是有可能的。”我未尽之语便是,若无人相告,龙泉又岂会得知轩辕平于我卧房彻夜之事?那日晨起,唯国公府兵卒巡查各处见得轩辕平自我院中离去的,其余人众甚是幼弟们皆是不知的,即便知晓,自是不会相告龙泉。 周老国公猛地起身,“如此岂非此宅不宁?不行,断不可置你于如此险境之中。” “舅父无需忧心,”我忙随着起了身,“莫鸣身侧皆有世家,唯巡防之时众人方以成队之状入得后院的,故而并不会有何危难。却是恰可借此使得此人传出讯息,便是……”我微微近身于周老国公耳际一番低语。 他不断颔首,直至我言罢,他方含笑捋髯,“好,那便依着甥媳之计行事,仅是,必得当心!”转而又是愁苦,“那泉儿……” “舅父安心,今日因得事多,便是明日必是使平兄一往寻人,断不得使相公再这般受制于人了。” “统领,北城众人原下处果真遭了清剿。”一名侍卫单膝跪地禀报。“亦是如统领所料,皆是国公府官兵,那起子草莽流匪自是以为乃是官府前来缉拿他等的,皆是拼死相抗。最终除去那五名匈奴、大食、乌孙等废人外已是悉数被屠,然那五人自是任其等如何严刑拷问皆是必不可有所斩获的,故具已被押走。” 蕊统领面色依旧阴挚,立于身侧的春桃忙挥手将人遣退,才转而献媚道,“亏得统领有所筹谋提早买通了那国公府兵卒,否则此番恐是损失不少。” “哼,他等竟是探得北城之众!当真小瞧了那女子!”转而又是愤然,“可探寻出羽默境况?” 春桃怯生生摇了摇头,“那人称墨护卫被那与之对战之人重伤后得了救治,却是被移入后院,而后不知因何故又是将国公府众人皆是遣回,因此……” 蕊统领闭了闭双眸,许久方吐出口气,“罢了,将羽默过往的衣衫整理出来吧,待及回转为其立下衣冠冢。” “统领安心,奴婢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统领,当真现下仍是留于汉京吗?奴婢恐少主安危……”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羽默随了我这么多年,与亲姐妹无异,竟是……且等着吧,尚有时机。”稍事一顿,“传信回去,将此事尽告。” “喏。少主,北城众人又散了一倍藏身之所,皆已妥当。旁的众家暗藏之人皆是并无损伤,奴婢想不若令其等打探一番?或恐可得了消息。” 蕊统领似是忆起了什么,“传话那陶家之人,诱使其女往之齐府探明那莫宅女子底细,更是,尚不是齐家养了个道士嘛,将其拿回来问话。” “喏!” “莫鸣,那顾氏死硬得很,竟是不愿吐露一丝一毫。” 看着与我对向而坐的穆隐及同是满脸阴沉的梁青,我抬手为其二人斟了热茶,“若是如此轻易岂会藏了这些许年,若非轩辕家所擅之能,必是不得轩辕老家主对其设防的。” “鸣儿,我当真从未如此挫败,竟是她软硬皆是不吃的。哼,倒是有几分骨气,却若如此杀了又难免有些可惜。”梁青恐是将其所通晓刑讯之法使尽了方这般气恼。 “隐兄与青兄对其用刑了?”见他二人皆是“那是自然”之状,我便轻轻摇头,“非是莫鸣不愿,仅是……” “料得你必是不忍,然她当真恼人!不讲也就罢了,竟还……哎,不提了,不提了。” 我已起身,“不若我前去看看。” 他二人自是相阻,“我二人已是办法用尽,你去了不过白白……那等不堪言语怎可污了你耳朵。” 我浅淡一笑,“看看无妨,便是权当送她一程吧。”我自是明了他二人心思,却实是不得他等见过我乃是何样杀人不眨眼的,恐是必会令各世家惊愕不已吧。 即便我有所揣度,却是见了顾氏那一刻方知乃是何等“惨烈”之状——双手双脚分四下吊起,且是倒挂;衣衫具已成了布条难以掩体,外露肌肤更是遍布血痕,皆是鞭笞所致;胸口及左眼所伤之处具是仍旧不住流出血水,周遭尚可见白色颗粒,想必乃是粗盐;发髻已被扯下了大半,散落的发丝随风飘动;口中尚塞着不知乃是何物,唇边皆是红肿不堪的;而其周身及地上水痕清晰。 随着柴房门板开合之声、及我不禁倒吸冷气之音,顾氏奋力睁大右眼,见得乃是仍旧貌如天人、一身青色衣裙、被众人相护中央的我之时,依旧不住自咽喉处发出“呜呜”嘶吼,且是全身皆因气怒抖动不已,那已是污秽不堪的面庞更是犹如鬼魅。 “还不老实吗?”梁青一声怒喝。 第364章 顾氏所知 第364章 顾氏所知 我抬手将其止下,俯身凑近顾氏,淡然一笑,“较之旁人,便是唯你如此忠心姬伯了。” 顾氏闻我之语似是极为震惊,满是不可置信之态,却是一瞬有些许错愕,然终是一闪而逝。 “蕊统领晨起将我这宅子搅扰了一番,哦,恐是你尚且不知,她乃是姬伯之女,你们的少主。不过可惜啊,”我故作停顿冷冷一笑,侧身已是自回转的冯祺手中要过一把匕首,边是把玩边似是自语道,“自会送你一并相陪于她的,仅是不知该是分了几块还是,如她那般之状呢?”笑意不减转回直面于她,用匕首将其口中的物什挑去,“还是由你自己选吧,终是该令你如愿的。” 莫说顾氏,便是我身后众人皆已被我如今之状吓住了。诚然,玉门关之战他等从不曾亲见,我于庄集斩杀匈奴兵卒更是唯柳如杨可证,即便是当时于山中遭遇狼群,自是因得我被惹怒之态,而常日我皆是笑意如春、轻声软语的,同当下这狠辣恶毒绝然毫无相近之处,岂会不遭了侧目。 顾氏不过愣怔少顷便是先于旁人回过神,张牙舞爪便是欲要向我扑来,却是那死死困住她的铁链使得其不过徒劳而已,然终是带动“嘡啷啷”响动之声。 “莫鸣!你竟是这般狠毒之人!我呸!竟是你为那复世战神!哼,便是候着主上将你等斩杀殆尽吧!我死不足惜,主上定然有朝一日可成大业!届时必会使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哈哈哈,”我嚣张大笑,睥睨着顾氏,满是不屑之情,“除去可动些唇舌、大话几句虚妄之语,外加毫无损伤的诅咒,你如今可还有旁的本事?尽兴便好,不过死前可令自身痛快一时,我自是不会介怀。哦,忘了相告,轩辕老家主及轩辕世伯已至了,却,呵呵,厌恶你至极!催着我快些送你上路呢。” “呸!那老匹夫!因何不敢前来见我?哈哈哈哈,是了,他怎会认输?还是竟然栽于我一老妇之手!还有轩辕无痕,我待他不薄!呵呵,终是他轩辕家皆为忘恩负义之辈!当年若非与主子先辈熟捻,怎可得了辨识家主之能!又如何于其主子面前谄媚得以重用?便不至陷主子与主上生了龃龉以致不睦!终是因得他轩辕家方使得主子全族皆是备受主上猜忌!竟是这数代皆不得全然信重!若非今世主上那般良善,如何遂了主子之愿?却不知轩辕家用了何等阴毒离间计谋,竟使得主子父女失和!哼,那又如何,终是会为主上诞育子嗣,自今生起,便是你战神及仆众再不可号令天下了!哈哈哈哈!待及主上霸业可成,主子便是从龙之功!加之日后新主继位,主子终是得偿所愿!亦不妄负我这数十载忍辱负重!” 她这一番似是疯癫之语,使得众人皆是拧眉,我却是依稀有了启示与脉络。然为得令其再多言几句,我便仍是佯装轻蔑之态,“只可惜,蕊统领不过区区一介女流,较之与我不知如何云泥之别,看来皆是天意,你主子终是难以心愿得偿了。” “女子又如何?你今生不过亦是女子,且不通晓武功之人唯可相倚旁人罢了!”顾氏扯了扯唇角,仿着我一般嘲讽道,“听闻那夜轩辕平留宿你房中过夜,哈哈哈,莫鸣,不想你竟会如此从容徘徊于众人之间啊!”眼角更是瞥向梁青与穆隐,“这二人如此待我想必亦是为得讨好于你吧?何日你亦是将他等留宿啊?哈哈哈,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便以此欲要掌控大权?痴人说……啊!” 梁青怎会纵了她这般羞辱于我,上前便是狠狠一脚,正是踢在她嘴上,顾氏一声惨叫便是吐出含着牙齿的一口血水,却是那笑声愈发刺耳了几分。 “鸣儿,勿要听其胡言乱语,我定不会如此轻易便使她死去的。” “哈哈哈,这便是你等宣之于口的什么良善之辈、正义之士?哈哈哈哈。” “青兄,”我微蹙眉,不得不拦下他仍是欲要暴起之举,却是暗叹梁青因得气恼皆是失了心智,竟是看不出我因何激怒顾氏。唯恐多言使得顾氏生了防备,便不再理会梁青,而是朝着顾氏继续讥讽道,“我莫鸣如何便是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却是方才那羽默那般护主,想来必是与其有些首尾的,既是如此,那我自会‘善待’蕊统领。我这府中旁的恐是不多,唯独这身强体健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子……” “呸!莫鸣,你真真恶毒!少主自是不会同你这般放荡成性!身侧之人必皆为女子的!你若是敢轻易冒犯少主,老妇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主上更是会将你碎尸万断!” “哈哈哈,既是你主子已为姬伯寻了那般好的妻室,不外乎可再多生几个,虽是姬伯年过花甲,却是男子嘛,用些药石亦是可为的,然他是否尚可再用心十数载栽培出一名少主便不得而知了。” 梁青此时似是冷静下来,瞬时便是明了我所谋,奸笑道,“冯祺,你等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既是鸣儿应允,你等便去‘疼爱’那统领一番吧,再去将国公府众位兄弟皆唤上,有此厚福自是该得同享方是。哦,勿要忘了问傅世伯寻些好东西助助兴,终是你等人众,我恐是那统领身金肉贵又是年岁不大扫了你等兴致。” 一记眼色示意,冯祺即便不明亦是佯装应承,“那我等便先去了,”坏笑招呼众人纷纷离开,临出门前还不忘戏弄梁青,“梁家主快些,我等亦是可教教你,免得日后成亲之时冷落了尊夫人。” 梁青被他等之语囧得即刻面红耳赤,一旁的穆隐则是忍不住扭转过身偷笑不止了,唯那抖动不已的双肩露出马脚。 “莫鸣!你敢!”顾氏顾不得自身之状,仿佛欲要使尽全身气力挣脱束缚与我拼命。 “你皆是那般言说了,我又有何不敢?且是,呵呵,乃是你那好儿媳姜氏想出的法子呢。” “那个贱人!她等不过皆是一群玩物罢了,若非主子心善,便是她等早已不知尸骨何存了!不过养育了轩辕平几载竟是生了如此心思!枉负主子养了她们十数载。” “养了十数载又如何?你们可曾将她等视作为人?养大了不过为姬伯及他满家傀儡!使人玷污她等身子还以其等亲子为挟,真乃禽兽不如!” “哈,那贱人倒是据实以告?她哪里来得脸面?可得机效忠主子、为主上分忧乃是她等几世修来的福气!竟然还敢心生怨念!具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呸!” “嗬,为得讨好姬伯如此残害无辜,甚是不惜以幼子为质,如此方乃是恶贯满盈!” “你懂什么?若非她等生的无颜,便已是入得权贵大族甚是皇家宗亲为妃为后了!皆是些个遭了各邦各族丢弃之无用女婴,若无主子四下命人寻得或是买回,命数好的便早早为尘为土,差的则是为奴为婢,更有沦为娼妓任人践踏。怎会还有命数得了十数载悉心调教、养尊处优的时日!更是不得亲生之子得以专人养育了。” “养育?呵呵,受制于人也可被赞为养育?生生使得母子分离也该感恩戴德?真真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这顾氏果然所知非常,只是不知我可自其口中探得与我等有用之语。 附言:明天是建军节,祝所有的战友节日快乐!平安康健!合家美满! 第365章 竟是苏家 第365章 竟是苏家 “可入护卫军之中侍奉如何不妥?女婴即便为宫中婢女亦是较之寻常人家好过不知千百倍。” “护卫军苏家?难怪如此人丁兴旺、人才济济,竟皆是这般不堪身世,呵呵。” “不许你污蔑主子!” “哦,原来现下改作姓苏了,数典忘祖之徒!” “主子祖上本就姓苏!” 我满意颔首,“原来楼兰国主护卫军苏家便是那匿了几世的满家啊!” 顾氏终是反应出了我之用意,顿时懊恼不已、追悔莫及!“莫鸣!你竟用得激将之法!” 见我露出往日浅淡笑容,穆隐与梁青终是明了我乃是因何方才那般之状了。 “啊!小人!小人!”顾氏却已是恨不能将我撕成碎片。 我再度近前俯身,自袖中滑出一包药粉晃了晃,“顾氏,你不觉方才闻得了何种异味吗?亦是不觉常日你皆是冷静得很吗?因何见得我便是如此暴怒?” 顾氏满眼皆是滔天恨意,不想竟是由她口中将实情相告了我的,了无生机道,“哈哈哈,你等皆是奸险小人!当初主上不该心慈手软放过了傅家,否则你便无仗可倚了。” 我却微微摇头,“满家曾与傅家相近乃是为得寻出那儡纵解药吧?不想傅家先祖竟是那般滴水不露。又是遣了你等分往各世家欲要夺取家主之位?呵呵,现下我便可实言以告,姬伯一切皆为徒劳!即便乃是他送来的女子为世家诞育了嫡子嫡孙,却终是算漏了其等母亲皆非如你等这般无情无意、无心无良之人!” 顾氏满是悔恨无望之情,“主子、主上,老奴有负你等厚望了!”言罢便是咬舌自尽了。 我抬手抚下她那仍是死不瞑目的双眸,黯然道,“终是不该令你得有善报的,为恶之数无以相抵。却,我莫鸣依旧会为你入土的。” 缓缓起身,并未理会仍旧立于原地的两人,我迈步出了柴房,见冯祺等人正是候于院中,出声道,“将其寻个下处入土吧,坟垄墓碑便罢了。” “喏。”冯祺应声,迟疑了一瞬,又道,“姑娘,非是你之过,若不如此必是不得她实言的。” 我勉强一笑,“未曾吓坏你等吧?” 众人忙是摇头,却是那面色尚存有丝丝惊惧的。 “于恶人,必是不得心慈手软,”我正色出声,“你等亦是。恐是上官长兄亦是有过如此所为,仅是你等不得我竟亦会如此罢了。无妨,我莫鸣绝非可心善至怜惜敌手的。然,现下尚不可令得幼弟们这般行事。” “喏!”众人稍稍思忖便知我所言非虚,皆是纷纷点头应下。 重又聚了各世家及莫达、莫良于东厢,我便是将顾氏所言之事尽告。 “嘶!”他等自是惊诧的,几位家主互望了少顷皆是不知该是如何以应。 莫达却是沉声道,“妹妹,虽是顾氏称作那苏家便是满家改换了族姓的,却似是尚有讲不通之处。”众家主皆是将目光汇集于他,“苏家乃是楼兰世家,承袭已久,然姬伯乃是这一世方至的楼兰,何来为其等主上?此其一。二则,国主护卫军具为苏家嫡出,楼兰军中亦是有不少苏家旁支,却不曾听闻苏家于楼兰有何旁的重权于手。三来嘛,若是当真那满家便是现下的苏家,以其所能因何甘居如此?为何不将楼兰国主取而代之?须知苏家之所以可为世代护卫军统帅,必是功力不凡的,便是妹妹亦是领教过那苏家之能。” “这亦是我不明之处。”各世家自是不知楼兰及苏家之事,却是莫达五人自幼便是长于楼兰,我又是曾亲登擂台与苏家几人交过手,方疑心那顾氏之言真伪变数。 梁青拧眉,“然顾氏于那般情状下所言可会掺假?尤是那般顺畅之语?” 怪不得他难以置信,终是人于激愤之时即便口不择言却必不得那般周全的,且是顾氏与我唇舌之争中并未有过思忖之时,便是片刻皆是不得的,何来她如此扯谎? “不会乃是早已准备好遭擒之时说辞?”徐家主出声。 穆隐微微摇头,“亦是不像,若当真,便该是我与梁青刑讯时坦言了,何需莫鸣使得那般激将之法。” 众人皆是默然了,一时亦是难以分辨。 我蹙紧双眉,心内有个疑虑却始终不敢断定,然终是不得不吐出,“莫非姬伯非真正魔灵而是遭人嫁祸?” “莫鸣,骆家之事必是他所为啊!” “是啊妹妹,骆掌门几人亦是我等领命行事的,自是不会出错。” 是了,骆家之事皆是姬伯所为,此乃铁证!且非是一次两回,若是当真有旁人唆使,依着姬伯之能,必是不得的,可,我终是生了疑窦。 “骆家之事若仅为凑巧呢?” “姑娘,”穆老家主缓声道,“即便骆家之事仅为凑巧,却是这姬伯如何知晓骆家塔林之谜的?” 梁青眸光闪了闪,“有没有人知晓那姬伯于楼兰出任国师前乃是身居何处?” 我忆了忆,“似是一处隐秘山林之中,”当初乃是上官清流及周老国公遣人去寻的,我虽是并不详知其址,却听了数语。 “这便是了,”梁青露出一笑,“鸣儿你想,魔灵本就生性多疑且行踪不定,不过一切皆是掩人耳目罢了。苏家,或称满家,早已投靠,数代于楼兰匿身便是顺理成章,便是咱们,如何可料得他家竟是这般大胆,实乃大隐于朝之举!楼兰虽是独立称国,却终是人少势微,更是便于掌控,苏家稍稍彰显过人之能便可得大用,若是于大汉,或是好武的匈奴、乌孙必是不得的,故而魔灵将其留于楼兰国主身侧更可易于操控皇室。楼兰又是较之月氏、大食距大汉更近且相接的。而魔灵自身则是隐秘旁处免得遭了世家相袭,更可于幕后操控一切。今生,呵呵,不知自何处通晓了可得出你这复世之身,不得已方现身的,而若是直接将国主替换难免引得世人瞩目,便是各国恐皆是设防的,故而方这般行事,佯装屈居人下仅图后事。”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语确是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嗯,若是依着青兄所言实乃如此。便是方才大哥所疑因何苏家不掌重权亦是可释了,恐具为得掩人耳目,令人皆是误以为苏家仅是尽忠楼兰皇家。” 众人纷纷赞同,我却是觉着似是尚有何处不甚妥当,却终是不得。“我现下便是传书与上官长兄,此番必是使其详查苏家。” “小姐小姐,那道长不见了。”可儿惊慌失措跑入齐纪云闺房之内,面色皆因心悸而泛着红晕。 齐纪云侧目拧眉,“什么为不见了?详加道来。” 可儿缓了口气,略略理了下思绪,出声道,“本是该今日晨起便是令人来传话的,奴婢候了许久皆是未见得人,便遣了人悄悄去寻,竟是回话称道长的院子已是人去屋空了。” “嗬,难不成露出马脚逃了?”齐纪云冷哼道,“可,你不是称龙府并不见那山野女子再度上门吗?” “是啊是啊,且是这几日少将军亦是并未出府。” 齐纪云心中不解,却是不甚以为意,“无妨,既是事已成,尤是并未花费多少,那道长擅自离去与咱们何干?无需理会了。” “可,”可儿欲言又止,“若是因得他本事不济惹出了祸事呢?” “那又如何?”齐纪云冷笑,“我又不曾认得他,他亦是不知咱们,即便遭擒攀咬亦是不得的,你何来这般慌张。” 可儿终是松了口气,“是呢是呢,还是小姐有胆识,奴婢自是不如的。嘻嘻。” 未曾料得顾氏如此情状之下便是将苏家供出,确是我不曾料及的,仅是,这苏家当真大隐于朝吗?那他等又是匿身楼兰意欲何为呢?可会与我揣度那般合纵连横以图天下? 第366章 假道士 第366章 假道士 京郊一处偏僻院落之内,几个蒙面人将一个麻袋丢弃至地上,即刻自其中发出“呜呜”之声。 “打开。”一间屋舍前的阶梯上,同样一名黑衣遮面人覆手立于其上。 院中的人即刻上前将麻袋口扯开,一个披头散发、口中塞着脏布、双手被缚、身着道袍的瘦弱中年男子便露了出来。 见得眼前景象,那人一双细小的鼠目泛着精光四下乱瞟,口中仍旧发出“呜呜”之声。 阶梯上之人一个示意,位于男子身侧的黑衣人便是狠狠踹了他一脚,“止声。” 男子被踢中小腿,方立起的身子一个趔趄就又复跌跪于地,却是再不敢自咽喉发出任何声响了,唯剩下膝盖重重磕于被冻得僵硬地上所发出的“嘭嘭”声。 阶梯上的男子一声冷哼,“想要活命就放警醒些,只管答话便是,若要寻思呼救,呵呵,即刻令尔身首异处!可懂了?” 男子跪伏于地,双手因得仍旧被缚于身前勉强撑住身子不致以头抢地,闻得此言忙不迭点头以应,唯恐再遭了踢打。 得了示意,身侧之人将其口中之物一把扯出,万分嫌弃地随手甩于一旁。 男子大口喘息几下,压低声音哀求道,“壮士饶命!小的不曾冒犯过壮士吧?这……” “哪来的多话!”身侧之人又是一脚。 此番男子再不敢多言了。 阶梯上之人见状无比鄙夷,“听闻你乃是得道之人?尚有些本事?” 男子闻言即刻谄媚一笑,“不敢不敢,雕虫小技尔。” “那齐家雇了你乃是为何?” 男子眸光一转,“齐家?小的不知啊?”见问话之人似是面色不悦,忙道,“近日确是有位妇人出钱请小的为其施法,却是并不得其姓名。” “那你便讲清,她请你施了何法?” “她自称乃是因得一名青楼伶妓纠缠其相公,使得其家中不宁,故而方愿出些供奉以求家宅和睦。” “嗬!”院中几人皆是不齿之态,“你如何做的法?有何收效?” “小的令其取了其相公常日傍身之物与我,现下该是其相公甚为厌弃那伶妓了。” “如此说来你这道行不浅啊。” “嘿嘿,尚可,尚可。” “你可还会些旁的本事?” “不知壮士所问为何?小的师承昆仑,若是……”男子已是不自知的得意起来。 阶上之人不禁再度冷哼出声,“师承昆仑?嗬,赵家小七,当真以为我等不识你身世?” 男子瞬时瞪圆鼠目,满是不可置信之态,抬手指了指,已再不得方才肆意妄为之状,“你,你们,你们怎会……” “休得多废话,便是直言你那使人听命的本事乃是何样的?”微一嗤笑,“奉劝阁下最好据实以告,否则……呵呵。” 男子见周遭几人竟是将那明晃晃的大刀轮了轮,即刻瘫软,“我说我说,非是旁的,不过皆是巫邪之术尔。小的外祖家祖上曾偶然施救过一名异邦巫医,为得答谢,那人便是留下一卷邪祟之术。然外家祖上并无通晓文墨之人,便是仅作家中唯一医典古籍收藏。小的自幼识过些字,却是生性惫懒不愿劳作,外祖见我这般便是疼惜我娘亲那唯一女儿,方将那藏卷予我,为得不过欲要令我可以此略通些医术,却并不知藏卷乃是所书为何。故而小的便是习了些许可看懂的骗些钱财罢了。” “那藏卷现下何处?”阶上之人身后便是一间房舍,竟是自其中传出一道女声。 男子一怔,似是受了惊吓,却是那不断滚动的眸子泄了天机。 立于阶上之人自是见了,徐徐迈步便是踱至男子身前,俯身凑上前,几近贴着他的面皮,冷笑启唇,“你要钱还是,命呢?” 男子眸子即时瞪大,吓得欲要后退,却被身侧之人擒住双肩动弹不得。 “命,要命!好汉饶命啊!” “快说!” “是,是,那藏卷,藏卷,小的将其匿在了一处坟场之内。” “嗬,你倒是会藏。”正面男子之人缓缓起身,朝向另几人开口道,“你二人押着他前去取回。”那眼色,自是不言而喻。 男子身后两人颔首应下,便是将男子如抓鸡般一把提起转身往院外走。 “莫大哥,我兄弟几人便可了,何需你亲自走这一趟。”冯祺带着几人正在京郊一处山坡挖土。 莫达立于他几人一旁收拾着手中之物,他身侧尚有口棺椁。 “妹妹有吩咐,自是需得我处置妥帖。”含笑应了声,手里却未止下,将一块木牌擦拭干净置于了棺椁之上,又是将包裹中的香烛、供品一一取出。 冯祺几人已是停了手,近前扫了一眼便是哀叹,“姑娘当真心善至极,竟是为这敌手皆是这般周全,哎。”当目光触及那棺椁之上的木牌时不禁一惊,“咦?怎是……”指着那棺椁诧异道,“竟是个女子?” 正是,这棺中欲要安葬之人便是羽默。那日我审得顾氏之后正是欲要相告莫达的,他已是慌慌张张至了我身前,“妹妹,那,那……” “大哥,羽默乃是女子。” 莫达抹了把不知是因得惊诧还是疾步而至方渗出的汗,点头应声,“我与傅家主欲要为其擦拭更换衣衫,方惊觉竟是……便忙来告知于你。” 我默然叹息出声,“那便依着未嫁女之式安葬吧。” 莫达收回思忆,苦笑,“恐是这姬伯所驱大多为女子吧。” “嗬,这一世当真稀奇。本以为姑娘此生便已属意外了,竟是不想这敌手竟亦是这般。”冯祺叹道,转而眸光一亮,“莫大哥,你说那姬伯可会亦是名女子?” 将羽默入土安葬好,几人便是一并朝向城门而去,一名青年驾着来时盛装棺椁的车驾,其余人等则是无需随行了,具是坐于其上。 “不行不行,且停一停。”未行了几里车上便是有一人捂着肚子喊道。 “你小子,怎了?”冯祺甚显不耐。自是的,这天寒地冻,又是无篷车驾,亦是出府数个时辰,必是欲要尽快回转暖暖身子的。 “我,我,”那青年一边躬身捂着肚子下车一边极为尴尬道,“我恐是受了凉,有些,有些……” “嗯,”尚不及他言罢,便是一股臭气使得众人皆是掩住口鼻甚为嫌弃之情。 冯祺侧着头甩手,“快去快去!真是的!” 那青年脸色愈发尴尬,却忙着往路边树丛跑去。 众人等了近三盏茶皆是不见其返回,莫达蹙眉,“谁去看看,怎是如此久?” “莫大哥有所不知,那小子从来如此,哈哈哈。”旁边几人打趣。 “行了,去叫他一声,免得咱们还要于此挨冻。”冯祺笑骂。 车驾最外侧一人跳了下去,正朝着树丛迈出了几步,迎面便是见得那人急匆匆跑回来。 “回来了。你小子,真……” “莫大哥、头,快快快,救命!”那人见了众人便是大喊,还回头往身后回望一眼。 此时众人才发现随着他身后的尚有一名黑衣人紧紧追着。 车驾上所有人即刻起身,纷纷跳下来便迎上他。 青年身后的黑衣人自他大喊出声方抬眸远眺,见得一车驾皆是年轻男子便已止了脚步,似是盘算了一下人数,而后转身往来处回奔。 当真乃是一名假道士,只是不知何人欲要与他不利,寻那巫术又有何用?莫达几人可是遇见何种异状? 第367章 如此巧遇 第367章 如此巧遇 “你……” 不待冯祺相询,那青年已是停下,转身望着远去的身影大喊,“他们正欲杀人恰被我撞见,我敌不过,速速随着他去救人啊!” 莫达本是不欲理会,闻言却是思及了什么,首当其冲大步追了上去,冯祺等人见状亦是回身自车驾上取了锨、镐、锄头等物充作兵刃随着追去。 另一边,那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气喘吁吁四下乱窜却不辨方位,然因那双手之缚仍在,又是不时回转看向追着自身之人,便是一个未留神、脚底趔趄了一下被冻硬的土块绊倒。 “跑啊!”追着的人几息便是至了其近前,已是不复方才焦急之色,右手提着刀步步逼近,“你以为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出手便可将你救下?哼!本是不愿令你亲见如何殒命的,既是这般不识好歹,那便上路吧!”言罢便是欲要举刀劈下。 “等,等,等等,医典尚未取出。”假道士再不敢相欺了,为得保命不得不高声喊叫,“唯我一人知晓,若是不得你亦是无法交差的。” 那人与其面门处停下了劈刀的力道,“哼,不见棺材不掉泪!说,于何处?” 假道士亦是闭上了双眼等死之态,闻言即刻睁开双眸,抬手指向一处,“那边,我需得数数乃是第几个坟冢。” 蒙面黑衣人收了刀,左手一拽将其拉起,“走,快些!” 方行了未远,便是见得另一黑衣人狂奔过来,“快走!” 抓着假道士之人一愣,少顷便是见得点足运轻功追至近前的莫达。 假道士再复感念乃是上苍有眼,竟是自方才被人施救不成尚是仍有救星,顾不得身后恐遭刀劈之祸,奔向莫达更是边跑边喊,“侠士,侠士救命!” 莫达见状不及多思,随手折了近处枯枝便是掷了出去,正中假道士肚腹之处,疼得他一个缩身弓背侧歪倒于地,刚好避开身后之人挥下的刀刃。 两个黑衣人碰面,即刻分工,一个转身抗击莫达,一个便欲要将滚至一侧地上的假道士砍杀。 冯祺几人此时亦是追至了近前,眼见不及,纷纷将手中之物掷出,黑衣人不得不挥刀相抗,便是那假道士甚为鬼精,滚动着也不起身,便是朝向远离众人。而两方人手便是战于一处。 交上了手,莫达便是惊觉,竟是这两名黑衣人皆是楼兰军中招式,身形、步法、兵器,皆是无异,心中便是有了计较,朝着冯祺大喝,“冯祺,傅家主之物。” 冯祺等上官家侍卫自前日遭了羽默散毒,便是聪慧起来,具是问傅家主寻了迷药随身带着,称作乃是不欲害人却亦是不得遭人相害,故而傅家主仅是苦笑摇头便是给了他们,实则乃是不愿他等遭逢高手重伤甚是殒命。莫达亦是被塞了数包的,仅是他不觉还会遭遇那般于宅中遇袭之事,便是推拒了,却是现下方悔悟该是备些的,非是不可将其等擒获,仅是唯恐其等口中藏毒不得讯问出消息。 冯祺几人闻言便是被点醒,纷纷掷出迷烟,霎时周遭白雾乍现,莫说是黑衣人,便是他等自身亦是吸入不少,故而,额,倒地的便是数人有余。 莫达自喊出声便是闭住了气,见白雾团绕已是撤身丈余,待静默之后已是白雾散尽方是哭笑不得,除去冯祺与另两人外,竟皆是倒伏于地酣然入梦的。 “哎,”冯祺哀叹一声,拧眉抬脚四下踢踹,见皆是不省人事咒骂出声,“真真……”抬眸望见莫达以手抵唇隐忍艰难之态便更是无地自容。 “咳咳,”莫达轻咳掩饰忍俊不禁之状,却仍是唇角上扬道,“该是提早商议稳妥的,无碍,日后便不会了。”不再看向冯祺那甚为憋屈模样,莫达几步近至两名黑衣人身前,掰开其口,将嵌入牙中的毒药取出,这才与其余三人将昏迷众人移至车驾之上赶回府中。 “哈哈哈,”待莫达已是强压着笑将此事言明,穆隐再按耐不住,伏于案几大笑出声。 其余众人虽是不至如他那般,却亦是掩唇微抽。 “人可都醒了?”我却是暗叹,不知靳伯或是上官清流知悉此事可会恼了,竟是冯祺等人行事这般……哎,尚不如幼弟们稳妥呢。 “姑娘安心,老夫已是为他等闻了解药,却是那迷药效力不凡,尚需清醒一时方可复常。”傅家主微微摇头甚显无奈,已是不知如何评判了。 “大哥,将那道长安抚后放回吧,黑衣人便是有劳你与二哥相询了。”我并未将那被救起的道士与齐府及龙泉联系了去,仅是于那两名楼兰之人更为上心。 “妹妹安心,二弟已是去了,自是可得了些消息的。” “姑娘,如此若是可得了那遁去的蕊统领行踪,更是便宜了。” “咦,”梁青鬼魅一笑,“鸣儿不是欲要传出消息吗?如此岂非天助之机。” 我颔首,“正是,必是需得好生加以利用一番的。” “尚有更好的消息呢。”我等正是议着,本该与季家主一并处置各自家中白事的轩辕平迈步而入,身后则是冯祺押着一名身着已是污损不堪道袍之人。“姑娘,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转身抬手一指,“此人便是与少将军下了那怨咒术之人。” “啊?”众人皆是汇集眸光于那道士身上,便使得其身后的冯祺甚是不自在。 轩辕平继续道,“方才我本是往之前院替傅世伯送药的,便是见得此人,因得其贪财,竟是将龙少将军所遗失的腰带随身带着,故而被平即刻辨出他便是那齐家收买的下咒之人。”言至此出便是眼色示意冯祺。 冯祺即刻接语道,“虎子称那黑衣人于密林中押着此人便是欲要寻什么典籍,方才得了平公子相告,我等便是威逼之下使其实言,”抬脚踢上了假道士膝处,使得其顿时双腿一软跪伏于地,“姑娘面前还不从实招来!” 假道士暗骂这是何等的悲喜起伏啊,如何自身今日如此不顺,竟是遭掳获救反复不绝。却是碍于武力不及,不得不服软以求自保。 “是是是,确是那齐家遣人联络小的为其于一人下了怨咒之法,然小的仅是求财,并不知乃是贵人啊,还望各位饶命啊。”即便再不得而知乃是齐家驱使,却是方才于那郊外院落便是被询亦是此事,故而现下他已是不再挣扎,直直将齐家供出。 我望了望那道士,见得满是奸猾之象,便复又忆起了穆隐于那武威郡充作卦师时的扮相,不禁侧目瞥了好容易止下笑意的穆隐一眼,心中暗笑这骗取他人钱财之人恐皆是同样样貌。转回复了肃面,冷声道,“那黑衣人因何羁押你往那乱坟处?又是寻何典籍?” “这个,”假道士不禁蹙眉,暗叹恐是这傍身之术私藏不得了,却仍是不死心,欲要奋力一争。转而瞥得端坐一旁正是似笑非笑盯紧他的轩辕平之时瞬间便塌了下来,思及此人虽是年纪轻轻竟是可一眼便将自身识破,且是从未谋面亦是能将那怨咒之术道出,绝非寻常之辈,若是当他面前再行何种诡计恐是不妥,便只得哀叹惋惜一声,“罢了,不过一些自身亦是看不懂又是用不上的法术,自是比不得性命要紧。”如此思忖过后方缓缓出声,将于那院落遭遇及典籍之事据实以告,并是复将那藏匿所在亦是讲明。 “具是言尽了?”梁青冷声轻喝。 “自是的自是的,小的必不得欺瞒了众位贵人。” 我示意冯祺将其暂押看管起来,又是吩咐了他遣人重返那片林子将那卷典籍寻回,方转向傅家主,“傅世伯,可有何药石能将此人所掌之巫术除尽?” 当真巧得很,不想欲要一寻的道士竟是这般所得,可他那典籍可能寻回?又是有何用处? 第368章 人情世故 第368章 人情世故 不及傅家主回应,轩辕平却是出声,“此事无需劳烦傅世伯,”待我望向他,继而道,“待那典籍寻回,想来自是有相克之法的。便是少将军所中巫术平亦是可解。” “如此我便放心了,于此谢过平兄。” “什么?人不见了?侍卫呢?”蕊统领怎会不惊?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奸险小人,两个侍卫押着竟可凭空消失?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垂头不语。 “统领问你话呢!”春桃从旁喝斥。 “不,不见回转。属下已是遣人去寻,毫无踪迹。” “可会是被那假道士蒙骗了?”春桃再度出声。 静默。 蕊统领蹙眉,“莫不是尚有何钱帛重资相诱一并逃了?” 地上的黑衣人仍旧不敢仰首,喃喃道,“寻着先前那假道士所言之处,属下已是亲自前去查访过,并不见何打斗痕迹,亦是不见新土翻掘之迹。故而……” 自是的,莫达惊觉乃是楼兰军中之人后,便是临去前将一切打斗痕迹甚是细微之处具已复常,唯恐再度打草惊蛇令其等隐去踪迹不得寻。 蕊统领拧眉不语,又是默了默,“知晓了,你下去传令,一盏茶后更换下处,此处必是不得留下任何痕迹。” “妹妹,”莫良沉着脸挑帘而入,“那两人确于楼兰军中任职,此番入汉京亦是相助其等统领不知为何公干。然其二人军阶尚低,故而不得近身,仅知统领乃是一名年轻女子,却从不曾见得真容,具是戴有面具的。除去一名唤作‘春桃’的侍女,便是一被谓做‘墨护卫’之人随着,想来便该是那已是身死的羽默了。”顿了顿,眉更是拧紧,“却是待驰校尉率人往了京外那处院落早已不见人影,恐是见得外遣之人久而不返便更换了下处。”唯恐我不明,忙相释道,“哦,此乃军中惯例,若是有何驱使,定时未归便会视其反叛逃离,其余人等必是要另换下处隐匿行踪的。” 我颔首,“无妨,自是有法可令其无处隐遁。” 随之一并而来的莫达与周驰则是接道,“因得妹妹所疑,故而此番乃是由得我与二弟亲审的,不曾有旁人知悉,而后便是我仅告知于驰校尉,他方领人前去的。” 周驰一拱手,“末将获信并不曾宣扬,故而无人知晓有何公干,皆是至了方悉为得拿人,然又是不见其踪,便并不了悉内情。” “好。驰校尉,若是这两日有人与你相询乃是为拿何人,你便是将擒获那两名小卒之事尽告,且需是透露我誓要亲自将那蕊统领、便是他等少主斩杀、以慰季夫人亡灵之意。”虽是一计,却亦是我心内所想,季夫人乃是因我更是于我面前遭了荼毒离世的,我岂可坐视不理仅仅任凭季家主寻私怨? “喏!末将明了。国公爷亦是有所嘱,严令末将不得打草惊蛇。末将自会遣了心腹暗中监视,请姑娘放心。” 我却微微摇头,“驰校尉,万勿如此,恐会使得众人离心。若是当真有人相询于你,便是转告于我便好,我自会安排,却不可令校尉遭了同袍相疑。” 周驰微一诧然,转瞬便是颔首应下,却是莫达与莫良一愣,抬手拦下欲要转身离去的周驰,出声道,“妹妹,你如此更为不妥。”朝着周驰一笑,莫达继而道,“驰校尉万勿多心,妹妹乃是思量如此行事恐会使得众人之间互生猜忌,更是一旦确实难免其余人等与校尉心生芥蒂甚是提防,时日长了便是离了心,于日后疆场自是不利的。却,”转而向我亦是笑道,“妹妹如此思忖皆是未及于军中之故,因此并不可算得不妥。然军中皆为比肩而战、生死同赴的兄弟手足,并无这般多绕心机,更是于那叛离之人皆会怒恨其无骨的。驰校尉此举非是无失反是可令下属信服,于军中更可同仇敌忾、上下齐心之为。然若是妹妹这般行事,却是恐会令得驰校尉误以为妹妹乃是因得一二害群之马而皆信不过国公府之众,妹妹可懂了?” 我乍然醒悟,起身便是一礼,“莫鸣莽撞了!还请驰兄谅我不知之过!” 又是朝着莫达与莫良一笑,“谢过大哥、二哥指点,小妹受教了。” 如此,周驰方了然,喟叹一声,“当不得姑娘如此!却是,末将亦是明了姑娘本意了,必是不会思虑差了。”又转向莫达与莫良,抬手拍上他二人肩头,“幸得两位有从军经历,亦是这般爽朗性子!走,随兄弟痛饮一番去。” 见着他三人勾肩搭背相携而出,我摇头轻笑,庆幸如今与莫家几兄弟乃是全然无嫌之状,否则必是不得方才他二人那般言行,恐是与周驰甚是周老国公该是生了裂痕的。 我正是欲要起身去寻轩辕平一览那巫术藏卷的,便是穆隐摇着折扇含笑进门。 “如何?莫鸣,经了方才一事可有长进?” “呵呵,”我不禁笑出声,“隐兄这是尚要训教于我?那便洗耳恭听。”言罢便俯身端坐静待其后之语。 穆隐也不客气,收了折扇于我对向而坐,虽是仍旧面色戏谑,然那言语却甚为中肯。 “莫鸣啊,上次我与你闲话男女情爱之时便是有了些许启悟,你这独自过活数载实实缺失了寻常人家人情世故之能、之见。尤是又无长辈抚教,更是诸多之处皆缺损了。” “愿闻其详,还请隐兄不吝赐教。”我郑重其事,尤为认真。 “哈哈哈,孺子可教!”穆隐满意颔首,转瞬便是端正肃整起来,“不过说来也是难怪,我等世家皆是你下属之列,即便觉出有些不妥亦是不便宣诸于口,若非如我这般,恐是你只得受挫几次方可自行顿悟的。罢了,幸得知晓你乃是何样性情,反之恐是我亦不会这般直言不讳了。”该是见我确乃真心受教之状,便是清了清喉咙继而道,“世间之事,万般种种,非是你自身所见、所知即为准的,尚有百样形状、千类变化……” 他语重心长足足为我细细道了半个多时辰方止下,“故而,若是遇事,凡与你亲近亦或是牵绊之人,大可直言不讳,免去那因相互揣度而生出的歧义心思。若是浅交之人,那便闭口不语,须知交浅言深乃是大忌。可懂了?” 我略微默了默方颔首以应,“确有裨益。然,若是皆而如此岂非缺了几份侠义肝胆?” “哎,你啊,终是这性子……罢了,孰念你乃是复世战神呢,恐是必不得常人一般的。”见他那无奈摇头之态,我似是觉着自身真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些。 “鸣儿此言有理!”梁青含笑进门,即刻惹得穆隐蹙眉。 “叔父与你之言皆是忘却了?怎仍是如此相谓于她?” 梁青不以为意安然端坐,亦是径自为自己斟了盏热茶,呷了一口方不徐不急缓缓吐出几个字,“此乃真性情。” 穆隐被他呛得一口憋闷住,顿时涨红了脸颊,抬手一指,“你!梁青,虽是我于莫鸣时常无礼,却知尊长有别。” “嗬,隐兄,你觉着鸣儿介意?若当真便不得如今这般了。”转眸瞥向我,“我言说的可对?” 我忆起那日他悄然于我身侧坦言之事,确是并未曾入了心,更是似觉他所言非虚。然方才听了穆隐一番“训教”,便不知该如何以应了。 梁青见我满眼皆是茫然,苦笑,“你瞧,经了你等一番训诫,鸣儿皆是不知本心为何了。” 世间之事,便是如这般之状,本是并无旁的杂念,却是于有些人便是领会错了意图,久而久之自是心中生怨。若非莫达劝解,我定然不明我那般所为有何不妥,然周驰定是心中不畅。故而,所处之境、所历之事、所见之人,并非全然等同,不过需得用心了悉方得万全。 第369章 巫术典籍 第369章 巫术典籍 穆隐微愣,转眸见我确似是不知所措之态,不禁喟叹,“真是,方才有些了悟的,皆是被你带偏了。” “隐兄,有些自是如你所言那般,需得顾忌甚多。然青却是自幼便觉,若是事事皆令得旁人心满意足何尝不是委屈了自身?故而,遵从本心行事方为上佳之选!”奸险一笑,“恰如青这般,众人怎知何时方为本真之我?” “遵从本心?”穆隐拧眉,“若是事事、人人具是如此,岂非要天下大乱了?” 眼见他二人便要争执再起,我不得不出声阻下,“两位世兄,自是各有道理的,便是自行其是吧。” “这是怎了?”轩辕平与傅家主一并而来,进门见得的便是这番景象。 我顿觉如得了大赦一般,若是使我独自与他二人相抗这口舌功夫,那真得甘拜下风了。眸色一亮,我满是笑意道,“世伯,平兄,可是那典籍有了启迪?” 穆隐与梁青见我如此开怀,皆是误以为乃是因得龙泉之事有果方致的,便止了互争之举,静候一旁不再相扰。 傅家主与轩辕平虽是疑惑不解,却仍是依着我所关切之事为重了,边是安坐边道,“姑娘,此卷恐是有异。”将经那假道人辨识过确认乃是原物的竹简推至我面前,轩辕平正色道,“我与傅世伯皆是览过,其中确为巫术,然,尚且有些蛊术。须知,这巫术乃是我大汉及北部草原部落传袭之古法;而蛊术则为南疆,尤是其中一甚小隐匿部族所崇奉异术,初始效同医理,而后不知何时遭了歹念之人窜动,以致大半皆成了害人之用。” “嘶,平兄之意乃是这一南一北竟是融于一卷之中极为诡异?” 傅家主闻梁青之语颔首,“世侄所言便是我等疑心所在。” 穆隐拧眉,“有何诡异?既是为那歹念之人所有,自是将四下收罗汇集之旁门邪术于一处啊。恰如世伯家传典籍,如何皆是杏林之术啊。” 轩辕平摇头,“隐兄,既是此典籍这般难得如何可轻易予人?且是,方才我与世伯再度细细询了那假道人,他称其外祖家先辈不过因得一餐之恩便是获了此物为筹,更是那所谓巫医乃是尽知其家中并无识字之人后方留下此物的,岂非怪哉?” “不能因得恰是他等皆不认字便不致此卷遭窥?” “那如何不是如这假道人一般匿藏无人知晓之处呢?” 我听得他等相辩之语亦是大为不解,随手便是翻阅起来。恰如轩辕平所言,此卷分作上下两部,上卷具是如何施法于人可令其受施令者指令行事,然解法却亦是仅需得破了那施法之物便可,故而尚算不得如何邪祟,不过仅为不易寻出那施法之物为其关鞘所在罢了。而下卷,则是甚为详尽注明何为蛊术,蛊术与中原医术如何相辅相成,如何制蛊、下蛊、解蛊,以及中蛊皆是何状云云。却,待我览至“人偶蛊”之时,那一旁另行标注的字迹顿时引得我眸色大张。 急急抬首望向傅家主,“世伯,儡纵解药配方可是如此?”复将竹简推至他手边,我即刻沉思起来。 傅家主俯身凑近,待其亦是看清后同样大惊,“姑娘,这……这便是儡纵解药之方啊!”复又细细看了一遍,“断不会错!方才老夫仅是粗粗览过,并不曾细细一观,竟是……既是如此,岂非这藏卷该是归属魔灵一党之物?” “世伯,你看那‘人偶蛊’可与儡纵极为相近?” “是,仅是老夫自龙将军血中察查的儡纵少了味最是紧要的南疆蛊虫,方致那效力仅为我傅家所载儡纵药力六成之数。” 我微微颔首,“那便是了。” 梁青转了转眸子,试探一问,“鸣儿,你可是疑心这藏卷乃是被人瞒了魔灵有意转赠旁人的?可,”拧眉犹疑却是不得不道出口,“可会是那满家之人?” “怎会!”穆隐身子往后跳了跳,万般不可置信之状,“满家若不是早与魔灵一党沆瀣一气,又岂会那般行事?反之又因何如此效命?” 他四人皆是将眸光汇集于我,我长长呼出一口气,略带感喟道,“恐是这其中另有隐情。若是此卷乃是魔灵所有,岂会遗失?那儡纵又怎会独独缺了最为紧要之物?故而,满家尚有欺隐之事。” 轩辕平不甚笃定出声道,“姑娘,若是如你所揣,这典籍恐乃是初始大战之后方存的,否则如何有解药之方?”言罢看向傅家主。 傅家主滞了滞方领会其意,“可,如今我傅家承袭所存已是尽毁,老夫当真不知记不得先祖可曾与满家透露过儡纵解法。” 穆隐左右扫过,怯怯道,“当真你等皆是不觉恐有人窃得此卷吗?” 轩辕平起身,“姑娘,平再去细细查问那道人,或恐可知其先祖于那巫医之事。” “平兄,不必了,”梁青白了穆隐一眼朝着轩辕平开口,“那人本就为小人,其所衷皆是钱帛之物。何论其外祖家具是目不识丁,如何详加所记那巫医之事,即便有,恐皆为妄言为得哄弄孩童罢了。” 我深以为意,“青兄所言甚是,尚不如详加察查那楼兰苏家来得稳妥。” 轩辕平闻言便点了点头重又端坐下来,“哦,少将军所中怨咒之术已解,因得那道人便是随身戴着少将军那条腰带方省去不少功夫。呵呵,当真贪财得很。” “那龙泉可会有何不适?解了巫术可会记得此期间一切诸事?”穆隐实难如他名字一般的。 傅家主浅笑,“该是无妨。不过稳妥起见,姑娘,还是需得看诊一番才好安心。” 我默了默并未回应,他几人见状便起身告辞。 “平兄,那怨咒之术有何不妥?因何鸣儿并不见喜色?”梁青觉出我定是有事,又不便相询,故而出得院门便是拉着轩辕平轻声一问。 “嘘!”穆隐忙止下他,指了指我院子,又指了指耳朵。 梁青即刻懊恼,一时关切竟是忘了我这较之穆隐已是高出甚远的顺风耳之力了。 轩辕平看了看傅家主,无声哀叹,引着几人便是回转了他卧房。 待及梁青、穆隐及傅家主看清轩辕平所书为何后,纷纷拧眉。傅家主尚好,不过摇头轻叹。穆隐气冲头顶,转身便欲出门,被梁青一把扯住。 即便梁青亦是双拳青筋暴起,却异常镇静,抬手捂住穆隐即将冲口而出的暴怒之语,急急转向桌案,确认穆隐不复吵嚷方松开他,提笔急速写道“一切皆需为得鸣儿着想。” 穆隐满面皆是冷色,见得傅家主与轩辕平具是朝他点头以示梁青之语甚对,方闭紧双目、深吸口气久久不曾吐出。 这巫术典籍当真所藏非凡,仅是不知可曾泄露,更是这所载的操控之术可与那魔灵儡纵有关,若是......恐是又得一番筹谋了。 第370章 乞儿侯德 第370章 乞儿侯德 实则我并未开启耳力,因此未曾闻得他等之语,却是呆坐案几前愣愣盯着摊开的竹简不知所思为何。 方才过目疾览我便是见了,那怨咒之术可成,除去需得以受控者贴身之物做法外,便是尚需其心内本就于厌弃之人生出了怨怼之情,否则必是不可得的。 如此便是,龙泉心内于我早已有怨!我如何可不心寒? 起身缓缓踱步迈出房门,霎时那冷冽寒风便将我衣摆吹起,发丝亦是有些许凌乱。我望着院中仅余枝条不辨品相的一株丈余高花树出神,忆起了大漠、小院、湖水、楼阁……一念间悲怆陡生,忍不住将手指含于口中打了声响哨,久久不得回应,我方记起,为免得遭了猜忌,我将驼驼留于了山中大宅之内,并不曾入京,现下竟是连个可吐露心声之人皆无了,一时倍加失魂落魄。 “姐姐?”想来该是闻得我口哨之声,小谨自院门处探出半个头,夹着疑惑不解及不敢冒然搅扰之情望着我,那声轻唤更是糯糯的。 我忙掩下眼底那抹失落,强扯唇角朝他莞尔一笑,更是抬手招了招将他唤进来,“这两日也不曾详询,你等可受了惊吓?那毒烟皆是尽除了吗?尚有不适否?” 小谨含笑赶忙摇头,“早已无碍了。且是,我等幼时便是被大哥教导必不得胆怯的,故而姐姐安心。” “幼时?呵呵,你以为现下便已是长大了?”我不禁忍俊。 小谨嘟起嘴,“较之德哥哥那几名幼弟自是大的。”见我满脸疑惑不解,忙释道,“就是侯德哥哥啊,良哥哥将他等带回便被达哥哥安置于前院了,故而姐姐尚不尽知。” 我恍然,竟是将此事忘了个干净。“他等人数几何?因何不与你等同住后院?” 小谨眨了眨双眼,似是极为困惑,“他等皆为外男,自是该留宿外院啊。何论即便乃是姐姐相救、相助的,却并不知悉根底,定然不得相近的,若是与姐姐不利如何了得。” 听着小谨之语我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揪了揪他的发髻,“皆是一群孩童,谁人教你这般谨慎的?难不成你这名字便是如此得来的?” “哎呀,姐姐,小谨如今已过了总角了,休得还当我是小孩子。”口气不小却终是孩童心性,转而便是笑着开口道,“不过论起名字,德哥哥确是较之我等皆有才学,给一众幼弟取的名字甚是好听呢。”而后便是掰着手指数道,“仕林、敬儒、崇文、尚武……嗯,哦,还有逸轩。如何?” 我不住颔首,“确是不俗。” “自是!较之姐姐为达哥哥几人取的名字不知好上多少呢。” “呃……”好吧,我亦是自愧不如。 正是说着,便见莫良领了侯德迈步入了院子。 “妹妹,大哥方才说这两日你尚不曾见过侯德几人呢,我觉着似是今日尚且无事,便将他领来了。”莫良面上含笑,实则心内暗暗窥探我脸色,只因方才乃是梁青去寻他,令他将侯德带过来与我一见,以舒缓我心内不悦之情。而更是他亦听得我于院中打响口哨之声,料定必是我复又畅然不得将心事于他等倾诉,又是驼驼未于我身前方加快了脚步。 侯德几步近前,一礼至地,“侯德见过莫姐姐,多谢姐姐避险之恩。” 我忙抬手扶起他,“切莫这般,若非我一时不察,险些将你等困于危难之地,幸得无碍。”诚然,当时北城众人得信撤去时,幸得匆匆,而我又是即刻令莫良将他等接回,否则恐是待蕊统领反应回神细细察查便会发觉端倪,不过皆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孩童,且是尚有方才懂事的,其后果不堪设想。 “我等命同草芥,若非姐姐善心,恐是早已不知如何了。” “侯德,”我正色,“无人命如草芥,皆是等同的。” 侯德一怔,抬眸于我正是直视于他且是极为认真之态微愣,片刻后方出声道,“姐姐具是不得我等底细,于旁人不过市井乞儿,何需这般珍视?” 那试探之意甚重,我不禁心内有些疼惜,又正了正面色,郑重其事应道,“旁人如何何需介怀?我莫鸣从不曾轻贱任何人,便是那可弃暗投明、不妄杀无辜的匈奴兵卒皆是如此,遑论你等。却,侯德,今日我便是正告于你:不得自轻自贱、不得以貌取人、不得以身份待人,可知?可能做到?” 此番不仅是侯德,连同他身侧的小谨皆是微怔,唯莫良望着我满是笑意。 “恐你二人不知,”莫良终是忍不住开口,“大哥与我及三位义弟皆曾是楼兰之人,且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恶人,若非妹妹不弃,早已葬身荒野、尸骨无存了。她从不曾介怀,更是诚心相待,不仅认作其义兄,更是将自身之能倾囊相授,从不藏私。” 侯德似是极为震惊,愣怔了几息便是直直跪伏于地,“姐姐!”微顿了顿,“求姐姐收留!” 我自他眸光之中读出了那隐晦之意,揣度定是有不愿旁人知悉之事,便是将其扶起,缓声道,“院中冷寒,随我回房中慢慢道来吧。”转身之际给了莫良一记眼神,他便是了然示意小谨一并离去了。 回至我卧房首层,我令他于我对向而坐,却是他见我落座后复又双膝跪地,声色具是哽咽道,“侯德再拜姐姐。我侯家乃是原长平烈侯门客,因得……因得侯府遭难,故而我等家族具是尽遭灭门。若非长姐以死缠住那追寻我而来的官差,恐是我早已殒命。呜呜呜。”言至此处便是泣不成声。 我静静倾听,一时默然,于他所遭所遇我一概不知,非是旁的,仅是我这前十数载皆是于大漠之中,于这天下及大汉知之甚少,除去小院那些藏卷所书,于旁的世间之事具是毫无所知的。故而并不明了他所言皆是何时、何人、何故,然见他这般仅得安慰,“那于你一处那些乞儿?” 侯德拭了拭眼角,“有些乃是世交家中幼弟,有些乃是因得侯府及我几家遭难被殃及的无辜遗孤,我岂可独自苟活将其等舍弃,便是皆聚于一处以兄弟相谓了。” “侯德,你如今年岁几何?”望着那般稚嫩却是如此大义、稳重的孩童,我怎会不怜? 他仍抽泣着,“如今已过新岁,待及明年此时便该志学了。” 我一怔,方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经了家族衰变竟是尚可这般坚毅担起如此照料幼小重责,该是受了何等育养教化啊。 “侯德,不瞒你,我生于荒漠,此生这十数载皆是未于世事有何过多相交的,故而,你所言之事我毫不知情。然如今既是这般缘分使得你我相遇,无论你乃是为得寻一方屋檐栖身,还是为得一众幼弟可不至受冻挨饿,皆是其心甚善之人。”见他已是收了泪痕直视于我,继而道,“却是你亦该知,我这府中并不祥宁,而你等具是无干之人,我断不愿再因我致使你等受累,非是不愿收留,却是我该寻个更佳之处稳妥处置,你可懂?” 我竟是不知,原来这数名乞儿尚有如此不凡身世与境遇。然我如此收留,可会于日后留下何种隐忧之患? 第371章 打探朝中之事 第371章 打探朝中之事 侯德眼现茫然之情,“姐姐,我等身世断不得旁人所知,恐会引来杀身之祸,更是可会牵连旁人,方才我于院中之语乃是愿追随姐姐、而非须得于姐姐此处之意。” 我一笑,“我明了,仅是不愿你生了多思之心罢了。且是,你等尚无武功亦或旁的傍身之能,一旦此宅再度遇袭将是不堪预测之果,故而,若是我遣人将你等送往玉门关,不知你等可愿?” 本是我方才思虑令其等投向上官府的,想来上官清流及靳伯自会好生善待,却是他那之后言语顿时打消我最初之念,既是朝廷使其家族灭门的,恐定不会为小事,若非造反便是霍乱朝纲了,如此岂非使得上官清流为难?更是留于京中,若是一旦遭人识破必是性命难保了,反是不若远远往之山中更为稳妥。只是,他等尚且年幼,又是自小曾于京内锦衣玉食,可能受得住如此长途奔波? 侯德却是双眸放光,“姐姐,可行吗?玉门关中可有姐姐熟识信重之人?” 我见他如此安心不少,“我便是居于玉门关所辖大漠之中的,更是于那一处荒山内尚有宅院,且,呃,姐姐另有一众门派皆是齐聚那里,你等自可安心住下,习文、练武、研习医术亦可各安所好,日后若要离去自是有能安身立命所依的。” “姐姐!侯德此生难报姐姐大恩,自是为奴为仆具无他言的,断不会离了姐姐!亦是可代幼弟们再拜谢姐姐此恩此德,还望姐姐莫要提及令我等离去之语!”侯德边说边是伏地叩拜。 我忙起身绕过案几至了他身前,拉起他,“不可这般!” 他并不起身,而是满脸泪痕截下我的双手,“姐姐,你可知,你如此于我等乃是活命之恩啊!我等整日皆是战战兢兢,唯恐遭人识破身世便身首异处了,幼弟们更是尚且年少,每每更深之时常常梦魇不绝、痛哭不已。实则我等定然不敢公然往了酒肆茶楼充作杂役,仅得抹了脸面沿街乞讨。即便亦想过混出京城往之旁处,却是幼弟尚众,若是遭了城门处兵卒详询恐会露出马脚,更是即便出得京城,唯我与另两三幼弟尚且大一些,一旦遭遇匪患或是歹人,即便可保了性命却亦是不知来日可尚能保得良善之心,故而左右不决方未敢冒然离京,仅得巡防稍稍弱一些且是所居人等交杂的北城安身。” 我长叹一声,将他扶起,“你等家族之事我虽是不知,却思忖罪不及幼子。仅是你等实实年幼,这一路需得少则两月,为得万全,风餐露宿必是寻常,故而……” “姐姐无需为此忧心,”侯德反是安慰于我,“我与一众幼弟已是行乞数月有余,若非初始身上尚有些可当之物应对,又是天意忧怜天寒地冻、时近年关巡查皆是集于外来之人,恐是我等早已瞒不下了。”言至此处他苦笑一声,“自家中覆灭,最为艰难时日便是最初那再不复衣食无忧之时,这近载,我等已是明了日后不知何时便恐性命不保,遑论长成之事。故而,姐姐大可不必忧心再复论及吃苦之事。” 我颔首,不禁抬手抚上他的发顶,“受苦了,幸得皆已过去。你等便是安心暂住几日,待我安顿好便可遣人护送你等一路西去。你且先与他等有个交代,这几日好好休整。” “好!”终是个孩子,侯德已是笑得见齿不见眼了。 送离了侯德,我便是思量该是如何遣人护其等西去,又是不明他所言那长平烈候乃是何人,更是出得何事竟是触怒天子之威招致满门尽灭,思忖该向何人打听,而朝中除去周老将军便是上官清流与我相识了,然现下…… 披了雕裘迈步出门,至了梁家院落方止步,“青兄可在?” 一阵急促脚步之声,继而便是帘栊挑动,那甚为急切俊逸的面庞即刻现于眼前。 “出了何事?” 我不禁一笑,“青兄已是草木皆兵了?” 尚未及我落音,梁家父子亦是于另一处房内快步而出,亦是满脸犹疑之色,“姑娘至此可是有何要事?” “并非,”我回眸一笑,“怪莫鸣唐突了,本是欲来寻青兄一并出府的,不想惊扰了众位。” 梁家父子皆是长长嘘出一口气,“无碍便好。” 梁青闻我之语已是转回取了雕裘,迈步出门扬起衣摆便是披于肩头,近前我几步微抬手臂略略将我揽转回身,“走吧。” “姑娘,你怎会问及那长平烈侯?”上官府正堂之内,靳伯闻我之语随之诧然。 我不明所以,“靳伯,可是有何不妥?” 靳伯似是觉出方才过于激动,忙呷了口茶掩下慌乱,扫过随意坐于一旁的梁青,方继而道,“不瞒姑娘,那长平烈候便是先皇后卫氏娘家胞弟,姓卫名青,因得勇冠三军又是屡次大败匈奴而被皇上封赏为长平侯,待其身后追封谥号为烈。” “鸣儿可知,我这名字便是因得他而来。”梁青闻之苦笑摇头。 我一怔,方醒悟,“原来如此。”微一蹙眉,“可,既是这般因何遭了灭门之祸?” “哎,姑娘久居大漠又是无心朝政,自是不知的。那卫皇后出身本不耀目,却是因得一朝高位福泽满门,长平烈候为其同母胞弟便更是如此。却是,哎,当今误听谗言,查证先太子以巫蛊之术存了谋逆之心,故而殃及万众啊。”靳伯不禁叹息,频频摇头。“此事当时因得龙颜震怒便是无人胆敢进言,无辜又岂是几户尔。因得此事与少主家族遭遇相近,故而待有传闻至了边关,少主便是暗中遣人详加探查,因此方知始末。” 我似是明了了,仅是甚为惊疑,“长兄称当今皇帝极为重才,怎会这般糊涂?” “嘘!”靳伯险些径直上手掩住我唇齿,压低声量道,“姑娘需得谨言慎行!” 梁青一笑,“鸣儿,你这性子有时竟是连穆隐皆不如。” “呃,”我似是寻出失言之因,捂了捂嘴,愧色满面,“靳伯见谅,莫鸣冒失了。” 靳伯长叹一声,“终是巫蛊害人啊。也不知乃是何人之能,竟是这般可令得天子遭了蛊惑,哎,索性现下已是尚且算得清明了,却,那先太子、卫皇后及长平烈候满门再无生还之机啊,哎。”靳伯长叹一声,甚显怜惜之请。 我一转念,“巫蛊。靳伯可知这巫蛊之术?” “自古便有此邪魅之法,仅是所传甚为隐秘,故而更显玄妙。” 梁青却是听出不同,“鸣儿,你可是思及了什么?” “真会如此巧合?”我低声呢喃,旋即转向靳伯,“不知靳伯与长兄可有暗中探查,这巫蛊之术乃是如何秘传的?” 因得我匆匆回转,便是令得靳伯无暇相询我因何这般关切长平烈候之事,恰是因此错过了他方生出的疑虑,却是为日后是非埋下隐患。 第372章 轩辕无痕现身 第372章 轩辕无痕现身 靳伯一怔,“少主曾用心一探,终是仅得了些许传言,称是巫蛊邪术需是得了古法且需经了演练方可为,更是那古法失传已久,断是不会轻易而得。” “那长平烈候乃是大败匈奴数次?靳伯可知皆是何年之事?又是那匈奴单于可是现下这乌威?” “正是啊!不仅长平烈候,更是有他那外甥霍家嫡子去病尤是勇猛,使得前数载匈奴不得再犯大汉。若非侯府……又怎得了去岁匈奴乌威单于那般胆敢再举出兵犯境啊。” “好,我知晓了。靳伯,我尚有要事,这便告辞了。青兄,速速回府。” “鸣儿,你可是有疑?”梁青见我如此匆匆而返,且是迈进院门便是去寻那假道长,便是存了心思。 “嗯,仅是需得查证而已。”我并未多语,进了外院关押人犯之所便是遣退了所有人等,唯留梁青于我身侧。 “你家那秘籍可曾予过旁人?” 那假道士正是悠闲不知所为,被我这仓促闯入且是急切万分之情为之一震,却是见得梁青那不善面色并不敢怠慢,忙摆手,“并未,小的一直皆是自己寻些营生罢了的。” 我见他面色慌乱、眸光不定,再不迟疑,朝着梁青一记眼色,他便近前抬手扼住那假道士的脖颈,“再不实言便令你身首异处!” “哎,你等,咳咳咳,放,咳咳咳,手,咳咳咳……”假道士不曾料得梁青竟是下了杀手,面色即刻惨白,却是用尽全力皆是挣脱不得,不得不将那求饶眸子转向于我,却已是憋胀红了面颊,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说与不说?颔首便可。”我并未留情。 他虽是已然双眼上翻,却亦算尚且清明,忙头如捣蒜,梁青又是捏了数息方松了手。 “咳咳咳,”假道士得了喘息之机弯腰弓背咳嗽不止,缓了好一阵放可稍稍立直些身子,却满脸惊骇。 我近前两步,“你仅需实言,你外祖家可有将此典示于过旁人?” “决然不曾!此事断不得错。”转了转了眸子,又是轻声道,“不过小的尚且幼年之时,有一次家父与人醉酒后便是曾言道,此卷确是遭人誊拓过一回。” “乃是何时之事?何人所为?”梁青顿时了然我所追问之事乃是因何了。 “那番家父醉得厉害,仅是只言片语,似是与其一道长成的邻里,因得家父言及家母陪嫁之物乃为医术藏典,那人便是只当其吹嘘,家父一时气不过便是寻了外祖匿藏之处偷拿了出来供其一览,那人便是随意选了其中一段誊于竹简,称作必是往之县府寻个德高望重医者以鉴别之用。却是之后那人便再无了消息,家父自是以为其乃是因此事遭了不测,方谎称此典甚为精贵,必是稳妥匿藏为妙,方劝得外祖重又寻了那处坟茔所在埋置。” “你可知那人誊录乃是哪一处?” 假道士茫然,“自是不知啊,家父亦是不识字的,又是随手翻过,加之自那之后家父心内惊恐更是忘却了的。” 我一转念,“那可知乃是上下哪一卷?” 假道士又是摇摇头,“家父已是作古多年,若非姑娘提及可否有旁人见过此典,小的恐难以记起。” 我默默自心内将整部典籍粗粗过了一遍,便是已有计较。“自那之后,再无旁人见过吗?” “自是了,家母亦是后来方得知此事的,便是外祖将此典予我之时尚有些不安呢。” “那,可有旁人于那人之后来寻过此典?” “这个,”假道士满脸为难之情,“呃,恐是小的那时并不过多记事,故而……” 长出一口气,我便是转身回转自己的院子了,梁青则是仍旧紧随身后。 方进了房门,梁青便是忍不住出声相询道,“鸣儿你可是已然有了计较?” 我微微颔首,“虽不尽详,却是已有方向。” “你如此追问此事可是与那姬伯有关?”见我侧眸瞥他,忙一笑曰,“匈奴。” “青兄果真机敏过人。确是,若是可获乌威单于信重,必是有所重献的,除去大汉与之相争边关战事,我确是再思不出旁的。而大汉疆域广袤,朝中更是人才济济,凭借姬伯再如何运筹帷幄,欲要轻易撼动重臣,自是较之使计绞杀将领需不易得多。” “嗯,且是祸及中宫皇后,可谓一石二鸟。”梁青略有所悟。 “现下仅是不知其乃是如何取得那巫蛊之术的,又是因何不再深究旁的,竟是如此轻易放过那部典籍。”我所虑皆是此事,此人仅凭此一能便使大汉受创失了数位能征善战将领,若是典籍落入其手中……实不敢想了。 梁青拧眉,“鸣儿可是多虑了,既是现下典籍无损岂非大善?” “青兄岂知除去那一术不得旁的亦是露出?” “这?”是了,何人敢断言仅是只字片语流出?又是那典籍虽是现下完备,又岂知非是尽数被誊录完全? “那平世兄可能……” 未及梁青言罢,我抬手止下他未尽之语,仅是因得耳际传来府门处问询之声。 “敢问,此宅中可有一位年轻姑娘与此画像相似?” “不知这位老伯可知这位姑娘名姓?”此乃小志之声。 而后便是传来杂乱脚步之声,想来该是冯祺及周驰领人至了府门。 “隐兄可在?”我出声,却是微默了须臾方得应。 “莫鸣,我已是陪同平弟往之府门了。” “鸣儿,何事?” 我重又起身抓过雕裘,“青兄随我往之前院,恐是轩辕世伯至了。” 我二人未及至内院院门,便是闻得前院正堂之中轩辕平悲泣出声,而眼见穆湛自外院匆匆而来。 “姑娘,轩辕世兄至了。” “轩辕老家主呢?”我并未听得更多对语,却是心内已有准备,不过欲要确认罢了。 穆湛本是急急而来,闻我之语顿时面露悲色,并未出声仅是微微摇头。 我紧闭双眸心中一紧,片刻复常道,“有劳湛兄,待我迎了轩辕世伯回转再一并相议吧。” “莫鸣,你无需过来,我已是将轩辕世伯扶往内院了。” 然穆隐之语并未止下我脚步,反是更紧了几分。待方出得内院门处数丈,便是迎面见了穆隐面色凝重搀扶着一位极为虚弱的年逾不惑之人,周驰则是与冯祺一同双双扶着依旧泣不成声的轩辕平。 双方见了面,那中年之人即刻便欲行跪拜大礼,梁青跃步近前便将其稳稳扶住。“世伯,还是先行至了房中详谈吧。” “是了轩辕世伯,一路风尘,莫鸣愧疚得很。”我见得男子面庞清瘦、脸色极差,加之疲态甚重,心内更是难安。“不若,”一转身,见得轩辕平双目红肿倍显颓态,便是蹙眉。 “姐姐,”小义却是自一旁挤出身形,“已是将傅伯院中一处屋舍打扫停当,瑾哥哥去备了热水与吃食,不若先行请轩辕伯伯歇息片刻吧。” 声未落,莫达已是手提食盒大步而至,“妹妹更是需得与傅世伯一道看诊一番的好,恐是轩辕世伯一路不妥。” 我颔首,梁青已是同着穆隐一道扶稳轩辕无痕,得了我颔首便是朝着内院而去。 “且慢,”轩辕无痕出声,“主上,还请先行命人往之一处所在将属下藏匿之物取回。” 闻得那嘶哑犹如裂帛之音,我更是不安心,“世伯先请歇息吧,既是已至便再无需劳神了。余下诸事莫鸣自会安遣妥当。” 看来这巫医典籍尚有不浅来历,只是汉皇遭了蛊惑当真乃是仅为龙椅之争吗?其中可是另有何关鞘不得解除?希冀轩辕家来人可大有助益。 第373章 轩辕鸿之谋算 第373章 轩辕鸿之谋算 想来该是疲惫至极,轩辕无痕并未再争辩,任由梁青与穆隐搀扶着入了傅家主院子,我方随之与傅家主一道为其诊脉。 轩辕平终是缓过心神,与几名幼弟一同服侍轩辕无痕沐浴更衣清理了一番,又是亲自陪着紧盯其用罢餐食方来寻我。 “姑娘,父亲他……” “平兄安心,轩辕世伯不过旅途疲累、身子发虚罢了,并无大碍。傅世伯已是备下汤药,待餐后一刻钟后使其服下好生睡上数个时辰便可复常。” 轩辕平松了口气,“那便好。” “世伯已是用过餐食了?”我见其颔首应下方起身,“那我便先去问候一声,免得世伯不安。” 轩辕平并未相阻,想来恐是得了轩辕无痕嘱托。 进了房中,轩辕无痕正是与傅家主对坐案几,其上那蒸腾而起白雾的陶碗,想来便是药汤了。 “主上,”见我进门,轩辕无痕即刻起身,却是终未缓过来,身子皆是有些不稳。 “世伯快坐。”我大步上前将其稳稳扶住,“我知晓世伯定然满腹心事欲要相告与我,却是现下再无何事要紧过世伯身子的。”含着笑,我指了指那碗,“傅世伯为您备下的药汤定是好的,可使您尽除沿途劳顿疲态,待您歇过养足精神再议不迟。” 轩辕无痕盯着我双眼,亦是笑应,“好。”未再客套,仅是将一处所在及物什言明,方饮下汤药入榻而眠了。 为求万无一失,我便是使梁青与徐家主一道同去的,且是恰可将侯德一众人等送往京郊世家暂居之处安置妥当,以免他等本就自幼受难之人再因我而生波折。轩辕平始终随侍轩辕无痕身侧,便是其入眠皆是守护于榻边。 我见如此方安些心,叮嘱了幼弟给轩辕柔传话方回转了卧房。 再度翻开那部巫蛊汇典,自下卷寻出几宗相近之术,仅是不得而知皇帝因何种降罪先太子的,却是心内愈发不安,若是如我所揣,乃是姬伯为得寻机拉拢匈奴使得此法,那岂非此典其该是知晓?然若当真怎会如此便不再深究?还是此一部本就是誊录卷宗?若是他尚有原本必为大患! 收拢竹简,我略略滞了滞便是将其焚于炭盆之内,终是不得此物有失,既是如此恐成遗祸不若早早除去为好。 “妹妹,房中怎会生了如此烟雾?”莫良嗅得异状便是急急推门而入,见我端坐无异方稍稍缓了口气。 我抬眸浅笑,“二哥无需忧心,乃是我将那巫术典籍焚毁所致。” 莫良望了望已是被火舌吞没的竹简悻悻道,“确是不该令其留存于世的。”转而便是将门窗大敞,“你且往楼上歇息片刻吧,堂中需得散尽浓烟。” 我明了其用心皆是为我,便未再推脱,转身迈步拾阶而上。 未久,梁青与徐征双双回转,待其二人将轩辕无痕所匿之物呈于我眼前,便是众人皆一错愕。 “这?岂非便是平世侄口中其先祖的牌位?”穆老家主反复端详并未见何异状,倒是那木牌之上所书名姓使其甚感疑惑。“姑娘,这牌位仅有姓氏不曾落下名号,”边说边是递与我手中,“即便轩辕世家皆是误以为其先辈乃是犯了祖训亦是不该如此的。” 我自是不明此状的,接过后确是仅见得牌位一面除去“轩辕”二字便再无旁的字迹。 “嘶,”梁青惊呼一声,“此非意为‘轩辕无痕’?” “啊?”他这一语使得满屋之内各世家家主皆是一惊。 季家主拧眉,“怎会!先不论此牌位定是时日不短,便是见这擦拭、磨损痕迹必可知有人甚为缅怀逝者,否则定是不得木质如此油亮的。然轩辕世兄尚在啊。” 我指尖触及那字迹之时便是淡淡出声,“季家主所言甚是,此牌位非是属轩辕世伯的,却是,恐其名讳便是源于此物。想来,该是轩辕老家主早已洞悉所有,此番,轩辕世伯决然携了惊世之闻方至此,”长叹一声,我悲自心头起,“如此,轩辕老家主,恐是已因此殒命。我,哎。” “姑娘。” “鸣儿。” 我抬手止下众人欲要劝慰之语,“众位世伯、世兄无需劝解,我仅是一时喟叹罢了。”缓了须臾,我强撑精神,“一切皆待轩辕世伯详告吧。今日恐是不得,各位便请回转好生歇息,恐是明日所闻定然甚为匪夷所思、惊骇异常。” 众人闻言具是蹙眉。 “姑娘,”穆老家主缓缓起身,“再如何无外乎那满家与魔灵,现下姑娘已是明了姬伯与楼兰苏家之事,即便一切皆错亦是幸得我等齐聚,不过从长计议尔,还请姑娘安心。” 我颔首,“穆世伯此言甚为有理,莫鸣知晓。世伯无需过虑,正如世伯所言,一切皆为命数,且是天定不可违,我莫鸣此生之责自是躲不得的,决然不会心生怯意。” 送离了众人,我便是将周驰唤来。 “驰兄,近几日恐是府中需有大动,驰兄相告之人可还安分?”周驰已是暗中察明,当真国公府兵卒之中有两人打探与那蕊统领、羽默有关之事,后经其心腹详查,此二人皆是于近期得了不菲银钱。周驰并未相隐,查明即刻禀明与我,甚是连周老国公皆是不知的。 周驰拱手,“姑娘安心,末将已是命人暗中监视了,一旦有异便可即时将其拿下。” 我微微颔首,“盯紧便是,万勿打草惊蛇。待过两日,他二人或恐尚有大的助益。” 转日朝食过后,我院中东厢之内,各世家家主已是齐聚,与我对向而坐的,便是已然复了六七成精神的轩辕无痕。 “姑娘,”凭借轩辕家辨能及轩辕平相释,轩辕无痕已然受下如此相谓于我之事。“轩辕无痕先行谢过姑娘处置了顾氏与姜氏使得平儿得以保全!”一礼后转而一一扫过满堂众人,便是自怀中取出一只占卜所用龟壳,面色陡然悲怆,哽咽出声道,“此乃先父遗物,无痕将要相告之事,还请众位先行有个准备,决然乃是各世家前所未闻,且,甚为骇然。” 即便昨日我已有揣测且是警醒众人,却是待及此语自其口中讲出,依然使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转眸望向于我。 轩辕无痕将龟壳搁置案几上,望向我满是希冀之情,方才那悲戚之态已然全无,似是见得转机一般。 “众位家主无需如此,姑娘并不详知内情,恐是见得我轩辕家先祖牌位便有揣度,乃是感应使然,并非旁的。若,”微顿了顿,直面我继而开口,“若姑娘尚有武功尤是内力傍身,便是可获先祖冥告,现下唯可由无痕口述了。”再度扫过众人,“恐是各位家主不信,此乃我轩辕家玄机,除去复世战神本尊,再无旁人可参透其中玄妙之处。故而,非是耳力为长的穆家及四方护卫以‘重’为凭的季家出得不世之才方得战神复世,尚有我轩辕家可于前一世便有预示征兆的。先父便是得了预警方此生筹谋诸事。” 各世家为得天下太平真可谓费心劳力!这轩辕家恐是有此异能更不得躲闲的,于我自是愧疚难当,愿所有一切尽可消除祸事九州无恙! 附言:今天七夕,传承千年的情人节!祝愿天下有情人可终成眷属!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第374章 轩辕家所知秘事 第374章 轩辕家所知秘事 “嘶!”这一语便使得满堂皆惊。 梁青瞬时拧眉,“如此说来岂非轩辕老家主尽知鸣儿此生所有?那又何故不先行将其寻出?非令她受得这般苦楚?” “青兄,”我出声止下他微有怒气之语,“且细听轩辕世伯言罢,定然不得那般,否则轩辕老家主岂会因此殉难。”转而朝向轩辕无痕柔声道,“世伯无需多心,青兄不过忧心莫鸣罢了。还请世伯尽告。” 轩辕无痕淡淡扬了扬嘴角,“姑娘过虑了,无痕并未恼了梁家主。他正值年少心性,又是恃才傲物,即便有心……却并不会防了姑娘大事。” 此言一出,再度引得众人诧然,须知自昨日轩辕无痕入府,除去傅家主那医术藏不得,便是其余几家尚未曾与之引荐,若说穆隐之能甚为显眼些,那四方护卫世家具是未曾露出身手,竟是于他而言毫无异处,尤是,梁青那心思,除去穆老家主几人并无旁人知晓,便是轩辕平皆是不识,遑论方初至的轩辕无痕。 梁青细细端详了轩辕无痕少顷,试探开口,“轩辕世伯如此辨能无双?” 轩辕无痕侧眸直面于他,面色如常毫无异色,且是含了清浅笑意,“世侄该知我轩辕家便是以之为长的。”明了他断然不信,转向季家主,“季家主非是嫡长,只因长兄亡故方得了家主之位。”继而又是徐征,“徐家主该是有对双生子,且,尚有一胞弟。”复而转回,“梁家主若非少年聪颖、心智超凡,定是接不得越了父辈承袭家主之位的,族中即便有人不满,却是梁家主借了姑娘之手使其等悉数诚服。” “平兄,你这一夜之间竟是这般尽数相告?”梁青仍是不信的,便是转向轩辕平发难。 轩辕平满是委屈之态,涨红了脸颊不知如何以应。 “青世侄,姑娘面前不可造次。”穆老家主轻咳一声微微喝斥。 我无奈一笑微微摇头,“青兄,须知轩辕世伯无需以此戏弄于你,自是其家族所能超凡而已。”转回眸,“世伯,莫鸣斗胆相询,老家主可否因此……何需这般行事,于性命而言,旁的皆是无足轻重才是。” 轩辕无痕长叹一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指了指案几上那牌位,“先伯祖示警之语甚为不详,祖父与先父皆是恐另生了枝节延误复世战神大事,便是商讨了此法,仅是因得占卜得知姑娘乃是于去岁方可现世获知身世,这才唯有先父可行此举。” 我轻叹一声,“难为你轩辕一族了。” “姑娘怎可如此思忖,乃是我族本分!且,更是有天定之命,违拗不得的。”轩辕无痕虽是悲其父因此亡故,却并未过于伤怀,仅是默了须臾便继而道,“姑娘,各位,先伯祖得了启示,占卜而知那满家已是与魔灵一党反叛,与之沆瀣一气,更是于此生复世战神具是不利,故而为得天下苍生,先伯祖舍命求得逆天卦象,却是未及全然详告便已气绝。故而先父便是立下誓言,定是于复世战神现世之时再度舍生取义!不想,那魔灵与满家似是勘破此事,竟是遣了顾氏前来,实则先父初见一眼便已识破其伪装之身,却是不得魔灵遣其至我轩辕家有何图谋,方将计就计将其辖于身侧不得脱。却是,日久方惊觉竟是魔灵图谋的不仅仅唯我一族,而是各世家家主之位!幸得有先伯祖预警于前,祖父与先父方使我早早成婚诞育子嗣,以保我轩辕一族家主必是可于而立之前尽晓秘事且不致后继无人,方使得顾氏破了妄念。却,”转向轩辕平尽是舐犊之情,“为得可获知更众消息,不得不令平儿出生便失了生母,我更是须与姜氏虚与委蛇佯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言至此出轩辕无痕不禁热泪滚落。 “父亲!”轩辕平惊得满是不可置信之状,身侧的梁青则是出手安抚。 轩辕无痕拭了拭眼角,“平儿不必惊疑,你母亲虽是明了内情,却实实因得自身太过虚弱之故方产后血崩而亡的,为父自是不至相害于她。却,终是不得已续娶了姜氏,即便心内不愿,却终是负了你母亲一往深情的。” 饶是已过不惑时近天命之年,轩辕无痕言及此处亦是紧闭双眸苦涩难奈,那清冷的泪便是顺着眼角滚落而下。满堂之众即便不得其夫妻伉俪之情,却亦是心内百转千回怅然有失之状。 “世伯,”我蹙眉不忍,声音亦是哽咽。 轩辕无痕默默悲泣了须臾,拭了拭眼角方苦涩开口。“姑娘无需如此,仅是老夫一时心内酸涩难耐罢了。实则即便非是我,亦会有族中旁人这般的。”又是顿了顿,方清了清咽喉沉声道,“先伯祖本是接承家主之位时便是疑心因何那满家音讯尽失了数代之久,更是参不透我轩辕一族与那满家乃是因何这般相生相克,故而便是先卜了一卦,自那卦象推演而知竟是满家自始便与魔灵一党私下过往甚密,这般诡谲卦象自是引得方接了家主之位、尚且血气正盛的先伯祖百思不得解,而后便是再度瞒着族中长辈破例使了本该留与复世战神那一卦,然正是因此方更使得其坚定了宁愿舍命必是得悉内情之心,故而,哎。” “这第二卦乃是何意?”傅家主皆是忍不住相询出声了。 轩辕无痕哀叹一声,“上古那场旷世之战,生灵涂炭、尸山血海、白骨如山、死伤无数,乃是与满家脱不得干系所致!” “什么!”如此骇人之闻岂会不令得满堂具惊! 竟是如时光凝滞一般,众人皆是屏息了甚久方回神的。 穆老家主拧紧双眉,“无痕贤弟,此事干系重大,你可知若是当真如你族先祖之意……” 轩辕无痕了然颔首,“穆世兄仅是听闻便是这般反应,便可知我那先伯祖该是如何不可置信之状!又是因何宁可舍命亦是需得内情了。” “是啊,凭借轩辕一族所能,若非情势不容,断是不得行如此舍命求真之举啊。”梁青目光悲然夹之哀叹,却是出口之语极为笃定。 众人了然,即便是日后遭遇魔灵那不得已一战之时,恐是众人虽具不畏死亦会有所保全自身的,非是私心,仅是生之本能尔,然若非必要探询出实情,想来轩辕族那位先祖绝不得这般行事。 “因战神复世并无定数,故而先伯祖唯恐误了大事,反复思量之后终是择了舍生取义之举,却是,哎,若是身侧尚有旁人,亦不至那般白白枉送了性命竟是未及将所知尽述。”滞了片刻,“待及祖父赶至,仅得了其气绝之前所书前两卦象之事及‘满家叛’几字,而那卦象亦是随之亡故而逝。待祖父承袭家主之位卜得战神复世尚需一个甲子之后方略略松了些心,却是如此惊世之事若单凭传信相告各世家断然是不妥的,便是暂且压下了。而除去苦习所能并悉心教养先父之外再无计可施,直至先父得了我,先祖父便是为我取名无痕,更是与先父商妥必是我可与复世战神撞面,无论如何皆是需将此事尽告。然,”微微再度哽咽,“先父却是于惊觉顾氏之时便生了与先伯祖同样舍生取义的心思,更是经占卜而知恰是因得先伯祖之举竟是令得满家起了戒备方欲要妄自图谋各世家家主之位,并是会与此生复世战神一早便有所羁绊。” 我一愣,“世伯此语之意可是轩辕老家主卜得莫鸣此生便可于大战之前先行识破魔灵与满家身份?” 轩辕家所堪之事却是甚为惊人!这满家终究乃是何故这般挑拨扰得大乱?而与我牵绊甚深的又会是何人呢? 第375章 殒命之卦 第375章 殒命之卦 轩辕无痕微微颔首,“该是的。且,姑娘现下不是已然明了了?” 轩辕平自会于此大事不得相瞒其父的,故而轩辕无痕之语乃是满堂众人意料之中。 “果然不差。”我边是颔首应下边是思忖这轩辕世家当真不凡。 徐家主环顾左右,“可,轩辕世兄,仅是如此吗?” “自是尚有要紧的,”轩辕无痕继续道,“先祖父知悉此事后,便是亦用了本该留与复世战神那一卦,从而得知待及此番战神复世,竟是可使得魔灵与之一众党羽自此生可尽灭,再不得复。” “如此岂非便是日后天下可得永安再无战事?”梁青顿时喜形于色,“那便是此生即便战死亦是无憾了!” 季家主颔首,“是啊,若可为得子孙后世谋得长久安稳,我等便是战死亦值得!” 轩辕无痕却摇摇头,“先父得知此卦亦是如众位这般,然其忧心战神及我等世家可亦会因此殒没,便是卜了一卦,却不承想,哎,终是难以得偿所愿的。” “世伯此语何意?难不成再会生得旁的如魔灵之流搅扰苍生?” “非是,而是,”轩辕无痕环顾一周,长叹道,“人心!即便再无魔灵于世,却是纷争依旧不可断绝啊。” 闻言众人皆是蹙眉,我微一思忖,开口相询道,“世伯之意乃是即便非是魔灵及其同党尚存,亦是会因得凡之种种而致战祸不绝?” 轩辕无痕颔首,面色却是万分无奈。 徐家主一叹,“哎,原是我以为除去魔灵便得天下大安,却不想即便除之亦是人心难测啊。” “是啊,若说先秦因得暴政以致民不聊生方纷纷揭竿而起,却是怎可知日后不会乃是因得权力倾轧而至朋党纷战啊。” “呵呵,汉初之乱便是前车之鉴。且是自古有那安分守己之辈,便有称霸野心之人。” 众位家主一时万千感慨。自是的,想他等世家几经传世便是欲要保得天下安稳,却是不想轩辕家这卦象即便是魔灵不复生亦是不得长久安宁,岂会不生了悲怆、哀凉之叹。 “实则,”轩辕无痕出声止下众人皆是悲凉之语,“各位该是幸得。须知,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之,即便非是我等,若是更众心存良善之念、可舍弃自身之躯为得旁人岂非大善之事?” 我猛一抬眸,“是啊,世伯所言甚是,此乃便是可将上古战神之风姿散于世间,自是大善的!” 梁青惊闻我之语须臾便是一笑,“鸣儿不愧心内大有乾坤!如此即便再不得战神复世,却是不知多少如战神之辈涌现而出啊!” “嗯,不错,若是人人可为之,那便是再复得魔灵又如何?” “哈哈哈,好!果真后生可畏!我等老朽亦是无需忧心后世之事了!”穆老家主甚为欣喜我等之语,方才因得轩辕鸿卦象之悲竟是于此刻荡然无存,众人似是见得那般人人可为之正义而战之象,一时皆是面露喜色、情状激昂! 轩辕无痕见此亦是松心不少,转而则是郑重朝向我道,“姑娘,先父殒命之卦象乃是那满家已与魔灵融汇了血脉。” “啊?” 我并未因得他所言之事惊骇,却是为得轩辕老家主此举惋惜,“世伯,为得此便是令得老家主断送性命当真值得吗?实则即便如此又如何?终是避不得那一战啊。” 众人皆是先惊于他所言,而后便是同样哀叹我之语,再便是感念竟是这般情境我尚且思及的仍旧乃是世家之人,便是纷纷劝慰。 “姑娘,” “鸣儿,” “莫鸣,” 我一抬手,“我明了轩辕老家主及众位以及各世家先辈皆是为得我,或称复世战神可平定天下不至万千无辜百姓徒增战祸方如此,却是,皆为血肉之躯,这性命自是无贵贱之别啊。” 傅家主淡然一笑,按住我有些因得激动略略微凉的手,“姑娘,你之心便是因得极善方这般自责,却是,恰如你所思,你可愿为得众人不顾自身,我等亦然。若是可为得万千之众得以保全,葬送了自身又如何?虽是血肉之躯不复存,却是其魂不灭、其志可传啊!正如方才咱们所议,若是可令得人人皆是如此,何论不得天下永享太平!” 我垂首,“世伯训诫的是,莫鸣促狭了。” 穆老家主见我不再哀伤轩辕鸿之死,方转而道,“无痕贤弟,既是你轩辕一族有祖训不得违,令尊如何可将殒身之卦告知于你的?” “恐是,”梁青似是揣度出其中关鞘,“乃是因得世伯那先伯祖之事方使得轩辕老家主出得此计,令世伯从旁一观……” “啊?”徐家主已是抬手按住轩辕无痕肩头,“如此岂非你……” 我了然,梁青所言必是不差的,若非轩辕无痕从旁见得卦象之状怎会知悉如此详实,然,如此便是他亲见自身生父于己面前赴死,他仅得看清卦象却无计可施不得相救,那般景象…… 众人皆是默然,轩辕父子已是泪落当场。 季家主方失了此生伉俪,自是可较之旁人更得切身之感那种无助、悲怆、伤怀、蚀骨之情,便是无声扶上轩辕父子背脊,以此权作抚慰。 我此时已是起身,朝着轩辕无痕及轩辕平深深一揖,“轩辕前辈皆是为得莫鸣可辨奸佞方如此。” “姑娘!”他父子二人自是一惊,忙起身相阻,却是被身侧的梁青按住。 “世伯,老家主身后之事可办妥?我等皆是需得拜祭一番才好。” 我直身闻得梁青之语便是转眸,微微颔首以示致谢之意。 轩辕无痕收了悲然之态,拭去脸上泪痕,又安抚了轩辕平方重又出声,“虽是紧急,然因得早有准备,无痕已是将先父收敛入葬了。他去得安详,更是了却先祖及其自身毕生心愿,并无所憾,故而姑娘无需如此。” “可,”穆湛满怀忧疑道,“平世侄怎可越过世兄得了家主之位?且是他至了府中便为姑娘卜了卦,可会有何不妥?” “嘶,是啊,那卦象?”众人皆是见证,自是存了疑。 轩辕无痕苦笑摇头,“先父身后,无痕便是急急卜了两卦,如此便是失了家主之能,思量那时平儿自是尚未与姑娘谋面,故而他必是不得占卜,待及其可有所为,自是已然无碍了。” “岂非平兄卦象便是确实了?” “嗯,并不会差。” “哎,早知如此便不该那般,徒失了两卦。” 我闻言却是释然,“故而,仍是穆世伯之语,一切皆为天意。” 轩辕平忙低声将示于众人得卦象告知其父,轩辕无痕亦是无奈摇头,“哎,若非无痕需得回转将先父入殓又是寻得先伯祖牌位,便是不得误了甚久方至。” 我一抬手,“世伯无需自责,既是今生可由莫鸣亲手了结了数代宿愿便再无憾事了。” 傅家主颔首,“无痕贤弟,仅是不知你那两卦乃是为何啊?可于今生之事有所助益?” 以此看来,无论何年何月,终是有正义之士为得天下不惜舍生取义!当真令人崇敬! 附言:写这部小说就是因为觉得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需要更多精神层面的信仰来进行激励!如果一个民族失了数千年的信仰与凝聚力,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希望骨子里有血性的人们能在危机时刻复活血脉! 第376章 筹谋大计 第376章 筹谋大计 “因得先父殒命之卦,无痕便是寻思魔灵奸党今生覆灭可是与满家共生血脉有关,故而得了一卦当真如此。后一卦则是,”抬眸望了我一眼,满是不忍艰难开口,“犹如平儿之卦象,虽是魔灵可灭,却是姑娘亦会因此……” 饶是之前轩辕平已有预言,然竟是现下轩辕无痕亦是如是一词,众人怎会仍心存侥幸?却是注视我之情具是悲惋。 我早已于此无所忧思了,如今见得满堂世家各自叹息之情却是莞尔一笑,一一扫过众人遂开口道,“各位世伯、世兄何需如此?便是上古战神本尊亦是随着魔灵一同殒命,何论莫鸣仅是复世之身?却,若是可由我亲手将魔灵及其一众奸党覆灭岂非大幸之事?各位不该弹冠相庆吗?怎如此悲惋?难不成我莫鸣较之昔日战神更胜一筹?呵呵,定是不会的。” “姑娘!” “鸣儿!” 我再度抬手阻下他等之语,仍是笑曰,“方才各位尚且悸动于后世可人人皆具满怀血性,现下怎就这般欲要规劝莫鸣了?”微微默了默,转语道,“轩辕世伯方才言明那魔灵乃是因得与满家血脉失尽方于此生覆灭的,莫鸣倒是有疑了,难不成我如此狠辣绝决竟是将其等后嗣铡草除根?” 我这一问果然转了众人关注之重,纷纷望向轩辕无痕。 “方才无痕已是言明,先父首卦便是昭示姑娘与魔灵甚是其与满家血脉此生早已有了牵绊。” “此卦何意?”梁青顿时起急,“难不成鸣儿与那叛族后人相熟甚是过从甚密?”即便大惊,却终是斟酌了用词。 满堂之众即刻会意,皆是思及了,龙泉! 轩辕无痕摇头,“如此便是不知了,且是并不得详情。无痕亦是相询过先父,被其告知定有天意,再探不过枉费卦象罢了,故而我等皆是注重旁的,并未曾关注,且,”叹息一声,“自是未曾料得此生姑娘乃是女子之身。” 梁青再耐不下,“平兄之前便是有卦象预示鸣儿并非因得与魔灵大战而……乃是身侧之人!如今……鸣儿,你断不得再与龙泉有所牵连了。” 本是众世家皆已与龙泉甚是龙父之前之状尤为不喜了,如今梁青此语更是使得他等心生不安。 “姑娘,”季家主面色凝重,我岂会不明他现下心内所思所虑? 傅家主却是蹙了蹙眉缓声道,“龙少将军乃是因得那巫蛊之术方至一时与姑娘失了心智,然他龙家世代为将,又是长久居于汉京,怎会……”抬眸瞟了我一眼,“故而老夫并不觉其身份有疑。” 穆湛亦是接语,“是啊,且是姑娘此生身为女子乃是实实不得旁人所料,恐是姬伯与苏家定然不得未卜先知,又岂会如咱们各世家皆被其等豢养的细作女子渗入之状,因此湛赞同傅世伯之意。” “嗯,且此事为姑娘私事,咱们身为下属不得妄议。”穆老家主一语便是终了此议,即便梁青仍是欲要一辩,却被轩辕平止下。 “青弟,那魔灵与满家现下具于楼兰更是经了数代之久,自是不致如此于十数年前替换下龙家后嗣,何论他家不过区区一战将尔。更是龙少将军自幼于周老国公身前养育,岂会如你所揣那般离奇。” 梁青实则与龙泉自是有敌意,故而不过一时意气罢了,待几人劝慰之语言罢便是复了冷静之心,垂了头不再争论。 我岂会不知梁青因何如此义愤,更是明了恐是现下各世家于其皆是有些许不满之情的,却不愿再有何袒护龙泉之语被他等更是生了怨怒,仅是出声道,“既是这般,那便是恰于轩辕世伯至前与各位相议之事顺应,仅是不知除去那蕊统领姬伯可尚有旁的子嗣。”我思量的乃是那姬伯早于玉门关前大战匈奴之时我便已识,后又是与蕊统领于我宅中对了面,我便是从未思及龙泉有何不妥或是旁人,而是顺承轩辕族卦象便是想到这些。 “是啊!我等怎困于男女之事,那蕊统领被羽默称谓少主,自是那姬伯后嗣,若是将其绞杀,而姬伯再无旁的后嗣,岂非便应了卦象之意?”穆隐满是惊喜之态。 “对啊!”众人亦是有所应,唯轩辕无痕不明所以。 “哈哈哈,果真唯有姑娘清明,我等怎是这般愚钝。”徐家主亦是豁然开朗之情,“如此便是刚好设计将那起子楼兰兵卒及蕊统领一网而尽!” 我微微颔首,“如此便是国公府那两个小卒可替换顾氏成为传信之人,仅是需得众位世伯、世兄做足远行准备便可依计而为了。”于轩辕无痕至前,我与各世家本就商讨妥当如何设下谋策诱使楼兰兵卒以及蕊统领误以为我欲要离汉京而去使得她等不得不强出手拦截,仅是因得新岁又是生了龙泉遭人下巫术及顾氏、姜氏之事便拖迟了几日,如今既是一切皆已明了,自是可施计了。 梁青现下已全然复了清明神智,开口道,“既是此番欲要将其等一网殆尽,恐是尚需得国公爷相辅,故而,鸣儿你该是有所完备先前之策。” “嗯,自是的。”我颔首,“我亦是有所思量,若是当真返回边关,且先不论这沿途之上可会使得她等有了筹备之机,便是恐于汉京亦会仍有所暗留之人,故而,我寻思不若阵仗大一些,使得蕊统领不得不将所有人等悉数带出设伏阻杀于我,更是便于行事些。仅是若这般,恐是会令得参事各家身陷危困之中。” 众人微微思忖我之语,须臾便是明了。 傅家主一笑,“姑娘过虑了。本就是我等世家需得于边关至汉京之间各联络之所藏身的,刚好此番便顺应而为之,省去再依次相送之繁复。而若是姑娘你尚需暂且留于汉京,想来我等几位老朽必是不得离的,又是辅之四方护卫之家及周老国公所遣兵卒,必不得有失。” 前次商讨便是这般,莫山等人回至边关山中之地时,已将沿途设下的联络所用之处购置妥当了,随之不断传回的消息,莫达更是已将部分穆家之人暗中送离汉京至了周遭几个近处所在,仅是尚有远程的更众之处有所不及。我等本就定下待及新岁之后将其余众世家之人相护至各处落脚安置,待及莫思、莫武回程时刚好可将已是详备的暗记、凭信等诸事交代清楚,那如此于江湖、门派、朝堂传送消息、互通往来暗桩便得切实了,于今后大事自是有益有助的。 “好,那便是这般,每处联络所在,必是需得各参事与护卫世家相合一处亦或是比邻而居,一则为得众人安危,再者便是以备万一遇险可得人示警。”我顿了顿,“而既是蕊统领仍旧领人潜伏未离,那便是使得国公府之内应相传消息,称作我亲自相送众世家人等离京且不辨去向,如此便迫使其不得不率众于京郊截杀于我,便由周老将军使得国公府及巡防营兵将将其等围剿,而护卫之家则是趁机与参事世家离去,却是尚需留有人手将侯德一众幼童送往归至山中大宅交由钱师兄安顿。” “好!如此便是姑娘这身世不得于汉皇之前泄露,亦是不得旁人知悉咱们沿途暗桩所在。”穆湛含笑应之。 “尚有一事,”穆隐忽而出声,“勿要忘却了如那曾氏一般,京中恐是尚有潜于不知何处何家之人啊。” 依着这轩辕家卦象所示,便是今生魔灵一党可为终结,那便是我舍了性命又如何?可得天下平定再无混战自是有益!却是若当真可如此便皆大欢喜,仅是恐仅为一世安稳。而我又将会是因何故、身侧何人以致不测呢? 附言:最近又是忙乱得很,尽量不会断更,但如果实在不可为也请见谅,绝对不会晚于一周就会续更!多谢支持! 第377章 留下活口 第377章 留下活口 傅家主闻言即刻颔首,“是了姑娘,既是她等与那蕊统领相识,恐是不知可同为其驱遣的,虽是现下恐是尚有所顾忌不便现身,岂非若是有所吩咐仍旧使得姑娘不得安?” 我一笑,“有劳傅世伯与隐兄忧心,莫鸣已是有所计较。”实则自曾氏身故之后,我便是暗中使得周驰相告周老国公秘密查访,然终是不得朝中有何人如龙啸林那般受得儡纵驱遣之状相近的,故而仅得暂且搁置,此刻既是他等提及,我方是实言。“既是明察不得,那便是仅可使其等自行露出破绽,故而我方如此筹谋,若是蕊统领心急之下将其等悉数露出自是最佳的,然思来定然不得,那不若此番清剿后我仍是回转莫宅,即便蕊统领身死,姬伯得了消息必是会使得匿于京中暗线有所举动,届时他等便是藏不得了。” “姑娘岂能如此以身犯险?” “无碍,有我等具是于鸣儿身侧料得无妨!”梁青满是自负之情。 穆老家主拧眉,“话虽如此,却需另当备下旁的谋策。”深深望了我一眼,“姑娘须知若是逼得狗急跳墙,定然恐会使得姬伯欲要鱼死网破啊。” 众人微一思量便是明了,纷纷颔首,“是啊姑娘,若当真那蕊统领乃是其唯一后嗣,此番之后可知不得使姬伯怒而罔顾一切?” “嗯,众位世伯、世兄所言有理,”我细细思忖便是垂了垂眸,“为长久计,此番确是不能全然使得蕊统领殁于大汉,可令其重伤逃离,那便是姬伯虽是震怒却尚存来日之念,如此,该是周全了。” 我言罢便是众人禁了声,此番之机确是十佳的,若可一举令得姬伯失了后嗣,那便是他此生断不得如何了,更是可令得魔灵与其奸党再无望的。然我现下却是身于大汉京师,此举定会引得姬伯不顾一切取我性命,届时自楼兰一路至汉京,那战祸……可若是我将蕊统领击杀随即奔赴边关,却是这毒必是会使我无法与姬伯一较。哎,终是进退维谷。 经了一炷香,梁青终是率先开口,“权衡之下唯有鸣儿此计可为。那便,姑且留其一条贱命,终是可来日使其尽偿的。却,傅世伯可有旁人具是无解之毒?必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被众人皆是汇聚眸光的傅家主甚显烦闷,“哎,众位之心老夫岂会不知,却是,”转头望着我,“姑娘该知,我傅家……” “青兄便勿要为难傅世伯了,”我一笑,“傅家岂会如那魔灵与其奸党一般有害人之心,这毒药自是不会用的。” “鸣儿!”梁青怒我不争之态,“君子之心岂可用于小人之身!” “是啊莫鸣,来而不往非礼也,”穆隐虽是不全然赞同梁青之意,却亦是不愿如此轻纵了那敌患。“傅世伯,即便你傅家不得毒物,莫鸣这毒可有法转与旁人?哎哟。” 穆老家主敲了穆隐额角一下,含怒道,“姑娘这毒本就源于姬伯,即便转回蕊统领又有何意?她等自是有解药的!” “叔父,小侄不过一时忘了嘛。”穆隐极为尴尬扯了扯唇角,“我不过为得若是可为岂非能得了莫鸣之毒的解药,如此她便可大安了啊。” “对啊,不若傅家主便是研制一些?不是尚有那巫蛊典籍吗?若是可相易解药……” “额,”傅家主甚为无语。 我更是失笑,“怎是觉着我莫鸣与那姬伯并无差别了呢?青兄、隐兄还是勿要再思量此事了。” “哎,白白便宜了那起子贼人!真真心有不甘。” “你二人尚不若好生思量如何待那蕊统领遁去勿要令其留存隐匿京中之人扰了姑娘呢,若是可趁此之际傅家主将姑娘余毒尽除方是大善的。”穆湛含笑安抚着仍是不甘的穆隐,转而蹙眉,“却是若纵了其等离去,恐是姑娘这身世再瞒不住了。” 众人心内自是明了,我亦是。 “既是避不得,那便不若顺应天意。仅愿的偷得这些许时日可略长些,莫鸣好清毒复功。” “姑娘,虽是现下于大汉京师并无不妥反是可令姬伯有所忌惮,却是这大汉天子亦是需得防备一二的。” “是啊,实则,还是归于那山中门派之处更是最佳之选。” 望向众人皆是希冀之情,我心内早有盘算,“莫鸣自是明了。然,骆师兄及三位兄长尚不得返,且是他等返程必是需得将各处联络之所处置妥当,稍后待莫鸣再复返边关亦可详加察查尚有何不全之处恰能加以补就,那便是此径日后可畅通无阻,于成事自是极具助益。”顿了顿,“更是需得与上官长兄详谈谋士之事,他更是留于京内、大隐于朝方极具便利的,故而暂且方不得回转山中。” “姑娘所虑甚为周全,”季家主不住颔首,“却是为确保无碍,姑娘该是除去此宅与龙府、上官府,再有处隐匿所在安身以备万一之用。” 我一笑,“世伯安心,自是有一隐匿下处可居。”忆及靳伯相告上官清流为我备下的那处隐秘所在,我便是苦笑。 众人见我早有所备便不再探询,仅是将此番必是将蕊统领所辖之众一概诛杀之事细细商议稳妥方各自散去。 “两位世兄且先等一等。”虽是见得穆隐与梁青仍是端坐未动,我现下却是顾及不得他二人不知又是有何怪异所思,急急唤了幼弟去将周驰唤来,将方才所议设伏之事尽告,又是交代必是需得其亲自回转与周老国公详述此战之谋方止下。 周驰一拱手,“姑娘安心,驰必是不负所望。”微怔了怔,“仅是那两个内奸……姑娘这时日安排得可过紧?” 不待我有所应,梁青便是出声,“恰是要使得她等忙中生乱不得慎思。校尉请想,若是时日宽泛,岂非她等必会筹划万全?鸣儿便是为得紧急之下她等不得深究,以顾全得手之效不得不倾巢而动。” “末将自是领会,”周驰一蹙眉,“仅是思量若是那般紧急,恐他二人不得传出消息,不知可会误了姑娘大事?” 我一笑,“驰兄勿忧,即便届时你即刻点兵出府,他等若是有心,自会寻机而动。即便不得脱身,我这如此大的阵仗领人出府、沿途如此之众穿街过市,想来自会有那蕊统领遣出的探子暗中察查而知,而咱们不过仅需话别之时略长,为其等留足时辰便可。” “嘶,末将自愧不如姑娘思虑周全。”周驰了然之情现于面上,再不复赘言,施礼转身而去。 我则是起身至了一旁案几急急书下一封信函,须臾转身道,“两位世兄,我尚需往之上官府一走,不若劳动两位一同?”我出府梁青自是相随,然既是这般,不若将穆隐一并带上,想来这往返途中该是将他二人之意讲清言明了的。 他两人又是互望一眼,竟是微微思忖片刻,方异口同声,“好。” “父亲,”回至自家院落进了卧房,穆湛扶着穆老家主安坐后缓声道,“姑娘此番筹谋似是并未将龙少将军纳入之中,可会……” 穆老家主闻之一叹,“哎,那巫蛊典籍记得分明,若非是他龙泉于姑娘早有心结自是不得遭人操控的。”思及傅家主及轩辕平前日相告之事,穆老家主亦是忧心忡忡。 穆湛斟了盏茶送至其手中,又是为自身倒了一盏方继而道,“我亦是与平弟私聊过,尤是那日自莫达、莫良处知悉当日龙泉以身侍疾之事,”抬眸望了穆老家主一眼,又是蹙眉道,“非是儿子赞同梁家主之语,仅是……若是细思、慎思,他龙泉恐是大私心啊。” “是啊,湛儿,为父知晓你心细如发,又是为人谨慎,若非思虑良久断是不会这般言说的,仅是,哎,姑娘此生恐是尚有波折啊。” 两权相害取其轻,留下蕊统领性命虽是与我必有大防,却为得苍生不得遭了战祸相累,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的。仅是不知待其回转将会引来何种后患! 第378章 龙泉忧心 第378章 龙泉忧心 “平儿,你可瞧出那梁家主思慕姑娘?”轩辕无痕被轩辕平扶着一同回至房中,不待落座便是出声相询了。 轩辕平先是一滞,片刻回神道,“自是瞒不过父亲双眸的。初始儿子并不得悉,而后便是见得穆世伯郑重告诫青弟一番方警醒的,”微微一勾唇,“想来青弟正值血气年岁,又是姑娘那般貌若仙人温婉无双,恐是一时不得自控。” “可,你可见得了姑娘夫婿?可有何不妥?” “并不曾,龙少将军之前待姑娘甚为用心,仅是近日因得有人于其下了巫术方致她二人微生些龃龉,然,平自觉恐无大碍。”轩辕平虽是如此言说,却是思及那巫医典籍所载,不觉微微蹙眉。 轩辕无痕听得自家儿子这般言语,又见得其面色稍异,虽是未再深探,却暗自记下了。“那巫术典籍?” “哦,父亲且听儿子慢慢道来。” “莫鸣,方才诸事,你,可有思忖需得相告龙泉?”车驾之中,穆隐甚为谨慎斟酌所言,唯恐有失,却是不得不提点我方才排兵布阵谋划诸事时并不曾将龙泉纳于其间。他自是从旁瞧出自家堂兄及叔父那面色似是有异的,方留下欲要与我一询。 梁青并未打马随行,而是与我二人一并坐于马车之内,闻此言亦是同样神情望之于我。 我一怔,似是方顿悟我方才于众人之前完备谋策时忘却了何事,微微一思便是俊眉微拢,“我,忘却了。”是了,不知何故,我竟是全神皆于谋划大事之上,竟是将龙泉搁置一旁未曾忆起,现下不知该是如何回应他二人之意,再一思忖恐是这一疏漏被各世家皆是察查了去的。 “鸣儿,你……哎。”梁青一摇头,“虽是我当真不喜龙泉,乃是因得越是细思越是觉出他恐是怀了旁的杂念于你的,却,若待及‘出游’归来,他竟是毫不知情可会于你二人现下之状不甚妥?更是,周驰回转国公府,你岂知周老国公不会将琐事尽告?你又将如何以应?”现下正是于街市之内,故而梁青时时记得不可将大事宣诸于口。 “是啊,难得青弟如此无私之念,莫鸣,我等自是皆以你为先,可,终是……无论如何,你该是有个交待于他才好,也是免去了此时节外生枝啊。” 我望着他二人皆是关切之情,实乃心内百味杂陈。然自使那道士除了于他的巫术,便是尚未见得龙泉,不知他乃是同样不知如何相对还是心内仍旧尚有与我的怨怼之意。 此时龙府之中,龙泉亦是百般纠结的。 除夕于我宅中飨食之事皆是因他而起,然转天元日又是惊闻我险些遇了刺杀,即便心内有一瞬不安之状,却仍旧因得那怨怒之情未散而并未前来。故而周老国公遣人往之相助、又复进宫见驾、与我商讨诸事后终因得依旧不安心便是回转了龙府小住,待及龙泉被除去那巫术复而忆起一切急急欲奔至莫宅之时拦下了他,确认他已复常后方将所有悉数尽告,龙泉便是跌坐软榻上不知如何以对。 周老国公见状亦是哀叹,“泉儿,想来甥媳自是不会因得你乃是遭人相害方与她生了嫌隙而不悦的,仅是……”即便不明旁的,却是忆及那日龙夫人露出的不满之情心内亦是烦郁,且是当时堂中人数甚众,我遭了龙夫人那般轻视及怨怼,龙泉该是如何从中调和?虽是自身有些许劝解,然终是龙夫人数十载皆为仅知后宅的寻常女流,又是恐与龙啸林这半生夫妻受了其即便不多却并不为少数的耳濡目染,恐实难短时理清较之我那目中见山河、心中有沟壑、满腔怀天下的大义胸襟。哀叹一声,亦是紧锁双眉,思及自家后宅具是被周夫人料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出嫁的几个女儿亦是非乃多事的,不想自身的亲妹竟是现下与那龙啸林一般不问缘由苛责亲人便是微微寒心。推己及人,周老国公岂会不忧思我因此与龙泉生了嫌隙而致日后不睦?却,终是至亲至爱,除去两边劝解并不得良策。 “泉儿啊,此番之事甥媳定是受得不小委屈,你母亲那边我已是责备了数句了,你,哎,甥媳终是需得你往之劝抚得好。” “舅父,”龙泉满面皆是凝色,“实则,外甥我,我……”再难耐郁结之情,龙泉低声喃喃道,“恐是之前我便是亦与鸣儿生了龃龉的,现下,并不知该是如何以对了,舅父可能为外甥指点迷津?” “泉儿,那日你于酒肆大醉可是因此?” 龙泉垂首应声,颓态尽现。 “哎,怎会如此?”周老国公与之对向而坐,“甥媳处事甚为万全,你等因何这般不满?我自周权处听闻乃是具因得媚儿遭人暗算而起,然甥媳急急赶至又是带了医者救治,即便与你父有些许不快,皆是忧心你母安危、府中不宁所致啊。她尚未入府,自是不得久居于此,更是不便处置何人,待我至了方言明所疑,并是思虑稳妥方离去的。依舅父所见,丝毫未现不敬不孝之举。却,她那身世为何你自是知悉,更是她那满府诸事岂非较之龙府后院这皆为鸡毛蒜皮琐事重了不止百倍千重?你等怎可待她如那寻常妇人一般?更是不该责难她需得守侍左右啊!”周老国公直言不讳,“泉儿,你可知甥媳心内乾坤皆为天下大事?恐是一国之君皆是不得如她那般顾及天下苍生,更遑论她终是需得日后独自一战那魔灵?然她现下体内余毒未清、暗中之人不断相扰、各世家接连生变,时时处处皆是险境,如何不得分心劳神处置一切?你等竟是欲要将其拘于后宅仅为得区区无意之为?岂非明珠弹雀之举?当真殒没大才啊!” 听着周老国公之语,龙泉愈发汗颜。不知何时,他亦是生出了将我困于后宅、甚是仅得处置琐事之念,过往那与我比肩而战、驰骋疆场、筹谋抗敌之情全然不复。更是将我如此不凡身世以及日后避不得之战皆已忘怀了。竟是与世家相较生疑、同幼弟争辩,岂非皆是市井之徒所为? “舅父,我,”已是不知该如何以对,既是追悔自身如此狭蹙之念,又是哀叹战事方止便生了惫懒之心,更是恐我自此与之生疏,一时甚为无措。 周老国公自是将其所有尽收眼底,终是自幼便视作亲子栽培养育的,如何硬下心肠过分苛责,方缓下口气道,“泉儿啊,舅父自是明了你此时乃是何状,然,终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甥媳那边你再如何不知所为却唯你可行,旁人怎能相代?不若……” “国公爷、少将军,驰校尉有事回禀。”正是舅甥二人欲要展开深谈之际,门外便是传来兵卒高语之声,即刻令得房中气氛复又凝重起来。 龙泉终是醒悟其所为如何不妥,然,却使得我二人有了隔阂,不知可能一笑了之,又可会于日后仍有影响。 附言:这几天实在忙不开,因此没能及时更新,还请见谅。但这两个月之内确实事情太多,可能后续仍会有所延误,还望大家能够宽宥,尽量保证不会断更太久。感谢支持! 第379章 察查朝中重臣 第379章 察查朝中重臣 “进来。”周老国公止了与龙泉之语,朝向门处便是出声。 随着门板开合、帘栊挑动,周驰便是一身寒气大步而入,先是一礼,急急开口道,“国公爷,少将军,莫……少夫人遣末将回来相告一事。”不及他舅甥二人有应,便是将我交待诸事尽告其详,微微缓了口气,继而道,“少夫人现下已是令得莫宅众人皆是暗中打点行装了,末将忧心不知军中可尚有旁人遭了收买心存异念,却又恐延误大事,便是斗胆还请国公爷定夺。” 周老国公见着周驰满面皆是凝重忧心之态,不禁暗自喟叹,又是眼角余光瞥了瞥龙泉,定了定心神方开口道,“周驰,你往之巡防营与周垣传本公将令,此番尽灭异邦细作之事令其务必不得提早宣扬,且更是需得皆为有全然把握心腹之众往之。另,除去你自身,将周铭、周洵皆是调往莫宅以确保甥媳无碍!” “喏!末将领命!”周驰高声应下,似是终松下口气。 “舅父!”龙泉如何不急,本就方才周驰所言我那谋策中皆是未提及他只字片语,现下周老国公仍是未有使其同往之意,若是当真自此便是与我生分,他岂会不慌? 周老国公挥手遣退了周驰,方正色与龙泉道,“泉儿,你即刻更衣同舅父一并入宫见驾。此番甥媳筹谋之事断是不得相瞒圣上的。然,你之重非是相辅其尽剿楼兰细作,而是需得确保待她回转之后再无忧扰。” 龙泉不明其意,瞬间拧眉。 “哎,怎是现下泉儿与当日玉门关抗敌之状相觑甚远?”周老国公皆是不禁生怨,“你本为圣上封赏的骠骑将军,自是于这京中庶务尤是巡防营不相干,如何可随之一并处事?甥媳虽是以身涉险为得引蛇出洞,然她身侧各世家定会舍命相护,老夫又是遣了周驰、周铭、周洵三人相助,加之周垣领心腹亲兵,区区百众楼兰兵卒自是不得如何。却,你可是忘却京内潜于不知何处犹如那曾氏一般之人?若是不得详查,便是甥媳岂可得以安稳?” 龙泉方现大梦初醒之态,即刻起身肃颜道,“舅父所言甚是,泉疏忽了。”转而又是蹙眉,“可鸣儿她,终是不于其身侧外甥不甚安心。” “哈哈哈,泉儿啊,关心则乱!老夫带你入宫见驾便是为得此几日之事,然又是岂会区区两三日便可有果了?而你自是待及那日暗中相护,于甥媳前忽然现身方为最佳啊。” 龙泉闻言亦是尴尬一笑,“泉明了了,不及舅父思虑万全。然,圣上岂会将察查重臣身侧之事交予外甥?”见周老国公含笑不语,微一思忖方了然,“舅父此举便是恰因得外甥官阶不高又是边关武将不得引人相疑方如此谋划?”随之更是领悟,“又是可于圣上驾前得了脸面。泉谢过舅父悉心栽培!必是不负舅父所望!不全是为得自身前程,更是可令鸣儿安枕。” “哦?国公此言当真?”大汉皇宫之内,九五至尊端坐龙椅之上,闻了周老国公相告之事便是微微蹙眉。 已是得了相允立于御书房当中的舅甥二人忙一揖至地,“老臣自是不敢妄言。” 皇帝并未愁眉尽展,而是抬抬手令其二人起身,默了片刻道,“不知子安如何探明此事的?” “回皇上,”周老国公弓腰垂首,“自元日清剿北城细作之后,老臣便是令泉儿再复详之追查,幸得其不负皇恩得了细微蛛丝马迹,又是悉心探究再捕一人,严刑之下方获此秘闻。老臣不敢延误,恐令得其等搅了朝中安稳,方急急进宫参驾。” “那,不知龙少将军可有何妙计将如此隐匿之事探出?”天子出声相询。 龙泉同样躬身垂首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既是细作,定然乃是自外而施计入府之人,绝非各位同袍家生子,故而,仅需得将此些人等探明即可。” “如此岂非打草惊蛇?” “回皇上,微臣曾于冬至宫宴中与数位将领闲话,他等身侧副将亦或是护卫已有数人及了弱冠尚未及成婚,然终是常于边关驻守之辈,恐是与京中不曾相熟,却断不得草草为之,必是要几经斟酌的,故而,微臣与国公商议,若是可使得各位大人家中主母择选府中侍女必是最为稳妥,又是家生子定然得其主所依,恰是后入府又是常日甚显安分之人方为各家首选,如此……” “哈哈哈哈,”皇帝忽而朗声大笑,“龙少将军这是自身成了婚便是以己推人?却,若是那起子细作非是适龄婚配呢?又作何?” “回皇上,微臣此举仅是为得可将各府侍婢略略计出,如此便可以此为由探听旁人身世由来之事,恐必不得遭了歹人相疑。” 皇帝又是笑出声,“哈哈哈,龙泉,亏得你堂堂男儿之躯想出如此计谋,只是这般何人适宜行事呢?断不得你一个武将出面的。” 周老国公再次施礼,“皇上,泉儿此计定是不得他如此,若是皇上可令得皇后娘娘出面,自是上可不得群臣有疑,下又得安抚众将之心,老臣以为便甚为稳妥,而泉儿仅是将所有相疑之人一一详查之,自不得使皇后娘娘涉险。” 皇帝微微思忖片刻,“然并非为得品级将军终身之事,若是国母如此日后恐会难以安抚重臣。”转了转眸,“不若,待及明朝朝会,朕将此事赋予国公夫人劳心便是,龙少将军出入其身侧及国公府更是不得旁人相疑。” 实则周老国公与龙泉早早便是商定如此方为上佳之选,然终是于皇帝驾前不得行此僭越之举,方那般恭维。 “这?老臣内子定是不可这般得皇上委以重则,若是……” “欸,子安无需推脱,尊夫人可令你上阵无忧,又是将五皇子妃养育得那般良善温婉,朕亦是常听闻太后赞许世子妃处置内宅极为妥当,想必皆是国公夫人之功,而于此等小事定然无妨,便是如此吧。” “老臣代内子谢过皇上圣赞了。” 离了皇城回至国公府,周老国公便是将诸事交待了国公夫人。 “国公爷,”国公夫人乃是一位较之龙夫人痴长近十载的夫人,稍稍有些许发福,面含慈善、眉目舒和,行动坐卧间具是雍容之气。“如此可会令得皇后及后宫各位娘娘生妒?皇后娘娘凤冠未久,且是各宫各院绝非善与啊。” “夫人安心,老夫思忖皇上必是不愿此等小事尚需劳动内宫,尤是皆为臣子侍卫、家奴之人。” “是啊舅母,更是泉需得详备各家侍婢名册,若因此常常与后宫往来断是不妥的。”龙泉亦是从旁出言。 国公夫人略略想了想,笑道,“好,妾身只求万勿使得国公与泉儿遭逢圣上猜忌方好。”停了少许,“妾身自会再去叮嘱莹儿、霞儿,行事需得更加谨慎些。” “舅母这般恐是又会使得两位表姐无所适从了,呵呵。” “夫人无需再这般苛求莹儿、霞儿,老夫亦是常得同僚尤是晋王、世子赞许她二人极为乖觉的。” “如此便好!妾身不得为国公分忧,又是莹儿、霞儿得沐皇恩皆是高嫁皇子、世子,妾身常惶恐不安。” 龙泉忙扶上国公夫人小臂,似是嗔恼,“舅母便是不忧心泉儿吗?” “哈哈哈,自是的,泉儿最是得舅母中意的,且是较之你那两个不得常回府探望的表姐不知好过数倍!”抬手轻拍龙泉双手,笑意尤甚道,“安心,此番舅母必是相助我泉儿于圣驾前得了赞许!” “泉便知舅母疼宠于我甚过两位表姐,恐是她二人回转必会又要争怒一番了,哈哈哈,舅母可要护好泉儿啊。” 国公夫人含笑佯装微怒状,“她们敢!即便尊为皇子妃、世子妃,终是我泉儿现下已得圣上亲封五品将军,再不需遭了她等欺负去,呵呵呵呵。” 周老国公见着自己老妻与亲外甥这般亲昵自是欢愉得很。 “哦,国公爷,泉儿与甥媳婚事……” 周老国公此举既是可于国事安稳,又得解我之困,堪称一举两得之计。仅是皇帝果真不明他谋算之事?还是全做顺势而为呢? 第380章 京郊对战之前谋 第380章 京郊对战之前谋 “哎,现下不宜操办,仅得日后再议了。” “哎,皆是怪妾身那日往了晋王府未得及时而归,竟是错过得见甥媳之面了。泉儿,不若哪日你带了甥媳至府上,舅母必是需得好生见见那人人皆是夸赞绝世无双样貌之人呢,呵呵。” “好,待过两日吧,泉必是领了鸣儿来拜见舅母。” “姑娘,徐、季、轩辕、梁四家旁支众人皆是已筹备妥当,只待姑娘之命,随时可启程。”各世家家主齐聚东厢,仍是以穆老家主为首。 “好,”我环视一周,“穆家已于新岁前便安置完毕了,然此次可使其再择旁处。傅家之众皆于山中及蜀中两地,短时不便回转奔波。如此徐、季、梁三方护卫之家便是多些辛劳,尤是徐家,若遇非常之时,传送消息便是需得全然仰仗了,故而徐家必是要得自始至末各处皆需留有人手,而季、梁两家则是可自行择选居处。” “听从姑娘之命!” 穆湛微微犹疑片刻,“姑娘,愚兄之见便是此次暂且于各处安顿,待日后尚可互为调换,如此既可使众世家皆是相互熟识不至日后不便,更是令得繁华、清苦之处可得以舒缓。” “嗯,湛世兄所言甚是,既如此,”我顿下,不知何时便是那对战之时,故而一时不得调换时限。 “姑娘无需如此劳神,届时各世家自行议处,姑娘唯知晓此事便是了。” “正是,我等皆是不得生了叛心,姑娘大可安心。” “无妨,我等家主皆是于鸣儿身侧,即便生了如那满家叛臣,除之便是了。” 我忽而忆起一事,“隐兄,恐是此番需得你随之一往。上官长兄传信回转,他将至楼兰,若是能得你相助自是可探究更众,故而……” “既是如此,不若令得穆世伯与轩辕世伯一道同行吧,鸣儿不是欲要令得轩辕家之能广传众人吗?门派之地该是亦需习之,尤是你那已领了重任的四哥五哥。” 确是,我自知悉轩辕家之能,便是曾细细思忖,若是使得众人皆可相习一二,于日后大战自是颇有助益,尤是莫思与莫武辖领部众,若是可掌更众之数,岂非满家再不得如何相隐?却是因得诸事种种尚未及安置此事,更是抽不得人手远途护送。本是我踌躇若待及莫山几人归来再令轩辕平相授,却是复又需得沿途重走一回,定是费时费力的。现下梁青之谏恰可以解此困,仅是…… “姑娘,不若平代家父行这一途,终是家父方至此宅未久,已是一路奔波,故而……” 穆老家主与穆湛皆是望了梁青一眼,“呵呵,是啊,姑娘,无痕贤弟留于姑娘身侧方是上佳,恐是较之平世侄更堪大用。” “父亲之言湛亦是赞同,想来相授众人之能皆为粗浅入门之数,平弟定然可为。轩辕世伯且是恰可与傅世伯为伴,更是姑娘身侧该是有年长之人看顾的。” 除去梁青,旁人自是并无异议,轩辕无痕瞥了梁青一眼,心内暗自窃笑,思量穆老家主果真年长成精,这是不欲留给梁青有任何越矩之机啊。 “既如此,那便这般吧。我即刻传信骆师兄,山中之事便是交予平兄了,还请务必不辞劳苦。” 轩辕平起身一礼,“姑娘安心,平定当尽心。” “好,既是诸事万全,那便后日朝食一过众人启程!待及周老国公所辖兵将迎敌之时,除去与莫鸣尚需留居汉京众人,其余人等不可逗留,亦是无需理会战事,即刻由护卫世家护佑参事众人离去,更是有劳徐家一行将侯德众人安然送至山中交予钱师兄。” “喏!” “傅世伯与轩辕世伯便是安于此宅无需移步,成弟、双弟、羽弟、静儿亦是,我会令冯祺等上官家护卫留府防卫以备万一。徐、季、梁三位家主随我同往京郊相送。” “姑娘,可将羽儿一并带了去。” 我微一垂眸,数息抬首道,“季世伯,羽弟留于宅中更为妥当,若是蕊统领遣了武功高强者硬行闯入,我恐唯有羽弟可将其所伤,仅是,可令其暂且听命傅世伯?” 季家主蹙眉思量一番,微微颔首,“羽儿与傅世兄尚算得相熟了,且又是那日医治婉儿……想来我再叮嘱数遍亦可为。尚且有静儿,想来羽儿自是明了他所担之责。” “是啊,自是季夫人过世,羽弟似是清醒些许,护得静儿甚是紧呢。” “嗯?当真?傅世伯可曾看过?可是有了好转?”我岂会不惊喜季羽此状。 傅家主微一愣,“这几日因得研制那羽默留下之毒并未及看顾,淮宁贤弟,羽儿可有何不同?” 季家主亦是愣怔,“我,”垂眸轻叹,“尚不及隐弟近日常常开导劝慰羽儿与静儿了。” 见得此状,我忙岔开,“羽儿自是需得留于莫鸣身侧,待及后日,有劳傅世伯好生看诊一番吧,想来此番可尽数除去那起子楼兰之众,便是尚可松缓些时日了。” 龙泉又是与周老国公相议了少时,便是起身回转龙府。 街市之中,仍是新岁喧闹之象。龙泉望及皆是举家欢喜之态,复又念及此番新岁并不得与我共度,更是因他受制于人以致生出诸多是非,一时便是哀叹不已。再因方才与周夫人议及与我婚事,更是难耐相思之苦,不由得脚步一转便是朝着莫宅而来。 “少将军!”这几日周驰皆是将守护宅府门处之事揽了去,我明了其用心乃是勿令下属兵卒等见得内院众人收拾行囊之状,更是可使莫达安心大厨房遭人动了手脚。终是他所治下属出得细作,我仅得顺其之意以便勿使其更为不安。 龙泉含笑以应。 几个兵卒便是围拢近前,“少将军速速去探望少夫人吧,恐是这几日未得相见甚是思念吧?哈哈哈。” 龙泉被众人哄闹有些许不自在,微微绯红着面颊大步进门。 一个兵卒随着他身侧仍是笑闹不止,转过影壁亦是不见停脚,便是被门处领队之人高唤了一声方不情不愿转身离去。 龙泉亦是被周老国公相告我府中诸事,自是明了那便是细作之一,心内甚为酸涩,思及即便不甚相熟,终是曾同往之边关抗敌之人,怎会现下如此不堪?哀叹一声便是往后院而来。 各世家已是自东厢离去,穆隐得了穆老家主暗示,将梁青带往了旁处,未立稳便开口,“傅世伯使了药石为莫鸣护养心神,终是后日便有大事,需得谨慎为上,故而此两日她不得使了耳力之能。” “隐兄无需如此责问,该知青自始便是存了私心。然已是于穆世伯身前立下誓言,必是不会因得一己私念冒犯了鸣儿。故而,呵呵,隐兄大可不必如此反复叮嘱。” “既是如此因何劝我叔父与轩辕世伯现下离京?” 梁青不悦,“隐兄该是有所思量,京中非是万全之地,鸣儿于此仍是危机四伏。便如元日,若是那蕊统领所率众人来袭,你可断言鸣儿不会因得相护你等参事世家众人运功抗敌?” “这?”穆隐自是无言以对,他岂会不明,如若当真那般情状,我定是顾不得余毒未清不可运功之事的。 “如此我方趁此之际欲将你等皆是劝离。虽是这一路恐会辛劳,却是因得人众,更是我等护卫世家旁支齐聚,定是不得有失的。然若是待及与鸣儿同行,岂知那姬伯一党不得设计埋伏截杀?”言至此处再不复多语,抬手拍了拍穆隐肩头,“隐兄,较之穆世伯几位长者顾及鸣儿声誉之事,我梁青定是以她性命安危为先的。” 众世家即将远行,此途尚不知凶险如何,可能如愿平安抵达?那蕊统领可会于京郊彻底遭了重创?而我留于汉京又将如何应对那匿于暗中不知何处的细作所扰? 附言:换季+忙碌,又开始各种不舒服了,哎,身体啊,希望不至于引发病根。大家也都要保重哦! 第381章 齐家纷扰 第381章 齐家纷扰 穆隐闻言郁结,自身及参事世家众人皆是不通晓武功的,若当真如梁青所言之情状现出,定是拖累。故而他如此行事并无不妥,若是远行,自是拖累之人愈少愈佳的。却是我现下体内尚有余毒,傅家主绝不可离了身侧,而自身、自家叔父、堂兄及轩辕家父子恐皆为拖累。即便护卫世家所能匪浅,却是尚有心智不全的季羽、年幼丧母离不得季家主的季静与那毫无实战历练过往的徐家双子。如此盘算之后,仍是并无过多胜算可言。 见穆隐垂眸不语,面色渐显灰败之情,梁青反是浅笑,“隐兄可是想透了?无妨,待及鸣儿可转回山中安置,便是骆世兄及她那几位义兄亦是归来了。即便姬伯可遣了刺客,却终是大汉腹地,又是往之京师重地之途,料得不过仅可为少数高手,定是无碍的。安心便是了。”微微顿了顿,又是郑重开口道,“更是,还请隐兄转告众位长辈,该是信得过我梁青,我断不至如他龙泉那般趁鸣儿之危行了不堪之举!我梁青若为,必是需得鸣儿心甘情愿以身相许!” “你!”穆隐猛然抬眸,直面他那从曾见得郑重之状,便是震惊不已。少时后缓缓抬双手扶上他双臂,亦是郑重道,“青弟,我穆隐信你!若是那龙泉生了何样变故,断不得令莫鸣有损,尤是不可令其伤怀郁结不得畅然释怀!” “必是如此!” 两人静视须臾皆是开怀大笑。 “相公?”我正是饮罢傅家主为我新制的药汤,未及回应他相询入口之感时,便是惊见龙泉挑帘进门,那面色不知是因得天寒还是旁的,微微有些泛青。 傅家主闻言回眸,“少将军。正是与姑娘谈及该是再与少将军一诊呢,来来来,老夫还是需得看过才好安心。”笑着起身将龙泉拉至案几处落座,吩咐了小兴去请轩辕父子,方回身归坐稳下心神为龙泉切脉。 龙泉望着我满是欣喜之色,唇角不禁上扬,抬左手抚上我的,却是万般郑重启唇,“鸣儿,为夫……” “少将军,暂且忍耐一时,老夫需得你静心方可。”傅家主含笑垂眸并不看我二人,却是声音有些戏谑。 我忙抽回手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干脆起身,“世伯还是好生为相公诊一诊吧,我,我去迎迎轩辕世伯。”不及言罢便已疾步出了房门,那冷风瞬时便是令得我清明了许多。 “哈哈,少将军勿怪,必是需得你无恙方可令姑娘安心的。”傅家主淡笑,仍是凝神于触及龙泉脉门的指尖之上。 “泉明了,有劳世伯了。”龙泉亦是微微面颊生绯,收敛心神不复出声。 待我与轩辕父子再度回至房中之时,傅家主已是收了手。 “依老夫所见少将军并无异状,姑娘可安心了。”傅家主言罢便是看向轩辕无痕。 轩辕无痕并未出声,而是细细望了望龙泉,转眸见得傅家主那满是相询之意的眸光,笑曰,“这便是姑娘夫婿吧?那怨咒之术已是尽除了,姑娘自可安心。”被轩辕平扶着的手似是不经意收起,却是暗中给出了示意。 轩辕平毫无异状,含笑出声,“姑娘,既是这般便再无忧心了。” 龙泉满是疑惑不知此乃何人,却依旧一礼至地,“有劳众位了,便是泉该求得几位与鸣儿宽宥方是,皆是泉之过徒增了这些个是非忧扰。” 傅家主忙扶稳他,“少将军无需如此,现下既是大安了,料得定是有要紧之事与姑娘相议,我等便不再相扰了。”言罢便是与轩辕父子转身离去。 待他三人掩好房门,龙泉便是急急近前握紧我的双手,满眼具是焦忧之色,“鸣儿!”不知该是如何再度相对,欲言又止。 我并未觉察轩辕无痕与轩辕平暗中之举,现下皆是欣喜他已是无碍。“相公当真无碍了,便是再好不过。”却转而佯装嗔怪道,“竟是那般冷情,真真伤人得很。” 龙泉已是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箍住似是唯恐我再度负气离去。微颤着出声道,“鸣儿受委屈了!却是为夫又需鸣儿相佑了,舅父已将原委尽告,我自是不知齐家竟是那般行事。然此些时日所言所为皆是记得的,虽是为人操控,却是若我心智坚毅定然不得其趁虚而入,鸣儿万勿伤怀、气恼损了身子,可好?为夫再不会了。”脑中满是方才他闻得的……手中不禁力道又紧了紧。 我依靠于他胸前,闻得自发顶传来的声音,触及其胸腔那慌乱的震动,心内满是甜腻,将巫术典籍所载之状因他之语尽消了去,既是他亦知晓因他心智不坚所致,想来自是有所悔悟了,我岂会仍旧不得释怀? “相公,”我糯糯出声,“非是我不敬……” 龙泉抬手轻柔捂上我双唇,笑意皆是含于声线的,“鸣儿再勿提及此事了,皆是为夫之过。”不知再如何相释,便是一转道,“你可定下京郊诸事?舅父具已谋定妥当,必不得鸣儿涉险,为夫亦是会随你一往。” 我微微退开些身量,仰首望着他,“无需相公一行,终是不便引得当今起疑。” “鸣儿安心,”龙泉闻言便是浅笑,将我发丝捋了捋,“舅父已向皇上请旨,由舅母以为得武将身侧护卫择亲之由遍访朝中大臣家宅之人,尤是女子。而我则是暗中察查,希冀可以此法将京中尤是朝臣后宅细作悉数尽除。” 我怎会不知如此行事皆是为得使我再无相扰?“劳舅父费心劳神了。” “不全是为得鸣儿,想来此些细作定是于我大汉不利的。”龙泉出声安抚,转而却是微微蹙眉,“仅是那齐家,鸣儿可允为夫小惩大戒一回?” “呵呵,相公有所不知,穆隐兄已然令那与你做法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龙泉微一滞,随之笑出了声,“哈哈哈,定是需得为鸣儿出了这口气的,为夫极为赞同隐兄此举,哈哈哈。” 被我而二人提及的齐家,确是新岁不宁。 本是齐纪云心内暗喜其所布局之事有了回应——先是知悉除夕当日便是我与龙泉生了不睦,其所收买的龙府之人称我竟是遭了龙夫人驱遣,守岁皆是未及府中的。后可儿又是报作那尚未索取重资的道人竟是悄然离去失了踪迹,使得她无需再动用自身本就不算厚实的体己私藏,更是洋洋自得有上天庇佑。却,未及其喜形于色两日,便是齐府之中变故丛生、混乱一片了。 “如何?”见着可儿急急入得内室,齐纪云顾不得尚且有旁的丫头尚在外间便是相询出声。 可儿尚算得清明,忙遣退了众人方低声道,“奴婢探得此番老爷乃是动了大怒的,将二公子好生责骂了一顿,连同说情的大公子皆是喝斥了数句呢。” “哼!当真小看了这几个姨娘!竟敢如此挑拨父亲与我兄妹关系!这是妄图谋得大利啊。” 齐纪云心内岂会不恨,本是新春欢庆,却是不知何故她本为好心为得几个庶弟庶妹备了尚好吃食,竟是待及众人服食后皆是腹痛不止,更是年岁尚幼的一双弟妹呕吐了数日不见好转,府医称作乃是中毒之状。齐家兄弟自是为亲妹辩驳的,却是遭了众位姨娘齐心羞辱,皆是宣称因得她齐纪云被龙泉退了婚事心生怨妒,不便旁的行事竟是于自家弟妹泄愤。齐父竟亦是听了进去,不顾她苦苦哀求将她软禁房中不得出。齐景逸岂会坐视不理,便是暗中寻了府医威逼其改口,却是被一位姨娘身边的嬷嬷撞见,如此便更是坐实了她兄妹欲要除去府中庶弟庶妹之心,方使得一众姨娘纷纷至了齐誉身前哭诉不止,惹得齐誉烦躁异常。 自是了,本就齐府中后院人数颇众,仅是她兄妹三人皆是原配正妻所出,又是皆已长成,即便众姨娘们有为自家儿女打算之心皆是不得的,却是不想此番齐纪云自己给出了契机,她等岂会轻言放过?必是要自兄妹三人处割去不少好处方罢手的。 而齐纪云过往非是不得善待庶弟庶妹之举,仅是凡事皆亲历亲为,便是往之各院相赠吃食亦是不得旁人插手。然此番她先是因得与龙泉及我心生切恨,后得知道士得手又是过分欣喜,便是忽略甚多细微之处。出得此事,怎会不以为乃是哪些个姨娘有意为之,不过苦肉之计罢了,仅是恼了齐父竟是堪不破如此伎俩,心内断然不得畅快。 龙泉已然无碍,我自是乐见的,于那齐家有众世家献策,自会令其得了相应报复,仅是不知可会加重日后与我等怨念。 第382章 离府 第382章 离府 “小姐,如今老爷必是与我等奴婢皆是不见的,小姐该是寻思出个法子解困才好啊。”可儿从旁劝慰。实则因得齐纪云失势,这大小姐院中的一众侍女仆妇皆是受了罚,更是那些个姨娘寻机生事,近几日她等连个像样的餐食皆是不得了,已是有人暗中投靠了姨娘欲要离去了,可儿随着齐纪云十数载,岂会不急。 “我还有什么法子可寻?不得出房门半步,你等亦是不得出院子,两位兄长更是不得前来探看!”齐纪云陡然声量奇高,往昔闺阁淑女之态全然尽失,现下犹如市井泼妇一般大吵大嚷,将可儿瞬时惊了一跳。 “小姐……”可儿近几日寻思恐是自家小姐受了委屈方如此失了分寸的,却是愈久愈是发觉自家小姐恐当真如众姨娘所揣,自被龙少将军退了婚事便是行为举止皆已甚为无状了,暗自思忖恐是因得我那天人之容使得其怨妒甚深而致。 “二哥亦是,何种法子寻不得,竟是蠢笨至此!如何不令旁人相疑!哼!”抬手便是挥落了几个茶盏,幸得内室地上铺了软毯,否则必是碎了。 可儿从未见的自家小姐如此暴怒,战战兢兢退了两步,“小,小姐,二公子亦是为得……” “滚!皆是废物!废物!”齐纪云已是癫狂之态,自身却是毫无所知。 可儿被其吓得跌跌撞撞跑出了卧房,直至院中方缓了口气,便是见得一众粗使小丫头皆是甚显惊异瞧着她及她身后卧房。 “去去去,各自忙自己的差事去,当心小姐喝斥!” “二弟,万勿将父亲气恼之语听了进去。”齐景逍劝慰着亲弟,却亦是愁眉不展。 齐景逸甚显颓态呆坐其兄长身侧,“大哥,若非……我岂会如此鲁莽行事。” “罢了,你长嫂亦是与为兄相告了弟妹察查厨房之事,云儿她……哎,恐是遭龙泉退婚一事一时蒙了心智。”齐景逍亦是为难,他兄弟二人自会详加察查齐纪云那吃食之事,不想细察之下竟具是坐实了齐纪云之过,齐景逸方不得不寻此下策,岂料又是……哎。 “可,大哥,现下该是如何啊?若是父亲当真允下众姨娘所谏,岂非大半归属咱们兄弟的家……”因得心急,这声量便是不自知拔高了数倍。 齐景逍忙捂上齐景逸的嘴,贴近其耳边低声道,“二弟慎言!需知隔墙有耳。”待其似是明了方撤了手,却故作高声道,“这两日甚为烦闷,不若改日与愚兄一并郊外纵马,想来父亲不过尚在气怒之中,待过几日父亲消了火气,咱们领了云儿再去认个错便是了。” 齐景逸见自家兄长眼色便是心内有了计较,忙应声道,“确是呢,大哥此法甚好!弟弟自是愿往。” 一日无话,一转便至了众人离别之时。 用罢朝食,我便是遣了幼弟将周驰唤来我卧房首层正堂。 “驰兄,一切可皆已齐备?” 周驰一拱手,“姑娘安心,具是稳妥。依着前日少将军回转相告,铭校尉与洵校尉现下该是已于府外不远处相候了。” 我微微颔首,“好,昨日徐家几人已是往了京郊众世家暂居之所相告,辰时三刻,咱们便是与其等相聚于郊外十里长亭话别。仅是,不知舅父如何安遣的,非是旁的,莫鸣仅是忧心往来无辜人众。” “姑娘无需如此忧心,”周驰一笑,“本是尚不及元夕,往来之人自是不多。且是垣叔父数日前便以练兵之名每日率众离了营地,约定今日辰时必是可抵十里亭,姑娘自可无需忧心。” “好,既是如此,那便你且去召集众人,半个时辰后出发!” “喏!” “校尉,怎如此之急啊?”待国公府兵卒齐聚前院便是有人相疑出声。 周驰面色一沉,“本校尉之命尚需与你相议?” “小的自是不敢。”那人即刻怯懦,转了转眸子低声道,“仅是小的昨夜始便是不知因何腹泻,恐是误了事。” 周驰拧眉,“何时之事?何人可证?”军纪自是不得松懈,便是战时如遇得此种情状皆是需得问明,故而周驰如此并不会引其生疑。 另一人则是躬身应道,“小的可证。昨夜歇下后他便是起了几次。” “不若你且留于莫宅,本校尉禀明姑娘使医者为尔问诊。” 那人忙摆手,“无需,小的不甚严重,仅是先行与校尉禀报一声,免得若是途中……校尉生疑。” “当真无大碍?” “无碍!” 周驰似是思量少时,“你且携了水袋盛装热水,若有不适再议。”转而似是与众人相释,“今日恐是人手不足,更是元日之事你等皆是亲见,唯恐暗有细作,必是咱们国公府之众不得出何纰漏,国公爷自是不可因尔等损了颜面,可知?” “喏!” “好,整饬出发!” “姑娘,你这?”众世家之人见得我更换了男装,更是乔装了一番,却是那貂裘、兜帽、面巾并无异状皆是不明就里。 “哈哈哈,鸣儿如此乃是为得远观可令蕊统领无疑,若是对面便是误以为中计。” 我含笑点头,“是呢,自是不得她等详尽谋策,如此即便她遁去亦是不得我身于何处,短时方得自在。” 轩辕无痕却是细细打量起我,愈看愈是蹙眉。 “父亲,”轩辕平觉察其有异,便是出声,“父亲有何疑虑否?” 闻言我亦是侧首转眸望向于他,“世伯可有不适?亦或,难舍平兄暂且别离?” 轩辕无痕茫然摇头,“非是,仅是……老夫似觉姑娘有何处不妥,却是……” “哈哈,可是世伯觉着莫鸣如此雌雄莫辨?哈哈哈”穆隐朗笑出声。 众人闻言皆是失笑,反是使得轩辕无痕甚为无奈。 穆老家主出声,“无痕贤弟尚需留下些时日,慢慢再察不迟,仅是现下我等不得再误了,众世家旁支身侧相护人众尚不足,即便国公府遣人于其不远,终是尚有要事呢。” 我颔首,“正是,那便出发吧,待莫鸣午后归来再与世伯详察。” 我率先迈步,将貂裘兜帽覆好,又是轻纱遮面,瞧着与常日并无不同,而唯可露出的软靴亦是无碍,因得我常日衣履便皆是青蓝色,除去那脚型尺寸,与男子并无太甚差异。 梁青于我身侧半步之距,背挎弯弓、手持长剑。莫良则是稍稍远些,亦是不过两步,怀中依旧抱着被粗布裹缠的血雨腥风。而后分为莫达、季家主、徐家主。无需出府之人皆是隐了不得外院之人得见,而余众皆是缓缓随之。上官府众人尤是幼童,则似是极为难舍紧紧围于我周遭。 出得府门各自登车上马,我则是立于车驾门处,望向一众幼弟缓声道,“稍后由冯祺带了你等便是回转上官府吧,莫宅无需遣人守着,只待上官长兄归来随之处置,权作莫鸣谢礼了。” “姐姐!”依旧是小志为首,朝着我便是一礼,“姐姐一路保重!勿要忘却传信回转。” 我微微颔首转向旁处,见得众人皆已妥当,便是挥手示意方转身入了蓬内。 周驰率众护于车队周遭,见我示意方高喝一声,随之便是一众车队人马启动,朝着城门而去。 齐家那般歹毒,便该如今鸡犬不宁之状,不得有人怜惜。 我率众离府,可容得下通风报信之人送出消息?蕊统领可当真会领人前来劫杀? 第383章 又一神秘之人 第383章 又一神秘之人 方行过两道街巷,便是闻得有人高声。 “驰贤弟,这是何往?” 我自马车中微微拨动窗帘,瞧见其一乃是周铭,而与其比肩同立的,尚有一年岁、身量皆是相近的男子,想来便该是那周洵了。 周驰并未下马,而是拱了拱手,“两位兄长,小弟随莫姑娘出京一走,便不多礼了。” 周铭与周洵具是含笑,便是依旧为周铭出声道,“当真巧得很,今日我二人休沐,正是相议先往之京郊竞马而后输者请酒呢,不若同行?” “哈哈,那自是好,小弟可禀明莫姑娘,咱们兄弟三人一同可好?” “好啊!许久未曾把酒言欢了。” “额,不知莫姑娘……” “洵兄安心,姑娘甚为和善。”周驰笑应。 我此时已是露出兜帽与轻纱于车窗处,“驰兄待相送我等离去自行处置便可,届时自是无人相束的。” “谢过姑娘!”周驰高声,转而示意那二人上马随行,“如何,我便说无妨吧。”三人便是笑语去了,似是丝毫无查兵卒如何。 “哎呦,哎呦呦,我这肚子。”那名称作腹泻之人趁他三人说笑之时便是佯装变故,得了其所辖领队示意便匆匆往了一处僻静巷子去了。 京郊不远一处隐匿院落,蕊统领正是蹙眉紧紧盯着跪伏于地、距自身不过两尺、尚且不住粗重喘息之人。略略思忖须臾,仍是不确定道,“你当真见得那莫宅众人往了城门而来?尤是那宅中女主?” 那人又是深吸几口大气,抬眸出声,“统领,非是属下一人得见的。且是我等自是待其相距城门不远方回转报信,统领若是再思量恐是错失良机啊!” “大胆!统领如何筹谋岂是尔等可妄议的!”仍是立于一旁的春桃俊眉挑起、高喝出声。 “属下不敢!”那人忙双膝跪地垂首噤声。 蕊统领缓缓起身,“她如此却是为何?难不成探查出咱们下处?那所失之人经不得重刑皆是吐了口?” “统领安心,自是不会。且先不提他等若是遭擒自会服毒自尽以保众人无虞,即便是贪生之辈,却是此处乃是统领前两日方定下的,怎会泄密?”春桃忙随着她步子低声劝慰。 “可,并不得国公府内线回报啊,若是……” “报!”正是商讨,便是自院中匆匆而入一人,仍是一身黑色劲装面遮黑巾。进门后便是单膝触地拱手出声,“统领,方得了自那莫宅国公府兵卒传话,称是莫宅众人今日出府至京郊护送众人离去,且是那宅主人亦是同行,且其马车之内更是尚有行装,想来该是就此远离汉京。” “嘶,可确实?” “是!且是之前并不曾透出半点口风,仅是今晨朝食过后方由驻于莫宅之内的国公府校尉号令整队出府护送的。那人尚算得周全,自旁人口中探询恐是因得元日统领与墨护卫袭府之事心存戒备,不及众人伤势大安便是急急而去的。” “国公府卫队怎会相护其等远行?可知去向?”春桃自是明了自家主子心之所思,无需其出声便已代其相询出口。 “恰如春桃姑娘所虑,国公府兵卒自是不得远离京城的,故而那人称其等是送至京郊便回转,且是有令其等必是不得暗中窥探众人去向,恐是为得隐匿踪迹分路而行,因其府中高手皆是相随不同车驾之内的,更是那所携之物各有所差。” “统领!”春桃闻此言即刻双眼放光。 蕊统领亦是急急转身,“来人,召集所有人等即刻随本统领赶赴官道截杀!” “喏!”待众人出门,自内室挑帘迈步而出一个身量修长之人,一身黑衣,只是脸罩面具。 “统领,可会有诈?” 蕊统领闻声蹙眉,“你可是有疑?”似是被其之语陷入犹疑之态,却是不甘道,“如此良机岂能错过?若是此番可断其等臂膀实实于大业有助啊!” “属下明了,若是可将复世战神重伤甚是截杀,统领自可于主上面前又得了大功一件!于旁人再无质疑的了,更是日后承袭主上尊位亦是助益。却是,少主该是思量自身安危,不得涉险。如元日那般情状再不得复现了。”那人微微默了默,“少主,不若属下率众前去,终是需得他等血债血偿!少主暂且避于隐处便可。” 提及元日之事,蕊统领闭了闭眸,“终是因得我方致羽默枉送了性命。” 话音未落,便是见得那人单膝触地,“少主,此乃我等命数!能侍奉少主左右自是我等之幸,担不得少主如此。” “墨哥哥!休得再这般言辞,”蕊统领近前将其扶起,“羽默与你相伴了我这十数载,且是你……羽默又是遭了……” “少主!属下并无杂念,与羽默一般,仅是愿得少主无恙。” “当日若非是你那般所为我早已筋脉尽断而亡了,何来今时今日少主之位!却是因此使得你……” 那人终是缓下了语气,甚显柔情道,“少主不怪罪属下冒犯,又是于主上面前苦苦为我求情保下这条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赏了。” “不!”蕊统领已是满脸泪痕,紧紧环住那人腰身,将自己几近贴入其怀中,“若非我所担过重,尤是终需得诞育后嗣以承家业,岂会……” “扬护卫甚好!” “墨羽!”蕊统领断喝一声,即刻觉出不妥,含泪望着他不再多言,仅是那珠泪犹如断线般大颗滚落。 “少主!”那人再难不为之所动,抬手为其轻轻拂去泪痕。 “墨哥哥,这数载皆是你二人相随相伴的,我非是无情之人,即便并无那夜……我实则……” “主仆有别,少主勿要再提。更是,”面具可掩下面色却实难遮住哽咽之声,“如今属下已是废人,不该令得少主这般……” “不,皆是因得我,皆是为我!呜呜呜。”蕊统领已是泣不成声,却依旧喃喃不休,“羽默亦是的,我当真不该于这世上,”说着便是重重捶打自己前胸。 “蕊儿!”急急之声出口,那人便是钳住蕊统领双手将其纳于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脊缓声道,“万勿如此!好,我再不提此事,此生便是随着你身侧,再不令你涉险半分。” 蕊统领并未止下悲声,而是闻其言愈发难以自控,没于其怀中失声痛哭。 “统领?”春桃自房外轻声一唤,并不待其有应便是继而道,“各部已是齐聚,只待统领号令了。” 面具之人轻拍了拍蕊统领背部,蕊统领拭了拭泪痕缓声道,“即刻出发,定是需令得她等再无生机!”转向身前之人,声音低了低,却是温柔异常,“我自是需得同行以便于下属面前不显怯弱方好。”挡下其欲要轻启的双唇,“安心,有你与我一并,自是无碍的。” 面具之人唇角上挑,极富宠溺抚了抚她如墨般的青丝,淡淡应了一声,“好。” 终是国公府出了内奸,幸得我已是定下万全之策,仅是不知蕊统领身侧这一神秘之人可会坏了大事。 第384章 京郊之战(上) 第384章 京郊之战(上) 大汉京城之外,因得新岁而致往来人迹稀落的十里长亭并不清冷,仅是因得聚了颇众人等不知所往。 “姑娘,到了。”徐家主一马当先于长队之首。 我闻声挑动厚重门帘俯身出了车驾,却并未急着落地,而是立于前辕处举目扫过周遭,见得确是往来人数极为尔尔方安了些心。 此时众人皆已下马出车,周驰大步近前,俯身与我耳语,“姑娘,该是消息已然传出了。” 我微微颔首并不做应,亦是未掀去兜帽,任其将我轻纱之上大半张脸挡个严实。踩着仍是有些硬实的积雪,我双手微微拢着貂裘缓步迈上长亭石阶,转身之际,那百余人众无论老幼皆是躬身一礼,齐声道,“姑娘安!” “众位无需多礼。”我抬双手示意其等起身,略将兜帽往上抬了抬,“今日,便是需得远足,莫鸣于此愿所有人众皆是安稳至得下处。”微默了默,“因得分别在即,便是各自话别一番,半个时辰后分路而行。” 几位家主自是明了我此言之意,早已将各家人等安置妥当,更是这两日已将分往各地下处及同址之人具是划定,现下不过继续做戏,正如我自莫宅出府时所携之物、上官府众人尤是那些幼弟无疏漏演绎一般,绝不会令潜于暗处探查之人与那国公府被收买兵卒起了何种疑心的。 侯德率一众幼童近至我身前,皆是裹得甚为厚重,再不至受冻之态了。 “姐姐!”孩童们已是经了数日调养复了红润面色,更是最幼两人面颊具是圆肥了不少。 我含笑俯身欲要抱起方可蹒跚学步的那个,却被侯德挡下,“姐姐,万勿使得幼弟顽劣扯落姐姐面纱。” 我闻言只得悻悻触了触那甚是可爱又满是肉嘟嘟的小脸,“哎呀,当真可爱得紧,好像抱抱。” 见我如此,身侧众人皆是一笑,“待日后姑娘有了子嗣恐是不知如何纵贯了呢,呵呵。” 我那隐于轻纱之下的容颜即刻犹如火烧一般灼热了,忙清了清喉咙转向侯德再度叮嘱,“咳咳,侯德,这一路你等便是随着徐家之人直奔山中,我已是传了信函,钱师兄该是做了筹备。仅是,慎重起见,你等之事无需相告他等知晓。” “嗯,姐姐之意侯德省得。若是有人问及,我等皆是遭人贩卖之人,得了姐姐搭救方得如今自由之身。” “好,”我欲要抬手轻抚其发顶,却是思及他惯是持重的,便是歇了心思,仅是微微颔首。 “姐姐,何时可再见姐姐啊?”几个幼童满是希冀的眸子望着我,使得我心内不禁涨涩难耐。 侯德甚是知晓分寸,侧目伸手揽过一众幼弟,满是长兄慈爱之态,那出口之声亦是甚为轻柔,“待咱们皆是习得了些许本事可令姐姐一观时,姐姐定会亲自校验的,届时岂非更好?” “好!姐姐,我等自会用心习之,定不会令姐姐失望。却是姐姐需得快些,我等自会苦习不怠的。” “嗯,好,你等皆是好儿郎!可使得你等侯德长兄与我传信,待他言明你等皆是可受得校验了,姐姐必会即刻一见,可好?” “好!与姐姐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侯德已是立直身子,望着我的眼底满是难舍与担忧之色。 “姐姐,必要保重自身!万勿使得我等挂心啊。” “哈哈哈哈,令你等挂心?恐是你等令鸣儿挂心才是吧?”梁青笑着自我身侧半丈近前,抬手按住侯德的发顶便是继而道,“人小心不小啊。小子,待及你可胜过于我再出口此话不迟。” 我见他满是郑重之态,便摇头嗤笑,暗叹他堂堂一世家家主竟是与一不及志学的孩童论及短长。 “鸣儿,虽是侯德尚不及志学,却亦是男儿之躯。”梁青侧眸瞥得我正是欲笑不笑之态便随之出声。 “呃,哎,青兄真真……” 我正是不知如何相应,穆隐便是晃身拾阶而上,“莫鸣,时辰差不多了,可会有变?” “不急,若非不愿令得国公府众人见得我往之何处,我倒是希冀蕊统领可迟来些。” 确怨不得穆隐忧心,较之我等谋算蕊统领领人赶至的时辰已是将近,然以我二人耳力,周遭三里之内除去周垣领的巡防营之众再不得旁的数众人等,故而他有些不甚安心。 又是众人互为叮嘱不过一刻钟,穆隐猛然眸光一缩望向于我,而我亦是即刻自耳际传来不下百余人等杂乱脚步之声由远及近。 “隐兄,此一路恐是辛劳你多多费神了,尤是侯德几名幼弟需是至了山中方得安心的。” 我眼色示意了穆隐,他自是明了我之意,含笑应声,“莫鸣你安心便是了,各护卫世家旁支即便不济,亦是绝非寻常之众。”转而朝着立于长亭阶下几位家主略略高声道,“几位家主,我说的可是?” 徐、季两位家主正是与其等各自旁支族人叮嘱,闻言即刻会意,一边含笑应声,一边暗中示意众人戒备。 梁青亦是自手中送出一支暗器,梁辰中的后即刻与梁德才、梁策低语,几人皆是佯装分向各处寻水袋。 而众世家之人渐而被一一相传,分别做出应对与急速撤离之态。 周驰更是明了穆隐那一声之意的,暗中已是令得周垣得了示警。 “统领,他等似是仍在话别,并不见何戒备之态。”一名先行查探的黑衣人正是于蕊统领身前禀报。 蕊统领此时一身淡紫色劲装,足蹬同色软靴,外披银白色狐皮貂裘,手执一柄长剑,于相距长亭不足一里之处四下张望,见得确如探子所言一般方略略松些心,轻蔑一笑,“如此蠢笨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统领当真高看她等了。她等岂会料得统领并未远离汉京?更是不得而知已是将那国公府兵卒收买了传送消息,呵呵。”春桃亦是一身黑衣手握长剑。 “迷烟可备好了?” “统领安心,更有属下已是令得众人服食了解药,定然无碍。” “好!旁人皆是无需多费心神,可皆是见得那长亭之中身披湖蓝貂裘、兜帽遮脸、下附轻纱的女子了?所有人等皆是齐齐强攻长亭,先以迷烟箭矢为号,待其等中药便是将那女子擒获,暂且不得重伤其性命,留于主上自是大有益处!” “喏!” 却是尚不待她等声落,竟是远远见得我已是迈步出得长亭往了一驾马车缓步而去,其余众人亦似是皆要登车上马启程了。 “统领,她等的马车具是一样的!” 一个小头目险些惊呼出高声,方起头便是复又沉下来,却是焦急的很。因得我这边上马之人已是纷纷调转马头欲将几辆马车围住,而同样装束的驾车之人亦是开始旋转交错,似是欲将混淆了视听,使人辨不得马车之内皆是何人。 “快,速速使人射出火箭盯紧那女子所登车驾!其余人等随本统领杀将出去,必是将那女子擒获!” “喏!” 再无掩饰之声乍然自不远处响起,于纷纷登车上马之人具是一惊。 蕊统领果真率众而来!却不知我这般谋划可能如愿。 第385章 京郊之战(下) 第385章 京郊之战(下) “有刺客!护住莫姑娘车驾!”国公府护卫中,不知何人高呼出声,已是有人朝着我所端坐的马车围拢而来。 “迎敌备战!”周驰大喝一声,已是首当其冲勒马至了车队前端,而他所辖国公府众人虽是几尽跟随,却仍是有几人反向而行,往了我车驾周遭。 “将其等拿下!”周铭抬手已将长刀自马腹下抽出,号令了周驰留给其的一支小队便是纵马跃近。 蕊统领率众并不得我这近处详情,皆是自路边四下围攻而来,且是有一队弓箭手,尤是那含了迷烟及指向于我车驾的火箭几息便是近了众人眼前。 “当心迷烟!”周洵见得一支箭矢落地即刻烟雾四起便是急急大吼。 “湿帕罩面!”周驰未及其声落便已急速做出应对之策,而世家众人早已将傅家主分发的药丸服食下了,唯有国公府兵卒不曾,乃是周驰未免打草惊蛇所强行相拒的。 蕊统领率众本就匿于不足长亭一里之处,加之现下箭羽纷飞、迷烟四起、人跑马奔混乱之态,她等疾奔之下便是不过一炷香未及便已至了近前,与周驰、周铭、周洵三人所率的国公府兵卒便是战于一处,而各护卫世家具是挡于一众车驾之外同战迎敌,将各参事世家众人及侯德等孩童皆护于身后马车之内。 “速速强攻那火箭所落之处!”蕊统领见得一辆马车横木周遭具是她下令射出的火箭,便是想当然以为我必于其内。 黑衣众人闻声便是齐齐向其所指之处猛打猛突,而已有国公府兵卒现出身中迷烟之态,未及抗击数下便是栽倒于地,故而少时便使得我这方人马陷入遭黑衣人包围之境。 蕊统领方扯起唇角欲要讥讽冷哼,却是惊见一支响箭腾空而起,随着并不算得甚为震耳之音的,竟是自距长亭三里之处现出又一支汉军!观之那被日头映衬得反光的甲胄,便知其等早已埋伏于此仅是伺机而动的! “统领,咱们中计了!”春桃随着她身侧自是看得清楚,暗中盘算了一遍双方众寡之势便是惶惶不安起来。 蕊统领暗自悔恨自己鲁莽了,竟是急切之下不得细思遭了我算计,却是眼下顾不得旁的,思量唯有将我擒获恐将尚有生机。粗重喘息一下,抽出手中长剑,抬手剑锋便是指向我所在之处,高声道,“必是擒得那女子方为首要!不惜一切,杀!” 自是有其效忠死士闻言便是随之高喊助威,其余人等除去听命拼杀再无旁的退路,因此竟是一时士气大振。 我再不得安坐车驾之内不得详察战况了,便是闻得周垣率巡防营现身驰援之际起身挑帘迈步而出,立身车架之上甚为显眼,方使得蕊统领有了标识。 “妹妹!” “鸣儿!回去!” 莫良与梁青未曾远离我车驾半步,已是挡下那火箭不知其数,本是见得响箭升空便知必有汉军驰援,却是惊见我已立于车首之上。 “徐世伯、季世伯、青兄,即刻令你等族人且战且退,护着参事众人及幼弟西行,不得延误!” “喏!”徐、季两为家主即刻应声且是转身便去传话。唯梁青未动。 莫达亦是于我身侧不远,见此状便是疾步又近前数尺,挥着长刀相助扫落依旧不住射向我的箭矢。“还请梁家主听从妹妹号令,我便是可相阻一时的。” 梁青仍旧不动身形,仅是高喝了梁辰一声,后者闻声便是闪身代其传话去了。 正是此时,蕊统领身边几个高手已是至了不足我车驾丈余之处,几颗墨色弹丸更是被抛至我眼前。 莫良与莫达一并动手,具是令其不得散出毒烟,莫良更是直直将缠裹着粗布的血雨腥风交与我手中,“妹妹,谨慎毒丸。” 我单手接过却是另一只手掀去兜帽,将那男子发髻显露出来,望向同样双眼冒火朝我冲杀而来的蕊统领,与之对视瞬间便是含笑扯下轻纱,一张她并未见得的陌生男子面庞便是深深映入其眼中。 “统领,怎是名男子?”自是有人见了我现下容颜,便是质疑相询于她。 “你?你是何人?那莫鸣呢?”蕊统领身侧有人相护,尚且得闲可盘问于我。 而我却是清浅一笑,压着嗓子出声道,“蕊统领果真不堪。”更是于她惊异之际一甩衣袖,数枚暗器便是直奔其要害而去! 定然是有人会为其阻下的,我亦是并未动用多少内力,不过一成尔,因此仅是伤了相护于她的两人,且具为皮肉外伤。却是此时各世家已是护着数辆样式具为等同的车驾离去,更是分路而行,使得她等辨不得其内具为何人。 蕊统领方欲启唇令人同样分路而追的,却是周垣率众已是入了战局,一瞬便是使得楼兰之众腹背受敌。即便护卫世家已是撤离,周驰所辖国公府兵卒人数不足楼兰之众的三成,却是周垣的巡防营驰援有两百余人,霎时便是使得蕊统领失了优势,相护其身侧之人纷纷抽刀抗敌,她亦是无暇顾及其他了。 这便是我所欲要达成之果——请君入瓮!若不得她等相聚更是相近于一处,即便大汉兵卒人众,却于此混战之时难免有那隐匿身形逃脱之人。唯有诱使其等皆是齐聚我身前方可被里外夹击确保无有漏网之鱼。 然蕊统领见得此状怎会就此甘心?便是示意其周遭死士依旧向我强攻而来。 “少主安心,我来了。”周垣亲自迎战蕊统领,本是尚且游刃有余的,却是忽而一个身影翩然落于其身前,竟是脸戴面具、身法诡谲,周垣一时不察便是被其一剑刺中侧腹甲胄最为薄弱之处,瞬时皮开肉绽、鲜血喷涌。 “垣叔父!”周驰几人自是见了,却是皆被身侧高手纠缠不得脱身。 “大哥二哥,速去援手。” 莫达与莫良先是瞥得梁青于我身前半步不离的,方互望一眼点足而去。 周垣已被其属下亲兵护于一旁,却是那脸带面具之人功力强劲,已是有数人身负重伤亦有丧命于其剑下的了。 “少主,速速离去!”面具人得了少时闲暇便是急急催促蕊统领,话语间又是刺伤了数人。 而莫达与莫良已是近前,不容分说便是动起手来,而显见得的,竟是集他二人合力与那面具之人仅得堪堪平手,恐是短时之内必不得将其擒获。 然因得了面具人相助,蕊统领身侧死士便是稍可得以喘息,竟是分成两路,一路仍是毫不畏死依旧朝我冲杀而来,另一路则是欲要护着蕊统领退去。 徐家主与季家主授我之命需得护送各世家一程,故而我现下身侧仅余了梁青一人,而他虽是功力不凡,却实实因得需周全我无碍,又是围攻之人甚众有些分身乏力。 “鸣儿,”忽而传来的极为熟识之声使我顿是大喜。 “相,少将军!”我不知龙泉竟是此时赶至了,却是现下不便与他那般相谓,方急急改了口。 他自我身后跃身而近,竟同样戴了遮面,更是一身巡防营兵卒衣饰,那弯弯的眉眼可知其乃是含笑。手中碧海苍龙已然出鞘,刺伤围攻梁青两人,方落足我面前。 “可有碍?” 我含笑摇头,“哦,青兄,你且去相助大哥二哥吧,我这里定是无碍的。”我已是下了车驾于马前而立了。 梁青余光见得莫达与莫良并无时机近身那蕊统领,更是龙泉已将我紧紧护着,我则是长鞭在手确可令自身无险,便不再迟疑,长剑一挥,趁机点足奔向另一战圈之内。 蕊统领果然中计!只是她身侧那面具之人如此高绝,又是我本就谋划放其一条生路,不知可会安然如策。 第386章 梁青、莫达重伤 春桃与蕊统领几乎是贴背而战的,其二人周遭满是高手相护,那面具人虽是以一敌二对战莫达、莫良,却是尚可偶尔顾及旁人。 “统领,那女子已是不见,无需如此为得替身之人搭上更数之众。” “是啊统领,不若早早回归主上身前图谋后事方为上佳。” “且是她已然现了身,再不得隐匿甚久了,然此地终是汉京所辖,统领慎思啊。” 众人纷纷相劝,蕊统领即便暗自不甘却不得不思及属下数众性命,更是她亦明了,今日恐是不得悉数尽退的,却是仍有那出关回归之途尚不可知将会如何,自是不可使得全军覆没。 拧眉闭了闭眸子,复张开之时已满是怨念之情。 “所有人等依次撤离。” 得了她之命,楼兰众人似是松了口气,皆是且战且退,相护其身前的仍是那般死士,却是冲杀往之我近前的则改作善后队形。 周垣、周驰等人岂会轻纵其等退去?便是加重攻击擒获之势,却是一时忘却此处非是那两国交兵战场,而蕊统领麾下自是善使毒的。 “当心毒烟!”未及我声落,便是四下毒烟弥漫,少时便是除去功力上佳众人,寻常兵卒纷纷不堪其效陷入中毒之态。 楼兰众人则是趁机犹如潮涌般后撤而去,即便方才一战亦是损失不小,却仍是尚有三成有余数量,俨然与当下可尚有相抗之能的大汉兵将成旗鼓相当之态了。又是她等所余更众者皆是功力超绝之辈,反观汉兵则除去几位将领并不见甚能者,故而竟是使其等得了契机急速退去。 莫达、莫良兄弟二人纠缠住那面具之人,使其欲要脱身并不轻易,蕊统领则是被众人簇拥狼狈逃遁。 梁青岂会容其如此全身而退?自怀中取出一颗墨色丸剂便是直直插入箭矢顶端,搭弓抽箭稍稍校准便是射了出去。 “少主当心!”面具之人分神见得此状顿时大骇,顾不得被莫良一剑划开外衫,便是随着梁青已是急速飞奔向蕊统领的箭矢跃身而起。 莫达自是不会错过良机,点足亦是随之身后死死不放。莫良更是同边是仍不住搭弓射箭边未止于原处的梁青一并追击而去。周驰、周铭、周洵率众同是追赶,唯重伤的周垣被留于我不远之处,龙泉则是出声令医兵救人,自己却丝毫不敢怠慢,仍是护于我身前不曾挪动半分。 蕊统领闻声便是急转回身,而梁青那箭矢已是至了其眼前咫尺之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将其推开顺势挡于其身前,那箭矢便是堪堪没入其皮肉,却是后半段箭羽被一只手揪住。 未及她等作何以应,一道刀光晃过,更是两柄长剑随之而至。 “少主!” “统领!” “春桃!” 几声高喝并未止下混战之态,即便蕊统领身侧数人被梁青边是疾步而至边是射出的箭矢射中,却尚有护她周全之人。故而那毒箭乃是被春桃挡下,面具之人虽是揪住箭尾,却是箭端丸剂已是入体,眨眼间春桃已是面色青黑、唇如墨染了。 “有毒!”面具人即刻出声。 而蕊统领亦是急速自怀中取出一瓷瓶朝春桃口中倾倒。 莫达的刀便是至了,却是亦被一人搪开。 莫良一剑刺出被面具人背剑抗击。 梁青的剑却是划开了面具人正转身的脸部,顿时那面具裂为两半,便是鼻尖亦是渗出血珠,那再无遮挡的面庞同是惊到了他三人。 只因,这张脸与羽默乃是一般无二! 失了面具,这人再不遮掩,邪魅一笑趁着他三人错愕之机便是提剑挥来。 莫达与莫良轻功乃是自骆弈城处所习,较之常人甚是高手皆是不惧的,然梁青却是不及。 莫良距其最近,甩出手中之剑直逼那人,而那人竟是不避不闪仅是堪堪躲过要害任其擦伤肩处仍是将梁青刺中。 梁青虽是怔愣一瞬,却是两息便已回神,又得了莫良相救,仅是遭其刺中大臂,然那血却是霎那染红周遭衣衫,而又转瞬便为青色。 “梁公子,他剑上染了毒!” 梁青已是冷汗涔涔,不想一个疏漏竟是着了道,暗怪自己大意其等具是善用毒的,而那伤处更是不知何故剧痛无比,竟是他皆是忍不得的。即便已是如此,梁青狠狠咬住牙关,一抖衣袖,数枚小巧箭头状暗器便已入手,似是挥剑迎敌之状,却是将暗器于所伤大臂处一抹,染了毒血方聚力掷出,而后终是不堪运功加速毒发踉跄退身跌坐于地。 莫良惊见梁青中毒便是顾不得自身安危,赤手空拳便是朝着那人攻去,方使得梁青得了少顷喘息之机将暗器使出。 而莫达本是欲要近前相护的,却是被数人相围困一时不得脱,却是转瞬与之对战几人中有数名中了梁青掷出的暗器同样中毒倒地不起,方亦是得机举刀杀至蕊统领身侧。 梁青那数枚暗器虽是无的放矢,却仍旧并无虚发,故而所伤不知几何,挡于蕊统领身前的三人亦是两人中招,仅余一人相抗莫达。 周驰与周垣所领周老国公之命便是需将此股楼兰兵卒尽数俘获,故而即便明了我需得纵那蕊统领遁离,却是不得她率颇众之数的,故而紧追不放。幸得有梁青这精准箭矢相助,便使那并未相觑甚远楼兰逃遁之人眼见纷纷遭其射中腿部或是脚踝不得疾行,被紧随而至的汉兵逐一擒获,更是倚仗了可行动自如人众之势将她等成半圈包围之状。 “护卫统领速速撤离!”失了面具之人现下已是成了施令者,顾不得遭了周氏几个校尉及莫良合力围攻,依旧朝着蕊统领身前靠拢,又是高声使周遭轻伤可逃遁者相护其舍弃旁人顾全自身退离。 几个黑衣人便是再不顾蕊统领救治春桃,拉起她便强行后撤,而莫达则是踢开身前相阻之人,趁机一刀砍向蕊统领。 而面具人因了莫良伤及其肩部之处及遭了四人合围,现下已是自顾不暇了,不得已掷剑出手以求策应,而自身则是甩动衣袖,一阵迷烟顿时弥散开来。 那黑衣人自是尚可相抗莫达,却是见着那飞至近前的长剑纷纷闪躲避让,想来定然知晓那剑锋染毒。而莫达则是高高跃起以刀搪开长剑,随之急速侧身将自己的刀同时脱手而出,便是将蕊统领披风划开。恰是她大步往前,貂裘披风便是被枯枝勾住开口处,随着扯落之际,那领口的系绳却是紧紧勒住其颈,蕊统领慌乱之下不得不胡乱将其拽开,左肩窝锁骨处那如玉肌肤则是暴露了巴掌大小一块,莫达刚好侧首望去,只这一眼,便是即刻令其瞪大双眸呆愣于原地不得动弹。 那散出迷烟蒙混过周驰、莫良几人一时的面具人已是近前,拉过身侧一人便使其长刀插进仍陷入震惊之态尚不得出的莫达腹腔之内,竟是一个穿透,刀尖自其后腰处露了出来。 “大哥!”莫良声线皆是变了,运轻功飞身近前接住已往后仰倒的莫达,更是抬脚踢飞那欲要再次出刀的另一黑衣人。 周驰、周铭、周洵三人及一众汉兵亦是近前,而蕊统领则是被那人揽住腰身飞跃而起急速离去,其余楼兰兵卒更众皆是遭了俘,仅余下不足五人尚且随其主子遁去。 “大哥,大哥!”莫良再顾不得旁的,万般焦急唤着莫达,唯恐他如此便…… 而莫达则是微微侧眸望着莫良,嘴角不住涌出鲜血,却是左手仍是直直指向蕊统领早已逝去的背影处,欲要出声却旁人已辨不得其含糊之声。然不足须臾,莫达便是垂下手臂、闭上双眼、歪头倒于莫良怀中人事不省了。 “大哥!” 第387章 蕊统领逃遁 我本是被龙泉护着留于车驾前的,见得医兵将周垣抬过近前忙查看其伤势,虽是伤得不轻却幸好不及脏腑,方略略松了口气。 然不及我笑意全现,梁青被毒剑刺伤之声已是入耳。 “相公!青兄中毒,速将其带回!”我抓紧龙泉小臂便已出声。 龙泉先是一惊,随即四下环视一周,见入眼皆是汉兵方颔首转身快步而去。我则是回身跳上车驾进了篷中。 自是,我出府所携包裹非是衣物,而是备好的外伤、解毒之药,乃是与傅家主商议后,料得自是有备无患方带了来,本是预想国公府众人及巡防营皆是不便事先服下羽默所留毒烟、毒丸解药的,却不想竟是尚有如此大用。仅是我心内慌乱,不知于梁青之毒可否对症。 却,我急急将药石取出候于车驾前翘首探看龙泉可将梁青带回时,便是先于他二人身影入眼的,竟是莫良惊呼莫达重伤之声传入耳际,我再顾不得旁的,稍加运功点足起身便是往之前路飞驰。 “鸣儿!”龙泉惊见我飘落其身前便是大骇,不及他再出口旁的,我已是切住梁青腕间脉门。 龙泉瞬间拧眉,“鸣儿你……” 梁青尚有些许神智,仅是剧痛使得他早已白了脸色,被龙泉抱着返回本是心内郁结不畅,却是见我这般焦急之态更是运功而至心内既喜且忧,虚弱出声道,“鸣儿,我,尚可……” “相公已是封了你几处大穴,”我撤了手,见他那毒已有腐蚀皮肉之势了,却尚可支撑少时,忙将两颗药丸塞进其口中便是未顾及旁的捏住他的双唇使其吞咽,却不得更多话语已是再度起身,仅留了句,“大哥有险,”便已纵身奔离了。 龙泉尚且抱着梁青,如何皆是不便追我,却是满脸凝色回首相望。 “姑娘!”周铭已然唤醒处于悲怆不自知的莫良为莫达封住要穴欲要转回了,便是惊觉寒风迎面,抬眸竟是见我飘身而至。 我不及于他应声,一把拉过莫达已渐冰冷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摸出止血药粉散于他中刀之处,却是满脸焦急。 “二哥,大哥不甚好,若是不得尽快止血服药恐是将有大损。”微微平复了些许,“现下只得你先带着大哥赶回宅中,傅世伯所能方可保得大哥万全。”我实则盘算了一瞬,然终是这京郊不得良药,且是莫达所伤之处已是难以拖延,若不可短时拔刀止血再用补气血之药定是不妥的,故而唯有莫良可用时最短。 莫良抹了把脸,“只是妹妹你?” “大哥性命要紧!且现下已是无碍了,加之尚有周家众人,二哥速速起身,再延误不得了。”我边是极为迅猛开口,边是问周驰要了国公府令牌塞于莫良手中。他此入城门,若是携了遍体血痕的莫达又是疾驰,定是不妥的,幸好周老国公将周驰几人皆是遣了来。 莫良见我满是急色,狠心将莫达轻轻抱起,留了句“等我少时”便点足起身,几息便是失了踪影。 见其消了身形,我方重重吐出一口气来,方觉那毒发前兆的心悸之症似是浮现,忙收了内力吞下一颗驼驼与我的那药丸。 “姑娘,你可有恙?”周驰见状有些慌神,周铭与周洵亦是见了我面白如雪满是不安之情。 我摆了摆手,“尚可。”声音微弱,却不得不强打精神,“众人如何了?” 周驰已是伸手将我扶住,“尚有我等在,姑娘不必再劳心了,速速回转好生将养一番吧,恐是因你运功,那毒又蠢蠢欲动了。” 我确是觉出有所不适,便也不再辩驳,任其搀扶着将我带回车驾之地。 却是不及走出数丈,龙泉已是急急赶来。 “鸣儿,你可是不适?”自周驰手中将我纳入怀中,龙泉已是有些焦躁了。 周驰见他近前便是拉开些许身距,将我移至其怀中出声道,“少将军勿要再迟疑了,我与周铭、周洵可于此善后,你便是带了莫姑娘即刻回转吧。” 龙泉已是顾不得他所言为何,转身便是奔回车驾,忙使人连同周垣、梁青一并驶回莫宅。 “少主,可还好?”奔袭了好一阵,面具人见确是无人尾随了方止下脚步,将蕊统领轻柔松开即刻缓声相询。 蕊统领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亦是不甚稳,缓了少许方含恨回望行过之路,“当真小觑了她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面具人仅是为其服下一颗不知何种丸剂,又是寻了水来,却并不出声劝慰。 而这少顷过后,喘息粗重的五名黑衣人亦是至了,纷纷单膝跪于蕊统领身前。 “仅余了你等相随?”蕊统领自是难以置信,更是,不愿面对罢了。 五人垂首不语。 闭了闭眼,蕊统领长长嘘出一口气,“罢了,去寻些便行衣饰,咱们需得尽快返回,以免沿途遭了盘查追杀。” “统领,那战神及世家不是尚有车马吗?不若我等截杀几个以泄此恨!”一人忽而仰首出声,其余四人亦是满怀义愤之状。 “愚蠢!”面具人竟是先开了口。“咱们疾行这近两个时辰,你等可见得几辆车马人众?恐是她等必会先行寻了藏身之处,只待咱们撤离方赶路的,否则岂非刚好遭遇?”嗤笑一声,“你等乃是有几条命可与之一搏?难不成使得少主再陷危境?” 此言一出那五名黑衣人具是再度垂首不语了。 蕊统领望了面具人一眼,转向他等道,“我只会较之你等更难这般忍气吞声!需知羽默与春桃皆是与我情同姐们相伴了十数载的,竟是……”微微顿了顿,“然现下已是多言无益,不若早早赶回再图后事。且是这一路皆需谨慎,避开官道大路,唯可穿越山林以保无虞。” “喏!”五人再不辩驳,起身分散去寻所需之物了。 “墨哥哥,幸得有你。”蕊统领待黑衣人不见了身影,方出声,“我亦是如他等那般欲要杀人泄愤了,却是未及思量现下之状,哎。然春桃……” “少主安心,春桃所中之毒看那情形恐乃出自巧颜之手,你那解药亦是毒药,她必不得再有何生机,故而断不会吐露何事于咱们不利的。” “嗯,闻你之言我方安心。”蕊统领微微颔首,却是仍旧显出悲感之情。 “少主无需如此伤怀,不过一个下属罢了。”面具人丝毫不带任何怜悯之态,“少主现下该是思量回至后如何与主上禀明此事,终是……此番损失不小。” 蕊统领蹙眉,“幸得未曾动用潜于汉臣家宅诸人,否则……哎,终是我过于急切了。” 面具人轻扯唇角,“少主,不若令那已是丧命的曾氏再……” “恐是不易,我已是传书回转告知主上已是因其之过损了巧颜,又是过了近月之久,主上定然生疑。”蕊统领蹙眉摇头,“尚不如我实言以告,想来主上自会明了终是我尚且所历不足。” 面具人微微思忖片刻,颔首道“少主所虑确是,主上乃是如何智敏之人,若是日后所有察查定是于少主不利的,哎,却是,恐于少主将避不开一番责罚。” 蕊统领苦笑一声,“不过皮肉之苦罢了,又能如何?勿要忘了,现下唯我一条血脉,即便主上再震怒,亦是不得要了我性命的。” “可,少主暗中寻查令兄之事……” “若是可得,我亦是可得以解脱了啊。”言至此出,蕊统领仰头望向天际,满是奢求之情,喃喃道,“我似是有些了悟我母亲之心念所向之情了。” 第388章 救治众人 “少主此言差矣,”面具人正色道,“若是令兄尚于世间存活,岂知他不若主上那般胸怀霸业雄心?又怎知他可善待少主?更是,若当真将他寻出,少主这十数载被主上悉心栽培及所掌所统诸事,可知不得其生了取代之心?又是少主可断定主上不得以其为继任之选?可会届时于你不利?” 蕊统领猛然转向直面于他,“墨羽,你之意……”转而茫然摇头,“不,不会,必是不会的,终是这十数载尚有父女之情在的。”却是越说声量越低,直至连同自身皆是不辨所言为何。 面具人扶正蕊统领,双手按于其双肩之上,肃整开口,“蕊儿,你须知,于你这身世家族,必是无情可言的。你若是太过心善恐会遭其等谋害。”望着她那满是错愕慌乱的眸子,仍是冷酷出声,“你可尚且记得令堂之果?仍是心存侥幸吗?” “不,不,不,”蕊统领似是极为不愿忆起那甚是不堪过往,“乃是她背弃了主上自寻死路的!怪不得主上那般心狠手辣。更是,我与她不同,我乃是主上亲生,身体发肤皆是源于主上骨肉血脉,必不会……” “她亦是主上挚爱之人!你可见主上再与旁的女子有何沾染?否则岂会唯余你这唯一子嗣?” 蕊统领似如遭雷劈一般被墨羽所言定立原处,除去茫然转动的眸子,再不得旁处可动。 好是过了一阵,方抖着微颤的双唇,“墨,墨哥哥,我,我该是,如何?” 墨羽将其揽入怀中,附于其耳际低语道,“若得时机,蕊儿万不能再心慈手软,唯有取而代之方可长久安心!”那眸色中满是阴狠决绝之情,哪里还有关切安抚之意! 蕊统领被其拥在胸前,顿觉暖意包围,闻言却是全身一颤,不寒而栗。默了默,思忖后方出声,“墨哥哥可能助我?”边是启唇,边是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令自己更是贴近于他。 墨羽被其这一举动僵硬了片刻,退开两人贴于一处的身形,满眼柔情的与之对望,须臾便是含笑将其双唇含于口中,双手托着她有些微烫的面颊猛烈吮吸,似是欲要将其拆分入腹,直至两人皆是喘息不畅方分开,复又将其紧紧裹住。 “蕊儿,幸得你初夜乃是我的!若是给了扬护卫,恐是我于他必要心生杀念了。却,”推开她与之直面,“再不得如同汉京官驿那晚般与他肌肤相亲了,我便是权作那夜你终了于他这数年心愿,日后断不得,可知?” 蕊统领双眼迷离,似是尚未自那缠绵长吻中回神,仅是依他之言木然点头。 墨羽见其这般便是笑意更甚,复又将其紧紧拥住,“安心,我自会寻了法子满足你,断不得你独守空房、闺中寂寞。” “嗯,”蕊统领娇滴滴应了一声,并无旁的言语。然,因着头埋于墨羽怀中,自是不得令其见了那满是鄙夷、嗜血、算计、不屑之暗芒的。 而墨羽则满脸具是得意、畅快之态。 “怎会如此?姑娘可有受伤?怎是不与你同归?”傅家主及留于莫宅众人见得莫良急急而至,喘息粗重,又是将满身是血已然昏死过去的莫达送至救治所用床榻上岂会不惊? “妹,妹妹,安,好。”莫良一路疾驰而来,唯有入城门被一众守城官兵执戟围困、察查凭信腰牌之时方得略略喘息之机,现下已是疲累不堪。即便其轻功了得武力亦是不凡,却是这一路并不算近,他抱着莫达,又是恐过于用力使其出血加剧,又是忧心脚程过慢不及救治,便可知乃是如何辛苦之状。 傅家主即便心焦,却并未止下手中动作,一面招呼幼弟备热水及干净软帕为莫达轻拭血痕以便看清伤处之状,一面捻了金针刺入其要穴以保他少些失血之态,一面更是取了补气养血药丸喂其吞咽下以吊着他神智以保性命不至有险。一番忙碌过后竟是不见了莫良身影。 “莫良呢?” 轩辕无痕近前应声,“恐是忧念姑娘复又回转京郊了。傅世兄可是有何需得帮衬的?” “哎,罢了。”转头出声,“小义,你去将冯祺等人中内力最佳者唤来,莫达这刀需是拔出方可为其详察脏腑所伤情状,然需得内功深厚者助我为其稍稍补些虚亏之气,否则,哎,恐是将有大损。”看着莫达那毫无血色的肌肤及唇色,傅家主紧锁双眉,这一路即便再如何用了止血药粉、如何已是耗时最短,却终是其所失血量有些多了。 小义转身跑出院子,而一旁的季羽却是迈步近前,“傅世公,羽儿可为。” 傅家主及轩辕无痕具是一惊,见得季羽满是正色并无戏谑之情皆为不可思议之态。 “羽儿,非是世公信不得你,而是你年岁尚小,若是以你之气相助,恐是必于你有损,无论旁人,便是你莫姐姐于此皆是不得相允的。”愣怔了少时,傅家主方淡笑出声,必知唯有言及我方可令得小季羽歇下此心思。 果真如傅家主所料,季羽闻言当真犹疑起来,而徐家双生子亦是从旁劝慰,“羽哥哥之心咱们皆是明了,然如同我兄弟二人,咱们终是尚且有些气力不及的,若是仅损了自身并无大防,多养些时日也就是了,却若是误了达哥哥诊治恐是不妥的。” 季羽似懂非懂之态,却再不多言而是退步一旁帮着一众幼弟为莫达剪开衣衫、擦拭血痕了。 “莫二公子!”龙泉正是带了巡防营一小队人马护着两辆车驾急急往城门赶路,兵卒们便是远远见得莫良脚步踉跄而来。 龙泉闻声便是自我身侧撤出一只手挑开车篷厚帘,莫良那甚为急切的身形已是落于前辕之上,见我斜倚靠于其肩头面色不正便是一惊,即刻俯身进来探手搭上我腕间脉门,仍是不得静心断断续续道,“妹妹,这,这是,怎了?” 我确甚觉疲累,然抬眸见得莫良满是焦急之情,更是闻得他喘息不匀之声便知他定是毫无停歇急急往复这一趟的,低声道,“二哥该是顾念自身。大哥如何了?” 莫良撤去手,似是松了口气,“我出来前傅家主已是施针救治了,却是你亦需得尽快回转,这毒似是不妥。” “二哥安心,鸣儿已是服了药。却是二哥先调息歇息一时吧,如此恐更是令得我等忧心。”龙泉并无异色,反是示意莫良可留于车驾中。 莫良自觉不妥,便往了后车与梁青、周垣为伴了。 待我等具是急匆匆赶回莫宅,傅家主已是将莫达处置妥当了,药汤亦是灌下了两碗,又是命幼弟们为其煮了人参鹿茸血肠粥。 “姑娘!”轩辕无痕见我被龙泉抱进房门便是一惊。 “傅世伯,还请看看鸣儿,她恐是方才运功引得毒发。”龙泉满是急切。 傅家主已是近前,却是被我阻下,“我尚能撑得一刻,世伯先去看看青兄,他那毒灼噬皮肉,更似是与曾氏、羽默近似,且是不知可有传于众人。” 然傅家主却未动,扣住我手腕闭目少时,而后令徐宏双自其房中一处取来药丸,“姑娘无需忧心旁人,你这毒尚需压制!先且服了这药,待老夫急治了青世侄再细察。”必知若是不依着我之意定是不得我安心的,傅家主不得不先行处置梁青。转身之际开口道,“莫达现下已是无险,不过需得好生补养些时日了,终是耗损血气过甚。”越过莫良身侧查看梁青之际,侧眸又是拧眉,“羽儿,将方才你达哥哥服食的补气血药丸给你良哥哥一颗。”语重心长朝着莫良道,“万勿再有事,现下姑娘及府中尚需得你相护周全呢。”拍了拍他肩头,便是转向梁青而去了。 第389章 莫达所疑(上) 莫良甚显惭愧,接过季羽递上的药丸一吞而入,蹙眉面向我与龙泉道,“少将军,妹妹由你费心照料两日,我且去调息复原且需是看顾大哥。” “二哥安心,现下你等自是鸣儿心中牵挂,皆是大安方可令其高枕无忧。” “是了二哥,你且去吧,我自会无碍,想来徐世伯与季世伯明日便可回转了。更是那蕊统领已然遁去,量得暂且无碍。”我淡笑。 莫良再不犹疑,重重点了下头便是回转其自己的卧房。 龙泉将我抱回房中轻轻搁置于软榻之上,依旧不甚安心,“鸣儿,莫要瞒我,你当真尚可?” “相公安心,若是我有何不妥,傅世伯断不会舍了我救治旁人的,你说可对?”我反握紧他包裹着我手却自身有些冰冷的手出声安抚。 龙泉见我自服食了傅家主的药丸面色微微好转方松了口气,却仍是不得我下地,而是遣了随着我二人前来的小谨去寻了一碗莫达正用着的粥食亲自喂我服下,弄得我哭笑不得却又不好推脱,只得顺从其意乖乖用了一整碗。 轩辕无痕陪着傅家主上了楼便是见得我正蹙眉捂着嘴与龙泉呈对峙之态。 “这是?” 我二人纷纷转眸,即刻我便是羞红了脸,忙垂首避开两位长者的眸光。 龙泉亦是微微有些许窘态,尴尬笑笑开口,“这,呵呵,恐鸣儿不实言,便是,呵呵。两位世伯快坐,青兄与垣舅舅如何了?” 两位年长者皆是窃笑,于他这强硬转口之语全做无感突兀不适之态,迈步近前矮身坐于我身前。 “姑娘,”傅家主含笑示意我伸手,边是探脉边是相告道,“姑娘安心。青世侄所中之毒虽是凶猛,却恰如姑娘所料,乃是与那曾氏、羽默之毒极为相近,故而老夫并未费多少力气便将其化解了,仅是那左臂腐肉需得剜除以确保无虞,故而需得将息补养一番,却也不过半月光景自会无碍了,终是他年轻又是身子强健,且为男子,留下些许疤痕亦是并无大防的。”缓了口气,更是换了我另一只手,继而道,“周垣将军乃为外伤,被甲胄挡了方不甚重,况其并未染毒,故而仅需连服十日汤剂便可无碍。” 我一蹙眉,“可,周垣将军亦是被那与羽默极为相像之人以其剑所伤,怎会并未染毒?” 龙泉一笑,“鸣儿无需如此生疑,一则该是其剑中夹有隐槽可随其主之意于何人下毒。二来若是自始他便令得众人皆知其剑染毒恐会倍加谨慎,而不便他出其不意。三嘛,恐是其毒不足量,不得随意使用。”见我似懂非懂,“呵呵,鸣儿恐是未见得那般阴损兵器。待周驰等人清扫战场归来可察问一番。” 我非是疑心旁的,而是于他所言那隐槽藏毒且是可依着用剑之人心意为之之事颇为有兴,“当真如相公所言有那等兵刃?可是众人皆可用?” “这个,哈哈哈,”龙泉含笑摇头,见我面色已渐红润,安心不少,抬手极为宠溺抚了抚我发顶,“原来鸣儿乃是关切此事,呵呵。定然是不得的,否则岂非众人皆知了?” “哈哈,是啊姑娘,见你如此惊奇便知必不是寻常之物,更是,若轻易可得,岂会令得青世侄遭了暗算?须知他所能并非寻常高手可较的。” 我了然,便是有些尴尬,“呃,莫鸣愚钝了。” “姑娘仅是过于急切了。”傅家主收了手,“姑娘并无大碍,该是当时过于心焦情急之下本就不甚安稳,又是运功过猛了些方致那毒肆意的,幸得为时未久,现下已是归于平缓,却是不得大意了,”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此乃我依着那羽默毒烟、毒丸所启又新制的药丸,更是将原有掺入了祁儿所留龙涎香的药丸添了数味名贵草药,方才姑娘已是服食了,收效尚可,故而这药与姑娘原有那瓶可同服。” 龙泉则是转向傅家主,“世伯,如此便是鸣儿再不至那般运功后吐血晕厥之状了?” “嗯,想来定可有助。” 闻言众人皆是喜形于色。 歇了数个时辰,我仍是不安心莫达、梁青伤情,便是央求着龙泉陪我一同前去探望。本是我亦是顾念周垣的,却是被龙泉告知傅家主为其上药包扎妥当后,他便是带了几副药离去了,终是巡防营尚需他坐镇。 “呵呵,皆是因得我疏忽了,却,呵呵,终是害人害己啊。”梁青见我前来便是自嘲,“若非我以那羽默所留毒药欲要射杀蕊统领,恐是不得那面具之人如此报复了,哎。” 我见他虽是面色仍旧不甚佳却是这精神尚可,亦是一笑,“青兄知晓便好!故而,我再是不得你私下窃得傅世伯药剂了,若是再犯,定会令得你尝了厉害。” 梁青与龙泉皆是蹙眉,“你怎知乃是我窃得的?” “嗬,”我故作深沉并不理会,而是转身离去,“愿青兄铭记哦。” “哎,鸣儿你!”梁青笑着摇头,满眼皆是宠溺,不见丝毫气恼之态。 “妹妹?”莫良开启房门见得竟是我与龙泉便是一愣,转而忙闪身将我二人让入房中,便是那药气甚是浓重,血腥味则淡了许多。 “大哥可醒来?”行至床榻前沿,我望了望莫达脸色,见仍是有些失血苍白便是不由揪心。 莫良挑了挑炭盆内的焰火,“尚未,傅世伯称尚需少时,终是这气血损得过甚了些。” 我与龙泉端坐软榻之上,“二哥,大哥即便不若你这身手,却是怎会伤得如此重?我终是不解,二哥可能将当时之状尽告?”实则自始我便是生了疑,依着莫达身手,又是莫良与梁青皆在,怎会这般重伤?即便因得梁青中毒一时分神,却是遭了刀剑所伤亦是不至穿透整个腹腔啊。 “妹妹,我亦是不明,当时大哥似是被何事惊异呆愣住了,并未曾闪躲方致……哎。” 龙泉亦是拧眉,“二哥,可是有何怪异之事?” “除去那面具之人与身故的羽默极为相近并未见得旁的啊,”莫良微垂眸回思,“然因得咱们宅中便有徐家两位双生小公子,故而我等仅是错愕一时罢了。更是因此梁家主方不及我与大哥这般轻功避开以致中了那人一剑的,而大哥重伤乃是蕊统领已然欲要逃离了,且是大哥搪开了那人出手之剑而后,”莫良亦是觉出似有不妥。 我望着莫良满是狐疑之态,浅笑出声,“无事二哥,幸得大哥并无大碍,不若待其苏醒一问便知。” 莫良颔首。 “小四!”莫达猛然于我等皆是沉寂之时高喝一声,瞬时令得我等纷纷起身奔至其身前。 “大哥,大哥,醒醒。”莫良忙唤着他。 第390章 莫达所疑(下) “大哥,大哥,醒醒。”莫良忙唤着他,我亦是盯紧他。 龙泉则是端了碗温水近前,“且先给大哥润润喉咙,”俯身便已将莫达微微抬起,将陶碗凑近其唇边。 尚未及那水入其口,莫达猛地睁大双眼抓住龙泉手腕,“小四,你……”待看清我等方止了声,又是环视了周遭,这才就着龙泉的帮扶沾了几口。 “大哥,可有何处不适?”莫良急急查看了他腹部包裹的绑布,并不见渗出血痕方略略安心。 我却是微微蹙眉,“大哥,小妹有一事不明,需得大哥解惑。”不给他任何思忖之机,我便是出声,“大哥因何伤得这般重?可是那蕊统领众人有何迥异之处?” 莫达本是与我对视的,闻言似是忆起了什么,慌乱错开眼眸,“令姑娘忧心了,不过技不如人罢了。幸得无大碍,待养好了必是需得与二弟一般勤加苦习不再懈怠了。” 我岂会听不出他欲要掩盖何事,却是未再深究,仅是默了一瞬出声道,“那大哥好生将养吧。现下隐兄已是离府,我又是被傅世伯叮嘱近些时日不得动用任何之能,恐是咱们宅中皆需二哥劳心费神了,大哥必是需得尽快好转,否则二哥定会辛劳异常了。” 言罢便是又叮嘱了莫良几句方与龙泉一并离去了。 “大哥,你可是有何……”莫良将我二人送出院门便是急急而回,于莫达榻前便满是凝疑。 莫达止下他未尽之语,“妹妹可是有何不妥?那毒又是发了不成?” 莫良闻言便是疑心更重,“因何方才大哥不曾亲口相询妹妹?而是脱口而出姑娘?大哥,与妹妹尚且需得瞒下什么吗?难不成现下连我亦是信不得了?” 莫达纠结异常,闪避开与莫良对视的眸子,双眉已蹙成了团,双手更是紧攥成拳,默了甚久却不出声。 “大哥,”莫良心内急切却是并未催促,反是与之静默对坐足有一盏茶方出声,“既是大哥这般,便是全做弟弟多心便是了。却,若是大哥因得何事与妹妹不利,休怪……” “二弟怎会如此思量?”莫达郁烦于心,本是不知如何开口,闻得莫良此言即刻大骇,“咱们兄弟之命皆是小妹所救,又是这般视如手足不曾相疑半分,为兄岂会不知?又岂会做出与其不利之事?” “那大哥这般异常之举又是瞒下了何事?” “这?”莫达顿时泄气,长叹一声,“哎,终是需得挑明以防不测的,仅是,哎。” 莫良沉下口气,“大哥,我等自幼便是于一处,遭了多少难、吃得多少苦方换得如今之状,无需弟弟多言大哥自是明了。更是大哥代我等不知受了多少罚、挨了多少毒打,弟弟皆是不敢忘怀。然,若非姑娘,我等恐是早已葬身荒山遭了猛兽啃食殆尽尸骨无存了,更是不得现下衣食无忧、再不被人驱遣违逆良知助纣为虐行事的,又得了这身本不该有的本事,若是说姑娘乃是于我等有重生再造之恩恐皆是不为过的。于弟弟心中,她便犹如天神一般,愈久愈是愿为其肝脑涂地,却再不复痴心妄想之念。而大哥又是有何事竟是这般相隐呢?” 莫达闻听莫良之语亦是感怀的,终是再度与之对视,“二弟所言为兄怎会不明!姑娘她确是值得我等全心以待的。”又是思量了少时,似是终定下心神,“好,那便我将心内所疑讲与你听,却是需得你暂且守口如瓶,未得再度查验前不得透露于旁人。” 莫良拧眉,便知莫达此语定然甚为惊骇,却是一抬手,“大哥,若是这般,不若将妹妹请来一并说了,恐是以她之谋更可谋划万全,弟弟恐仅限你我兄弟若出何纰漏误了妹妹大事。” 莫达满脸皆是不情不愿、万般为难却又不得不认同之状。 “大哥,须知即便你我兄弟,亦是不该为得一己之私损了万众无辜性命啊!” 莫达猛然抬眸,盯着莫良那极为郑重神情便是了然,叹息一声,“罢了,恐是为兄过忧亦未可知,二弟,你去将妹妹再复请了来吧。” 莫良即刻现出笑容,并未应声便已起身出了房门。 “鸣儿,你怎是如此忧烦之状?可是觉着莫达伤势有何不妥?”龙泉岂会看不出我自出了莫达与莫良的院子便是愁眉不展之态,更是这一路回转步履缓慢又沉默不语。 我接过他递至我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我似是觉着大哥这伤甚为蹊跷,而他似是有何隐瞒之事。” “他兄弟几人于你身侧已非一两日了,若是有何异心恐是避不得的。却,为夫亦是觉着以他之能断不得伤得那般重。”龙泉轻声,“然,或恐乃是他为人长兄惯了的,一朝不及致使心内不畅亦是有的,若是鸣儿仍不安心,不若劳烦轩辕世伯一探究竟,以其所能恐或有察。”似是思及了什么,猛然一顿,直视于我道,“可是鸣儿已有所察?难怪方才你刻意提及穆隐兄离府而你又是不得使了耳力之能,如此便是为得他可与莫良实言吧?” 我微微颔首,“二哥心思实则较之旁人更细些,仅是常日并不曾流露半分罢了,故而他定然已有良策使得大哥再无所隐。” 龙泉自嘲一笑,“竟是为夫尚且不得其等个人所长,哎,鸣儿,你这乃是其智若妖啊,哈哈。”摇了摇头,“为夫需得小心喽。” “是啊,相公确是该时刻警醒着,万勿再复演那巫术上身之事,哈哈哈。” “你!”龙泉佯装气恼便是上手与我抓痒笑闹起来。 正是我告饶之际,门外便响起了莫良之声,“妹妹,少将军,大哥有事相告,还请妹妹移步。” 我二人止下嬉闹,龙泉便是起身将房门开启,“二哥,进来吧。” “不了,”莫良含笑,探头望了望,“只是现下大哥不利于行,故而,还需辛劳妹妹一趟。” 我已是披了貂裘迈步近前,“二哥这是哪里话,我为幺妹,兄长之命必是需得遵从的。” 龙泉见莫良似是有何欲言又止之情,便知恐是事关密隐不便他同往,笑曰,“那我便去为鸣儿煮些粥食,待你回转便可食了。” “嗯,有劳相公了。哦,恐是傅世伯处该有为我备好的药膳,相公不若前去看看。”我回以一笑甚为感念他如此妥帖为我之心。 “姑娘,”莫达见我进门便是强撑欲要起身。 莫良越过我先至了他身前,抬手将其按住便是拧眉,“大哥怎还这般相谓?” “呵呵,现下倒是二弟如此训诫为兄了。”莫达忆及初始莫良于我心思皆是遭了他等告诫的,然现下竟是反了,失笑似是自身如此不甚妥当。 我褪下貂裘矮身坐于床榻近前,“大哥该是听得二哥之言的,于莫鸣,众位兄长皆是犹如骨肉至亲,希冀大哥自此后再无避讳心思方好。” 他二人自是可参透我此语之意,便是一个对望方各自或躺或坐好了。 第391章 与莫思之疑 “妹妹,”莫达改回了口,微微现出些许为难之态,转瞬便是坚定异常,对着我二人开口道,“为兄所言之事尚需再度查验方可,现下仅是存疑,故而万不得使你二人……” “胡乱揣测。”我接下他未尽之语,一笑,“大哥,即便已是确实,尚需问明缘由,岂可以自身揣测全做实情的?大哥但说无妨,小妹自是不会因此生了何防备之心。”我思量他恐是见得什么心内生了疑,又是不敢冒然断定以防有误。 “哎,”莫达见我如此坦然,又是叹息一声,转向莫良道,“二弟,你我兄弟几人自幼便是于一处,你可知四弟身上有何异于我等之处?” 莫良被他这一问显然有些不解,却仅是懵了一瞬,即开口道,“四弟左肩窝处有块巴掌大小刺青,那图文样式极似一个翻卷云纹,却甚显邪魅狰狞,毫无祥瑞之态。嘶,大哥你可是见得何人有近似图样?”微一顿,“那面具人?不!”一拧眉,“那般黑衣人?” 莫达微微摇头,“记得咱们幼时见得小四那刺青图式曾玩笑乃是何家族徽制,他似是甚为反感却并不置一词,然渐渐他便是不于旁人甚是咱们几人面前显露了,故而为兄仅有些许模糊印象,现下并不详尽,故而不敢妄言。”转眸望向我,“却是,小妹,我方才与那蕊统领对战之时,偶见得她同处亦是有此刺青,图文似亦是那翻卷云纹。仅是一瞥而过不得详尽,却,终是有些疑心。” “大哥!”莫良已是惊呼出声,望着莫达满是不可置信之情,足有片刻方茫然转而向我,微微动了动唇却并未发出声响。 我闻言随之拧眉,略垂眸思忖一时,复又直面莫达道,“大哥,四哥乃是何时始与你等一处的?” “妹妹!”莫良岂会不惊,却是被莫达止下。 莫达叹息一声,复又开口道,“本是原为仅有我兄弟四人,皆是家中遭变沦为乞儿,”转向莫良,“二弟,该是你我方不及童龀便因得抢食而与三弟、五弟相识吧?”得了莫良颔首方转向我,“我兄弟四人便是不打不相识的,又是皆因年纪尚小不得不相互帮衬方可得以勉强饱腹,便结为异姓兄弟,直至愈两载后被收入军中。小四乃是较之我等更早入了军营的,他称乃是自幼遭人几经贩卖方被军中购得,而他待旁人皆是极为疏离,却唯与我兄弟四人稍显不同,恐是因得我等自幼相识又是虽为乞儿仍古道热肠良善为本方使他甚愿亲近,且是初入军中我四人甚为不适,乃是小四帮辅了甚多方使得我兄弟得以立足,故而小五便是玩笑可认其为兄,小四竟是异常欣喜,方有我等再度结拜,他仅是大了小五半载有余、小了老三不足五月方排行老四了。”言至此处莫达甚显追念当初之情,不自知竟是脸带笑意。 莫良虽是不安,却是并未插言。 “待及我等皆是可将军中教习之能运用熟捻了,便是小四主动提议可与上官议请习些旁的本事,故而二弟精进了武功、我与三弟习了粗浅御下与谋策之法、小五因得机灵被教了探马之能,唯有小四所习为大多军中之人皆是不屑的乔装改扮之术,他称做乃是必有大用的,更是我兄弟五人该是各有所长方为上佳。也确如他所言,他甚为刻苦,竟是时日不长便是得了授教官员赞许,然不知何故他竟是开始藏拙,除去我兄弟几人,便是旁人皆以为他非是可再深研此术了,亦是遭了官员将其遣退。然私下里,竟是教习小五如何察言观色更得相辨旁人言行以助其增其所长。” 莫良见莫达面色又是有些不济且是声量渐弱,便是继而道,“大哥,我亦可与妹妹言明。”得其相允便是接道,“然小四常日皆是甚为沉闷,较之与我有过失而无不及,亦是常常独自呆愣一处不知所思为何,且是似有一物匿藏极隐,便是我兄弟几人具是从未详之得见的,仅是偶尔唤他不得应近前相扰,他慌忙收起方知悉一二。然大哥与小五具是探寻过,他皆称乃是其先母遗物便是使得我等歇了细察心思。自初始一同沐浴见了他那刺青,之后便是他再不与旁人同浴的,皆是独自擦身,有人至便是匆匆盖住那处尽快离去的。”拧了拧眉,“大哥,妹妹,可是四弟便是与那蕊统领甚是魔灵有何牵扯?” 我似是有些许恍然,却面上并无异状,反是淡笑,“大哥二哥恐是多心了。一则现下不得四哥于此详察,二来便是他从不曾有何不当之举,更是,两位兄长可是忘了那吕氏所言曾长她数载的那些女子们同样有刺青于身,若是四哥亦是有如那般曾受制于人过往,岂非再遭咱们猜忌更为心寒?故而,不若待四哥与其余兄长归来,详加问问便是了。我思量,四哥定是有何难言之隐方瞒下其身世的,断不会相害于咱们。”随之一笑出声,“竟是此事令得大哥这般忧烦以致伤得如此之重,呵呵,真真,哎,似是冤枉得很呐。” 莫达莫良见我尚有心调笑,便是安心不少。 “妹妹,可得你如此信重自是我等之幸!却,为得万全,你需得传信骆公子与三弟,令他二人多加‘看顾’四弟,待其等归来更是再需详察,万不得误了大事。” “哈哈哈,”我忍不住朗笑出声,见莫达那极为郑重之态,忍了半晌方启唇,“大哥,若是四哥有何图谋,小妹早已于楼兰便遭了擒,岂会至如今给了蕊统领如此重击?” “可,妹妹你这毒终是源自楼兰,且……”莫良极为不愿却亦是说出了口。 “二哥,我中毒始末皆是你于我身侧的,可非是四哥啊。呵呵。”又是抬手止下他二人之语,“两位兄长,现下无需如此,若是四哥当真有异心,便是不会再度回转或是长久无所为的。却若是他乃是同那吕氏、姜氏同样受制于人,咱们该是为其寻得出路才是啊。”见他二人仍是忧心不已之态,我便是起身,“那便请两位兄长稍待小妹一时,我可令得兄长再无所疑。” “二弟,妹妹当真胸襟不凡啊。”待莫良将我送出我院门回转,莫达仍是感叹我所言,于心内更是坚定了几分。 莫良轻笑,“大哥,你该是信得过四弟。他与妹妹心思恐是尚未止歇,不若我现下这般已是全然放下啊。” 莫达忽而转向瞥他,见他当真肃颜正色,便知其所言非虚,喟叹一声,“哎,望得小四不会……呵呵,如此,亦非坏事了。” “姑娘可是仍有事?”轩辕无痕正与傅家主不知闲话何事,见我进门直面他满是相询之情便是出声一问了。 第392章 齐家兄弟 第三百九十二章 傅家主不禁失笑,“哎,于无痕贤弟近前便是再无可隐之事啊。” 我亦是一笑,“世伯,晨起我出门之时,世伯便是称做我似是有何不妥之处,不知世伯可是觉出莫鸣何处不当?” 轩辕无痕恍然,却是又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轻轻摇头,“姑娘现下并无异,然那时,嘶,老夫确是实觉怪哉,然此时又……” “那便劳烦世伯随我回转房中,我再乔装一回世伯再细细察查。” 傅家主微不解,“姑娘可是有所疑?” “嗯,并不敢妄言方如此。” 轩辕无痕便是随着我回了房中候于正堂,我于楼上又是重上了一遍晨起的装束与改扮之容,下得楼来便是急急近身他面前。 “世伯细细看看,可有何不对?” 龙泉提了食盒进门,于我这一番举动甚是不解,“鸣儿这是欲要何为?” 我并未回应于他,而是令其候于一旁噤声静观。 轩辕无痕又是细细上下不住打量于我,拧紧双眉围着我身前身后又是转了两圈,却仍是甚为不决道,“姑娘,你这装扮似是使得我心生疑窦,然竟是并不敢断言,老夫从不曾如此。” “世伯直言便是。莫鸣亦是心内存疑需得世伯一助。” “好吧,老夫觉着姑娘这装扮之法与满家乔装之术甚是相近,然绝非等同。不知姑娘自何处习得的?” 闻此言我便是了然,心内似是有个定论呼之欲出。 “鸣儿!”龙泉似是有所悟,“你可知心疑了四哥?岂会?” 我忽略了龙泉之语,仍是追问不放,“世伯,你可详尽相告乃是何处近似、何处迥异?” 轩辕无痕并不明龙泉所言之人乃是何种情状,便是顺着我之意一一指出。“辨析满家乃是我轩辕一族人人必习之能,然终是非为家主不得尽详的,而平儿恐是并未思量其与姑娘有何牵绊方不得。” 我一笑,“世伯再等一等,尚有一容。”我急急复又转回楼上,快速洗净现下所有,重又将我于楼兰之时顾名装扮换上,再下楼来龙泉更是一惊。 “鸣儿,你这是?嘶,是啊,若是四哥有异,岂非你于楼兰之时必会露出破绽,那姬伯怎会不知?那你这毒……” “相公,我信得过四哥!” 轩辕无痕并未将我二人之语入耳,仅是再度细细打量于我,足有一炷香方笑道,“姑娘如此便是再不得满家之法。”又是赞叹一声,“若非知晓乃是姑娘本尊,恐是老夫皆是不得察查乃是用了何乔装之术呢。此法精妙绝伦,非是仔细审慎察之,恐是不得。” “果然!”我喜不自胜!莫思绝非敌对之人! “相公且代我送轩辕世伯转回吧,我需得往了大哥处相告呢。”我声量渐远,未及言罢亦是跑出了院门。 龙泉与轩辕无痕先是一愣,而后相视一笑。 “世伯见笑了,鸣儿她,呵呵,有时仍为孩童心性。”龙泉知晓我定会回转再相告于他,现下恐是为消莫达之忧。 轩辕无痕亦是含笑摇头,“少将军多虑了,确是老夫希冀姑娘此生皆可如此无忧。”随着龙泉一并迈步出门,默了少时再度开口道,“少将军,恕老夫多言一句,姑娘此生定然不凡,绝不得寻常后宅妇人一般。其心内皆是天下苍生、胸怀更是无边,故而若是不得周全家宅琐事还望少将军体谅。” 龙泉心下一紧,他自是已知轩辕家乃是何样之能,拱手愧色道,“世伯所言泉必是谨记,再不复那般受人驱使令得鸣儿心伤之事重演了。” 轩辕无痕似是不经意望了他一眼,笑道,“少将军客气,老夫仅求少将军可言出必行。” “大哥二哥,如何?”我含笑进门便是直直使得他二人一怔,见了我现下容貌便是先疑后喜。 “妹妹这是?呵呵,还是妹妹谋思周全。”他二人并不详知轩辕一族与满家互克之术,却是明了我此举乃是为得令他二人于莫思再无疑心。 “大哥二哥,轩辕世家乃是辨能无双的,且是与满家乔装之法相克,故而,若是四哥心存异念,小妹于楼兰必是不得全身而退,故而,两位兄长可尽消与四哥之疑了?” 莫达回思了一番,“既是如此,那便是小四恐与满家有关?” “或恐仅是四哥习得其所能亦未可知啊。”我不便于尚不确定之时令得其兄弟间生了猜忌,故作无感道,“大哥不是称四哥乃是于楼兰军中跟着官员习得乔装之术吗?岂知便不是那满家之人?且是那图文亦有可能乃是那时印下的,故而,大哥二哥暂且无需如此忧心,仅待四哥归来,自是可直言一问,小妹深信四哥断不得相隐。”我笑意极盛,看得他二人再无言可辩。 “齐大公子?齐二公子?”周驰将我等送离,便是令得兵卒仔仔细细将方圆五里之内皆是密密筛查一遍,正是与周铭、周洵一同先行审问一众被俘获黑衣人的,便是见得几名兵卒押了数人近前,一眼便是认出,即刻拧眉生疑。 周铭与周洵亦是知悉那齐家与龙泉下了巫术之事,又是于此方停了与楼兰兵卒一战、清点战场之时便是擒获他二人,岂会不起疑? “周校尉,莫要误会了,我与大哥乃是来此竞马的。”齐景逸忙出声相释。 齐景逍面色亦是不佳,颔首道,“确是的。然方才战事我等亦是亲见了,因得并不善武又是恐有防于校尉们拿人便是避于一旁,却断不是不愿施以援手,仅是我兄弟二人加之几名仆从定是不得与那般人等一较的。” 周驰冷哼一声,与周铭、周洵换了一记眼色,出声道,“对不住两位公子了,我等皆是奉了国公爷之命前来缉拿楼兰细作,不想却是如此‘巧遇’二位,若是这般便使二位离去恐是无法交待,不若委屈两位公子随我等走一趟国公府,亲自面见国公爷一辩的好。” 不容齐家兄弟再出声辩驳,周铭便是一招手,“来人,带走。且是分乘车驾,余等众人亦是。” “喏!”兵卒自是听命自家校尉的,更是本就不辨此乃何人,竟是于此地匿于暗处,若说与那般楼兰兵卒无关恐是无人愿信。 “哎,周校尉!我……”齐景逸尚欲争辩一二,却是遭兵卒得了几名校尉眼色后以染了血污的黑衣人衣衫塞住了口,那浓重的血腥气味及不知乃是何种怪异味道即刻令得齐家兄弟及仆从干呕不已,除去双眼翻白再无他法。 “少将军、少夫人,国公爷请两位往之国公府一走。”周洵初次入得我府中,见得一众上官府护卫及幼弟具是万般有礼不禁有些许啧舌,暗中为自家少将军忧心不已。 “舅父可是有何要事?鸣儿现下并不……” “相公,我正是有事需与舅父相议。”我拦下龙泉。 龙泉微有些不解,“鸣儿,你这身子……” “相公,我已无碍。” 周洵见我二人这般,忙笑应,“非是旁的,仅是我几人于清点京郊后擒得了两人,国公称还是由两位定夺为好。” “何人?” “呃,乃是齐家两位公子。” “齐家?”龙泉岂会不惊,“难不成他二人与那蕊统领有关联?” “这个,末将不知。然确是为当场擒获的,且是于一极为隐蔽所在。” 我闻言心思一转,朝着门处出声道,“小志,去告知你祺哥哥,令他将那道人带来一并随行。” 第393章 长史仇善 “呜呜呜,”我与龙泉进了国公府前院正堂,便是见得齐景逍、齐景逸两人双手被缚、口中不知塞了何物甚为污秽不堪,见得我二人具是含糊出声却不得。 “老实点!”其二人身后看押的兵卒便是用力一按,使得他二人直直跪于地上,那双膝触及石面便是发出不轻碰撞之声。 我微微侧眸望了望恐是因得疼痛有些微微扭曲的二人的面庞,暗自有些窃笑竟是再见他兄弟竟是如此狼狈之态。 “舅父。”我与龙泉向周老国公见了礼后便是退于一旁落坐。 周老国公微微拧眉,一个示意方使得兵卒将齐家二人除去口中之物,却是那绑绳并未松开。 “呼,呼,呸呸呸。”两人具是大口喘息又是甚为嫌弃之态。 “龙泉,你乃是公报私怨!”齐景逸瞪着龙泉随之高喝出声。 “二弟,国公面前不得无礼!”齐景逍较之他便是沉稳得多,即使不便,却亦是朝着周老国公颔首致敬,“国公爷,今日之事确乃误会。我兄弟二人不过一时兴起往了京郊竞马,不想巧遇巡防营拿人,思量定是不便相扰的,方未及现身一助。更是即便现身,我等自是不及,恐又会因自身致各位小将军分神看顾。却不想终是生了误会,还望国公爷可,秉公而断。”最末这四字咬得格外清晰。 “秉公而断?齐大公子这是暗讽我家国公爷处事偏私了?”迈步而入一时近而立男子,微微有些富态身姿,狭长的一双凤目略显不甚亲和之容。只见他朝着周老国公微微一礼便是与齐家兄弟对面而立。 我望向那开口之人,见得并不相识,茫然转向龙泉,然他正是专注盯着堂中并未看我,便只得暂且按下心思。 周老国公并未开口,便是那人并未给齐景逍片刻停歇出口辩驳之机,紧接着厉声道,“何人给你的胆子竟敢冒犯当朝国公?来人,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喏!”兵卒不容分说已是转至齐景逍身前,不及他话声出喉,那足已震得满堂皆惊的掌掴之声便已响起,且是手速之迅令人咂舌,竟是毫无停歇接连作响,唯余耳边传来的“啪啪啪啪”脆响之声,连齐景逍哀嚎之音皆是被掩下了。 “你们!快住手!这乃是动用私刑!我父定不会轻饶过尔等!”一旁的齐景逸亲见自家大哥遭了如此虐打岂会坐视不理?边是跪行欲要近前,边是高声咒骂。 并未令他喊过数声,兵卒已是转身抱拳,“禀长史,掌刑毕。” “大哥!” 待兵卒闪过一旁,方见齐景逍再无方才翩翩公子之态,而是双颊红肿、唇角挂有血水,连双眼皆是有些被挤得小了数倍。 “周老儿!仗着你位高权重便是如此行事?待我回禀我父亲定要你于御前给个交待!”齐景逸满是心疼齐景逍,却是遭了身后两名兵卒将其牢牢困住不得近前半分,故而除去这口舌功夫再不得旁的。 而齐景逍现下根本无法开口,因胀痛而扭曲的面颊亦是满满皆是愤恨之情。 “呵呵呵呵,不过一个并无官职于身的白衣之人,仗着你等父亲便如此肆意嚣张?”仍是被称作长史之人出声,边是于齐家兄弟二人身前踱着闲逸步子,边是句句所言皆是戳痛他二人心口。 “你!你乃何人?竟是如此狗仗人势!呸。” “哦,忘了与两位公子自荐,在下国公府长史,仇善。” 不知是否为我错觉,竟是见那长史言及此处时似眸中带恨,且是滔天恨意,然仅是一闪而逝,我便当作乃是因得我于他侧面不得看清之故。 齐景逍并不得何样反应,愈发肿胀的双颊令其双唇被迫高高翘起,含糊之声自是不得旁人明了其意的。 齐景逸则是恶狠狠咒骂道,“好,本公子记下来,你这小人且得意一时,只待未久便会明了我齐家自是不得遭人如此欺辱!” “哈哈哈哈,”仇善仰头大笑,“好,还望齐二公子万勿忘却今日之言!”转而再不复理会他二人,又是朝着周老国公一礼,“国公爷,属下不负所望,那齐家几名仆从、护卫已是招认,”回手指向身后,“这齐家两位公子便是与那楼兰细作早有往来,不知自何处探听得今日有国公府家眷离京,便是相传消息意图令元日北城逃遁之人可趁机挟私报复,方使得京郊生此一场战祸。” “你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等竟是如此栽赃!我不服!我要见我父亲!我……呜呜呜”齐景逸大声喊冤,仇善侧首给了兵卒一个示意,便是再复用那污秽脏布将其口塞住。 周老国公挥了挥手,周铭便是令人将齐家两人押了出去。 我满腹狐疑望向周老国公,自是不明此中乃是何样缘由,便是见得他已起身,“泉儿、甥媳,随老夫往之书房一叙。”而后便是迈步而出,那仇善甚为恭谨之状垂首而立,却是随之向着我与龙泉一个示意“请”之势。 龙泉已然起身,含笑开口,“仇长史好生威武!哈哈哈哈。” 仇善尴尬一笑应之,“少将军谬赞,在下不过狐假虎威罢了。哦,少将军、少夫人,快请!” 我明了周老国公定是为得与我解惑,便并未出声,仅是随着龙泉一并往了国公府书房,而令我惊疑的,竟是那仇善亦是同行。 进了书房之内,周老国公便是出声,“你二人无需生疑,仇善,你且将原尾道来吧,甥媳非是寻常后宅妇人,极为善谋知礼。” “喏!”仇善现下全无方才于正堂那般盛气凌人、仗势肆意之态,朝着我与龙泉拱了拱手方开口,“少将军、少夫人见谅,方才乃是在下刻意为之,若是令得少将军、少夫人与仇某生了误会便是大有所防了,呵呵。” “仇长史客套了,泉些许知晓部分内情,又是牵连齐家,自是不会的。”转向我便是一笑,“恐是鸣儿心中必是有疑的,还请仇兄尽告。” 我微微错愣,往复看了看他三人,满是疑惑不解,使得周老国公朗笑出声。 “哈哈哈哈,甥媳无需如此,”捋了捋须髯,“仇善乃是皇上亲封我国公府长史,断非奸恶之徒,更是近日泉儿暗访各朝臣家宅细作一事牵连出齐家,故而老夫方如此将计就计,算不得仇长史公报私怨。” 仇善又是一礼,“国公爷抬爱在下了,终是血海深仇岂有不报之理?”转而向我与龙泉亦是一礼,方缓缓开口将其所遭所遇详尽言明。 原来这仇善本是寻常布衣之身,且是家境贫寒,然其双亲皆是甚有远虑之人,深知若是不得家中儿郎出人头地便是终生难脱草芥之命,而仇善自幼则是流露出寻常孩童不及的超常谋策之能,故而双亲便是为其寻访名师、拜习谋略,为得仅是可使家族不至永世仅为小民遭人欺凌。更是为得可将仇善育成大才不至遭家中贫苦连累,而令其余子女皆是耕种不辍、卖身为奴得以养家。仇善实则甚为不安弟妹皆是为得自身那般辛苦,除去愈加勤奋苦习无以为报,终是得偿所愿,于一次右辅都尉所察大案之时以其细致入微、精巧推演之法相助擒获真凶,方得了赞誉且是推举,一朝得以封官。却是,尚未及其赴任,家中竟遭了变故。 第394章 齐家有疑 其三妹恰是卖身齐府为婢,一日不知乃是因得何故匆匆跑回家中,尚未及与其双亲言明缘由,便是那齐纪云紧随而至,领了数名护院奴仆,将仇家翻了个天翻地覆,称是搜出了仇家三妹自齐府窃得的一双价值连城白玉手环,更是金银珠宝无数。不待仇家二老、已是惊吓不已的三妹及闻声自隔壁赶来的二弟有何申辩,便是将一众仇家人打折双手、灌了哑药匆匆送交本不该掌管刑狱的光禄寺,硬是以莫须有之罪即刻被判处各自仗刑两百。即便身强力壮、常年习武之人相抗这两百仗刑皆是需得受些苦头的,何论皆是寻常百姓,又是长者与弱质女流,不足百杖便是仇家二老及三妹已然气绝,唯有仇善二弟苦苦硬撑至其妻儿前来相寻,亦是仅仅吐出“冤枉、齐家”几字便亦是撒手而去。 待及仇善被邻里寻至,竟是连尸首皆是不得当日收敛的,称作尚需仔细察查仇家三妹可尚有旁的赃物藏匿于其身。恐是碍于周遭百姓皆是愤然之情竟是使了一众男差搜查仇三妹未嫁女儿之身,齐纪云方是令得几名仆妇近前搜查的,却是待仇善与其二弟遗孀收敛尸身之时,竟是见得四人具是被扒得一丝不挂,皆是赤条条停尸于光禄寺侧门一处柴房之内的。 仇善二弟妹一口气未缓上来便是晕厥过去,待寻了医者至前,已是回天乏术了。自是因得其本就方小产需得好生养息,却遭逢家宅突变心惊不已,又是失了公婆丈夫悲痛万分损了心神,且更是一日一夜未得歇息往来奔走耗损了甚多气血而致。 可怜仇家自此便是仅剩了仇善与其二弟夫妻留下的一个方才蹒跚习步的侄儿。仇善怎能忍下这口气?于是一时义气之下,便是欲寻齐誉理论,然他岂会见得当时已升任三品光禄大夫之人?转而求告右辅都尉保荐他授官之人,方被私下告知他仇家之事已然被齐誉使人以“逃狱重犯藏身之处被仇家泄露方遭灭门”为由定了案,不过给了些许补偿,却是“经察查又牵出仇家三妹偷盗主家财物”之事将补偿皆填补了齐家所失且尚有不足! 仇善因此一病不起,竟是养了近两载方可见人,若非右辅都尉之人怜惜他才华、又是叹息其家中遭遇而时常加以接济,恐是仇家这叔侄二人早已与其家人九泉下相聚了。 仇善却是时刻不忘这血海深仇,身子大好便是愈发精习所长,终是不负那官员保举他一番好意,屡破大案,一时令得左、右辅都尉皆是无人不赞,方得以新岁之前叩见天颜,自知已是无证可举为亲人平冤,仇善并未于圣驾前鸣屈,却是不想竟得了皇帝一句赞许进了国公府领下长史一职。周老国公念及新春将至便是允了他几日休沐且容其将幼侄一并搬入国公府,而他亦是初至便将过往皆是尽告,又是知悉齐家于龙泉下咒之因,这才有了周老国公允其可责难齐家兄弟之事。 “实则尚且有一事,”龙泉待其止声,先是叹息一声方转而与我继续道,“皇上令舅母名义为各将领副将招亲为由,暗中已是则成我察查各府细作,而竟是此事中齐府亦是有疑的,故而舅父方与仇长史商定如此行事以观齐誉将会如何处置此事。” 闻他之语我却是一蹙眉,看了周老国公一眼,经了相允便是开口道,“舅父、相公、仇长史,莫鸣有一事不明。若是齐府后宅有匿细作之嫌,恐是如此试探齐誉大人并不得吧?可是尚有旁的?若是不可相告便是罢了。仅是我今日使人将那齐府收买、与相公施法下咒术之人一并带了来,本是希冀使得齐家兄弟明了非是我有意针对,而是他齐家行事不妥。” “哈哈,少夫人果真如国公爷所言,真乃聪敏异常啊。”仇善朗声一笑,周老国公与龙泉亦是浅笑。 “鸣儿,非是不得相告,而是……” “乃是老夫不愿甥媳因得朝中争斗再扰了心神不得静养,终是你那毒尚未尽清,又是一众门人需得你事无巨细劳神费力,且方才相助老夫除了那起子楼兰细作。”周老国公甚显愧色,却知晓我必是与那齐家尤是齐纪云心生不喜的,便是继而沉声道,“皇上疑心齐家恐是藏有异心。” “异心?”我拧眉,微一思忖似是明了,“呵呵,舅父,如此确是巧得很,”我转向仇善,“那与相公施法之人已是应了我府中众人所令,于齐家之人‘还了礼’,今日仇长史恰可趁此之机使得他等内讧,若是父子、兄妹相互生怨,恐是齐家背后所藏便是可露出一二的,再顺藤摸瓜,以舅父与长史之能自是可于圣驾面前得以交差。” 周老国公与仇善一个对视,又是望了我与龙泉一眼,微迟疑片刻方再度朗笑出声,“好啊,甥媳果真较之泉儿更善谋策之能。泉儿啊,如此贤能妻室,你当真需得好生疼惜再不得相负啊。哈哈哈哈。” 仇善望向我的眸中满是敬意与仰慕之情,拱了拱手,“仇善谢过少夫人之谋。若是可令齐家得以偿命,便是仇善此生愿随少夫人驱遣!” “长史言过了,不过机缘凑巧而已,非是莫鸣善谋。” 辞别了周老国公,我与龙泉便是回转了莫宅,直至仅剩我二人于房中之时,他方将未能详尽之事相告。原来乃是皇帝早有疑心朝中臣子暗中与各亲王有私下往来,更是疑心同姓王爷有不臣之心,故而齐家便是恰可为皇帝杀鸡儆猴之用,才将此事交予现下尚可信重的周老国公。 “相公,可有疑那齐誉身后倚仗或称为效命的王爷乃是哪一位?” “恰是不知方使得皇上不愿轻举妄动,否则早已令其抄家灭门了,哪里还会致其动了那般阴损之法分离你我夫妻。”言至此处龙泉便是甚显郁愤之态。 “好了,现下相公已然无恙,又是你我并未就此别离,更是,呵呵,那齐家定是不该以此小事损了其等大事,若是身后那王爷知悉,恐是不得皇帝宣旨,便亦是不得轻纵了他等的。” “小事?鸣儿,为夫这般与你生分竟是你仅作小事?啊?”龙泉顿时便是不悦,伸手复又开始于我嬉闹,少顷过后房中又是一片旖旎风光…… 国公府偏院一处刑房之中,兵卒正是夜间交班,忽明忽暗的灯火更是被吹得摇曳不定,显现那人影奇长,犹如地狱恶鬼般飘忽往复。 “道长所言可真?”齐景逸正是双手抓紧牢门、紧盯对面牢中一泰然端坐、一身道袍、形容微显枯瘦之人。 “公子若是不信贫道那便罢了,全做贫道戏言尔。” 齐景逍虽仍是双颊红肿,却是因得天寒加之这牢中湿寒之故消去不少,现下已可一字一顿将话语吐清了。 “道,长,因,何,于,此?且,是,不,知,自,身,何,时,可,得,以,自,在,吗?” “呵呵,这位公子仍是不信啊,”那道长微微摇头。并未接下其所询之语,反是微闭双目、抬手掐算一番,待足有一盏茶之后方睁开双眼,复又望了望对向两人,哀叹一声却再不开口。 “道长,您倒是说啊,这,乃是何意啊?我大哥此劫如何方能化解?”仍是齐景逸出声,甚显焦急之态。 那道长却是但笑不语,仅是摇头,又是闭上双眸不复理会他二人。 “道长,道长!哎!”转而朝向牢中,“大哥,方才道长言说你我之事并无错处,大哥怎就不信呢?看,现下令其恼了,大哥你这,哎。” “二,弟,不,过,江,湖,术,士,胡,言,论,语,你,怎,可,轻,信。更,是,”微微压低些声量,“你,怎,知,他,非,是,那,周,老,儿,遣,来,的,探,子?” 第395章 齐誉入彀 正是他兄弟二人对视静默之时,对向却是传来悠悠之声,抬眼望去却见开口之人仍是闭着双目的。 “你二人乃是同胞兄弟,且是令堂已故,为你二人尚且留有一幺妹,自然,府中庶弟庶妹不得算入的。而令妹乃是有一心仪男子,却是于近日方得知那男子已是娶妻,更是与令妹并无情爱可言。令妹先是积怨与那男子妻室,百般挑衅不成便是求告你兄弟二人为其出头,然并不得所愿,反是使得自身遭旁人非议。因此令妹便是怀恨在心,近日又是将家中搅扰得鸡犬不宁。你二人更是因此方遭了牵连以致落成现下这般境地,呵呵,若是再不可化解,恐是两位公子乃至家宅皆会被其连累啊。”缓了口气,“哦,若是公子不信,贫道自是明晨卯时二刻便可自此离去,且是一位小将军亲自来请,必是先行致歉的。无他,不过乃是我所言之事得了应验尔。” 齐家兄弟望着这不知因何遭了国公府羁押的道士满是不解,却是现下不得所证,便是各自忍着不适打起盹来。 “道长,委屈道长了。”地牢之内不便时光,齐家两人便是微有睡意便被吵嚷声惊醒,抬眼看去方见乃是昨日将他二人押来的周家一名校尉,现下正是毕恭毕敬之态谄媚对间那牢中的道士呢。 “呵呵,这是被贫道言中了?终是可信了?”道士仍旧闭着双眼,面上毫不辨喜怒之情。 “道长法力无边啊!若无道长相助,自是不得那贼人行踪的,现下国公爷正是欲要重谢道长呢。”周洵满是媚声,背向着齐家二人使得不能见其脸色满是愤愤之情。 假道士自是明了他此番已然了却了差事,再不敢装了,起身便是含笑应声,“有劳小将军相请,贫道不过为得心安方多言的。勿令国公爷久候,还请小将军带路,请。” 齐家兄弟经了这一夜饥寒交迫又是疑心重重,怎会还看得出如此敷衍戏码,竟是纷纷起身,抓紧牢门高声告求,“校尉,我等确是冤枉啊!” “是啊是啊。道长,还望道长怜惜我兄弟二人,指条明路以除这无妄之灾啊。” 周洵与身侧兵卒险些笑出声来,忙以手掩唇轻咳肃颜道,“咳咳,休得喧闹!两位公子不是候着令尊前来宣旨处置我家国公爷嘛,呵呵,那便好生歇着吧!”转而才笑着道,“道长请。” “小将军,小将军。” “道长,道长!” 假道士微微蹙眉转身对着周洵开口,“哎,终是贫道见不得此景,莫不如小将军卖给贫道一个薄面,允其家中来人探望?也算了却了贫道悲悯之心。” “这个,”周洵略显迟疑,“非是本校尉不愿,仅是……哎,那便先请道长随我去见国公爷吧,届时还请道长一助。” “谢过将军!” “还请道长指点迷津?”齐家两兄弟已是全无慎思之能了。 假道士故作高深又是掐了掐指,手捋须髯道,“二位公子若要脱困,无非实言以告令尊大人,将令妹单独幽禁数月便可。” “仅是如此便可吗?可有旁的?” “天机不可泄露。” 半个时辰过后,几名兵卒将齐家兄弟二人牢房打开,却并非欲要将其等放回,仅是押解往了左辅都尉衙门。 “因何将我兄弟二人押解至此?我二人乃是冤枉的!” “住口!若非国公爷开恩你等便是现下已然遭了流刑了。”一名兵卒愤然道。 另一个则是附和,“正是呢,那道长真真多事,何苦为他二人求情。” 又是一个应声,“那道长不过心善罢了,恐是希冀如此方得他等与其家人得了申辩之机。” 兄弟二人已将此番言语皆是听入耳中,暗自庆幸那道长尚可一信,故而待及齐誉携了亲信匆匆赶至府衙探望之时,这二人毫不掩饰便将那道长之言如实以告。 “父亲,恐是如此方可为转机啊。”齐景逸早已失了分寸,一心只愿可脱离禁锢回转齐府做他的逍遥公子。 齐景逍尚且存了一丝理智,“是啊父亲,二弟所言甚是,想来必是周老儿使人严刑逼供方致我二人侍从那般诬告,若是不得解了云儿那怨念晦气,恐是我兄弟二人……” 齐誉闻言蹙眉,“你等皆是授得名师教化的,岂可轻信江湖术士胡言乱语?再者,云儿即便有错,不过皆是近日心境不佳方致的。” “父亲!”齐景逸再难压制,“恐是父亲尚不得而知,确是云儿使了厨房下人于弟妹那吃食下了药的,此事我与大哥已是察明,若非如此,儿子岂会蠢笨至要挟府医?” “二弟!”齐景逍本不愿将此事相告齐誉。 “当真?”齐誉实则新岁这数日已被后宅众位妾室扰得甚为心烦意乱,又是齐纪云遭了那假道士反施的怨咒术,令得如今满府皆是不喜于她,今日听得此事,齐誉哪里还顾念得了父女之情! “大哥!”齐景逸亦是不喜齐纪云所为了,趁此之机便是全盘托出,将自己与齐景逍所察查之事尽告。“父亲亦是可思量一番,是否自龙家拒婚云儿便是再不复往昔之态了,言行皆是无状,如今更是将这怒意泄于弟妹之身,若是再不令其有所收敛,岂知日后……” 齐景逍微微蹙眉,“父亲,二弟所言虽是略有过甚,却……云儿当真需得严加管教了,如此肆意妄为如何寻得上好婆家?” 齐誉闻之仅是默了默,终不得与自家儿子面前有何莽撞之举,便是令其二人安心,“为父必是寻了法子将你兄弟二人尽快接回家中,今日,便暂且再委屈一时吧。” 待及离了府衙回转府中,亲信之人随着他入了书房侍奉,齐誉方出声道,“齐福,你如何看待此事?” 亲信躬身施礼,“老爷,恕奴才多嘴,较之旁的,自是两位公子性命要紧。如今之状,周国公手中有咱们府上数人口供,而两位公子又是偏巧于当时当地遭周家所擒,即便老爷冒险面圣进言恐是并无全然可脱罪之证啊。而一旦两位公子细作身份坐实,那老爷……”偷偷瞟了齐誉一眼,见他虽是双眉紧蹙却似是听进了这番话语,顿了顿继而道,“虽是那道人不知真假,亦是不得其可为周家指使,然终是现下两位公子得了其所言可与老爷一见,若非,恐是老爷尚且不知公子们的去向,不过误以为他二人往了何处消遣罢了。故而,奴才以为不若宁可信其有一回,不过委屈大小姐几日,待两位公子安然回转,再给些补偿便是了。”又是微微一滞,“且,此番之事却是因得大小姐引发,又是,老爷可尚且记得那仇家?”见齐誉面色一紧,便知必是想明了其中原委,“若非大小姐无故遣了她前来与老爷奉茶,岂会出得那般情状?本是此事或恐仅为凑巧,却是,老爷不曾细细想过,大小姐常日并不会那般行事,怎得竟是那日?更是即便老爷暗示其除了那丫头以绝后患,然她竟是私作主张将此事闹得那般大,还间接使得那丫头二嫂亦是亡故。另则,奴才听闻她大哥似是入了国公府为长史。” “什么?”齐誉本是静静听着,至此陡然一惊,“怎会如此巧合?国公府长史?岂非乃是御赐官职?” 齐福微微颔首,“老爷明鉴。老爷该是记得新岁前夕皇上嘉奖了数位京中官员,王老爷的管家曾与奴才闲话,称其中便是有一位仇姓之人,他甚是好奇此人乃是如何入得皇上耳中的,略一打听方知其辅助右辅都尉办成了数桩大案,然奴才便是留了心,暗中寻访方知这位国公府长史仇善大人那日乃是与那丫头二嫂同往了光禄寺寻人的。”无需再多言赘述,便是至了此,无人可会不明其中玄机了。 齐誉此刻呆坐塌上双目无光,好一时方回神,“可会乃是那仇家长兄公报私怨?” 第396章 齐纪云遭软禁 齐福微微蹙眉,“老爷定是被两位公子之事乱了心神。老爷细想,若是那仇善如此大能岂会不得圣驾之前告下御状?故而,其现下所为定是那周国公暗中相允了啊。且是,因得大小姐遭了龙家退婚之故,接连两位公子登门龙家皆是不悦而返,那周国公岂会不知?更是那龙少将军与其乃是亲如父子,他又岂会坐视不理?” “那?他这是要除了我齐家满门啊!不行,速速联络王爷……王老爷,便称……” 齐福忙止下他高声之语,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老爷且需慎思!莫说王老爷如今不在京中,即便在亦是不得替老爷出头啊,那岂非于圣上驾前摆明了与老爷私交甚密嘛!” “对对对,你言之有理,老爷我当真莽撞了!皇上本就于王老爷等人甚是防备,更是不得我等与之如此亲厚。可,哎,都怨云儿!真真生乱!” “老爷,大小姐不过一介女流,又是早已及笄数载,待两位公子得以安然无恙,老爷寻个好亲家将其嫁出也就是了。”齐福不得不出声安抚。 齐誉不住颔首,“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齐福见他已是复了常态方略略松了口气,却是转身出门之际那唇角邪魅勾起。 “什么?父亲怎会如此待我?必是那起子姨娘乱嚼舌根!我要见父亲,你们让开!”齐纪云本就郁结于心不知何处卸去火气,竟是突然院中涌入一众仆妇,将除去可儿之外所有她差使人等皆是欲要赶出去,并是宣称乃是奉了齐誉之命暂时锁闭院门,她主仆二人不得出。齐纪云岂会忍得下这般遭下人轻贱之举,疯了一般便要闯出院子。 “大小姐,奴婢们也是遵着老爷之命行事的,还请大小姐体谅。”一名身材甚是粗壮的妇人双手叉腰似笑非笑高声喊着,转头却是训斥其余人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出了院子将门上锁!日后除去咱们几个每日朝夕两顿送餐食,旁人断不得接近此院,否则老爷定会将其撵出府去!都快着点,看着她们收拾行装。” “你们敢!”齐纪云一声破音尖锐叫喊,便是见得院门处踱步而至了数名男丁家仆,为首之人正是满脸讥讽盯着自己。 “齐福!你这个小人!”齐纪云若非被可儿死死抱着,必是冲到其面前欲要责打于他了,“不过乃是你那娘子之失险些令得本小姐重伤,竟是你这般挟私报复!定是你于父亲面前进了谗言,否则父亲必是不至如此待我!”高喊了一通,微微一滞,“哦,难不成竟是你假传父亲之命?”转向众人,“你们皆是如此蠢笨!必是被他欺瞒了,待本小姐见得父亲,必会令其身首异处!还不快些停手!”齐纪云之所以这般癫狂,乃是见得下人肆意自其房中窃得贵重首饰,她自是明了,即使日后得以翻身,却是那些东西定然寻不得了,仅是不知此乃哪位姨娘指使还是这起子下人胆大妄为欲要趁此离府之时方这般行事。 齐福笑意更甚,示意众人丝毫不停继续忙乱,自己却是迈步至了齐纪云身前,“大小姐,奴才奉劝您还是且闭门静思几日的好,若是再惹恼了老爷,恐是再不得这般闲逸了。” “你这个小人!”齐纪云目眦欲裂,扒着可儿的手便是四下寻找,“我两位兄长呢?大哥、二哥速速来救救云儿啊!齐福要将云儿害死啊!” “哈哈哈,”齐福闻言竟是大笑,“大小姐尚且不知吧,若非你给其余几位公子、小姐下毒之事连累大公子、二公子,他二人亦是不会遭了老爷责骂,更是不会出京竞马被国公爷当成细作拿了,现下人仍于左辅都尉衙门呢!谁还能来救你?”又是压低了声量道,“你这个灾星!皆是你惹出的祸事!如今便也尝尝这受冤枉的滋味吧,权且算作为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儿出了一口恶气,哼!” “齐福!不,不可能!我两位兄长怎会为细作?定是有人陷害的。哦,定是那龙泉!放开我,我要去龙府寻他问个明白!” “小姐,小姐,万勿气坏了身子啊,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可儿万般焦急地劝着,见齐纪云仍是疯魔一般,无奈只得凑近其耳际低语道,“奴婢想法子去寻那道长,定会有法子使得小姐宽心、公子们无恙的。” 齐纪云猛然听得此语即刻不再挣扎,反是紧紧盯着可儿,“对啊,去找道长!龙泉已是于那山野女子厌烦至极了,定然会回心转意,由他出面,周国公为其舅父,兄长们自是无碍了!”复又转回身,“快快快,你们且去相告我父亲,我这便往龙府去见泉哥哥,他定是愿意相助的。” 齐福冷哼一声,“大小姐还是歇了心思为好,少将军与其妻甚是恩爱呢!便是两位公子遭难之时皆是他二人陪着国公爷一并审问的。” “怎会?怎会?他们不是已然断了往来吗?可儿,这皆是怎么回事?” 满院仆众皆是如看疯子般鄙视齐纪云,不屑笑意具是毫无遮掩。 “我要见父亲!”齐纪云猛然挣脱可儿,用力推了一把齐福,将其险些大力推倒。 齐福一个趔趄便被身侧随从扶稳,转手便是抓住齐纪云小臂,顺势发狠往旁一带,齐纪云便是重重跌坐于地。 “哼,还想见老爷,老爷现下万分厌弃于你的!皆是你惹出的祸事!若非那仇家之事那般张扬,如今又岂会容得那小人得志!” 齐纪云被这突如其来一摔有些懵住,不知是疼得还是未曾料及齐福竟然有胆如此待她!愣了片刻方似回神,甚是不解,“仇家?” 齐福亦是有些许心虚的,眼色示意众人不得多事,忙是令可儿等侍女搀扶齐纪云,还叨念其如此不当心。 “大小姐恐是有所不知,先前您那丫头小翠便是姓仇的,其长兄仇善如今乃是国公府长史,两位公子之事便是他出的头。” 齐纪云任由侍女将自己搀扶起身,却仍是大惑之态,“小翠?那是父亲……” “大小姐!”齐福见其张口便是忙将不得宣诸与众之事阻下,“皆是大小姐太过任性方使得闹出了人命,老爷正是想法子一解呢,大小姐还是好生思过几日静静心的好。”言罢见余下人等已是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了众人纷纷离去,仅是将可儿与齐纪云单独留于院中。 直到那院门自外落锁之声传来,可儿方晃了晃仍是不得人释疑的齐纪云小臂,“小姐,外边冷得很,奴婢扶您回房吧。” “回禀少将军、少夫人,小的皆是依计而为的,绝无错漏之处,不知……” 待周洵将齐家父子牢中对语尽告我等,那假道士自是急切欲要邀功的。 龙泉面色肃整开口道,“不知道长如何打算这奖赏啊?” “哎哟哟,不敢不敢。小的有幸为少将军、少夫人办事自是荣耀得很、荣耀得很。”假道士见我二人皆是并无半分笑意,忙改了口。 “道长,”我柔声启唇,“不知现如今齐家众人于齐府大小姐皆是何样态度?” “具是厌弃至极!小的自是不敢欺瞒少夫人,自那穆公子严令小的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的便是与其下了‘众怨之术’,上至其生身父母、下达府中杂役仆从,这般讲吧,即便乃是街中乞者,凡见其者必是对其无比嫌恶的。” 我浅笑,“好,有劳道长了。”微微顿了顿,复了冷面,“既是这般,那便辛苦道长于前院歇着吧。” “这?”他本是以为如此尽心办成此事便可重获自由,却不想我竟这般依旧扣着他不肯放其离去。 眼眸转了又转,假笑道,“少夫人为人貌如天女,又是心善至极,便,便是容了小的离去吧。小的发誓断不会再行那般恶事,亦是不会与旁人言说少夫人只字片语。”伸出手、面色敛正,假道士满是期许望着我。 第397章 返程延迟 我掩唇轻笑,“道长从未见得我容貌,竟是这般夸赞?”假道士自始并未见得我真容,仅是因得见他时我具是以轻纱遮面的。 假道士误以为我如此开口便是相允了,忙谄媚道,“少将军如此勇武俊逸,少夫人即便常以锦帕遮面,仅是这声音便知必是极美的。”微微垂着眸,他自是不敢直直望着我,暗自得意自己如此聪慧。 “哦?呵呵,道长乃是实言?” “必是的,若有半分虚假必是死无全尸!” “呵呵,那,恐是道长只得身首异处了!”我说着,便是将轻纱除去,“道长现下仍是不改口吗?” “啊!”假道士闻声仰头,见了我的脸便是惊叫出声,后退两步险些跌坐于地,面色皆是有些泛白了。 龙泉与周驰皆是强忍笑意,只因,我早料得必是现下之状,故而出门之时给自己上了“妆”——自近左耳起一条狰狞疤痕直延至人中处,使得双唇似是兔唇一般开了一道缝隙,亦是因此合拢不得,而那甚为碍眼的门牙便是往外凸出;右脸则是有一个暗红色极似蝴蝶胎记——如此怎会不令他骇然。 我却是面带狠绝之色道,“皆是因得那齐大小姐使得我遭了歹人所伤,如此我岂会轻纵了她那般逍遥?哼!道长莫怪,留你于府上不过为得令她偿还于我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假道士意识到方才自己恐是失态,忙垂下头拱手施礼,“是是是,少夫人所言甚是!哼,她竟是这般恨毒心思,小的自会为少夫人出了这口恶气!” 我缓缓复又遮上轻纱,“嗯,有劳道长了。” 龙泉清了清嗓子,“咳咳,确是可恶!鸣儿安心,为夫已是请了御医,定会将你这绝美容颜复了常的。”转向堂中道,“驰校尉,有劳你将道长送还下处,必是需得使人好生侍奉。” “喏!”周驰拱手转身,示意假道士一并离开。 假道士如蒙大赦般慌忙行礼离去,至了门处方敢抬手拭了拭鬓边冷汗。 “哈哈哈哈。”直至料得他二人离了前院正堂甚远,龙泉终忍不住大笑出声。“鸣儿,你因何如此啊?” 我亦是知晓自身现下乃是何状,不禁亦是笑道,“若不如此岂会令其安于府中不惹是非?不谋划如何逃遁?”微微止了止笑意,“再便是,相公,齐纪云现下这般恐是会与其父兄生怨,届时自会使得其另寻他法以图要挟而自救,那齐家便是再无可隐匿之事了。” 龙泉微一思忖便是明了其中玄机,含笑摇头,“竟是不知一个外人竟是可被鸣儿驱使令齐家内讧以露出其身后之人!为夫不及鸣儿你这谋算周全啊。” “相公哪里话来,若是你与舅父不得于圣驾前交差,岂非不得早早回转边关?” 闻我之言龙泉便是蹙眉,“鸣儿想回转大漠?” “不可吗?”我自是生疑的,“相公该知我那下处已是空落甚久了,又是驼驼尚且于山中,我……”见他面色微微有些变,我似是觉出他尚有要事并未与我言明,“可是有何事需得暂缓回转?” 龙泉有些许迟疑之态,“鸣儿,非是为夫不愿,亦非要事,仅是……京中诸事自是无需为夫有何干预,舅父亦是探得皇上心意,边关虽是止战,却需得换防的,故而寻常该是月末我便会动身启程。” 我满是不解望着他,恰是我知晓此事方那般言说的,因此现下龙泉之意却使得我满是疑惑了。 “非是旁的,”龙泉微微蹙眉,“仅是,今岁乃是父亲天命寿辰,故而母亲希冀咱们可待其寿宴过后再行启程。” “龙将军寿诞乃是何时?” “不甚晚,父亲寿辰乃是绀香之半。” 望着龙泉满是企望之态,我便是微微垂了垂眸,“相公之意便是多留十余日?”我盘算了一番,觉着却是不甚有碍,便是含笑启唇,“无碍,那便多留一月,待绀月下旬回转就是了。” “这个……”龙泉抿了抿唇,怯怯低声,“鸣儿,父亲他……不若咱们莺月之初动身可好?” 我自是不明其意的,虽未开口却是满面皆是疑色。 “呃……”龙泉叹息一声,终是明了必是需得与我言明的,方开口道,“父亲欲要大办寿宴之事,故而需得宴请半月之久。” 我已是瞪大了双眸,满是不可置信之态,“半月?自绀香过半加之半月岂非已入莺月?那……” “鸣儿勿要误会,寿宴乃是自绀香初十便开始,仅是需得直至月末,故而……嘻嘻嘻,鸣儿该是体谅,人生一世几回天命寿诞,多庆贺些时日亦是不为过的。” 我心内暗自无奈,想这龙父较之于我尚不通世故,他区区一个闲散将军,若非仰仗其舅兄周老国公之威名岂得如此肆意?竟是于京内这般张扬,岂会不令得当今天子不悦。 “罢了,想来我亦是需得相候骆师兄及几位兄长回转的,本就不愿催促更甚恐他等疲于赶路,如此,恰可容其等缓心慢行。那,我现下便是传信与他等言明咱们需得莺月方起身。” “好!便知鸣儿甚为明理!”龙泉见我如此自是欢喜得很,紧紧将我拥入怀中,且是叨念必会趁此时机令其父转了与我态度,更是可容他得了契机将小院之事与周老国公言明。 我却是思量于那龙府宴请期间该是如何应对众人。 “饭食呢?”齐纪云生生饿了一整日,却是见得可儿面色泛白两手空空怯弱进了门。 “小姐,”不得已,可儿万般无奈开口道,“奴婢候了近一个时辰,终是闻得院门下锁之声,那张氏亦是提了食盒而至的,却是,却是……” 愈发不得听清其低迷之语了,齐纪云怒喝道,“如何啊?” 可儿一双眸子水雾渐起,扑通一声跪于齐纪云脚前,“小姐,呜呜呜,奴婢无能。那张氏将食盒递与奴婢,奴婢一时冻得僵了手没接稳,便是将食盒打翻了。” “你!废物!”齐纪云怒不可遏抬脚便是将可儿踢倒于地,却仍是不解恨,抬手揪起她的发髻便是往门外拉拽,疼得可儿连连告饶。 “你这个蠢货!本小姐怎是得了你这无用的丫头侍奉!滚!”边是咒骂,齐纪云已是将可儿连拉带扯拽至了门外,用力一甩,便是将其重重自石阶上摔至院中,不顾可儿伤势,径自回转了暖暖的房中闭紧了房门。 “小姐,呜呜呜。”可儿既委屈又全身酸痛,头发更是被其扯落了一把,满是狼狈不堪之态,又是这天寒地冻,无奈只得缓缓爬起身子、步履蹒跚回至了自己的屋子。 褪去了满身已是破损又沾染了灰尘与残雪的衣裙,可儿方见得自己双手、双肘皆是擦痕,双膝处亦是泛青,头皮更是阵阵酥麻疼痛传来。忍着痛为自己上了药,可儿依旧泪珠不绝。 第398章 父女反目 实则她并未与齐纪云实言,非是因得她之故打翻食盒,而是她接过食盒并未闻得饭菜香气,一时生疑便是开启查验,幸得那般,竟是食盒之内的餐食一眼可见的皆是被人用过剩余的,且已凉透,若是将这些呈于齐纪云面前,可儿必知定是了不得的,最浅仅是她盛怒打碎所有,重则恐会叫嚷的满府不宁。现下已是不知因何老爷与两位公子具是厌恶了自家小姐,若是再那般,便是恐如那送饭嬷嬷们所言 ——“哼,不过再忍她几日罢了,老爷已然去寻了名媒四下提亲,不知何人尚且愿接下如此毁了名声之女。” “就是,这般不知羞耻赶着龙家门却被人相拒,或恐早已有了首尾亦未可知呢,哈哈哈。” “岂止,据闻竟是因她之故方至两位公子受累,连带老爷险些遭了皇上猜忌。真真灾星!” “还是万般恶毒,竟是欲要与庶弟庶妹们下毒!这般心肠,哪有良善人家愿娶为正妻啊。” “齐福称皆是小门小户的,有的竟是平妻之位呢。” “哼,不为妾室已是老爷恩赏了,早早失了生母,无人教导,婆家不嫌恶已是看在老爷面子上喽。” …… 可儿恰是因此方与其等生了口角,又恐齐纪云闻得而拉扯起来,方致食盒被打翻在地的。却是,如今这般情状,该是如何与她那性情大变的主子交待呢?哎,可儿不禁叹息不止。 齐纪云轰走了可儿,回转房中坐于卧榻不禁大哭起来,并不觉自身乃是因何这般遭了父亲嫌恶,如今两位兄长又是无法一助,故而伤怀不已。 约莫足有两盏茶,方稍稍平复心绪止住悲声,细细思量顿觉似有不妥之处。自是的,她不过被那道士下了咒术,与龙泉嫌恶我不同,而是遭人厌弃却非自身厌弃旁人,故而思绪并未有防。忆及可儿常日从不曾这般粗心大意,揣度恐是有何内情,忙拭去泪痕披了貂裘出门。 先是往了院门,远远便是见得满地狼藉,那打翻的食盒及碗碟尚留于原处未经打扫清理,而那杂乱的脚印则是表明乃是因得撕扯方致的。俯身细细查验一番,齐纪云惊见得那餐食具是下人所食之物,绝非自身该有的规制。又是捡得了可儿随身的帕子,早已被踏得污损不堪。霎时理清了所有,双眼满是愤恨之情,猛然转身奔着可儿屋子大步而去。 可儿方才收拾好自身,尚未及将那破损的衣衫丢弃,便是见得自家主子大力推门闯入,满是惊惧之色,声音皆是微颤了,“小,小姐。” 齐纪云见可儿正往身后藏着方才被她拖拽污损的衣衫,又是闻得满室弥散的药气,便知必是可儿伤了,近前忙探询道,“可是我伤了你?给我看看。” “小姐,嘶,奴婢无……” 齐纪云已是掀开她的衣袖,那尚渗着血丝的臂肘便是现于眼前。捂着嘴,齐纪云满是不可置信,愧疚且又疼惜握紧可儿双手,“可儿,我……” “小姐万勿这般,皆是奴婢的错。奴婢这便去看看小厨房可有餐食能供小姐充饥。” 齐纪云双目通红,感念竟是唯有与自身一同长大的可儿尚且关切自身,怎会不为所动,一把揽住可儿便是悲从心来,“可儿!呜呜呜,怪我不该将满腔怨气皆是泄于你身的。可能原谅我莽撞之举?” “小姐,小姐折杀奴婢了。若无小姐,奴婢早早便冻饿而死了,哪有如今这锦衣玉食般的日子。”忆起当年齐纪云不过因得一时怜惜将自身买进齐府为婢,可儿仍旧心存感恩之情。 齐纪云扶着可儿双肩,见她满是诚挚并无半分不悦方稍稍缓下心来,“可儿,方才我已往了院门处查看,勿需再瞒我,究竟出了何事竟使得你与她等起了争执打翻食盒?且那餐食绝非该是送与我食用之物。” 可儿见已是瞒不得了,垂下双眸却被齐纪云强行逼问,无奈只得将她所听闻之事斟酌着用词缓缓尽告齐纪云,实则亦是希冀自己主子有脱困之法。“小姐,奴婢揣测恐是老爷一时因得两位公子之事迁怒小姐,却是……小姐该是想个法子,若是老爷盛怒之下允了小姐婚事岂非……” 齐纪云已是茫然若失之态了,双目毫无焦距望着可儿,默了好一阵方出声,“她们,她们说父亲要……呵呵,哈哈哈哈。” “小姐,小姐,莫要吓奴婢啊。” 齐纪云拦下可儿搀扶的双手,笑过便是痛哭出声,“不过因得娘亲病故,父亲便是受了一众姨娘怂恿,早便有了将我换取他自身亦或是兄长们前途所用之心了!若非龙啸林曾许下我与泉哥哥的亲事,恐是及笄时我便已为他摆布了!如今,如今泉哥哥又……加之众姨娘撺掇,哈哈哈哈,他岂会不再生了这心思?呜呜呜!” 可儿当真被她这又哭又笑之状惊吓到了,除去尽力安抚根本无计可施。 齐纪云宣泄了少时略略止住,冷笑一声,“可儿,如今唯有你真心待我了!竟是连同我那同胞兄长皆是……我不怨他等,仅怨得这世道不公!怨得我生为女儿身!”眼中冷芒乍现,“然,若是如此便令我这般认命?嗬,当真小瞧了我齐纪云!” 可儿满是惊诧自家小姐眼下皆是算计之情,甚为谨慎轻声道,“小姐可是有了谋策?只是,这婚事定然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好生央求老爷便是了,断不得擅自做主。尤是如今龙少将军尚且不……” “可儿,你仅需得听命行事便好了,旁的我自有主意。”刺目的冷光再现眼底,齐纪云难掩那滔天恨意,不得宣诸于口便是心内暗道,“若不可为自身谋出好的前程,岂非对不住父亲大人多年教导之恩!” 大汉皇宫,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听罢周老国公详述之事便是喜笑颜开,“哈哈哈哈,好啊,子安处事甚为妥帖!如今那起子楼兰兵卒已然尽数被俘,朕恰可传信使团,待及两国商洽之时,上官爱卿定可以此再为我大汉谋得重利!哈哈哈,此番皆是子安之功啊!朕自当重赏!来人……” “皆是皇上英武治下之威,老臣不过略尽绵力罢了,当不得皇上褒奖。”周老国公忙躬身施礼阻下皇帝封赏之举。 皇帝最是赏识周老国公如此谦逊之姿,笑道,“那朕便容子安自请封赏,可好?” “老臣万死!却,呵呵,斗胆跟皇上讨个时日。”周老国公不敢过于卖关,亦是笑道,“老臣年迈,膝下无子,唯有外甥龙泉曾养于府中如亲子一般。故而,不知可否向皇上讨个把月光景,待仲春再令泉儿返回边关?” “哈哈哈,仅是如此?”皇帝似是极为开怀,起身踱步迈下阶梯,近至周老国公身前,“如今本就边关祥宁暂无战事,龙泉又已封将,日后定然需得久驻边塞不得归家,如此小事朕岂会不允?罢了,那便令其延至季春初五起身返程吧,李世贤与之同行,召程燃、吕先回京述职。” “臣谢过皇上恩典!” 第399章 新的问题 “三哥,骆公子,妹妹这般可是为得不令我等辛劳赶路?”山中大宅,骆弈城与莫家三兄弟及钱无量几人端坐议事堂,传阅过了我亲笔信函,莫武便是最先开了口。 莫山拧眉望了骆弈城一眼,骆弈城苦笑,“恐是尚有不便相告之事。” “嗯?” 莫山转转眸子,“那龙泉需得依着圣谕回转边关驻守,妹妹如此延误归期,恐是龙家有事耽搁。” “可会因得她二人大婚?” 莫山见莫思闻此言便是面色一凛,忙笑着岔开莫武甚显欣喜之语,“若是,妹妹必会言明。妹妹待咱们皆非生分的,自是不会不待咱们归程便行了礼。” 钱无量不知内情却是一笑,“掌门虽是年轻却处事甚为周全,断不至如此。或恐乃是龙家之事,又是无需言明方未尽告。师弟,如今已是将近元夕,你需得动身往了蜀中的,即便尚有时日,却是尽早的好,终是掌门余毒未清,又是京中众人分出大半已是于来山中之途了。” “钱师兄说得是。”骆弈城颔首,“我快马加鞭不出十日必可达蜀中,韩家早已知悉,不过代师妹亲访那傅家族人是否已然适应罢了,误不得多少时日便可回转汉京。” “骆公子,”莫山正色,“虽是你轻功不凡,我等亦是有要事于身,却,出门之前便是我与妹妹商定,断不得你一人成行,故而,我兄弟三人该是需得跟随的,仅是……”似是有何事牵绊,令得莫山稍显左右为难之色。 “莫三哥,” “骆公子,莫要推辞,于妹妹而言,你必是需得多多保重自身方可。”莫武进言,“且是你亦算过,不过半月余,误不得我等返程需得安遣事宜,更是可为各世家落脚后稍时整顿,并无防。” “可,妹妹身侧……”莫思所虑自是与其等不同。 骆弈城会意一笑,“无妨,想来众世家已至,虽是分出旁系需得分落各处以为后应,却是必得所能不凡者守护师妹身侧的。何论我等已是离京月余之久,师妹自是无碍,否则恐是莫大哥早早便传信令咱们回转了。” 莫山接道,“是啊,四弟无需忧心,却是……呵呵,不如你与小五再去看看驼驼,咱们又要离去,独留它恐是又要无故戏耍旁人了,呵呵。” “哎,”钱无量笑叹,“如此我便是期盼掌门速归了。” 莫武已是起身,伸手拉了莫思,“走吧四哥,若是唯我去说,恐是驼驼又会误以为我哄它,还是你一同的好。”也不待莫思有应,便是强行将其拉走。 钱无量甚为有眼色,亦是随着含笑起身,“师弟,那为兄便去与韩家两位掌事为你取来信物,你还需收拾行装。” 待房中唯余莫山与骆弈城,二人方低低出声,“骆公子,大哥特意给了我一封密函,称是四弟恐是有何隐事于身,必是令得咱们将其不得离了半步看顾的。即便我亦是不明,却思量大哥定然不致于此事有何玩笑,故而……” 骆弈城虽是不解,却并未相驳,“既是莫大哥所言,定然非虚,且先不论莫思乃是因何故相隐,却是,料得师妹必是有所交待,故而方如此谨慎。然,城断然不觉其会有何相害了师妹之举,想来莫三哥亦是如此思量,因此,恐是莫思确有非凡之历,一切先以他安危为先,待及与师妹会面再问不迟。” 莫山感激一礼,“多谢骆公子如此信重我兄弟几人!却,不若我与小五先行与其一同返京?仅是骆公子这边……” “哈哈哈,”骆弈城大笑,“莫三哥可是恐我心生猜忌提防你等?若是那般,岂非我必要将你等一并看顾了?哈哈哈。” 莫山未及思量骆弈城如此玩笑,亦是含笑摇头,“终是我等来路不明,又是现下老四遭了大哥所疑。罢了,骆公子如此坦荡,乃是莫山小人戚戚之心了。” 骆弈城郑重颔首,“莫三哥勿要忘了,莫思于师妹那心思……呵呵,如此看来,亦非坏事。” “这?哈哈哈,哎,骆公子所言确是中的!” “姑娘!我等迟归并不知竟会如此,险些令得姑娘有险,日后断不得这般只顾及旁人了。”徐、季两位家主归来便是闻听了京郊之事,先是询问过了傅家主,确定我无大碍却仍是甚为不安进门便先行请罪。 我忙起身自案几后快步近前将他二人扶起,“两位世叔若是如此便是责怪莫鸣谋事不周了。皆是我所安遣,亦是我未曾料得竟是蕊统领身侧尚有那般高手,更是不可知乃是那羽默双生手足。青世兄与大哥具是因此一时失神方遭了重创,两位世叔若再这般令莫鸣如何相待?” “姑娘言重了。却是一条,于你这余毒尽清之前,断不得擅自动武,绝非非你不可,将我等召回便是。此一番各世家并无损,临别时穆世兄仍是不甚安心,若非思及姑娘万般叮咛,我二人该是早早回转了。” 我将他二人按坐于榻笑道,“这便是了,二位世叔皆是依着莫鸣所言行事,何来请罪一说?再不得这般了。” “呵呵,一早便说你二人无需如此,看,反是使得姑娘不甚自在了。”傅家主与轩辕无痕并肩而来,含笑出声。 “两位世伯来得正巧,莫鸣刚好有事相告。”我将龙泉延误归期之事尽告,又是将周老国公已于皇帝驾前得了允准之请亦是悉数言明。 四人闻言具是拧眉,傅家主先出了声,“姑娘延误归期于清毒不甚有利。这药石本已结,若非姑娘动了武有些不妥,老夫已是思量归至山中便可施针驱毒了。现下又是拖延少则两月有余,恐是过些时日又是需得服用汤药调理一番了。”见旁的几人不甚解之态,继而道,“姑娘这毒需得施针至少三月,期间自是不便有所惊扰的,故而,哎,也只得再拖一时了。” “且先不论傅世兄这施针之事,便是他龙父操办寿宴期间,姑娘可需以龙泉妻室身份于龙府照应?”徐家主则是关注此事。 季家主颔首,“是啊姑娘,先前除夕那龙啸林便那般倨傲无礼,若是届时……更是我等如何护于姑娘身侧?” 傅家主被他二人之语亦是愈发忧心,“老夫竟是忘了,姑娘该是甚思两位世弟之语。” 轩辕无痕并不知当日情状,却也是赞同,“即便那蕊统领率人遁去,然终是这汉京之中仍旧留有细作,具是不辨可尚有知情、又是于姑娘存了歹念之人,若是我等不得于姑娘身侧定是不妥的。”转了转心思,“可否与龙少将军相商,姑娘仅以宾客之身且是以男装示人,于姑娘而言方为上佳之选。” “上佳之选便是离了汉京回转山中。”徐家主乃是直爽性情,除夕徐征将往了龙家之事尽告后,若非我并无有损,恐是他早领了一双嫡子打上门去了。 季家主亦是心内不甚喜的,非是旁的,而是他等具为善待的主上竟是遭了寻常之人那般欺辱,龙啸林无礼也就罢了,竟是那龙夫人亦是仅当我做寻常后宅妇人看待,怎会令得这般血性汉子不恼? 轩辕无痕以眼色暗示了傅家主,其自是不得明言他心内看穿的龙泉心思,仅得借以众人之口使我尽早远离龙府。 “呃……”我全知他等之意具是为我所虑,然终是我与龙泉成了夫妻,其父寿诞我如何那般参与?却是,我亦是明了,若是那半月皆是居于龙府且是以龙泉妻室身份示人,恐是必得旁人猜忌关注,非是旁的,便是我这样貌身世具是无法言明的,依着龙父性子,若是一时兴起酒后直言、将所有秘事宣诸于口亦是可能,待那时…… 第400章 使团入楼兰 此时我方懊恼因何骆弈城与莫山具是不在,便是上官清流恐是可谋出良策以应之啊!哎。 再说被我如此惦念的上官清流,率领大汉使团一路迎着数九寒天往之西向浩浩荡荡却并不缓慢,除去于陇西郡境内遭了刺杀之后,竟是再未现那般不生眼之徒,故而确也算得平安无虞。沿途之中各郡县衙府更是远接高迎、盛情以待,只是闲王多避讳与地方官吏独处,故而上官清流则不可再躲懒,一应宴请筵席只得频频以对,便是孟子之与闻止静皆是忙碌异常不得闲暇。 “大哥,服了这补汤趁早歇下吧。”孟子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陶碗进了房中,眸光扫过之处,便是见得上官清流于案几处落座,左臂搭于凭几之上,右手撑着额头似是小憩。而闻止静则是于另一侧不知所书为何。 上官清流闻他之言方垂下手臂,接过陶碗一饮而尽,搁下后又按了按眉心处,甚显疲累之状。 未及半炷香,闻止静停了笔,举起竹简吹了吹墨渍,呈于上官清流面前,“大哥,这几日所经郡县及各衙府吏绅诸事具已齐备。” 上官清流接过极速一览,指着其中一处道,“闲王访其王妃母家一事勿需如此刻意,仅需略略提及便可。” 闻止静并未出声,遵命而为。 孟子之低声道,“大哥可是欲要回转再……” 上官清流微微颔首,“圣上之意甚明,且是那护卫军皆是御赐的,即便我不提亦是会有人奏报,那又何须我这般显眼。”望着闻止静已是改好,便令其传回京师即可。而后朝向孟子之道,“两日后便是新春,看来必是得于张掖跨年了。” “大哥可是忧心再遭变故?” “非是,”起身推开窗棂,刺骨寒风即刻便灌入房中,顿时令得烛火摇曳、冷意肆虐。 闻止静此刻已将竹简封入竹筒之内,笑道,“大哥必是思及莫姑娘方如此心焦。” 孟子之闻言亦是低笑不语。 上官清流并未回身,似是自语道,“上回靳伯传书称是她再度毒发,险些走火入魔,也不知现下可大安了。那年礼亦是不知可能令得她欣喜。” 孟、闻二人互望一个对视,皆默不出声了。 “奴才受了王爷之命特来相请上官大人移步一叙。”外间门处传来了无欲微微高扬之声。 上官清流往向东方静默了稍时方回身应声,孟子之于其身后两步紧紧相随,闻止静则是微微摇头,待他二人出了房门方执着竹筒迈步反向而去。 “王爷安好,”上官清流礼数齐备,得了应允方与闲王相对跪坐案几另向。 闲王先是含笑示意无欲为其斟茶,而后淡淡出声道,“请上官大人前来乃是商讨行程之事,”未及上官清流开言继而道,“因这几日风雪甚猛,想来恐只得于张掖守岁了,只是如此入楼兰之期便更会晚上数日,故而本王私心想来若是可趁新岁之际继续兼程,却是可省下不仅仅这些时日,沿途州府、郡县官员必是得休沐,如此使团便可无需应对,只快速而过,这般待归朝亦是更可早些。本王与大人现下皆是孤身在外,想来大人该是赞同吧?” 上官清流未曾思量闲王竟会这般“归心似箭”,自是不信他当真存了如此心意的,却满面具是笑意道,“下官尚恐王爷不悦不愿呢,却是未曾顾及王爷家眷不在身侧不曾这般独自守岁,乃是下官疏忽了。”似是玩笑,而后继续道,“那便依王爷之言行事,只是恐会令得王爷一路奔波劳碌了。” 闲王亦是未曾想过上官清流如此爽快应承下来,那满腹劝导之语竟是尚不得一吐为快,然闻其后之语忙摆手道,“皆是为圣上分忧,何谈奔波劳碌,本王仅是思量上官大人并无家眷,然府中诸事不得贤内助帮衬,若是归期愈晚愈发牵扯心力罢了。”眼中满是戏谑光芒,似是尽知上官清流这一路不绝的往来联络信函之事。 “王爷体谅!”上官清流恭谨施礼,“那下官便整饬护卫军加快行程,非不得已不必惊扰沿途府衙,使团一路西进奔赴楼兰。” 正、副使达成一致,便是护卫军自然无异议,故而这后半行程竟是较之先前快了不少,上官清流亦是免去许多应酬地方官员之事。途径玉门关,上官清流仍是怨怒程燃等人拦阻于他不得离别入京前与我相见之事,故而元夕亦是刻意未至,而是转日方抵的,左不过寒暄几句匆匆了事,正月十八便是入了楼兰国境。 于皇城门处,姬伯身后随着一众楼兰官员静候于风雪中相迎,先见过闲王,随之便是见得上官清流一身黑底银丝祥云朝服、外罩墨色貂裘含笑拱手,“国师亲至相迎,清流甚为感怀!一别数月,国师安好。” 姬伯笑颜如旧,被风卷起的青色长袍难掩满身仙风道骨之气,“上官大人别来无恙,老夫尚未及恭贺大人一战成名!且是久别重逢后已是成了汉皇身侧近臣,当真可喜可贺,再祝大人前途无量!”微一侧首,“鲜儿还不上前行礼?” 兰鲜随声举步近前,含笑抱拳,“上官大人,在下恰逢随家师入楼兰为客,如此巧遇必是需与大人畅谈一番。” “好说好说。”上官清流客套还礼。 闲王含笑立于一侧,冷眼旁观这一身暗绿色貂裘、玉冠束发、言行得体且皆是汉人装扮行举的匈奴大都尉,不觉心内微微讶然,扶着无欲小臂的拇指不禁稍稍点了点,无欲便是不动声色地垂了垂头,掩住众人察觉不到的飘忽眸光。 双方并未寒暄良久,便是由着主方引路、大汉使团十数位官员一并入了楼兰皇宫。 楼兰国主正是一身典庆华服,由一众楼兰朝臣相伴,驻足正殿之前亲自相迎,即刻令得大汉使团众人皆是加紧了几分脚步。 闲王自是为首先至,相距楼兰国主五步之遥便是止步施礼,“大汉闲王刘茂,奉吾皇之命特来觐见楼兰国主,愿得我大汉与楼兰永世交好、狼烟不犯,祝国主陛下长乐未央!” 一众汉臣亦是随之行礼,“参见楼兰国主陛下!” 楼兰国主含笑近前双手相搀,“闲王无需多礼,众位大人请起。孤自是感念汉皇待楼兰友邻之谊,此番更是辛劳闲王远道而来。”转向闲王身后一众汉臣笑曰,“亦是辛劳各位大人于此隆冬时节至我楼兰,还请勿要拘礼,随孤入大殿,已是备下接风宴席了。” “谢过楼兰国主陛下,外臣等不胜感激!” 第401章 楼兰接风宴 于情理,该是闲王与上官清流先与楼兰国主呈了国书,两国需得正式接洽些许事宜后方为接风宴席。然楼兰国主竟是反其道而行,直将接风宴摆于主殿之内,且已是乐师、舞姬俱全,丝毫不见欲谈国事之态,似是并非两国邦交之礼,而是君臣同乐共度佳节之象。 待宾主落座,楼兰国主满面笑意执起酒盏,“孤闻得半月之前该是大汉年度盛典佳节,新岁交更需得举国庆贺。然众位大人为得两国之谊不辞辛劳日夜兼程,故而今日孤特命人大摆宴席,一则为众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贵客接风洗尘,二来便是尽一尽地主之谊,特以此宴弥补众位不得与家人团聚之亏。来来来,先满饮此盏,祝我楼兰与大汉永世交好、狼烟不见!” “同祝大汉、楼兰永世交好、狼烟不再!”满殿之中两国朝臣具是起身高举酒盏齐齐出声。 重又落座后,楼兰国主仍是满面喜色,示意随侍身侧的蔡大人再行满了一盏,朝向闲王与上官清流再度端起道,“闲王爷、副使大人,孤再敬两位一盏,请!”不待那二人起身稳住身形,已是将空了的酒盏反向捏住,示意已然饮尽。 闲王与上官清流怎敢怠慢,亦是从容举杯饮下同是反向捏住。 “哈哈哈,好!两位贵使极为豪爽啊,哈哈哈。” 楼兰参宴众臣皆是纷纷颔首赞同,如此甚显两国邦交深厚之态。 姬伯含笑起身,中气十足开口道,“陛下,老臣有幸曾于玉门关前亲历副使大人风姿,不想今日可再度一见,甚是开怀,不知可否借陛下这珍酿敬一敬故人。” 本是一派祥和睦宁之象的,姬伯此言一出即刻显出几分冷肃之感。大汉众臣微微有些蹙眉,不知这楼兰国师于此时提及与那匈奴一战乃是因何,更是败军之帅的匈奴大都尉尚且同席而坐呢!且,怎会不知其为眼前这楼兰国师高徒?难不成这是欲要发难? 上官清流却丝毫不曾表露出何种异状,竟是闻言便含笑起身,不曾施礼,却略略颔首示意,“国师谬赞了,清流不过一时义气。须知身为我堂堂大汉男儿,岂有遭了异邦进犯失了血性之理?”淡然一笑,“呵呵,恰是清流仰仗大败匈奴之功方得了吾皇青眼,方得如今这副使之身。故而,呵呵,清流该是谢过兰大人助益成全之功啊!”斜睨了已是面色铁青的兰鲜一眼,朝向姬伯便是端稳酒盏,“尚未及贺过,国师得此高徒!请。”言罢便是满饮盏中酒,笑意甚浓将酒盏反扣示意,不及众人有应径自甩袍落座,动作潇洒至极,仪态更是迷得一众舞姬媚眼频频暗递。 姬伯面色微僵,转而却是大笑,“哈哈哈,上官大人果然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前程可期啊。”侧眸望向于自己身后侧的兰鲜,轻哼一声,道,“鲜儿,你不敬上官副使一盏酒吗?” 兰鲜闻言起身,已是复了常态,浅笑躬身,“师傅说得是,徒儿虽是较之副使大人尚且痴长数载,竟是如此不济,有负师傅劳心费神教导之恩,日后定然愈加奋发图强,将我匈奴勇士训教得勇猛无双,必令得草原铁骑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势不可挡!”言语间,那眼中满是熊熊战意!转而朝着楼兰国主便是一礼,“国主陛下,可容外臣借您这酒会一会往昔敌手?日后恐是再难这般平和畅饮了。” 楼兰国主稍显尴尬之色,须臾便是扬手道,“匈奴贵使乃是我楼兰国师高徒,必是不凡。然今日乃是孤为得庆贺大汉使团接风之宴,不如贵使便是暂且放下往昔不悦之情?终是各为其主,却皆是我楼兰贵客,和睦为先嘛。” “陛下,”姬伯将酒盏置于案几上,拱手施礼,“小徒亦是血气年岁,又是月前不得与那同是一助玉门关战事的顾名公子一较,恐是心内郁结不得舒展,巧遇上官副使大人,自是一时难以平复心绪,不过口舌之快尔,还望陛下多多担待。”忽而转向大汉使团一侧,“副使大人,老夫正是有一事不解,还请副使大人释疑。那位名震边关的顾名小公子曾来我楼兰一游,而后归去便是失了踪迹,不知副使大人可知其现下何处?老夫甚是思念,须知如那般年岁之时,恐是老夫断不及顾名公子半数功力的。” “正是呢,兰某尚未及与之一较,且是,呵呵,副使大人如今已是入朝深得汉皇倚仗,却是因何不见顾名公子得了一官半职?”兰鲜嘴角上挑,戏谑之情尽显无遗。 大汉朝臣闻言具是微愣,边关奏报军情,皇帝已将所有皆是于朝堂公布的,却并不得曾听闻尚有如此一人。且是听这师徒二人所言,这位顾名公子较之上官大人尚且年少数载,更是武功不凡,怎会不得周老国公奏报请官?仅是上官清流得以面圣被亲封四品之职?这其中玄机……便是各人心中皆是自有盘算,却佯装饮酒夹菜并不显露疑色。 闲王更是满脸狐疑之态,往复望着姬伯、兰鲜与上官清流,似是从不知竟有此事一般,却是极力克制不便当场开口一询。 上官清流闻他二人提及我便是心内一紧,恨意随之悄然升起,面上却是倍显惋惜之容,长叹一声,“哎,顾贤弟那性子甚是清冷孤僻,从不善言辞,更是不愿受得约束,故而战事一罢便是四处云游去了。竟是到过楼兰吗?清流竟是全然不知。若是改日国师与兰大人再得见他,必是相告清流甚为思念之情,还望他可往之汉京一聚。” 楼兰国主见这般转了话题,忙出声笑道,“是啊是啊,顾公子实乃少年英豪,孤曾以重诺相许,亦是不见其有所动心之举,当真非凡俗心性啊!只是归汉之后便是失了消息,孤亦是甚为牵挂。” 蔡大人从旁进言道,“陛下圣明,顾公子绝非知恩不报之人,恐是有何事牵绊住了方不得现身。陛下该是记得顾公子与黄老前辈之约,老奴私自揣测,恐是届时必得一见。” “嗯,羽展此言有理。罢了罢了,今日乃是接风庆贺大汉使团至我楼兰,旁的暂且不提,来来来,众位,再饮一盏!” 蔡大人见殿中复又觥筹交错,忙示意乐师起奏,舞姬们翩翩摆动腰身助兴,这才将险些剑拔弩张之势淡了下去。 一场筵席便是如此持续了数个时辰,直至宫灯高挂、冷月悬空方散去。大汉使团被安置相距皇宫不远处的皇家官驿落脚,闲王与上官清流所居之处各自单独被辟出了一处,虽是静逸清雅,却不失万全无虞。 仅是,上官清流方迈步进得卧房,孟子之与闻止静便是双双挡于他身前,且各自兵器已是握于手中。 第402章 相会丛玉 “上官大人,无需这般警醒。”一个满身黑衣之人现身房中,遮面之下不辨容颜,那声色却是极为淡然。 上官清流微一蹙眉,抬手压下左右两侧孟子之与闻止静已然全身戒备之态,低声道,“丛玉大人便是如此来见本官的?” 丛玉见他仅是略带不悦,却是依旧从容,邪魅一笑,矮身端坐于案几一侧,抓过茶壶便为自己斟了一盏,呷过一口方继而道,“上官大人果然慧敏,且,颇具大将之风啊。” 上官清流已是令孟、闻二人守于门外,又是近前几步,却并未坐于丛玉对向,而是居高临下这般睨着他,“圣上遣大人前来乃是相助本官的,大人如此行事似有不妥啊。” “哦?”丛玉仰首,“不知上官大人觉着在下该是如何行事呢?” 上官清流垂眸,借着房中烛火看清丛玉已是去掉遮面那毫无掩饰的容貌,暗叹真乃御用之人,竟是如此平平无奇,恐是将其混于人潮之中必不得与何人留有半分印象。默了片刻,终是俯身端坐方继而道,“丛大人早将这皇家官驿探明查清了?呵呵,可于楼兰国主贴身护卫苏家眼皮下如此肆意妄为,想来丛大人该是得了圣上隐于楼兰暗卫相助吧。” 丛玉闻言便是拧眉,转而却又复了笑颜,“难怪皇上如此看重大人,实乃多智近妖啊!呵呵。”放下茶盏换了满脸正色,“皇上有命,令我听从大人差使。”双手已是抱拳施礼,再不得方才那目中无人之态。 上官清流颔首,“既是丛大人可这般言语,定是此地毫无可疑,清流便是不再相隐,接风宴席已是见了,国师姬伯与那匈奴大都尉兰鲜绝不会轻易相纵我等于楼兰之行的,恐是早已用心谋算数众诡计,故而还有劳丛大人提醒暗卫,必是保得楼兰国主陛下于此期间安全无虞,不可令奸险小人挑得两国交恶。” “喏!大人安心,皇上亦是有此忧心,故而末将初至便是已将此事相告,想来这楼兰国主可于强国环伺中觅得数十载平稳止战之势,绝非泛泛之辈,即便这国师似是尽掌权责,却是终不得忠心相佐之人。” 上官清流浅笑,“呵呵,若是姬伯本就为主仅是隐于幕后呢?” 丛玉大惊,却见上官清流淡然饮茶丝毫不带慌乱神情,更是那眸光坚毅并不似玩笑,思忖了少时方开口道,“上官大人竟是如此笃定?可是获知了何种内情?可尽告皇上得知?” 上官清流甚显不屑,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吹饮手中茶盏,待丛玉似是压不得心智欲要再度开口时方徐徐出声道,“丛大人心系圣上自是得人钦佩。然,清流身家全然仰仗皇上庇佑,难不成丛大人以为清流有欺瞒之心?”轻呵一声,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正面丛玉肃颜道,“本官此来便是为得探明此事。更是,尚有江湖传闻更盛于此,骇人秘事恐是圣上皆需有所防备,否则,清流岂非空有上报皇恩之语?” 一番话揶揄得丛玉无从相辩,怔了许久方回神,起身郑重一礼,“大人见谅,丛玉此身皆是皇上所赐,万死难辞,故而事事皆需以圣驾为先。非是轻视、猜忌大人,仅是惯了如此行事之风,不当之处待返至京师任凭大人处置。” 上官清流并未有应,不知所思何事竟是有些许出神,似是并未闻得丛玉之语。丛玉便是如此单膝及地、拱手垂眸之姿维持了甚久。 上官清流不做声,丛玉亦是不动。 如此房中静默了近一炷香之久,直至门外传来无欲请安之声,上官清流方抬手,“起来吧。” “大哥,无欲大人奉了王爷之命来给您送醒酒汤和软糕了。”孟子之轻声于门处禀报。 上官清流此刻已是起身至了门前,动手启门同时已是换上一副笑颜,“有劳无欲大人走这一趟,本官尚好,不知王爷可有不适?” 无欲手中端着的托盘被覆上一层厚厚暖布,“回副使大人,我家王爷并无碍,自是不若副使大人为王爷挡下众人酒水。我家王爷甚是牵挂大人身子方命奴才前来。然这楼兰官驿竟是连食盒皆是无有的,小的只得这般了,还请大人海涵。” 闻止静待上官清流目光触及那托盘方才将其接过,颔首朝着无欲微微示意,便是侧身进了房中将其置于案几之上,亦是令得无欲将满室具是看的清楚——除去上官清流似是独自饮热茶解酒,并无旁的痕迹。 无欲随着闻止静举动极为不经意瞥了房中一眼,不过弹指尔,忙含笑躬身,甚显礼数齐备。 上官清流仍是面含浅笑,待闻止静出了房门才出声,“有劳王爷挂念,清流酒量尚可。子之,待为兄相送无欲大人,这楼兰更为冷寒,本官与王爷下处又是相距尚远,自是不得无欲大人独自回转的。另则,传下令去,日后凡是王爷遣人过来,护卫军必是相伴随行的。” “喏!”孟子之恭谨应声,转身朝着无欲笑脸示意一个“请”的手势,而后便是候着无欲先行。 无欲谢过上官清流便是先了孟子之半步缓行而去。 闻止静望着他二人已是不见的身影方回身,“大哥,回房吧。” 待及二人重又转回房中,丛玉已是再度黑巾遮面立于一侧了。 “可有何不妥?”上官清流见他似是微微蹙眉,便开口相询。 丛玉拱手,“不知大人可知江湖曾现一位异能之士,耳力极佳,可探闻旁人不可得的远处之声?”见上官清流颔首,继而道,“皇上曾命属下严查与之有往来之人,然,除去煜王曾遣人试探又是暗中令人寻访过,其余各位王爷皆是不曾上心此事的,只当一桩趣事一笑了之。却,自那之后,闲王府中便是再不得何种异状,门卿食客并无异,唯闲王及其亲近之人再不得论及何种秘事,属下便是揣度恐是其心内生了防备,或以笔墨代语,或手势示意,故而皇上方愈加留心闲王。” “哦?既是皇上知晓逖闻先生,因何未曾招募?” “属下不知。” 上官清流微一转念,笑道,“圣上恐是为得令其可引出心怀不轨之徒吧?” “大哥!”闻止静并不知丛玉详底,仅明了其为皇帝耳目,然上官清流竟是如此直言不讳,顿时大惊。 上官清流一摆手,“三弟无须如此,既是圣上可将丛大人遣来,自非是为得监视于我,且,呵呵,皇上断不是那般多疑脾性。清流为人如何,皇上早已明了,既是可委以重任,自是江湖之事少不得可填补往昔三公缺漏之处。”转向丛玉,“丛大人,本官所言可对?” 丛玉微垂首浅笑,心中暗叹这上官清流果真值得皇上用心栽培,竟是如此年纪便这般通透聪颖,洞察世事并无偏颇,若是假以时日……却复叹道,只愿再不复长平烈候前辙方好。 孟子之回转便是手中执了一支小巧竹筒,“大哥,方至的。” 上官清流接过即刻开启,看过后便是满面含笑,“鸣儿已将逖闻先生送来楼兰了,快马加鞭该是不日可抵。” “如此大哥便如虎添翼!”孟子之随之一笑,转而却是蹙眉,“大哥,皇上因何将随身暗卫遣来楼兰?那丛玉似是功力不凡,而这脾性……” 闻止静亦是有些许忧心,“是啊大哥,皇上并非毫无猜忌,大哥还是谨慎些的好。” 第403章 初谋 上官清流不以为意,轻笑与他二人一释,“二弟、三弟当真过于忧心了,为兄自是明了。然自先太子辞世、长平烈候满门尽灭、卫氏皇后亦是受了牵连,皇帝恐已是懊悔不已,仅是不得与何人倾诉罢了。现下虽是三公俱全,周老国公亦可披挂上阵,却终是伤了武将元气的,若非此番得了上天庇佑大败匈奴,令得乌孙生怯,又是大食、月氏、楼兰皆数小国不足为患,恐是我大汉堪忧啊。”缓了口气,亦是叹了一声,“故而皇帝亦是忧心不已,自高祖灭秦一统江山,终因混战数载民生疾苦,需得休养生息方可意图长治久安。然除去朝堂高远,江湖亦是需得留意,即便人少势微,却不得不防,以免如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隐患。卫氏皇后便是出身不高,故而前期皇上可自其宗族之内探得些许消息。如今,满朝之中公卿大多世袭,已是惯了骄奢淫欲、目中无人,何来论及寻常百姓琐事?更遑论江湖了。故而皇帝提拔为兄便是为得可重整江湖讯息不绝。丛玉所辖部众皆是暗卫出身,自幼便是被训教如何听命行事,更是豢养于幽闭所在,尚不及莫达几人那般可为寻常探访所察,即便可传回些许消息,却终是不得宽泛之用。” 闻止静似是了悟,“如此,皇上便是默许大哥可领控此任?” “嗯。初始并未觉察,然直至出京前,我曾与皇上密谈有关江湖之事,皇上并未拦阻,且暗示与我可将其尽掌。此番丛玉前来,皇上更是令他以我为上,故而我便知皇上之意。” 孟子之蹙眉深思,良久方抬眸,“即便如此,大哥,皇上当真全然信重大哥吗?须知江湖之大并不逊于朝堂之势啊。” 上官清流失笑,“二弟之忧无非为兄安危罢了。然,咱们终是于皇上而言皆属蝼蚁尔。” “是啊,丛玉往来楼兰皇家官驿如履平地,又是常于皇上身侧为其探查百官,皇上隐秘之势不可小觑啊。”闻止静猛然警醒,“大哥尽心为公自是无碍,若是当真存了异心,恐是尚不及诸位王爷需得何种凭据便会外宣暴毙了。” 孟子之闻言瞬时瞪大眸子,惊诧了好一阵皆是出不得声。“大哥,如此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尚不如于山中之时肆意自在啊。” 上官清流无奈一笑,“呵呵,国仇家恨未曾得报,我上官清流如何不得如此行事?二弟无需这般忧烦,为兄并不曾有违逆圣上之心,自是不必忧虑性命安危。现下更是得了皇上信重统领暗卫部众,必是需得有所作为方可更得圣意。” “可,终是圣心难测啊!”孟子之将声量压至极低,唯有房中二人可闻之声道,“那卫皇后、先太子、长平烈候满门较之大哥更该不得皇上猜忌啊。” “亲疏远近皆需分寸,方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上官清流喟叹,“哎,如此,我倒是更为艳羡鸣儿,可肆意江湖、无拘无束。”念及我,上官清流满是缱绻情意,唇角缓缓勾起。 孟、闻二人见此便是窃笑,“日后再见大哥愁苦之时,仅需提及莫姑娘,便一切皆可迎刃而解了,哈哈。” 上官清流被两位义弟打趣得面红耳赤,却是心内仍旧极为满足,“靳伯来信称鸣儿亦是为我备了年礼,恐长途有失便是待及回转当面相予,更是称有大事需得与我相讨,我竟是不知方分隔了不足月余已是甚为思念了。哎,需得尽快完结楼兰之事,为鸣儿探得其中毒解药便可早日回转!” “哈哈哈。”孟、闻二人再难掩笑意,终是卸下伪装,伏于案上大笑不止。 上官清流于自家兄弟面前如此直言袒露胸臆虽是夹些羞臊之情,却心内、面上具是喜色,似是于这二十余载终是明了何为情爱一般。 三人如同他等这般年岁该有的性情嬉闹了少时,复又转回正事,终是肩上之责不容枉费甚久光阴的。 “鸣儿疑心楼兰国师姬伯便是她世代宿敌魔灵,而楼兰皇室护卫苏家恐为其同党帮凶。”上官清流自得了我经靳伯与他所传的信函便是心下有了谋划,这姬伯既是能被我所疑,定是露出了些许蛛丝马迹的,只是虽是我不得将一切详情尽告,却是以他那多智近妖之能,自是可参透我不得当面尽述之意。 “大哥,莫姑娘之意竟是那魔灵今生便是那楼兰国师?”闻止静大惊,而后稍稍平复继而道,“可,若当真,因何他仍是这般沉得住气?依目测之,他如今该是近于花甲,难不成可寿活数百岁?且是其所选如楼兰、大食等皆是弱国,反是弃了乌孙、匈奴这般强伺,岂非择难而废易?如此……静,着实大惑不解啊。” 孟子之闻言亦是频频颔首认同,“是啊大哥,恐是莫姑娘被何人所误导失了方寸?如她那般聪慧机敏,如此显而易见之事她岂会不明?” 上官清流浅笑,“我亦是思忖过,却是虽不得详,仍是有所悟。你二人且细思,鸣儿此生现世知晓其身世实属误打误撞,若非是她偶然间购得那柄血雨腥风更是凑巧被咱们所察,恐是她并不知情;而后玉门关一战,她虽是功力不凡,却算不得登峰造极;之后更是因得桩桩件件恰似巧合才将她的身世被世家所知从而断定。然魔灵,便是姬伯,仅是相救兰鲜之时窥见了那柄战神之剑,却并不得鸣儿尽示其中玄机,又是未曾亲见鸣儿如何操控,故而他恐是仅有所疑,断不会轻信鸣儿年岁如此竟会是那战神复世。然其过往种种,我却是觉应似鸣儿一般,魔灵与其下属鹰犬并非世世相识,故而亦是需得时日尽数归至。却是我大汉立国虽仅为数十载,却是民生安定、疆域祥宁,御外自是接继了先秦长城之势,宇内圣主仁德宽厚待人,故而若是他欲起事自是不易,因此不得已方退居蛮邦徐徐图之。又因匈奴、乌孙乃是长久西域霸首,教化自是不及我中土,恐是姬伯不得摆布亦未可知,故而诸如这些许小国便是更加易于掌控的。鸣儿所书虽未尽,我却从中揣度一二,便是那姬伯或许有聚众成势之心。” 孟、闻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大哥之意乃是那姬伯思量将周遭诸国皆是收于麾下再与大汉一争?嘶,若是如此必非一朝一夕之功,需得年深日久啊。” “理虽如此,却你二人忘却了昔日那七雄争霸之时,秦便是以此逐一攻破弱小而砥砺与最盛之楚国一战方一统天下的?” “对啊!”这两人被一语点醒方豁然开明,“魔灵既是先前不知此生莫姑娘以战神之身复世,那便是如此行事布局便均说得过去了。” “若非有莫姑娘此生,恐是天下又将大乱!”孟子之有些细思极恐之感。 闻止静亦是,“嗯,故而恰又是因得姬伯如此一番筹谋,方使得莫姑娘诞世。大哥,若是当真如此,恐是那姬伯所谋已然有了不小之势啊。” 上官清流见他二人已是明了,长叹一声,“是啊,故而鸣儿她……罢了,既是有所察,那便是我这一生皆为其一助又如何!子之、止静,此番楼兰之行,需得离间了国主与姬伯,且是详查姬伯之时你二人必定万般谨慎,切勿打草惊蛇露出破绽。鸣儿现下体内之毒未清,若是战起……故而凡事必得慎之又慎。” “喏!大哥安心!” 第404章 皇家官驿初夜 “方才席间你二人亦是闻得,姬伯与鸣儿必是生疑的,为兄却觉更会是因得那血雨腥风之故,幸得她女装形容不曾现于他等面前,又是中了毒便转回京师,方致现下无人寻出她行踪。却是,不知可瞒多久。又是当今若是知悉,亦不知如何以待啊。”上官清流思及此事便是心绪杂乱,既愿我可常留汉京与之相伴,却又忧心我这身世过于惊人遭了谋算。 闻止静垂眸细思须臾,“大哥,实则莫姑娘回转山中最是稳妥。一来她收纳的那五大门派现下皆是齐聚,势威可仗。二则远离汉京便可免去众朝臣及皇上猜忌其居心。更是近于边关多有助益。仅是,”偷偷瞟了一眼上官清流面色,呢喃道,“累得大哥牵挂了。” 上官清流怎会不明其中轻重,除去叹息再无他法,“两害相权,自是她安危为先的。” “可,大哥莫要忘了,楼兰满朝皆是提及了顾名公子,即便闲王佯装不知,却是恐会堂而皇之相询大哥。更是,丛玉定然会将此事尽告皇上,届时……” “皇上并非不知公子顾名,仅是周老国公已是言明鸣儿乃是正色拒荐的,又是行踪不定,故而我揣度皇上必是吩咐了丛玉此来一寻,若是不得,仅会留有心结,却不至因得他一人罔顾大事。于皇上而言,终是江湖中人皆为草莽之流。却,若是有朝一日……罢了,既是入京之前咱们便已料得不妥,更是斩断了一切关乎鸣儿之事,除去玉门关兵将,必是不得外人而知的。龙泉再不济,与此事之上断然会与程燃有所交代。” 闻止静似是思及什么,满脸不解道,“若说莫姑娘于大战之时不得姬伯细察,然前番往来楼兰,与国主、姬伯甚是那兰鲜具是对面甚久,又是得了黄老前辈相授不浅,竟是无人觉察其乃女子之身吗?” 上官清流亦是微微拧眉,“乃是她所收的几位义兄,其中一人极擅乔装之术。仅是竟可如此不露破绽,为兄亦是有心一见了。” 孟子之则是不以为意,“大哥、三弟,莫姑娘身侧奇人异士恐已齐聚,如此,并未可疑吧?” “王爷,副使大人并不致酣醉,不过有些许倦怠罢了。”无欲回转闲王下处便是含笑回禀,只是二人手中急速书着旁的。 “嗯,如此甚好,本王不胜酒力,唯恐因此累及副使大人。此来之途已是应酬地方官员甚重了,若是此番楼兰一行使得其损了身子岂非本王之过?罢了,今日亦是疲累了,待明日本王再亲自一探吧。”看清无欲所书——房中一切无异,幸得楼兰不似大汉需得屏风遮挡,奴才看得仔细,断无他人痕迹——闲王长出一口气,却是反书道——皇兄必是会遣人一助的,仅是不得乃是本就隐于楼兰之内,还是自汉京随至的。 无欲颔首,“王爷先歇下吧,奴才自会料理琐事,无需王爷劳神。” “好,”闲王明了其已是会意,便不再叮嘱,褪了外衫入榻安枕了。 “属下见过统领!”楼兰皇家官驿一处僻静所在,丛玉挺身立于一口水井旁,身前忽现一个身影,一身楼兰侍卫服制,仅是脸戴遮面挡去了大半容颜。 “起来吧。”丛玉低声,“闲王下处可有异?” “并不曾,皆是寻常言语,更是房中不见笔墨。” “护卫军中之人可见过了?有事自可联络,无需事事亲禀于我,且,需得留意自身安危。” “属下明白,定不会因小失大误了皇上大事。” “嗯,这数载亦是辛劳了。”丛玉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本统领出京之前,皇上特命人将尔等家眷亲笔信函携了来,更是待归去之时可领了一批人等回转。故而此期间你等更是需得倍加谨慎,万勿露出马脚。” “喏!”那人自是欣喜若狂,双手接过锦囊皆是带有微微颤动,收好后继而道,“请统领回禀皇上,楼兰国主陛下似是佯装不识破我等身份,却是偶尔极为无意自语之时并不似自说自话,且是前次有关那匈奴内庭之事便是这般传回的。” “哼,能为一国君王的,岂会心性不全?尤是这楼兰国主,皇上曾论其恐是假痴不癫呢。” “皇上圣明,正如这国师姬伯,众人皆是误以为国主乃是受其所控,实则国主甚是防备的。于那黄老先生数载不曾授予其内力便可见一斑。只可惜,黄老先生竟是相送那顾名公子回转大汉途中便已作古,更是不知他那毕生所能皆是如何处置的。” 丛玉蹙眉,“你识得那公子顾名?” 那人诧然,“自是啊,顾名公子于楼兰数日,且是几乎自选贤大会时竞武台一战后便得国主日日召见,更是相伴黄老先生良久,属下虽不曾亲见,却是听闻宫人论及似是黄老先生授了他不少功法呢。” “那顾名当真是玉门关助战之人?” “这个属下便是不知真假,坊间具已传遍,更是此事乃是由国师于朝会当众提及方致国主命人执了画像一寻的。初时竟是尚有冒认之人呢,顾公子为搭救国师府管家、便是苏家之子苏吾启方现身的,为探其真假,国主令得苏家曾是动用数众又是摆阵一试的,那顾公子虽是年岁方及束发,然身法、功力竟是极佳,不稍两盏茶便是将苏家众人打落,且是高手称其初始有意戏耍的,人众了方敛了心思以待呢。” 丛玉见下属竟是这般喋喋不休皆为夸赞之语,双眉已是紧紧蹙起,若非此处甚为稳妥,定是会出声阻下了。待其似是觉察自家统领异状止了声方开口,“他于楼兰竟是这般出名。那又是因何离去的?” “属下确是不知其详。似是国师携了匈奴大都尉同归后,本是定下赌约,那兰鲜欲要与顾公子一较,却因得乌孙数名世家纨绔纵马越了国界险些令得楼兰屯兵备战方致顾公子匆匆离去,而后,顾公子随从曾来过觐见国主,余的便再不得知了。” “顾公子随从?后至楼兰有何要事?” “属下仅知乃是顾公子回转大汉念及国主厚待之恩,特命人送了重礼回谢。” “会见此种人等你竟是未于国主身侧?” “不曾,国主似是极为看重顾公子,凡与之有关之事,国主陛下除去蔡大人相伴,再便是黄老先生在世时陪同,乃是不许旁人入殿的。” “如此怪异之举因何未报?” “这个……属下失职。”那人忙单膝及地拱手垂眸。 “除去顾名,楼兰国主可曾这般待过旁人?” “呃,”那人微微迟疑,被催促后方开口,“国主偶尔单独召见黄老先生,却仅是回廊之下或是庭院之内,我等不得过近却可探得一二,并未不妥之处。” 丛玉摆了摆手,“罢了,尚需以你等安危为先。且去吧,已是甚久了。” “统领安心,我等已是分了数人,现在自是有人于此官驿值守。” “嗯,不得大意了。” “喏。”那人施礼隐退,丛玉又是沉思少时方点足飘身而去。 第405章 以顾名之名相互试探 转日天明,闲王起身便往了上官清流院落而来,身后随着的,皆是御赐护卫军将领,阵仗甚显庞大。 “王爷安。”上官清流早已梳洗完毕端坐饮茶了,闻得院门处脚步声甚重,便是含笑起身出门相迎。 “副使大人无需这般多礼,”闲王紧了几步满脸笑意双手搀住上官清流,“昨日宫宴又得大人代本王醉饮,本王心内委实难安。现下见大人似是并无宿醉之态,果真好酒量啊,哈哈哈哈。” “尚可。王爷请上座。”上官清流礼数齐备、谦恭疏离。 闲王安然端坐,挥手示意,便见无欲领了一众仆从携了朝食纷至,逐一摆放完毕垂首退去。 “来,本王尚未进朝食,便是与副使大人一同吧。” 上官清流见玉箸乃是三副,浅笑转头,“祝将军亦是一道吧。” 祝知寿忙拱手施礼,“末将不敢。” 闲王似是并未及见得碗筷之数,笑着应声道,“还是副使大人心思细密,本王竟是如此失礼了,祝将军万勿嗔怪才是。” “王爷言重了,末将本不得擅离职守,既是王爷与上官大人如此盛情,便是僭越了。”言罢已是迈步近前,于上官清流侧首位落了座。 “王爷与本官皆是于此,将军亦是,何来擅离职守之说。”上官清流径自起箸夹了口小菜置于碗中,不再客套而是食了起来,举手投足间具是世家规矩,甚为自然。 闲王含笑一应,“正是,祝将军请。” “王爷请。”祝知寿待其二人具已动筷方略略食了几口。 “既然具是自家人,本王便不再拘礼了。尚不得相询副使大人,昨日宫宴,楼兰上至国主下达护卫军将领,同是赞誉那顾名公子,本王似是听闻他曾与副使大人一同比肩抗击匈奴大军,更是令得匈奴大都尉兰鲜险些命丧他手,以致楼兰国师出手相救方得以保全。如此大能之人怎不见入朝为国报效?真乃憾事啊。” 上官清流面色如常,似是本着食不言、寝不语之矩并未顺承应声,仍是极为认真进着食。 祝知寿瞥得闲王正双眸盯紧上官清流,满是期许待其回应忙附和道,“王爷所问恰是末将之疑,不知副使大人可否解惑?” 上官清流咽下口中之物,捏过一旁的锦帕拭了拭唇角,又喝了茶净过口方出声,“顾贤弟本是随其恩师隐于大漠之内,偶逢外出听闻边关有险方孤身一助。恰是当时匈奴大都尉兰鲜欲要以瘟疫荼毒玉门关,而周老国公麾下几名大将又具已身负重伤或是已沾染时疫不得出战,无奈之下,周老国公仅得令本官同顾贤弟一并御敌。待及大胜退敌之后,周老国公便是郑重相询我二人,顾贤弟较之本官更为淡泊名利性情,除去应下周老国公辅之教习几日守军武功外,并无他念,且是明确相告其师门世代具为山野隐士,断不得入朝堂为官,故而周老国公甚为不舍却不可强求,仅是详告皇上后便只得了本官面圣之机。而后顾贤弟便是回转师门不复再见了。” 闲王捏着玉箸的手便是一直僵直,待上官清流全然讲述完毕仍是未改姿势,确认其不复出声后,似是略陷沉思,须臾回神方喟叹一声,“哎,竟是这般,本王确为皇兄惜才啊。可惜,可惜。若是顾名公子可与副使大人同回京中,想来皇兄定然更加欣喜。即便其不愿留于朝堂,驻守一方亦是可行啊,与副使大人恰可一文一武互为呼应,又有比肩之谊,日后自是大有可为。” “王爷谬赞了。”上官清流微微谦恭垂首,“清流所能不及顾贤弟半成之数,论及谋策,其亦是不逊周老国公数十载边疆驻守退敌之能。” 祝知寿微显惊诧,“大人已是如此出类拔萃,那顾名公子竟可得了大人这般赞许,岂非惊世之才?哎,末将亦是同王爷之感,确乃可惜了。” “顾贤弟当得祝将军此言,清流曾得皇上一询,亦是同感,却,幸得其心向我大汉,如此便不算辜负了。” 闲王颔首,起箸食了几口似觉有何不妥,忙止下,“昨日听得楼兰国主之意,该是楼兰举国皆是知悉顾名此人的,若是他日国主许下重诺,或是他国有招揽之念岂非……” “呵呵,王爷过虑了,即便那般,亦需先寻得顾贤弟方可啊。” “大人怎知旁人不得其所踪?终是举国之力寻一人尔,恐是废不得过多时日吧?”祝知寿似是无心之语,言罢方猛然觉出不妥,双目茫然扫过闲王与上官清流。 闲王似是赞同他所言之事,连连点头,同时看向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不徐不急,端起茶盏吹了吹,呷了一口,将茶盏把玩于手中方淡然出声道,“王爷与祝将军皆是不通江湖之矩,清流自幼长于市井草莽,明了于江湖之人而言,一个‘义’字乃是较之身家性命更为看重的。”缓缓抬眸直视闲王,“且是,王爷该是较之清流更为洞悉朝堂之事,若是这公子顾名为得功名利禄便是投向一国,何人敢重用之?” 闲王被他此语一时噎住,竟顿了数息方回神一笑,“副使大人误会了,本王不过为得替皇兄惜才罢了,并无他念。何论,于本王这般闲散之人,朝堂轻重岂可妄议。” “是是是。王爷、副使大人,末将食好了,且是这时辰已是不早,是否该是更衣进宫与楼兰国主觐见了?” “陛下,昨夜官驿之内,该是汉皇遣来之人与隐于暗中的护卫会了面的。”蔡大人待楼兰国主净了面端坐欲要朝食时低声道来。 “嗯,”楼兰国主不辨喜怒,起箸夹了常日素爱之物放入口中,不过片刻竟是吐了出来,“该换换口味了,竟是食腻了。”微蹙起的眉满是不喜之色,又挑了被置于最边角餐盘中食物继续吃着,一瞬便是眉梢上扬,转向蔡大人具是惊喜之状,“嗯,这个好。” 蔡大人忙将两份玉盘调换了位置,笑着又是给国主添了一箸道,“陛下如今口味叼了呢。” 楼兰国主隔空以玉箸点了点蔡大人,笑骂一声,“奴大欺主啊,哎,哈哈哈哈。” “奴才岂敢!再者,皆是陛下纵贯了老奴如此口无遮拦,现下却又这般怨责。恰好,不需几日便有新人进宫侍奉,老奴恐是不得圣意喽。” 国主依然笑意不减,玉箸未停却是相询道,“何样新人?可替代得了孤的羽展?” “恐是呢,终是年轻有为。”蔡羽展笑意甚浓。 “旁的且先不论,却是这护卫需得苏家再甄选一番了,如今大汉使团至了,定是需得确保其等于我楼兰之内毫发无损,若是出何纰漏,岂非更是称了那起子贼人生出狼子野心?”楼兰国主郑重叮嘱。 “喏,陛下安心,苏闰统领早已将此事处置妥当,苏阔副统领亲率卫队驻守官驿之内,且是苏家将半数陛下亲卫皆是遣了去,料得必不会有失。且是,听闻那大汉副使上官大人武功卓绝,曾与顾小公子比肩抗敌。昨夜接风宴陛下亦是见了,匈奴大都尉兰大人与国师皆是交口一赞呢。” 第406章 正式会晤,暗潮涌动 “是啊,算来孤已是甚久不曾见得如顾名那般于竞武台上一战苏家数人之精湛对决了。哎,却不知顾名如今身于何处,孤尤是思念啊。”楼兰国公似是极为怀念,望向殿外皆有些眸光空洞。 蔡大人浅笑,“陛下忘了,月余前顾公子尚且遣了侍从来与陛下呈送薄礼,定是如今不得脱身方未亲至,算来……恐是不日便该复返觐见陛下了。”见国主并未因他之语有所转变,继而笑道,“前不久苏家新寻回的外室之子苏扬,如今已是位列护卫军中都武卫长之职了,老奴听闻其所能不浅,更是一身武功源自大汉,不若,陛下得了兴致一观?” “哦?苏家之人竟是习得一身大汉武艺?呵呵,”楼兰国主果真起了兴致,转眸望向蔡大人,“既如此,你且去传孤口谕,且令他好生温习剑术,待过两日再度宴请大汉使团时,命苏扬以武助兴一番。” “喏!” “不知闲王爷与副使大人昨夜可还好眠?官驿下人可有尽心侍奉?”楼兰皇宫议政大殿,楼兰国主高坐于阶梯之上的龙椅内,满脸笑意轻声相询。 闲王羞赧一笑,“令国主陛下见笑了,小王不胜酒力,回转便酣醉不起,若非副使大人今晨遣人来唤,恐是必要失礼于陛下了。” “哈哈哈,孤昨夜亦是开怀得很,竟是宿醉沉睡,同王爷一般,皆是被侍从唤醒的。”国主转向上官清流,“还是副使大人酒量极佳啊,竟是千杯不醉。” 上官清流拱了拱手,“国主陛下谬赞了,外臣不过亦是强撑,回转官驿不知被属下硬灌了多少醒酒汤,方不致误了吾皇授命之事,终是皇命于身,外臣自是不敢懈怠。” “副使大人如此尽心国事,孤当真艳羡汉皇啊。若是孤这朝中皆如大人一般,恐是孤断不得仅是辛劳国师一人了。”言罢便是朝向姬伯之侧,满面皆是愧意。 姬伯忙起身施礼,“老臣不敢担陛下如此偏私,列位同袍皆是为我楼兰倾注心力的,不过陛下顾及老臣年迈罢了。” 其余臣子具已起身,面朝阶梯之上诚惶诚恐叩拜,“微臣等无能,令得陛下忧心了。”复又转向姬伯,“辛劳国师!” 楼兰国主一挥广袖,浅笑出声,“令得众卿家自愧皆是孤之过了,罢了,不过戏言尔,众位卿家无需如此惶恐。” “陛下所言极是,各位大人该是体谅陛下求才若渴之心。”姬伯扫过满殿朝臣,竟是甚显狂傲不羁。 大汉使团一众使臣皆有些面面相觑,惊异这楼兰国师竟是如此目无尊上,又是瞥了自家两位正副使,见得二人具是面色如常含笑旁观,并未显出丝毫质疑之色,复各自收敛心思,佯装置身事外。 闲话过后,上官清流将大汉天子命其转呈楼兰国主国书呈上,就两国开放互市、往来商旅、睦邻止战等诸事详加参议。虽是大汉仰仗国土广袤、兵强马壮,却并未曾过于苛待楼兰,故而楼兰国主仅于一处缴纳往来营商赋税之事微微有所改动,便不再有疑。而姬伯自始便是为楼兰谋得更大益处,并无旁论,又是赢得上自国主、下至百官交口赞誉。大汉使团众人见得楼兰虽是疆域颇简、人丁稀疏却并不失自立之能,尤是如此与大汉相议中端得起一国之威,毫无趋炎附势、卑躬屈膝之态,倒也生出几分敬意来。 “哈哈哈,好!孤未料得竟是如此便商定两国邦交,余下的虽是尚有细枝末节需得副使大人费心操办,却终是孤与汉皇之间再无异议,那便由国师代劳余下事务,辛苦两位大人了。” 上官清流与姬伯同时起身施礼,“外(老)臣谢过陛下信重!不敢担陛下道劳。” 楼兰国主甚显欣喜之态,“如此孤便是躲懒了,”转向闲王笑道,“闲王爷,尚未曾相邀王爷一览孤这皇宫景致,不若今日孤陪同王爷一游?” 闲王忙起身施礼,“国主陛下圣意小王岂可辜负,请。” 满殿朝臣纷纷起身恭送楼兰国主与闲王先后迈步出了殿门往皇宫内院而去,方依着规制由外事臣子将一众大汉使臣领了旁处,唯余下上官清流与楼兰国师姬伯比肩同赴楼兰御书院完备国书事宜。 “师傅。”出了议政大殿未远处,兰鲜便是一身华服立于回廊之下,遥距姬伯与上官清流尚有丈余已是躬身施礼。 “鲜儿啊,刚巧为师与副使大人需得完备两国国书,你便是一同吧,恐是待陛下与闲王游览皇宫之后尚有国宴,届时恰可由你一展所能与大汉使臣一较。”言语间,姬伯并未看上官清流,那满脸笑意及所言之事,似是楼兰国主乃是后生晚辈一般,竟是无需一询更是需得有何顾及。 上官清流面色无改,清冷肃整令人不辨喜怒,闻此言亦是毫无异状,直至兰鲜斜睨于他方启唇,却是微微侧首朝着紧随身后半步的孟子之,“二弟,去相告祝知寿,王爷现下与楼兰国主陛下同游楼兰皇宫,他无需忧心。然,筹备晚宴助兴之事却万勿懈怠了。” 孟子之含笑“回敬”了兰鲜一眼,拱手一礼,“喏。大哥安心,弟弟必是责成祝将军不得搅了楼兰君臣雅兴,定是令得楼兰一观我大汉之能。”言罢转身离去。 “嗯。”上官清流回转身形又是朝向闻止静道,“三弟,你且随为兄与国师大人一并处置国书事宜吧,哎,昨夜宫宴为兄不该代王爷挡下颇多酒水,现下竟是有些混沌不甚清明。幸得你相随,否则为兄恐会有负皇恩了。” “是,大哥安心。”闻止静一礼以应。 周遭随侍的楼兰护卫及宫人皆是垂头不语,心内却是暗叹这大汉副使竟是这般针锋相对,丝毫不给国师留有张狂肆意之机。 兰鲜听闻上官清流这一番言行万般不悦,暗中窥得自家尊师却如沐春风般毫无介怀之意,随即收敛了心思,自责尚需沉住心性方可,竟是不若较之自身尚且年少五六载的上官清流老成持重。 楼兰国主与闲王被一众仆从簇拥着,先是自正殿经由万珍阁观赏了楼兰皇家收藏数代之瑰宝,又转入回廊进了御花园览景。虽是隆冬时节,又是楼兰所处较之大汉更为冷寒,却是满园奇花异草竟是竞相开放,毫不逊于暖意融融春日之景,令得闲王初见亦是被惊艳了一瞬。 “国主陛下,恕小王失礼了,竟是不知楼兰能工巧匠竟有这般鬼斧神工之能,即便春日,恐是皇兄御花园中尚不得这般奇景!今日小王当真大开眼界了。” “哈哈哈,王爷客套了,不过雕虫小技尔。” 楼兰国主面露得意神色,摆了摆衣袖,蔡大人便是躬身近前笑道,“闲王爷有所不知,我楼兰之境乃是存有温泉之水,先祖陛下尤喜冬日戏水,故而这御花园之下便是自寒暖宫引了纵横交错几条暗渠,方得了四季皆是满园春色景致。” “哦,竟是这般?”闲王似是极为好奇,“我大汉京师虽亦是存有龙脉,却并不如楼兰可如此充沛,仅得了皇兄殿中一方丈余泉眼尔,自是不得陛下这偌大御花园满盛之势。” “哦?如此一说,孤确是该邀王爷一并温浴一回才是啊。羽展,去命人将寒暖宫整理一番,孤稍时便与闲王爷一道温浴。” “喏!”蔡羽展于楼兰国主言罢便是躬身领命而去,并不理会身后闲王略带焦急拦阻之语。 “陛下,小王并无此意,且如此僭越之举岂可为?小王谢过陛下盛情,还望陛下收回成命。”闲王满是诚惶诚恐之状,却挡不住楼兰国主那执意盛情。 楼兰国主伸手阻下闲王欲要使人拦下蔡羽展之举,笑道,“王爷客套,孤不过乃是欲要有人相伴尔。须知,自是朝中臣下不得与孤同浴的,尔乃大汉闲王,孤此举便不算有失,王爷笑纳便是。” 第407章 试探闲王 闲王心内虽是有喜,却终是惊惧占了上风。须知与国主同浴必是同等尊位之人方可为之的,即便楼兰较之大汉甚是不足挂齿,却终是身份有别,若是汉皇知悉……思及此处,闲王便是暗自懊恼不该多言一赞的,现下竟是进退维谷。 楼兰国主似是并未参透闲王所忧,仍是兴致盎然径自滔滔不绝亲与闲王相荐楼兰独有奇花异草,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竟是渐渐将闲王忐忑之心境安抚平顺,直至蔡大人去而复返身影再现,方再令闲王俊眉微蹙。 “陛下,闲王爷,寒暖宫现已妥当,还请陛下、闲王爷移步。” “陛下,小王……” “好。”楼兰国主本是含笑应声,却被闲王之语错愕,愣怔片刻似是方顿悟一般,朗笑出声道,“王爷无需如此谨慎,于孤而言,大汉皇帝自是孤不可及的,既是不得亲往大汉朝拜觐见,便全由王爷代劳了。故而,王爷万勿推拒,想来汉皇自可明了孤此意乃是向大汉称臣之举,断不会为难了王爷的。” 此语一出,只见楼兰一众仆从宫人以蔡大人为首具是朝着闲王躬身施礼,敬之如国主等同之态,使得闲王身后数名随从顿时一愣,闲王亦是震惊不已。 “陛下!”闲王虽是从未将这楼兰国主放于眼中,却是方才大殿议政之时并不见其有半分退让言行,又是礼数所缚,故而现下自是有些不解。 楼兰国主此刻肃整了面色,亦是朝着闲王拱了拱手,“哎,虽是有些难于启齿,却终是需得求告汉皇一助,故而,闲王便是容孤细细道来。”侧身扫过一周,“于此皆是孤之亲信,否则,孤岂会……哎,令闲王见笑了。” 闲王微微有些错愕,反思便是一瞬明了,自身亦是亲见的,那楼兰国师姬伯……眼下再见楼兰国主果真这般谨小慎微,方生出些许怜悯之请,暗叹这一国之君竟是如此艰难,尚不及自身区区一个王爷…… “小王怎担得陛下如此!”慌忙扶住楼兰国主,闲王面露难色,却是须臾甚为善解人意道,“罢了,小王便是放肆一回,权当代皇兄一询陛下之忧,还望陛下体恤。” “王爷言重了,请。” “陛下请。” 蔡大人相随其二人身后,亦是抬手示意无欲先行半步,自己则是缓步其后。 至了寒暖宫内,闲王等人方见此处乃是一座汤浴之所——殿中汉白玉石围栏所圈一足有数丈见宽近圆形水池,其内定然是温泉之水,那不断升腾起的水雾将整座大殿皆似烟霞笼罩般迷幻不甚清明,尤是那水面之上,竟是只见白雾不见水;延绵水池边缘具是大小不一椭圆形鹅卵石,色泽万千煞是好看;阶梯往下可缓步入水,然东西两侧分列两座玉石雕琢巨兽,极似中土麒麟之状,口中不住吐出水来,仅是那卷曲尾部又似是鱼儿一般形态;南北则是设有莲花形坐墩与玉石案几,其上已摆满瓜果佳酿。 楼兰国主挥手已将众人挥退,外间大殿高门关合,顿是令得寒气不再,使人如入初夏般有些许燥热之感。 “请王爷宽衣。”蔡羽展含笑出声,方令得仍是尚未将这满殿具是看全的闲王收回眸光,瞥得楼兰国主已是由蔡大人侍候褪去了外衫,又是转向左右各自围拢的一边屏风后更衣,闲王这才示意无欲为自身宽衣解带。 蔡羽展已是亲自托着一个漆盘立于不远处,“陛下思量王爷定是并无浸浴衣饰,便是将未曾上身里衣命奴才取来奉于王爷,还请王爷万勿介怀。”边说边是已将漆盘转呈无欲手中。 “王爷,这?”无欲接过惊见那淡青色里衣绣有五爪金龙,于大汉,此物唯有皇帝一人可用,即便皇家亲王仅得四爪银龙规制。 蔡大人含笑接语,“王爷勿怪,此物本是我主陛下所有,现下仅是暂借王爷浸浴所用,待王爷浴后陛下自是收回处置,断不得使王爷为难。且,”笑意又浓了几分,望了无欲一眼,“此处无非老奴与王爷近身之人,再不得旁人所见,想来汉皇自是不得而知的。” 闲王盯着那展身欲飞的五爪金龙,心内激荡不已,面色却是万般为难,与无欲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不得应。 “王爷尚未更衣?”此时楼兰国主已是一身素白色寝衣淡笑转出屏风,赤着双足似是欲要入水了。 闲王抬眸,只见其退去厚重锦衣华服并不显年岁渐长身材臃肿之态,反是极似常日苦习不辍保持身量之形,且是见得其所着素白寝衣除去银线暗纹不知乃是何种图样之外并不见彰显一国君主君威之物,不免蹙眉。“陛下,小王岂能僭越至此着了陛下衣饰?” 楼兰国主似是不明,微微探头望了望无欲手中漆盘之物,浅淡一笑道,“王爷过于见外了。孤权当王爷为手足之谊,长兄暂借衣饰与自家兄弟何需论得身份尊卑?王爷无需介怀,直当寻常衣物便可。”见闲王似是并未为之所动,不得不上手稍稍推了推,“哈哈哈,王爷不是欲要令得孤这般相候吧?且速去换来,孤便是先入水了。羽展,再去取些软糕来,孤恐一时起兴忘却时辰,若是饿了可是要于王爷面前失礼了,哈哈哈。”言罢再不顾旁的,而是径自迈步踱入水中,且是啧啧赞叹甚为舒适。 蔡大人含笑应声,转而朝着闲王一礼,“还请王爷勿要令陛下久候。”而后便是转身往了外殿而去。 闲王望了楼兰国主背影一眼,心内翻转不已,却是现下无计可施,便由无欲侍候转过屏风更衣去了。 蔡大人出了大殿,朝着楼兰护卫军众人便是高声道,“陛下与闲王温泉浸浴,尔等断不得懈怠,必是需得警醒巡视。” “喏!”护卫军应声后便是分班次列队围着寒暖宫巡查起来。 蔡羽展又是躬身含笑近于祝知寿身前,“将军,贵国闲王爷正同我家国主陛下同浴,这时辰嘛恐是不得过早,然殿外甚是冷寒,不若请将军率人于偏殿相候,若是有何事,王爷急招将军亦是便宜得很。” 祝知寿初始便是被阻于殿外的,自知楼兰国主定是不得外臣一见其出浴之态,即便心内牵挂不宁却也深知礼数不得废,思量闲王定是不致如此遭了不测,此时再闻蔡大人之语便是寻着他所示之处望去,眼见确是较之此地更是暖和便利,便也应下,领着部众迈步入偏殿相候。 闲王换好衣衫便迈步入水,顿觉自脚底传来的温热之感,使得全身皆是舒适无比,暗自喟叹这帝王所有自是旁人不得相较的,即便自身已是享了亲王贵胄之尊,却终是尚有不及,若是…… 收敛心神举目一寻,方惊见这并不算大的水面水雾弥漫,竟是不得旁人身影,唯自身周遭咫尺之处可辨一二,不得不出声试探,“陛下?”轻唤了数声并不得应,方稍稍高声道,“国主陛下?” 又是候了稍时,隐隐自水面远处传来微弱之声,“王爷,孤于王爷正面未远,王爷小心渡过来便是。” 闲王回望了立于池边的无欲一眼,却已是仅得模糊身形不辨面庞了,仅得缓缓探步前行。约莫丈余仍是不见楼兰国主,再复转头亦是不见无欲所在,除去继续深入并无他法,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哈哈,王爷,可是有些许朦胧如梦境之感?”闲王正是茫然不知所处、所往之时,眼前竟是豁然开朗,楼兰国主正是半仰面躺身于水面中央微微凸起的一处台面之上,形容泰然,此时正是自手边往身上撩着水暖身。 第408章 闲王野心 闲王笑应,“陛下这处所在甚是精妙,犹如仙境般令人痴迷啊。”边是说着,边同样微微侧卧于台面之上,方见得此处尚有一对吐珠双龙若隐若现于台面一端。 “哈哈哈,”国主甚是自傲之态,抽了双龙近前的一只玉枕,竟是直直躺身台面之上,甚是闲适之状,更是示意闲王亦可如此,而后不知搬弄了何处机关,除去头枕之处,身子竟是渐渐没于水中,却并不往水下滑落。 闲王甚为惊奇,仿着其形态亦是如此,竟亦可那般。仿佛置身暖室床榻之上,瞬时便是甚觉全身皆是松弛得很,再无何忧扰之事。 “王爷,如此享受方不枉此生啊。”楼兰国主侧首望着闲王,满目皆是奸险谋算之光。 闲王猛然被其这一语警醒,懊恼竟是因得一时贪念忘却了谨慎二字,却是面色并未有异,笑应,“是啊,然小王终是仰仗陛下赏赐方可得此一时惫懒之资。尚未谢过陛下隆恩。” “欸,王爷差矣。”微微坐直上身,楼兰国主已是消了闲淡之色,满是肃整道,“孤有心使得王爷可日日这般安然闲逸尽享这世间奢靡华贵,不知王爷可愿?” “陛下圣意小王领得,却是小王此来楼兰不过数日便需回转,自是无福消受陛下美意了。”闲王心内警铃大震,不知这楼兰国主作何筹谋,然眼下之状,恐是除去无欲再不得旁人相助,若是楼兰国主生了何种心思岂非……转念又是一想,自身不过区区一个闲散王爷,于大汉尤是皇上而言并无足轻重,即便以为质恐是恰中皇上心意,仅是自身这数十载谋划之事终难达成了。 “哈哈哈哈,”楼兰国主再度朗笑出声,“王爷自是无需过谦。想来王爷心内早已图慕你皇兄那把龙椅甚久了吧?不若孤助你一臂之力,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心愿得偿,孤亦是可不枉费一番心思啊。” “哗!”闲王猛然起身,险些自台面滑落水中,满眼皆是不可置信之态望向楼兰国主!自是的,于闲王而言,其内心所想、数十载所谋,除去极近寥寥数名属下外,再不得旁人所知,即便其正室王妃乃至双亲手足,不过皆是以为其所为具是为得自保不致遭当今汉皇所疑尔,竟是眼下被楼兰国主毫不掩饰避讳直言而出,岂会不惊?却是转瞬佯装惊惧之色低声道,“陛下万勿如此戏言!遑论小王不过区区无名、无权一闲散之人,即便大权在握的三公若是遭了皇兄生疑,定是身首异处的。故而,陛下于小王这玩笑似有将小王推至万劫不复之境啊。” 楼兰国主好整以暇看着即便心虚却可佯装镇定的闲王,淡然一笑,“哦?王爷以为孤不过玩笑尔?王爷当真不曾如此思量筹谋?哈哈哈。” 闲王已是复常,径自往身上撩着水,苦笑道,“陛下如此打趣小王真真是令得小王惶恐至极呢。” “哈哈哈。”楼兰国主复又躺倒,仰面朝天似是方才之语并非出自他之口一般,“孤确是打趣王爷,令得王爷惊惧皆是孤之过,待稍后宫宴定是需得与王爷赔罪。” “不敢当陛下如此,小王仅是恐得有心之人听去此番言语,若是传于皇兄耳中,恐是小王身家性命不保啊。” “既是这般,王爷皆不曾有心一较高下吗?还是,”国主转向闲王一侧,“王爷尚未谋划周全?需得时日孤亦是等得。” 闲王蹙眉,“陛下,不知陛下因何如此揣度小王有大逆之心,却实实不存,还请陛下勿要再如此言说了。” 楼兰国主但笑不语,竟是闭目养神起来,独自留下闲王仍是心悸不已。 一处地牢深处,一个蒙面之人覆手立于一座水牢之前,而水中被高束双脚倒吊于水面之上的为一男一女两人,其身上均已是鞭痕累累,仅得寸缕遮挡盖住私密之处,却不过聊胜于无尔,尤是那若隐若现之象更是引人遐想,仅是那血污甚重扰了兴致。 “如何?少主可知错了?”蒙面之人沉声问着。 女子怒目瞪着他,“呸,你这个混账东西,以为遮了脸面本少主便是识不得了?哼,岂知不是你假传主上口谕?仅为得羞辱于我!” “嗬,”蒙面人一笑,“若是奴才私自之为,待少主见得主上岂非性命不保?自是得了主上亲允方如此。为得不过告慰那些因少主无能而殒命异乡不得收敛尸骨回归故里将士的在天之灵!主上便是欲要少主谨记,即便具是寻常下属却亦需得少主惜护其等性命,须知,如今无一人之命可随意有损。少主可明了了?” 被倒吊其中之一的正是历经艰辛逃遁而回的蕊统领。自数日前与那神秘男子仅领了五人辗转逃回便即刻遭了酷刑,行刑的主使便是这蒙面人,而与之一道而归的那五人既未受其累,反是于一旁受了极好款待观刑这数日。自是几人皆先是心下骇然,而后便是忧心不已,恐是不日便会自身身首异处了,却是至了如今方知乃是主上这般惜护他等寻常小卒,除去暗自立志誓死追随主上再无旁的心思。 蕊统领闻其言便是气馁,近几日自身与墨羽具是遭了严刑,本是怨愤不已,私心想着于大汉不敢入官道只得翻山越岭、忍饥挨饿、受尽辛劳方得以逃回属地,本该得了主上宽慰之语的,却不想竟是这般境遇,方揣度乃是这小人假借主上之名挟私报复,不过为得过往自身曾以少主身份严惩过他。现下听得他如此之语,又是见得观刑几人那甚为郑重之态、豪情神往之情,便知自身不足之处,自愧尚不及主上收拢人心之能。 蒙面人见其有了异状,便是了然一笑,“看来少主已是参透主上思谋,罢了,这几日确是令得少主受难了。来人,将少主解下来好生医治将养。” “慢着,本少主确是因得求胜之心过切方致折损数众兄弟,然墨羽亦是听命行事的,既是已然明了主上之意,便该将其一并放开。” “少主该是省得,这几日所受不过严惩半数尚有不足,若是不得少主铭记,岂非会令长老们有所微词?故而,少主之过自是该有墨护卫担下。” “不可!墨羽已是受刑较之我重了甚多了,再若是……烦请大人转告主上,我已是知错,再不会莽撞行事了,便是宽宥了墨护卫吧。” “少主,属下无能,甘愿受罚。”墨羽望着蕊统领满是心满意足之态。 “墨羽!羽默已是因我而身故,我岂可再失了你?”转而向着蒙面人道,“若是主上仍要严惩,那便皆由我担下,终是不得我再失了自幼友人了。” 蒙面人盯着蕊统领一瞬,见其满眼皆是急切,复又转向墨羽,瞥得其毫无惧意,便是一笑,“既是少主出面求情,想来主上该是不至深究。罢了,那便再复令墨护卫‘浸浴’一番便同去将养身子吧。” “喏!”行刑众人齐声应下,蕊统领却是面含愧意盯向墨羽。 墨羽本欲开口,却是猛然被放松绑绳,头便是浸入水中,静默了数十息方被拉起,不过一息复又被浸,如此反复数次,使其因得呛水不得喘息而猛咳不止却是不得而憋胀红了面颊。 蕊统领已是泪流满面,顾不得自身身份以及尚未以布片遮挡全身之状跌坐于地苦苦哀求,“放过墨羽吧,我当真再不敢擅自行事了!日后定是以主上之命为先,绝不会自作聪明!” “停!”蒙面人一抬手,行刑之人便是止下继续浸罚墨羽之举,墨羽方得以喘息吐出腹中污水。 “咳咳咳,咳咳咳,”足有半盏茶才令墨羽得以正常喘息。 “墨羽!”蕊统领不顾一切奔至其身前,轻抚着他面颊上被紧贴的发丝,满眼皆是柔情,“皆是因得我,呜呜呜。” 墨羽已是不复体力,仅得微微出声道,“乃是属下之过,累及少主了,当不得少主这般。” 此时,蒙面人之声悠悠而起,“主上便是望得少主待及属下皆如这般方可得众人相佐。还望少主自省。”言罢便是转身离去。 行刑众人朝着蕊统领颔首致意亦是离去;旁观行刑的五人则是感慨万千,一时愣于原处并未移步。 少时,自门处涌入一众侍女,将蕊统领及墨羽或扶或抬离了水牢而去。 第409章 暗示上官清流 “王爷,”无欲将闲王扶上阶梯,见其面色有异心内便是一惊。 “哈哈哈,恐是闲王爷初试浸浴,有所不适亦属平常。怪孤该是思及的,羽展,请王爷往之孤的寝殿稍事休息。” “喏!” “谢过陛下圣恩,小王却是难以挪动,不若便是歇于偏殿即可,还请陛下允准。”闲王甚显虚弱之态,已是面色泛白、唇色尽失了。 无欲双手将闲王扶稳倚靠于自身肩头,“国主陛下,我家王爷自幼体弱,恐是这温泉浸浴稍有些许久了方致这般,还请陛下见谅,容王爷稍事小憩一时便可无碍。” 楼兰国主似是倍感诧然,忙命蔡大人使人将偏殿收拾停当,又是寻了御医前来方急急去换下一身湿衣。 祝知寿本是领着一众护卫军于偏殿之内饮茶闲话的,突然之间竟是见得自家闲王由无欲及一众楼兰侍从搀扶而入,即刻起身近前。 “王爷?王爷这是怎了?无欲大人?” “无碍无碍,将军万勿惊慌,不过王爷体弱,于温泉之内稍稍久了些许方略感不适,稍稍缓上一缓便可复常,还请将军安心。”无欲甚有条理将闲王安置妥当,又是安抚住祝知寿,方转向楼兰侍从寻了常日闲王喜食之物。 闲王现下紧闭双目侧卧于床榻之上毫无动静,蔡羽展随之领了楼兰御医近前切脉,稍后众人皆被告知闲王乃是因得温泉浸浴过于耗费体力方有些许疲态并非旁的急症,才具是松了口气,蔡羽展又是千叮万嘱一番方回转禀告楼兰国主。 “副使大人,”上官清流尚未与姬伯商妥完备国书诸多细节,便是一大汉使团护卫匆匆而至,施礼同时出声道,“闲王与楼兰国主陛下同浴却是晕厥,还请副使大人即刻随属下前往一探。” 满堂之人闻其言具是惊觉起身,面面相觑不得内情。 上官清流初始亦是一惊,转瞬却坦然,较之旁人稍缓起身,朝向姬伯拱手,“国师见谅,本使需得暂且告辞,余下诸事便是有劳国师了。”并不待姬伯有应,转头道,“止静,你留下与国师继续商议,为兄先去探望王爷,少时便回。”未及言罢已是迈步朝着门处而去,同时唤上孟子之,“子之与为兄同往。你,带路。” “喏!大哥安心。”闻止静躬身一礼,转向姬伯便是一笑,“国师请。” 孟子之则是猛然扯了一把前来报信的护卫,“未曾听得副使大人之命?引路。” 那护卫满是错愕却已是转身引着上官清流与孟子之出了殿门。 楼兰国一众辅政国书臣子具是茫然望了望那开启又是闭合的殿门,已是不见了上官清流身影方齐齐转向自家国师,见其面色有些许不悦却并未出声便纷纷垂头不语了。 “师傅,不若师傅亦是暂且歇息一时,徒儿代师傅与闻先生一议?”兰鲜极为恭谨之态颔首躬身近于姬伯身前低语,却是那声量足以令得满堂之内众人皆可闻得。 姬伯双目不含喜色却亦是并未含冰望了望殿门,须臾收回眸光便是浅笑,“鲜儿有心了,为师确感有些许疲累,罢了,终是你常年相辅单于摄政,不过区区国书琐事,便由你完备吧。”任由兰鲜将自身搀扶端坐于软榻之上,搭了凭几斜靠方似惊见尚有一众楼兰朝臣,浅笑道,“哦,老夫当真年迈了,不知各位大人可有何异议?小徒甚得匈奴乌威单于器重,且是方才众位已是见得,国书所涉不过具为小事尔,想来鲜儿尚可应对自如。” 众臣岂会再有旁的话说,纷纷笑应,“国师过谦了,高徒所能非凡,又得国师亲自教辅,自是于此小事游刃有余。那便有劳兰大人了。”言罢纷纷拱手便是皆退于一旁闲话去了,唯余下案几处已是端坐的闻止静与立于一旁含着似笑非笑之态睨着他的兰鲜。 “兰大人请。”闻止静毫无异状,似是不明兰鲜乃是匈奴大都尉之身,全当其为楼兰臣子一般以待。 “王爷如何了?”上官清流疾步至了寒暖宫偏殿,进了门便是轻声相询。 无欲闻声忙起身转向他快步近前施礼,“副使大人,我家王爷不过不适温泉浸浴,疲累小憩一时,令副使大人忧心了。” 上官清流已是至了榻前,望着闲王仍是紧闭的双目及那不甚良佳的面色并无过于急切之情,仅是细细端详了一番,转而回身朝着无欲摆摆手,示意其远离卧榻。 待二人移步至了门边,上官清流方以质疑之情望向无欲,无欲了然应声,“回禀副使大人,王爷与国主陛下同浴约有三刻之久,出得暖池便已面色不佳了。方才楼兰御医已是探了脉,称王爷乃是因得过于疲累方致如此,小憩一时便会无碍。奴才虽是自知王爷自幼便是体弱,却是终乃于楼兰之境,方不得已与祝将军相议将副使大人请来一探,皆是奴才无能,若是令得副使大人忧心皆是奴才之过。”说着便是欲要撩袍行跪拜大礼,自是被上官清流一把阻下。 “无欲大人无需这般,皆是本副使该尽之责,使王爷不适已是本副使失职了,待及王爷醒来自会当面请罪,还望无欲大人转达。”见无欲欲要启唇,便是抬手止下,“却是,尚有两国国书事宜未尽,本副使不得……” “副使大人,原来您于此处啊,国主陛下正是四下寻访呢,还请副使大人随老奴移步见驾,国主陛下有要事相告。”未待上官清流言罢,蔡羽展竟是含笑进了偏殿之内,似是并不得见上官清流正与无欲相谈,已是出声打断。 上官清流转眸,面色肃整,“蔡大人无须如此多礼,正巧本副使亦是欲寻国主陛下,那便有劳大人引路吧。”给了无欲一记安心眼神,使其继续照顾闲王,便是转身领着孟子之随同蔡羽展迈步出了偏殿,自始至终皆是未及与祝知寿对面一洽。 “国主陛下,”寒暖宫南侧便是一处楼兰国主寝宫,似是书房,因得殿内除去满是盛有书简的高大书架便再无旁的陈设,若非此处仍于楼兰皇宫之内,恐是遭人误以为书斋亦是可能了。 楼兰国主正是于一处书架之下,手中展开一卷书简细细览着,听闻上官清流出声方含笑转头,并未将书简放下,而是仍旧双手托着,“哎哟哟,副使大人快快免礼,来来来,坐。”边是开口边缓缓将书简复又卷起来置于左手,右手则是微抬示意,且是自身亦是徐徐移动脚步至了案几旁。 二人皆是对笑却默不作声,待见蔡羽展亲自为其二人斟满热茶俯身退开数步方具是执盏对向道,“副使大人请。” “国主陛下请。” 二人呷了口茶,各自眼神示意蔡大人与孟子之等一众随从退下,又待殿门闭合唯剩二人后方再度轻笑。 “副使大人见谅,孤并不知闲王爷这般体弱,竟是浸浴温泉不过半个多时辰便致不适,哎,皆是孤之过。” “陛下言重了,且是王爷乃是吾皇族弟,恐是吾皇具是不得其如此体弱,何论陛下乃是一番好意。” “哈哈哈,孤便知副使大人聪颖过人,自可明了孤的一番心意。”楼兰国主笑意极盛,又是呷了口茶,继而道,“恐亦是怪孤多了嘴,见闲王似是并不得常享这般奢华光阴,便是欲要多留王爷几日以便得偿帝王尊遇,孤本是好意,却不成想令闲王受了惊惧,实乃不该啊,哎。” 楼兰国主似是闲话一般,并未觉出有何不当之处。 上官清流轻笑出声,“呵呵,陛下果真无心之过。却是,吾皇虽是不曾轻易疑心臣下甚是同族亲贵,然,终是九五至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亦是呷了口茶,甚显淡逸之姿,“陛下该是感同身受,故而,自是可体谅闲王因何这般惊惧以致体力不济的,呵呵。” 第410章 对弈楼兰国主 楼兰国主始终清浅笑意挂于面上,于上官清流之语似是极为赞同,颔首应声,“副使大人所言甚是,仅是孤乃是思量既是大汉天子可遣闲王爷同大人同来我楼兰,必是不致有何疑心于他的。呵呵,恐是闲王甚为谦恭早已习以为常方这般谨慎拘礼。”略抬眸望向上官清流,“若皆为副使大人这般淡泊性子自是不至那般。便如大人与顾公子名为莫逆之交,实则竟是自身高位得坐却是不知挚友现下何处。” 上官清流把玩着手中茶盏,不辨喜怒,似是并未因得国主之语生了心虚怯意亦或是恼羞成怒之态,喃喃道,“顾贤弟所能自是常人所不及,本副使乃是真心惜之,即便不得确保其无恙,却需是为其阻下小人相害。”微微顿了顿,猛然抬眸直视楼兰国主,“陛下可知自楼兰回转,顾贤弟便是被查出中了毒,却非是因得于边境之上遭了兰鲜率人劫杀所致,而是因得受了本不该授下的内力所发。如今黄老前辈已然作古,本副使即便再如何亦是察不得因,若是再不将顾贤弟藏匿,恐是不日他便会遭人所害。却,本副使自是疑惑,于这楼兰之内,何人如此恨毒于他竟是欲要除之而后快?且,国主竟是丝毫不知内情,清流如何安心再令其被人寻得?” 楼兰国主闻言便是拧眉,“如此说来副使大人知悉顾公子所在了?若是这般,大人亦是该知,孤早已有言在先,若是顾公子有难大可复返楼兰来寻,孤定会鼎立助其无虞。如今听闻大人这般言语,定是顾公子误以为孤不得言而有信,亦或是,呵呵,权当孤之言乃是虚妄并不得实尔。”摇头倍显失落之态,楼兰国主哀叹一声,“副使大人该是明了,孤极为惜才,尤是如顾公子这般少年豪侠,只可惜,哎,终是孤过于势微啊。” “呵呵,国主陛下过于自谦了。本副使即便不得知全,却是纵然见国师这般目无尊上、陛下亦是甚显倚仗,却,楼兰终是尽掌于陛下手中,国师,不过实为众矢之的的标靶仅为掩人耳目罢了。”上官清流冷笑道,“虽不知陛下信重顾贤弟乃是出自何等心思,却,”陡然正色,“我上官清流即是已然将其认下,必会穷尽此生护佑其无碍!若是有心之人欲要将其视作棋子,纵是舍了这性命,清流亦是无悔!” 望着他那炯炯眸光,楼兰国主微微讶然,仅是一瞬便笑道,“副使大人误会孤了,哈哈哈。”稍稍似是迟疑如何开口,数息后方肃整出声道,“初闻顾名公子亦是由国师而起,他自大汉与匈奴相争之地救下匈奴大都尉,孤乃是事后方知,忧心如此恐会引得大汉天子不悦,孤便是有心相拒,却,副使大人该是体谅,于孤这楼兰而言,匈奴铁骑自是招惹不得的,故而不得不顺应国师之意以充足财帛粮食换取匈奴单于一悦。却是国师除去此法,尚且刻意言明顾公子乃是惊世之才,必是使孤遣人将其寻来。孤即便揣度恐是他有意为其徒一报前仇以雪耻,却是自亲见顾公子所能,便是明了恐是国师与之一对尚需使得十分之力,故而方略略放下心来。未及所料竟是黄老先生与顾公子一见如故,甚是关爱有加。然,哎,恐是由此方引得国师生了怨怒之念。” “如此说来,陛下知晓顾贤弟中毒之事?可有解药?”上官清流追问。 “不瞒副使大人,孤亦是听闻黄老先生生前仆从相告方有所踹测,如今便可确认。虽是孤不得而知顾公子所中之毒乃是如何,却,国师终是于我楼兰数载有余,其所能孤尚且有所洞察,若是大人信重,可使顾公子前来楼兰,孤必是寻尽天下奇珍为其医治,定是令其驱尽余毒得以复常。” 上官清流正对楼兰国主,见其甚为郑重且是肃谨之态,心内思绪如潮不知该是如何决断,然面上却不露半分。浅淡一笑,重又执起茶盏,“不若还请陛下劳神细细打探一番,非是清流不信,仅是不愿顾贤弟涉险,还请国主陛下体恤。” “大人之语自是无暇,然孤实则早已遣了人暗中察查,却是,哎,大人见谅,终是不得可否对症。” “无妨,清流身侧亦有医术绝佳之人,若是陛下便宜,大可将所察相告与我,恐是可参详一二亦会与顾贤弟有益。”上官清流直言不讳,见楼兰国主并未有何迟疑,便是一笑,“却,清流与顾贤弟得了陛下如此大无恩,不知如何回报呢?” 楼兰国主了然一笑,“与副使大人闲话便是极为省心省神的。实则孤自是有所求,然并非仅为利用,无非愿得我楼兰不至遭了强国吞并尔,虽是小国寡民,却亦是臣民安乐,孤为君主,怎会眼见治下子民任由他国驱使为奴为婢?想来大人自是可体谅孤这般心思。” “顾贤弟于此似是并无可为陛下分忧之能。” “大人此言差矣,孤曾于顾公子许下镇国大统领之职,可享亲王之尊、掌举国兵马之权。以顾公子之能,自是担得的,孤便是于这边关之宁再不至那般委曲求全、谄媚邻邦。” 我从不曾与上官清流提及此事,故而他初闻便是大惊,不知这楼兰国主竟会许以如此重责与我。转而却是失笑,“陛下如此自是顾贤弟担不得的。须知,若是可以一人之力相抗一国,岂非天下再无战事?恐是陛下此诺不过为得有人可平衡朝堂、不致一人尽掌大权引来众臣生怨吧?呵呵。” 楼兰国主似是有些许尴尬之情,干笑道,“不知汉皇可疑心过大人太过聪慧?哈哈哈哈。”少时微微止了嬉笑,“孤私心,既是顾公子不得大汉天子青眼,孤便不该错失良机。只可惜,哎,恐是终因孤这番心思险些害了顾公子。”略略低声道,“国师于医术之上甚是不凡,不知大人可否相告如今顾公子情状?” 上官清流微一犹疑,须臾应道,“顾贤弟除去毒发之时甚显骇人,常日尚可。清流身侧的医者已是于其体内之毒有所控,故而短时并不致有险。”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顾公子自是吉人自有天相,亦是不枉负孤与黄老先生一番心思。”即便心内疑窦丛生,然楼兰国主并未显出丝毫异状。 “大哥,”见上官清流迈步出了殿门,孟子之急急近前,上下打量一番方略略放下心来。 “王爷可醒来?”上官清流出口相询的便是此事。 孟子之颔首,“无欲大人方才遣人来传过话了,称王爷已是苏醒,仅是尚且虚弱,便回转官驿歇息了,恐是今日宫宴未必参席。” 上官清流猛地顿下脚步,转身看了身后众人一眼,忽而笑道,“正巧国书事宜尚未完备,不若有劳蔡大人转告国主陛下,待明日王爷身子转好再一并庆贺吧。只是不知本副使可僭越了?” 蔡羽展先是一愣,瞬间便是笑应,“副使大人客气,既是王爷身子不适,自是该好生养息,想来我主陛下定然体恤。老奴这便回奏陛下,副使大人稍后便是。”言罢躬身退步转回殿内。 第411章 魔灵现身 上官清流并未停步相候,反是举步前行,朝着宫门而去,“来人,去将本副使三弟唤回,告知国师大人明日再议余事。本副使需得回转照看王爷。” 使团护卫军兵卒岂敢怠慢,忙领命而去。上官清流则是带着孟子之大步离宫,丝毫未有迟疑,似是早料得楼兰国主不会相阻一般。 “师傅,徒儿扶您回转府邸吧,既是国主陛下有旨明日再行宫宴庆贺,刚好师傅可稍时歇息一番。”兰鲜待蔡羽展宣旨离去、闻止静亦是起身告辞,方万分殷勤踱步近至姬伯身前轻语。 姬伯微微挑眉,默了一瞬方出声,“嗯,好,为师确感疲累了。”扶着兰鲜递上的手,国师姬伯旁若无人径自离去,余下身后一众楼兰官员长出得一口大气。 “大哥,这楼兰国主怎会如此断定顾公子与咱们相交不浅?不会乃是试探之语?大哥如此应答,不致引得其有何做他想之念吧?”孟子之听完上官清流尽述与楼兰国主对弈之事,便是紧缩愁眉,唯恐现下于楼兰之境引来何等祸事。 闻止静则是微微沉思片刻,抬眸试探出声,“大哥这是欲要令其陷于迷茫之中不得正解?” 上官清流呷了口茶颔首,“止静猜中一二。为兄思之既是国主陛下如此言说,定然了悉鸣儿与我绝非泛泛之交,又是他欲将闲王野心现于我面前,呵呵,不过为得挑动大汉如那匈奴般内讧,亦是暗示其所能匪浅,自不得如常人之见那般。既如此,为兄为何不称其所愿?既是坦然相告尽明闲王之事,又是直言不讳恰是为兄将鸣儿藏匿不得踪,如此,便是真假相掺,短时定是令其不得咱们详底,方可阻其所设不利之局。” 孟、闻二人对视半晌,渐渐领悟上官清流之意,感喟自家长兄确是胆识、谋算过人。 “大哥,虽是如此可阻一时,却终是不得长久啊。且是尚不知这楼兰国主可于那姬伯乃是魔灵、苏家为一党之事知之几分,又是有几分参与其中。” “嗯,为兄明了,仅是,你二人不觉楼兰皇宫有何怪异之处吗?”见他二人具是茫然之态,笑道,“罢了,为兄仅为揣度,待明日宫宴过后便可有果。” 三人方止了相议,门处便是传来护卫兵卒之声,“副使大人,官驿之外有两人求见,称做乃是大人旧时故交,如今恰于楼兰行商,得知大人率使团于此便是前来一叙。” 一座僻静院落,蕊统领正是卧于榻上由侍女为其背部涂抹外伤之药,纱帐之内满是一片春光。 猛然间卧房东向紧闭的衣柜发出“吱呀”一声闷响,随之便见木柜转动,自其内踱步而出二人,一前一后,具是一身银线绣制奇异图样黑袍、兜帽遮面。 “主上!”婢女忙不迭跪身行礼,榻上的蕊统领亦是慌忙起身,随手扯过一件外衫搭于身上,算是暂且遮住仅着肚兜亵裤、露出白玉如藕般脊背及四肢的身子,这才欲行大礼。 “起来吧,”为首的黑衣人抬手一挥,另一只手拂去遮帽,便是将那如衣饰上同样图纹的面具现了出来,缓步行至案几处端坐。 随之的黑衣人紧跟其后,同样扯去兜帽露出面具,仅是那面具样式较之其主上大有不同,使人一眼便可辨出主仆之别。 “蕊儿身子可好些了?”退去了侍女,主上相询出声。 蕊统领亦步亦趋跪至其身前两尺之处,仍是垂首甚为恭谨之姿,应道,“得主上宽宥,属下并无大碍。还请主上降罪,终是属下大意方致于汉京损兵折将。” “嗯,知错便好。可有心内怨恨为父?” “女儿不敢!” “哎,蕊儿啊,你须知,如今本尊仅余你这一条血脉,又是你乃是女儿之身,若是不得众位长老相佐,来日恐是这尊位便是会转与旁人了。”主上语重心长,便是这口气亦是甚显无奈。“除去对你严加训养,为父再不得他法,你可能体谅为父这良苦用心?” 蕊统领双膝触地,抬眸与之对视,目中满含愧色,“是女儿有负主上厚望,本是以为主上尊享众人仰视,却是若非那日被总管大人点醒,恐是尚且存有侥幸之心。怪女儿这十数载竟是不知主上如履薄冰之危,日后断不会那般鲁莽行事了。” 主上起身相扶,“起来吧,亦是委屈蕊儿了。如你这般年岁,寻常人家该是视作掌上明珠般相待,更会择了上佳夫婿为伴,却是为父如此苛责,哎,只怨咱们身不由己啊。” “女儿无怨!若要得掌天下,便是这般算得什么。” 主上抬手拍于其肩头,“好孩子!来,坐,与为父聊聊你这汉京之行。” 蕊统领忙双手搀扶其复又落了座,才挺直脊背与之对向而坐,将其一路入得汉京至如何仓皇逃离之事一一详述。 “哦?呵呵,竟是那曾氏以为……哈哈哈,”待其言罢,主上默了片刻方出声,“当真高看为父了,若是再可得男,又岂会令得蕊儿这般辛劳。”转向直视蕊统领,“那巧颜当真因得如此与曾氏生怨以致内讧身死?” “女儿并不得内情,具是邹副统领得救回后转述的。却是,哎,终是女儿可惜那巧颜如此便折损了,否则定是不得元日之时令复世战神于莫宅无恙的,更是不致羽默为得使女儿得以逃生以命相护!” 闻之此处,主上似是甚为疑心,不知乃是因得巧颜之死,还是蕊统领如此看重羽默身死之事,竟是紧盯蕊统领足有一炷香之久皆是未曾出声。 蕊统领初始满是茫然,似是回思可是方才所言有何不妥之处,而后便是坦然相对,并不明其主上因何生疑,然其所现皆是表明心内无愧。 房中便是如此静默良久,落针可闻,三人喘息之声皆是甚为微弱不辨的。 “蕊儿如何断定那莫宅之女、龙泉之妻便是复世战神?可见得了血雨腥风于其手中?又是,可断定其确为女儿之身?”主上终是开了口,方使蕊统领心内安稳了不少。 微微拧眉,蕊统领似是被其所问亦是生了些许疑虑、不甚笃定了,略带迟疑开口道,“若是主上如此一问,属下确是不得断言了。仅是,那莫宅之内满是功力高强之人,尤是一青年初见便是识破属下乔装之术乃是出自满家,更是他等皆以那莫氏之女为尊。然,恰如主上所知,属下并未见得血雨腥风,却是自其身形可断言其必为女子无误。仅是,”又是一顿,“她似是并不通晓武功,至我身前时皆是有人相辅,更是于羽默散毒之时被人相护方避过的。” “蕊儿如何知晓其身世的?” “乃是,”蕊统领似是极为为难之态,“乃是曾氏自龙府逃遁而出后,经了邹副统领提点方忆起。初始听闻时属下乃是不辨其因何如此言说,唯恐有何疏漏方亲身往之一探的。” 主上长出一口气,不再出声,静默一旁似是陷于沉思状,而蕊统领及另一始终立于一旁之人并不敢出声相扰。 过了甚久,主上似是并不得解,便是转口道,“罢了,蕊儿好生将养几日,恐是尚有要务需得你再度亲为。”已是起身,却又思及了什么,“哦,扬护卫已入了楼兰皇家护卫军领职。蕊儿果然眼光不差,不过月余,现下其已升至中都武卫长了。”忽而转回直面蕊统领便是一笑,“这苏扬可是蕊儿首荐于本尊之人,较之那墨护卫与你……呵呵,蕊儿该是省得,墨羽已是废人,且,日后蕊儿需得接下为父尊位,必是要招婿入赘的,更是于这子嗣而言,其生父家族之威并不需如何,却是,若是可得了强大助益自是好的。”转而便是更有深意道,“届时蕊儿可得享尽尊位荣耀,不过豢养几个宠姬,自是无碍。” 蕊统领闻言便是面上一红,“属下自是顺应主上安遣,断不会如寻常之辈贪慕儿女私情贻误大事。” 第412章 魔灵夫人 “嗯,好!哈哈哈。” 蕊统领见其主上似是心情甚佳,便是试探道,“实则,主上这十数载,皆是不曾思量长兄他……” “少主慎言!”一旁的随从闻言乍然出声相阻,已是觉出其主子周身寒气逼人了。 蕊统领亦是觉出陡然之间室内冷冽异常,忙跪身告罪,“属下再不会提及了,还请主上息怒!” 面具之下,主上闭了闭眼,默然无声覆手而立良久,终是长出一口气,“起来吧,若是再犯,该知本尊将会如何处置!” “喏!”蕊统领已是惊颤不已,垂首不复举,盯紧自身脚尖处躬身静候,直至木柜再度复位、失了房中人踪影,方抬手抹去额间那涔涔冷汗。 暗道之内,随从仍是倍感身前主上周身那依旧森然的寒气,不得已斟酌开口劝慰道,“主上息怒!想来少主恐是有些许疲累之感,终是女儿身,自是比不得儿郎坚毅。更是主上言及其可豢养宠姬,便是思虑主上后嗣,故而……主上万勿动气,需得注重自身康健才是。” 主上轻哼一声,冷声道,“若非当年她不问青红皂白便与本尊未察之下竟是那般行事,又岂会令得本尊如今唯有一支血脉?更是可恨竟将灵儿暗中送走!” “主上息怒!少主并不知晓内情,依奴才所见,若是将原委尽告少主,恐会令其坚定主上信念。” “嗬,岂知她不会生出旁的心思!”似是愈发动了怒意,主上于一处转弯之地择了一条岔路疾步而行,使得身后之人大惊失色,先是脚步一顿,随之忙欲要阻拦,却被其主上一记冷冽眸光缩回了身形,仅得紧紧相随,再不能相劝。 “当啷,”随着铁锁碰撞之声响起,侍卫于两名黑衣人面前将一处牢门开启,一人挑着火把方将那洞穴照亮。 现于眼中的,便是崖壁之上悬空吊起的一个骨瘦如柴身形,若非其长发垂地、四肢虽被铁链禁锢却可辨乃是人手人足,恐是无人知晓此乃一个活人,竟是除去皮囊具已是嶙嶙骨骼,不见丝毫血色与软肉。 主上近至其身前,接过侍卫呈上的一支牙杖,缓缓卷起其花白大半的发丝,使其不得不稍稍扬起头颅与之相对,方使人看清乃是一个面色极差却可依稀辨得曾乃貌美如花的女子。 “这数载如何?可有想念本尊?”主上阴森出声,周遭复又冷寒了数倍,令得身后侍从与一众护卫俱是退后几步垂首而立噤声静默。 那女子邪魅一笑,“因何你如今仍是以面具示人?难不成与妾身一般已是垂暮失颜见不得人了吗?亦或是,于那宫刑之人一般无有须髯了?哈哈哈。” “毒妇!”主上恶狠狠用力扯住她的长发,竟是揪下一把之数。 “嘶!”顿时疼得那女子蹙眉,却是因得那姣好容颜,竟是宛如美人娇嗔一般令人痴迷。“夫君不是医术极佳吗?更是身侧不乏济济之才,怎会妾身不过偶得之药便是使得你失了延绵后嗣之能?哈哈哈哈。”那女子笑得甚是肆意,丝毫不顾及惹怒对向之人将会遭了何等荼毒一般。觉出周遭已是可滴水成冰了,女子仍是笑意满满,“怎么,莫不是你那不知如何得来的谁家宝贝女儿又是出了何事方令得你这般恼羞成怒?” “住口!”主上喝斥之声引得崖壁碎石滚落,众护卫忙抬头查看,身后侍从更是近前挡于主上身前。 “哈哈哈,”那女子见状更是狂笑不止,竟是双目滚出泪来。“主上?你以为如此待我便可泄了你心内之恨?再不得亲生血脉滋味如何?这便是你魔灵此生下场!我便是令你再无后嗣,断绝妄念!” “咔嚓,”只见主上已是单手捏碎了女子的小腿骨,那悬于半空被铁锁挂着的肢干便是仅余了一段皮囊,似是稍稍有些许风掠过皆可令其飘远。 “啊!”女子哀嚎出声,转而愤然怒目,“夫君,你杀了我啊!你魔灵一族不是嗜杀成性、饮血为乐吗?留着我这残躯有何用处?尚需相见更是恨之入骨!杀了我!” 主上似是被其辱骂之声惊醒,满是愧色、双手托起方被自己折损不复完整的小腿竟是掩面而泣,极为温柔轻轻抚着,遂啜泣开口,“媱儿,因何你竟是这般思忖于我?我当真视你如珍如宝!当真爱你如命!我并未曾欲要大兴杀戮!并不愿血染天下!因何你便是不信?” “你豢养少女乃是为何?各世家何其无辜?你便是得了其等家主之位又能如何?终是战神仍会复世而生!” “便是战神复世又如何?我如今已是退出中原不再问鼎逐鹿一方,惟愿部众族人永世安乐,何过之有?因何你便是如此执着认定我便是欲要屠尽天下?” “嗬,你所为不过欲要掌控各世家!若非医侍傅家所能非常,又是我族先祖心怀愧意毁了那儡纵巫籍,岂知你不得那般操控旁人?” “夫人!您这般当真误会主上了!”身后的随从再听不得她这般言语,不得已出声道,“主上全心皆是我等部众乃至后辈族人可得详宁度日再不复遭复世战神及其所辖世家绞杀殆尽啊。须知此生主上所图皆为如何息事宁人、兴邦自强,绝无枉杀之举。” “绝无?嗬,为得你等私心,便是四下挑拨邻国不宁,更是使其等兵戎相见,可知数万百姓何其无辜?竟是流离失所、骨肉不全?更是那交战之国无数将士埋骨异乡、血染沙场?这便是你等图谋?” “不使得他等自相残杀如何换来本尊麾下众人安稳度日?你便知那复世战神不得将我等屠戮殆尽?”主上俨然正义之色。 “嗬,若是战神如同你等一般嗜血成性,又岂会于那上古之时便是放过你族先祖?你等岂非早不复存!” “哈哈,哈哈哈哈!”主上仰面大笑,似是听闻何等趣事,良久并未止住,然周遭便是旁人皆静默不语。 足足笑了一盏茶之久,主上方冷眼直面那女子,“媱儿,本尊的发妻,你可是忘却了,若非你家先祖,何来我祖上与战神反目?如今竟是你这般正色凛然斥责于我?呵呵,勿要忘却了,灵儿即便失了踪迹,却终为你我血脉同承之身!若是有朝一日需得与复世战神一决,本尊自是有法可使得灵儿现身!” “不!”女子忽而便是软了下来,哀求道,“夫君,妾身求你,勿要寻出灵儿!若是你当真疼惜妾身,便是如何妾身皆是无怨,却求你直当灵儿已逝,令其无忧无虑度过此生吧,勿要令其再深陷其中,妾身便是任由夫君处置!” 主上身形微微一晃,即刻被身侧侍从扶稳,倍感怆然道,“媱儿,你竟是如此狠心!与你自身用药断了我血脉便罢了,还要使得唯一子嗣不得认祖归宗吗?我此生仅得见灵儿不过六载有余,竟是我父子再不能对面吗?媱儿,我于你之心如何?待你又是如何?若非你使计送走了灵儿更是于蕊儿尚未长成之时那般相害,为夫岂会如此相待与你?” “呵呵,夫君不是唯我一人嘛?因何你那宝贝女儿得以面世?哈哈哈,夫君,已是眼下之境了仍是欲要欺瞒?你不觉早已无意了吗?” “夫人!您当真误会主上了!少主并非……” 第413章 穆隐赶至 “住口!”主上猛然喝止侍从之语,朝着那女子满是愧疚之情,“媱儿,本尊若无血脉留存传位,如何稳得住早有异心众人?他等若是继位,恐是当真如媱儿所忧那般天下尽遭血染啊!蕊儿虽是身为女子,却实实可担大任。而你……终是本尊需得与众人有所交待。”颓废至极陡然垂下双手,“罢了,如今多说无益。仅是,待为夫一对复世战神之时,定然会令媱儿亲见,届时你便知为夫此心乃是如何的。”稍稍默了默,“望及那时可使得灵儿一见,为夫自有要事相托。”言罢徐徐转身,“来人,自今日起夫人所用药石便是停了,餐食皆需珍馐,本尊自会遣人前来为她医治。你等大可传出消息,本尊已是将其惩戒数载有余,少主亦是得已册封,自此便再无可辖制本尊之事!” 一众护卫及其身后侍从具是跪地叩拜,“属下等不敢!皆是万事以主上为尊。” “呵呵,本尊徒有虚名啊!”主上微微抬了抬手,万分没落缓步离去。其身后已是由护卫将那女子轻缓放下,然那女子满目皆是不解之情。 “主上!”暗道之内,侍从心内亦是憋闷得很,望及自身前不远处那极度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般的身影,更是连同出口之声皆是有些许哽咽了。 “罢了,”主上竟是低低出声相应,“皆是天意!自本尊执意迎娶媱儿那一刻,恐是便已注定。实则其所思未尝不是好事,若是灵儿还在,如今……哎,终是人心不古了。” “主上!”侍从已是眼含泪光,直直双膝跪地,“属下誓死追随主上,断不得异心!” 主上徐徐转身,并未做何令其起身言行,仅是叹息一声,“当真不知这尊位乃是福祸何论啊。” “少主!”墨羽亦是被侍女服侍上药,惊见蕊统领推门而入,慌忙欲要起身相迎,被已是快步近前的蕊统领一把压住。 “你我之间无须多礼。”望着他那重于自身数倍的伤痕,蕊统领甚显悲然之色,轻轻上手抚过,带得墨羽脊背瞬间僵直。“终是为我方致如此,墨哥哥,蕊儿何颜以对啊。”说着便是泪洒当场。 “少主!”墨羽忙挥退了侍女,反转强行起身,直面蕊统领,为其拭去仍是滚落不止的泪滴,柔声道,“蕊儿再不该如此于下属前落泪了,于日后成事不利啊。” “有何?蕊儿唯有可与墨哥哥这般放纵了。呜呜呜。方才,主上前来探望了,竟是……呜呜呜。墨哥哥,恐是不日蕊儿便需得听命不知被献与何人了。” “怎会?主上他……”墨羽险些出口不逊,转瞬便是复于常态,安抚道,“恐是蕊儿多心了。主上之意该是那现于楼兰的大汉使团,若是我所料不错,定然不得他等这般肆意妄为,主上定会设计使其等起了纷争。” 蕊统领似是顿悟,慌忙执起墨羽双手,“当真吗?非是令得我以身为献?” “呵呵,蕊儿,你如今乃是少主了,再不得主上那般驱使。即便他有心,亦是需得一众长老赞同,你想,众人岂会令得你这唯一主上血脉行那般污浊之事?岂非日后自打脸面?” “嗯,墨哥哥此言有理。”蕊统领含羞带怯贴入墨羽怀中…… “原来是城公子啊!快请快请!大哥近日常常念及公子呢。”孟子之随着护卫军小卒至了官驿正堂便是见得乃是微微乔了装的骆弈城,其身侧随着一人,眼生得紧,却是孟子之自是不会挑破,故而于人前甚显热络将骆弈城与那人一并引入上官清流居处。 入得卧房,孟子之忙抢先一语,“大哥,你看,竟是城公子,终是你……” “呵呵,孟家兄弟无需如此谨慎,院外并无旁人。”骆弈城身侧之人含笑开口。 房中上官清流兄弟三人具是一愣,片刻便是一笑,“这便是逖闻先生了?鸣儿倒是将人送来得快。” “为得上官大人之事,莫鸣却是为难我骆世弟了。”穆隐满是不悦。 骆弈城忙笑应,“隐兄无需忧心,小弟自恃无碍,况尚有莫家三兄弟相护,料得定是不会引来祸事。” 原来,自京中往之山中大宅沿途安置各世家众人并不若日夜兼程急急赶来的穆隐与轩辕平更为迅捷,尤是徐家以徐征为主相护其二人之人自是脚程更甚,故而大汉使团方入了楼兰之时,此几人便已至了山中。幸得莫山几人得了我传信并未离去,方安置了轩辕平才转道领着穆隐入了楼兰。自是的,穆隐与上官清流虽是草草见过数面,然终是不若骆弈城熟识,故而骆弈城便是冒险再入楼兰相送于他。 “非是旁的,仅是愚兄忧心你报仇心切。”穆隐哀叹一声,于骆弈城似是甚为不放心。 骆弈城无奈一笑,转向上官清流一拱手,“上官大人,这位便是逖闻先生、穆隐穆世兄。师妹传信未久便是穆世兄急急赶来,城乃是思及恐其独自前来令得上官大人生了误会,便是一并相送一程,却是不得逗留,尚需赶往蜀中办事,穆世兄便是托与大人了。” 上官清流正面细细打量了一番穆隐,略略回思一番便是有些许印象,“嗯,于鸣儿府内确是见过仁兄,若是当时知悉兄台所能便无需如此劳烦骆公子走这一趟了。”转而朝着闻止静开口,“三弟,你且去布置一番,必是不得穆公子于咱们身侧出何纰漏。” 闻止静心下了然,含笑致意,“大哥安心,小弟这便去安排。”言罢便已转身出门。 穆隐并不知其所往欲要何为,现下心内全然皆是穆老家主叮嘱不得胡乱生事扰了眼前这位被我视作谋士的上官清流。 “穆世兄,既是如此,那小弟便告辞了。”骆弈城浅笑便欲离去。 “骆公子稍稍等一等,”上官清流急急出声阻下,“骆公子还请安坐用盏茶,待我三弟归来再走不迟。” 骆弈城见盛情难却,便与穆隐一并同上官清流对向而坐,未及闲话数语,便是穆隐微微侧首。 “闻公子转回了。” 待他语毕须臾,果真闻止静推门而入,“大哥,皆已安置妥当,却是需得委屈穆公子了。” 未及其言罢,穆隐已是拧眉,“因何要这般安顿?我有何不得见人吗?” 骆弈城与上官清流、孟子之皆是不明,闻止静先是一怔,而后笑曰,“穆公子见谅,如今大哥所领的大汉使团,除去数位京中文笔官吏外,尚有闲王与御赐护卫军等人。穆公子该是曾于京中数月之久,虽是不甚引人瞩目,却终是需得防范其等认得穆公子,尤是穆公子所能较之常人甚异,故而为得不致大哥遭人猜忌、更是穆公子安危为先,小弟方如此安遣,还请穆公子海涵。”余音未落已是躬身一礼,令得穆隐即刻起身相扶。 这满室之内皆是聪慧之人,短时便已明了必是闻止静做了何种伪装使得穆隐不甚解其意,现下皆是一笑。 “世兄,上官大人终是身于朝堂,需得事事谨慎,自是不得如咱们过往那般闲逸的,为得师妹大事,便是委屈世兄了。”骆弈城抬手覆上穆隐肩头。 上官清流即便不知闻止静为穆隐做了何样伪装,却深以为是,接语道,“嗯,骆公子所言极是。我三弟心思缜密,必不会有失,仅是,呵呵,还请于楼兰境内穆公子暂且如此,待及回转咱们大汉再复常态便是。哦,恐是穆公子这名姓……” 第414章 闲王起疑 穆隐亦是明了,叹息一声,“罢了,便是听从你等之言吧。至于这名姓,改个称谓便是,在下不甚为意。”随意摆了摆手,甚显毫无介怀之态,亦是令得上官清流兄弟三人明了其素日便是如此散逸性情,心内暗自松口气,思及该是很好相与的。 骆弈城一笑,转向上官清流兄弟三人,“上官大人见谅,穆世兄素日便是如此无拘无束惯了的,若是大人需得其跟随身侧面见旁人,还请提点世兄稍加注意。”又是转向穆隐,“师妹传信世兄亦是见了,还请世兄必是相助上官大人一臂之力。” 穆隐苦着脸,“哎,若非为得莫鸣大事,岂会如此委屈于我?罢了,待回转好生使其补偿于我便是。” 上官清流不禁失笑,孟子之与闻止静亦是,皆是觉着这穆隐犹如孩童般心性,虽是有些许忧心,却终是与其所能不得不刮目相看。 依着闻止静所谋,穆隐先是随着骆弈城一并离了官驿,又是转圜了一番方再度回至上官清流身侧,却已是经由莫思之手改头换面成了另一副形容——年及天命、勾腰塌背、单目视物、依靠轮状木椅以解不良于行——全然使人不得其真容样貌。 “这,哎,如何相释我与你身侧之用?”被孟子之推至上官清流眼前,若非已是明了,恐无人可辨此人便是方离去不足一个时辰的穆隐。 闻止静笑而不语,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还请 察都涣 老伯熟识此中所有。” 穆隐颤巍巍抬起他那满是斑痕的手接过锦帕,顿时瞪大双目。“这?若是有人以匈奴语与我相辩该是如何?”瞧着满是以汉字所书却具是匈奴习俗的锦帕,穆隐顿觉这上官清流心计竟是如此匪夷所思、不同寻常。 此时孟子之已是自其所坐的特制木椅一侧取出笔墨及竹简,“察都涣,乃是哑者。故而仅需将其所闻及需得转告大哥之事书下便是。且,那姬伯与匈奴大都尉兰鲜亦非自幼便生长于匈奴之人,其匈奴语恐是尚不及我熟捻,何论止静与大哥。” “我还需的装聋作哑?”穆隐已是有些愤然了。 “呵呵,老伯过虑了,若是你既聋且哑,本官如何自你处习得匈奴习俗?自是仅哑不聋的。”上官清流满脸笑意,于穆隐看来尽是奸险之态。 “嗬,我还是现下便回转吧,莫鸣若是知晓我被大人如此戏耍,定会为我讨得公道。”边是言说,穆隐已起身,却被一旁的闻止静伸手于身上点了两处,即刻便复又跌坐回木椅之上,“呜呜呜,”竟是言语不清了。 上官清流笑意更甚,“哈哈哈,老伯见谅,鸣儿亦是传信与我,称作老伯常日甚为喜言。我思量,若是有何疏漏必会引人生疑,故而方定下此策。”思及他三人传阅我那信函后而定下的计策,上官清流不禁莞尔,转瞬却正色一揖,极为郑重一礼道,“还请公子委屈这些许时日,终是大事为重,待及回转,清流必会亲自致歉。” 穆隐如今受制于人,即便心内愤恨却无计可施,终是除去他自身,不得我等相近之人相助,唯有不甚相熟的上官清流兄弟三人,然他却需得一助他等探明楼兰甚是姬伯诸事,便歇了旁的心思,满是不甘却束手无策,只得认命般挥了挥手,提起那满是匈奴礼仪风俗的锦帕往了一旁温习去了。 孟子之与闻止静见其满是愁苦的面庞却无能为力之举皆是忍俊不禁,唯上官清流面含敬意之情,于心内暗叹我身侧众世家果真值得托以重责。 “主上,”脸戴面具的总管大人将一份密报转呈深居高位之人,满是惶恐之态。 “岂有此理!因何现下才得禀报?难不成这数载乃至十数载皆是荒废了?”急速览过,主上便是怒然起身。 “主上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他等便是觉着如今少主已定便可有恃无恐?真当本尊乃是软弱可欺?”盛怒之下,主上直将手中密函辗成齑粉!转而却是缓下脚步,“呵呵,既是如此,那便,以儆效尤吧。” 总管身子不禁一颤,却是瞬间应声,“喏!必是令其等心生畏惧。”微微顿了顿,轻声道,“只是不知主上欲要以何人为祭?” 主上微微思忖片刻,“便是那时日最久之人吧。如此亦是压得住悠悠之口,更是不得他等猜忌本尊用心。” “喏!主上英明!”总管大人窃笑,方欲转身竟是被止下。 “等等。将蕊儿唤来,如今既是她已为少主,此事便该由她决断。”那转瞬而逝勾起的唇角,无不泄露了另有居心。 总管大人即刻会意,谄媚道,“属下明白了。更是需得将一众长老一并聚来,如此方可彰显少主架海擎天之能。” 主上满意颔首,“那行刑之事便交由皇家护卫新任的中都武卫长吧。既是这等秘事竟是被他初回转便勘破,实该有所褒奖!更是可令得众人知悉其乃是少主中意之人,需得本尊为其立威!” “喏!属下领命。”总管大人含笑而去。 “王爷,您可尚有不适?”无欲见闲王满脸愁苦之情,忙近前与其掌心急书数语,却是宣诸于口的乃是另一番情状。 “无欲,楼兰国主怎会那般试探于本王?”闲王似是百思不得解,虽是垂着眸,却是径直相询出口。 “王爷!”无欲闻言便是大惊,忙转头望向外间门处。 闲王拂开他的手,“如今乃是楼兰之境,想那‘逖闻先生’自是不得如此凑巧便会于此,尤是这皇家官驿之内。” “可,王爷谨慎了这些许年,万不得掉以轻心啊。”无欲满是忧色。 闲王对视于他,“本王亦知,然小心了这数载,竟是被一异邦之人有所察查,岂非太过匪夷所思?哎,终是此事过于蹊跷,若是手书恐有不尽不详之处。”扫了一眼外室,“且本王自是信重你的,此院中必会固若金汤不得外人相扰,祝知寿又是忠心本王断不会有失。除去上官清流,恐是再不得皇兄耳目。” 无欲略思忖片刻,略略松了些心,却仍有余悸,低声道,“王爷是忧心身侧尚有细作?还是恐那楼兰国主陛下乃是与当今皇上有所谋划?” “兼而有之。”闲王哀叹一声,“本王已是甚为谨慎了,怎会露出破绽?还是皇兄过于在意我等同族之人?却,这楼兰国主又是有何图谋?” 无欲望着许久不曾见得的闲王那紧拧双眉便是劝慰道,“王爷安心,亦或是楼兰国主陛下不过以己推人胡乱揣测亦未可知啊。今日宫宴已被上官大人阻下,然明日必是不得再复推却了。不如,王爷反试一番?终是于楼兰而言,大汉乃是巨兽,若是其有异心,终须顾及甚多。旁的不论,便是若王爷回转汉京于皇上驾前参奏一本,想来即便楼兰国主有何私谋与皇上,其必是欲以国事为先的。” 闲王似是误入局中,被无欲一语猛然点醒,顿时一喜,“是啊,本王怎会如此执迷不悟!反试便可,尤是,若当真楼兰国主有何图谋,自是无需本王出首,由那副使大人岂非更得皇兄信重?哈哈哈。无欲,这数载你大有长进啊!” “王爷谬赞了,皆是王爷常日教导有方。” 第415章 匈奴人 察都涣 转日楼兰皇宫正殿之上,楼兰国主惊见上官清流身后现一老者跟随,且是被孟子之亲自推行,仅是那形容有些许骇人,尤是那不知何故瞎了的一只眼睛,即便被黑布遮挡,却是周遭那仍是遮不全而露出的疤痕甚为狰狞。 “呵呵,副使大人,似是大汉使团之内并不得如此一人吧?大人如此不做一释便将其带入楼兰朝堂,可觉有何不妥?”不及楼兰国主及满殿朝臣出声,竟是兰鲜先发制人出口责难。 上官清流但笑不语,身后立于一侧的闻止静拱手一礼开口应声,“兰大人,此乃是大人同国之人察都涣老伯。我家副使大人因得并未曾料及大人亦是于楼兰为客,更是需得一并共讨楼兰与大汉邦交国书事宜,唯恐于匈奴习俗、常理有何不全、不妥之处,特意命人寻来通晓匈奴、大汉两国文字、习俗的察都涣老伯前来一助,便是为得不至于大人身前失了礼数。” 此语一落,楼兰朝堂即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汉使团众人皆是暗自隐忍,不便于此处、此时大笑出声,却终是忍得甚为辛苦;闲王实则初始便是惊疑上官清流不知乃是做何打算的,然终是不得深究,现下唯可静观;楼兰朝臣则是分为两派,一边微生怒意,只当上官清流此举乃是羞臊楼兰之图,而另一派则是权且隔岸观火,心知肚明这上官清流已然于国师姬伯及其门徒生了怨愤之情;而兰鲜则已被触怒了,若非顾及身前尚有其师姬伯,恐是当下便会发难。 再观姬伯,听清闻止静之语本是微蹙双眉,再见满朝众人各面及身后兰鲜已是喘息粗重之态,心内反是淡然。手捋须髯浅笑道,“哦?副使大人竟是如此用心,竟可于短短一日之内自楼兰国中寻得如此通晓两国风土人情的匈奴人士,老夫自是钦佩得很,真是后生可畏啊!副使大人好本事。” “呵呵,不敢当国师赞许。本副使若是平庸之辈,自是得不了吾皇青眼。”上官清流从容以应,并不给旁人趁机发难之机,却是这话暗含玄机,不置可否这人乃是一早便备下的还是果如闻止静之语那般至了楼兰现寻得的。 (匈奴语)“比暂土崩娜乌西,亚索蒂亚尔。”姬伯出口便是一句匈奴语,双眸紧盯对向的“察都涣”。 穆隐心内早已敬慕不已,从不知这上官清流于异邦朝堂竟可如此肆意,且是沉稳得很!相较于各世家家主绝无丝毫逊色,恐是更胜一筹!无论其所思所谋、所言所行具是大家之风,然其年岁不过双旬,竟是如此淡定从容,自身定是望尘莫及了,暗自一较旁人,似觉仍是尚不具与之一对之能,难怪我欲要以谋士之位相予之,确乃实至名归! 正是分神之际,便是姬伯那匈奴语已然收声,自己即便佯装动作略有迟缓,却仍是提笔沾墨于空简上急书起来,而所写下的自是汉字,孟子之已是于一侧助其扶稳竹简时微微轻语,旁人自是闻不得,然穆隐便是依着其言将姬伯之意落于实处。 “嘶,这老伯竟是哑者?”周遭自是有质疑之声响起。 上官清流仍是端坐不语,孟子之则是将穆隐所书好的书简呈于内侍,楼兰国主遂令其示于众人,只见其字迹刚劲有力,更是规整无暇。竹简上书道——匈奴与楼兰秋毫不犯! 姬伯与兰鲜具是一惊,本是误以为上官清流此举不过为得羞臊他等,不想这老者竟是当真可将此语译为汉字,更是丝毫不差!而后兰鲜又是“请教”了数个匈奴风俗,穆隐虽无我那过目不忘之能,却是昨日早已将闻止静所授娴熟于心,故而于这楼兰朝堂之上很是抖了把威风!若不是他如今被闻止静点下哑穴,恐是早已抽出折扇自傲一番了。 “哈哈哈,好,好啊,副使大人果真用心!这位老者亦是礼数齐备啊。”楼兰国主见姬伯与兰鲜皆已现颓败之态,便是忙圆场,却是对上官清流又加了几分关注之心。 姬伯见楼兰国主如此言说,便是回转心神顺承道,“陛下所言甚是,老夫该是谢过副使大人如此正视小徒!” 兰鲜极为有眼色,顿时了悟姬伯之意,已是起身施礼,“外臣不才,得大汉副使大人这般礼遇愧不敢当!全仗陛下优礼相敬我草原单于之名望方得之,于此谢过陛下!”转而朝着上官清流亦是颔首,“亦是谢过副使大人!” “兰大人客气!你我具为楼兰国主陛下外臣,相敬于礼自是应该的。” “副使大人所言极是。既如此,不若改日你我二人以武会友切磋一番?亦算得为国主陛下助兴?” 上官清流并未应声,而是反身看向大有自鸣得意之态的穆隐,使得其陡然一惊,一瞬便是抬笔书道——于匈奴,朝臣以武助兴乃是常态,必不如大汉一般需得经由君主颁令方可为之。 待上官清流看清竹简,方笑道,“既是如此,”转向阶梯之上的宝座,“不如来日宫宴之时还请陛下应允?终是这匈奴与大汉礼仪有别,却仍是需得以陛下楼兰之矩处事的。” “哈哈,如此甚巧!孤已是令人有所筹备,届时必是令得众位尽兴!”楼兰国主扫过闲王,却见他全然失了昨日寒暖宫浸浴窘态,已是复了初来楼兰那般云淡风轻之淡定从容之姿,暗笑竟是这大汉之人皆是这般九转心肠,如此看来尚有大事可谋啊。 “扬哥哥!”蕊统领一身锦衣华服迈步进了正堂,抬眼见得的,便是一身楼兰皇家护卫官服的柳如杨,哦,如今该是称作苏扬。 “少主!”苏扬闻声回身,恭谨一礼。 蕊统领似是觉出了不妥,轻咳两声端了端身架,“扬护卫无须多礼。怎是这身装扮而来?” “回少主,属下尚在当值,不敢延误过久。” “听闻乃是你勘破被瞒了数载甚是十数载秘事?扬护卫果真所能非常!主上已是传下尊令,于扬护卫给予褒奖!更是,本少主已然有了决断,尚需扬护卫行使刑罚之权。” “喏!属下领命!” “罢了,你且去吧。如今本少主已是归来,少不得尚有旁的要事需扬护卫一助。待今夜出更时分你再来寻我。”蕊统领言语间满是深意。 “属下遵命!”苏扬并无丝毫异状,行了礼,又是得了允准方离去。 蕊统领甚是不舍望着他跨门而出的身形,须臾厉声道,“自今日起,扬护卫便是需得常常往来本少主下处,你等不得相阻,更是不得令旁人知晓,可明了?” “喏!谨遵少主之命!”守卫众人忙应声。 第416章 魔灵党众 “你等可知,那苏家新近寻回的外室子苏扬,升任了皇家护卫中都武卫长,竟是于昨夜斩杀了朱雀族长与其亲子、嫡孙数众人等!” “岂有此理!难不成一个小小护卫竟是这般目无尊上?” “嘘,若无主上首肯,定不会至此。可是主上以儆效尤为得约束我等?” “可,我听闻乃是少主之意。” “少主?因何?难不成她不知朱雀族人与之有关?” “有关又如何?如今她乃是少主了!” “既是这般,岂非我等危矣?” “呵呵,老弟这是杞人忧天了!即便主上再与我等族人不悦不满,难不成会将我等族长尽灭?呵呵,那岂非成了孤家寡人?” “以主上心智自是咱们揣测不得的。然,虽是其未必会将异己排尽,却是,咱们需得多加谨慎,终是这几代皆是咱们不得势的。” “震房长此言差矣。主上尊位即便再如何高不可攀,却终是离不得咱们众族簇待的。反之,呵呵,若是哪一世那战神复生临降,难不成主上独自一战那被八大世家所拥之人?呵呵,当真笑话!咱们尽知,那复世战神必是有四方护卫及四大参事世家的,其等所能具是非凡!” “哈哈哈,乾房长高见!且是,咱们已将苏家纳入同宗,那战神现仅余七大世家了,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皆是极为自满之态。 “主上亲临!少主驾到!”随着总管大人一声高喝,顿时满堂皆寂! 方才尚且高谈阔论、口若悬河的一众魔灵奸党十数人即刻归于谦恭之态,具是躬身施礼,齐齐高声道,“属下等恭迎主上!敬接少主!” 主上之人依旧一身墨色衣衫,同色面具熠熠生辉;蕊统领则是一袭深蓝衣裙,发髻高挽、斜插珠钗,真容相见。 “众位免礼平身。”主上虚抬了抬手,径直往了位于高阶之上的宝座而去,蕊统领则是紧随其身后半步之距,待其端坐高位之上,方矮身坐于其侧首稍稍靠下之处的软榻上。 阶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等方才所言这两位尊者听去了多少之数,多数人则是忧心于朱雀族长及其儿孙所遭所遇,唯恐这心狠手辣的主上或是即便新进却毫不逊色的少主动了杀戮之念,故而已是面露不安之色。唯少数几人似是极为有恃无恐,并无甚在意,竟是礼数皆是敷衍的很。 主上之人将一众部从所现尽收眼底,却是丝毫不见有何异状,仅是环视扫过满堂,便将眸光汇于距自身不足两尺之处的蕊统领身上,淡淡露出微微笑意,轻声道,“蕊儿,你已是回转数日,既是现下众位族长、房长齐聚,不若将你所察所探一一言明,亦是可使得众人皆是心中有数?” 蕊统领自其出声便已恭谨垂首细细聆听,待其语毕方应声道,“喏!属下谨遵主上之命!”转而朝着众人便是冷下脸来,逐一睨过他等,似是唇角微挑,露出邪魅嘲讽一笑,却是于眨眼之间便已消逝无踪,使得这十数人等具是误以为乃是因自身年纪渐长而老眼昏花之故。 “众位长老,小女不才领下主上抬爱所赐少主之位,时时不敢懈怠,皆是战战兢兢谨慎从事。却不想,方自大汉回转便是听闻竟有人倚仗祖上功绩自恃甚高,欺上瞒下做出此等险些误了大事之举!”女子本就声色较之男儿尖利,蕊统领方才这番话更是拔高了音量的,故而倍显刺耳。 阶下一名年迈老者,手柱一柄赤金拐杖缓缓跨出一步,于一众人等中便是霎时显露出来。只见他面色红润、微微清瘦,须发皆已全白却是精神矍铄并无颓态,开口之声更是中气十足,令人即刻明了必是功力卓绝之人。老者抬眸望向阶上相邻而坐的两人,毫无尊称敬畏之情,道,“老朽敢问主上与少主,不知今日因何朱雀族长不见踪影?”于众人皆以为他必是待有人相应方稍顿时,竟是闻得其复又续言,“且是,老朽得报恐是朱雀族长及其儿孙遭了不测?不知主上与少主可否给予我等一个交待!” “放肆!”蕊统领怒目圆睁,一只手已是重重拍于身前案几之上,那置于其上的茶盏即刻应声跌落,顺着石阶滚至众人眼前。幸得此间正堂满铺厚毯,仅是闷声响动,否则必是清脆悦耳的金石碰撞之音遍传四方了。 “蕊儿!”主上微带斥责之声已是传来。 然,另一苍老之声亦是响起,“少主如此乃是训诫何人!” 阶下众人皆是惊愕不已,未料得这老者竟是这般目无尊长直言顶撞!纷纷看向那高阶之上的主上将会如何以待。 “青龙族长,”主上一只手探向蕊统领,仅是掌心一个翻转,便是令其坐于软榻上动弹不得。而另一只手则已是将置于自己身前的案几推了出去,堪堪挡下老者方才因得气怒微用力蹾下地面的手杖戾气。眼见的,便是案几陡然断做两半,跌落至地即刻化为粉末。 “嘶。”先是数人倒吸冷气之声,而后便是—— “青龙族长息怒!” “请主上宽宥!” “护卫主上!”门外忽而闯进数十名侍卫,皆是黑衣劲装、脸戴面具。 眼见即将一场混乱之局,却是主上之人断喝一声方将一切止下。 “护卫退下!”主上已然起身立于高阶之上覆手而立,那满身上位者之姿甚显威严,众人无不敬服。 护卫们见主上并无有损,众长老已是分作两派,一边拉扯一位居中老者,一边则是为其求情,便是具垂首应声退步撤出门外。 “青龙族长,”主上缓下声量,似有安抚之意,“蕊儿年少莽撞,又是立功心切,还望族长谅其无心之过。”转向满脸疑惑的蕊统领,厉声道,“蕊儿,即便你已为少主,却是众位长老皆是你长辈,再不可那般出言不逊,可知?” 蕊统领眸色一转便是泄下气来,低声应道,“喏!属下知错,还请主上宽宥!” “哪里是需得本尊宽宥,你乃是需得了青龙族长宽宥才是。”借着阶下众人辨不得他侧首之时眼光流转之态,便是给了蕊统领一记眼神示意。 蕊统领心内再如何不甘,却仍是柔声致歉道,“小女无状还请青龙伯祖宽宥!” 众人皆是不曾想主上竟会这般处置,纷纷转向居中老者,却见他冷哼一声,“老朽不敢!少主如今威风得很呢!”并不屑其如何做低服小之态,转身往着门处高唤一声,“来人,将人‘请’进来!” 随之声落,房门被自外开启,一众人方见竟是数名护卫之人押解着一名衣衫已然破损、发髻亦是凌乱的男子进了堂来。 “扬哥哥!”蕊统领即刻认出,竟是极显狼狈、脸带血污的苏扬! 第417章 权势博弈 苏扬此刻被人反剪着双手,且是受缚于一条铁索之下,面颊泛白、唇无血色。紧拧的双眉及不断挣扎的举动则是表明其乃是受困于人了。 抬眸望向高阶,苏扬满脸愧色,单膝跪地沉声道,“主上、少主,属下无能,竟是被青龙族长护卫所擒,还请主上及少主降罪。” “呵呵,扬护卫好一张巧嘴,竟是这般能言善辩了,果真不愧于大汉数载之久。”青龙族长嘲讽出声,转向高阶道,“老朽与其余几位族长皆是比邻而居,自是闻得昨夜有人擅闯朱雀族长宅邸。起初不过小觑了扬护卫,竟使得他得了手!不知主上该是如何惩治这以下犯上、枉杀尊贵之人?” “乃是本少主下的尊令!”蕊统领霍然起身,若非尚且顾及主上立身未动,恐是早已奔下阶来。“青龙族长因何不询朱雀族长所犯何过?” “无论何过,具是需得宗族长老及主上共同议处!”斜睨了蕊统领一眼,“即便你如今身为少主,却并无随意处置宗族长老之权!老朽便是权且看在如今你乃是主上唯一血脉份上,暂且纵了你这一回,若是再有旁的错处,呵呵,你便让贤吧。” “你!” “蕊儿!不得无礼!” “主上!”蕊统领怎会甘心?竟是这大庭广众之下遭了这般折辱!日后她该是如何号令旁人? “青龙族长所言无过!”又是两名老者跻身而出,一个略显富态之象,另一个则是极为精干之容。 “我等皆是宗主长老,便是主上亦是可谓之后辈,岂有你个小小女娃开口责难之礼?” “既是少主言辞凿凿,那便不如当着众人讲上一讲,恰可令得我等具知朱雀贤弟有何过?竟致少主降下尊令使人将其枭首!” “是啊!无论如何,终是宗族长老,该是先行议处方可行刑。” “嗯,且是从无如此先例。” “更是少主并不曾拿出真凭实证。这先斩后奏似是于理不合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竟是阶下众人纷纷指责蕊统领所行不端,更是毫无再有何惧色。 主上此时心内暗自喟叹,朝着总管一记眼色,后者便是会意。 “噤声!主上尚且未执一词,尔等岂可如此目无尊长?” “放肆!”那个后出列的微胖之人高喝,“你区区一个奴才,竟是如此胆大妄为!来人,拖出去杖责一百!” “喏!”押着苏扬的几人分出四个,便是朝着总管大人而去。 “你们!难不成欲要造反不成!”蕊统领望着似是有些压不住的众人,竟是生出些许心惊之态。 主上此刻早已冷下脸来,却是因着他那面具遮挡并不得旁人看出,仅是那炯炯目光甚是骇人。 “住手!”终是开了口,主上挥了挥长袖,即刻使得围拢总管大人近前的几名护卫被一股无形巨力掀翻了数丈之远,竟是直直自阶前跌至殿门处,更是重重坠于地,令得厚重门板皆是被震得颤了颤,即刻复使得门外一众黑衣护卫再度倾巢涌进殿来。 青龙族长见此便是一怔,转瞬扫过身侧几名跟随之人,方举目望向高阶,厉声道,“主上这是意欲何为?难不成便是容不下我等欲要如同相待朱雀那般除之而后快了?” “呵呵呵,众位长老暂息盛怒,不若先听一听小女之言。”主上竟似是方才所有皆不存般,如此云淡风轻开口,转向蕊统领则是双眼微眯,柔声道,“蕊儿,你且将扬护卫所察详告他等,而后再将你于大汉遭遇乃至逃回之事据实言明即可。” 此言一出,阶下满是哗然。 “什么?少主竟是自大汉逃遁而回?当真有损我等颜面。” “嘶,乃是何人竟如此高能?难不成大汉皇帝有所察查?那因何大汉使团仍是于楼兰为客?且是尚在商讨两国邦交事宜?” “呵呵,看来咱们这少主确是该让贤了啊。” 蕊统领见主上闻得他等之言竟是嘲讽一笑,便已明了其所用心之意,清了清嗓音,徐徐开口道来。 “扬护卫乃是方回转楼兰不足月余,竟是察查由朱雀族长所遣的坊部之人早已失了与教坊联络消息之径,且,非是数日、数月之期,而是短则近一载,长则,”微微顿了顿,扫过阶下一众年岁皆是长于她数倍之人,冷哼一声,“十数载之久!” “不可能!”几名老者纷纷质疑出声,唯有三位族长默而不语。 “坊部留存皆有据可察,每每遣出之人必有信函传回,或是即便不得信函,亦是有其可自证身份信物传回。更是,呵呵,她等子嗣必是有人单独看管,而如今,不但信物具无,连同她等子嗣更是不知所踪。属下暗中细访,方惊觉那几名孩童早已死于非命,所有人证、物证具已呈交总管大人,各位长老可当场验看。”苏扬并未摆脱禁锢,却是正色出声,更是毫无惧意面向阶下众人。 总管大人即刻自怀中取出一份厚厚锦帕当众平铺于侍从所托举漆盘之内,皆是不同人等口供、画押指印及坊部旧档。“众位长老,扬护卫所察具于此。” 有几人举步上前一一详勘,须臾便是紧拧双眉纷纷看向以青龙族长为首的三位除去主上与少主位分最高之人。 精干老者乃是玄武族长,亦是略略抻望了一眼,却并未出声,反是那微胖的白虎族长沉声道,“是又如何?本就其等女子并无要用,且是妇人之见,心慈手软岂可成就大事!” “白虎族长此言差矣,咱们初始依着先几任主上之谏设立坊部,无非便是为得将战神所属各世家暗中转成听命于主上之人,如今岂非功亏一篑?”一名年纪与主上相仿之人提出质疑。 “嗬,坤房长当真以为凭着那些个女子便可操控战神众世家?难不成较之咱们的‘儡纵’更是有效?真真笑话!” “你!且不论那‘儡纵’如何得来不易,便是欲要用药亦是需得有人从旁始终操控,若是可得那般,岂非早已将各世家剿灭殆尽?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是啊,坤房长所言有理。”又几名中年人纷纷赞同。 青龙族长剑眉倒竖,“有理?何理之有?既是早已探明各世家所匿之处,便该早早下手除去,留下终是祸患!” 主上突然出声,“那可是众位长老私下已有所为了?” 几位房长自是不便多话的,唯三位族长闻言先是一怔,转瞬却都嗤笑,“如此小事自是无需叨扰主上的。” “呵呵,那不知可有成果啊?还是,已然除去了哪一家?”主上复又端坐回软榻,执起茶盏慢慢饮着,极为闲逸之态。 三位族长即刻被噎住,白虎族长率先开口道,“尚未曾,却是未久便可有果。” “哦?当真?呵呵,那便是小女先请教三位族长,可知此生,战神已然复世而生?现下便是居于汉京之内?各世家亦是齐聚了?” 第418章 身世揭开 “什么?”蕊统领这一语,如同惊雷般炸裂于室,顿时使得除去主上与其自身之外皆是惊惧不已! 众位长老自是不曾料及竟是如此之境,各个面面相觑惊诧不已。而唯有苏扬满是不可置信之态望向蕊统领,眼中无波却心内已是巨浪滔天! 堂中静默须臾,正于苏扬按耐不住欲要开口相询之时,便是青龙族长率先出了声。 “少主可将实情言明?如何断定乃是那复世战神?又怎会恰于汉京之内?且是其所辖各世家若是齐聚,苏家怎会不得消息?” 这几句反问之语即刻令得旁人颔首,亦是纷纷看向仍被缚着双手的苏扬。 主上此刻方露出些许嘲讽之意,那唇角皆是略略扬起的,轻咳一声缓缓道,“便知众位长老具是不信的,”转向总管大人一个示意,后者了然颔首,抬手一扬,随着蕊统领一并遁回的墨羽及其余五名黑衣人则是自侧门被依次带出。 “想来此些人众位长老俱是熟识的,便由他等讲上一讲于那汉京乃是如何遭遇复世战神之事吧,该是众位必会深信不疑了。”主上口气甚为不屑,径自端过总管大人复又呈上的热茶呷了起来。 蕊统领仍是立于原处,瞥了一眼阶下墨羽等几人,偷偷扫过苏扬却并未再出声。 墨羽如今伤势好了大半,仅是行动仍稍有些迟缓,先是朝着高阶一礼,并不直面蕊统领半分,全然乃是下属敬畏之态。而后方转向阶下众人亦是一礼,道曰,“众位长老,属下墨羽此番亲随少主往了汉京,本是并不知那莫宅之内女子便是复世战神。哦,她自称莫鸣,如今乃是大汉护国公周正、周子安亲外甥、五品骠骑将军龙泉之妻。这龙泉便是曾暖统领所匿龙府之主龙啸林之嫡次子。仅是不知何故二人于玉门关前仓促成婚,而后方奉旨回京,却不得龙啸林相允认下这桩婚事,故而便是于旁处开府另居。曾暖统领因得与巧颜先生生了内讧而互伤亡故,且是累及其所辖部众无一生还,唯邹副统领早早勘破其用心不正转投少主方得以苟活。自她口中探得,曾暖统领似是自龙啸林处得了隐约之意那莫鸣便是复世战神之身,少主唯恐此事有诈,终是事关重大,便亲自乔装往了莫宅一探究竟。不想便是被战神家臣的轩辕氏识破,若非羽默舍命相护,恐必是遭其等所擒。而后少主再度筹谋欲将莫鸣擒获,于汉京京郊设伏,却不想其家臣世家甚是高手云集,令得我等损兵折将方堪堪得以逃回。” 众位长老闻言自是拧眉低声相议须臾,而后仍是青龙族长代为开口,“既是少主可仅牺牲羽默一人便全身而退,因何又经数日筹谋竟是遭了那般近乎折损殆尽?更是,即便如此,仍是不得确认那莫鸣便是复世战神之身,可见了血雨腥风?她可是武功卓绝?” “这个,”五名黑衣人忍不住出声道,“我等皆是听命少主行事的,于那汉京京郊确是见了一众人等,尤是周正所统部众相护那女子左右,更是其早已设伏方致咱们如此溃败不敌。然那女子所能似是仅为掩人耳目虚张声势,并不见如何,却是她身侧几人实属不凡,若非那青年急于擒下少主,恐是未必会分神中了墨护卫之毒,我等……大约早已命丧当场、埋骨他乡了。” “嗬,既是这般,岂非仍不得确认?哼,恐是少主因何事生了怨怼之心蓄意挟私,却是技不如人罢了。” “白虎族长所言极是。”有几名房长纷纷赞同。 主上仍是端坐软榻并不出声,竟是悠闲吹着盏中浮茶。 蕊统领则是沉声道,“难不成众位长老便是以为除去你等所统所辖,尤是坊部女子,主上再不复旁的讯息之源?呵呵,当真可笑之极!”微微嗤哼一声,继而道,“自本少主安危无虞之时,便已是动用隐于大汉京师之内暗线,那莫宅女子虽是并无武功于身,却是因其身中有毒。更是,她府中众人皆是于其立府之后陆续而至的,有杏林高绝的医者、亦是有京郊追杀我等箭法超凡之人。除去此些,旁的不论,便是那辨能无双的轩辕氏必是不差,否则定是不能识破本少主所用乃是满家乔装之术!”言至此出再度冷哼道,“哼,若非朱雀老贼瞒而不报,怎会使得主上不知众世家已是迁入汉京?故而,他当真死有余辜!且是,死不足惜!”最末之语已带出咬牙切齿之态了。 “放肆!”青龙、白虎、玄武三位族长为首的几人自是不满的。 主上此刻方压了压手,依旧风轻云淡出声道,“蕊儿所言乃是经了本尊相证的。更是,呵呵,想来众位长老亦是明了,此天下间唯有战神世家的轩辕氏可辨得满家乔装之术。然那轩辕家之人竟是敬待那莫鸣为尊,如此,该是不得错处了。”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主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之势甚显威压之态,睥睨众人一周,继而道,“若是先朱雀族长早早将欺瞒失了众世家暗藏坊部女子之事告知,岂会出得如此纰漏?又怎会令得我等这般被动?此番若非蕊儿冒死勘察,恐是有朝一日复世战神剑指本尊皆是众位具是不觉呢!哼,以此论,那先朱雀族长这般受诫已是甚轻了,本尊尚未诛尽其门人已是极大善待了!” 陡然的高声令得满堂皆寂,便是青龙几位族长具是一惊,却亦是心知肚明自身族众该算得乃为同犯,不受牵连已属不易了,更是于此大事之前,便是皆歇了驳斥之心,极为乖觉静听训诫。 主上见此法有效,便是微微浅笑,“本尊自是明了,众位长老非是存心为之,仅是自先尊定下此策便是不甚满意罢了,却是尔等并不知,先尊与本尊具是为得我等宗族后人可永享太平、不再枉自送命方如此行事。”缓下口气,主上缓步踱下阶梯,近至众长老身前,极为语重心长道,“世人皆误以为我宗族之人必是以嗜杀为乐、饮血为生,却不得我等亦是血肉之躯。然,自上古之战始,每每战神复世必是我等族众遭受荼毒不浅,因何便是不能痛定思痛有所改观?故而先尊便是殚精竭虑寻出此法,恰是天意垂怜,于这近数代不曾再现战神复世,这方使得我等族人得以壮大保全!然,非是如此便可息事宁人了,数世前的先尊迁移楼兰便已有此意,不过为得避其锋芒,为族众寻得永世生机。若是依着先尊意旨,于无声无息间悄然换了众世家家主,便会使得其等再不复拥戴复世战神之举,那便是战神复世又如何?我等族众便可如寻常百姓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繁衍不绝,这世间不复狼烟、不生战祸,各自安稳。那般乐土之境有何不妥?” 第419章 魔灵所图 满堂众人皆是不曾想他等奉之为尊的主上竟是存了如此心思!一时彼此互望不得有应。 足有一盏茶之际,玄武族长开口道,“主上,先恕属下无礼。若是我等族众皆是将上古尊上所遗尽数归聚主上之手,恐是主上再不至如此思忖了。须知,一统天下方为咱们所图,如今屈居这小小楼兰之内已是甚为憋闷了,若是再这般委曲求全,岂非待及今生复世战神率众袭来唯有俯首称臣一条生路了?呵呵,主上可是愿将一众族民全然奉于他人为奴为婢?” 白虎族长亦是反应过来,“玄武老弟所言有理。呵呵,难不成主上便是为得收回我等手中所藏方如此煞费苦心?”言罢甚有深意望向仍立于阶上的蕊统领,又是扫过众人,唇角一扬便露出不屑笑意。 “怎么?你等竟是以为本少主乃是妄言?” “两位族长,”一名黑衣人于蕊统领声落仍是愤愤之态时迟疑道,“小的尚有一言,”怯生生望了蕊统领一眼,又急速收回眸光,“少主称那汉京京郊为首的便是莫宅之主的女子,却,”扫过墨羽及其余几人,似是下了决断般正色道,“其现身马车之上时,乃是一名不过束发之岁的少年儿郎,并不见何女子。更是,少主当时亦是甚显意外,且出口责问他为何人呢。” “正是,我等皆可为证。”余下的四人亦是颔首应声。 “啊?哈哈,因何方才你等不说?可是受了谁人要挟?”白虎族长即刻望向墨羽,转而方视其等主上。 “你们!”蕊统领怒不可遏已是冲下石阶至了众人身前,抬手一指那几名黑衣人,“当真枉费本少主历经艰难将你等悉数带回且具是无恙!” “少主,终是主上于您归至当日即刻便是问责于你了,我等若是再有相隐岂非对不起主上这二十余载栽培之恩?” 总管大人见主上已是微闭双目失了耐心,便是阻下蕊统领将欲责打之举,“少主稍安勿躁,主上尚且于此。” 蕊统领被其暗中用力按下支正穴方回神,亦是懊恼方才竟是险些失了心神,便更是怨怒这些人等竟是如此心思险诈。 主上见此却是失笑一声,“既是众位长老如此思忖本尊,那便随意,本尊并无收回众位手中所掌秘事之心。罢了,多说无益,”转身见着苏扬仍是处于愣怔之态,挥手便是将其身后押解之人以内力拂开,“无论如何,终是先朱雀族长犯下大过,如今不可因他失了宗族一根支柱,既是扬护卫勘破此事的,那便由苏家接任朱雀一族,苏扬便是为现任族长!” “什么?” “主上,即便苏家接管朱雀族,亦是该由苏家家主继任族长,有何缘由将此等大任附于一个半大孩童?且其方自大汉回转,主上怎知他非是佯装真心归属?” “是啊主上,还请主上慎思!”三位族长及八大房长怎会甘心,终是苏扬不过弱冠前后,与他等年岁……今后需得平起平坐甚是高人一等,他等怎会诚心敬服,必是要争上一争的。 “此乃本尊尊令!何人不从便是族规处置!”主上再不复多言,甩袖而去,徒留一众人等纷议不绝。 蕊统领亦是先惊后喜,未料得竟是如此反转,心内早已难抑狂喜之态,面上却是沉声喝道,“未曾听得主上尊令吗?尔等还不快快为朱雀族长松开绑缚?亦是不参拜新任族长吗?” 一众护卫自是听命行事的,闻得其等少主已是认下主上之命,自是相从的,一拥而上纷纷为苏扬除去双手束缚,又是单膝触地行礼参拜。 三位族长自是不愿,而其追随之中却是不乏极懂顺势而为之人,故而有几名房长不顾自身年岁与苏扬差异,皆是遵着大礼参拜了苏扬。 “嗬,朱雀族长,年轻有为、前程可期啊。”玄武族长于众人参拜、道贺之后嘲讽留下这一语便是示意其余人等一并散去,自是仍以为首的青龙族长为先。 “主上,切勿因得他等糊涂之人气坏身子。”总管大人一路小跑随着主上回至密处,见着这一路主上具是冷面之色,便心知肚明方才堂中所有必是令得其主子烦躁不堪了。 主上喝退门前一众护卫,仅留下总管方长叹一声,“皆是一群自以为是之辈!自古以来,皆是图谋长久方为上策,他等不过为得争权夺利竟是如此罔顾宗族后人运图!当真难堪大任!想那嬴政,虽为一届君主,却是可想长远子孙后辈永世为尊,怎就他等皆是不如寻常帝王?枉费先尊将私隐、大能留于他等后世之身!若非他等藏私,岂会至如今我宗族不得壮大?皆是私立为先,不曾图谋大事,竟尚大言不惭可败去战神!荒谬!”恐是因得气恼异常,主上不绝内力大震,令得满室之内器物悬空而起,更是因得周遭数十丈之内旁人只得紧掩双耳以抵其内功之气。 “主上息怒!”总管大人不顾自身,竟是喷出一口鲜血仍旧高喊一声,方令得主上回神。 “展弟!”旋即回神的主上即刻双手扶住总管大人,一股内力便顺着其掌心推至总管心口处,须臾方使得总管面色复常。 “主上,恕属下冒犯之罪。”总管大人缓过一口气竟是开口便先行告罪。 主上顿时起急,“具是本尊未曾压制怒意,岂可怪你!如今可尚好?” 总管大人奋力挤出一抹笑意,“属下无碍。”顿了顿,继而低声道,“实则主上已是令其等自相猜忌,又何须动怒使得自身有损,岂非得不偿失?须知少主所言必不会有误,墨羽亦是断定那中毒青年必是梁家之人,仅是如今那莫鸣不知所踪,更是无从辨析其可确为复世战神之身,主上定是需得多加防备啊。更是,若当真,主上更需好生筹谋该是如何将其除去,万不可待及其羽翼丰满与主上一较之时!” “哎,本尊如何不知。仅是你亦见了,现下四大族长、八大房长具已成了气候,更已彰显连横之态,若是不得先将其等平复,本尊如何沉下心思谋划全局?”主上再度叹息,“若是媱儿不曾被她等蛊惑送走灵儿,本尊岂会如此一再忍让?即便迎战,亦需先行寻出灵儿踪迹才是。” “属下知晓。且是少主亦是暗中遣人搜寻继少主,主上该是宽慰啊。” “本尊怎知她命人暗中寻查灵儿下落乃是意欲何为?若非不得已暂且只得推她上位以平衡四大族长之势,本尊何需放走那天赋异禀的顾名?当真可惜!” “主上所谋断不会错,想来顾名公子定是尚不得其中玄机,恐是正四下寻访名医诊治呢。却,若非有所疑,定不会使其随从再来楼兰一探。仅是如他那般慧敏,主上如何安心将此等重则托付?终是一个外人。若是使他得知一切,恐是如众位长老般生了野心亦未可知啊,主上该是慎思。” “本尊怎会不知,却,如今之势,你亦是见得,蕊儿之能必是不得令众人臣服,即便有苏扬及墨羽相辅恐亦是难成大事,且她心思极重,日后……呵呵,待及可权势滔天难免无心将本尊取而代之。”见总管大人面色微白,笑道,“本尊明了你所忧,却是你忘了,被宗族所掌‘儡纵’本尊已是参透大半,加以时日未尝不得全,本尊仅需将所有灌输顾名脑中便可谋得大业!以其功力、年岁、智谋,那起子老匹夫如何相较?” “是啊,属下亦是深觉顾名恐为上苍垂怜我宗族前程方使其入了主上眼中的,却,终是寻回继少主方为最佳。” “呵呵,老东西你可是老糊涂了?本尊怎会将所有交付顾名?不过为得灵儿可得臂膀且为其扫清路径尔!更是,恰如那老贼一般,若是复世战神聚力而来,自是极佳掩人耳目之用。” 总管大人一怔,自嘲道,“属下自是不及主上谋策深远!” “竟是本尊连你皆是瞒过,如此自是此事必成!哈哈哈。既是蕊儿暗中寻访灵儿,那,便助她一助吧。”主上言及此处眸色陡然深沉,“似是她与那扬护卫极为中意呢。” 总管大人即刻会意,“属下自当尽力!更是会寻机察查那大汉副使上官清流可能确知顾名公子下处。仅是,主上因何不便使得众长老与其用药而获知?岂非更加便宜?” 主上邪魅笑道,“自是不可再自楼兰传出‘儡纵’之事,否则大汉岂非要上下一心了?” “嗯?哦,哈哈哈,主上睿智!”总管大人略思忖便明了其意,亦是随之同笑。 第420章 闲王试探 “大哥,那丛玉果真命人四下打探顾名公子消息了。”闻止静回转至上官清流房中便是急急将今日所察相告。 上官清流并未以为意,仍是潜心盯着眼前与穆隐对弈的棋局出神,似是并未听得他所言为何。 闻止静便未再出声,亦是安心观战。 未及一炷香,穆隐却是开口,“那闲王竟是如此沉不住气,上官清流,看来莫鸣当真未看错你,竟是如此少年老成。” 上官清流落下一子,而后便将手中所有黑子置回棋匣之内,方抬眸望向穆隐,极为郑重道,“不及老伯年迈持重。” “你!”穆隐即刻被他惹怒,却未及起身已被身后的孟子之点了穴道,只得愤然望着他三人,却无计可施。 上官清流已然起身整饬衣衫,“老伯至了数日皆是不曾相告鸣儿竟是于京郊遇险?你可知她回转后险些毒发?如今那蕊统领已然遁回,定然会禀明其父鸣儿身世!”望着穆隐那满是不解之态无奈叹息,“我若是不得尽快拿回对症解药,难不成穆公子欲要看着鸣儿身陷险境?” 穆隐方才领会其意,顿时泄了气,哀叹一声却毫无响动,无奈转动座椅退于内室了。 “副使大人可在?”院中响起无欲之声。 孟子之与闻止静忙双双迎出门去,挑开厚重门帘见得闲王已是含笑近前了,忙双双施礼,“不知王爷驾临,还请王爷恕罪。” “诶,何罪之有,乃是本王一时兴起而至,不知可有扰了副使大人清静?” 上官清流似是方起身,外衫皆是匆忙系好,仍有一根带子尚且飘着,已是自内室门处大步近前,“王爷安!下官失礼了。” 闲王含笑挥手,“副使大人客套,本王来得不是时候,不如……” “王爷请,却是容下官稍稍梳洗片刻。”上官清流侧身让开路来,拱手立于一旁甚显恭谨。 无欲扶着闲王跨入房中,即刻为其褪去厚重雕裘;孟子之已是为其斟满热茶;闻止静则是取了温水浸湿帕子递与上官清流梳洗了。 闲王不过呷了两口茶之际,上官清流已是衣冠齐整于其对向而坐,仍是含笑致歉道,“王爷见笑了。” “无妨。哦,想来大人必是尚不曾朝食,无欲,”闲王侧眸看了眼无欲,后者即刻会意躬身退出。 “有劳王爷。”上官清流并未推让,竟是坦然受下。 “大人与本王无需这般客套,昨日宫宴又是大人代本王受过,本王心内实实难安,大人可曾有所不适之处?” “尚可,有劳王爷挂记,清流实不敢当。” “诶,早已说过大人无需如此客套。”闲王似是极为关怀,又呷了口茶方道,“昨日那位,哦,察都涣,不知大人于何处寻得?竟是如此不凡。” 上官清流心内暗笑,不知这闲王如此急躁乃是如何于皇帝驾前隐忍这数十载的。“王爷有所不知,实则本官自出京便是思忖此事,却先前仅是思及国师恐是不得这般不敬其主,故而令随从不过草草打探便罢了,未料得当真入了楼兰见此种情景,幸得沿途有所获,便是遣人将这察都涣接了来。” “哦?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皇兄甚是看重大人,竟是些许小事皆是这般周全,哎,本王自叹不如啊。”闲王自嘲一笑。 “王爷哪里话来。本官可得圣上青眼,又是此番相助王爷一访楼兰,自是不得被那败军的匈奴奚落,故而不过存了私心罢了,令王爷见笑了。” 上官清流言辞谦恭、内敛无芒,使得闲王一时竟是无所应。幸得无欲领了数名侍从提了食盒进门,方解了房中抑抑之态。 二人用罢了朝食,闲王抬手挥退了无欲,上官清流亦是眼色示意孟、闻二人退出房去。 “大人,不瞒大人,不知于这楼兰国主及国师有何察查?”闲王甚显郑重之态,似是此刻才该是大汉亲王之姿。 上官清流心内暗叹,即便自丛玉处得了消息,却是于这闲王似是有所看不透了,不知其心乃是以大汉疆土臣民为重还是私心更甚。 “回王爷,依下官所见,即便姬伯尊为国师似是统领群臣,更是半数皆是惧其所能而依附,却,王爷不绝有何不妥吗?” “自是,本王亦是心中有疑方欲与副使大人商讨。”闲王微微蹙眉,“楼兰国主常日似是并不愿于任何邻邦为敌,然其遭强伺环绕,他岂是寻常无用之辈?却,这国师虽貌似不敬,然终是不得其所谋,于这国主之位,既有窥探却亦有敬畏,故而本王方心中不解。” “王爷所言极是!”上官清流垂首,“容下官不敬,不知王爷那日与国主陛下游览皇宫可觉出有何不同之处?” “这个,容本王想想,”闲王即便早有准备,却是被上官清流如此一问必是不得对答如流,否则岂非不打自招?沉思片刻,似是有些许恍惚,闲王幽幽道,“国主陛下将本王引于御花园一游,而后便是以其境域之内温泉甚为出众为由将本王带至寒暖宫中温浴。本王仅是觉着其皇宫甚为奢华,夸赞一番,而后未久则是周身不适,更是片刻便是有些混沌不清了。”望向上官清流,甚显凝疑道,“只是,本王不过区区一个王爷,如此又会如何于我大汉不利呢?更是,依大人看,此番之举乃是国主之谋还是国师之策呢?” 上官清流岂会不知昨夜那院落之中眼前之人与其属下对语为何?暗笑竟是尚可如此做戏,更是庆幸亏得穆隐已至,否则必是不知那楼兰国主竟会出言试探闲王!仅是不明这两人乃具为何意?拉拢?试探?却又皆是不似,故而竟是有些懊恼自身竟是不得参透。 神状沉思,少顷方启唇,“王爷这番亦是令得清流不解,或恐国主陛下仅是徒慕我大汉,拉拢王爷待回转见得圣上之时为其美言几句亦是有的。却,此或恐亦是国师安排,国主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言此一笑,“终是王爷置身其中,下官自是不得尽知,全做揣度尔。” 闲王佯装惊诧,“若是副使大人皆是不明,本王岂非更是理不清了?哎,却是本王断不得将此事如实相告皇兄得知,唯恐……”似是方惊觉自身有何不妥出此言,忙尴尬掩饰,“呃,呵呵,本王之意乃是恐得皇兄生了何样误会,还请大人勿要多思啊。” “下官并未多思。”上官清流抬眸直面闲王,“更是圣上乃是明君,又是与王爷同气连枝,岂会误会,倒是王爷无需如此谨慎才是啊。” “呃,呵呵,大人所言有理,小王多虑了。皇兄为人自是光明坦荡,定不会有何猜忌,乃是小王小人之心了,还请大人勿要见笑。”见上官清流径自饮茶,闲王心思一转,继而道,“若是大人祖上可遇皇兄这般明主,想来大人如今定然更是风光无两啊。” “啪!”一声,上官清流竟是捏碎了手中茶盏,那热茶四溅分落,惊得闲王慌忙退身。 第421章 九转心机 却见上官清流转瞬一笑,甚是春风和煦般,“王爷所言甚是!只怨下官先祖生不逢时!却是清流时运极佳。”肆意弹落手中碎末,上官清流不以为意道,“倒是王爷如此得皇上器重,自古,呵呵,少见啊。” “自是了,皇兄于我等同族极为厚待,终是血脉至亲,岂是如外戚之家可较的,副使大人,您说是与不是啊?”闲王微微俯身前倾,满脸笑意望着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不躲不避与之对视一时,顷刻后方再复笑道,“王爷所言极是!皇上,最擅用人。” 二人心照不宣,同时朗笑出声,引得门外几人纷纷侧目。 “陛下,官驿回报,今晨闲王往了副使大人院落一叙,竟是足有近两个时辰之久,且是据悉,似是二人相谈甚欢,自房中时常传出大笑之声。”蔡大人立于楼兰国主身侧附耳低语。 “哦?呵呵,果真乃是大汉使臣,竟是这般和睦,如此看来还是汉皇御下有方啊,哈哈。”楼兰国主放下手中竹简唇角上扬,微侧首望着蔡大人,“羽展,经了昨天一整日,今日该是寻那闲王问个清楚交待了。” 蔡大人面露奸险笑意,“是,陛下自是谋策高远。” “王爷,您如此直言不讳,若是那上官清流愚忠至极,岂非将会陷王爷于险境?” 闲王极为惬意缓缓起身,转向甚显焦急的无欲,抬手抚上他肩头,笑道,“怎是随着本王愈久愈发没了长进?似是昨日本王方赞了你。他上官清流祖上乃是如何获罪的?卫家又是如何遭了灭门的?安心,上官清流自是聪慧得很。” 无欲闻言急速思忖,见得自家王爷极为自信之态,便是安心不少,“奴才自是无可与王爷相较谋略的,徒添忧烦了,真真庸人自扰啊。”自嘲摇头,便是垂首不语了。 “如今上官清流不过为得重振家族方不得不受制于人,若是他可知……自是不得如此愚忠。”闲王此刻双眸泛着诡谲光芒,周身气息更是犹如上位之态,王者之风浑然天成! 无欲则是谄媚一笑,“难怪王爷于他之前尽现疏漏,为得便是令其小觑了王爷心思。” “呵呵,自是了,若非使得其可自觉尽掌所有,又怎会胜券在握、松懈了防备?哈哈哈。” “王爷英明!” “喂,我说上官清流,你跟那个闲王打的什么哑谜?休要相瞒,即便我穆隐不明,却是莫鸣必是可参透其中玄机,你若是存了异样心思,休怪我穆隐与你无止无休!” “哈哈哈哈!”不想穆隐如此威胁之语,竟是遭了上官清流兄弟三人嘲笑不止。 “你们!”穆隐顿时起急,“那闲王如此心机深沉,不过为得佯装令你不与其设防,若是他当真有那……” “若是他当真有那篡位之举,即刻便会身首异处!”上官清流冷笑起身,朝着门处微微高声,“丛大人,本官所言可对?” 就见房门微微开启,丛玉便是现身众人眼前,惊得穆隐即刻瞪大双眸,“你!是人是鬼?怎会我不曾听得半分声响?” “呵呵,逖闻先生果真所能非凡。却是,丛某自是有法可避开你那顺风耳力,否则岂非失了皇家近卫之威?”丛玉从容踱步至了案几前,淡然端坐,任由孟子之为其斟了热茶。 上官清流清浅一笑,“丛大人该是自察都涣老伯至了便已知晓,这两日竟是不曾亲临相询,委实令得本官不安啊,哈哈。” “副使大人岂会如此浅薄心性之人,亦是明了在下有何要事缠身。”丛玉呷了口茶,并不曾抬眸看谁,似是于手中的茶盏甚为好奇,不住把玩。 穆隐深觉此人必是汉皇所遣,故而甚有自觉紧闭双唇再不复出声。 房中静默了甚久,具是饮茶之声,再无旁杂之音。终是丛玉先行置下茶盏转向上官清流道,“大人好本事,竟是连闻名江湖的‘逖闻先生’皆是寻了来,不知这两日可有何斩获?” 上官清流闻他之言便是随着将茶盏搁于案几之上,仍是一副浅笑之容,“于此便是如大人所见。本官已是传书与皇上,不如大人回转后细细察查一番?” “你!”丛玉那怒意犹如昙花一现,转而便是笑了,“末将失言了,还请副使大人见谅。”极为敷衍拱了拱手,便是算作赔礼。 上官清流并不以为意,正色道,“即便本官有法可将‘逖闻先生’寻来,却是那楼兰皇城之内,自是不得我等久留,故而国主陛下与闲王所议之事,恐是仍需大人费心。” “这个自然,末将断不会令得皇上忧心。仅是,副使大人可尚有旁的要事未曾相告?” “顾名贤弟之事甚为繁复,恕本官未经圣上相允不得相告旁人。却是大人可再细细查访一番,以免本官有所疏漏亦是好的。更是,顾贤弟一心守护我大汉边关安危,来访楼兰不过为得寻出暗中查访他之人,却是不想被国主陛下看中,许以高位却并未所动。若是大人仍不安心,大可命人于宫中细察。终是顾贤弟跻身江湖,不愿过问庙堂纷扰,断不会令皇上有何忧心。” “若是如副使大人所言,将这位顾名公子举荐圣驾之前岂非更是于我大汉有利?” “呵呵,大人可知何为强人所难?再则,大人与本官皆于朝堂,其中纷扰可是江湖中仗义肆意之人可愿受的?” 上官清流这一语将丛玉生生噎住,片刻却是继而道,“男子汉大丈夫自是家国天下,岂可因得不愿受扰便避世于野?终是心思需堪啊。” “荒谬!”穆隐再忍不下丛玉如此猜忌于我,愤然开口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便如在下,若非上官清流辞情恳切、小以大义劝动,断不会现身此地。我等虽出身江湖,自会于大义之前绝无二心!却是穆某数年前亦是这般拳拳报国之心,更是留于京师数载之久,可有人深访?可得了汉皇重用?呵呵,皆是一群达官贵人欲要寻些鸡鸣狗盗之事,如此朝廷,若非因得百姓,穆某绝不愿……” “穆兄慎言!”闻止静忙止下穆隐之语,转而望向自家兄长。 丛玉自是已然怒起,却是上官清流依旧云淡风轻,缓声开口道,“隐兄无需如此恃才傲物折扁朝中众臣,丛大人亦是先且息了雷霆之怒,容本官一言。”往复看着二人并再无旁的举动,上官清流方淡淡道,“隐兄愤懑不得志之心,清流自可感同身受。却是,隐兄不该如此妄言圣上,非是清流偏袒,仅是,隐兄可曾想过,当时‘逖闻先生’之名响誉九州,世人皆知你可闻得旁人不得之事,更是数丈之内可尽掌所有。若是皇上招贤,岂非满朝众臣人人自危?不知哪日便会因得一时不慎或是家中何人牵连获罪,届时何人还敢直抒胸臆?岂非成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态?或恐隐兄欲要称作可将你送往边关御敌,却是,敌军便是不知吗?莫论其等可书写以应,更是会谋划言语误导,岂非将隐兄置于炭火之上?皇上岂会如此罔顾兄长性命?方纵了隐兄仍是淡于江湖方为上佳。” 第422章 全局视角 不得不说,上官清流这番劝慰之语,即刻令得穆隐败下傲气,亦是使得丛玉心生敬意。 微微呷了口茶缓口气,上官清流再度出声,“凡事,皆不可以自身所处堪之,必是需得顾全大局!丛大人心向君王,自是以为穆隐兄乃是存了异念,恐不除之有朝一日被旁人蛊惑殃及大汉。却是,可曾立于穆隐兄之位量测?他所能必是举天下之内不得几人的,如此大才竟是只得没于江湖,怎会不于朝堂生了怨怼之心?然,终是江湖皆为侠义之士,自是不得其寻了旁的心思罔顾国家安危,这方是圣上所思所谋,如此忍痛相纵,必是思虑周全方为之,否则,清流怎会如此轻易便将隐兄接于身侧相辅?若是圣上存了杀心,丛大人必是早早得了消息出手了,可还会有今日这直面之时?”微一笑,“于隐兄一介布衣圣上皆是如此费心费神,何论满朝群臣?隐兄所见自是有其不堪一面,然怎知皇上非是用得其所长而避其短?更是,隐兄可知私下寻你为得鸡鸣狗盗琐事之人已是皆获了不同惩处?丛大人该是明了的,恐尚且疑惑皇上乃是因何那般又是如何越过你那所辖所属得了精准消息吧?” 丛玉猛然抬头,方顿悟近几载皇帝确是相告其查证些许官员私下之事,仅是他并未多思竟是因得穆隐之故,今日被上官清流点破,方豁然。郑重一礼道,“难怪皇上赞许上官大人才思不菲,此时玉方明了!还请大人恕玉过往不敬之失!自今日起,玉便是诚心听命大人差遣,再无杂念!” 上官清流双手相扶,“丛大人过誉了。清流不过受了圣上点拨方揣度而得,较之我等,皇上确乃劳心劳神,我等方该尽己所能为其分忧才是。” 穆隐亦是受得震撼不小,他从不曾思量过上官清流所言,却是细细想来便觉有理,暗自赞叹终是我有眼光,竟是欲要以他为谋,如此聪颖之人必是可助我成就大事!思及此处亦是郑重一礼,“穆隐浅薄,日后还请上官贤弟多多训导才好。”又是转向丛玉,“虽是不知这位大人身份,却是穆隐一介江湖草莽,方才失言之处还请宽宥。恰如上官大人所言,隐断无相害我大汉之心,日后亦是不再心生怨怼,如今可助使团一臂之力,自是竭尽所能、必不有失!” “好!穆公子亦是江湖侠义心肠,丛玉佩服!” 短短两盏茶之际,便是生出彼此惺惺相惜之情,一旁的孟子之与闻止静自是乐得见此景的,更是于自家长兄之能钦佩至极。 几人又是商议了一番,便是定下于楼兰皇城之内、驿馆之中如何探查楼兰国主与闲王之事,却是当着丛玉面前,上官清流与穆隐有道一致不曾提及与我甚是有关姬伯之事。 直至丛玉起身离去,穆隐方松口气,再现了那毫无规矩散漫之态,斜倚着座椅道,“上官清流,难怪莫鸣如此看中欲要以你为谋士,当真你年纪轻轻担得此重任!恐是我等世家,便是最为机敏的梁青皆是不得你这般全局谋划之能啊。呵呵,若是……哎,不提了。”念及梁青,穆隐便是想到了龙泉,暗自叹息我这匆匆婚事似是并不尽如人意。 “隐兄过奖了。” 上官清流强掩笑意,心内自是暗喜,念及恐是我这般信重他可使之尚有旁的可为之机,双眸便是现出异样光彩。孟子之与闻止静自是明了自家大哥必是欣喜若狂,唯有穆隐不曾察觉,仍是哀叹我遇人不淑。见穆隐似是并无喜色,上官清流微一拧眉,“不知鸣儿因何欲要以我为谋士?又是需得如何大能?可会助她成就大事?” “哦,我所知并不详尽,早知便不该多嘴,莫鸣定是欲要与你当面相请的,却是我一时未忍住。我等世家各自所能不尽相同,然似是尚需得一谋士相佐,却是我并不明于我等世家此人何来,哎,若是城弟该是较之我知之更甚。” “那,不若隐兄将莫姑娘身侧世家粗粗讲解一番?大哥心中有数方便于大有可为啊。”闻止静怎会不明其兄所想? 穆隐闻言抬眸,见其三人皆是满怀期许之态,心思即刻一转,坏笑道,“如此秘事自是需得莫鸣亲自讲与贤弟一听啊。”果真此言一出上官清流耳廓微绯,穆隐便是笑意更甚,俯身凑近低声道,“我自府中一众幼弟处闻得清流老弟似是与莫鸣有心?呵呵,为兄便是这几日全做代我等世家校验与你,切不可如那龙泉……呃,咳咳,愚兄有些饿了,尚不曾用过朝食呢。” “隐兄,龙少将军于莫姑娘不……” “子之!速去为隐兄备食,恐是稍后又将入宫商讨国书事宜,止静便是留于驿馆参详近日各类消息吧。”上官清流阻下孟子之相询之语,心内自是有其盘算。 “恭迎朱雀族长!”苏扬回转苏府,方进了正堂便是见得满府老幼具是大礼参拜。 “这是作何?众位长辈、兄弟、子侄快快请起!”苏扬此时心内皆是其主上、少主及一众长老知晓我身世之事,哪有得了重任嘉奖后那欢愉心境。 “族长一人之功使得我苏家全族得以主上封赏,竟是入了四大宗族之列,受此一拜已是过轻了。”为首老者满面笑意,却尚不待被苏扬搀扶起身,径自仰首回应。 苏扬更是慌乱,望了望门处,低声道,“长伯祖这是欲要人尽皆知吗?如今咱们苏家可是皇家卫率之首,切不得这般张扬。” 旁侧一名较之苏扬年岁长了近一倍之人笑道,“故而方不曾于府门处跪迎族长!长伯已是安遣稳妥,族长无需忧心。” 苏扬仍是满心不悦,面上不得不强颜感激,“既是众位已是礼成,那便速速起身吧。”又是搀扶为首老者,得其直立后又落座方稍稍稳下些许心神。 “族长见谅,因得仓促,仅是府中众人,待及他等下值回转再行与族长见礼问安。”老者喜形于色,似是如何皆是感激不尽之情。 “长伯祖断不可如此,须知如今扬不过护卫军中中都武卫长,见得几位堂兄亦是需得守礼的,更是启堂兄乃是国师府管家,自是不便如此敬畏于我,若是使旁人见了必是不妥。” “是,自是族长思虑周全!却是于府中,礼数不得废!若是于旁处,还请族长宽宥其等无礼之举。” “长伯祖,扬方自大汉回转,许久不曾与家中兄弟亲近,若是因此恐会更显生疏,不若常日还是依着过往礼数便是了,唯有主上与少主驾前再行议处。” 堂中一众人等闻其言皆是笑意更甚,“族长果真聪颖过人更是心存族众,难怪得了主上与少主青眼有加,自是前途可期啊。” “是啊是啊,如今方及弱冠便已是族长,日后定可得了主上倚仗。” “嗯嗯,且是放眼四大家族、八方房长,唯有咱们族长青年才俊更是文武双全,若是得了少主芳心……” 苏扬闻言便是佯装羞赧脸红,忙垂首掩饰,更是使得众人纷纷揣度。 “嘶,堂叔此言有理啊,似是咱们族长自幼便与少主一处历经训教,更是此番得了少主相助回转才立下大功啊!” “我亦是听闻的,族长,不知可实啊?” 苏扬羞赧一笑,不置可否之态如同默认一般,更是使得满堂皆喜。 为首老者却是阻下众人之语,“不得胡乱揣度!主上如今春秋鼎盛,怎知便不得先尊风姿?少主亦需历练。且都散去吧,万勿胡乱传言,族长方接任,必是不得受了其余三位族长寻出错处以苛难的。” “喏!谨遵长伯(祖)训诫。” 遣散了一众人等,老者含笑起身,“请族长随老朽往之祠堂拜祭一番,自是该将如此可喜可贺之事告知众位先祖的。” “长伯祖请!”苏扬随着老者起身往了后宅一处极为僻静之所在而去。 第423章 魔灵秘事 “长伯祖,您所言可真?”苏扬怎会不惊,即便他私下打探过,却是如此惊人秘闻当真从不曾听闻。 此时,苏家祠堂暗门密室之内,苏家被尊为长伯祖的老者正执着一卷竹简端坐软榻之上,而苏扬则是被方才他所言惊得退后了身形。 “扬儿,怎是如今担了重责反是如此不知稳重了?当初因何择选于你送往大汉?自是因得你较之一众同辈兄弟皆是心思沉稳更是处事缜密,难不成于大汉这数载竟是失了去?” 苏扬方悔悟自身失态,忙跪身于老者身前请罪,“长伯祖训诫的是,扬,定不会再这般无状了。” “嗯,尚且可教。”老者含笑将其重又扶坐,“既是主上如此信重咱们,自是需得为主上尽心尽力。哎,若是你那不知何故如同失心疯般的姑母未曾做出那般蠢事,如今岂有青龙、白虎、玄武三个老匹夫立足之地?咱们苏家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长伯祖,姑母如何将继少主偷送出去的?主上岂会如此懈怠防护之事?”为得探究详尽,苏扬只可耐下心性循循诱之,必是不能将所疑尽露无遗的。 不知老者是当真全然信重苏扬,还是欲要令其全心全意为主上分忧,便是将其所知缓缓揭开—— 竟是那位遭主上囚禁的女子,便是魔灵曾明媒正娶之妻、苏家这一世嫡女苏媱。苏媱自幼便是生得惊若天人,又是为人良善至极,且承袭苏家教化,知书达理、温婉贤德,于苏家先辈所传乔装之术更是近几代皆是不及的。因着与魔灵此生尊位继任之人即如今的主上年岁相仿,便是于及笄之年被迎娶过门,奉为魔灵少夫人。本是苏家因此扬眉吐气渐渐显露远高于旁的四大族长之态,更是成婚一年苏媱便诞下一名男婴后,苏家已是魔灵一众宗族之中仅次于其等主上尊位一门,而当今的主上继位后即刻传下尊谕,立当时尚处孩提年岁的嫡子为继少主,可想而知当时苏家乃是何等的风光满门!却不想未出数载,那个未及龆龀的男童灵儿竟是无故失了踪迹,任凭魔灵及其下属部众如何寸土搜寻皆是无果!而已是升任魔灵夫人的苏媱却是并未显大悲之态,方引得了四大族长疑心,严讯其侍从奴仆方知乃是苏媱将孩子送出藏了起来,为得竟是不愿其子再陷入与战神相较相杀之境!一时便是满族哗然。即便如今的主上如何巧言袒护,却终是抵不过众人威压,不得已,只得暂且软禁苏媱。而魔灵尊主自是不可无后,便由四大族长于整个宗族之内重新择选上佳之女接任魔灵继夫人之位,终是落于眼下已故的朱雀一支。这朱雀门之女亦是争气得很,成婚未出月余便传出有喜讯息,更是如今的主上甚显看重这一胎,令得几位族长欣喜不已,而苏家则是因此事境遇急转直下,险些被一众长老赶出宗族之列。然孰料数月之后却竟是再遇波折。正是四大族长庆贺新少主即将诞世之时,却传出了那位魔灵继夫人难产之事,朱雀门那女子竟是生生痛了近三日不得诞育婴孩,终是有房长提议必是保得少主为宜,故而四大族长不顾主上苦苦护佑,以长老院之名令人刨腹取子!那女子自是再无了生路,而费尽千辛万难保住的却是名女婴,便是如今的蕊统领。然主上竟是因得亲眼目睹续任夫人惨死而当场晕厥,苏醒后再不得可延绵后嗣之能!故而蕊统领便成了魔灵尊位唯一血脉。恰是称了众长老之意,便是以不曾有防女子不得继任尊位之名,要挟主上百年后传位蕊统领。主上似是心灰意冷,便也顺承了众人之意。然,呵呵,被软禁的苏媱竟是于蕊统领方过豆蔻之年时暗中使人为其下了不堪之药,若非那墨羽发觉并是为其解了,恐是性命不保,而墨羽却是被主上以冒犯少主之罪处了宫刑,此事除去苏家及四大族长,竟是连八门房长具是不知的。 “故而姑母便是被主上用了刑以致身死?”苏扬满是震惊,若非他阴差阳错接任了朱雀门族长之位,恐是这一生皆是不知此中详尽实情的。 长伯祖一叹,“主上与你姑母情深意重,又怎会忍心,若非因得青龙、白虎两大族长威压,更是朱雀门族长及其几位嫡子以手中所掌之能苦苦相逼,主上断然不会如何你姑母的。实则,不过仅用了些精瘦之药使之形容枯槁憔悴罢了,一旦止了那药辅以上佳之物食补,不出数月便可复常。” 苏扬佯装松心,转而道,“难怪少主与朱雀门牵连甚重,竟是源于此。却,又是因何主上不喜朱雀一门?扬乃是奉命而为,岂非置身滚油之内?长伯祖,这日后少主若是继任,咱们苏家……” 长伯祖暧昧一笑,“扬儿当长伯祖老眼昏花不成?终是蕊统领与你之情意匪浅,恐是不仅是我,其余族长、房长亦是识破了,哈哈。”却忽而正色道,“然,扬儿你只得暂且敷衍,却不得与之过从甚密,更是不可有何僭越之心。一切需得以主上之命行事,那蕊统领,呵呵,定是接不得大位称尊的。” “长伯祖此言何意?”苏扬本是初闻其言稍显羞赧之情,而后便是疑窦顿生。 “罢了,主上既是已将朱雀族转与咱们苏家,更是将族长之位授予你,那便是日后……咳咳,”长伯祖忽而干咳几声,“实则这十数载主上从不曾止歇寻访继少主之事,竟是那蕊统领亦是不知因何也有此举,恐是她另有谋算,呵呵,当真野心不小。”又是微微默了默,长伯祖再度低声道,“扬儿,另有一秘事需得相告与你,却是,你闻过后便全做不知,更是不可与任何人前有所显露,直至主上传位。” 苏扬自是疑惑得很,却万般郑重颔首应下。 “此事,唯我及总管大人知晓,四大族长皆是不得而知的。想来,你姑母亦是,否则断不会行那般下作手段。便是,这蕊统领实则并非主上血脉,而是新婚之夜及之后数日,主上安排了一个神秘男子与朱雀门之女交合而得,故而,主上是断然不会将尊位相予的。不过尽是那几位族长痴心妄想罢了,哼,当真可笑。” “长伯祖!”苏扬险些惊呼高声,忙俯身近前,“如此秘事长伯祖怎会知悉?若是主上责……” “哈哈,扬儿无需如此谨小慎微,那男子便是主上使了总管大人相告命我寻来的。” “为何?”即便明知失了礼,苏扬仍是询出了口,终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第424章 满家秘事 “呵呵,为何,还不是你那失心疯的姑母!”长伯祖哀叹一声,满是欲言又止之态,微微权衡一下方缓缓道来,“你姑母自嫁与主上,不知何故竟如换了个人一般,整天忧心的非是如何辅助主上成就大事,却是满心希冀可劝得主上勿要妄生杀戮之心,更希冀熄了霸业之势,便如数代这般避世与小小楼兰便可,再不争天下、再不壮族威。而当时正是四大族长谋策如何与已是潜于战神各世家之人通传消息将其等分而诛灭紧要之刻,你姑母这番言行自是令得宗族长老甚是愤然,便具是众口一词欲要将继少主换人抚育,以免受其蛊惑自幼失了霸心。主上极力偏袒,称作灵儿尚幼自是缺不得生母照料,更是其母所能众人具是不及,方使得一众长老暂且息了纷议,却是私下相议欲要令主上再娶旁人以丰盈后嗣。你姑母获悉后竟是……哎,竟是与主上下了毒,使得主上再不复可有后嗣指望,唯灵儿一脉。”长伯祖不住哀叹,“谁知,你姑母竟是谋划长久,假意安分了数载,便是将灵儿偷偷送出不知何往,该是连同她自身具是不知,为得便是使主上再无后嗣承位以了却数代隐患。然她所不知,若是主上无后,便是可由宗族长老院指认承袭尊位之人,届时即便主上亦是再无回转余地的,显而易见四大族长早已有了不臣之心,主上为得族众可不起纷争方不得已寻出这个法子以求制衡。” “可,”苏扬蹙眉,“即便指认旁人,难不成便可掌控其所为吗?” “呵呵,扬儿你怎会忘却了,那‘儡纵’为何物?若是少主继任主上尊位,必是可得主上所授功力的,却是若为旁人必是会令得各大族长有了先行之举。” 苏扬即刻倒吸一口冷气,“长伯祖,扬始终不明,因何自上古大战之后,先几位主上竟是将所有所能分散各家?岂非令得众人生出贪念?” “哎,本就上古大战后全族危矣,若非乃是上古战神同是殒命,而其所辖各大世家又是极重诺守信不曾为难主上家室后嗣,怎可得以保全。当时接掌主上亦属无奈之举,再不以此笼络众人,恐是再不复存宗族一脉。” “长伯祖,那,咱们满家又是因何背弃战神?”苏扬甚为小心探询他早早便存下的疑窦。 老者闻言即刻止了声,满面慌乱却再不开口。苏扬见状忙假意道,“长伯祖恕罪,扬僭越了。”不得老者有应,再度开口转了话题,“既是姑母与主上下毒,那便不曾疑心过蕊统领身世吗?” 老者听其不再复纠结旧事,方似松了口气,“只因主上佯装与朱雀门之女大婚前进补了数十日,实则为得令四大族长安心,却不想亦是使你姑母生了误会。” “原来如此。那主上可是欲要与传位之前将此事挑破?令得四大族长,哦,如今仅余三位了,措手不及?” “此之前需得寻回继少主才是。” 苏扬顿悟,方明了其主上竟是心机如此深沉——寻回亲子,众长老定然欲要以其多年不曾授教为由拒尊其位,届时必是蕊统领承了他等之意,待到那时再将蕊统领身世广布,呵呵,恐是无需亲自动手,三位族长便会因“气怒攻心”一命呜呼了!而忙乱之际恰可收拢大权,既是使得尊位不失,又是将数代散出所能悉数归拢,更是令长老院形同虚设,真乃一箭三雕之计! 心内暗生防备,面上却甚显不解之状,苏扬蹙眉忧疑不觉,似是不知该不该开口。 老者看出他满腹狐疑之态,笑道,“扬儿可是忧心继少主寻回之期?”见苏扬即刻头如捣蒜,便是极显自负道,“你又是忘却咱们满家乃是所长为何了?” “乔装改扮?”苏扬大惊! “正是!故而,呵呵,扬儿,你需得甚为谨慎从事,”老者直面苏扬不住打量,“一众子侄之中,唯有你与你姑母生得极为相像,而你自幼聪慧过人,又是这年岁与继少主相差无几,如今主上更是封赏你继任朱雀一门族长之尊,呵呵,可明了了?” “因此方似是于满族中择选于我送往大汉数载,为的便是混淆视听?更是,”苏扬已是复了常态,极为淡然道,“无人再与我过从甚密,那继少主身上有何印记便是无人可知了。”言及此处,苏扬朝着老者郑重一礼,“长伯祖安心,扬方被家中寻回,甚是不安,为得可长久留用,自是勤勉非常,断不会惫懒懈怠,更是不便早早娶妻生子,定是要大展所能成就一番事业的,故而必会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老者闻其言已是豁然起身,重重拍着苏扬肩头笑赞,“好!好!好啊!当真不负我等老朽良苦用心!扬儿果真担得起大任!” “哈哈哈,岳丈确是未曾看错扬儿!本尊亦是欣慰得很。待不日媱儿稍稍复常,即可指点扬儿乔装之术,时机稳妥后即可‘母子相认’了!”自密室画像后竟尚有一个隐蔽所在,此时主上已是迈步而出,身后紧随的便是总管大人。 老者与苏扬忙上前见礼,“参见主上!” 主上单手将苏扬扶起,亦是细细端详了少时,笑道,“扬儿果真与媱儿最为相像,竟是与本尊亦有几分相似,呵呵,若非确定你出身,定然要有所疑心了,哈哈哈哈。”踱步至了主位,主上端坐下来,“扬儿,需得委屈你先与媱儿研习你满家所能,待其认下你,本尊便会将毕生所能倾囊相授,你,日后便是灵儿!” “主上!”苏扬即刻跪伏于地,“苏扬必会谨记主上恩德!却是,有朝一日主上寻回继少主,苏扬断然不会贪念本不该得之位,定会全心辅佐继少主,使得我宗族……” 总管大人却是打断了苏扬未尽之语,“朱雀族长!继少主,已殁。” 闻其言,老者与苏扬岂会不惊?具是一愣,忙望向主上。 “哎,”主上起身,叹息一声,“岳丈大人,非是小婿相瞒,仅是不愿正面此事。实则数载前,媱儿身侧与灵儿同时失踪的乳娘已是寻到,却是,她,哎。”连连叹息不绝,便是再不愿开口。 总管大人忙接上其未尽之语,“主上遣人寻得苏嬬之时,她已隐居安息近十载,然其竟是孑身一人。与其使了药石方尽悉所有,乃是夫人筹谋送出继少主确是数载之策,且全由她经办此事,更是将贵族秘传所能尽数相携而出的。本是欲要往之大汉,却是阴差阳错为躲避搜寻之人只得逃至安息,之后她抚育教养了继少主数载后,竟是其所匿村落突发疫症,继少主本就身子娇贵,一时不甚染了病灶,任凭当地巫医如何诊治皆不见好,未及数月便……哎,她之后深觉无颜面对夫人,加之自责懊恼便日渐疯癫,虽浑浑度日却并身子未有恙,直至被主上遣人寻得仍旧无状之态。” “那灵儿……”老者已是被苏扬搀扶住,颤着双手轻询出声。 主上紧闭双目不复启唇,总管大人见状亦是哀叹不已,却不得不应声,“苏嬬旁的皆是不识,唯独继少主坟茔所在竟是被她照料的甚好。为得稳妥,主上已是亲临开掘了棺木察查,那遗骨所着衣料、配饰皆是夫人常日最喜装扮继少主之物,尤是那枚与主上定情之物,”言及此处怯怯瞥了主上一眼,见其仍旧闭目不语,哀叹连连道,“断是错不了的。” “啊!我的灵儿啊!”老者嚎啕一声竟是当场昏厥。 苏扬与总管大人手忙脚乱救治一番方令其缓缓得以喘息,方苏醒便是捶胸痛哭不已。 苏扬拭了拭眼角,缓声劝慰,“长伯祖,长伯祖当心自身才是,更是,长伯祖如此岂非令得主上最为伤怀?长伯祖快些勿要如此了。” 第425章 天降之喜 总管大人从旁暗窥,见苏扬满是诚挚之情,毫无虚假之意,心内暗自窃喜。更是赞许其竟是这般聪慧机敏,于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之事亦是如此老成,断不似与之相称的未及弱冠年岁相符,感慨确是需得经了长久历练方得超脱常人之状啊。 主上此时已是俯身蹲至老者身侧,双目含泪却仍旧坚毅,“岳父大人节哀,终是小婿无能。” 不知乃是因得苏扬之语起了效用,还是主上之为令得老者清醒,长伯祖不再高声嚎啕,而是紧紧抓住主上扶近前来的大掌,抽泣道,“老朽失礼了。主上,此后扬儿便是灵儿再生之身,定可如主上亲生般尽孝身前,还请主上莫要陷于灵儿逝去之痛中。更是,万不得媱儿知晓内情,老朽恐其自责愧疚而致……” “岳丈安心,小婿自是明了媱儿心思,断不得令她有事。且,满家所善精髓尽数于媱儿所掌之中,本尊岂会将宗族前程皆是弃之不顾?”主上抬眸望了一眼满面悲色却不住安抚老者的苏扬,抬手抚上其肩头,声色极为柔缓道,“媱儿于一众子侄中最是怜爱扬儿,非是他早逝双亲之故,而是与这孩子恐乃天作之缘,更是灵儿未及出生时便是常常将扬儿养于身侧,而扬儿较之灵儿更为与之相像,恐,哎,全为天意啊!既是灵儿他……本尊自会以大局为重。扬儿,你可愿自即日起认本尊为生父再不有违?” 苏扬似是被其之语惊住,愣于原地不知所为,竟是呆呆之态保持甚久,直至总管大人含笑轻轻触碰了他提醒,方恍然,忙将扶着老者的手臂轻缓放下,遂急急双膝跪地对着主上叩拜道,“父亲大人于上,请受不孝子灵儿迟来数载叩拜之礼!” 主上慌忙与总管大人一并将其搀扶起身,并未见得身后老者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狡黠光芒。 此时的密室之内具是欢喜之景,老者已是随后被总管大人搀扶至了软榻之上安坐。 “继少主,属下需得得罪了。”总管大人万般熟捻的自一处暗格中取出一匣特制石墨,主上已自怀中取出了一块铁器,其图案极似他所戴面具,仅是缩了数倍而已。 苏扬蹙眉不解,“这是?” 总管大人捧着匣子近前,笑道,“继少主有所不知,主上血脉具有此图腾加身方可为证,故而……” 主上含笑拨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左肩下锁骨处那刺青痕迹,翻卷云纹甚是醒目。 苏扬此时内心早已大骇不已,自是的,那夜于汉京官驿内,他与蕊统领同赴云雨之时乃是漆黑至极,故而从不得见此痕,亦是庆幸自身所有蕊统领必亦是不得见,如此,便可无懈可击。思及此处,苏扬稍稍缓下了心神。 “灵儿你且隐忍一时,恐会有些许刺痛。”主上亲手递上一方锦帕示意其咬含口中,随后竟是亲自上手为其刺青染墨。 苏扬万般坚毅褪开衣衫,任凭那锋利刀尖于自身皮肉之上肆意划过现出条条血痕,却是面色无改,竟是连眉头皆不曾微蹙半分,唯有顺着两鬓淌落的汗珠可证其乃是正遭受何样痛楚。 一旁的老者与总管大人不住颔首赞许,主上更是喜形于色。 待及墨迹全干,主上再度亲自上手为苏扬揽好衣襟,笑赞,“灵儿果真担得本尊重责,如此不凡,甚好!” “父亲谬赞了,灵儿可得父亲亲手刺染乃是此生至兴之事。”丝毫不顾及方才皮肉翻卷、又是染了石墨已肿胀的肩头,苏扬竟是含笑施礼,似是毫发无损一般。 “继少主当心。”总管大人忙扶了一把,“继少主,因得此乃现下方染成,故而需得您自其结痂后每日清洗数遍以图可掩盖年深日久之态。”自怀中摸出一甚为精巧陶瓶,“此膏有助于继少主伤口愈合,近几日还需得继少主万勿小心,莫要使其沾了水方好。” 苏扬依旧恭谨一礼,“谢过总管大人,我皆是记下了。”微微迟疑一瞬,“日后,还请大人唤我一声朱雀族长的好,以免急中出错。” 苏扬如此一番表现自是得了老者乃至主上大加赞许。 “好,那朱雀族长便先且去歇息吧,本尊亦是需得回转了。十日后,还请岳丈大人使吾启教习扬儿那蒙家剑法,半月媱儿亦可教习其乔装之术了。” “喏!属下谨遵主上尊令。” 本是苏扬与老者敬候主上离去的,却是见其迈入画像之后暗道内的脚止下。 主上猛然转身,“灵儿,蕊儿似是与你有意,万勿令她接近于你,她同处亦是有此刺青痕迹的。”见苏扬欲要张口,继而截下,“然,你却是需得与她虚与委蛇,呵呵,本尊恐其现下之位必有那有所图谋之流惦记,故而……” 苏扬先是一怔,即刻应声,“属下定会收集实证奉于主上!长老院早该裁撤殆尽,应是万事皆由主上一人号令方为上佳之策,断不可再使得众议纷然误了大计。” “嗯,”主上仅留了一个字便携了总管一并离去。 “扬儿啊,你当真聪慧异常!于这战神复世之时确需如你这般方可成大业!”老者甚显欣喜。 “长伯祖,扬儿扶您回去歇息吧,终是这时辰不短了,长伯祖必是需得于此紧要之时保重自身才好。” 老者怎会不含笑应声,“好好好,终是扬儿乖觉。实则我本是恐灵儿承袭了你姑母那执拗、软弱性子,本就主上几代已是势微方致一众长老野心陡生,若是再无硬腕治下,哎,恐是宗族不全喽。”老者絮絮叨叨似是自语,“哦,想来总管大人自会常寻来你,你便可尽悉宗族秘闻。另则便是……” “扬哥哥!蕊儿给你道贺来了!当真天降之喜呢!”苏扬回转自身于苏家的卧房,便是见得蕊统领已然满面喜色端坐其房中了。见他进门便是直直欢喜得欲要扑上前来,险些撞到苏扬左肩那已是肿痛难耐之处了。 “咳咳,少主。”苏扬忙退后数步,颔首一礼,抬眸之际便是眼色示意蕊统领那尚且立于一侧的墨羽。 蕊统领被他这一举动方收敛心神,“朱雀族长万勿见怪,毕竟你我自幼相识,今日族长得了主上青眼,定然前程可期,定能得以一展鸿志,本少主方一时欣喜过了头。” 墨羽立于一旁似是木人一般,毫无神情举动,苏扬心内自是疑虑的,却是面上仍旧恭谨得体。 “谢过少主引荐!更是主上恩德!”微顿了顿,极为刻板道,“少主,属下尚有一事请教,还请少主示下。” 蕊统领明了此时并非徇私之时,便转回端坐,“讲。” “不知少主如何断定那龙少夫人便是复世战神之身的?属下曾于玉门关及汉京之内几经与之会面,并不曾窥得其与旁家女眷有何异。更是,属下如今回转主上身侧效命,又供职楼兰皇家护卫军中,若是有朝一日与之对面,亦或是其夫君龙少将军,恐是不利啊。”苏扬自议事堂内听闻此事便已下定决心定要为我探明缘由,却是不得引了蕊统领乃至旁人有何疑心,那唯有直言不讳最是稳妥,终是他所言具是实情,且是蕊统领岂会不知他屡次造访我府上之事。 “倒是忘却了,扬护卫,哦,如今该是尊为,朱雀族长,与那复世战神交情不浅呢。” 第426章 互探底细 回应苏扬的,竟是默默不语的墨羽,使得蕊统领稍稍有些蹙眉,苏扬却是毫无异状,转首回道,“墨护卫有所不知,本族长匿身大汉之时仅是小小校尉,隶属玉门关所辖。而与匈奴一场大战,自是与周国公外甥、领兵先锋龙泉少将军相识,而其与莫姑娘乃是于边关完婚,他二人那婚宴乃是遍请下属,故而自是识得的。至于汉京之事,少主已知,恕本族长不多赘言。” 苏扬面色清冷直言不讳,墨羽即便恼其与蕊统领那夜鱼水之欢,却是现下自不得发作,更是他如今残躯一副,欲要成就大事除去倚仗蕊统领再无他法,明知此二人有染却不得不隐忍下来。 “墨哥哥,朱雀族长所言非虚。”蕊统领岂会看不出墨羽心思,然终是大事为先,便只得暂且安抚。见墨羽闻此言即刻缓下了面色,方松口气,转向苏扬道,“朱雀族长,本少主正是欲要相询与你,那莫鸣因何与龙泉于玉门关前成婚?他二人如何相识的?更是,那莫鸣可通晓武功?” 苏扬即刻心生警惕,却满脸茫然道,“这个属下自是不知啊。仅是大战后,国公奉旨还朝,龙泉便是留下守城,未出月余首将程燃则是广宣所辖,称作龙泉欲要大婚,各部营属均需遣人道贺,刚巧属下轮值休沐,庄集上官便是命属下一往全代众人相贺了。仅是观礼之时,那龙少夫人乃是被龙泉抱入堂中的,行礼后即刻匆匆而去,属下听闻乃是龙少夫人身体有恙所致。故而属下当时误以为其必是因此故方不及回转汉京大婚,却不想竟是……”虚虚实实,苏扬满眼皆是无波,甚显挚诚,断不得旁人生了何种疑虑。 蕊统领与墨羽自始便是紧盯他,竟是毫无觉察有何不妥之处,微微顿了顿,蕊统领笑道,“朱雀族长无需忧心,即便有朝一日与其等对面又如何,如今你乃是楼兰皇家护卫军中都武卫长,乃是楼兰国主陛下知人善任,不似大汉那般令明珠蒙尘。”又是滞了滞,继而道,“不知朱雀族长可知,玉门关内可有人与那莫鸣相熟?” “这个?”苏扬佯装回思,须臾拧眉道,“恕属下并不得坊间传言。”一句话将蕊统领之问堵了个严实,却是转念故作深意道,“另有一事,属下深觉蹊跷,便是属下曾奉楼兰国师之命灭了庄集一户魏姓满门,却不知可有何牵连之处。” “庄集魏家?”蕊统领一愣,转向墨羽,“楼兰国师与其有何交恶?因何灭其满门?” “属下不知。”墨羽颔首应声,转而却道,“如今朱雀族内苏家吾启仍于国师府任管家,不如……” “属下曾于回转后便是相询了启堂兄,他亦是不知的。”苏扬据实作答。 “可有禀明主上?” “呃,尚不曾,属下思及此事于宗族无甚相干,便未曾禀报与总管大人。” “嗯,亦是有理。可尚有旁的?”蕊统领心内仍是存疑。 “若是少主必要深究,属下想无非玉门关守将几人定会知悉那龙少夫人之事,仅是他等若是冒然有失……恐会牵连楼兰,届时可会与主上大业不利?”苏扬岂会不明蕊统领试探之意,不便再做推拒却以退为进,望向蕊统领甚显迟疑得很。 蕊统领闻言蹙眉,并未作声。 须臾,苏扬轻声开口道,“少主,恕属下冒昧,少主自是见得了那龙少夫人,其可会武功?若是仅凭身侧之人相断,可会有何疏漏?亦或是,有人刻意误导了少主?”此处乃是苏扬发现最大破绽所在,再与我身中有毒之事结合,便明了蕊统领于我宅中定是不曾见得我出手,便是佯装善意提醒。 蕊统领摇头,“定然不会差!可识得满家乔装之术的,此天下间除去战神四大参事世家的轩辕一族再无可能。本少主所用更是自主上处习得,岂会粗浅致寻常人等勘破?故而定不会错!” “那,可会他等佯装以其为主蒙骗了少主?”苏扬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与我脱困之机。 “嘶,”蕊统领反是被他此语搅扰了心神,一时竟是有些迟疑起来。思忖了一炷香之久,向墨羽道,“京郊一战,那箭法高绝的恐是梁家之人;而莫宅之内,身法极快的一双少年必是徐家子孙;我误撞的孩童力大无穷,定是季家的;而羽默散尽毒烟他等竟是不足数日已全然无碍,恐医侍傅家亦是少不得了。故而,即便尚缺数家人等,却是已然可辨了。仅是,大汉京郊那束发少年又是与莫鸣有何关联?见他身手虽是尚有不足,却定然不凡。可,莫鸣当真非是通晓武功之辈啊!这?” 墨羽并不曾亲往了我府中,仅是羽默见得我等的。而其于京郊所见,乃是乔装之后的我,即便当场尚有楼兰兵卒,即便我亦是以顾名之身游历楼兰不曾遮面,却是那扮相并不相似,他几人又非具轩辕家之能,自是堪不破我乃是何样身份。 墨羽亦是迟疑,少顷不敢确信道,“若是手足可似?” “并不见有何相似之处。”蕊统领坦言,“我亦是曾有此揣度,可,他二人样貌全无相近之处,唯有身量略略相同,又……仓促之间本少主未曾详勘。唯是年岁相仿,辨不得相差几载,故而……” “少主,恐是间隔极短呢?若是与你相较,上下不过一年半载之岁,你可分辨得清?”苏扬眼见有效便是步步紧逼。 “这个,似是有理。可,既是战神已然复世,有何需得遮遮掩掩不敢现于世人面前呢?他等不是号称正义大善之流吗?” 苏扬见已然将其二人搅扰乱了思绪自是暗喜,却不得过于求成心切,唯恐露出马脚,随即收了心思,笑道,“其中原委恐是甚多呢,如其功力不济、身体抱恙、不得众世家齐聚、更是不辨主上何在云云。却,少主该是将此事禀明主上为宜,若是其余长老寻出紧要证据,于少主不利啊。” “还是扬,朱雀族长思虑周全。”蕊统领慌忙改了口,眼角余光忙瞥向墨羽,见其拧眉不知所思何事方安心。 离了苏扬下处,蕊统领与墨羽一并回转其隐秘居所。 “蕊儿觉着扬护卫所言有几分可信?”墨羽进了房中即刻屏退左右急急出声。 “墨哥哥仍是不安心?”蕊统领误以为其乃是因得妒火之故,回身钻入其怀中,安抚道,“若非你称作如今他得了高位必是需得拉拢,蕊儿怎会那般行事。终是墨哥哥所言极是,他于大汉数载,心机为何需得细细探究方可安心一用,又是不明其因何认得莫鸣却不辨她乃是复世战神。然,如今他方得了主上委以重任,自是不敢懈怠,故而今日之语必是全然可信的。却是,墨哥哥,日后若是……借了他的势,苏家亦是可转为咱们所用,待蕊儿得了尊位之后……” “呵呵,自是他便再无用处了啊。然蕊儿安心,我自是不得取了他性命的,你亦是见了,扬护卫才思慧敏,可为谋臣之用。待我得了秘药复常,定不会使蕊儿闺中寂寞。然,”墨羽将蕊统领推出怀中直面,“于此之前,蕊儿些许给其些甜头即可,断不得……” 蕊统领忙掩住他的双唇,“蕊儿知晓的,墨哥哥无需忧心。便如那巧颜一般,定是不会有差池的。” 墨羽闻言便是欲要上下其手,即刻被蕊统领止下,“墨哥哥,且忍耐至你复常吧,不然岂非令得你我皆是难耐。” 墨羽岂会不哀叹,更是与主上恨意增了几分。抚着蕊统领发丝满是愧疚之情,“蕊儿安心,玄武族长已是应下秘药之事,不出数月定可得。此期间,委屈蕊儿了。” “墨哥哥何出此言!哦,玄武族长可有意劝动青龙与白虎族长一并成事?” “呵呵,今日堂内情势蕊儿未见吗?恐是无需咱们多费力气了。更是朱雀门残余之众定然可归为己用!今夜我便亲往一探!” “嗯,辛劳墨哥哥了,却,定要多加小心。” “无妨。幸得如今大汉使团尚在,无论何方皆是将耳目对准其所居之处,恰可于咱们得一臂之助力!” 第427章 苏扬之谋 待蕊统领与墨羽离去,苏扬忙吩咐侍从不得再令人前来打扰,方回至内室褪去衣衫,那肩头血痕已是黏住了里衣,更是因得方才与蕊统领纠缠过久不得歇,又是为得不令其生疑,苏扬乃是生生硬撑的,外衣之下早被冷汗浸透,现下松懈下来方觉已是虚汗涔涔、面色惨白了。 清洗了一番,苏扬艰难单手为肩头上药,带有微微凉意药膏覆上伤处,指尖触感即刻使得他忆起与蕊统领欢好之夜似是触及其左肩处确有些许疤痕,仅是当时……方未做探究。 重新着了寝衣,苏扬将染血衣裤具是投入炭盆之内,顷刻间火焰高高窜起,将一切化为灰烬。 斜倚着锦被靠于卧榻一侧,苏扬细细回思今日与一众人等对话,只言片语皆不曾放过,唯恐其自身露出破绽或是令我身陷险境。 忆及我,忆及与我相识种种——自庄集街市斗杀匈奴兵卒,我一记长鞭纵横肆意,那清冷孤绝身姿便是令其深深入迷;后与我相近对话,那柔声细语再无女侠之风,反之乃是全然温和之态,他更是惊异欲要与我深究;街头再次偶遇,我那一颦一笑,甚是赞许他假名之时,无不使其心悸不已;竟是不曾料得我当真往了衙府寻他!那时一颗欲要跳出的心便是于现下皆是难以压制的;却,再于玉门关相见,我身侧便是紧紧相随了龙泉,与我一同宴饮皆是被龙泉搅扰不得清净;再后来,对面之时竟是我与龙泉大婚之日!无人可知他乃是如何强颜欢笑掩饰不得以酒消愁那落魄至极之态的。然自邱伍长处得知我那剑……他便心存侥幸,却,自莫宅之内确认之后,明知其生于对立苏家乃是苏家子孙不该与我有情,可,怎能使其熄了那已是燃起的一腔倾慕之心!方有了利用蕊统领回转楼兰之策,初始不过为得可代我寻得解药以除那余毒之扰,竟是阴差阳错知悉了这种种秘闻,更是不料蕊统领勘破我身世之谜! “不行!断不得令鸣儿如此情状之下相抗主上!更是不可使其今生有险!”苏扬思之此处猛然起身,一时忘却了那伤处,剧痛之下方令其回神。 不自觉抬手抚上伤处,却是转念便大笑出声,“哈哈哈,如今……幸得如此!”心内反应过来他已是被主上钦定成了那继任之人、未来的魔灵尊主!若是可将知情之人尽数除去,必是可保再无人知晓我此生身世!待其尽掌大权、承袭精绝功法、加之自家那出神入化乔装之术,龙泉,呵呵,如何可成敌手! “鸣儿,你可知,我愿为你舍了宗族尊奉,那便亦可了了你数代重责!世间再无战神与魔灵相对之境,如此岂非两全其美、大善至极?”苏扬呢喃自语。越是如此思虑,越觉此法可行,既得了与我朝夕相伴,又止了众生祸端,他便会是那旷古明君! 苏扬已是被其所想入了幻境一般,唇角含着笑意酣然入梦…… 一觉醒来,忽觉伤处已是不再红肿亦无痛感,思忖必是那药膏极具效力。草草洗漱过后,便是静坐独思如何可将其大计付于实效,且如今唯他一人顾及所有,必不得旁人谏言,更是无从与人相议,自是必得慎之又慎不可疏漏任何细枝末节,唯恐将我陷于危境他不得相救之法,故而每一步皆是反复思虑,真可谓煞费苦心、步步为营。 “苏扬中都武卫长告假?”皇家卫率营,大统领苏闰正是点卯,却是被属下相告苏扬昨日便是遣人来告了假,称作家中有要事需得处置。 心知肚明苏扬必是需得将朱雀一族之事理清头绪,却是职责所在,而卫率营除去各处要职皆由苏家人尽掌,其余无关紧要所在尚有旁杂人等,必是需得面上佯装公允的,故而苏闰一手收拢名册,一边肃颜开口道,“内廷校尉,清晰注明苏扬告假时日,自其军饷中扣除。” “喏。”身侧一名执笔小吏颔首应声。 “可,”副统领苏阔却是为难开口道,“蔡大人曾特意交代,需得苏扬于宫宴之上以剑舞助兴。” 苏闰蹙眉,“因何钦点于他?” “属下亦是相询了,蔡大人称乃是因得为大汉使团所办筵席,以大汉武功身法献舞更为妥帖,可尽现我楼兰亲汉之意。” 苏闰默了一瞬,“如此,本统领自会亲往与国主陛下请命,可由国师府管家、吾启堂弟取代。” “陛下,大统领苏闰求见。” “宣。”楼兰国主正执着书简认真览阅,便是有内侍近前搅扰了清净。 苏闰大步而来,至了阶前方立足施礼,“臣苏闰有事需得搅扰陛下安静。” 楼兰国主抬手置了竹简于案几,含笑出声,“大统领若无要紧必是不会如此,但讲无妨,孤不过得闲一时研读大汉风俗罢了。” “臣,冒昧。因得日前蔡大人往了卫率营传陛下口谕,称作需得苏扬武卫长于宫宴献剑舞助兴,然昨日其已是告了假,故而臣思量不若使得国师府管家、吾启代之。一则吾启剑术亦是得于中土,且是较之扬弟更具风骨。二来便是,那大汉使团副使大人曾于玉门关前助战,不知可会于机缘巧合下识得扬弟并是过目不忘。” “哦,呵呵,还是大统领思虑稳妥,孤竟是一时忘却扬护卫流落大汉数载之久。罢了,那便依卿所谏,只是于国师……无妨,孤令羽展走一趟便是了。” “谢陛下体谅!臣,告退。”苏闰并无停留,得了应允转身出殿。 “国师,陛下身侧蔡大人于府门处求见。”楼兰国师府内,姬伯正是与兰鲜教习兵法,便是得了侍从来报。 “混账!蔡大人前来岂可使其候于府门,还不速速将人请进来。”姬伯闻言即刻起身,兰鲜亦是紧随其后。 师徒二人出得院落方见管家苏吾启已是领了蔡羽展正往书房而来了。 “国师有礼。”蔡羽展满脸媚笑之态,见了姬伯躬身施礼,“兰大人安好。”随后又是朝着兰鲜颔首致意。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岂可受蔡大人这礼。”姬伯佯装谦逊,却是并未避开身形,直至蔡羽展礼罢起身方出声。 蔡大人毫无异色,谄媚道,“国师为得楼兰整日劳心劳神,奴才不过略表敬意罢了。”并不再闲话直入主题,“陛下有事命奴才前来与国师商议,不知国师可否允准。” “大人且先说说看。”姬伯毫无礼让之意,竟是立于原地开口。 “因得今晚再度宫宴,本是陛下欲要令新归至的苏扬武卫长献上大汉剑舞以助兴,却不想苏扬武卫长前日便身子抱恙,竟是至今尚不能起身。为得不至令大汉使团落了兴致,方不得遣了奴才相询国师,可否允准贵府管家苏吾启苏大人取而代之?” 蔡大人言语间满是谨小慎微之态,边说边是察言观色,唯恐一个错漏惹恼了姬伯一般。 “哈哈哈,老夫直当是何事竟需得劳烦蔡大人走这一趟。小事尔,吾启,你便是先随了蔡大人入宫吧,”姬伯似是极为深明大义,却是转而道,“然尚需蔡大人转告陛下,小徒鲜儿亦是尚且未曾与那副使大人一较,不如便亦是今夜吧,想来副使大人必是自其寻来的什么察都涣处尽晓匈奴习俗,断不会推诿了去。老夫便是暂且再教习鲜儿一番,定是不会令其殿前失仪,蔡大人转告陛下安心即可。”言罢不待蔡大人有应,姬伯已然甩袖扬长而去,兰鲜虽是甚为敷衍朝着蔡大人颔首致意,却是满脸具为不屑之情。 第428章 以剑为舞(上) 蔡大人似是并未察查有何不妥一般,恭谨施礼相送姬伯,转向苏吾启甚是客套,“老奴便是于前院候着管家大人了。” 苏吾启却毫无倨傲之意,忙拱手一礼,“有劳蔡大人相候,启回转取了剑便来,还请大人暂且饮茶一待。” 苏吾启回至自身卧房,转进内室更衣之时,忽觉屏风另侧有微风掠过,一个晃身便是将来人拿住,却尚不得相询,只见其手中亮出一块玉牌,忙松了手,压低声量道,“何事?” 那人亦是极低应道,“此乃秘药,上峰有令需得大人染于剑锋之上,必是需得伤了那上官清流才好。” “嘶,岂非太过显眼?” “大人安心,此药无色无味,便是方入体皆是不得辨出,唯有再度运功之时方起效,却需得三次运功后可现出中毒之态,故而大人无需忧心。” 苏吾启闻言并未迟疑,将那人递上的陶瓶接于手中,颔首示意了然,转手便是抽出自己随身佩剑,将剑锋于瓶口划过。 皇家官驿之内,无欲匆匆入了闲王卧房,将袖中匿藏的信物呈上,“王爷,故人相请。”随之便是于手中书下两字。 闲王微微蹙眉,“昨夜不是方见过?”望向无欲那甚为无奈之情,只得叹道,“罢了,如今,呵呵,竟是身不由己。你且去与祝知寿商议一番如何脱身,必是不得那院子众人觉察。” “喏!王爷安心,那院子自王爷离去,便是不知往了何处,恐是仍旧需得商讨国书事宜,故而现下并未于官驿之内。” “哦?如此,可能使来人至此?本王出入必是不便的。” 无欲亦是转了转眸子,“不若奴才使祝将军遣人前去赴约将其引来此地一见?”见闲王颔首,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闲王负手踱步,于眼下之境甚是烦闷,不想这楼兰国主竟是这般心机深沉之人,竟是可勘破其于汉皇身前掩饰了数十载野心。忆起昨夜那来人之语便是愈发焦躁难耐—— 昨夜,因得上官清流引了察都涣入宫唱得一出好戏,便使会晤草草收场,并未再度觥筹交错,亦或是楼兰国主念及接连两日宴饮需得暂缓吧,终是使得众人得了闲暇各自筹谋私事。却是不想,方过子夜,竟是无欲皆是不曾警醒,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悄然立于闲王榻边,若非闲王尚算的警觉并沉稳,定然高呼出声招来护卫将其擒拿了。 “什么人?”即便闲王心内有所揣度却仍是相询出声。 来人并未露出真容,而是将一方绣有楼兰国主私密图纹样式的锦帕借着微弱烛光展于闲王眼前。“王爷大可安心,若是在下有何歹念,想来王爷已赴黄泉一游了。” “你将房外护卫及无欲如何了?” “王爷果真如陛下所言善待下属,在下佩服。”那人浅笑,“还请王爷无需忧心,他等不过困倦得很,不得轻易醒来便是了。” 闻言闲王长出一口气,端坐起身正面于他道,“不知国主陛下深夜令阁下一访有何要事?”若非于寒暖宫中被楼兰国主示过那图样,闲王断是不得这般安心的。 “无他,不过命在下问一声,不知王爷可愿得坐拥大汉天下?” “呵呵,好大口气,”闲王鄙夷,“楼兰不过如此薄土寸境之地,如何与我大汉一较?又是如何这般大言不惭可助我成事?” 那人亦是嗤笑,“不知王爷可晓得贵国先太子乃是如何遭了令兄所疑以致自戕换取自证清白的?先皇后卫家又是因何被汉皇屠灭满门的?”微微呵笑,俯身靠近低声道,“那巫蛊,呵呵,既是可用得了一次,自是可用数次。” “你们!”闲王自是大骇!须知长平烈侯虽是外戚之身,却是自出战疆场屡建奇功,为得大汉江山可谓鞠躬尽瘁,不想竟会被巫蛊之事牵累以致满门尽灭!而一向睿智多谋的皇兄亦是不知何故竟会遭了如此蠢笨之法蒙蔽!初始众位亲贵自是人人自危了些许时候的,然并不见另有牵连方渐渐安心,却是闲王自始便深觉蹊跷,仅是各类法子几乎使尽了却仍是不得其中玄机。不想现下竟被此人甚为轻描淡写揭开谜底,岂能不惊! 却终是闲王城府深沉,须臾便是复常,质疑道,“因何陛下会相助本王?有何谋算不如直言。” “好!爽快!王爷果是不负主子青眼。无他,恰是机缘巧合,若是来访的为旁人,自是此等好事必落不到王爷头上。” “陛下有何所求?不会忧心本王过河拆桥不成?” “主子所求无非大汉与楼兰永世交好、秋毫不犯。若不是如今的汉皇这般铁手钢腕,竟可与匈奴履战之中不得相让,更是不仅无损反倒日渐强盛,主子自是无需如此劳心费神。至于旁的,呵呵,方才在下说了,那巫蛊可使得一次便可使数次,王爷若是以为可高枕无忧大可一试,终是这大汉广袤之域不仅仅是乌威单于一人觊觎的。” 闲王已是彻底冷静下来,默了少许,方再度出声道,“陛下盛情本王自是不得相拒。然终是事关重大,需得仔细谋划一番,必是不得短时之内有果的,更是不可操之过急。” “自是了,王爷安心,既是这些许年主子皆是等得,再有个三年五载并无差异。仅是,王爷可保得自身于此期间不遭令兄戕害便好,哈哈哈哈。” “呵呵,这便不劳国主陛下劳神了。”闲王带出些许气恼之情。 “另则便是,”那人止了笑声,“待及王爷回转之时,陛下尚有一份大礼相赠,还请王爷笑纳。”言罢不待闲王出声便已闪身逝了踪影。 “好功夫!”闲王不禁暗自喟叹,未料得那看似被国师挤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楼兰国主竟是这般所能非常之人,更是其身侧尚有如此恐是连自身乃是皇兄具不得的高手,若当真有何歹心…… “王爷!”未及思虑过多,便是见无欲惊慌闯入内室,“王爷可有碍?有人来过。” “你如何惊醒的?” “奴才似是被人唤醒的。”无欲满眼皆是惶恐之情,亦是难怪,实则以他所能,如此沉睡不得警觉定是遇到高手了,却未曾想来人不曾相害自己主子。 闲王复又裹了锦被躺倒,闭了双眼方轻声道,“无妨,且去睡吧,乃是国主陛下使者。” 无欲闻言早已惊得瞪圆了双目,却见自家王爷毫无异状,心知不便再做深询,方放轻手脚闭了内室房门继续守于外间了。 “王爷,妥了。”无欲之声惊回闲王所思,却仍是不明不过数个时辰,这楼兰国主又是有何要事相告,难不成乃是回转之时的那份大礼? “隐兄?”闻止静却是留于官驿上官清流房中,不为旁的,而是需得“照看”穆隐,终是他不同通晓武功,上官清流忧心不论何方若是动了杀心,都恐不得使其保全,故而自己只带了孟子之出门,将闻止静留下。 “嘘!”穆隐抬左手、竖食指置于双唇之间,示意闻止静之声,自己则是细细侧耳,却是眉头愈发皱紧。 第429章 解毒之药 足有两柱香之久,穆隐方长出一口气,望向闻止静笑道,“幸得我至了,幸得上官清流出了官驿,幸得我不曾相随。” 几句话便是令得闻止静疑惑更甚,却须臾心头一紧,“可是有人欲要对大哥不利?” 穆隐端坐饮茶,存心欲令闻止静起急。却,他终是算错了闻止静心性,终是他忍不住先出了声。“喂,你怎的不追问于我?” “呵呵,”闻止静轻笑,满是“定然料得你必会如此一问”之态,方搁下手中竹简,缓缓开口,“想来隐兄奉了莫姑娘所遣远途而来便是为得辅佐大哥成事,故而自然不可令大哥涉险而不顾。” “这个自然,只是你便不忧虑可会误事?” “若是紧急,隐兄断不得如此悠闲之象,想来必是尚有转圜之时,亦或隐兄心内在做筹谋,静又何须催促?” “你!哎,罢了,还是莫鸣好,从不曾如此戏耍我!哼。” “三弟如何戏耍隐兄使其不悦了?”正是说着,上官清流已是迈步进门,孟子之更是已然反手将房门闭合了。 穆隐自是闻得院中脚步声方如此哀叹的,现下更是甚显委屈道,“上官清流,你几人当真不曾相隐了这年岁吗?竟是如此 老 成”!重重咬着最后两字,穆隐已是极为不耐了,心中暗自悔恨因何唯有他一人前来,无人相伴也就罢了,更是需得整日面对这兄弟三人本就无趣的很,却是偏偏他三人常日除去谋划商讨正事便是看书习武,再无旁的事做。而自身除去这屋子,便是需得扮作半残之人与之出入楼兰皇宫,连个打趣斗嘴之人皆无,当真如闭关修道一般憋屈死了。 上官清流于他抱怨之时已然俯身端坐案几与之对向饮茶了。稍稍默了片刻,启唇出声道,“隐兄,小弟明了于楼兰这段时日定是委屈兄长了。”抬眸直面于他,正色道,“兄素来闲逸无拘惯了,自是不似小弟这般需得整日谋策甚多。然,除去小弟自身自幼便养就这般性子。再者,此番一探楼兰,为得日后前程乃是尚算不足挂齿,更甚便是为得鸣儿。她身中之毒乃是源于此,隐兄必是知悉的,却这数日并不得有所斩获,小弟已是焦急万分了。更是,那国师姬伯已是被鸣儿断定为此生宿敌,其所辖所属、所谋所仗更是不易察查,故而小弟不敢有片刻止歇,希冀可为鸣儿将所有隐患尽除,以保其此生平安。兄长可能明了小弟这一番苦心?” 穆隐全然被其所言深深触动,忆起我因得毒发险些走火入魔之事,方悔悟自身竟是如此不知深浅,竟是尚有心贪图享乐,难怪叔父屡屡责骂,当真不该!满含愧色抱拳道,“愚兄竟是不如贤弟这般持之以恒全心全意为得莫鸣着想!”即刻便是极为肃整之态,正色道,“那楼兰国主竟是于昨夜便遣了人联络闲王,欲要助其尽除汉皇取而代之。然我并不曾于睡间使得耳力之能,故而未能详尽其等所谋。”穆隐微显悔意。 上官清流面色微微一紧,一闪而逝,“无妨,隐兄无需如此自责,闲王之心早已被圣上所察,若是得了实证更可将其论处。隐兄更是无需夜以继日不得安枕时时洞察他院落之事,”明了穆隐恐会自此之后不再懈怠,上官清流便是直接挑明,“呵呵,隐兄必是需得令自身得以休整的,方可不误了大事。且,若是楼兰国主于其宫中与闲王筹谋,岂非亦是不得?”见穆隐欲要相辩,忙止下,“若是清流所料不差,定是前日于那寒暖宫之中国主试探之语未得闲王有应,昨夜,不过乃是意外,定是楼兰国主欲要威压罢了,日后定然不得的,故而隐兄大可安心。” 穆隐略略思忖,觉着确是该如他所言一般,便是心内有了计较却口中不再纠缠。 “今日更是称作欲要于宫宴之时与你下毒,无他,便是觉着你城府深不可测,若是不得为盟为友还是尽早除去为妙。来人该是给了闲王一计毒药,令其于宴饮之时下与你酒盏之内。”赶着孟子之与闻止静变脸之前忙释道,“然闲王并不愿听命行事,待那人离去后,与无欲称待他登基之初尚需得你这般聪慧之人辅佐,故而已然更换了药石,却亦是毒物,不过为得便于掌控于你,而非欲要取你性命。”言及此处,自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瓶子现于三人眼前,“此乃愚兄动身之前莫鸣与傅世伯共制而得,可解寻常毒物,更是于异毒有暂缓毒发之效,虽是不得可能确定毒物为何,却是足以拖至你回转后再得细细诊治。”言罢便将手中陶瓶推至上官清流近前,“实则,此物亦是自那曾氏及元日之事警醒方制下的,更是源自魔灵一党,故而你大可安心一用,定然可于旁的毒物亦不在话下。” 上官清流再难掩那惊喜之情,将瓶子握于掌中,竟是舍不得开启一闻,引得其余三人具是嗤笑出声,方红了面颊,柔声道,“鸣儿与我,终是有心的。” “咳咳,大哥,不若你先服下一颗,今夜也好应对。”孟子之含笑出声,只是那语气如何听着皆是戏谑得很,更是引来闻止静与穆隐双双爆笑不禁。 过了约莫一炷香,上官清流方复了常态,褪去面色微红之状,正色道,“楼兰国主亦是谋算深沉之人,并不该如此轻信闲王必会信其言而相害与我,又是于宫宴之上,故而那毒,呵呵,恐为试探之用。” 闻止静略转念便是明了,笑道,“大哥所言甚是!恐是尚不限于此。”转了转眸,“大哥亦是该防备兰鲜,若是国主可挑得闲王如此行事,恐未必不会相纵于他。只是姬伯……” “他等尚不得确认鸣儿身份之前,姬伯自是不会与我不利,即便于朝堂之上我甚显步步紧逼之势。” “这是因何?”穆隐实难与他等这般聪慧。 “只因无益。”孟子之难得出声,“魔灵所图乃是天下,即便莫姑娘身世被其等揭穿,亦是不会与大汉明里为敌,否则无论其已然谋定多少之数具是无利的。” 穆隐似是稍稍有些顿悟,“却,那楼兰国主因何如此?仅为楼兰可于乱世之中免于战祸?呵呵,实难理喻。”嗤笑一声转而拧眉,“嘶,上官清流,你聪颖过人,可能参透这楼兰国主可会与那姬伯亦属同党?” 孟子之与闻止静闻言亦是侧眸转向上官清流,具是不曾有过如此疑虑的。 上官清流手握茶盏静坐不语,思忖了一时方抬眸,“此前确是不曾如此思虑,然隐兄这一问却是令得清流有些许生疑了。”扫过他三人,继而道,“若说姬伯称霸楼兰朝野无人敢于相抗,国主却是竟可私下如此行事,必是有其过人之处,故而,若一概而论两者无关自是不妥的,或是,其中必有牵扯,仅是一时之间却又参不透乃是如何纠葛的。” “大哥,或恐,不过具为魔灵于楼兰之棋子尔,如那兰鲜于匈奴。”闻止静出声。 “似,亦不似。”上官清流微微摇头,“兰鲜于匈奴不过深得乌威单于重用罢了,且若是缺了姬伯所荐恐断是不得的。若是姬伯有所能,必是可辖制君主之策,又岂会仅是图谋重臣。”上官清流不经意之语却是使得自身一惊,忙转向穆隐,“隐兄,鸣儿如何断定姬伯必是魔灵无异?可会遭了误导?” “这个?该是不会。”穆隐尚未理清他之所想,却即刻据实以告,“自那龙府姨娘曾氏使了‘儡纵’始,更是其临终言明其等主上为楼兰国师,仅是不得出口‘姬伯’二字便已亡故。而后莫鸣又是细细将姬伯欲要夺下其剑、反复于骆师弟玉峰门中寻剑诀、可掌魔灵借药石转换他人体内内力等诸事判定。再便是元日那蕊统领下属羽默亦是死前同样之语。想来,何人可如此于幕后操控?岂非太过诡谲?而其等众口一词又是皆指向姬伯又有何意?仅为他所能匪浅可与莫鸣一较?” 第430章 上官清流生了疑心 这一番说辞令得上官清流顿时疑惑更重。“可,若是姬伯当真为那魔灵尊主,怎会令得自身现下所处之地尚可容下楼兰国主如此暗中行事?” “这个?”无人可应。 穆隐怯生生道,“可会乃是并未将其所能放入眼中之故?亦或,不过全做不知相纵了其胡来,至了必要之时再出手除去?” 孟子之与闻止静亦是并无旁的思绪,皆是只得望着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拧眉,“确是诡异得很。这楼兰国主,绝非其所现之状,我恐其定有所深藏秘事,且其所谋,决然是不小。” “啊?便是凭借这区区寡境?”穆隐极为不屑。 “隐兄切勿小觑,须知那魔灵过往所匿恐尚不及此呢。”闻止静谏言。 “子之,你去寻了丛玉前来,我有要事一询。” 官驿另一院落之中,闲王正是对着一盘棋局出神,猛地起身,险些将身前满盘布子掀落于地。 “王爷,”无欲闻声忙近前扶稳棋盘。 闲王一把抓住他的手,“那药石现下何处?” 无欲先是一愣,瞬间明了其所指,忙应声,“奴才将其隐于廊下横梁之内。” “去取一些,交予祝知寿,令其四下寻访医者,必是了悉其效。切记,必是需得与不同之人询之。” 无欲虽是不明,却即刻应声离去。 “大人,您可是有何事差遣?”丛玉一身寒气进门。 上官清流示意他落座,“本官有两件事需得丛大人相告。”并不给出间歇,继而道,“楼兰皇宫之内,丛大人可勘出何种异状?尤是,后宫。” 丛玉闻言拧眉,其余三人亦是不解上官清流因何有此一问。 “并无异状啊?”丛玉坦言。 “哦,恐是本官不曾释清,本官于那楼兰国后宫众人甚为有惑,大人可知国主那后宫人数几何?几人得宠?又是楼兰可定下太子?更是旁的皇子几许?” “这个,”丛玉满是不解,“大人恕罪,确是不曾详察。然,似是并不曾听闻楼兰有太子,更是暗探从不曾相报此等……呃,风月之事。” “那便有劳大人速速查明。” 丛玉扫了房中另外三人,见他等亦是困惑不解之状,方迟疑片刻出声道,“大人,末将不明,可否请大人解惑?” “是啊上官清流,你对人家后宅之事如此关切于大局有何用处?” 上官清流呼出一口气,“众位不曾觉着楼兰国主从不曾于宫宴时携了后妃相伴吗?” “这有何异?或许乃是楼兰风俗,或是因那后妃并无出色之人。”穆隐满是不解。 “不对,隐兄,楼兰乃是以女子美貌闻名天下的。这后宫岂会皆是庸脂俗粉?”闻止静即刻会意,转向上官清流,“大哥可是觉着国主……” “正是!”上官清流甚为笃定,“以国主年纪,即便后妃大半色衰,终是不至全然如此,必是常得美貌女子入宫填补空失之缺。且,我自是知晓楼兰习俗,并不曾听闻有成婚女子不见外男之礼,尤是两国邦交,自是需得国母一并出席方显敬意。” 丛玉似是亦觉出蹊跷,“这个确实。且据末将所知,散于各邦各境暗探具会回报众皇子纷争、后妃更迭、薨逝之类秘闻,然唯有楼兰,当真从不曾听闻。”直面上官清流,“大人安心,末将稍后便遣人询清问明。不知另一事……” 上官清流微微颔首,“另一事便是,丛大人可否将近日察查有关顾名公子诸事尽告?” “啊?”丛玉有些懵,“大人这是?” “本官只问可否相告便是,若是大人需得圣上相允亦无需为难。” “不不不,大人误会,末将不敢相隐。”丛玉忙相释,而后微微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顾名公子乃是因得国师姬伯于朝堂之上半闲话相告国主及众朝臣的,称作此人年少不凡,若是将其寻来且是安抚,恐可为楼兰大有所为,故而国主方下令命人执了画像于玉门关周遭寻访,却是并未得。直至楼兰年度选贤大会,顾名公子竟是悄然而至,更是经了皇室护卫苏家数名高手相较,皆是以一己之力大胜之方引来国主陛下青眼,而后数日竟可每天入宫伴驾。而实则顾名公子婉拒了国主高位许诺,仅是与黄老先生论武习器,虽不得师徒之名,却实实有师徒之谊。黄老先生更是对其赞许有加,却终是未得如愿将其收于门下。后国师姬伯携了兰鲜归朝,本是兰鲜欲要与顾名一较的,却是不想乌孙一队人马犯境,楼兰举国防备之时,顾名公子以不知大汉安危为由请辞离去。国主当时自是顾及不全,黄老先生便自请亲自相送,却是于归途之时伤怀不已而致引发旧疾身故。自此顾名公子再无消息。哦,月余后曾令两名侍从回转与国主陛下相赠了回礼,却再未现身。” 上官清流心内自是明了于外人而言此些皆为实情,却并未露出有何情绪,“那,大人可知于楼兰皇宫之内,顾贤弟有何冒犯亦或是与人留有深刻印象之事?” 丛玉垂眸细细思索,默了少时微微摇头,“数名暗探所报具是如此,并不曾有何迥异之处,仅是,于黄老先生院中诸事并不得详尽,终是不得接近之故。” “不知,丛大人可晓得顾贤弟所擅用兵刃为何?” “不是说顾公子擅鞭与剑吗?似是玉门关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穆隐忙出声,“这两件兵刃可有何出众之处?” “呵呵,恐是顾公子年岁与气力之故,听闻仅是常于腰间有一柄软剑相伴。却,如他这般年岁,竟是赢得了苏家数人,已然不凡了。”丛玉并未将我放于眼中,心中所揣自是楼兰高手与大汉无可相较的。于他之思实属寻常,终因其乃是常年陪王伴驾之辈,如何将我一区区束发少年功力如何放入心上,必是全然误以为皆为言传,恐不过因得一助玉门关抗击匈奴一战而被人敬仰罢了。 上官清流闻罢毫无辩驳之意,浅笑开口道,“好,那便有劳丛大人细细查访楼兰皇家后宫之事吧,逾快逾好。” 丛玉不再迟疑,应声离去。 穆隐静坐直至再不得听闻有何人接近院落后方出声,“上官清流,你有何筹谋,万勿相瞒,”不愿认下自身谋划不足,便是寻了借口道,“一人之力自是不若众人之能,我等或恐与你有何助益。” 孟子之与闻止静强压笑意,实不愿挑破穆隐思谋不周之缺。 上官清流清浅一笑,“自是的,清流怎会与隐兄有所相瞒之事。鸣儿所中之毒乃是源自楼兰,但绝非因得外伤所致或是误食了何物,那便唯有离去前黄老前辈转承其功力有关。却,清流思忖,若非是一日转功之果呢?那便是这楼兰皇宫、黄老前辈下处皆是有疑的。隐兄可曾想过,即便国主陛下极为器重黄老前辈,然他终是外男之身,岂能长期居于宫中?更是,国主任其教授鸣儿功法、器刃,更是论及兵法战策,皆是不曾令其相教旁的皇子吗?即便国主陛下不曾如此思虑,那一众后宫后妃呢?皆是不为她等皇子筹谋?无人暗中拉拢黄老前辈?若是于大汉,绝无可能啊。” 穆隐似是顿悟些许,仍是略显茫然道,“咦?确是如你所言一般。即使愚兄不通皇家争斗,然试问后宫之内何人不愿问鼎龙椅?此事,确是蹊跷。”转念道,“你疑心那楼兰国主?可,与莫鸣下毒于他有何益处?仅为得将其留于楼兰?他便是不曾思虑若是莫鸣知晓乃是他下毒所为,难不成不会将其一剑斩杀?” “呵呵,”上官清流径自斟了茶,端起饮了一口,“隐兄,若是使得鸣儿以为黄老前辈或是姬伯所为,又怎会将此事祸及国主自身?更是,他自始便是于鸣儿极显看重之态,许以举国兵马之权,可是将自身性命皆是交付她手中了的。若是隐兄,可会有所疑?” “这个?”穆隐被其问住登时语诘,“上官清流,既是你已有所察,如何能于国主手中寻得解药啊?此事,可能相告莫鸣?” 第431章 以武会友 “皆是我所揣度,并不得实证。”上官清流微顿,“然,这楼兰国主却是令我现下疑心得很。”复又陷于不知何种思谋之中,上官清流双目无聚。 “王爷,祝将军回转了。”无欲言罢,得了闲王应允,转身出门将祝知寿让进了卧房之内。 “王爷,”祝知寿施礼,“末将不负王爷所望,”直面一笑,“果如王爷所料,此药,无毒。” 闲王唇角上扬,单手扣着案几“哒哒”出声,“呵呵,国主陛下,当真谋算极深啊。” 房中皆是极其聪慧之人,自是明了楼兰国主此举不过为得试探闲王可果真有联手成事之心罢了,便皆是静默只待闲王开口。 少时,闲王一笑,“无欲,你将此药一并携了随本王入宫,寻个时机转回蔡大人,仅需相告‘本王静待国主陛下大礼’便可。” “喏。” “师傅,恕徒儿愚钝,因何您令得徒儿这般行事?如此岂非称了国主心意?”兰鲜蹙眉,不解地垂首看着姬伯交予自己的一包药石。 姬伯边是起身更换外衫边是笑道,“鲜儿啊,你以为的国主陛下可会于大汉使团不利?” “自是不会。”兰鲜应声,见姬伯尚有所期,便继而道,“国主陛下一贯具为楼兰安稳无波谋划所有,即便于其甚为不喜的乌孙皆愿俯首称臣,何论兵强马壮、境域广袤的大汉了。”甚显轻蔑之情,“恐是汉皇令其屈尊降贵以晚辈论之具是不敢争辩半分的,呵呵。” “是啊,便是如此,必会将大汉使团奉若上宾,定然不敢于其有何妄念异动之举。却,若是假你这与大汉常有战事、又偏生方兵败了的匈奴大都尉之手呢?” “嘶,”望着姬伯满是算计的眸光,兰鲜顿时了然,“师傅便是欲要……哈哈哈,妙计啊!徒儿明了了!”言罢便是将那药石涂抹于自己的佩剑之上。 “哈哈哈哈,来来来,为得大汉与楼兰永世交好,孤再敬众位使臣一盏!”楼兰皇宫正殿之内,国主端坐高阶之上,满面笑意举起手中酒盏朝向阶下满朝众臣及大汉使团众人。 “谢国主陛下!” “陛下,这歌舞助兴终是太过寻常,大汉以礼仪教化盛名于世,且是据臣听闻副使大人出自名族旺门之家,料得定然文采斐然,不若请其为我等一展大汉文墨风采可好?”一名楼兰官员起身笑道。 “哦?不知副使大人可愿挥毫一试令我楼兰君臣一观啊?”国主似是极显期待之情望向上官清流。 只见上官清流清浅一笑,“陛下,众位大人定然不知,我们王爷才是字画一绝!于大能之前,岂得本副使献丑之机。” 闲王被其这一语险些呛住,连忙摆手道,“上官大人这是要折煞本王啊,更遑论于这文章辞令自是大人无人可及的。” 正是他二人相互礼让之时,兰鲜却是大笑出声,“哈哈哈,国主陛下恕罪,外臣长于草原,于这大汉文采知之甚少,却是于大汉剑术甚为倾慕。曾有幸于玉门关前一睹副使大人长剑对战风姿,至今仍是念念难忘。更是早于前几日便是欲要领教一二,不若,暂且将这文墨放一放?” 蔡大人立于国主身后侧半步之距,闻声便是略略瞥了一眼,暗自嘲讽这国师高徒竟是如此难掩急切之心,如此岂可成就大事? 苏吾启却是窃喜,本就于这“行刺”之事尚有疑虑,如今皆是被这兰鲜尽解了。先行静观他二人如何对决,无论何方胜出,自己或恐无需再出手一较。更是,见这兰鲜如此不加掩饰,料得定是存了别样心思,那自己这剑上之物…… “呵呵,兰大人恐是近来事忙,不过数月前方为我家大人手下败将,竟是如今皆是尽忘了。”闻止静嗤笑出声,“若是大人有兴,无需我家大哥出手,便是在下甚愿与大人一较。” 此语一出,大汉使团一方已有数位大人忍不住哼笑出了声,楼兰众臣虽是极力压制,却那垂下的眼帘具是挡不住鄙夷之情,令得兰鲜及姬伯甚是恼怒。 “呃,众位皆是我楼兰贵客,”国主不得不压了压双手欲要平息这眼见即刻便会起的争端,“不若……” “欸,陛下过虑了,”姬伯手捋须髯淡笑相阻,“早于前日小徒便已言及以武会‘友’之事,且是副使大人并未驳斥,不知今日乃是身子不适,还是不过随口应声。呵呵,小徒之前确是技不如人,却可知耻而后勇,这数月间具是勤习苦练,不知副使大人可有因得朝政繁忙误了温剑之时啊?” 上官清流抬手止下闻止静与孟子之欲要出口之语,笑道,“国主陛下、国师、兰大人,非是本副使不愿,仅是这大殿之上必是不便现出刀光剑影,”微微一顿,令得旁人皆是以为其乃是推拒之意,却见其仅是失笑一声继而道,“但若是陛下有兴一观,外臣自是不得有违。却,还望可暂借长剑一柄,自是本副使不曾携了兵刃入宫的。” “嘶,”无欲暗自庆幸,亏得自家王爷早有先见之明,否则欲要谋算这上官清流当真不易!兰鲜自始便是欲要与之一较,恐是又候了这数日必会存下别样心思,若是上官清流携佩剑而来,即便乃是兰鲜自己的剑伤了其自身,恐亦是会反咬一口称作乃是上官清流相害。却是他如此反诘,竟是欲要当场借剑,若是兰鲜有何损伤,必是与之无关,尚可反诬楼兰国中有人心存不轨!好个精于谋算的上官清流!难怪王爷如此看重于他,自是常人所不及。念及此,无欲不禁垂眸侧首瞥了自家王爷一眼方收回了目光。 实则非是上官清流早有谋算,而是他于自身之能极为自负,于此楼兰朝堂之上,非是姬伯出手,即便再如何官位高绝之人皆是无惧的,何论区区一个兰鲜,故而任凭何人之剑皆可一用。然不得佩剑入宫乃是礼数,并非自愿为之,却不想恰是如此竟遭了旁人误会,真真“冤枉”。 蔡大人得了国主陛下暗示,忙于满殿之内遍寻持剑之人,却,偏偏闻止静扫见苏吾启腰间之物,自是辨得乃是利刃,便附耳于上官清流低语了。 上官清流并不识得苏吾启,自是不知他乃是国师府管家,正欲开言一求,却是护卫军副统领苏阔起身迈步至了大殿中央,朝着上官清流及兰鲜各拱手一礼道,“副使大人,兰大人,为得稳妥起见,不若请两位切磋拳脚功夫便好,终是我楼兰并无殿中兵刃相见之先例,故而,还请两位见谅。” 国主微微一愣,须臾含笑启唇,“苏副统领,想来副使大人及兰大人自是不会于孤有何不利之举,且是尚有国师及你苏家众人皆在,孤自是安心的。”给了苏阔一记无妨的眼神,转向苏闰道,“大统领,既是副使大人一求,不若将你的佩剑暂且一赠?” 苏闰闻声起身恭谨一礼,“陛下所命臣自是遵从。”言罢便是将自己的佩剑取下交予近前来的内侍。 上官清流见楼兰国主已是遣人将苏闰的佩剑呈上,便也不再迟疑,接过后利落起身至了殿中而立。 兰鲜暗自冷笑,亦是单手持剑大步近前。“上官大人,不想你我再见之时大人已是高官得坐,呵呵,兰某该是先道声贺才是。” “兰大人过誉了,”上官清流微微扬了扬唇角,“本官自是以为再见大人之时该是一方牌位或是碑额,然大人竟是毫发无损且尚有心与本官一较,本官方该贺过大人才是。” 第432章 以剑为舞(下) “你!”兰鲜岂能不恼?不复多言拔剑便是刺向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尚不曾取剑出鞘,却可自掌中传来的力道估量出此剑绝非俗品。眼见兰鲜左手执着剑鞘,右手举剑直逼面门而来,不慌不乱运功点足急速退身,借着腰力一个飞速旋回,右手以剑鞘微微触及兰鲜的剑锋,耳际传来清脆撞击之声,两柄剑并无损伤。 兰鲜一剑刺空并未迟疑,脚尖一转回身横扫,同时俯身前倾将剑更是递进两尺有余。 上官清流怎会不明其必是此一招斩腰之式,早早抽剑出鞘竖起横搪,更是聚了大半气力,意图将兰鲜长剑震飞。 然兰鲜自得了骆掌门等几人的内力早已不再如之前那般无所倚仗了,故而上官清流这一式虽是力道强劲更是势如猛虎,亦是双剑碰撞致使兰鲜虎口酥麻,却终是生生接下了,如此使得兰鲜于上官清流之能再复重新审视,而其此举亦是使得上官清流为之一惊。 二人便是各自收了轻敌之心谨慎对战起来。 孟子之与闻止静自是不明兰鲜怎会不过半载于功力提升便是如此神速,心内不禁诧然,再见其剑式招术狠辣刁钻,便具是目不转睛紧紧盯着殿中你来我往相较的二人了。 闲王与无欲即便听闻上官清流武艺不凡,亦是于出得汉京遭遇刺杀时见过一招半式,却并不曾如此近观其与旁人对战之态,如今得以开眼心中自是更为谨慎与之设下防备之念了。 楼兰国主于高阶之上远远观望殿中对战两人,眉目含笑、脸色温润,却是终难掩下那心中惊骇巨波!楼兰护卫军苏家几位嫡子武功自是不凡,然前有我于竞武台与其等一较那游刃有余甚是初始戏耍之事,如今再见上官清流一招一式极为洒脱飘逸之能,便是暗叹终是大汉疆域广袤方藏龙卧虎啊,皆是年岁轻轻之人,竟是如此功力不俗大有日后可成登峰造极之势!如此若是再有数众,绝非区区一个楼兰拼尽全力便能相抗的,不禁生了落寞之情。 姬伯虽是明了兰鲜较之上官清流必是不得有何胜算,然其相予的那数人功力为其增进,又是于这数月不绝授其器刃所能,本是认定尚可撑得个把时辰并将其有所伤,现下看来仍是自己过于自负了,上官清流所能绝非兰鲜增了内力便可相较的,恐是再苦习十年八载皆是不及,哀叹终是天赋所限。 然再观之大殿之上两国朝臣,自是各有不同。文臣全然不通剑术功法,不过看个热闹尔。然武将则纷纷被这二人精湛技艺燃起胸内战意,热血沸腾不住摩拳擦掌。 殿中,不过两柱香,上官清流陡然跨步向前,却是并未侧身避让身后兰鲜跟至其近前、刺向腰间的剑锋,而是提气拔腰悬空翻转,手中之剑直直自上而下奔着兰鲜发顶而来! 兰鲜见上官清流一动便是误以为其必是左右闪身的,本是冷笑一声已将双臂展开定要与其重重一击,却不想他竟是拔地而起自头顶压下,再欲避让断是不得了,仅能用力往之一侧躺身力求不被刺中要害,却深知定然免不了重伤加身了,心内暗道仍是不及他所能高绝。 姬伯见状再不得不出手了,即刻长袖一甩运足了内力欲替兰鲜挡下这致命一剑。 而满殿众人具是瞪大双眸欲要见证如此一番血溅当场之象。 却是,上官清流唇角微勾,剑尖堪堪触及兰鲜之时,竟是翻腕收势背剑于身后,借着姬伯掌风内力,左手两指点下兰鲜右肩头巨骨穴,这才再度翻身侧立于地。 兰鲜本已认命闭眼静待剑锋刺穿皮肉甚是筋骨了,却并未有剧痛传来,而是一阵掌风掠过耳侧,右肩头略略有遭了按压之感,便再无旁的。 “好!副使大人好身手!”顷刻间,殿内响起大汉使团一众大人欢贺之声,带动楼兰朝臣不得不随之击掌同庆。 楼兰国主已是含笑起身,示意蔡大人亲自下阶扶起尚显错愕的兰鲜,压了压手止下众人喧嚷之声方开口道,“副使大人果真所能非凡!更是明理知义得很呐,哈哈。” 上官清流仍是未曾放下手中之剑,朝着高阶一礼应声,“外臣不曾相忘如今仍是身处楼兰之内、国主陛下大殿之中,自是不得现了血光之事。更是,呵呵,兰大人亦是前来做客的,本副使必会点到即止不至令其有损而使陛下乃至楼兰皆受其所累。”含笑止声便是望向姬伯及已被一众内侍搀扶回座、面色极为难看的兰鲜。 姬伯自国主开言便是转成了淡笑之态,仅是于兰鲜近前请罪之时略略扫过其上下,确认并未有伤方示意其落座勿要再出声。 “哈哈哈,副使大人年轻有为、前程可期!老夫代小徒谢过大人手下留情之意!”言罢竟是缓缓起身朝着上官清流拱了拱手,并不似之前那般敷衍,反是略显诚挚。 楼兰国主眉心微攒却是一闪即逝。 上官清流回礼出声,“不敢当国师言谢,想来若是本副使不济,国师定然亦会阻下高徒过激之举。” “哈哈哈,好好好!”国主陛下忙高举酒盏打破僵局,而满殿朝臣自是齐声相应。 待众人纷纷搁置了酒盏欲要落座、上官清流饮罢国主赐酒正欲举步归位之时,国师姬伯竟是再度起身,面朝高阶一礼道,“陛下,想来小徒自是不比副使大人之能,然,终是老夫府中尚有苏管家精通大汉剑术,不若令其一展所长,一则借以助兴,二来便是可与副使大人讨教一二以或可更得有所精进。不知陛下可允?” 他未曾止声,已是楼兰众臣皆已纷纷望向自始便立于大殿之内、身着紫衣、腰悬佩剑的苏吾启了。 未及楼兰国主应声,上官清流已是止下脚步立足原处,侧首望向被众人瞩目之人,方了然竟是方才闻止静谏言的那位。心中一个反转思绪,便是轻笑出声,“好啊,难得于楼兰之内得见精晓大汉剑法之人,还请国主陛下成全。” 本是于国师开口之际蔡羽展心内便已思绪万千了,不知国师如此之举乃是为得挣回稍许颜面?还是当真替陛下出头,免去已是一较仍不轻纵上官清流之嫌,却不想这位副使大人全然无异,竟是先于国主陛下允了。 楼兰国主亦是存了些许疑虑的,终是兰鲜已然一战了,若自己或是旁人再提苏吾启以剑为舞恐有不当,却不料国师此时出声,自是自他口中宣出此事最为妥贴,可令满殿之人皆是以为他不过为了兰鲜所失颜面力争罢了,并不得疑心乃是私下早有安排。思及此处不禁望了蔡大人一眼,似是褒奖其办事得力。 “然,”上官清流不得国主应声,却边是收了苏闰长剑边继而道,“方才本副使以楼兰之剑一较匈奴大都尉,此番,不知兰大人可否将佩剑借我一用?再以匈奴之剑相较楼兰方更是合理。” “不可!”兰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即刻便是懊恼不已,眸光一转缓缓道来,“本官这剑乃是败方之物,恐是副使大人再用不吉啊。” “哈哈哈,无妨,若是本副使技不如人方更是现出兰大人绝非因得兵刃礼让啊。” “哈哈,是啊兰大人,”国主陛下含笑接语,“副使大人现下所用乃是我护卫军统领苏将军之剑,却国师府管家苏吾启亦是苏家之人,定是如此相较不甚合理,不若兰大人这剑更是再无舞弊之嫌啊。且,不过兵刃罢了,若是兰大人忧心有损,孤便是许诺再为大人寻得可替代之宝器,如何?” 国主已然如此承诺出口,兰鲜再无辩驳之力,窥得家师并无相阻之意,便仅得勉强点头应下,将已然归鞘的佩剑交予近前来的内侍,却是满眼具是不舍之情。 “鲜儿,陛下断不会相欺,且不过吾启乃是以舞助兴,方才那般惊险副使大人具是不曾有伤于你,遑论如此呢。”姬伯给了兰鲜一记安心的眼神。 上官清流已是接过内侍转承上来的剑,并不似方才一般无所为,而是直将剑抽出鞘,甚为仔细赏析起来,还不住颔首呢喃,“好剑啊!”似是甚为喜爱,却并不见有以指腹触及剑身之举。 第433章 苏吾启中毒 苏吾启得了楼兰国主示意,已然迈步近前至了殿中上官清流身侧不及两尺之处,极为恭谨一礼至地,抬首方道,“在下国师府管家、苏家旁支吾启,粗浅习了数载剑法,还请副使大人指点一二。” “好说,好说。”上官清流单手背剑上下打量这位较之自身尚且长了数载之人——其身形颀长却健硕得很,一眼便知乃是常年不辍苦习而致;面如冠玉、头绾偏髻,眉目俊朗、直鼻薄唇,并不似军中之人那般甚显粗犷,反是一副书生形容;一身浅紫色劲装凸显宽肩窄腰、玉树临风之姿;更是彬彬有礼儒雅异常。上官清流心内暗赞竟是如此俊逸闲淡如世外谪隐之士,却听命姬伯、委身楼兰,终是有些委屈了。不经意间,竟生出了惜才之情,不愿其有所伤。 而对向而立的苏吾启亦是如此心境。虽是入殿便见得大汉副使乃是如此清俊非凡、玉树临风形容,满载冷傲孤绝、遗世独立风骨,且方才见得其与兰鲜对战更是洒脱肆意,却终是不得如此直面更为震撼,心内便是暗叹终是领悟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辞令所指了,当真贴切得很!然垂手之时所感手中重物方回神,思及那剑锋所涂……不禁俊眉微蹙,却一瞬忙以笑意掩下。 “副使大人,得罪了!”苏吾启不再迟疑,退步一礼便抽剑出鞘,跨步跃起一剑指向上官清流咽喉。 上官清流右腕一转,将背于身后的兰鲜之剑握于手中,微侧身避让,竖剑以拨开苏吾启剑尖。 苏吾启必知一击不得,于上官清流侧身之际已是空中转身横剑扫来,耳际便是传来两剑碰撞爆出的清脆声响,二人遂各自撤步换了攻守之势,你来我往亦是战于一处。 经了十数招,上官清流惊诧苏吾启所行乃是先秦蒙家独门剑术!心内自是狐疑其堂堂一位楼兰皇家护卫世家之人怎会使得如此剑法?更是看其招式路数绝非习了一年半载之象,必是积年累月方可如此技艺精湛、功法纯熟的。心思一经岔开,便是这手下动作略有迟缓了。 “大哥这是?”孟子之忧心不已,忙侧头看向一旁的闻止静。 闻止静亦是看出不妥之所在,低声道,“二哥你看,那苏管家所用剑法可眼熟?” 听了他如此一语,孟子之方顿悟,“蒙家剑术!” 于他二人窃语之时,苏吾启一式“秋风落叶”便是蹲身旋剑逼向上官清流双小腿处。 上官清流眼见其长剑接近,则以剑点地飘身而起,翻转身形落于一侧同时借力弹出剑身,剑尖径直向上挑起,划向苏吾启肩头。 苏吾启本该仰面下腰跪坐腿上避开这一剑的,却不知何处一股劲力袭来,生生延缓了他下腰速度,便是上官清流的剑已至,“刺啦”一声挑破了衣衫,而因得力道之故,更是剑尖微微划破了皮肉,刹那一道血痕显现出来。 上官清流正是惊疑因何苏吾启不得避开之时,已是力求收了剑势的,却不想仍是见苏吾启肩头露出了血色,眨眼之间已是转成青黑了。 苏吾启本是并不觉如此小伤有何阻碍,且是左肩处,而疑心的仅是那不知何来的内力,右手的剑便并未反击,却不想一阵剧痛袭来,左半边身子即刻无感,直挺挺摔于地上,冷汗更是已然止不住了。 “啊!”满殿之内惊呼声乍起,已有数人纷纷起身探首相望了。 “苏兄!”上官清流见状忙跪身苏吾启身侧,惊见其自伤处那青黑之色已有蔓延之势,抬手便是点下其上半身要穴,又忙自怀中取了穆隐相予的药石喂进他口中,并是运内力助其吞咽。 孟子之与闻止静已是于见得苏吾启倒地瞬间点足飞身近前,一人搀扶着他上半身以助上官清流喂药,一人则是接过上官清流手中仍染有点点血痕的长剑。 “剑上有毒!护驾!”蔡大人急速回神高喝一声,以苏闰、苏阔为首的护卫军数位武将随即围拢于楼兰国主周遭,将其护于中央,而高阶之前亦是有护卫亮出兵刃,另有几人已将上官清流、苏吾启及孟、闻几人围于中间。 “传御医!”楼兰国主已是起身,微微拨开众人现于所有人等目之可及处,满脸具是焦急之情,却是须臾转向国师端坐之处,抬手一指,“来人,将匈奴大都尉拿下!” “喏!”随着护卫高声回应,手执长戟、直刀的一队护卫军已是纷纷上前,避开国师姬伯,具是兵刃指向兰鲜。 苏吾启服下上官清流喂食的药丸,顿觉周身一阵清凉之感,却是仍不得止了那刺骨般剧痛,仅是左半边身子不似方才那般麻木了,抬眸满是感激之情望向上官清流,右手却是握紧自己的长剑,不料竟被闻止静急速点住穴道,剑亦是脱了手。 御医本就候于偏殿预备时刻为众人解酒,却不想被内侍引来竟是解毒的,初始稍稍慌乱却片刻复常。查看了苏吾启伤处,又是为其搭了脉,以银针封住他的要穴使人将其抬走方朝着高阶之上回禀,“陛下,苏管家乃是中毒所致,幸得副使大人为其用了药石缓解毒发,臣下已是以银针封穴,却需得一众同僚共议方剂才好。” “何毒?”蔡大人得了国主暗示相询出声。 “这个……”御医垂首,不敢抬头更是并未回应,唯有旁人见不得的双眸不住转动,迟疑片刻却深知必是不得不应声的,方呢喃道,“还请陛下恕罪,臣下,臣下并不得确认,恐是混杂了数种毒剂,故而尚需深研之。” 国主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只管回禀吾启之毒乃是如何染得便是。” 如此之语岂会无意?无人不明必是那剑伤所致啊,却,满殿之内鸦雀无声,并无人胆敢质疑。 “哈哈哈哈,陛下此语确是紧要得很!”国师姬伯突兀之声甚显刺耳,“御医,你便是如实回应。” “这……”御医此时已是汗如泉涌,不住擦拭却愈擦愈多。 孟子之朝向高阶之上一礼,“启禀国主陛下,既是因得我家大人使得苏管家中毒,不若请陛下示下可否将一众物什皆是查一查。”而后又转向闲王处,“王爷,可否将皇上所遣的随行御医传上来与楼兰御医一并验看?”说着便是双手横向托着兰鲜那柄长剑,却是左手并未触及剑身,仅用右手执着剑柄。 兰鲜被一众护卫以器刃剑锋所指,闻了自家师傅一语即刻起身一礼,“国主陛下,外臣之剑必是无毒的,副使大人所能方才众人亦是见了,恐是其以内力散了何种毒剂于苏管家伤处亦未可知啊。且,御医已然言明,其所喂食苏管家药石甚为有效,不知,该如何一释?” 第434章 有毒!无毒? “剑是你的,苏管家中毒满殿之内皆是有目共睹,何来旁的下毒之事?真真反咬一口!”一名大汉使臣已是愤然出声驳斥。 “正兄何需如此动怒,匈奴小人岂是我等君子可比?”又一使臣讥讽,“仅是不知恰是大汉与楼兰共商交好之时,楼兰国主该是如何处置?哦,这位匈奴大都尉可是人家国师高徒呢。” “岂有此理!难不成这便是欲要明里栽赃?敢问国主陛下可是欲要与我大汉反目?” 即便常日如何看不得上官清流得汉皇青眼更是平步青云,却是于此大是大非尤是关乎两国战事之前,大汉使团自是同舟共济、上下齐心的。 闲王此时更是不得不出言一辩了,只见其面沉如水,缓缓起身示意无欲离开,先望了上官清流一眼,方转向高阶朝着楼兰国主一礼道,“国主陛下,小王即便不通晓武功,却亲见苏管家乃是因得那剑伤而中毒,若是兰大人有疑,自是可命人与副使大人详察。然,兰大人那剑,呵呵,恐是苏管家周身所有亦是需得察查一番的,不知国主陛下可允?” “王爷此语乃是除去匈奴,我楼兰亦是会置苏管家性命于不顾而嫁祸贵国副使大人了?呵呵,当真可笑至极!”一位楼兰朝臣出声。 上官清流因得忧心苏吾启,便是方才并未与其等争辩亦或是为自身有何辩解,却是此刻嗤笑出声,“此事确是诡谲异常!”抬眸直视姬伯与兰鲜,“这剑乃是兰大人所有,本副使借剑之时兰大人便是欲要推拒的,不知可是深知自身这剑锋之异;而谏言国主陛下令苏管家与本副使一较的乃是国师大人;虽是其中毒本副使有药石可缓,却绝非对症,否则现下苏管家该是并无大碍方对。方才兰大人称我恰有解药,仅需命御医一辨必知是否对症,无需多言。”微微顿了顿,含笑看向高阶之上仍是立身未坐的楼兰国主,“陛下,请恕外臣不敬,若是兰大人无心栽赃,却恐是有人欲要假他之手挑拨了大汉与楼兰睦邻之谊,故而,恰如我们王爷所言,苏管家周身及其所用兵刃亦是需得同查的。” 楼兰国主思忖片刻,扫过全场后高声道,“羽展,你将苏管家自出府至入殿期间凡是与之有过触碰之人具是拿下,尤是那柄剑。”转向国师,“不知兰大人之剑可有旁人得以触及?” 兰鲜拧眉,姬伯淡然,“不曾,具是鲜儿自持的。”正是旁人欲要再度开口之际,却又是缓声道,“然于本国师府中之时,鲜儿并非时时佩剑的,与吾启一般,皆是常物尽于各自房中。”余下的,姬伯竟是闭口不语,使得旁人自是疑心这国师府中可会有…… 楼兰国主一怔,双眉一锁,“国师府防卫竟是这般懈怠吗?”随之略略滞了滞,“王爷,可否令得贵国御医同来殿内?” 闲王一礼,“小王已命人去寻,还请陛下稍候。” “好,”楼兰国主似是不再迟疑,“来人,将御医院众人皆是传来。大统领,你亲自将两柄剑以锦帕擦拭不得旁人接触。副统领,你亲自验看副使大人及苏管家衣衫物什,同是不得旁人插手。” “喏!”几个不同声音齐齐回应。 一番搜索查验之后,上官清流已是回了闲王身侧落座,宫殿中央具是御医,正逐一将两种不同锦帕细细察查。 终是楼兰御医院之首与大汉使团几位御医颔首后出列施礼后道,“回禀陛下,经了臣下众人及大汉杏林高手勘验,苏管家及副使大人周身、衣衫、物什绝无毒剂、毒药之类。仅是这一方锦帕有毒,而这一方则是无毒。”老御医双手各拈着一条锦帕,仅是一绿一粉,颜色迥异。 “苏闰。”楼兰国主唤了一声。 “臣在,”护卫军大统领苏闰忙举步近前,指着那粉色锦帕道,“此乃是自兰大人剑锋擦拭所得,因得沾染了启堂弟血痕,故而臣刻意避开。而那绿色锦帕则是取自启堂弟剑锋拭物。” 显而易见,兰鲜之剑染有毒药,故而致使苏吾启中毒,却是苏吾启自身佩剑并无毒。 闻言,上官清流身后闻止静微微蹙眉,不禁垂眸望向自家兄长。 上官清流心内冷哼,他虽是于苏吾启惺惺相惜,却料定其剑锋亦是染毒的,却竟是如此之果,轻扬唇角扫过苏闰,又是转向姬伯,最后方回至高阶之上面色略带愠怒的楼兰国主。 “国主陛下,既是经了御医院众人及大统领指认,不知该是如何给我们一个交待?”大汉使团一名大人起身相询,转向国师姬伯及兰鲜更是冷哼一声,“如今不知国师与兰大人尚有何可辩之词?” “呵呵,方才本国师便是言明,鲜儿之剑常于府中之时并未曾时时相携,虽是现下被勘出染毒,却并不得乃是其亲自涂染而得,故而并不可以此便断定其有害人之心。”姬伯语气平和、不急不躁,似是并非辩驳,而是坦言事实一般。 “你!”那位质问的大人被其气得抬着的手具是有些抖了。 “哦?如此说来,本副使便是敢问国师,不知常日贵府何人可随意出入兰大人卧房啊?”上官清流含笑出声,令人看不出有何气怒之态,反是甚显随意。 姬伯亦是含笑以应,“这个,呵呵,除去打扫的下人便唯余管家苏吾启了。” “国师,你之意乃是启堂兄将毒染于兰大人佩剑之上,而方才又是刻意迟缓须臾以自身中毒以图相害之?呵呵,御医长,不知您可看过那毒,如何啊?”护卫军一名小将再难压抑愤然之情,迈步上前便是责问开口。 “是啊御医长老大人,不知苏管家所中之毒现下如何了?”蔡大人得了国主一记眼色亦是急切相询出声。 御医长不敢怠慢,施礼后即刻启唇道,“回禀陛下,苏管家所中之毒甚是罕见,恐并非我楼兰之物,然副使大人那一味丸剂实乃良方,虽是并不对症,却是于此毒甚是旁的毒物均有缓解之效,若非是与苏管家喂食,恐是……现下苏管家并未大碍,仅需静养便是,却是于其自身功力恐会有所折损,不复过往一般了。” “可能复常?”苏闰不知何故脱口便是问出声。 “这个需得看苏管家尽除余毒后身子之状,恐会虚亏些许时日,而后方可缓缓复得温习,却不益过度辛劳。” 苏阔亦是拧眉,不禁与苏闰一个对视,却皆是并未再出声。 “羽展,”楼兰国主闻至此处已是甚显盛怒之态,“你领人速去国师府察查苏管家及兰大人下处,必是需得仔细了,万勿再有疏漏。” “喏!”蔡大人躬身领命便欲离去。 “陛下且慢,”闲王竟是出声相阻,“此事虽是不曾牵连副使大人,却终是因得切磋而起,更是为得公允起见,还请陛下应允我大汉使团遣人随着蔡大人一并往之国师府,察查!” 第435章 寻查毒源 “我们王爷所言甚是!还请国主陛下应允。” “请国主陛下应允。” 一众大汉使团列位大人纷纷起身施礼,齐齐附和闲王所谏。 上官清流微侧眸望了一眼闲王,见其恰是正色凛然转身正对自己,便是拱手一礼,笑道,“多谢王爷费心周全!” “副使大人哪里话来,本是咱们同宗同源,岂可遭了奸险小人相害!幸得大人武功高强安然无恙,否则本王具是不得如何与皇兄交待了。”辞情恳切、面色满是焦急之情,任旁人如何具是会以为闲王当真维护下属得很! “呵呵,国主陛下,还请应允闲王爷所请。”不想姬伯竟是起身出列躬身一礼,“另则便是,不知可允老夫一并同往,终是老夫府邸,恐蔡大人不得详实。” 楼兰国主已是双眉紧锁,望着国师满是凝疑之情,“国师,非是孤有何疑心,仅是为得将此事察明,必是不得苏管家徒遭此劫,更是不愿兰大人蒙冤,终是咱们楼兰国弱势微,于大汉本是尚且交好,若是因此引得乌威单于有何不悦,孤恐……” “陛下安心,无论详察之果如何,老夫具是不得使我楼兰与匈奴生了龃龉更不至兵戎相见。” “好好好!有劳国师啊,哈哈哈。”楼兰国主即刻一展笑颜,似是不曾有过方才那本不该于此时、同着匈奴大都尉及大汉使团众人宣诸于口之语。 蔡大人重又领了旨意,随同国师姬伯,又是引着闲王指派的数名大汉朝臣一道往了国师府而去。 殿中众人皆是处于不明所以、忧心忡忡之下静候了近一个时辰之久,方见得蔡大人再度回转,各个具是竖耳倾听。 “回禀陛下,老奴领着御医院及大汉使团众位大人详察了国师府中苏管家及兰大人下处,并未查获任何毒物。” “嗬,再如何蠢笨之人具是不会将赃物匿于自家之处。蔡大人可有于旁处察查?”未曾同往的大汉官员讥讽道。 “这个,”蔡大人甚显尴尬,“并不曾。因得乃是国师府邸,故而……”极显为难之情望着楼兰国主。 “哈哈哈,有心之人欲要有所举,必是不得旁人勘破的。陛下,还请看看苏管家如何了吧。此事,终是不曾连累于本副使,反是令得苏管家受难,我大汉使团断无再行过问之理。”上官清流把玩着手中酒盏,言罢便是看向闲王,“王爷之意呢?” 闲王先是一愣,转瞬便是笑道,“正是,副使大人所言恰是小王所思。不如,我等便是先行告退,不扰了陛下查问朝中之事。” 楼兰国主此时面色铁青,却无计可施。默了须臾不得不开口道,“如此,令王爷、副使大人及众位大人见笑了。大统领,代孤将大汉使团众位贵使送还官驿歇息。” 闲王为首的大汉使团众人具已起身,施礼后便是退出大殿。 “国师何在?”见唯余了满殿朝臣及那甚是惹眼却似旁若无人独自饮茶的兰鲜,楼兰国主不禁蹙眉。 蔡大人仍是躬身而立,“回陛下,国师称因得乃是由其府邸出得事端,更是牵连管家与兰大人,便,闭门思过以做愧对陛下之罚。” “岂可如此!既是国师府这般护卫不利,来人,将苏管家及其余护卫具是撤出国师府,由国师自行调配府中防卫事宜,护卫军再不得干涉其中。”不顾众臣子窃议之声,“御医长,苏吾启如何了?” “回陛下,苏管家已然无碍,现下不过需得将养数日尽清余毒便可。” “苏阔,你将苏吾启接回苏家休养,待其痊愈便重入护卫军效命,官阶便是与苏扬等同。” “喏。” 见国主欲要起身,蔡大人忙高声一喝,“国主陛下退宴。” “恭送陛下!”朝臣即便再如何心中疑窦丛生,却是不便多语的,齐齐躬身相送。 “副使大人,本王今日当真受惊不小,便不与副使大人畅谈了,待及明日再来一叙,也请副使大人好生歇息,无需再被那小人扰了心神。”闲王于官驿门前出了车辇,满是疲态缓缓出声。 上官清流依旧背脊挺直神采奕奕,闻言微微颔首,“不敢劳王爷挂怀,下官无碍,不过区区宵小,尚不得下官忧心。却是王爷恐是不得欢宴,还请无欲大人好生照料!少时下官会遣人送些王爷喜食之物前来,还望王爷勿要嫌弃。” “有劳副使大人了,本王便回转了。”闲王并未推拒,而是含笑道谢,又是叮嘱无欲必要悉数接下。 “出了何事?”方进门,穆隐便是觉出几人不同寻常之状。 “隐兄愈发机警了。”上官清流浅笑打趣,却并未耽搁,朝着孟子之开口,“二弟,速将丛玉唤来,再便是你需得亲自往了那院送交吃食。” “喏。”孟子之不敢迟疑,转身便出了门。 “大哥,今日之事你如何看?”闻止静助其褪去厚重雕裘便相询出声。 穆隐愣于原地满是凝色。 上官清流踱步至了案几处落座,为自己斟了盏茶呷了一口方徐徐启唇,“现下皆是疑点却不得解,但愿丛玉可勘出蛛丝马迹。”而后便是静坐不语。 闻止静拧眉亦是不再出声,唯穆隐往复扫过两人,却明了必是不得问出究竟,只得静待孟子之将丛玉带回。 幸得不过未及两柱香之久,丛玉竟是先于孟子之进了门。 “大人可还安好?末将不得于楼兰大殿中详察甚是不安。”丛玉开言便是急切之情,眸光更是于上官清流周身上下不住打量。 “无碍。”上官清流淡然应声,“国师府可有何异?” “嗯,末将不过粗粗看了看,恐是这国师府中玄机颇深,又是各类密道、暗室不计其数,如星罗棋布般。” “且慢,”穆隐紧拧双眉,“你不过随着一并察查,怎会如此断言?那姬伯自是不会将如此隐秘之事现于青天白日之下啊?” 丛玉浅笑,见房中其余两人亦是有些许疑惑之情,方开口一释,“大人、穆公子,实不相瞒,恰如穆公子所擅之能异于常人,玉自幼便是亦有些不同之处,便是这嗅感。”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于寻常之处可嗅得阴潮糜腐之气,尤是干燥处甚为灵验,却是于本就湿潮之地便束手无策。恰是楼兰近大漠之濒,故而便格外敏感些,此亦是皇上遣末将前来相助大人缘由之一。” 上官清流方了然,微微颔首,“竟是不知丛大人尚有如此异能。”不知可是思及了何事,稍一滞,继而道,“那毒药呢?” 丛玉摇头,“如大人所料,自是不得的。” 三人纷纷看向上官清流,却见他捏着指尖不知深思何事,便皆是静坐不语未敢惊扰。 第436章 迷云重重 正是上官清流独自思忖之际,穆隐双眸一闪,便是竖着耳朵微微倾身依靠凭几不再挪动。 再说闲王,回转下处便是吩咐祝知寿,令其将一同往了国师府的几位使团大人再度请来一聚,而后便是询了无欲那药石之事。 “王爷,奴才已是依着您的嘱咐传话给蔡大人了,东西亦是转交。却,他毫无异状,竟是未曾有应便转回国主身侧了。”试探般低声问道,“王爷觉着?” 闲王抬手止下他,“尚需他等相证一些事。你且去院门候着上官清流遣人前来吧,勿要令得与众位大人相遇了。” 依此看来,这祝知寿早早便是闲王麾下了,如今离了汉境自是勤谨的很。依着无欲之谏,将一众使团大人自偏门领进闲王卧房,却是使无欲于正门处迎了孟子之。甚显客套寒暄一番,孟子之心知肚明他等必是有事相隐的,故而仅是将上官清流叮嘱送来的吃食奉上便转回复命了。 “王爷,”数名大人深施一礼。 自然,能被闲王邀来的,必是与其相交过密之人,即便不得全然皆是心腹,却具是阿谀奉承者。 闲王挥手使其等落座,方现常日不曾展露一面,截然乃是一副上位者之态,再无谨小慎微之状,开口道,“国师府一往,可有何发现?” “回王爷,那姬伯不过领着我等直奔了苏管家下处,便是那兰鲜卧房仅是由其府中护卫搜寻的,我等……哦,连同楼兰国主身侧的近臣蔡大人具是候于院外而已。因此,呵呵,王爷便可想而知了。”一名极为精明的瘦弱大人抢先应声,手不住捋着须髯,嘲讽笑意更是尽显无遗。 另一人亦是紧随着开口道,“王爷,看来这姬伯与楼兰国主不睦已久,下官以为,今日之事恐是出自他之手,不过便是为得挑动大汉与匈奴再度生怨罢了。” “嗯,下官赞同许大人所言,”又是一个人颔首道,“想来他本是以为兰鲜可伤了上官大人,却不想技不如人险些遭了反噬,方故意为得颜面再令苏管家一战,更是可将楼兰国主安遣于其府中之人悉数散了去。” 祝知寿亦是同样在列,闻言仅是蹙眉却并未出声。 “知寿,你如何看?”闲王自是细细盯着众人的,方刻意相询于他。 祝知寿猛然抬首与闲王对视,遂一礼回应,“王爷,末将仅是觉着,恐是那苏管家之剑并非无毒,仅是不知乃是被其本家苏大统领刻意抹了去,还是那御医长大人得了楼兰国主示下必是不便明言。” 几人皆是未曾料得他竟是有此一念,微微思忖甚觉有理,纷纷颔首赞同,却是仍有疑道,“祝将军之意,不知如何思虑姬伯可会知悉此事否?” “这个,末将便是尚不明。若是姬伯早知,便无需使得兰鲜佩剑染毒。若是不知,岂非如此行事反是自投罗网?”微顿了顿,“可,见其于大殿之上无异之态观之,恐是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将计就计亦未可知。却,末将疑心的乃是那楼兰国主。”言罢便是盯紧闲王。 其余几位大人亦是想通了其中玄机,亦是纷纷望向闲王。 闲王垂眸似是深思状,周遭皆是安静得很,无人敢轻易叨扰。 约莫一盏茶之际,闲王缓缓抬起双眼,逐一扫过满室众人,极为郑重开口道,“实则,昨日国主遣人送了一包药粉与本王,称作需得于宫宴之时掺于副使大人酒水之中。” “啊?” “国主因何欲要加害副使大人?与其无益啊。” “何止无益,即便他上官清流再如何不敬,皆是吾皇亲封副使,若是于楼兰遭了毒杀,岂非两国战事即起?须知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何论我等本就为睦邻邦交而来。” “嘶,郑大人此语确是!那,王爷,来人可会为国师所遣?” 一时间众人纷议不觉,无欲则是心内不明,因何自家王爷竟是将此事宣出,却仍旧不动声色立于闲王身侧默不出声。 “呵呵,本王尚未讲完,那药粉,已令祝将军察查了,竟是无毒的。”闲王一笑。 “这?这是作何?” 最初那名瘦弱大人眸光一转,询道,“王爷,这楼兰国主可是为得试探咱们大汉虚实?” “咦?边大人这话乃是何意?楼兰国主怎敢试探我大汉啊?” 边大人诡谲一笑,“自是试探我大汉可否上下一心啊。”满是深意望着闲王,丝毫不顾旁人皆是不解之情。 祝知寿顷刻会意,眼中夹杂惊异、戒备及惶恐之色。 “呵呵,试探使团上下是否齐心便可管中窥豹、见微知着,从中洞察咱们大汉朝堂!故而,边大人之意便是此理。”闲王甚显闲逸无波。 “下官正是此意。”边大人笑意更甚。 待众人散尽,无欲正为闲王铺床之际,闲王便是踱步进了内室,轻哼一声道,“无欲,你可是方才惊疑本王因何将国主转交药粉之事尽告他等?” 无欲慌忙转身施礼,“王爷恕罪,奴才非是质疑,仅是觉那般事相告恐会令他等有所揣测,而后边大人之语恐便是如此。” 闲王边是褪去衣衫边是含笑启唇,“恰是如此他等愈发不敢妄言,更是深觉与本王相交无嫌,日后方可交托重则。” 无欲眸光不住转动,“可,王爷如此放心吗?倘若……” “呵呵,凭证呢?构陷亲王可是足以抄家灭门、株连九族啊。”闲王浅笑,“更是,”直面无欲,“若是上奏皇兄,岂非不打自招他等与本王往来过密?” “奴才省得了,王爷高明!”助着闲王入榻,无欲挑动炭火,又是递了盏热茶近前,“王爷,今日之事又是如何的呢?” 闲王长叹一声,“你如何看待?” “奴才愚钝,本是以为必是兰鲜欲行报复之举,却又觉国师之辩有理,如此岂非太过惹眼?却,其遭人陷害亦说得过去,故而,便是不明了。” “呵呵,是了,一边可以命陷害,另一边自是可自证清白尽除隐患。看来这楼兰国主与国师当真各自所能匪浅啊。”闲王幽幽开口,目光深邃、面沉如水。 “上官清流,闲王最末之语乃是何意?他亦是参不透其中玄机吗?你可明了了?”穆隐复了常态将所有尽告后便急急相询出声。 上官清流拧眉道,“若当真乃是国主之意,姬伯便是将计就计恰好将其安置之人撵出府去,如此更是保全了苏家;可若是姬伯所为,这苏家恐会招来国主猜忌啊。”微微邪魅一笑,“却是可相证,这苏家果真乃是姬伯下属,竟是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因着丛玉仍在,故而上官清流不便提及与我及魔灵有关词汇,却并不得引来歧义。 闻止静开言,“依着丛大人所察,楼兰国主大张旗鼓遣了蔡羽展亲往国师府相请苏管家国宴献剑舞,姬伯便是于其中毒之际反将一军,明义乃是为得自家徒弟开脱,实则是暗示国主陛下有嫌,苏吾启更是百口莫辩,却有惊无险。如此,大哥,亦是脱不得国主与姬伯双簧之疑啊。” “更是,”丛玉出声,“方才大人与闻兄不是皆已断定那苏吾启剑锋亦是染毒嘛,若非有人授意瞒下此事,两人佩剑皆是染毒,且具是来自国师府,意图岂非太过惹眼? “是啊,却是如此之举于他等又是有何益处?”孟子之亦是不解。 穆隐现下全然被他等绕晕,已是彻底不知如何思量了,怯生生出声,“可否你等为我释清前因后果?终究乃是何人所为?为得又是何果?这苏吾启是知还是不知啊?” “对啊,苏吾启,呵呵,隐兄,多谢!”上官清流似是被他一语点醒,利落起身于他肩头拍了拍,便是领着闻止静与丛玉急速更换了夜行衣飞身离去了。 第437章 夜探皇宫访病人 夜探皇宫访病人 “这?孟贤弟……” 孟子之双手一摊,“隐兄莫要问我,我亦是同你一般不明就里的。”望了望那三人逝去之处,“且待大哥归来便可知了,咱们仅需静候便是。” 苏吾启被御医施了针,又是被割破中指放出不少毒血,而后方又饮了两碗汤药,才被内侍安置到了一处院落歇息。 “苏大人,此乃是黄老先生生前所居之处,便是委屈大人暂且将就一晚,想来明日待御医长大人再行诊治后方可转回苏府。”一名内侍极为有礼含笑一释。 “不敢,有劳这位大人了。”苏吾启自服了上官清流所赠的药丸便已清明了许多,再经了一众御医诊治,此刻除去尚觉无力,便早已不复身子麻木疼痛之感了,却极为疲累,想来该是那余毒之过,或恐尚有解毒汤剂安神之效。 “不敢担大人道劳。大人且歇下吧,奴才等便是候于外间,有事轻唤一声即可。”几名内侍躬身退出内间,且将房门闭合。 苏吾启虽是困乏疲累得很,却毫无睡意,满满皆是理不清的思绪——送药之人可确为主子所遣?有无旁人冒认之嫌?何人于紧要关头以内力推了自己一把?为得又是什么?若非那一掌之力,恐是自身不仅可避开上官清流的剑,更是可将其所伤,那,自身剑锋之毒可会令他有异?可会如送药之人言说一般不至当场发作?若是当场使其毒发,自身恐是难逃一死吧?不论是否铁证如山,国主陛下定是要给大汉使团一个交待的,而自己不过乃是苏家旁支,且并非嫡子,更不得于国师面前岂能与兰鲜相较!即便有主子,却断是不得为救区区一个下属坏了大事的,故而…… 不觉冷笑自嘲,叹自己命如草芥一般,有朝一日无辜枉死恐具是无人怜惜的。 苏吾启望向窗棂处映进来的朦胧月光,听着那呼啸不绝于耳的寒风,甚觉凄凉。 猛然,一股异香窜入鼻腔,再闭气已是不及,恍然间似是一道身影现于眼前,而后便是墨黑一片…… “可醒了?”低语之声近至耳畔,苏吾启陡然大睁双目,却是动弹不得。 “副使大人?此地乃是楼兰皇宫,你可知行刺陛下纵是你为汉使亦是不得全身而退的?”苏吾启见竟是上官清流,且是甚为闲逸之态矮身端坐于自己身侧,并无遮面挡脸,如此毫无遮掩现出真容。又,猛然瞪大双眸,他竟是着了苏家护卫军衣饰! “呵呵,行刺国主自是嫌恶命长了。却,若是替人要了苏管家这条命,恐是在下可得不少好处吧?苏管家,你说可是?” “你!”苏吾启怒目而视,转而却是怅然一叹,仰面直视屋顶不再侧首看向上官清流,心内酸涩不已,不想竟是敌手洞察所有,自身当真毫无用处。 “苏兄,”上官清流见其满面颓废之色,便知自己揣度的必是中了一二,便不再嘲讽,而是郑重启唇。 “在下前来乃是有一疑处,还请苏兄一释。”不待苏吾启应声,继而道,“以苏兄之能,自是不得避不开那一剑的,怎会迟了片刻?” 苏吾启并无异状,亦是并未回应。 上官清流默了少许,见其如此,料得定是尚有侥幸心思,更是自己尚不足以令其信服便换了一副说辞道,“那,苏兄因何不愿伤及在下?须知你那剑锋之毒并不弱于兰鲜所用。更是,苏兄中剑乃是左肩,即便毒发迅猛,却自是不防可以右手持剑伤了清流,遑论乃是两次之机。” 这一语,自是惊了苏吾启!确是,自己中剑瞬间,若是扬右手之剑必是可将上官清流所伤,须知当时与他之距不过咫尺之间!而他喂食自己药丸之时,具是毫无防备之态,即便身手如何高深莫测,断是避不开自己趁机偷袭之举的,恐是仅可堪堪躲过要害之处罢了,却定会有所损伤,而那剑锋之上的毒…… “呵呵,副使大人高看在下了。在下中毒之时身子已全然麻木不得移动,更是剧痛无比,哪还有心思偷袭大人。”再如何心内波澜翻滚,苏吾启面上皆是不露半分的。 “哦?呵呵,”上官清流一笑,“在下具已看得出之事,苏兄怎会断定你那身后的主子不曾觉察?苏兄这抗命之举……” 苏吾启便是心下一紧,是啊,那般大庭广众之下,又是自身未及多思刻意遮掩,必会被识破,可…… “嗬,启不知副使大人此言何意。且是在下的剑已有御医长及你大汉杏林高手一并堪验过,并无染毒之象,副使大人无需如此以莫须有之罪扣于启身。” “当真无毒吗?”上官清流浅笑,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帕,展开后格外小心托与掌心,凑近些示于苏吾启,“苏兄可识得?” 苏吾启微微侧首瞟了一眼复又转回,“副使大人贴身之物在下怎会认得。” 上官清流啧舌,“嗯,却也算得清流之物吧。仅是这衣角乃是蹭过苏兄剑锋留下的药石了,我亦是着医者验看过了,称作乃是沾有剧毒,见血封喉!”侧眸极具挑衅瞟了苏吾启一眼,“苏兄,若是将此物反赠予苏兄,不知可会了却你主子的忧扰啊?” “你混说!那毒绝非即刻见效!莫要诓骗于我!”苏吾启怎会不炸,当真与其方才所思吻合啊!却,刹那顿悟已是覆水难收。 “哈哈哈,果真你那剑锋染了毒!”上官清流冷哼一声,“苏兄,却是清流并未诓骗与你,这毒当真见血封喉。”言罢便是自袖管内又掏出一只被缠了喙、捆了翅的雏鸡,当着苏吾启的面将其腹部一处刺破任其留出血珠,又即刻将手中锦帕覆上,那鸡竟是眨眼间便二目翻白,连腿都未曾蹬直便一命呜呼了,身子亦是未曾抖动半分的。 苏吾启先是一惊,转瞬平复下心绪,嘲讽一笑,“副使大人当真,劳心费神啊。”转而便是复了仰面望天之态,再不理会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也不恼,清理了血痕将一切包裹好起身,却是留下一语,“若是苏兄信得过,清流便可助兄长一证心中所揣。”见苏吾启仍是无应,哀叹一声,“虽是初见,却是清流可断言苏兄绝非心存恶念之辈。又是得兄长手下留情之恩,清流便是多言一句,恐是兄长身后之人定会要了苏兄性命!然毒发自是上佳之选,绝不会引人相疑,不过众人仅会叹一句御医无能罢了。而清流为兄长服食的那枚丸剂即便不得可解百毒,却当真可令得兄长于短时内保得住性命。兄长保重,明晚清流再寻兄长一叙,兄长便可知清流所言非虚。”再不迟疑,上官清流闪身便失了踪影,唯余下房中摇曳的烛火有些许摆动。 苏吾启此时将信将疑,他与上官清流可谓相见恨晚,实实如他一般有惺惺相惜之意。恰如他方才所言,若是自己于其不备时动手偷袭,他必会有所损伤。而他于自身中剑的刹那,满眼具是不可置信之态,便可知实则他亦并非存了相害之心的,不过全做切磋而已。何论自身亦是习武之人,怎会不明他那剑锋已是于自身迟缓瞬间便是收了力道的,否则绝不会仅是划破衣衫唯留一道血痕那般轻巧,而是必将皮开肉绽甚是削去一块肩骨!他更是见自身中毒便弃了手中之剑近前喂药,那毫不迟疑之态俨然乃是一副挚友之情,却并非刻意佯装伪善之举!若无他那般所为,自己又岂会忍不下心下手? 可,主子因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断不会如他所言那般!”苏吾启自我安慰道,思量自己不过仅是一时失手,且确是有人阻了自己避剑之举,即便主子遣人来申斥亦是有理可辩的。而自身这数十载从不曾有过纰漏差池,皆是事事听命行事,主子为人又是极为良善的,怎会如此?却此后定是无法再回国师府效命了,护卫军中……亦好吧,终是族人具在,恐会更为平和度日,何乐不为呢。 第438章 苏吾启叛离之因(上) “大哥,如何?” 上官清流回至官驿卧房,孟子之便是急急相询出声。 “丛玉,你且命人盯紧苏吾启,若是见得有人相害必是需得先令其等得手再出手驰援,”眸子不住转动,片刻后继而道,“该是他回转苏府后,那定然只得于那药汤有异了。苏府中可有人用?” 房中四人皆是不明他因何这般言说,却并未打断。 丛玉更是拱手一礼应声道,“确是有仆从于苏府数载从不曾有遣。” “好,那便传话过去,明日黄昏苏吾启用了药汤过后半个时辰前去查看,若是他求救,便告知我必不会置之不理,且是令其无需忧心,这药石可暂缓毒性蔓延,但需是他硬挨些时光,以防遭人察觉再不得生机。”说着便是将一颗墨色药丸交予丛玉手中。 “喏!”丛玉终是军中效命之人,又于汉皇驾前得用,自是较之旁人懂得分寸与进退,故而毫无质疑便应下。 “上官清流,可能为我等一释了?”穆隐早已按耐不住,见其吩咐丛玉后并未再出声方敢开口相询。 上官清流又是略略思忖了片刻,方扫过他四人,“若果如我所料这般,便是苏吾启必会遭其身后主子将其毒杀。” “因何?” 上官清流微微摇头,“这便需得他亲口相告。若是我所料不差,定是他发现了何种隐情却并不自知,”抿了抿唇,“我二人对战之时,那一剑他本可避过的,不知因何迟缓了一瞬方致受伤而致中毒。然,我似是觉当时一阵清风掠过,却不敢妄言,终是太过微弱。若确有之,出手之人所能绝非我等可较!故而揣测恐是有人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为得便是令其殒命你剑下?”穆隐错愕,“哦哦,他定是得罪了姬伯!你等想想,他本为国师府管家,定是发现姬伯何种秘事方遭致被灭口之祸!” 丛玉扶额,闻止静拧眉叹气,孟子之却是被其逗笑,“隐兄,若是那般何需使其命丧大哥剑下?岂非一早便被姬伯斩杀?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这个……”穆隐本是正欲自鸣得意的,却瞬间垮下肩来。“那你等倒是为我释疑解惑啊。” 上官清流微微摇头,“苏吾启剑锋亦是染毒的,仅是他不知乃是何种。指使之人该是谋算令得我二人彼此互伤,即便我或可因得略高于他功法之故避过一劫,却是他遭人暗算必会被兰鲜之剑所伤,若是侥幸不死亦是不得再入国师府。却,不想我竟会出手一救,而他更是因此未行偷袭之举,故,这抗命之为断是不被相容的。若是姬伯所为,定然不至如此劳师动众;若是其二人演得双簧,他并未于我喂食其药石之时偷袭于我,必会令其于其主子之前露出破绽,如此之人怎会还留得下性命?仅是,我所揣恐是其内必有隐情,”上官清流微微蹙眉,“若是他身后主子为楼兰国主……” “怎会!”穆隐自是不信,却是碍于丛玉在场,不得不改口道,“苏吾启为国师府管家,岂会不听命行事。更是姬伯本就因得其徒兰鲜与上官清流你有旧怨,定然是他!” “隐兄,若是当真,因何国师府两人皆是剑锋染毒非要致大人于死地?大人若当真一个疏漏令其称心,岂非大汉与楼兰必会兵戎相见?于楼兰国主有何益处?” “因此啊,必不会是楼兰国主。” “可,姬伯更是无需于兰鲜未得手之后再令其一战,岂非坐实了他欲行不轨?”闻止静出声,“更是如今他身处楼兰,若是大汉与楼兰一战,于他亦是不利啊。” “那你等倒是说说,除去姬伯可号令苏吾启,楼兰国主可能?因何苏吾启之剑被判为无毒?还不是那个什么大统领一面之词。” “隐兄可曾想过,若是楼兰国主为得便是从中挑拨陷害呢?姬伯若是将计就计呢?” “那,那苏吾启便是无事啊?” “不,恰恰相反,无论其身后之人是谁,他断躲不得一死。”上官清流甚为笃定。 穆隐茫然不知如何驳斥,却仅觉他所思不妥。 上官清流一叹,“隐兄请想,若是当时无论兰鲜还是苏吾启,相较以剑伤了我,可会大乱?” “必是啊。” “姬伯已是言明,兰鲜之剑非是常日随身,苏吾启有机可乘,加之匈奴乌威单于之威,楼兰国主仅会处置苏吾启以平吾皇之怒。” “可他并未伤你啊。” “是啊,却,这便是抗命!” “嘶,如你所言似是如此,无论姬伯还是楼兰国主,必是容不得抗命之人!”穆隐颔首,“可,已然无碍了,不得放过吗?” “这便是我揣测必是苏吾启发现了何种隐匿之事其自身并不知乃是绝密,方被以此之机一试其‘诚心’。却,哎,终是为得我方令其这般受累。” “嗬,”穆隐轻哼,“上官清流,莫要说你与他一见如故啊!他苏家乃是……怎会轻易因得怜惜初见之人便致自身涉险?你若是如……你为女儿之身,又是貌若天人恐尚有可为,然……”扫见尚有丛玉在此,穆隐尚且算得警醒,并未将与我有关之言出口。 实则,虽是丛玉盯了我宅子数日,却从不曾入得院内,我如遇外出必是兜帽、遮面俱全,甚是男装示人,故而其并未曾见得我乃是何种样貌之人。 上官清流怒瞪于他,却不得开口。 闻止静却是随着一笑,“隐兄,你可知何为惺惺相惜之谊?大哥与苏吾启便是如此,恰如你与骆公子那般毫无芥蒂。” “呵呵,呵呵呵,闻贤弟所言甚是,愚兄促狭了,呵呵。”穆隐忙掩下心虚之态。 丛玉感叹道,“尚且忧心大人一直疑心楼兰国主,却如此夜入皇宫万般惊险。如今,呵呵,方明了,若非乃是苏吾启遭了其主子厌弃,恐是此行定然不成啊!大人好谋算!”微微摇摇头,丛玉方觉自身与上官清流相差何止云泥之间啊! 亦是恰如丛玉所揣,于其主子眼中,苏吾启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更是不曾料得上官清流竟会如此违逆常理行事,更是与苏吾启不过一面之缘却神交已往! “主上,还请主上网开一面,启堂弟断非有意为之,必是那毒甚烈不得顾及旁的。”一间密室之内,楼兰皇家护卫军大统领苏闰正是苦苦乞求端坐正位、脸戴面具的魔灵尊主。 苏扬亦是立于一侧的,于这位仅是见过数面的启堂兄尚不算得熟识,却是被长伯祖遣了来同是求情。此刻他便是满脸不解之态望着同族长兄苏闰,偶尔望向主上及其身侧同是脸戴面具的总管大人。 “苏大统领,你可是误解了你于此处的身份?”总管大人怎会看不出自家主子那不悦的唇形。转眸扫了一眼一副茫然之态的苏扬,轻笑一声,“不若苏大统领将原尾讲一遍与如今的朱雀族长,看其该是如何处置吧。” 苏闰拧眉,心内自是不服的,这个扬堂弟自幼便是不知何故被送至大汉十数载之久,方归来不足月余,竟是先得了总管大人亲自叮嘱入了楼兰皇家护卫军中任职,又是传言他与少主关系匪浅,确是待及少主归来便是委以重任,饶是算得他有些本事,竟是以其一己之力斩杀了原朱雀族长及其嫡子嫡孙,不仅于主上面前风光无限得了赏识,更是可频频出入少主宅院竟是无人阻拦!如今已是跨进四大族长之列!而自身兢兢业业数十载不过仍是主上驾前一名护卫,即便于楼兰国中自身乃是护卫军大统领,却怎可与主上身前效命得脸? 苏扬见其迟疑不决,误以为乃是苏吾启有何处开罪了主上之举方至遭了冷遇,便先行开了口。“大堂兄,可是启堂兄有何错漏之处?咱们皆是为主上效命的,有过若是不罚,恐是日后主上必会遭了长老院众位族长、房长刁难,更是于主上立威有防,故而……” “你可知吾启所犯乃为死罪!”苏闰再不得不出声了,怒瞪苏扬具是恨意,仅是其自身亦是不辨乃是为得苏扬如今之势,还是确为保住苏吾启性命。 第439章 苏吾启叛离之因(中) 苏扬自是一怔,他岂会料得竟是这般严重。 苏闰闭了闭双眼,即便不甘却不得不暂且强压下怒火,长吁一口气缓缓出声道,“主上获悉有人欲将与大汉副使上官清流不利,便是遣人偷换了那毒药,本是可见血封喉使其当场毙命的,却是不想启堂弟他,”顿了顿,仍是不情不愿道,“他竟是胆敢公然抗命!” 苏扬恍然,本是自己告假未入宫参宴,亦是知晓乃是苏吾启代为剑舞,却不想竟是尚有此一劫!难怪今日长伯祖匆匆赶来急急可可令自己前来求情,原来竟是这般。心内不禁一叹,思忖这启堂兄可是代自身受过?若是自己登殿一舞可亦会行此刺杀之举? 略略迟疑片刻,方朝着主上一礼,“主上,那上官清流所能非凡,属下曾于大汉之时听闻其曾是以一己之身助周老国公抗敌,竟是玉门关前数战匈奴大军皆不曾有损,想来必是武功登峰造极,故而……恐是启堂兄确因技不如人方一时失手,不知主上……” 主上仍是并未出声,眼眸转向总管大人,后者即刻会意,一笑道,“朱雀族长恐是有所不知,苏家满门除去嫡支长房,旁支并不知身世,更是不得见过主上,其等所受之命不过具为苏家名义上楼兰皇族护卫世家而得,因此,呵呵,朱雀族长以为该是如何处置?” 苏扬满是震惊之情!自是的,他并不知晓尚有此等秘事,自归来,不过匆匆与全族众人先后见过,却怎会涉及家族隐匿之事,故而不过具为寒暄罢了。于旁支更是不曾多访,尤是这苏吾启,长居国师府内,不过一面尔。苏扬又仅是因得刺杀前任朱雀族长方被另三位族长所擒押至议事堂得见主上,故而怎会知悉苏家旁支并不得实情之事! “扬儿,如何?既是你朱雀族家事,那便交予你处置吧,本尊不再过问,你可自行决断,亦或与族众相议。”言罢主上竟是径直起身离去,总管大人自是相随,这房中便仅余了苏闰与苏扬。 二人对视良久,苏闰满是不屑、不喜之情,而苏扬却具为迷茫难解之意。 终是苏闰冷哼一声,“族长,你可思量好如何处置启堂弟了?可仍欲公事公办?” 苏扬心内自是纠结异常,主上将此事交予自己,自己又怎会不明不过乃是为得试探、为得暗中洞悉自己可具处置周全宗族事务之能?恐考较谋划全局之力具是轻浅的,更多便是可否具有驾驭权责之谋!若是自己处置不当,定然引得主上不满,于自身日后掌权不利,更是若遭了有心之人挑拨,其余众长老及族人必会引以为鉴,再若严惩旁人断会有阻,那何来威严一说?却,若是严惩,启堂兄又确是无辜,如此一来本族之内恐会遭得非议!一时便是进退维谷。 苏闰见他眸光不住转动却终是不曾开言,冷哼一声便甩袖离去。 苏扬拧眉,思忖若是因得旁支之故使得嫡系不睦恐会给自己带来诸多不便。却,猛然顿悟,唇角微挑匆匆回转。 “长伯祖,”至了苏府,苏扬直奔长伯祖卧房,思及既是他令自己前去求情,定然有处置之法,不若权当自身方接了族长之位未及有借鉴,更是可示弱自身年轻不经事皆需与之相议,如此即可得了如何惩处启堂兄之法,又不至将自身置于炭火炙烤之上,更便于拉拢本族众人以图后事,如此一箭三雕之法何乐而不为呢? “方于议事堂中扬方尽知详情,”苏扬将苏闰相告之事及主上之意和盘托出,而后面显难色倍感迟疑道,“长伯祖,非是扬遇事便来叨扰您老人家安静,仅是扬方归来未久,又是年轻未经世事,尤是甚觉主上偏爱之心恐处置不妥有负其重望,更是忧心合族上下生了不睦,故而……还请长伯祖怜惜。” 一番话语极为愧疚谨慎,却又显惶恐无助、犹疑不决且是左右为难之情,断是不得旁人勘破其心内如何谋算的,如此这般使得苏家原族长的长伯祖甚是受用,暗自欣喜自身尚且如此得其敬重,并未失了掌控之能,倍感老怀安慰。 “呵呵呵,扬儿啊,难得你这般用心处事,又是思量广博,如此,甚好!”长伯祖含笑不住点头,一抬手便是轻拍了拍苏扬的臂肘。 苏扬显出更加恭谨之态,“长伯祖,本是族中之事具是由您老人家操劳数十载的,更是因得公允备受全族上下敬重拜服。扬不过因得主上不得已方选定,如何可与长伯祖您老人家相较,”扬起笑脸,佯装娇态,“长伯祖不责骂扬惫懒懈怠便好,扬必会如往昔一般倚仗长伯祖训导,仅是长伯祖莫要嫌恶了扬事事叨扰才好啊。” 长伯祖笑意更甚,抬手点了点他眉心,“你啊,孩童心性,如此怎能不负主上重托?却是如你所言,终是不得历练,既如此,那老朽便是教习一二,你亦是需得用心习之,待过些日子便自行处事,不得再凡事推诿了,可知?” “自是的自是的,扬谢过长伯祖偏私!”苏扬即刻头如捣蒜,谄媚道,“只是,长伯祖亦是知晓,扬实实蠢笨得很,还望长伯祖可多教习些时日,断不得使扬有何错漏以致于主上身前损了咱苏家颜面方是啊。”无需语尽,苏扬料定长伯祖必会明了如今苏家于宗族之内的境地,断不得再失了主上之心的。 “这是自然!罢了,那老朽就再助你一助吧。”长伯祖貌似不得已方受下苏扬之请,却实则怎会甘心将手中大权移给一个并非自身嫡出的后生晚辈?自他获悉苏吾启中毒、楼兰皇宫内众多情状之时便已明了必会生出事端,而无论如何,苏吾启已是抗命无疑,如何处置便是接踵而至最为紧要之事。若是处置不当,那苏家恐是会受其所累,即便他乃是旁支不得尽知家族中秘事,可若是将其保下,那其余三位族长及与其等过从甚密的几位房长必会以此为借口,日后定是不得主上施威的,故而由苏扬担下此事便极为妥帖,一切据可以其毫无经验推之,而主上因得其样貌之故断无严惩之理,如此苏家这祸端便可暂且避过了。不想竟是上苍眷顾,主上竟是将此事交予苏扬全权处置,而他更是个乖觉的,毫不隐讳前来求助,正中了长伯祖下怀!本是谋算若是他有何独断专行抉择,自己再以长者之身“教”之,然他果真聪慧机敏,竟是懂得进退之度,如此,于日后自己那些谋算便更是有利了。 苏扬见长伯祖果真如他所揣这般应承下来,便知幸得自身谋算无遗,其当真并非实意交权,仍是欲要将大权在握!心内不禁冷笑,那自己便是佯装假痴不颠又如何,可成大事方为上策! “那,启堂兄之事……”苏扬回转正题。 长伯祖微微拧眉佯装思忖片刻,“启儿,哎,亦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若待其归家一并探望一番,恐是主上即便无意严惩,那军法亦是不得有违啊……希冀御医长用心医治吧。”言罢望向苏扬,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其深意已现。 第440章 苏吾启叛离之因(下) 苏扬猛然警醒,是了,既然苏吾启并不知晓主上之事,那他乃是奉了何人之命行事呢?国主?姬伯?而那毒又是何人相予的?岂非他便是最为无辜枉送性命之人? “好,那扬便先行回转不耽误长伯祖歇息了,待启堂兄归来再议。”苏扬不敢迟疑良久,忙寻了借口起身离开。 回至自己下处,苏扬满是不解,虽是与苏吾启未有过深之交,却是他因何如此被人暗算了一番?若仅是为得佯装离开国师府转做暗中行事,定是无需如此的,更是听方才长伯祖那弦外之意,恐是即便自身不给出任何惩戒之法,他皆是性命难保!因何如此呢?且是一个毫不知情之人啊! “不对!”苏扬即刻顿悟,了然恐是苏吾启于国师府勘破了何等隐秘之事却不自知,方被这般凭任何人连同他自身亦是无可辩驳之由受了重罚!否则断不得这般精心设计!那楼兰国主乃是幕后主使还是姬伯谋划之中的可替罪之羊呢?苏吾启所知悉之事又可会与我有关?若是,岂非我已是遭了主上等人暗中谋算? 思及此处,苏扬一身恶寒,冷汗便是止不住浸透衣背。“我尚不得主上更众秘事,却断不得鸣儿有险!”打定主意,苏扬便是复又谋划起来…… “兄长,这苏家再生了如此疏漏,看那新任的朱雀族长如何处置,哼!当真天意相助啊。”一处宅院之内,几名男子正是不知商议何事。 “是了,”一名老者眸光闪烁,手捋须髯冷笑一声,“暂且静观便是。哦,昨夜那墨羽……” “呵呵,兄长,不想这小子竟是这般记仇啊!也好,仅是小弟疑心那少主可当真如此轻易便授其蒙蔽左右?” 另一声回应道,“他如今已是如同内侍阉人一般,若是未经房事尚好,却又染了荤腥而不可再得,偏生佳人朝夕相伴,岂会不恨?否则又怎会私下寻我为其遍访名医秘药?呵呵,两位兄长,看来无需咱们费心劳神自会有人代为出头了,哈哈。” 被尊为兄长之人一勾唇角,“如此看来,这少主为女子之身确是天意相助咱们啊,啊?哈哈哈哈。” 三人便是皆露出狰狞笑意…… 经了一夜修养,御医长亲率一众御医前来探诊,确定无虞方允苏家众人将苏吾启接回苏府静养,且是相予了药方,便回转与楼兰国主复命了。 苏吾启被一方车架接回苏府主宅,随之便被管家迎入了长伯祖一早吩咐的一处清静院落。 “启公子,族长命奴才为您备下的所在可还称意?” 苏吾启自是以为他口中的族长乃是长伯祖,忙笑应,“有劳福管家!还请代启谢过长伯祖,待启可起身必会亲自前去言谢。” 管家并无异状,吩咐人备好一应物什,“奴才怎敢担公子道劳,不过分内之事尔。启公子好生将养便是,若是有何事尽管吩咐,奴才必是不敢懈怠。”转而朝着房中的几名侍从道,“你等需得好生尽心侍奉启公子,若有何不上周全的,当心族长责罚!” “喏!” 管家又是陪笑客套了数句方起身离去的。 苏吾启从未曾入住过苏府主宅,终是他这旁支的身份,若非如今他孑然一身长辈皆无又是不曾娶亲,断是不便来此养伤的。故而绝不敢有何僭越,待侍从亦是客套得很。不过谢了数声便将其皆是打发了出去,自己方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房中布置,暗叹终是嫡系血脉,自是他从不敢奢望的。忆及自身于国师府,具是事事谨慎,定不致如此奢靡,且是国师姬伯生性素简,又是唯好潜心向道,故而国师府中并无现下苏府这般华贵堂皇,笑叹不知若是楼兰国主驾临可会亦是生了惊异之情,恐是这苏府主宅较之楼兰皇宫不分伯仲啊。 正是自己感慨之时,外间便是传来对语之声,未及细闻内室房门被已敲响,传来不甚熟识之音,“启堂兄可歇下了?扬特来探望,不知可便?” 苏吾启先是一愣,一时错愕这自称扬之人为何,却须臾顿悟恐便是那归家未久的苏扬了,忙应声,“扬堂弟快快请进,愚兄正是无趣欲要寻人闲话呢。”边是言说,边以右手撑着身子倚靠于锦被之上。 苏扬闻声便是推门而入,见苏吾启左肩绑有裹布,忙近前相扶,“启堂兄无需起身,乃是扬唐突了。” 待及将苏吾启安置稳妥,侍从又是奉了热茶而后退出,苏扬方显万般愧疚之情迟疑开口道,“启堂兄所受之难本该是小弟的,竟是伤得这般重,听闻竟是中毒,哎,皆是扬之过方令堂兄代为受过了,扬这心内实实难安,特前来与启堂兄请罪。”言罢便是深深一礼,使得苏吾启茫然不知所措。 “扬堂弟何来如此一礼,速速起身,此事与你无干。” 苏扬满面愧疚,“启堂兄有所不知,本是国主陛下责令乃是由小弟于宫宴之上献剑舞的,却,哎,扬方归来,便是被琐事绊住了,未曾想启堂兄代扬献舞竟是遭此大难,扬心内怎能得安啊。” 苏吾启此时方明了竟是初始并非此事落于自身头上,虽有一丝惊疑却并未显露,忙含笑以应,“扬堂弟无需这般自责,终是愚兄技不如人方受伤的,怪不得扬堂弟。” “堂兄不怪罪自是最好。小弟不过流落大汉十数载,那武功必是源于大汉了,却岂可与堂兄相较。听闻堂兄所能皆是由国师亲自教习,却不想,哎,堂兄终是代我受过了啊。”苏扬面上极显惋惜,却是那一双眸子暗中打量苏吾启脸色。 “哪里便如堂弟所言,若当真不凡,又怎会落得这般境地,终是技不如人。”苏吾启笑应。 “那上官大人,哦,小弟口误了,呵呵,堂兄见谅,皆是于大汉具已习以为常,方归家尚不得久改。那大汉副使乃是武功不凡的,小弟曾是听闻其助汉抗击匈奴数战不曾有伤,故而启堂兄无需介怀。”微一顿,“仅是小弟不解,既是大殿切磋,该是点到而止啊,那副使怎会如此大胆伤了堂兄?何论乃是用毒?国主陛下皆是不曾深究吗?”苏扬所言具为常人所思所想,更是不得苏吾启分辨他如今身份,断是引不来遭疑的,只会当作手足之间关切之情。 苏吾启仅作无奈浅笑,“若非愚兄技拙又怎会如此。且是那毒,尚未勘出乃是出自何处,副使大人并未使得自家兵刃,乃是于当场问旁人借得的。”苏吾启自是坚信上官清流为人坦荡,不愿旁人做出不利揣测。 苏扬佯装惊惧,“啊?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于兵刃上染毒?岂非欲要图谋不轨?无论与国主陛下不利还是针对大汉使团,具是隐患啊!”见苏吾启并不愿多深谈及,便是转了口道,“幸得非是小弟献丑,否则仅凭我这区区护卫,恐是当场被国主陛下下令斩杀皆是必然之果,断不如堂兄得国师重用之人尚可有一辩之机啊。”瞥得苏吾启果真面色有异,便显现后怕之状,“启堂兄,如此说来,乃是启堂兄于扬有救命之恩!今后扬便悉听堂兄差使断绝无有违!” 第441章 惊变 见苏扬满面正色抬首起誓,苏吾启忙阻下,“扬堂弟无需如此,不过巧合罢了。”虽是如此言说,心内却是困惑难解,反复思忖苏扬所言,加之昨夜上官清流那番忠告,不觉竟是失了神。 “堂兄,启堂兄?”苏扬又是表了一番心意,却见苏吾启似是凝神不知所思为何,便随着轻唤上手略略推了推他。 苏吾启猛然回神,“啊?哦,扬堂弟太过客气了。” “堂兄,”苏扬竟是连声哀叹甚是哽咽起来,“堂兄可是同大堂兄等众位兄长一般皆嫌弃小弟乃是外室之子?又是自幼失了双亲流落大汉,终是不得如众位族中兄弟这般亲近的。” “扬堂弟,我……”苏吾启见苏扬满是没落神情,一时便不知如何劝慰。 “堂兄不待见小弟亦是有理的,何论本就是扬该受之罪,竟是连累启堂兄代我受过,堂兄如何惩戒小弟具是应该的,还请堂兄责罚!只愿堂兄可与小弟勿要生分疏离了才好。”苏扬抬眸与之对视,双目之中尽含泪光,似是极富委屈却不得不强做隐忍之态。 苏吾启忙将他已是跪下去的身形拉住,“扬堂弟,你确无需这般!愚兄不过不善言辞,并非有意疏离。何论你我本是同族,又是身世相近,若是小弟不弃愚兄乃是旁支又非嫡子,更是如今孑然一身,此后咱们便是亲手足,再不分你我,可好?” “当真?”苏扬陡然喜形于色,竟是双泪滚落尚脸带笑意。胡乱抹了一把,紧紧握住苏吾启双手,满是激动且不甚确信之状,“启堂兄非是因得扬年幼之故怜惜于我?确愿以亲手足一论吗?” 苏吾启见他如此毫无心机又是孩童一般撒娇卖乖之态即刻便是笑出了声,“愚兄甚是欢喜得了胞弟呢!” 苏扬依旧满是雀跃之色,“如此甚好!扬终是可有至亲手足可倚仗了!”欢喜一时又是怯生生询道,“那,日后扬可唤启堂兄一声长兄?” “自是可以。”苏吾启笑意满面,抚了抚苏扬肩头,“该是我痴长你近十载,那便日后愚兄唤一声扬儿,可好?” “嗯!好!再好不过!”苏扬那唇角已是近了耳际,一副憨态甚是惹人喜爱。“那,长兄既是如今需得将养,扬便搬来侍奉左右吧,咱们兄弟亦可常常闲话,以弥补这十数载扬不得家人于身前之殇。” 苏吾启本是欲要相拒的,却是见得苏扬那极为洋溢的笑脸便是不得不允下了。苏扬即刻欢呼雀跃跳出房门,称作收拾些物什即刻便搬过来。 苏吾启含笑摇头,令外间侍从为其备下一应用具方躺下静思,不知上官清流今夜可会再度一访,然其所言……方才苏扬皆是洞察了那般情状,主子可当真会处置了自身吗?可现下已然回转了苏府,并未有人来寻啊,可会就此了了?不,断然不会!依着自身这数十载所见所历,必是抗命之人不得善终的,那…… 果如苏扬所料,他一番貌若无意之语必会引得苏吾启心生猜忌。 思及恐会于暗中遭了不测,苏吾启便是一惊,转瞬却又长出一口气,苦笑呢喃,“哎,幸得扬儿于身前,若是遇袭或恐可阻挡少顷,但愿上官清流策应及时。”思至此,似是全然忘却了与苏扬不过不足一个时辰之交,而上官清流亦是不过两面尔。 苏扬回转卧房,细细回思一番与苏吾启对语,觉出毫无差池,方稳下心神。 “嗬,当真不知此人如何可入了国师府为管家的,竟是这般浅薄心思。”于苏吾启那般好蒙骗之状苏扬甚觉无语,嗤笑他白白痴长自己近十载,竟是如此不堪。转而却又一笑,“若是皆为极智者,鸣儿岂非有险?如此,甚好。” 收拾了几件衣衫用具,遣人送往苏吾启房中,苏扬则是往了长伯祖卧房而去。 “长伯祖,方才扬已是探望过启堂兄了,那毒似是已稳。” 长伯祖微微拧眉,“扬儿啊,你来得刚巧,随我往了祠堂拜祭一番吧,亏得祖先护佑方不致启儿有性命之忧。” 苏扬心内一紧,必知该是主上有何吩咐,面上却是一笑,近前扶稳老者,“长伯祖您当心脚下。” 苏府祠堂密室之内,果真总管大人已是相候多时了,见其二人进门并未寒暄,而是直将主上之意代为转述。“苏吾启夜间突然毒发攻心,待苏家禀明楼兰国主将御医具是请来早已回天乏术,然这毒竟是或恐传染,便即刻安葬了。” “喏!属下谨遵主上之令。”长伯祖恭谨应声。 苏扬却是瞬间拧眉,“总管大人,昨夜御医院给出无恙说辞,仅是一日启堂兄归家便毒发身亡,更是草草入葬,不知,可会引人生疑?” 总管大人浅笑,“朱雀族长,非是主上忍心,确是因得苏吾启撞破了秘事,若是他堂堂国师府管家无故枉死,岂非更是不妥?” “可,本是大殿剑舞该是由扬所为,如此……”苏扬佯装极度无措之状。 “继少主可是忧心有人生疑?”总管大人了然一笑,“如此,方可令得继少主不致遭人排挤且孤立啊。” 苏扬猛然抬首望着总管大人那甚为明显暗示之情,瞬间豁然道,“扬明了了!”随之忙拱手施礼,“有劳主上费心周全!谢过总管大人提点!” “哈哈哈,继少主果真聪慧啊!” 将长伯祖送还房中,苏扬低声道,“长伯祖可有能使人恶寒之药?扬必是因得启堂兄之事受了惊吓又是染了风寒需得卧床数日啊。” 长伯祖笑意极盛,“扬儿当真可担大任!”言罢便是自怀中取出一精巧小瓶,“此乃可使人惊惧畏生、梦魇不绝之物,依着扬儿预想之果,半颗便好。”待苏扬伸手接过,复又咬重道,“扬儿自此,恐会留下病根。” 苏扬一怔,笑曰,“自是的,扬本就方归至,无依无仗却是得了主上如此重用,更是因得与少主自幼的情谊,心内不安得很,故而时时皆为如履薄冰之态。一朝亲见启堂兄所遭之事,必是心内大骇一病不起,若非身子尚健恐有性命之忧亦未可知,这区区仅余下病根已是万幸了。” 长伯祖再不复多言,笑致满脸褶皱皆是可夹死蚊蝇尚不觉。 苏扬见状不再迟疑,倒出一颗掰成两份便将一半送入口中,当着长伯祖眼前吞咽入腹,再将剩余收好方将陶瓶纳于袖中。 “长伯祖,那扬便回去照料启堂兄了,还望长伯祖备些尚好吃食为其补养身子。” “自是的,启儿虽是旁支,却终是我苏家儿郎。” 苏扬离了长伯祖卧房便是心内起急,不过数个时辰后苏吾启便会毙命,然他所知之事自身尚未勘破,方才总管大人之意似是并不愿讲明,主上既是如此忌惮此事外泄,可会与我有关?然,如何才可将苏吾启救下又不致自身遭疑呢? 第442章 叛离(上) 毫无思绪更是手足无措,却苏扬不得不回转苏吾启房中,以免引得他生疑。 “扬公子,启公子方歇下了,不若您也小憩一时吧。”进了外间,便有侍从近前回禀。 苏扬解下厚重外衫,微微往内室望了望,见苏吾启确已熟睡,便俯身坐于案几一侧欲要细思,却见那侍从环顾左右近前低语道,“扬公子,族长命奴才为启公子备下药汤了,却需待酉时过了方可令其服下,还请公子提早飨食。” 苏扬猛然抬首,见那侍从颔首垂目,便心下了然,“知晓了,你等且先下去吧。”面上虽毫无波澜,然心内却更是起急,佯装闭目小憩,然依旧不得解法。终是默默哀叹只得见机行事,即便不得日后再寻机旁敲侧击便是,断不可因小失大引来主上猜忌。 “果如大人所料,苏吾启被送还苏家主宅,”丛玉含笑进了上官清流房中,将手中的锦帕呈上,“这是御医院给出的药方,毫无差池,且具为驱毒良剂。然,呵呵,苏府内应传出消息,称是已然探明,苏家为苏吾启备下的飨食乃是莲子薯蓣羹。”极为咬重最末几字,丛玉面含讥讽。 “莲子薯蓣羹?”上官清流眸光一转,随之冷笑,“嗬,恐是莲子黄独羹吧。” 孟子之与闻止静必知其中有诈,却具是并未出声,唯穆隐蹙眉,“上官清流,这薯蓣与黄独,可相近?有毒?” 丛玉见上官清流不语,便应声道,“这黄独乃是驱毒良药,却,亦是可夺人性命的毒剂!其形与薯蓣极似,更是同为软糯可煮食之物。” “他苏家如此戕害同族难道不会引人相疑?” “呵呵,隐兄,若非得了授命,苏家何需如此啊。”孟子之叹息摇头,暗自喟叹不知这穆隐于我身前可亦是这般,蠢笨。 上官清流不再理会两人对语,朝向丛玉正色道,“可知苏家将会如何处置苏吾启身后事?”见丛玉摇头,极速思忖须臾,“丛大人,你命人无需阻下苏吾启餐食及药汤,且是令其必要食尽方好。若是我所料不差,苏家定会草草将其下葬以堵住悠悠之口,故而,内应仅需守护好苏吾启‘尸身’,那解药可于验看之人离去后喂食其服下,旁的仅是传出消息何时、何地入土方可。” “大人,末将可先行令人潜于苏家坟茔所在。” “不可!”闻止静出声,“依着苏家这般行事,必是不会将苏吾启入了苏家墓冢,故而尚需暗中窥察之。” 上官清流微微颔首以示赞同,“三弟所言方为我所思,”稍稍一顿,“未恐夜长梦多,飨食后服药,那便出不了戌时二刻便会将其棺椁入葬。” 穆隐拧眉,“飨食至戌时二刻,尚需近三个时辰,你方才不是称苏家必会尽早吗?” 丛玉给了穆隐一记白眼,“飨食后半个时辰服食药汤,起效即便再迟不过两柱香,苏家无措必会入宫求告御医,然楼兰与大汉不同,因得现下冬时,宫门酉时落锁,故而苏家尚有机将御医请出一探,却必将无功而返,恐如大人所言,自是会有何说辞令其尽早入葬,故而苏家唯有近戌时二刻方为最快之速了。” 上官清流不置可否,反是出声道,“止静,你与隐兄同是更换身夜行衣,此行必要护其无恙。今晚,咱们一并前去。”又是转向丛玉,“旁的诸事便是全权交予丛大人了。” 丛玉即刻会意,除去接应人手,尚有那同于官驿的一众大汉使臣,尤是,闲王。“大人安心,末将即刻前去安排。只是,将苏吾启救下该是安置于何处最为妥当?” “哈哈哈,自是这楼兰皇家官驿之内最是无虞啊!”穆隐此刻乍然出声,引得其余四人具是一愣。 “隐兄,难得!”闻止静迈步走近拉着他往内室而去,这四字便是落入房内众人耳中,静默数息,便具是哄然笑起。 苏扬忐忑不安终是挨到近了申时,缓身而起入了内间。 苏吾启因着伤势及那晨起的药汤之故竟是酣睡了数个时辰,稍稍复了些元气,再如何不适终是尚有警醒之心,因而于苏扬轻启房门之时便睁开双目。 “长兄醒了?可尚有何不适之处?”苏扬推门之前便已换上笑脸。 苏吾启略略怔了怔方似顿悟此地乃是苏家主宅,同是回以笑意道,“扬儿自始守于外间辛劳了。愚兄尚可,仅是有些腹中空空了,呵呵。” 苏扬几步近前,将苏吾启轻轻扶起斜靠锦被之上方笑曰,“便知长兄该是饿了,正想进来唤醒长兄受用飨食呢。”转向外间高声道,“来人,将启堂兄膳食取来。” 待及餐食摆满案几,苏吾启并未起疑,含笑任苏扬将自己搀扶起身落座,于那粥食碗边深深嗅了嗅,“好香,不知乃是何物?” 苏扬似亦是好奇之状,转向侍从眼色相询。 “哦,回启公子,此乃御医长亲口叮嘱为您熬制的莲子薯蓣羹,清火降燥,尤是可与稍后您的药汤相应,于驱毒最是佳品。”一名侍从极为恭谨之态应声。 “哈哈,长兄,您这恐是因祸得福,未准于陛下驾前留有些许印象呢。”苏扬笑意满满,却不想恰是他此语令得苏吾启心生警惕! 于苏吾启而言,楼兰国主方为其正经主子,一切所差所遣具是听命于他的。而先勿论自己那剑锋之毒可确如上官清流相告那般被换为见血封喉之物,便是自己大殿抗命之举断是不得不加以惩处的,岂会这般细心于此等药食之上?若是苏家所制恐尚可当作为得自身补养之用,可若是御医所为…… 心中极速权衡,苏吾启面色毫无破绽,缓缓以右手持汤匙拨了拨那粥,笑道,“真是有劳众人费心了。”垂首便欲靠近,却似是方觉尚且滚烫,不得不止下即刻食用之举徐徐吹凉起来。 “咦,难不成没有扬儿飨食?”过了须臾,方似恍然满室之内众人皆望着自己一举一动,更是不见尚有旁的吃食,苏吾启便佯装不明出口一询。 侍从垂首一笑,“扬公子自是需得往了前堂同族长一并餐食的,启公子方入主宅,不知亦是寻常。” “哦,既是如此,扬儿你便去吧,勿要令得长伯祖相候,愚兄恐是待你归来尚未食尽呢,呵呵。” 苏扬明知其所食必是索命之物,心内本就难安,得了他出言,忙起身笑应,“好,那小弟便失陪少时,长兄慢享,待小弟归来为长兄服侍药汤。” 苏扬出门未久,苏吾启佯装执着汤匙送入口中一勺粥,却似是被烫到,忙吐了出来。“噗噗噗,怎仍是这般烫口?”微微推了推陶碗,“可烦劳小哥将粥碗置于院中晾一晾?实难食用啊,启恐过久误了稍后用药之时。” 房中尚有三名侍从,其中一人便是端起碗往了屋外。 “另便是,这粥甚是甜腻了些,可能为启取些小菜相配?有劳了。”苏吾启见先前那人已是掩住了房门,再度含笑启唇,便又是支开了一名侍从,房中便唯余了一人。 第443章 叛离(中) 苏吾启于国师府亦是数载了,那些药石之用怎会不明,故而他有意将粥送入口中一试,即刻便心下了然果真如自己所揣那般非是薯蓣,而是可取人性命的黄独!全身便是冰冷一片,却极速思忖出脱身之法! 又是默了数息,苏吾启朝着那唯一侍从开口道,“能否有劳这位小哥将我扶回卧榻?终是体力不济倍感疲累了。” 侍从并未质疑,近前便是双手将其扶起,却是于二人转身瞬间身形猛然一闪,堪堪避开了苏吾启袭来的右掌! 苏吾启顿时一惊,不曾料得这苏府的侍从竟是这般身手了得,于毫无防备之下竟是可躲开自己如此迅猛的偷袭,再欲出手却已失了良机! 侍从站定身形瞬间回神,望了一眼门处随之低声开口道,“苏公子无需如此!上官大人已是命小人必要保得公子性命!”示意并无恶意,便是将怀中一颗药丸置于掌心,无奈道,“本是不欲令公子知晓,却不想公子竟是如此慧敏勘破粥中有毒。上官大人早早便是料得,却误以为乃是那药石有异,不想苏家竟会留有后手。此药丸便是上官大人曾与公子服食的,公子自可一试。”边说边是小心翼翼将药丸抛出。 苏吾启抬手接住即刻送于鼻下一嗅,却仍是甚为谨慎道,“你乃是何人?怎会于这苏家主宅?上官清流又是如何授意你的?”再如何不甚安心,苏吾启具是不得不希冀此乃唯一活命之路! 侍从回身往了外间门处,窥探了一瞬极速回转苏吾启身前快语道,“不瞒公子,小的受了上官大人重金之资方如此冒死一搏的。”大汉暗探断不会因此一人误了大事,便仅得信口雌黄了。“公子安心,上官大人已是做足接应之策,仅是需得公子配合做一场戏,必是不可令苏家乃至您身后主子生疑。此药可保公子无恙,却是勿论那粥食还是稍后的汤药,公子需得饮尽以防露出破绽而致前功尽弃。定会有人前来验看,公子佯装闭气一时便可,而后自会再无性命之忧。”言罢苦笑摇头,“本是小的得命待公子用过药汤后再来相救的,不想公子如此机敏有所察查。既是如此,公子定然可断上官大人乃是一番好意善举,便不会为难小的,更是了然如何应对了。那小的便不再赘言。此药公子随时可用,并无需忧心便是。”恐念苏吾启仍有所疑,忙再度提醒道,“公子该是省得,即便公子再如何武艺超群,如此欲要强行逃离此宅绝是不得的,即便可避过一时,却终是于楼兰之内不得脱身的。故而还请听从上官大人安排便好,以免无辜累了自身性命。” 苏吾启自是明了上官清流之意,更是如同悬崖之濒遇得豁然开朗坦途一般开怀!终是,可得保住性命怎会有人不愿?遑论实则无需眼前侍从过度相释,若是他乃苏家甚是主子所派,自始便无需这般行事,自古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绝无可能如此大费周折。故而,自那侍从予了药丸,苏吾启心内便已安稳,一询不过出自惯性之举罢了。 此刻更是稳下了心神,忙将手中之药吞下,伸出右手待侍从近前搀扶,高声笑曰,“有劳了!” 声落,侍从垂首亦是高声,“不敢当公子道劳,实乃小的本分。” 二人方至了卧榻近前俯身下坐,外间房门便是开启,于院中的侍从率先回转,笑道,“启公子再试试,可能入口了。” 苏吾启甚显虚弱,竟是喘息皆有不畅之感,房中那侍从即刻会意,转身笑曰,“不若咱们服侍公子用食吧,恐是这身子仍旧亏虚得很。” 端着粥碗的侍从自是得了令必要使苏吾启用尽此碗中之物的,便是含笑近前,极显殷勤将碗中那索命汤汁喂送入苏吾启口中。又是未行数下,另一取了小菜之人回转,苏吾启便是同着三人眼前食尽了可夺下自身性命的餐食,却佯装满意道谢,而后方斜靠锦被与其三人闲话。 苏扬端着药汤进门便是见了如此之境——苏吾启惫懒异常,其余三人则是盯紧其面色。 “长兄,不知小弟可令长兄久候了?这药汤尚且烫口,不若长兄先行坐一坐。”转而朝着那三名侍从道,“你等可收拾用具退下了,本公子于此侍奉便可。” 三人互过了一记眼色,暗探一笑,麻利收好餐盘碗碟,“方才唯小的不曾劳动,两位哥哥不若于外间守护吧,这些便由小的处置。”言罢已是不给旁人时机,径自端了托盘躬身退出内间直往外室而去。 另两人也未加拦阻,而是又拨了拨炭盆、为苏扬布好安坐软榻方退出内室了。 苏扬满心具是焦躁之情,不知该是可相询苏吾启所知之事,却不得不佯装无恙。 “长兄,这药汤甚苦,小弟便取了些蜜饯。”说着竟是自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小包,献宝般示于苏吾启近前。 “扬儿这是当愚兄孩童不成?呵呵,竟还备下蜜饯相哄。”苏吾启见苏扬那笑意甚浓的面庞立时忍俊不禁,心中却是揣度他可亦是知晓内情之人,转而又是自嘲,思忖苏扬不过方归来不足月余,又是如此不及弱冠年岁,更如少年般的心性,岂会明了世事艰难,便是放下了戒心。 苏扬回首望了那门处一眼,凑近苏吾启耳际低语道,“长兄见谅,小弟方才偷偷抿了一小口一试,当真难以下咽得很,便是思量毕竟是药三分毒,故而于这药汤之内掺了些许花蜜及滚水,想来该是不致长兄尝尽苦楚了。”实则方才飨食之时,长伯祖已是尽告,这药汤自是无毒的,终是以防旁人多心私藏了药渣,故而唯那粥食有异,苏扬方胆敢这般行事,非是如何心善,不过为得可最后一搏,若可得了自身欲要打探之事自是大善,不得亦无所失。 苏吾启闻声蹙眉,“扬儿,你岂可……”转念盯着苏扬那极显无辜神情,暗自宽慰自身他定是不得内情方如此的,苦笑一声,“罢了,终是服药后亦需用温水的,全做一并了吧。” 苏扬却现出窘迫,“长兄,可,如此与你驱毒有防?哎,怪我一时贪图享乐,忘却长兄乃是中毒而非寻常不适了。待明日小弟断不会如此了,长兄勿要嗔怪与我可好?”万般懊恼却仍旧喃喃道,“仅是这药当真苦得很,我现下满口仍是木然无感呢。” “扬儿,你用了多少?”苏吾启忙惊起。 “啊?不过一小口。” “可有咽下?速速催吐出来!” 第444章 叛离(下) 苏吾启甚是惊慌,他自是以为此药亦是有毒的,若是无端累及旁人岂非大过?遑论苏扬是与自己如此愿得亲近之人。 苏扬拧眉,“长兄因何如此惊慌?小弟不过为长兄试了试而已,并不会有何损啊,此乃解毒之药,又是小弟仅仅不过抿了少许,不妨事的。” 苏吾启亦觉出似是自身过于慌乱了,忙掩饰道,“不是你方才言及是药三分毒嘛,怎可莽撞?断不得再这般行事了,可知?” 苏扬心内顿时起疑,暗自思忖可是苏吾启有所察查?却又是释然,若是有察岂会不逃不避欣然赴死?恐是不过当真为得自身考量了,便更为愧疚难耐,却佯装顺从,“长兄安心,小弟此后再不会如此莽撞行事了。且更是需得保重自身好将长兄侍奉得尽快复常呢,呵呵。” 苏吾启心内哀叹,望着苏扬那无邪笑颜,实难明言,只得转话道,“扬儿啊,你方归家未久,言行处事需得格外留意,万不能随性而为,尤是你如今乃是护卫军将领,陛下驾前得了封赏自是好的,却不得贪功冒进,更是需防备遭人暗算,遇事慎思而后行,不可莽撞、不可僭越、更不可违拗上官之意,可懂?” “长兄,呵呵,待长兄大安便会与小弟一并勤劳公事,小弟有长兄从旁看护、时时教习,怎会有何纰漏,长兄过虑了。”苏扬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疑虑更甚。“长兄,这药似是适口了,勿要再凉了失了药效。”假借递药之机,苏扬偷偷看得分明——苏吾启眉心那一蹙而逝的抗拒之意甚是显眼!难不成他当真知悉一切却甘愿赴死? 苏吾启确是心有不甘,虽是得了方才那侍从相释,终是不得见上官清流,若说无畏定是绝非全然,故而不自知竟是露出了破绽,幸得苏扬尚有不忍之心,仅是暗中留意其动向并未声张。 苏吾启长出一口气,似是仅仅于这药汤苦涩之味有些许不悦,却毅然决然接过一饮而尽,再不复有何旁的神情。 苏扬伸手送上一枚蜜饯换取了一滴不剩的药碗,起身出了内室将空碗交于侍从示意其可前去复命,方复又回转至苏吾启身前,即便再如何狐疑满腹,具是满载关切之情为苏吾启掩好被角。“长兄稍稍坐一坐再歇下吧,若是仍是觉着苦涩难耐,小弟再吩咐人取些蜜饯来。” 苏吾启已是拭去了唇角药渍,抓紧苏扬不知因何有些冰冷的手,急急低语道,“扬儿,无论长兄日后如何,你需得保重自身,与族中之人甚是长伯祖皆不可轻信。”并不给苏扬插嘴之机,又压低了几分声量快语道,“教军场竞武台西北角正对向那颗槐树上的雀窝内有一卷油布,你可伺机取得,乃是我所精习之大汉剑术,虽是并不得其所出门派,却实乃上佳秘籍,扬儿必是不得相告旁人,暗中苦习才好,定可令你武功再上层楼!权且做为兄一番心意!必要……”果如苏吾启所料,那黄独已然起效,纵有上官清流所赠良药压制,竟仍是令得体内热血翻涌,大有冲口而出之势,故而苏吾启欲要“临终”之际将自国师处所得剑法密卷转与苏扬,一则可将其有所传,二来更是了却与其一段兄弟情谊! 苏扬眼见苏吾启面色巨变,却佯装不察,含笑阻下其所语,“长兄,怎是如交代身后事一般,啊,呸呸呸,恕小弟口不择言。待……长兄!” 苏吾启明了不得强压心头血,便是上手拨开苏扬,一口黑血即刻溅落于地,软柔的长毛绒毯眨眼便是猩红一片! “长兄,长兄,来人,快来人!速去通禀长伯祖及众人,长兄呕血了,去请御医前来!”苏扬再如何早有所料,却惊见苏吾启吐血之前将剑法相托,更是恐毒血污了自身竟是将自己推开,已是全然失了恶念,现下乃是真情实意欲要相救于他! 外间侍从三人皆已奔至内室门处,看清房中情境,两人转身跑出复命,一人留下似是欲要确认其中毒之状。 “你意欲何为?”苏扬抓住他伸向苏吾启的手,满是焦急之情。 侍从并未避开,亦是佯装急切道,“小的略通医理,可为启公子探脉。” “不必,速去寻人来!”苏扬扶稳已是不住呕血的苏吾启,狠狠瞪了侍从一眼示意其离开,抬手点下苏吾启几处要穴,“长兄,长兄方服了药,怎会这般?”似是恍然,“那药?” 苏吾启见侍从具已离去,方稍稍缓了口气,握紧苏扬的大掌,言语已是断断续续之状了,气息亦是不稳,阻下苏扬欲要为其灌入的内力之举,喘息道,“扬,扬儿,愚兄,先,去了,你,定要保重自身!那剑诀,切记,不得外泄!” “长兄,长兄何故至此?何人欲要相害?小弟必是要为长兄雪恨!”苏扬此语真假参半,既是含了不舍之情,亦是尚有仍欲探究之意。 苏吾启含笑摇头,唇角仍有血沫不住溢出,“这便是为兄的命数!扬儿切勿鲁莽行事,陛下,实则并非良善之辈!”眸光有些许涣散,苏吾启当真领教这黄独厉害之处,若不是假借呕血之机运功逼出大半毒性,恐是拖不致上官清流赶来相救了。“为兄身后,扬儿可,可求得,长伯祖应允,随意入土便好,勿要,污损了,家族,声……”闻得外间脚步声杂乱,苏吾启并未言尽便即刻闭气佯装晕厥了。 “启堂兄!”苏扬亦是闻得那内室房门即将被推开,高声悲喝便是伏于苏吾启身上痛哭不已了。 长伯祖为首的苏家嫡支数名男子急急而来,见此状并未生疑,皆是甚显惊异非常之情。两人搀扶住险些踉跄栽倒的长伯祖,一人近前翻看苏吾启双眼,一人唤下人前来擦拭血痕,更有两人得了长伯祖相允转身奔出房舍往了院门欲要往皇宫请得御医前来相救。少时客房乃至客院之内便是数人忙碌进出极显慌乱之象。 “启儿啊,这是,方扬儿还称你无碍,更是下人送还药碗禀报无异,怎会?啊,我苦命的启儿啊。”长伯祖悲声乍起,引得满室之内众人具是掩面。 苏扬更是已然抽搐不止,“长,长伯祖,呜呜呜,启堂兄,启堂兄已然,已然去了!”上手切了苏吾启腕间脉门,苏扬心生寒意,竟是当真失了跳动生机,自己方才竟是尚且疑心于他!念及此,更是难掩衰意,那泪却又多了几分真诚。 “去,彻查熬煮汤药之人,将药渣留存待御医长验看,老朽必是要为启儿讨回一个公道!”长伯祖啜泣了须臾方醒悟一般,即刻吩咐了下去。 苏吾启全神皆汇于耳间,闻得众人恐是因自己呕出的具是黑血而染毒并不曾近前,稍稍缓下了心神,感念仍是苏扬尚有良善之心不畏传染依旧靠于自己身侧,顿感安心幸得将剑诀相托,该是未负了他那手足之意,却不料苏扬不过较之旁人更会做戏罢了。此也实情,终是苏扬于玉门关所辖庄集之内十数载不曾露出蛛丝马迹破绽之处,定然论心智、谋算、做假之能皆高于寻常人等的,尤是心内仍是至纯的苏吾启。 心思稍有偏差,苏吾启不觉松泛了警惕,那脉搏…… 第445章 苏扬相助逃离 苏扬惊觉手中似有波动之感,加之本就疑虑未曾尽消,瞬间了然苏吾启恐留有后手!万幸,自身未现何疏漏之处!然,他如何脱身?可尚有援手之人?会是何人?可能避得过主上察查?纵然思绪纷繁,却,毫无异状现于人前,仍旧悲怆潸然,心中却是极速盘算该是如何以应! “长伯祖,”苏阔大步而进,“启堂弟他?”望了一眼卧榻之上毫无生机的苏吾启,苏阔扶住长伯祖言道,“阔偏巧遇得五叔、七叔往寻御医长,然今日陛下圣体违和,故而仅得了两位大人前来,长伯祖还请稳住心神,听御医如何论处。”一招手,两名身着御医官服之人方迈步入了内室房门,不徐不急竟是尚且与长伯祖等人一一见礼,而房中原本众人亦是并未相拒! 待皆是礼毕,长伯祖拭了拭眼角那本就不存的泪痕,哑声道,“有劳两位大人,速速看看启儿如何了?” 苏扬微微咬了咬牙,暗道竟是连做戏皆是不愿了,如此敷衍了事?也好罢,启堂兄可免去甚多麻烦!便是那刹那之间,苏扬已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终是苏吾启与他毫无利害相冲之处,纵了他一条生路又如何,或恐日后可得回报亦未可知! 若是苏扬可预见他今日之举可为其日后引来何种益处,定然万分感念上苍使自己有这片刻良善心思的。 慌忙抹了把面庞,苏扬悲声依旧,“两位大人,启堂兄他,呜呜呜。”虽是当着满室之内众人,苏扬从容抓起苏吾启一只尚未冰寒的手,“两位大人还请尽力施救!” 苏吾启本是闻得苏阔之声便已再度闭气,却是不想众人这番言行令其亦是恼怒异常,他怎会料得这满族之内竟是如此敷衍,便是施救皆这般刻意拖延!转而却又明了,若是当真有救治之心又岂会施以加害之举,仅是叹息自身这命数不济,却并未参透乃是因何之故。 手中陡然传来苏扬那似是提点的力道,苏吾启即刻清明,如今他已是“死人”,断不得露出破绽才是。赶忙收敛了心神,苏吾启重又屏住气息,任由两位御医佯装一探,竟是连脉门具是不得切稳便撤了手,耳际随之传来对语声。 “苏老爷,恕下官等无能,苏管家已是……还望您老节哀保重。” “严兄所言甚是。然容下官再多嘴一句,恐是苏管家乃是毒发以致回天乏力,却是他这毒……故而还是请苏老爷速速将其入土的好,更是这房中众人尤是苏扬小将军需得以药汤沐浴一番。” 苏阔高声道,“两位大人何意?难不成启堂弟这毒可传染?” “啊?”房中旁人即刻应声做戏。 两位御医颔首,“是,却并不甚重。然若是尸身耽搁久了恐于府中不利啊。” 长伯祖虽仍带悲色,却亦随之吩咐道,“啊,竟是如此啊。那,哎,终是启儿这命数多舛啊。为得家族着想,仅得委屈启儿了。来人,速去备下上好棺椁,各类礼数一概从简,半个时辰后便将启儿入土了吧。阔儿,你送两位大人回宫。” “喏!”众人应声,并无人有何异议。 苏扬紧了紧袖中拳头,“长伯祖,如此仓促恐是墓冢不周啊,不若……” “扬堂弟,方才你未闻御医之语吗?启堂弟这毒恐会传于族人,怎可入了家族坟茔?长伯祖定然思虑周全,你便是听命即可。” “可,如此启堂兄岂非不得……” “扬儿,”长伯祖出声,同时眼色凛凛,“扬儿啊,伯祖知晓你心性纯善,然为得全族所虑,不得不委屈启儿了。哎,伯祖亦是无奈啊。” 苏扬心内寒冰一般,感叹这苏家众人皆是毫无血脉亲情可言的,思及若是有朝一日自身惹下祸患,恐亦是遭了这般冷遇吧。 “是,长伯祖恕罪,扬儿思虑不全。”缓缓将苏吾启的手归至身侧,那同是冰冷的触感使得苏扬心生怜惜,抹了把泪痕,“既是终需得药浴,那启堂兄身后事便具是交由扬处置吧,以免旁人受累,还请两位御医大人留下药方,扬定是遵嘱行事。” “好,扬儿如此重情有义,伯祖怎会不明。那便辛劳扬儿了。”长伯祖已是经由身侧众人搀扶起身,脸带满意之情,误以为苏扬不过同着御医面前邀买人心罢了,并不思忖他乃是出自何样心思。 众人散尽,苏扬佯装命人送了热水进来欲要为苏吾启擦拭、清洗、更衣,并以未免传染为由将仆从具是遣出,房内唯余了他与苏吾启两人。苏扬并不愿苏吾启生疑他知晓其假死脱身内情,便是装作自说自话一般,“长兄,你亦是见了,长伯祖及族内众人具是无情至此!小弟心生畏寒,不知可会有朝一日遭了与长兄一般慢待境遇。哎,终是人情冷暖各自心知啊。”刻意重重落下步履之音,苏扬轻轻为苏吾启拭了拭面,“长兄啊,你所嘱那剑诀,小弟定会勤加苦习不枉负长兄一番用心。却是长兄日后无论往之何处仙境定要多多珍重,万不得再遭那奸险小人再相害了才好。更是需得谨慎,终是来日那安葬之所不得有弟相助了,切勿引了祸事伤损身子啊。哎。长兄安心,小弟既是认下长兄,必会将长兄安然送至妥帖下处,断不会令旁人任意摆布了长兄。” 絮絮念念为苏吾启换下崭新衣衫,苏扬竟是将随身的玉佩取下塞入其怀中,“长兄,不知长兄可会有艰难之时,小弟再不得银钱以致长兄遭来歹人惦记,却是这玉佩乃是小弟随身之物,全做念想之用。”而后又是将一柄剑置于苏吾启身侧并强行裹于其掌内,“长兄佩剑已由他人暂存,小弟寻了此剑借以可使长兄不得孤单,虽非利刃宝器,却可应一时之急,愿得长兄一切顺遂无需所用。” “扬公子,族长命小的来问一声可好了?棺椁祭品具已备妥,启公子可上路了。”一名侍从之声自外间传来,才断了苏扬自述之语。 “妥了。你等可进来。”苏扬不知乃是何人施以援手,心内便欲要一探究竟。待侍从们近前欲要搬抬之时,苏扬即刻阻下,“我来,且是长伯祖可说何人相送启堂兄至安放之处?” 一名侍从垂首道,“回扬公子,便是小的几人了。” 苏扬双手抱起身子硬行僵直的苏吾启,“罢了,那便是本公子随尔等走一趟,终是需得见启堂兄入葬放心安。”转头瞥了那几名侍从一眼,“尔等亦可与长伯祖交差。” 侍从们自是得了长伯祖所命将苏吾启远远弃于乱葬岗便是,如今有苏扬见证,自是再无不妥,忙感激应声,“谢过扬公子体恤。” 楼兰西北一处荒山脚下,苏扬率先下马,身后驾着马车之人亦是勒马收缰,无篷车架上两名已是被冻得有些发抖的仆从方颤着双手将盛有苏吾启的棺椁抬了下来。 苏扬四下扫了一眼,指着一个凹陷的洼地出声道,“你等且去看看,那处所在可能容下此棺,终是这天寒难耐,更是不易动土挖坟,不若借着地势将启堂兄置于此地,以枯枝残雪虚掩便是。待及来日转暖再开掘坟茔。” 第446章 苏吾启获救 “是是是,扬公子所言甚是,多谢公子怜惜小的们。小的们必会牢记此处,断不得启公子身后这般不得安稳。”侍从们岂会不明,具是不愿因得一个已死之人劳力费神的,遑论现下这天寒地冻又是将近子夜,于苏扬之语自是误以为皆是得了族长暗示的。待及来日?嗬,尚不知何时、有何人会念及苏吾启这旁系庶子又是被如此相待之人呢,故而便将苏扬此举视作同是敷衍。 苏扬自然明了他等心思,更是可揣得长伯祖所思,方如此肆意而为。 未及两盏茶,侍从们便已是将棺椁置稳,正欲寻些枝条,又闻得苏扬道,“你等先行回转吧,本公子善后。”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引燃,哀声一叹,“全做相送长兄一程。” 侍从三人自是乐得如此,急急谢过便转回马车随之离去。 苏扬回头见已是不得车驾踪影,方自自己的马腹处取下一个包裹蹲身至棺椁一侧,拍了拍侧壁道,“长兄,小弟不得旁的可为长兄了,这包裹之内不过数件衣物及一壶烈酒,且做祭品了。还望长兄保重!小弟,这便回转了。”言罢缓缓起身,静默了稍许,竖着耳朵竟是毫无所察,便也止了心思,希冀苏吾启可明了自己这一番苦心,转身再不回头,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苏吾启实则早已生疑。自苏扬将自己的手交予御医那一刻,其已是佯装难舍将御医搭脉的手移至旁处,幸得那御医该是得了主子之命并未详察的,仅是走个过场而已。而后其于房中言行更似是将话挑明,若是应下那剑诀极似不负自己一番好意,那相赠玉佩又是何故?岂非不知长伯祖那甚为明显之意?更是若自己当真下葬乱坟岗,岂非如此值钱之物必是遭了歹人掠夺?即便,此些具是好意,那佩剑又是作何以释呢?加之封棺之时,他更是称作因得手足亲情亲自上手,却是那木钉,呵呵,苏吾启怎会不明并未钉实?恐是若非恐得途中棺盖掉落,连唯一一处皆是不得嵌入半分的!虽是不得亲见,然苏吾启乃是习武之人,如何不明苏扬假借悲痛欲绝哭声掩下将手中木钉折去大半之举!加之他遣离侍从,冒死与自己诀别,又是以掌力将棺椁推移开足有半寸之距,为得恐是可有气息流动不致自身憋闷甚久!更有那衣物、烈酒,可称作祭品,却,更是驱寒之物啊! “大人,可是有何不妥?”不远处的大树上,上官清流、丛玉及孟子之皆是一身黑衣、绢帕遮面。丛玉见苏扬离去约有两盏茶之久上官清流仍是一动未动,不得不出声相询。 上官清流一张俊面不见任何异样,默了少顷方示意他二人一并跃下。孟子之朝着身后丈余巨石之后一记枭鸣,穆隐与闻止静即刻便冒出头来。 “我正欲相询呢,周遭数十丈皆无人声,不知你因何仍是不动。我具要耐不住了,何论棺中之人?”穆隐朝着上官清流翻了一记白眼,不住呵手踏足以解去这甚是冷寒的天气。 上官清流并未相应,而是朝着苏吾启棺椁之处点足飞身而去,轻抬掌夹了内力将棺盖推开,却显然被其一惊。 “苏兄,可还好?”顾不得旁的,上官清流即刻询出了声。 闻得上官清流问话,苏吾启方敢睁开双目、大口喘息,随之坐直身子四下找寻。 “你可是寻这包袱?”穆隐被闻止静提着肩头带至近前,满是愤懑,却并未忘却苏扬离去前所言。勾起包裹便随手拆开,“啧啧啧,你这弟弟尚且不差,瞧,具是锦衣貂裘。尚有一袋好酒。”说着已是拔出塞子嗅了嗅。 苏吾启仍是有些虚弱的,却于穆隐欲要饮酒前猛然起身将酒囊夺下,紧紧护于怀中。 孟子之近前将貂裘披在苏吾启肩头。上官清流却拧眉,“苏兄,方才那位……可是有所察?”此时此地仍为楼兰之境,上官清流断不敢大意,即便不适时,却也不得不再三确认并无隐患。 丛玉正环顾四下充为放风眼线,闻声却接语,“正是呢,这貂裘与酒囊,如何具是不得为祭品所用的。” 苏吾启满面怆然之情,拔出塞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那酒香霎时弥散开来,引得穆隐不禁舔唇抿嘴。 “上官大人,多谢活命之恩!”苏吾启将酒囊放下对着上官清流便是一拜。不待众人有应,仰首急语道,“即便苏家断定我已作古,却是此地不宜久留。不知上官大人可有在下容身之所?启尚有要事相询大人。” 上官清流自是明了虽现下已然夜半更深加之天寒地冻,却仍少不得谨慎二字,扶起苏吾启朝着丛玉一记眼色示意,几人便趁着夜色消逝于幽幽山林之中…… 楼兰皇家官驿,伴着呼啸的北风,一处院内似是飘落数枚枝条,而后便是一切归于平静。 孟子之与闻止静双双扶着仍是虚弱的苏吾启落座于案几一侧,上官清流即刻上前切脉。 “尚可,苏兄这毒暂得压制。”撤了手,又自怀中取出一枚药丸,“仅是旧毒未清又添新毒,这药虽有效,却仍需尽快尽清为妙。看来咱们需尽快完结楼兰国事远离此地。”念及尚未得了我所需解药,上官清流不禁双眉紧蹙。 苏吾启方才沿途皆是由孟、闻二人相助的,却也知晓此地乃是楼兰皇家官驿,暗叹上官清流竟是如此胆量过人,居然胆敢这般明目张胆将自己留于他卧房之中!然终是如今自己再无旁的法子,不得不以身犯险,仅是希冀可尽早离去不得遭人发觉。 “大人不得法子将启先行送离楼兰吗?”心知乃是强人所难了,苏吾启却不得不相询出声。 穆隐被丛玉带回,自是不似闻止静那般礼遇有加,正是愤愤呢,便听得他二人之语,随口接道,“若是你们楼兰进出关隘如同走亲访友一般轻而易举自是无虞。”转而似是忆起什么,却瞥了仍于房中的丛玉一眼,“上官清流,你,曾于玉门关内再无信重之人、之处?” 上官清流岂会不明他之意乃是山中大宅之所在,然微微思虑须臾缓声道,“非是旁的,仅是这出关之途……”望了丛玉一眼,得了其微微摇头否定,叹息一声,“若无在场众人相护,清流怎会安心将苏兄托与他人?却是,我等如何避过此官驿众人眼目及楼兰关卡盘查将苏兄稳妥送离?” 丛玉朝着苏吾启冷笑,“除去使团名正言顺离去,副使大人及其随身护卫怎可贸然回转?苏管家可是过于强人所难了?”无论出自于公于私何样心思,丛玉皆是暂且不得不听命上官清流的。然于其搭救楼兰国师府管家之事,仍是心内不畅,百思不解上官清流此举有何益处,除去恐会得了些许国师秘事,并不觉于两国邦交甚是楼兰国主隐秘之事可探可察,故而方出言不逊。自是的,他本就为暗卫,于上乃是皇家之命,于下皆是部属手下,毫无情谊可言,更是自幼被训教冷血无情,怎会明了如上官清流之辈手足情深之意?更是不得知悉上官清流尚且需得顾及与我相关那姬伯、魔灵一党所有秘事。 第447章 苏吾启所知(上) 此言一经出口,即刻令得苏吾启面色涨红甚显尴尬。 上官清流浅笑一声,“时辰甚晚了,苏兄尚且身子不适,不若先行歇下吧。后续种种自是需得徐徐图之。”又转向丛玉道,“丛大人,本官嘱托之事还请大人尽心,终是两国之事为重。” 丛玉心知肚明上官清流所言为何,一礼应声便转身离去。 上官清流将苏吾启安置内间自己的卧榻歇息,孟子之更是亲自服侍一旁。 一夜无语,转日一早未及苏吾启转醒,穆隐已是同上官清流于外间商议琐事了。 “上官清流,莫鸣已将医侍傅家旁支众人安置山中大宅以备所需之用,这苏吾启之毒该是他等可有法除去。仅是,如何将其安稳送至且不得丛玉疑心更是觉察呢?” 上官清流实则早已思量过此事,终是不得将苏吾启安置玉门关的,使其随行入京亦或留于他处皆是不妥,山中大宅当属首选佳处。先不论各门派具为我所收服,如今更有世家入驻,可谓稳妥至极。仅是即便苏吾启叛离苏家,上官清流自身又是与其甚为赏识,却终是其身世与我乃为敌对之势,不知可会得山中所容,更是尚需避开丛玉耳目,实属不易。 “若非于此楼兰之境需得丛大人所辖暗卫一助,清流自是不会将其引于此事之内的。”上官清流明了穆隐所忧,出口便是一释。“却,正如隐兄所忧,若是丛大人知晓大宅之事,日后不知可会于鸣儿埋下隐患。”默了默,直面穆隐毫无隐晦道,“更是,清流忧心山中众人可会于其身世有所顾忌,故而尚未有何定论。哎,如此看来着实有些莽撞了。” 穆隐闻言初始一愣,转瞬反应其意便是一笑,“上官清流,你当真小觑了莫鸣胸襟心怀,更是看低了我等世家于其尊崇之意。”探身近前又低了低声量,“莫说苏吾启如今已然叛离,即便其仅是身中剧毒且与莫鸣过往并无所相害,想来莫鸣具是会尽心救治的。正如那曾氏与羽默,她那般善心你又岂会不知?”言尽时那挑动的眉梢极富明显戏谑之意。 上官清流自是面色一红,“咳咳,鸣儿她……确是清流不该如此揣度,真乃小人之心了。”朝着穆隐便是一揖。 “罢了罢了,”穆隐随意摆摆手,低声呢喃道,“哎,不知莫鸣这眼光因何如此之差,你确是较之那龙泉不止好过数倍啊。咳咳,”忙掩饰道,“你需得慎思一番了,更是尚且不知苏吾启所掌具是为何呢。” “苏公子,您醒了?”孟子之见卧榻之上仍显虚弱的人缓缓睁开双眸,便已近前含笑开了口,更是伸出双手将其扶起斜靠锦被之上。 “有劳孟贤弟了。”苏吾启笑应,“不知上官兄可有闲暇?在下有要事欲要相询。” “苏兄,”上官清流闻得内室对语便已起身推开了房门含笑迈步而入。 闻之静恰好取了朝食亦是回转,一时内间便甚显拥挤了。 苏吾启明了房中几人皆是上官清流极为信重的,虽是尚不了悉各自所司为何又是详尽名姓,却是现下已然顾不得,忙扯开覆于身上的锦被便欲行下地。 上官清流快步近前将其阻下,“苏兄,小弟知晓你有甚多难解之困,却如今已得安稳,不急于此一时,先用了朝食再详加讲来亦是不迟啊。” 孟子之已是呈上了温热帕子供其敷面,苏吾启这才极显尴尬之情,“上官兄见笑了,还请稍后片刻,容启梳洗一番。” 上官清流并未介怀,浅笑退开一旁,方见得穆隐已然安然端坐案几一侧执着竹箸独自享用饭食了。 闻止静无奈朝着上官清流一笑,摇摇头亦未止下手中继续排布碗碟之举。 “尚有要事相议,耽搁不得。又并无外人具是自家兄弟,何需那般讲究礼数。”穆隐毫不以为意大声出口,却是此举使得苏吾启定心不少。 上官清流含笑回了闻止静一记眼色,后者亦是了然,仅是惊诧于穆隐尚有如此勘察细微之时。 众人具是用罢了餐食,苏吾启便将与苏扬之疑尽告,而后郑重启唇,“上官兄,虽是启本为揣度,却似是穆公子甚为确定。恕启愚钝,不知上官兄可能解惑?” “苏兄暂且稍候一时,可否先行容清流询些旁的琐事?” 苏吾启自是以为上官清流为得相证苏扬之嫌方探明旁杂,便并未生疑。“上官兄请问。” 上官清流扫了穆隐一眼,“苏兄,敢问尊家秘事苏兄可知?” 苏吾启便是一愣,“上官兄此问何来?我苏家有何秘事?不过听从皇命罢了。”微一蹙眉,“然,启为旁支,又乃庶出,或恐有所不详。却是我苏家世代具为皇家近卫,除去历任国主陛下,并不得旁人差遣啊。” “那你因何遭害?”穆隐直言。 “抗命!”苏吾启苦笑,“陛下身侧蔡大人亲往国师府传下圣谕,令启于大殿宫宴上代扬弟献剑舞。然待启回转房中取剑之时,便是有人来寻,命我必是需于届时伤了上官兄,且是亲见我将毒涂于剑锋之上。却是告知那毒需得再度运功方起效,三次运功致毒发,故而令启无需忧心。”苏吾启已然无需掩饰了,若非上官清流仗义援手,自身必死无疑。 “然苏兄却是与清流一见如故,不忍于暗中下手,方致招来抗命之嫌、杀身之祸。”上官清流极显感怀。“苏兄,可知那人为何人所遣?” “除去陛下,岂会尚有旁人?”苏吾启不明,一转念,“难不成上官兄以为乃是国师姬伯所为?呵呵,自是不会。”见他几人皆为不解之态,继而道,“众位有所不知,国师姬伯乃是数载前方至楼兰的,凭借其超凡所能直闯皇宫,若非我苏家一众护卫拼死相抗,恐是便会称其所愿直面陛下了,终是我苏家绝非徒有虚名。然陛下仍是被其惊动,方才止下对峙局面,于姬伯不仅毫无恼意反是甚为赞赏,深谈一番后竟拜做国师,极为礼遇有佳。而姬伯亦是非有歹念,仅图安身。陛下便将原为太子之时的府邸改作国师府赐予姬伯,且命启担为管家周全诸事,实则,自是暗中监察。” “你之意现如今的国师府曾为楼兰国主过往居处?”穆隐一惊,即刻转向上官清流三人。 苏吾启颔首应声,“是啊,如此方彰显陛下重才惜才之意。” 上官清流拧眉,“苏兄,恕清流直言,既是国主陛下如此礼贤下士,国师姬伯不该感恩戴德以报知遇之恩吗?怎是放眼如今朝堂这般……呃,似是大有喧宾夺主之嫌?” “这个……”苏吾启满脸为难之情,似有何难言之隐不便言明。 “事到如今,苏公子还有何不得如实道来的?须知,公子视为效忠的主子欲要夺了公子性命!”闻止静插言,实实将苏吾启最是不愿以对之事揭于众人面前。 第448章 苏吾启所知(下) “止静!”上官清流喝止于他,缓声道,“苏兄,清流明了你苏家世代效忠楼兰皇室,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却,即便苏兄犯下大错,依律问罪也就是了,再因着乃是暗卫之命,亦该坦荡处置方不违律令亦可奖惩分明以诫旁人,断不该行这暗下毒手之举!”微顿了顿,“遑论,下毒亦是罢了,更是这身后投没乱葬岗……清流实难苟同。” 穆隐本是不明因何闻止静如此莽撞,而上官清流又这般毫不偏私,直见了其二人与默不出声的孟子之互过眼色,方顿悟其兄弟三人乃是做戏!心内不禁暗自喟叹。 苏吾启现下心乱如麻,虽是自身叛离苏家及主子,于上官清流有活命之恩需得报答,却仍并不愿将楼兰国中秘事相告身为异邦之人。然,上官清流之语委实令其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数十载所经所历,若论功绩恐确非上乘,却终是并无大过,尤是自领下国师府管家之职后,于国主陛下更是……嘶,思及此,苏吾启顿时一惊,满脸具为不可置信之情。 “苏兄?可是有何不适?”上官清流几人眼见苏吾启面色惨白,具是围拢近前将其扶稳。 苏吾启双唇微颤,“上官兄,恐是,启或不该察查陛下!” “你可是发觉何事?”穆隐疑心骤起。 上官清流已是切上其腕间脉门,并未觉察毒发之态,便了然该是方才不知何语使苏吾启有所启迪。“苏兄,慢慢道来,清流或恐可为兄释疑。” 苏吾启抓紧上官清流手臂,急可可出声道,“接任国师府管家之前,启从不曾踏入陛下为太子时所居太子府。然因得授命,启便是揣度陛下定然于方至未久的国师不甚安心,故于国师出访游说周遭邻邦之时便将府邸彻查一遍,虽是并不得证,却终是疑心似有暗道纵横。启便思忖皇家必是不得如此如表象那般静而无波的,因此即便疑心却不曾深究。然数月前,国师再度远游,启亦是偶然于一深夜寻访各处时,于花园假山周遭闻得异响,便顿感古怪,支开府兵,回转房中更换了夜行衣重又匿于暗处,竟是……”似是仍旧心有惊惧之情,苏吾启抓着上官清流小臂的手不禁收紧,继而道,“竟是隐隐可探得于地下传出的阵阵凄惨哀嚎之声!启当时便是大惊,确实了并无暗道暗门出入口后,忽而灵光乍现,便悄悄潜入荷花池之中,当真于池中假山之下惊见一处暗门!因得惊诧并摸索过久,便仅得记下所在匆匆上岸。之后数日启苦习水下闭气之能,再择良机复又寻觅,终是寻出关鞘所在,入得暗门竟是另一番天地!原来那假山乃是个通风、透气所在,可连通水下与暗道!而暗道另一端尚有暗门,启并不得章法,胡乱触碰之下险些命丧其中。恐是暗道之内尚有消息机关,可将有擅闯者之举传达其内,启慌乱中听闻有人下令捉拿,方急急原路退回,不敢迟疑连忙逃回卧房换下全然浸湿的衣衫,不及掩藏房门便被府兵敲响,称作乃是护卫军大统领苏闰已然入了府。无奈启佯装佳梦被扰一身中衣仓促出门,大堂兄已是立于我院中了。幸得不过寻常盘问了几句,皆被启蒙混过关方松了口气。而后我极为谨慎探听消息,却毫无所获,然竟有一日得陛下召见亲询国师之事时,陛下那……那……” “如何?”上官清流似是有所警示不住追问。 苏吾启双眼具是深深难以置信之情,“陛下该是那几日受了风寒,轻微有些许喉部不适,待询过启无关痛痒后便打发了我离去。却,我因得心中疑虑之故行错了宫道,再及发现忙抄小径疾步转回,不想于御花园一侧恰巧远远撞见陛下与蔡大人低语,而陛下轻咳数声后那声音竟与我于水中密室内闻得的那句‘即刻命人将其捕获’极为相近!正是惊得一时茫然之际,幸得数名宫女嬉笑打闹被蔡大人发现训斥,启方回神屏息隐身花丛之间避过祸事!却是出宫门之时再度撞见大堂兄,他见我面色不佳便多询了几句,启哪有心思,佯装不适匆匆离开。而自那之后,我便是觉出似有人暗中监视于我,因并不得何不妥,启亦未曾受其所扰,直至国师回府。” 接过闻止静呈上的茶盏,苏吾启猛地灌了一口。“国师将其弟子,便是那匈奴大都尉兰大人同邀回府小住,启便是将其安置于客院之内,更是私心一试,尤是与荷花池一墙之隔。果真不出数日,国师寻我问起隐隐刑讯声之事,我便是谎称恐乃是国师府西北向数里之地的大牢处置重刑囚徒所致,然国师并未全信,暗中遣人入荷花池探询,却终因寒冬之故不得有获,启便以此为由禀明了陛下。陛下当时紧盯着我满面肃杀之气,那询出的话语亦是有所指,如今想来,必是因我之举使其生疑方引来此等杀身大祸的!哎。” 上官清流闻罢长叹一声,“想来该是如此了,不得相证却是疑心苏兄,方择了这般隐晦手段将你除去。”微默一时,“如苏兄所言,终是楼兰全然掌控于国主陛下之手,国师姬伯恐是与陛下串通所演的双簧,不过为得避人耳目?” 苏吾启颔首,“是。国师于朝中一经大权独揽,着实触及了些许重臣利害,然此乃陛下所愿,可将其等有所牵制、制衡。” “苏公子如何尽知的?”孟子之出声一询。 “初始国师并无丝毫隐讳与启,想来自是深知陛下将启安置国师府为管家之意图所在,故而便是将陛下之意委婉明示,更是言明其忠心。如此启方知陛下为得不过将国师立于众朝臣对向,以‘可平定周遭强伺之邻’为由将其奉若上宾,而陛下则是示弱只得依附,处处彰显国师倨傲一面,致使朝臣即便不满其跋扈不敬却无能为力,终是匈奴、乌孙之患他等具是束手无策的。实则国师暗中皆是听命陛下行事,更是恭谨异常。” “嘶,既是姬伯所能非常,因何如此敬畏国主?难不成尚有何大图?”闻止静疑惑不解。 苏吾启颔首,“是,国师曾言陛下允诺之事乃是其毕生所求,故而方如此尽心。” “不会乃是谎骗之语?” “想来该是不会,便是启这剑术亦是国师所授,确是精绝非常。” 上官清流恍然,“尚未曾相询,苏兄这剑法当真绝妙,不知可是国师独门?” “这个启却是不知的,仅知国师武功高深莫测,入楼兰后数月竟是又见精进迅猛,启却并不知其详。国师恐是为得安抚,亦或是示好于陛下,便是教习了启此套剑法,仅是告知乃是源自大汉。” “公子不知剑法出处及名讳吗?”孟子之见苏吾启着实茫然摇头之态必知其并未有所隐,望向上官清流淡淡一笑。 上官清流并未道破其中关鞘,反是转了话头道,“苏兄,既是姬伯仅图陛下所赐,若是得了岂非可退身而去?依着苏兄所言,不过数月姬伯功力激进数倍,国主陛下不忧心吗?”见苏吾启不知如何作答,便是继而道,“苏兄如何断定国师久居楼兰不会生出僭越之心?” 苏吾启拧眉思忖片刻,“初始启亦是不明,随着于国师府中时日愈久,愈是发觉实则国师不过为得某事方隐身楼兰之内,却并不愿长久安身立命,更不愿染指朝堂纷争。却不知乃是陛下许下何等重诺方致其这般尽心效命。”尤是拧了拧眉,“若是上官兄及众位仍是不解,那便是楼兰皇家秘事,咳咳,额,”苏吾启显出极为无愿提及之态,“哎,启乃是自国师与兰大人密谈之时窃得的,陛下他,似是已无可承继大位人选,方需得国师倾力相助,而日后……却并不得而知。” “果真?” “什么?” 第449章 惊天秘闻 苏吾启自是惊诧于上官清流竟毫无意外,而穆隐之状方为他认可之态。 “难不成上官兄早有所疑?” 穆隐闻言亦是了然因何上官清流命丛玉详察楼兰国主后宫之事了。“上官清流,你竟是如此揣度成真?”忽而忆及了什么,转向苏吾启急急道,“苏吾启,那国师姬伯可有后?” 苏吾启被其之语迷惑非常,“国师一心向道不曾婚娶,怎会有后?” 闻止静与孟子之方望向上官清流,“果如大哥所料!恐是一切皆有误导之嫌!” 上官清流冷笑一声,“当真深藏不露啊!”朝着苏吾启再度开口,“苏兄,你可知上古战神与魔灵之事?” “上官清流!”穆隐怎会不急。 然,苏吾启并无异状,闻言即显不解之情,满脸具是大惑之态,“上官兄恕启孤陋寡闻,并不曾听得此事。可与楼兰相关?”见穆隐那急急面色,又道,“难不成与我苏家有所牵连?” “苏兄,你乃是苏家旁支,从不曾与嫡支相交过密吗?那,可知苏家嫡支有隐匿之事相瞒?”上官清流循循善诱道。 “必是啊,”苏吾启不以为意,“终是嫡庶有别,遑论正统与旁支。若非启自幼彰显过人功力,断不得被长伯祖认可入得护卫军中,更是不可因此得了陛下青眼委以重责。” “其于旁支子嗣呢?” “与启无异,若是可于两年一度的家族竞武中胜出,便可被荐于护卫军效命。” 穆隐猛然思及一事,试探道,“你苏家可有与你类同双亲尽丧之人?” “确有数众。长伯祖称我苏家原本病弱,成年男子更是难过而立,方世代自幼习武强身。嫡支一脉原较之旁支众人早习方得如今强盛之势的。旁支确是如长伯祖所言,人丁不旺,偶有孩童大多生母因得分娩以致早亡,更是如启这般可长成的旁支子嗣并不多见。” “嗬,苏吾启,你竟是从不曾生疑吗?”穆隐已然想通,苏家所谓旁支血脉,恐具如吕氏、姜氏所供述那般得来的婴孩,怎会知晓双亲?又怎会获悉自身身世为何? 上官清流与孟、闻二人并不知悉此些,故而亦是如苏吾启一般满脸凝疑之色望向穆隐。 穆隐如今倒是心内有了计较,不徐不急道,“我且问你,你乃是因何不曾婚娶且有子嗣?依着你如今年岁,该是早为人父方是啊?” “这个……”苏吾启顿显窘迫,“穆公子此问可有何意?” “哦,咳咳,恕在下莽撞了,”穆隐似是恍然了什么,忙改口道,“苏公子可有曾得了褒奖于幽暗之处与女子行夫妻之实之事?” 上官清流被孟子之与闻止静双双惊疑相望,亦是觉出不适,“咳咳,那个,隐兄,你……” “你等且先勿要打扰,我自是有事需得相证方可言明原委。” 上官清流被穆隐相拒,仅得极显无奈夹之怜悯之情望向苏吾启。 苏吾启此刻满面涨红,双手皆是无措攥起又是松开,反复数次,不但并未解除穆隐质问,竟是又遭其追询不绝,紧拧双眉垂首低语道,“咳咳,确如隐兄所言有过数次之历。” “于何处?何人褒奖?姬伯还是国主?又是与几人?几夜?” “此乃,此乃我苏家护卫军中之人独有奖赏。”再如何不情不愿,苏吾启终是被穆隐逼问得不得不讲述清楚。“每年具是有的,仅是所在不尽相同。凡此一载之内有功之人便可得此奖赏,一处暗房内有早已备下的女子供……咳咳。寻常皆是三五夜,亦是有人白日为我等滋补身子。却,该是每夜女子不尽相同,虽是暗黑不辨,然那身量形态自是可知的。而我苏家众人早已视其为常态,故而从不曾有何疑虑,尽管享用便是。” “呵呵,果真这般!再便是此事乃是楼兰国主心知肚明了?姬伯可知晓?” “国师该是不知的,更是于此并无兴致。” “你等参与之人不曾料及恐会因此有后吗?”穆隐已是压不住怒意了。 苏吾启不明,“怎会!那等女子自是皆为娼伶贱婢,即便罪臣家眷亦是断不得使其怀上我苏家后嗣啊!需知我苏家于楼兰乃是除去皇室屈指可数世家大族,即便乃是我等旁支,断不会使后嗣生母如此微贱之身的。” 穆隐猛然起身,“嗬,世家大族!你可知你苏家便是那上古战神叛离一门!你等生母具是魔灵一党自幼豢养的失亲女子!魔灵以婴孩性命要挟那些可怜女子为其潜伏各大世家通传消息!使得母子分离、无天伦可享!更是将你等这般婴孩豢养成供其驱使行恶的爪牙!” 穆隐一番急速之语,如惊雷一般炸裂开来,令得房中四人瞠目结舌不知其所言为何! 足有半炷香之久,上官清流率先回转心神,“隐兄,你所言可确实?” 穆隐长叹一声,缓缓矮身端坐回软榻,摇头叹息,“此些便是于京中之时莫鸣擒获的世家之内细作供述之事,且,非是一人如此言说的。” 苏吾启仍是处于不可置信之状,孟子之与闻止静略略好一些,却亦是被震惊得无所适从。 “我等初闻亦是你等现下之状,”穆隐望着苏吾启有些许不忍,却清明异常,转向上官清流道,“上官清流,如此看来,这魔灵并非姬伯,莫鸣及我等皆被误导,楼兰国主恐方为敌首啊!” 上官清流亦是颔首,“不想竟是自苏兄处知晓如此秘事。” “大哥,苏公子所言之事虽是具为实情,然,尚有姬伯暗中与国主勾结之嫌啊,这般断言可会生出何纰漏?”闻止静已然复常,前后思量仍是将心内所疑当场言明。 “是啊大哥,那姬伯与莫姑娘的剑可是曾有所图谋的。然莫姑娘亲历楼兰一遭,国主并未有所为难啊,若当真其为魔灵,怎会那般轻纵了莫姑娘离去?更是那毒,国主亦是与大哥你称为暗中一寻啊。”孟子之亦是有疑的。 “嘶,难不成,国主许诺姬伯的便是血雨腥风?”穆隐此刻灵光乍现,甚是慧敏之态。“如此便可释清因何骆家遭了其所害。” 上官清流俊眉深蹙,“确是有疑的。隐兄试想,若是楼兰国主为魔灵之首,鸣儿那血雨腥风乃是何等紧要自是较之旁人更是了悟,岂会将其拱手于人?若说鸣儿一行楼兰并未露出身世实情,他因何重诺欲将其留用?仅为招兵买马?” “虽是不明你等所言为何,却,陛下自承接大位以来,甚是注重招揽武功高强之士,那黄老先生便是如此得以重用的,即便其双腿不良于行,却仍是被尊以优渥之位的。”苏吾启幽幽出声,面色仍是不甚佳之状。 “对战?” “迎战?” 穆隐与上官清流同时出声,彼此更是对视一眼,似皆是自对方眼中读出自心所揣之事。 “如此便可讲通了。”上官清流颔首道。“苏兄,国主陛下确无后嗣吗?后宫之内一众嫔妃具是无有生养?” 第450章 苏扬遭疑 “这个当真乃是楼兰禁忌之事。”苏吾启缓声道来,“陛下身为太子时便已大婚,据传太子妃样貌极其出众,被见之者奉做惊为天人之容。亦是因此,陛下继位前甚是宠爱太子妃,竟不再纳娶旁人。太子妃亦是争气得很,大婚转年便诞下一名男婴,数载后太子继位,登基时便是传召将那尚于孩提的小小人儿立为继任太子,不知羡煞多少重臣家中女眷。却是好景不长,不过三载后,已是身为皇后的正宫皇后娘娘突染恶疾,未久便病逝,而陛下称作小太子因生母殒命伤心过度身子病弱不堪,再不得见人。虽是后宫亦是因此得以充盈,却终不见陛下展颜。而我苏家乃是皇家近卫,自是较之旁人得晓些许内情的,族中兄弟称作陛下留宿后宫过夜之时屈指可数,故而偌大后宫不见诞育皇嗣便不足为奇了。” “既是皇家秘闻,又是楼兰禁忌,苏兄怎会这般了然?” “如此确是仰仗国师了。方拜得尊位,府中便不绝来访朝臣,而国师亦是有心详悉楼兰诸事,故而每每皆是大摆筵席,直至将来访之人灌醉,此些便是其等酒后被套出实情的。而启思量,此等亦或恐实为陛下授意其等有意为之,为得便是不致国师与朝堂之上犯了禁忌令得陛下为难。”苏吾启摇头,“而不知国师当时可忧心遭陛下生疑,故而启具是侍奉左右的。否则,此等秘事启又怎会听闻。” “原来如此。那小太子呢?仍是不得大安?亦是再从不曾露面不成?” “自是不会。每隔数载,陛下便会于盛大国宴之时使得重臣朝拜太子殿下,然确是仍旧不见有何好转,最近一回便是今岁入秋陛下生辰之日。” “苏兄可曾见得太子容颜?” “那日启随了国师一并入宫敬贺,确是见过一面。然果如陛下所言,太子殿下甚是羸弱不堪,由两名宫女左右搀扶方略露了一面便匆匆回转寝宫了。那身量形容,既弱且瘦小异常,若非陛下言明,断是不辨为一年近弱冠男子,仿若及笄女子那般。更是曾有传言称太子殿下恐是命不过及冠,故而陛下仰仗国师之举便可讲通,或恐为得太子续命,或恐相助其可登大宝。” 穆隐闻其言顿生疑窦,“你可将其容貌描绘一二?那身形又是如何的?” 苏吾启微显窘态,“穆公子见谅,启并不曾习得画工神笔,故而……” 上官清流一个示意,闻止静便已执了狼毫展开锦卷了。“苏公子大可依着记忆道来,或恐静可代笔。” 苏吾启先是比划了一下那太子身量形态,而后边忆边尽可能详实描述,闻止静不出一声笔走游龙,半盏茶后,一幅人物肖像便跃然绢上了。 “嗯,已有七八分相近了。闻贤弟所能不凡啊。”苏吾启仔细端详一番后轻赞一声,又是喃喃道,“哎,这样貌极为寻常,并无其母相传之姿容,且尚不及扬堂弟形似陛下呢。” 上官清流本就疑心穆隐此举意图,见现下其又是反复蹙眉细观,便不禁问道,“隐兄,可曾见过?” 穆隐盯着那锦卷目不转睛,细细端详甚久,却犹豫开口,“有些许神似那蕊统领,然终是他苏家有乔装改扮之能,故而……却,若是可将其呈于轩辕家人面前,想来该是较之隐更可辨识几分。” “乔装改扮?”苏吾启被穆隐之语似是挑动了某些记忆。 “正是!瞧我,竟是忘却如此紧要之事。”穆隐极为懊恼,“你苏家该是极善乔装改扮之术,你可习得?” 苏吾启摇头,“从不曾。若是当真如穆公子所言,我等……呵呵,岂会习了嫡支所长。”自嘲苦笑,“却是启曾偶然一次得见阔堂兄换了样貌办差,若非熟识他那声色,必不得识破。他后来曾辩解乃是为得避人耳目之举。然启曾探询过国师,朝中并不得如此擅于改扮甚是易容之人,故而着实惊疑了一时。” 如今,穆隐已是有七八成把握那楼兰国主便是魔灵尊上无疑了,于是急急寻了锦帕与我传信。闻止静自是明了事态紧急,又复描了一幅楼兰太子容貌图样。孟子之则是分别取了两个竹筒蜡封,用其等暗中传信之法分别传回山中及汉京。 而上官清流见状并未相阻,令我多些防备并无害处,且是他亦是有疑的,因而便安心与苏吾启聊起了苏扬。 “苏兄,昨夜最末离去之人可是知晓些许内情?清流于他不甚安心。” 经上官清流提及,苏吾启方思及尚不得与其讲述苏扬之事,便将他心内疑团逐一言明,尤是苏扬于其“身故”之后种种,更是那棺椁、玉佩、宝剑及貂裘、烈酒云云。 上官清流闻其言已是俊眉不展,“苏兄不曾有过暗示于他吗?” “自是不会。虽是扬堂弟与我一见如故更有较之苏家众人真心实意之情,却终是如此性命攸关之事,启必不会露出马脚的,遑论此事尚会牵连上官兄。” 此时那三人已然处置妥当诸事,纷纷转向他二人。 “这位苏扬公子与启公子过往不甚熟识吗?” “哦,扬堂弟乃是月余前方回至楼兰的,长伯祖称作他幼年遭逢歹人诱拐,历经这十数载方得寻回。却是,私下族中人众具称其乃是嫡支一位叔伯外室所出,如今双亲皆已亡故,又是其无论样貌、武功均属上乘,方使得长伯祖愿将其认回的。” “可知他曾于何处活过这十数载?” “这个并不得知。然那日蔡大人往了国师府传圣谕,启方知他亦是通晓大汉剑法,而恰是因其突发急症方不得已转命启代为大殿献剑舞的。昨日于苏家主宅时,他亦是如此言明自身精习汉术,如此想来该是于大汉长成。” “方才苏兄称他神似国主陛下?” “是啊,他回转后便是将族中众人一一见过,亦是到过国师府寻我一见的。之初启便惊觉他神情极似陛下,然样貌更是我等一众平辈手足中最为出众的,隐约间仿若嫡支那早早香消玉殒的媱姑姑。”不知可是又思及了何事,苏吾启缓了口气方道,“苏家嫡支的媱姑姑年幼时便已艳冠群芳,长伯祖曾据此为傲,每每提及媱姑姑极显得意之态,却不想媱姑姑未及及笄便生了恶疾早早过世了。若非如此,我等族人具是以为那先太子妃必为媱姑姑无疑了,终是楼兰之内再不知何家女子竟有那般绝世容颜。然启曾遥遥一见,仅是太子妃当时头戴垂冠,及唇处的珠链将绝世面庞掩下大半,故而并不得详实。” “是啊,你苏家不曾与朝中臣子甚是国主陛下有姻亲之缘吗?” “不曾。陛下称乃是因得我苏家世代为皇家近卫,若是因得姻亲之故必会有失公允,故而不允苏家与朝臣联姻。更是我苏家女子确是寥寥无几,不似男丁这般兴旺。”言至此处,苏吾启微微有些窘迫,想来该是忆及了方才穆隐所述他等苏家旁支身世之事。 “苏兄,那苏扬年岁几何?”静默了少许,上官清流陡然提出质疑。 苏吾启猛然一怔,“上官兄疑心他?断是不会。扬堂弟虽是年岁与太子殿下相差无几,细细算来也不过一载上下方是,然启尚且记得扬堂弟出生时陛下尚不曾大婚。” 静默了一瞬,穆隐出声道,“既是你为苏家旁支,又是庶出,因何楼兰国主择了你效命国师府?苏吾启,你可曾思忖过此事?” 第451章 穆隐之忧 “这个,”苏吾启哀叹一声,“哎,实则启亦是思量过的,甚是亲询过长伯祖以求解惑。”微微顿了顿,继而道,“初始启自恃旁支中佼佼者,亦是曾思量恐是嫡支一脉终是高于我等,自是不便担此虽是面上有光、却终属仆从之位的。然而后又是细心揣度,国师府管家乃为陛下亲封之职,定然不同,便回转苏府与长伯祖请教,以防有何不妥引得陛下不悦,更是恐牵累整个宗族成为罪人。长伯祖闻我之虑仅作淡然一笑,唯相告启无需如此多思之态,尽职本分便好,终会有一日明了陛下及其良苦用心。”冷哼一声,自嘲道,“呵呵,如今想来便是恰如现下之状,这职位便是夺命符咒,陛下与国师自是不得轻易信重,终是一国江山,岂会如此拱手予人?必要万般提防。然国师即使因得不知何因栖身楼兰,却为得那所图之物仅会暂且隐忍,待一朝得偿所愿恐……如此两虎相争之势,长伯祖岂会使得嫡支一脉有损?自是我等旁支这般即便舍弃亦是无伤的。只怪启虚荣之心蒙蔽双眼不曾想透,怨不得旁人。”又是一声长叹,“哎,终是启命数不济!却,幸得上官兄仗义相助!”朝着上官清流便是一揖,极显郑重之态。 上官清流忙扶住他,“苏兄,你我一见如故更是惺惺相惜,再不得如此了,反之便是折损小弟了。” “好!”苏吾启备受感染,抬手拍上上官清流肩头,“日后你我兄弟不分彼此!愚兄甘愿为贤弟刀山火海,断不负活命之情!” 一腔肝胆溢满房中,除去穆隐,孟子之与闻止静具是为上官清流又得助力欣喜不已。 上官清流思量已是数个时辰之久,恐苏吾启身子不适,仍旧留了孟子之侍奉左右,便领了闻止静与穆隐起身离去。 入了闻止静房中,穆隐紧盯上官清流少顷道,“上官清流,你竟如此信重苏吾启吗?不忧心其乃是苦肉之计?” 不待上官清流有应,闻止静笑曰,“穆公子现下怎如此谨慎处事了?与初至那般肆意之态迥然不同啊。” “莫鸣信重与你,我穆隐自是不会生了妄议之心。然,苏吾启终是苏家之人,怎知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须知他苏家乃是自祖上便叛离之人,如何可得被信重?事关莫鸣性命,岂可大意?” 上官清流待其言罢竟是整饬衣衫,朝着穆隐郑重一礼至地!“清流谢过隐兄宁将自身弃之不顾也要念及鸣儿安危!” 穆隐忙双手将其扶起,“你这是作何?莫鸣乃是我等世家主上,自该得我等舍命相护!你上官清流即便心慕于她,却不得如此代其行事,更是不可小觑我等世家忠心!” “隐兄莫要误会,清流非是此意。”上官清流慌忙一释。 闻止静则是含笑接语道,“穆公子万勿曲解家兄之意,”安抚住两人方继而道,“家兄之意便是穆公子为得莫姑娘竟可摒弃往昔粗枝大叶之态终是将莫姑娘视作甚高的,故而大哥不过诚挚一谢罢了,断无小觑轻视之心,更是并无越俎代庖之意,还望穆公子可体谅大哥一番良苦心思!” 实则穆隐毫无责备之念,仅是感慨同为倾慕我之人,怎是上官清流较之龙泉竟是这般天壤之别,心内不过替我含了委屈又加之感激罢了。“哈哈哈,你二人无需如此,我穆隐并非心胸狭隘之辈。”望向上官清流满是赞许,用力抚上他的臂肘,“哎,上官清流,若是以我穆隐看来,他龙泉断是配不上莫鸣的,竟还那般不知珍视!我等世家于其具已生了怨,若是有朝一日莫鸣悔悟,我等必会力挺于你!待你回转大汉,我定会将你引荐于众人,想来如你这般言行举止,恐是叔父及几位世伯皆会极为满意啊!哈哈哈。” 可得穆隐如此言说,闻止静自是替自家兄长开怀,却是上官清流闻言蹙眉,“隐兄,依你所言,可是清流离京过后龙泉与鸣儿生了何样龃龉?还请隐兄勿要相瞒。清流早有言在先,若是他龙泉不得相护鸣儿亦或引得她有何不悦,清流必会代为讨问!更是不惜将鸣儿夺回!” “这个,额……”穆隐已是懊恼又如此草率行事了,“哎,罢了,你如此亦是为得莫鸣所虑,那我便不再相隐。” 随之穆隐便是将汉京之内我与龙泉种种据实以告,尤是那巫医典籍所载龙泉遭人辖制之事。听至我被龙夫人恶语相向时上官清流已是有些压不住火气,再闻得龙泉竟是那般与我争辩并罔顾昔日情分之事瞬间拍案而起。 “混账!龙泉竟是如此以待鸣儿!” “大哥,稍安勿躁!”闻止静心内怎会不气,却不得不先安抚住有些暴怒之态的上官清流。“实则龙泉如此行事于大哥岂非利好之举?本就咱们疑心龙泉所图,如今若可使得莫姑娘亦是与其埋下忧心更是好事一件啊。大哥,细细想想小弟所言可对?” “三弟,为兄明了你所期,仅是疼惜鸣儿难免因此伤怀!” 穆隐窃喜,“我便知你会是如此激愤之态。”摇起来许久不曾触碰的折扇,穆隐极显称意之状,“上官清流,呵呵,回转大汉之时,我有意令你一见我叔父等一众已落身山中世家,你需得好生筹谋一番哦。”不顾那二人何样,穆隐已是暗自遥想上官清流为得求娶于我如何谄媚他等之象了,却,方似忆及尚有梁青此人! 被他几人念及数个时辰的苏扬,此刻亦是得以印证心中所揣,正是同样谋划日后之事呢。 回至昨夜三更时分,苏扬自荒山驰马追上苏府驾车侍从几人,便一路无话回转了苏家主宅。 经了反复思量不得好眠的一夜,终是朝食前长伯祖便是命下人前来传话使苏扬前去“请安”。 “长伯祖,”苏扬满面笑意迈步进了正堂,全然不见有何心事。扫过房中人等,了然长伯祖必是要听其亲述苏吾启下葬诸事,便并未耽搁,一五一十将那随行侍从具亲见自身言行相告。见长伯祖边听边是赞许颔首,心中便更有了计较。 “长伯祖,”夹了一箸菜食置于其面前玉盘之内,苏扬甚显为难开口道,“扬正欲问长伯祖告假一时,朝食过后欲往之族冢处为启堂兄双亲敬柱香,一来代其奉敬双亲,二来祝祷其可庇佑启堂兄身后安然,不得尸 身 有 损,不知长伯祖可允?”望着长伯祖的眸子泛出异样光芒,苏扬深信长伯祖必知其用意。 果然,长伯祖抬眸与之对视一瞬,即刻哀叹道,“哎,还是扬儿思量万全!那你便转达老夫之意,非是不愿他举家团聚,实在是因得启儿这孩子命数不济,为得全族着想,老夫才不得不如此行事啊。哎,还希冀他夫妻二人勿要责怪于旁人,若是欲要泄愤寻仇,来寻老夫便是了,终是我对不住启儿啊,哎。” “长伯祖,”苏扬忙“劝慰”道,“想来堂伯父、伯娘必不会那般,自是深明大义的。扬儿不过皆是为得启堂兄身后方如此行事,若是引得长伯祖生愧岂非扬之过?” “罢了,扬儿有心了。长伯祖并未怪罪,你去吧。仅是,定要妥善处 之。”一双遍布褶皱且干涩粗粝的大掌用力捏了捏苏扬手心,同时那眸光闪动诡谲。 苏扬覆上其具为无暖的手,轻拍两下道,“长伯祖安心,扬必会不令长伯祖忧心。” 第452章 苏扬善后 未及两个时辰,苏扬已然策马复又回至苏吾启“葬身”之地。近前距棺椁尚有丈余,苏扬不觉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暗道,“果如我所揣,苏吾启当真得人相救!” 用剑拨开周遭积雪与枯枝败叶,苏扬怎会瞧不见那空空的棺内并无苏吾启尸身?而昨夜他亲自留下的貂裘亦是不见踪迹,唯剩那已是空了的酒囊被丢弃一旁。 “大人,此人可会坏事?”几名黑衣人此刻正于不远处几个粗壮大树枝干内藏身,以掌为卷、以指为笔替代言语,唯恐遭苏扬生疑。 被尊为大人之人面无波澜,仅做了个“噤声”手势,一众人等便盯紧苏扬后续之为。 “启堂兄,小弟当真小觑了你!”苏扬轻声冷哼,“却也非是坏事,或恐有朝一日再得相见,你必会念及往日情分与我有所助益!”复将佩剑系于腰间,苏扬自怀中取出一记飞爪,俯身于棺椁上反复划弄,少顷便使得棺椁内外遍布痕迹,且为错综交横毫无章法。而后举步至一旁拖回一具已然辨不得容颜、溃败不堪的尸体,直将其腿骨折断、扯下整条左臂随意抛至远处,又以飞爪与其身前、背后、尤是头骨处再留下无数痕迹,方抬脚将其踢至距棺椁两尺有余之处。又是四下环顾,提了剑朝向一处疾步而去。 “大,”树上一黑衣人正欲出声,便被为首之人捂住口鼻,示意其静默待机。 果不出一盏茶,遥遥见得苏扬提着一只野兔快步而回。近至那被损的尸身及空泛棺椁前止住脚步,回手抽出佩剑,将尚且活蹦乱跳的野兔一剑刺了个对穿,又是翻腕压剑,使得野兔因挣扎而喷溅、涌出的鲜血更甚。苏扬又是四下甩动,而后方以剑尖挑着仍有口气却再无挣扎之力的野兔于那周遭随意抹蹭,终至其再无血珠可漏,方弃之一处不复理会。 苏扬将剑上的血痕拭去,再度查验一番自己的“战果”,方唇角一勾,“启堂兄,小弟已是为你善后完备,定不会令人生疑。仅愿来日你可回报小弟一二!”四下望了望,苏扬苦笑后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苏府大门前,苏闰已然一身护卫军大统领装束正欲驰马离开,抬眸便望见缓马近前的苏扬,不甚解出声相询道,“扬堂弟这是往了何处?今日不当职吗?” 苏扬赶忙陪笑,却转而哀叹一声,“大堂兄有所不知,昨夜启堂兄突然毒发身故,扬思量该是往了族冢之地告慰其双亲一番,便一早出门了。已是劳阔堂兄代为告假,故而该是夜间值守。” 苏闰本就因得苏吾启之事心内郁结不畅,闻此言即刻蹙眉,“扬堂弟有心了。仅是勿要忘却自身之责方是。”终是顾及其另一重身份,苏闰再如何不喜却不得不点到即止。 苏扬颔首,随之一礼,“是,大堂兄训诫,扬必是谨记。” 苏闰这才策马而去,苏扬则是下马进府去寻长伯祖。 “好,扬儿果真处事妥帖!”长伯祖听闻苏扬所为便是露出欣慰之情,“那种污杂所在,又是这天寒地冻,难免常有兽类出没觅食。哎,可怜我启儿竟是身后落得如此境地。” “长伯祖,此乃启堂兄命数,怪不得旁人。若非他那毒可传染族人,长伯祖又怎会硬下心肠如此处置!仅是,”微微滞了滞,苏扬压低声量道,“长伯祖,需得周全所有方可不再遭人生疑,”见长伯祖似是不甚解之状,继而道,“如那三名送葬仆从……扬儿现下似亦觉周身不适,长伯祖,您老人家亦该请了府医再细细查一查自身才是啊。” 长伯祖即刻会意,了然道,“正是呢,当真年迈了,竟是忘却那毒,可,传 染 旁 人!”陡然高声喊道,“扬儿,扬儿你可还好?我苏家断不得再折损后辈了啊!快来人,去传府医!” 一番慌乱之后,苏扬被抬回自己的房中,高热不退,口中还不住唤着“启堂兄、启堂兄。” “回老太爷,扬公子这是被启公子所染,加之伤怀过度方如此的。幸得其身子强健,待在下开上两剂良方,服食三日便无大碍了,仅是,这高热需得尽快退去才好。” “快快快,命人好生侍奉扬儿,府医速速去煎了药来。另便是,将昨夜守护启儿及送葬的那几个小厮即刻唤来,同使府医一诊,余下与之相近众人即刻分房令人看护,万不得此毒于府中扩散开来。” “喏!”管家忙应声随之依着长伯祖吩咐行事去了。 翌日,苏扬便被传出高热不见退去险些性命不保,而为苏吾启送葬乱坟岗的三人终是与其一并“为邻”了。 “你确定不得遭人生疑?”一处隐秘所在,丛玉正是相询一名方自乱坟岗被其等救回的年轻男子,竟是那满身的腐朽气息尚且未曾洗去。 “大人安心。苏家不过皆以毒药将我等毒杀,并未仔细勘验,幸得大人早有防备赐下解药。小的见那两人挣扎之状便随着效仿的,有人来抬时即刻闭气,而他等自是不会觉察我这府中寻常小厮尚通晓武功,故而必无破绽。” 丛玉安心颔首,“然你这毒尚需尽清,却非是当下,乃需得离了楼兰方可为,故而你便藏身于此,待使团离去时便匿于其间即可。” “是!多谢大人不曾弃下小的不顾。仅是日后这苏家……” 丛玉见此人仍是心系职责,心内满意不少,浅浅一笑,“安心,本统领自有安排。” 楼兰皇家官驿之内,上官清流房中,丛玉将这两日所见所闻、所经所察据实以告,“全然如同大人揣度那般,苏扬定是洞悉启公子得救之事,却隐忍未揭。而末将下属性命亦是需得谢过大人!”言罢抱拳拱手一礼,极显敬重。“更是末将于大人才思之慧敏拜伏不已!难怪圣上如此看重大人,确是我等不及。” 房中众人并未因得他所言有何自喜之态,反是各个面色凝重。 上官清流率先出声打破僵局,“丛大人过誉了。不知本官相托之事可有消息?” 丛玉虽不明乃是因何他等如此反应,却并未深究,闻言忙应声道,“大人所言可是那楼兰国主后宫之事?末将亦是得了消息的,据传楼兰国中唯有一名皇子,于其尚为孩提时便被方登大宝的陛下封作太子。然,未出数载先皇后病逝,太子年幼恐是受了刺激,此后鲜于人前露面,后宫之内亦是仅得贴身宫婢侍奉左右,不得旁人相近,故而暗卫中无人亲见太子容颜,更是凡太子临朝,具为苏家之人护卫,似是陛下极为谨慎。”微缓了口气,又道,“自先皇后之后,虽是楼兰国主亦是选了数位妃嫔入宫,却并不常常宠幸,因而楼兰后宫再无皇子诞世,而合宫妃嫔皆被国主陛下勒令不得离了各自宫院半步,违令者株连九族,因此后宫一贯静而无波,或称死水一潭。” “朝臣之中于这位病弱太子皆是何样评论?” 第453章 察查苏扬 “据各处暗卫回禀称,朝中众臣亦是皆无详知太子样貌,仅因国主陛下虽是偶有令太子临朝受众臣朝拜,却是用时极短,而重臣似是皆有默契,从不论及太子之事。若是有谁胆敢涉及有关太子诸事,不论乃是赞许亦或仅为闲话提及,具会遭了惩戒,轻则被杖击致残,重则便是丧了性命,故而楼兰国中提及太子乃是大忌,无论朝臣还是寻常百姓具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 “竟是如此,”众人具为疑惑不解,“那后宫不曾有暗卫吗?” 丛玉轻轻摇头,“貌似楼兰国小民寡、势微态颓,却是末将可于护卫军中安插寥寥已是费尽心力,后宫及苏家护卫如铁桶一般坚不可破,亦是因此楼兰诸事尚不及他国详实。” “嗬,这楼兰国主当真不凡啊。”穆隐冷哼出声,扫过上官清流的眸光显出异彩,明了其必会了然其意。 上官清流亦是冷笑,心内更是坚毅几分,不觉望了望尚陷于深思之中的苏吾启,忽觉竟是貌似毫无关联的此人将魔灵尊主身世揭开,果真天佑于我啊。 “丛大人,”上官清流收敛心神郑重开口,“本官欲要再需不及三日回转大汉,大人可安排诸事了。” 丛玉明了上官清流此意乃是相告他调动暗卫换防事宜,微微颔首以示知悉,却转而拧眉,“大人,王爷那边……” “大人安心,本官自有主意。” 遣离了丛玉,上官清流转向苏吾启,“苏兄,尚需你再忍耐三日,清流必将兄送往妥善之地清毒养身,届时或恐委屈苏兄暂藏身车驾暗箱之内避过查验。” “无碍,可得重生启已是感激不尽了,不敢奢求旁的。”苏吾启一礼以谢,“却,方闻得那位大人所言,不知上官兄可为启解惑,扬堂弟他……” 上官清流滞了须臾,抬眸对上苏吾启那急切夹之大惑不解的双眼,轻启双唇道,“若是清流所料不差,苏兄这位扬堂弟所图定然不浅!日后若是苏兄可再得见于他,还望务必多加留心!切莫因得他不知何故纵了苏兄抽身离去之念扰了自身清明思绪!” “这?上官兄此话何意?难不成扬堂弟他明知长伯祖奉陛下之命相害于我竟是视若无睹?仅为得令我感念其相救之意?为得启心内生愧欠下这份人情?”苏吾启怎会不惊。 穆隐亦是不明,“是啊上官清流,若是依你所言,这苏扬小小年纪岂非谋算过人?又是他苏家嫡支,日后可会于……我等不利?” 上官清流仰面一叹,先是回应苏吾启之语,“苏兄,还请静心细思,若是苏扬不察苏兄假死并得人相救岂会那般行事?空棺现于他眼前竟毫无异状?尚可以飞爪为器故作猛兽抓扯而留下的痕迹?若是他并无图谋,因何不据实上报?实则苏兄心内已有揣度,仅是不愿认下苏家这唯一值得亲近之人亦是心存诡计的!且是,呵呵,恐是苏兄那长伯祖及楼兰国主具是不曾察觉,更是不曾疑心此人竟可这般胆大心细只身犯险!故而,”言及此处,上官清流止下所论,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恐是这苏扬谋算之能不在小弟之下,或恐堪称神算。苏兄,谨慎相待并不违逆报恩之举!终是苏兄如今……还是需得保重这得来不易的重生之躯才是啊。”抬手抚上苏吾启肩头,上官清流满眼皆是关切之情。 苏吾启怎会愚钝至此!正如上官清流所言,不过心存侥幸罢了,不愿确定苏家嫡支、或称皆是为得不知何故养育如他自身这般身世甚是不可思议之人皆为人面兽心之徒!然苏扬又确是令得他感动不已!加之相纵又是辅助其得以获救活命,故而方如此纠结烦闷不得畅快。 见苏吾启似是听进了规劝,上官清流明了其尚需得时日自行排解,亦是不急于此一时。然于穆隐之语却不得不重新审视,也着实于这苏扬生出了好奇与防备之心。 “苏兄,可将令堂弟苏扬样貌讲与止静?清流需得其形容详加察查。” 闻止静闻言自是会意,抬手捏起竹笔望向苏吾启。 苏吾启自知苏扬于大汉时日不短,上官清流若详加察查恐并不为难。更是,私心至其自身亦想识得苏扬真面目,便并无相隐,细细将苏扬容貌描述详尽。 穆隐则是安心不少,满意上官清流无论何时具是不曾忘却必是需得将我相护万全的。 “启公子,如此可近似了?”经了半个时辰,闻止静撩了笔,将一方绢帕示于众人眼前。 苏吾启边细细详观边不住颔首,“嗯,止静贤弟当真高能,此像与扬堂弟足有九成相似呢。” 闻他之言,孟子之与穆隐亦是凑上近前细细一览。 “嘶,此人有些许眼熟,该是于何处见过。”穆隐自是于我汉京之内宅府中匆匆碰见过柳如杨的,即便他再如何粗枝大叶不曾相近闲话,却终是柳如杨数次亲至,怎会毫无印象。 “穆公子于大汉见过扬堂弟?” “隐兄乃是自何处见得此人?” 两个不同之声同时响起,穆隐却似是并未闻得,仍旧盯紧绢帕不曾移开双目,片刻又复将绢帕双手展开,蹙紧的双眉及那凝重的面色皆是表露其正陷于深忆之中。 “苏扬,苏扬,”而口中更是不住唤着此两字。 上官清流见穆隐如此仔细回思却不得,便旁敲侧击道,“隐兄,切勿心焦气燥,静而细思,此人乃是你游历江湖时偶遇?还是随……入京后方得见的?” 闻止静亦是插言,“是啊穆公子,或恐,他于大汉并非此名,自是改换名姓更为稳妥。” “正是,且,许有乔装亦未可知。穆公子可思忆其双眸,终是不得有改的。或恐,身形举止亦有相近之处。”孟子之轻声。 穆隐将他几人之语听入耳中,猛然闭上双目于脑中急速搜罗,抛开名姓,那面庞、眸子、身形、声色…… “莫宅!”陡然睁开的双眼及同时脱口而出之声惊到了众人,穆隐却无从顾及,继而道,“此人曾往了莫宅寻过龙泉与莫鸣,且是不止一回!虽是那日我不过于前院影壁处匆匆一眼,却是之后两次这声音我尚且记得!难怪那日苏吾启你入土之后他叨念之声我似觉熟识,原来当真有过几面之缘!” “他识得鸣儿?”上官清流自是惊诧的,“若是如此,该是曾效命玉门关!” “嗯,想来该是如此。我尚且记得莫鸣曾欲要留其一并飨食,却是龙泉回转龙府未归,此人尚算得有君子之风,便起身告辞了。而后似是离京时再度一访,问及龙泉可有何物什信函转呈同袍。再,便是转日复来取了众同僚家书方离去的。故而,必是玉门关将领。” “子之,待及回转之时,你必是往了玉门关寻程燃,定要了悉此人底细!” 穆隐仍处于回思之中,抓了抓发髻,“哦,似是莫鸣唤他‘柳兄’。” 第454章 回转大汉(上) “穆公子之意乃是扬堂弟于大汉之时姓柳?且或为玉门关将领?”苏吾启被惊得瞪大双目。 上官清流紧蹙双眉,“以苏扬心智,必是不得方知晓自己身世,定然乃是自幼便潜伏待机,仅是不知何故突然回转楼兰。我大汉……” “是啊大哥,如此说来岂非细作之人恐是蛰伏数载甚是十数载啊!这,楼兰国主定是……所谋不浅!”孟子之咽回即将脱口而出之语、此房中除去苏吾启四人皆会意之事。 如此细思极恐之事岂会不令人惊诧!一个苏扬若是当真隐姓埋名于玉门关军中匿身十数载,这大汉之内可有全然绝密所在?若是再有不知多少之数?更是不知何时方现身之辈?那……再便是,方自苏吾启处揭晓魔灵正身,而苏扬又是苏家嫡支一脉,更是认得我,若是……上官清流怎会不愈发忧心忡忡! “止静,速去皇宫相告蔡羽展,称作两国国书具已完备,使团之命已了,可不日回转。子之,你往之闲王院落,称皇上传来急令命使团回朝,请他速速打点行装。” “喏!”两人即刻领命而去。 “上官兄,”苏吾启虽是了然苏扬过往身份于上官清流乃是何等不妥,却不明因何其如此愁眉不展,似是尚有更紧要之事不便明言。“两国之间互有细作实属寻常,恐是我楼兰之内亦有大汉暗卫。仅是扬堂弟他……” “苏兄,清流所忧非是苏扬过往细作身份,而是……”断不得将我及魔灵便是楼兰国主内情详告,上官清流仅得转语道,“而是其乃因何故回转楼兰!苏兄莫要忘了,我大汉与匈奴方止战不足数月。” 穆隐本是忧心上官清流一时情急道破玄机,却听得他急转之语方安心不少,忙帮腔道,“是啊是啊,若是两国之战乃是你楼兰之人从中挑唆,怎知不得尚有旁人挑唆乌孙、大食等具要与我大汉为敌?” 苏吾启眼下身份异常尴尬,便不复出声,一切全凭上官清流安排了。 “皇兄有何紧急要务需得使团如此急切回转?”闲王岂会不疑,论理而言他尚且算得汉皇族弟,怎是一个臣子皆知的事竟是不得相告于他?再者,若是上官清流假传圣旨……难不成他有所觉察自己私下与楼兰国主谋划之事?断不可能! 闲王赶忙收敛心神安抚于自身,便听得孟子之恭敬垂首再施一礼道,“王爷恕罪,仅是因得我家大人将数日前王爷于楼兰国主宫中险些旧疾复发之事上奏皇上,想来定是皇上念及王爷康健方传回的旨意。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这楼兰距大汉又是甚为遥遥,皇上必是不安心方如此急切。”必知闲王会出言拦阻,忙陪笑道,“再如何信函往来恐终是难令圣上安心,我家大人称唯使王爷安然现身于皇上驾前方可皆大欢喜,为得我家大人不致遭了皇上嗔怪乃至责罚,还请王爷垂怜!”孟子之言辞恳切、礼数齐备,一时令得闲王无言以对。 “呃,呵呵,罢了,本王并未迁怒副使大人。且,想来两国邦交事宜已然妥当,副使大人费心了。本王原想可令副使大人将息几日再返程的,既是如此,那便明日禀明国主陛下使其颁下圣谕吧。”不待孟子之有应,朝着无欲一招手,“无欲,你代本王将孟侍卫送出院门,本王便躲懒了。” 孟子之岂会看不出其用意,含笑躬身,“不敢担王爷道劳,小可告退。” 楼兰皇宫之内,蔡大人行色匆匆进了国主寝宫,施礼后轻语道,“启禀陛下,乃是大汉副使上官清流家臣闻止静前来,相告老奴称作两国国书已然稳妥,大汉使团便欲要回转了。” 楼兰国主手执竹简正是瞧得痴迷,闻言将眸子转向蔡大人,复又移至殿门处,轻笑一声,“哦?上官清流这是心生畏惧呢?还是勘破哪些个私隐秘事了?” 蔡大人并未应声,仅是浅笑垂首。 国主起身将竹简放置案几之上,负手踱步下了阶梯,蔡大人亦步亦趋紧随左右。 “羽展,你说这上官清流可会为敌?” “这?老奴思忖该是不致那般吧?即便他尚有几分聪慧机敏超凡之处,却,呵呵,不过仅为一国臣子又是年方双旬,怎得陛下如此上心。” “哦?呵呵,你可知,匈奴左贤王之死便是遭其所谋而致!那兰鲜不过侥幸尔。”此时的楼兰国主,双眼具是冷意,寒芒刺骨,若是蔡大人见了,必会惊出一身汗来。“且,周正固守玉门关时,上官清流两度出城迎敌不曾损伤半分,于那夜宫宴之上,你亦是见了他那剑法,当真不凡啊!” “陛下何需长了他人锐气?以老奴愚见,集苏家数人之力必是可将其生擒!那老……皆是不曾如何攻破苏家阵法,遑论一区区黄口小儿!” 楼兰国主回身瞥了蔡大人一眼,冷笑一声,“你可是忘了顾名便可以一己之力破了苏家阵法?虽是仅为中等阵形,却莫要忘了他也不过一招尔。这上官清流可是与其相交不浅呢,怎知不得其相授一二?” “陛下圣明,再如何亦绝非敌手啊,呵呵。” “罢了,恐是孤过虑了。你且去亲寻闲王,相告他大汉暗卫之事。” “喏!”蔡大人应声离去。 苏府,苏扬卧房之内,一名侍从托着漆盘而入,将冒着热气的陶碗置于床榻首位短几之上,俯身近前欲要将苏扬扶起,便被警醒之人惊了一跳。 “扬哥哥,你可还好?” 苏扬本是自此人进门便有了防备,若是其置下药碗离去便不致如此,却是竟觉察其欲要近身,便猛然睁开双眼顺势匕首握于掌心。 “蕊儿?”面前这一身苏府侍从装扮之人恰是魔灵少主蕊统领。似是忽觉不妥,苏扬慌忙起身施礼,“请少主降罪,属下冒犯了!” “扬哥哥这是作何!”蕊统领忙双手将其扶起,不住上下打量。“可有何不适?怎就被染了毒?” 苏扬含笑攥住她的柔荑,“无碍,不过为得谎骗旁人罢了。仅是你因何如此装扮?何不真容前来?”又是往其身后望了望,“竟是不见墨护卫。” 蕊统领即刻嗔怪道,“蕊儿本是不甚安心扬哥哥康健方乔装而来,怎是扬哥哥竟如此慢待于我!墨羽乃是护卫,因何蕊儿时时必要令其相随!”言罢佯装气恼转身欲要离开。 苏扬忙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更是倾身向前甚是亲近之态,使得蕊统领娇嗔冷哼,却是那弯起的眉眼及上挑的唇角具是显出甚为自得之情。 苏扬于其面颊上浅啄了数口,双手亦是不甚安分四下游走之状,出口之声更是色欲满满,“我这不是甚为妒忌墨羽时时可随之你身侧嘛,更是觉出他定然于你有意,故而极为不安心呢。”边说边已将蕊统领转回直面与他,满脸皆是挑逗之情。 蕊统领实则心内甜腻异常,面上却是嗔怪道,“蕊儿心内如何思量扬哥哥不知嘛?定是刻意来呕我罢了。” 苏扬即刻指天发誓,“甚是冤枉啊,若是我苏扬有……” “好了好了,何需如此郑重其事,不过玩笑罢了。”蕊统领忙拦下他,唯恐其立下何等重誓。 “蕊儿,”苏扬媚眼如丝,满是情欲,上手便扯开蕊统领衣襟,“自汉京云雨之后,你可知我这长夜漫漫皆是如何挨过的。今日可是你乔装而来,不如再温存一番吧。”说着已是将蕊统领领口敞开,而自己的脸亦是凑近,不待蕊统领有应,直将其衣衫急速褪去,那如振翅欲飞般的锁骨顿时显露于眼前,再往下…… 第455章 临别密谋 “扬,扬哥哥,不,不可。”蕊统领已是被苏扬一番动作迷乱了心神,虽是仍有闪躲,却皆是欲拒还迎之态,双手也已搭上苏扬肩头。 苏扬心内冷哼一声甚是嫌恶,心内道,“这不知耻的荡妇!定是与墨羽有染且是极为享受,反之必是不得这般放浪!”再如何厌弃,苏扬却并未止下欲行房事之为,直将蕊统领扑倒于卧榻之上,并不曾亲昵亲吻,而是直将其上身衣衫尽褪,唯余下肚兜,那暴露于暧昧中的云纹图案便是尽现于苏扬眼中! 果然,那刺青云纹与自身肩头所描具是一般无二! “扬哥哥,”蕊统领似觉苏扬忽而止下所为,竟是闭目娇喘轻声相唤。 若是旁人,美人在怀又是如此妩媚之态,定然把持不住失了心智了。然蕊统领等来的,竟是苏扬缓缓将其衣衫重又归拢,自身亦是转身离了卧榻相背以对。 蕊统领甚是不解,一手揽住胸前风光,微微倾身望向苏扬,“扬哥哥,可是仍觉不适?” “不不不,蕊儿,仅是,哎。”苏扬似是正极度压制欲念一般,不敢回首相望,仅是摆摆手,猛地灌了自己一口冷茶,“惊见你肩头那刺青,方觉你我身份有别,我,属下不敢冒犯少主。” 蕊统领已是明了,侧头看向左肩,苦笑一声,“扬哥哥仍是如此思量吗?那汉京你我翻云覆雨之时可曾思及身份有别?” 苏扬仍是不曾回首,却夹杂哽咽,“那晚……属下饮过了量。如今……”顿了顿,似是不愿蕊统领伤怀,徐徐转身,竟是满眼蓄满珠泪,终是不禁扑簌簌滚落,“蕊儿!我如何可向主上求娶与你?你可直言,我必是倾尽所能,定不使你如此……不明不白失身于我!” 蕊统领闻言方顿悟原来苏扬竟是如此思量的,不禁莞尔,“呵呵,你啊!真真杞人忧天!”轻轻抚去仍挂于其面颊上的印痕,送上朱唇,蕊统领再度环住苏扬。 苏扬赶忙退开,“蕊……少主不可!我,属下方止下欲念。” 蕊统领轻声呵笑,缓缓系好衣襟,“这便是扬哥哥自己放开的,怪不得蕊儿。”见其满面怨念之色,又是轻笑,“罢了,终是青天白日,确是不妥。”言罢已然起身立于房中,面上的潮红亦是消去大半,“扬哥哥得了主上青眼,如今已跻身四大族长之列,若是再可得一件大功……” 苏扬等的便是她此语! “大功?如今那复世战神远于大汉京师,除去此事,哪里还有什么大功可得啊?然若是潜回汉京行刺……”苏扬心内所想自是如何可将家族诸事尽告与我,却并不得时机,唯今之计只有尚且未曾离去的大汉使团!尤是,与我交情匪浅的上官清流。 “哈哈哈,扬哥哥想到哪里去了,蕊儿怎会令你涉险?”蕊统领笑得花枝乱颤,凑近苏扬耳机低语道…… 望着蕊统领那离去身影,苏扬邪魅冷哼一声,稍后便整饬了衣衫举步往了长伯祖房中。 “什么?少主驾临?”长伯祖满是震惊之色,于苏扬看来并不似作假之态。 “现下已是离去了,否则扬儿如何可来告知您老人家。”苏扬扶住赫然起身的老者,安抚出声。“仅是,长伯祖,主上之意您亦是知晓的,这少主若是时常往来……暂不论可会因得旁人尤是长老院众人揣度不堪之事,更是扬儿这里……”指了指自己左肩窝处,“今日扬儿便以身子尚未痊愈为由阻下了,可,终非长久之计啊。故而,还请长伯祖示下。” 老者见苏扬满是不知所措却又无能为力之态,亦是蹙紧双眉,“哎,扬儿啊,恐是你这样貌甚是得少主看重。却,不日后你便是那万人之上的,她区区残花败柳又是出身低贱之辈岂可高攀!哼。然,伯祖思来,此事还是上奏主上为佳,自是不得咱们如何违逆或是当下便露出令旁人猜忌之事的,于日后扬儿,哦,继少主接任不利!” 苏扬岂会看不出老者那满腹算计之情,却是佯装授教,“是,长伯祖所言方为尚佳之策!扬儿遇事仅会踌躇不前,若非得长伯祖时常指点,终是不知如何处置此等大事了。谢过长伯祖不弃。” 老者自是自鸣得意得很!挥了挥手笑道,“扬儿处置旁的事已是极为妥帖了,仅是于这身份有别仍有顾忌罢了。无碍,待及你登临大位,便无需旁人相助了,自是一言九鼎!断无人质疑的,哈哈哈。” “长伯祖!”苏扬岂会不知如此显而易见的试探之意,连忙单膝触地行了大礼,“长伯祖这是厌弃扬儿无能不愿再时时训教左右吗?扬儿若无长伯祖相辅,该是如何惶惶不可终日之态啊!还望长伯祖怜惜!” 老者即便极为满意苏扬事事均如实以告并常常讨教之举,却终是非自幼养于身侧的,更是此人日后便是那高高在上得万众朝拜的,绝非自身可全然操控恐其生出何样异心,方这般再度言语试探。见苏扬满是惴惴不安又夹之无措慌乱之情,遂安心不少。赶忙扶起他嗔怪一声,“扬儿日后断不可再这般行礼,你乃是主上亲封之人,该是老朽跪拜于你才是。”强硬阻下他欲辩驳之语,“无论这朱雀族长之位还是那万人仰视之巅。万勿令得主上不悦!” 苏扬见势便收了客套,却仍是怯懦之态,“长伯祖亦是再不得那般舍了扬儿才好。” “好好好,哈哈哈。”老者极为满意,笑意盈盈轻轻拍抚着苏扬的双手。 “陛下,”楼兰国主见得去而复返且脸带奸笑的蔡大人顿时生疑。 “你不是方出孤的寝宫未久吗?该是连宫门皆不曾迈出,因何又转回?” 蔡羽展近前躬身谄媚道,“乃是因得陛下威严震慑四方啊,故而使得老奴免去这往来行路之劳。” “哦?呵呵,”国主斜睨着蔡羽展冷笑,“原来蔡大人不愿常常劳动行路啊,呵呵,孤是否当罚呢?” 蔡大人忙轻拍了面颊一下仍旧笑意不减道,“老奴失言,陛下恕罪。”自知国主乃是打趣,便不再耽搁,“确如陛下所言,老奴方至正殿前庭,便有宫人近前回禀,称是大汉闲王欲要进宫面圣,现下正于宫门外相候。” 楼兰国主闻言便是一笑,“爱卿将闲王爷领去了何处安置啊?” “回陛下,老奴思量这天寒地冻,又是闲王爷一路自官驿而来必是需得好生暖暖,故而未曾请示陛下,便先行做主令宫婢将其带去寒暖宫温池了。” 楼兰国主实则已是起身缓步朝向殿外而去,“嗯,羽展有心了,孤亦是觉着有些许寒意,欲要往之温池浸浴一番呢。” 第456章 魔灵现真容 “大人,闲王如此行事咱们实难勘破其与楼兰国主密谋详情啊,可会于圣上不利?”丛玉急吼吼入了上官清流房中。 上官清流待他言罢垂眸思量片刻,微微摇头道,“如今之计除去防备万一并不得他法。丛大人可将此事密告皇上。看来,呵呵,闲王爷倒是不愧令皇上最为忧心之人啊。” “大哥,那祝将军恐亦是其党羽,这归京之途……恐是不得不防。”闻止静所思乃是上官清流安危。 丛玉即刻蹙眉,“他敢!再如何,大人乃是使团副使。何论自楼兰入我大汉之境不过数个时辰,楼兰国主必是不得使团于楼兰出事。而所余皆是大汉疆域,祝知寿如何暗下毒手?” “有何不敢。”孟子之双眸泛出寒光,“沙匪流民、山贼恶霸,皆可袭击使团,而大哥身为副使,又是应下皇上必要保得王爷无碍的,于混战之中遭了误杀岂非在所难免?” 丛玉方欲驳斥,穆隐竟是抬手以折扇将其拦下,“丛大人万勿以上官清流功力非凡而论,需知双拳难敌四手,祝知寿若是与闲王勾结欲要了其性命,自是早已备好万全说辞,断不会引得当今生疑。遑论,使团之命已毕,邀功之时如何可令他人于中获利?自是除之后快!况,上官清流本就于朝中不知受了多少怨妒,恐是落得如此下场定会使得闲王又可收拢数众人心呢,呵呵。” “这!大人,大人安心,皇上遣末将前来便是为得相护大人,丛玉便是如何皆不得大人有损。” 上官清流很是感念丛玉竟可这般忠心,却是覆上他满含敬意的双拳,极为郑重道,“丛兄,清流于此谢过兄台一番诚意!然兄尚有要务需得亲往,清流自会保重必不得兄台分神!”眼色示意丛玉他自身之责,“万勿令圣上忧心才是你我为人臣子之重!” 丛玉心知肚明此番回转大汉,他需得将暗卫数人换防带离,虽是于他而言乃是寻常之事,却必是要亲力亲为不可令旁人替代的。 “大人安心,不过仅需少时即可,若是有险,大人务必撑住一时,丛玉定然不会弃之大人身陷危难而不顾!” “好!” 穆隐从旁冷眼静观,不得不赞许上官清流竟是与我有极为相近之处,便是可随时随地笼络人心,无论时日长短,江湖义气终是于崇武之人可为之敬重效命的! “灵儿心思为父明了了,幸得我儿聪慧,那贱种必是如何皆不及的。” 魔灵党羽一处隐秘所在,苏扬单膝跪地将蕊统领所言所行具告面具不曾摘去的主上尽知。却是得了相允起身立于一旁仍是满脸疑惑,“父亲大人,孩儿不解,因何欲要偷袭那大汉暗卫?此事并无相干,更是于那楼兰国主有益的,却是苏家戍卫如此大举调动,岂会再遮掩得住?” “继少主这是于主上有疑?”总管大人讥讽出声。 苏扬连忙摆手,“不不不,属下并无此意!仅是思忖现下已是确认那复世战神身世,如此一来可会使其有所防备?恐于大事不利!” 主上闻言爽朗一笑,“哈哈哈,灵儿啊,既是为父已然认下了你,更是欲要使媱儿与你一见,仅待大汉使团离去便会相授这绝世功法于你,再无相隐,你却仍是不辨为父真身吗?” 苏扬满面具是疑色,于主上与总管大人之间往复环顾却不得解惑,似是愈发迷茫无措。 总管大人自是窃笑,缓缓抬手将自己亦是从不曾掀开的面具取下。“继少主,可识得属下?” “你!竟是!”苏扬于其露出真容那一刻猛然瞪大双眸,惊得双唇开启却不知合拢,更是足以塞入一个成年男子拳头。 见其如此惊诧之态,主上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羽展,你瞧你把灵儿吓住了。”约一盏茶之时方渐渐止下笑音,“灵儿,既是总管大人乃是蔡大人,你可知为父乃是何人了?” 苏扬即便早有揣测,终是不敢断定的,将头慢慢转向主上,依旧不可置信之情,口型动了动却终未唤出声。 主上亦是上手取下面具,楼兰国主那慈爱面庞即刻现于苏扬眼底! 苏扬此刻心内巨浪滔天!不想竟是日日护卫之人便是众人皆惧的魔灵之主!惊愣片刻却是心思一转,他苏家便是极善乔装改扮之术,那嫁与这位主上的媱姑姑更是族中数代不曾出得的旷世之才!若是……即便再如何思绪如潮,苏扬具是面上唯现错愕形容,不得旁人瞧出半分差池!他自是明了,我曾亲历楼兰,与国主几近日日得见,竟是不辨敌首于前,该是何种境状!而若主上当真为国主陛下,竟是如此不得旁人觉察,更是与那国师姬伯常常相教不见露出破绽,绝非寻常高人可比! “灵儿,可是尚有不解?” 苏扬闻声似是被惊回神智,忙跪伏于地垂首请罪,“主上,属下实实乃是不可置信!从不曾思量主上与国主陛下有何相近之处。哦,不不不,是从不曾思量国主陛下与主上有何牵连……亦是不对,是,呃,是……”苏扬唯以语无伦次、佯装愚钝掩下一时弥散开来不得全然归拢的思潮。 “哦?灵儿之意乃是为父这扮相尚可?竟是不得任何人生疑?” “父亲大人,孩儿当真从不曾思及竟是如此!仅以为咱们不过匿于楼兰之内为得不引人相疑罢了。” “难不成灵儿以为为父需得如那隐于暗处鼠辈一般不可得见天日?哈哈哈。自是我魔灵尊者必是傲视群雄、睥睨天下!”主上含笑将其复又扶起,“灵儿啊,如今局势甚是艰难,故而为父稍后之言你需得心理有所准备。”将苏扬按坐于自己身侧的软榻之上,主上道,“你该知苏吾启竟是公然殿前抗命,为父不得不将其毒杀以平众怨。然此事乃是缘起姬伯,呵呵,灵儿或恐不知,他乃是与为父起了疑心方刻意为难苏吾启,并借机将国师府安插监视他之人悉数清剿,为父亦是无奈,却现下尚需令其再留于楼兰一时,以便,呵呵,以便使那复世战神误以为他便是为父真身!” 如此设计不可谓不精妙!仅是,无人可料得竟是其等皆误以为断不可知晓此事且是已然“身死”的苏吾启,竟会是此事破局之人!而上官清流极为高绝思谋便是通过貌似无干却实实暗中存疑细节贯穿!以此可见,魔灵尊主再如何密谋,具是不得天意偏袒,终是为恶者终归自食其果!而从善者方为人间正道! 实则苏扬于主上始终与我现世之事不徐不急之态早已心生疑虑,现下听来,竟是如此打算,不觉心内一紧,唯恐自身有何错漏之处以致身陷囹圄不得与我通传消息更是携手余生。 见其满是茫然之态,主上甚显亲和道,“想来羽展已将族中秘事告知于你,因此灵儿该知,咱们世代皆与战神为敌,仅是不辨何世他可复世而生,一旦其现世,便是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然数次之果便是咱们全族几近覆灭,虽是战神不得后嗣世代延续,却是咱们欲要称霸天下亦是不能。故而数代前,先尊便寻出此法,偏居一隅以图安稳长久!然,终是血脉之故,即便这主上尊位如何为全族谋划长久,终是长老院及族人始终以称霸天下为信条,这也是近几代先尊至为父所忧烦却无解之困!你聪慧异常,自是早已勘出四大族长那叛反之心的。而又恰因你姑母,不,你母亲生性良善不愿生灵涂炭,愿平息世代祸事,暗中将你送离又使得为父再不可得后嗣,便更是授了长老院众人以柄,方致他等欲将蕊儿推上尊位,实则不过为得易于操控罢了。然他等不知的,便是蕊儿并非为父亲生!更是其现下已然暗中与三大族长结为同盟,哼,当真狼子野心!”言及此处,主上眼中现出一道寒芒! “父亲,”苏扬面带凝疑,“母亲之愿本就为几位先尊及父亲所谋,为何……” 第457章 嫁祸之计 “灵儿,此等大事,非是尽清异己之前,为父怎敢轻易实言?本是同样欲待你长成可独当一面之时方授予你,方并未相阻你母亲自你出生便教养你的那些和善、悲悯、戒杀之性,却是,哎,媱儿终是未曾全然信重为父啊!”主上竟是谈及苏媱便满是哀婉之情,使得苏扬一度晃神,不辨其乃是出自真心还是,仍为做戏! “母亲她,仅是心善罢了。”不知如何以应,苏扬仅得同时效仿甚为悲感之态。 叹息数声后,苏扬复又抬眸直面主上,“既是父亲大人已然洞察三大族长不臣之心,因何不再以处置先朱雀族长那般将其等尽数以灭之?” 总管大人从旁一笑接道,“继少主有所不知,先朱雀族长虽是与其余三家貌似同盟,却实则为人甚为倨傲,且是他朱雀一族从不曾联姻大族,反是与寻常族众极为相亲相近,故而主上如此以待之既可震慑一时,又不致他等现下便反叛起事。” 见苏扬俊眉紧蹙之态,主上笑道,“上古大战之后,先尊为得安抚众家,便将所掌私藏之能相授其等,本是欲要令众人可齐心抗敌,却不想年深日久使其后辈生出了贪婪心思!待数代过后尊位之主再欲收回已是不能!方致咱们自身这数代竟是受了其等辖制!哼,当真一群乌合之众!难堪大任之徒!”缓了口气,又道,“因着尊位之主已积累数代图慕长久之念,故而与四大族长及八大房长野心便生了截然相反谋策,他等勘破此事竟妄图联手一搏!恰逢此生为父仅有你这一支血脉,又是偏偏战神复世而生,如此天赐良机他等自是不会轻易错过。方致如今妄图掌控蕊儿承继大位、篡权夺势、屠戮天下!”言及旁人自是觉着皆存歹念的,却未及思忖自身登临高位又是如何以待无辜之众的。 苏扬心内虽是震惊,却仍有疑虑,然面上并未有现,更是不再多嘴一询,仅是静静聆听之状。 “他等从不曾思虑过,若是战神及所辖各世家乃是这般轻易便可应对,从古至今历代先尊怎会那般具是惨败!哎,终是过于自负了。”叹息一声,继而道,“为父本是欲要以那姬伯为饵,将所有人等视野皆引于其身之上,如此既可令长老院误以为其有大权独揽、尽除异己之心,又可使复世战神以他为敌,待三方大战具是死伤惨重之时,咱们便可轻而易举将其等尽灭!自此,内忧外患便再无可虑!” 好一个祸水东引之计!苏扬似是豁然顿悟,“父亲筹谋如此万全,孩儿需得仔细研习!” “哎,灵儿,为父如今已是已现败势了。”微微摇头,“本是众族长及族人皆是不辨为父本尊容颜,却是不想姬伯自朝中时局及媱儿身世竟有所察查,暗中更是于为父身份起了疑心,方使得原本胜券在握的谋划屡屡现出纰漏。如今蕊儿又是私下被三大族长蛊惑拉拢欲要尽早谋得大位,为父方不得已兵行险着啊。” “嘶,”苏扬猛然出声,“父亲之意乃是……”略略理清一瞬思绪,正面主上开口道,“恕孩儿愚钝,若是有何不尽之处还请父亲大人指点!”苏扬明了,若是自己如此一直佯装混沌不明,恐会遭了主上厌弃,却若是过于显出已然了悉所有,又必会使其心生防备,故而于这分寸之间定是要拿捏得当、进退适宜的。不敢过于迟疑甚久,继而道,“若是孩儿所揣不差,父亲大人便是欲要以此番袭击大汉暗卫做引,再将这一潭污水搅浑!令众人再度相疑国师姬伯,使得其有口难辩!而三大族长自是不会再疑心父亲身份,反是恐于姬伯既深信不疑,又夹之愤恨畏惧之心,更会唆使蕊少主加紧夺权之举。而此一切又可令姬伯甚为称心,全做咱们与各大族长之纷争,其不过坐收渔利罢了,便会懈怠了深究心思,却不想乃是将其置于炭火之上而不自知!再将其这般张扬、嚣张之态透露与大汉使团,便可将此些种种纷议带回汉京,那复世战神自是可听闻一二,如此亦是坐实了姬伯乃是她等敌首证据!”缓了口气,满是敬重之色又道,“父亲大人所谋绝非寻常高人可比,孩儿敬服得五体投地!”苏扬满是敬服之情,将心内不齿之语压制极深——若非图谋那问鼎之尊位,又如何这般谋算?当真如所言这般便将权柄下移旁人又如何?故而,不过皆是表象尔! “哈哈哈,”国主含笑抚上苏扬肩头,“好啊!灵儿竟可参透所有!为父甚感欣慰!”国主亦是不曾料得这不过谋划之内的一枚小小棋子竟是如此聪敏异常,不觉心内多了份警惕。 苏扬明了自己这一番言辞定然会引得主上生了戒心,便一瞬蹙眉道,“父亲大人谬赞了,孩儿不过依着父亲所引步步顿悟罢了。只是,苏家亦是并不知悉父亲身世吗?那……” “哈哈哈,灵儿怎的聪明一时又糊涂了?”主上见苏扬有此一问,即刻参透恐方才确是因其被自身诱导才推演出的定论,并非乃是有何思谋过人之处,如此算得略略安了些心,便朝着总管大人使了一记眼色。 “继少主,呵呵,苏家定是知悉的啊,否则岂会将夫人之事那般遮掩?哦,继少主恐是尚不知,令堂于苏家早早便是被称作病逝了,故而方不得旁人生了疑虑的。仅是,知悉主上身份的,不过寥寥几人,且断是不会泄密之人。” 苏扬似是松了口气,“如此便好!我不过忧心人多口杂,若是一时不察将主上身份泄露半分,那岂非将会引来大患。”拭了拭额间虚汗,苏扬长长吐出来一口浊气。 “灵儿,为父再授你一事,必要得你亲力亲为。” 蕊统领一私隐下处,竟是汇聚了数众人等商议秘事。 “主上因何将此事交予苏家?难不成他苏扬竟这般得主上青眼?”一个身形微丰的中年男子讥讽出声。 “白虎族长此言何意?可是思忖乃是本少主之意?”蕊统领闻言即刻秀眉相蹙。 “难道不是?”白虎族长满是戏谑之情,“我等可皆知少主于那新任的朱雀族长过从甚密呢,呵呵。” 此言一出,玄武族长心内亦是冷哼却并未出声质疑,然那鄙夷眸色却带出了些许赞同之意。 “你!”蕊少主怎会不恼,一时羞愤异常,面色更是不知乃是因得气怒还是羞臊泛出了红润。 青龙族长轻咳两声,算是止下了即将爆出的一场口舌纷争。 墨羽见状连忙圆场,“少主,白虎族长,今日需得商讨出应对之策,而非起了无故争端,还望两位以大局为重。” “墨护卫所言甚是。”青龙族长终是不得已开口一劝。“既是主上之命,依老夫看来并无不妥。”必知自己那两位义弟心生不满,忙相释道,“大汉暗卫既可于楼兰,尤是国主身前潜伏数载之久,必是各项之能均为上乘,且,恐尚有过人异能傍身亦未可知。若是半路截杀……呵呵,苏家既是新接了朱雀一族,自是该将自身所能现于全族面前的,如此契机再好不过!遑论那新任的朱雀族长年轻有为,以一己之力便可刺杀数人,也难怪主上对之青眼有佳了。”转向白虎、玄武两位族长,冷笑道,“咱们老朽了,确是该将此等功绩让与晚生后辈的,主上断不会看错,青出于蓝嘛。” “哈哈哈!大哥说得是!”白虎族长朗声大笑,那望向蕊统领的眸光具是不屑。 第458章 回转大汉(下) 楼兰皇宫议事大殿内,那高阶之上一身锦衣华服、头戴金冠、安然端坐的,自是满目慈善的楼兰国主。阶下左右两列方是今日便辞别离去的大汉使团及楼兰众朝臣。 “数日慢待了众位汉使,还请回转代孤问安汉皇!预祝各位归程之途一路平安!孤于此便以茶代酒敬祝各位了。” 因得昨日宫宴已是送别筵席,故而现下不过行个过场罢了。 置下茶盏,大汉使团众人起身移步大殿中央,闲王朝着国主一礼,“大汉闲王刘茂率一众汉使拜别楼兰国主陛下,愿得两国情谊深远、经久不断!更祝国主陛下康健长乐、治下详宁!” 其身后所有大汉使臣纷纷施礼附和。 “哈哈哈,好!众位免礼。闲王爷亦是保重!望有来日再度相会之时。”国主起身含笑而立,仅是那笑意于闲王看来自是与旁人有所不同。 楼兰国主笑意未减,转向大统领苏闰扬了扬长袖,“大统领便代孤相送大汉使团往了两国边境,必是要无损将其送还大汉才是。” “喏!臣领命。”苏闰恭谨一礼。 “且等一等。”恰于此时,国师姬伯高唤出声,并徐徐起身,含笑朝着国主一礼,曰,“陛下,苏大统领乃是皇家护卫军之首,不宜远离陛下身前甚远之处。”微微顿了顿,“不如老夫代陛下相送大汉使团一程,想来,陛下该是不会不允吧?” 楼兰国主似是一怔,转瞬便是笑应,“如此辛劳之事怎可劳动国师?孤不过忧心有人不愿见得大汉与楼兰如此亲厚欲行不轨之举,故而苏大统领此行尚恐有凶险亦未可知。然我楼兰岂能令得国师有损?” “陛下难不成信不过老臣年迈之能?遑论,于楼兰境内,相距大汉不过数个时辰罢了,怎会出得变故?若是陛下仍不安心,老夫便将小徒一并带了去,料得无妨。”失笑一声,“无论何人,断不敢与匈奴为敌吧?” 上官清流见得姬伯那满是自负之情,不知该赞其恃才傲物还是悲其受人嫁祸竟不自知!迈了一步施礼道,“国主陛下,想来国师乃是为得陛下安危思虑。且恰如国师所言,皇城距大汉边境区区数个时辰之程,自是不得宵小之徒肆意妄为,外臣不才尚可护得使团无恙!加之我大汉护卫军皆是吾皇近前效命的,与陛下身侧大统领及其所辖部众该是不分伯仲,故而还请陛下无需忧心才是。” “这,”楼兰国主微微蹙眉,似是踌躇无措,略思忖片刻方无奈叹息一声道,“罢了,那便有劳国师代孤一往,苏将军派人相随便是了。” 马车之内,上官清流与穆隐对向而坐,然他二人足下的踏板内藏着的便是已然“殒命”的苏吾启。 上官清流闭目养神,穆隐却是愁眉不展,满心所思的皆是待入了玉柳关后如何避开使团众人,尤是闲王、丛玉,方可将苏吾启转至山中。而他更是欲要同使团一并回转汉京,却是早早被上官清流相拒,责令其留于山中以备万一。 “老伯安心,待回至汉境,本官定会将老伯托付玉门关首将妥善安置,老伯可择处宅子安度余生。”上官清流并未睁开双眼,却是戏谑开口。 穆隐又被他等点了哑穴,亦是明了如今闲王车驾与他等相距不过丈余,自是不便商讨要事的,便只得愤恨回瞪了着实“眼不见为净”的上官清流一眼。 “鲜儿可是有何不解之处?”车队最前部的一架马车内,姬伯见兰鲜自登车始便满是欲言又止之态终是不忍含笑询出了声。 兰鲜确是思忖了甚久不得参透因何姬伯要担此送行一责,闻得其一问,顿时应声,“师傅,徒儿确是愚钝,还请师傅解惑。国主陛下遣人相送大汉使团不过为得彰显于大汉敬重之意,实则不过表象而已,如此天寒地冻,师傅因何接下此等苦差?自是,”压了压声量道,“自是此时不得袭击使团,然待其回转汉境更是虎入山林的。” “呵呵,鲜儿以为,为师乃是欲要与其等不利?哈哈哈,那这般岂非过于显眼?” 兰鲜闻言亦是认可,便更是不得缘由了,不禁双眉又紧了几分。 姬伯笑意更甚几分,“鲜儿啊,为师于楼兰这十数载,恐是勘破一件惊天秘闻,然却并未断定。故而此番方如此一试,若当真与揣测无异,那便……呵呵,你仅是静候便是。” 兰鲜闻言自是新奇得很,“师傅,何事可令您老人家称作惊天?徒儿甚是好奇了,呵呵。” “你可听闻过那上古大战?可知晓战神传奇?” “自是的。相传上古战神将那毁天灭地的魔灵一党尽数剿灭,却终是力竭而亡!只可叹战神不得后嗣留存,否则定然保得山河无恙!故而方致中原七国争雄之时纷战不断、民不聊生。而后虽是先秦一统却终未长久安宁啊!如今大汉算得详宁了。嘶,师傅,可是有变?” 姬伯颔首,“正是!世人皆知战神陨殁甚是惋惜,却并不得那魔灵一党并未尽除!而是得了战神怜惜放其后嗣一条生路!然,终是狼贪虎视之辈怎会就此罢手?经了数代繁衍生息,如今已然再度有了一战天下之能!” “师傅!”兰鲜自是大惊。 “故而,为师一直欲寻得那战神之剑——血雨腥风,希冀可得战神剑诀精妙之法,待及有朝一日可抗魔灵。” 兰鲜眸色一转,甚为敬意施礼道,“徒儿便知师傅绝非寻常高人!竟是如此心怀天下!鲜儿不才,希冀可助师傅一臂之力!” “好!为师的好徒儿!” “师傅,那玉峰门内可是剑诀所藏之处?仅是那血雨腥风又该往何处去寻呢?” “鲜儿啊,你可记得你围困玉门关时那俊朗少年顾名?可于其所用之剑有些许印象?” 兰鲜微微拧眉回思,猛然双眼一亮,“师傅之意乃是那顾名所用便是血雨腥风?” “为师也仅是揣测,并不得详实,终是不曾亲见。方上奏楼兰国主寻访顾名,却不想他虽至了却并未与你一较,故而那剑便尚不得为师细细察看。” “哎,若是师傅早早告知,徒儿定会与其离别之时不惜一切将剑夺回!如今,已然不知其所踪,恐是寻起来需得费些时日了。” 姬伯闻言即刻大骇,“鲜儿,切记,无论何时你再遇顾名,断不得伤其性命!为师相疑的不仅是他手中之物,尚有……罢了,你需谨记,若见得便将其带至为师面前即可,余下的,为师确定后自会告知于你!” “师傅可是疑心他那身世乃是魔灵?” “不!他与此事无干。”姬伯明显觉察兰鲜与我甚是介怀,为得不致坏了大事,不得不暂且透露一二,“顾名那武功招式极似为师曾熟识的一位故人,却是那年岁有异,这容貌亦是恐有乔装之嫌,方不得断定,需得详加察查。” 兰鲜面上佯装了然,却带出极大醋意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师傅屡屡相纵于他,徒儿误以为师傅看重于他胜过徒儿呢。” “啊?哈哈哈,鲜儿多虑了!” 第459章 暗卫遇阻 将师徒二人对话听了个彻底的穆隐暗自长出一口气,“呼,幸得姬伯并未与莫鸣疑心,更是不致于其有相害之念。” 上官清流见其所书并不了然,反是忧心忡忡之态盯着他。 穆隐无奈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咽喉,示意其他不得出声,竟不见上官清流有所为,不得已又是疾书道,“你等点了我哑穴,如何相释?若是一一详书之,恐是这天皆是黑了的。” 上官清流不禁忍俊,却仍旧不曾为其解开穴道,低声附于其耳际,“现下实为不便,既是隐兄称鸣儿暂且无碍,那便待得机再口 述罢了。” 穆隐满目具是欲要喷火之态了,愤愤然别过头不复看他。上官清流则是浅笑掩唇。 闲王于车驾内亦是闭目养神,然其所思的却是两日前入宫与国主密谈之事—— 上官清流遣孟子之相告闲王可不日启程之后,闲王便令祝知寿布置了一番,自己带了无欲直奔皇宫寻楼兰国主一议“江山”宝座事宜。楼兰国主仍是将其带至寒暖宫,依旧唯有他二人于温泉之内密谈,并不得旁人知晓。 “王爷如此匆匆而来可是因得副使大人欲要启程回转?” “陛下明鉴,小王唯恐误了陛下大事,又是虽是皇家官驿,却终是不及陛下这皇宫大内更为隐秘。” “哈哈,王爷如此机警,难不成于自家使团之人不甚放心吗?” “陛下见笑了,此等大事,自是知之者愈少愈佳啊。” “嗯,王爷思虑周全。不知王爷可是下定了决心欲要一争?” “小王这几日细细思忖了一番陛下之谏,想来若是可得陛下一助,确有一争之力!且,若是可成,自是于陛下与小王皆有益无害啊。” “却,非是孤不愿,终是事有万一,若是……不知王爷又该如何?” 闲王岂会不明其意为何,苦笑一声,“恐是当真如陛下所言,与现下小王之境并无过大差异,或恐那时更可得了自在。” 楼兰国主霎时蹙眉,微微思量片刻转笑道,“王爷过虑了,孤不过戏言尔,自是不致令王爷落得那般境地,于孤绝非喜事。” 二人再无虚与委蛇之词,细细商讨了一番后,终是双双浅笑颔首,具为满意之态。 “陛下果非小王可及,难怪楼兰虽是地处不甚占据优势之处,却不得周遭强伺吞噬并纳,陛下真乃盛世明君啊!”言语皆是敬赞之情,心内却隐隐不安,若是有朝一日其图谋大汉……转念又是窃喜,幸得大汉地域广袤,恐是拼上楼兰举国之力皆是不过一城半池罢了。 楼兰国主摇摇手,“孤已是残烛之躯,徒有艳羡王爷大好年华之情啊!”怎会不明直面之人乃是何等野心勃勃之徒,即便暂且达成共识,却不得不防其壮大之时反吃一口之心!哀叹这小小楼兰确是过于境小民寡了。 二人皆存了与虎谋皮之念,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哦,尚有一份大礼尚未赠与王爷。”楼兰国主似是恍然忆起,“王爷归途时,必要于出得楼兰之境即刻觉出车驾有损需得修缮,不过个把时辰,待孤遣人将佳讯告知便可再度启程了。” “哦?不知乃是何样大礼佳讯竟值得陛下如此谋划?” “恐是王爷有所不知,令兄于我楼兰,想来别国亦是,暗插了数多暗卫!此番使团回转,需得有一波调离之众!” 闲王满是不可置信之态,惊诧道,“陛下欲要将其等悉数除尽?” “呵呵,定是……不止于此啊!”楼兰国主冷哼一声,“孤欲要使得令兄自食其果!” 望着楼兰国主满是阴狠的眸光及面色,闲王不禁心生恶寒,思量若是有朝一日与之反目…… 楼兰边境一处密林之内,相距大汉城关已是不足数里之遥,却因得此处山势险峻加之林密人杳,倍显荒凉。 “统领,我等具已妥当。”数十名寻常百姓打扮的精壮汉子聚拢于一身锦衣华服的丛玉身前。 丛玉默默扫了一周,暗中清查了一遍人数与样貌,浅笑拱手,“众位皆是我大汉的好儿郎!此番本统领奉皇上之命将尔等悉数调回,沿途无需忧心,皆有使团护佑。仅是入关之时需以“入汉劳作”为由搪之,本统领便是代主家前来选买之人,可知?” “是是是,小的们具是听闻大汉地广物丰,更是工钱厚实才自愿相随贵人一往的。”皆是暗卫出身,自是明了该是如何应对。 丛玉颔首甚是满意,“圣上有命,此番归京之途虽是可藏于使团车队前后,却需得事事留心,尤是若发觉何人形迹可疑……” 无需言明,众人自是深知自身暗卫职责所在,仅是不想皇上于使团依旧存了疑虑。 “下山之后,二十人与我一并通关,余下人等分别过检,玉柳关城门东街聚祥酒家汇合。”丛玉下了令,翻身上马,一挥手,“出发!” “众位,且慢行一步!” 陡然冒出的一声高喝令得众人皆惊。只见自周遭山林突现上百余人,皆是楼兰军士穿戴,长刀利刃更是泛着寒光。 丛玉毫无迟疑,即刻挥剑叩马,“有山贼!” 围上近前的众兵将闻言不禁失笑,为首之人空手打马又踱了两步,“这位,大人,何必虚张声势?此处仍为我楼兰地界,尔等方可被谓之山贼才是啊。” 丛玉眸光一转,即刻收剑陪笑、拱手施礼,“这位军爷,小的担不起军爷高看,不过往来大食、乌孙、楼兰诸国行商之人,还请军爷高抬贵手。”言语间便欲要近前,却被兵卒持长刀拦阻,不得已自怀中取出一包银钱双手奉上。 一兵卒接过转呈了领兵之人,那人仍是冷笑状,将袋口拨开瞥了一眼,便将其反转,使得内装的银钱散落于地。 “就凭这些便欲买通本将军?呵呵。” 丛玉误以为皆是贪财之徒,便再复将以较之方才更是硕大的锦囊直抛于其怀中。“还请将军行个方便。小人不过为主家择了数名壮丁尔。” “哼,算你识趣。”为首将领再度打开了锦囊,见其中皆是耀眼的金子,方满脸厌足之态,将锦囊收入怀中,侧马让出一条出路,并示意兵卒们分列两旁,眼色示意丛玉可领人离去。 第460章 暗卫遭袭 丛玉逃离 丛玉满脸堆笑,暗示手下众人急速离去,却不想…… “刺啦” “啊!” 丛玉领队未行了数步,随着一声利刃划破衣衫之声陡然响起,相继入耳的便是惨叫之音,丛玉顾不上回首,而是直将上身卧伏于马背之上,方堪堪避过了横向飞过的一柄长刀! “啊!” “统领!” “杀!” “动手!” 一时之间,密林内早已喊杀声混杂一片,更是鲜血四溅、刀光剑影、马嘶人喝。 “怎么,大统领,你还以为本将军贪图的便是你这区区数十两金子不成?哈哈。”为首领兵之人现下已然长剑在手,正直面丛玉讥讽出声。 丛玉若是再不明了已陷于人家彀中便是痴傻了,抽剑出鞘的同时指挥手下众人拼死相抗! “众家弟兄,此处距汉境不过数里之遥了,咱们冲杀出去尚有一线生机!” 数十名寻常百姓装扮的汉子们各自与持有利刃的楼兰兵卒纠缠于一处,却因得赤手空拳又是敌我悬殊甚巨,初始便已落于了下风。 丛玉再顾不得旁的,挥剑不住斩杀近前来的兵卒,更是欲要点足飞身取那首将性命,只可惜,楼兰兵卒早有准备,战起未及片刻,便是各自散出毒烟,将一众大汉暗卫迷倒于地,而除去丛玉闭气旋身运功飞至树枝之上,唯余了不过十人尚可安稳立足未被殃及。 丛玉方稳住身形,便是惊见那十人竟是自腰间拔出短刀,将中毒倒地的同袍逐一抹了脖子,瞬间密林之中血流成溪、腥味刺鼻。 “你们!”丛玉目眦欲裂,握着长剑的手咯咯作响,更是将身侧一根足有半大孩童腰身粗壮的树干折断! “哈哈哈,统领大人,亏得你尚算得汉皇驾前御用之人,竟是识不得我楼兰乔装改扮之术!”为首将领端坐马上大笑出声,而此时,那十位身着百姓衣衫人等方各自以衣袖抹了把脸,现出的容颜全非方才之状,丛玉更是不曾认得的。 “啊!”丛玉此刻方了然,密不透风的大汉暗卫早已被人识破且是掉了包! 望了一眼遍地曾是一道出生入死、如今已然成了一具具血肉模糊尸身的兄弟们,丛玉真真咬碎了钢牙! “啊……尔等纳命吧!”一个飞身,丛玉顾不得尚会遭了毒烟侵害之危,右手挽了一记剑花,直扑领兵之人而来! “哼!不自量力!”那将领竟是并无惧色,执剑点足跃身而起,直直迎上满面杀意的丛玉,霎时间两柄剑便碰撞出了星星火光。 你来我往不过数个招式,楼兰将领左手一个虚晃,一团墨色烟雾陡然现于丛玉面前,再欲抽身定是不能了,闭气瞬间,丛玉左手亦是飞出一记暗器。 “苏将军当心!”众兵卒之中有人大喝一声。 那将领丝毫未曾懈怠,右手长剑一横,耳听得“嘡啷”一声脆响,丛玉的暗器便被击飞了出去。而眼见这将领邪魅一笑,左手一抖,自其袖中同时划出一支暗器,借着丛玉被黑雾包围不见天日之时,楼兰将领抬右手长剑顺势往上一挑,趁丛玉仰面避开之间隙,左手的暗器已然甩出,直插入丛玉右小腹与大腿之间,一瞬便使得丛玉轰然倒地! 丛玉顿时冷汗涔涔,自伤处传来的痛感不住刺激其可维持自身清醒之态,心内了然必是中了毒的,那伤痛较之寻常利刃划破皮肉之感全然迥异!而如今自己身陷近百之众包围之内,又无援手,若是被其等擒获,先不论乃是将会遭受何样凌虐酷刑,便是怀中尚有皇上御赐令牌,若是落入他等之手必将引来大患! 思及此处,丛玉方有些懊恼方才一时冲动之举,再不敢迟疑,趁其等同是因着毒烟不敢冒然近前之际,咬紧牙关急速封住下身大穴,以长剑将那毒镖剜去,顾不及尚需包扎止血,猛然转身运足全身内力飞身而去。 “苏将军,那人竟跑了!” 待稍稍散去部分毒烟,众兵卒方惊觉已是不见了本该受困原地的丛玉身影。 “不必追了,他若是不可遁回,这些暗卫如何起效?”为首将领奸险一笑,朝着那十名百姓衣衫之人一抬手,几人即刻会意,随即相互厮打起来,直至各个皆现重伤之态方止下,看得楼兰兵卒大惑不解。 将领甚为满意颔首道,“嗯,终是不负主子所遣,尔等可徐徐前行,待有人来寻便是。”再度自怀中掏出一个陶瓶,“此中这些药丸可使尔等无惧医者诊治辨毒,却并无害处,反是于尔等伤势乃至功力有助。” “谢过将军!”几人出口之声已然失了方才底气十足之态,而是甚显虚弱之状。其中一人上前接过遂散与众人一一服食,而后便步履艰难、相互搀扶着奔山下而去。 安顿好这些人众,将领之人四下环顾一周,“来人,将此些尸身再散开一些,并掩下致命伤处,再择几人更换你等衣衫混淆视听。” “喏!” 不待众兵卒有所动作,将领已是收剑入鞘,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吁,”大汉使团出关车队已行至两国交界之地,受命护卫的楼兰皇家卫率领队之人勒马止步,拱手施礼朝向国师姬伯车驾高声道,“国师大人,前方便是大汉玉柳关了。” 兰鲜挑帘令姬伯看清车外景象,单手将其扶稳送至车前缓缓落地。 随之闲王、上官清流及大汉众臣亦是相继下了车。 “闲王爷,副使大人,恕本国师不便再行相送,预祝使团安然回转汉京。”心内再是如何疑窦重重,姬伯终是面上毫无异状,反是敬意十足、礼数有佳。 “有劳国师相送之情!”闲王含笑回礼。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玉柳关城楼,见程燃已是开启城门率众相候了,一时竟是颇为感慨,暗中思量可有朝一日使其等皆是为己所用、马前效命! 兰鲜眸色一转,扶着姬伯高声道,“师傅,不知楼兰可有盘查之规?想我匈奴若是有人进出城关定是需得校验一番的,终是,呵呵,如此庞大车队若是遭了缉捕之人藏匿岂非损了两国邦交之谊?”瞥了大汉使团众人一眼,冷笑道,“且是,若因得其等与众位贵使不利甚是,相害了性命,岂非楼兰之失?徒儿恐国主陛下与汉皇不好交代啊。” 正是有数位大汉官员不满欲要争辩之时,姬伯朗声大笑道,“哎呀,为师确是懈怠了,幸得鲜儿提醒,否则恐会酿成大患啊。来人,将大汉使团所有车驾逐一详察一番,定要确保毫无隐患。”见有汉使迈步近前,继而道,“待其等入了玉柳关,自是再与我楼兰无干,即便出得刺杀亦是大汉国中内务之事了,咱们自是不便参与,闲王爷,您可亦是赞同啊?” 第461章 苏扬再度解困 闲王本是已命无欲及祝知寿提早于马车上动了手脚,正是思量待少时之后该如何转嫁与旁人方不致遭了机警异常的上官清流生疑,姬伯与兰鲜此举恰可为其撇清干系,故而,何乐不为呢。 “呵呵,既是国师一番好意,本王自是不便推辞了。”挥手示意众人无碍,“无欲,令楼兰兵士率先行察查本王车驾,必得仔细了。”闲王言罢退身数步,满是毫不以为意之态。 “喏!”无欲躬身垂首应声,随之便引着楼兰兵卒往了身后数步之距的华丽马车而去。 一众大汉使臣见自家王爷皆是这般应承,便也不再争执,仅是有数人面露愤愤之情。 穆隐亦被闻止静推下车驾,见状面沉如水、心内更是焦急万分。虽是不明这兰鲜与姬伯可是有所察觉,却是于闲王此举甚为不满,显见得其颇有些谄媚之嫌了,想他堂堂大国亲王竟是如此俯低做小,如何可成大事!怎会不被那本就目中无人、盛气倨傲的姬伯看轻!却因现下自身不得开口,更是身后闻止静料定其必是不忿暗中又点了他一处穴道不得动弹,仅得面露不喜之色以表不满之情了。 实则上官清流此时亦是心中惴惴不安的,却不得显于面上。兰鲜与姬伯或存了戏耍心思,而闲王如此顺应不驳难道不忧心遭了众臣猜忌不悦吗?上官清流微微侧首,见闲王满是事不关己之态,而身侧的祝知寿则似是松了口气之状,心内便是有了计算,揣度这主仆恐是尚有何需得嫁祸之事。复又静观一众大汉朝臣,则是有全然无谓的,亦有愤愤不满的。 孟子之似是不经意为上官清流掸去身上落雪,那暗示的眼色满是急切。定然的,车驾内座椅之下尚藏有苏吾启,若是楼兰兵卒详察之下,难保不被发觉,他又是苏家之人、曾任国师府管家,于这楼兰之内,能有几人不识?却是如今闲王已然允诺使人有所为了,如若拦阻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难怪孟子之忧心,闻止静亦是,仅是不得于此刻扰了上官清流,希冀其有可解困之法。 而再看无欲,则是领着楼兰兵卒至了闲王车驾近前,恰于即将挑动厚帘使人入内详加勘察之际,自远处传来疾驰的快马蹄声,并伴着一声高喝,“尔等住手!” 众人纷纷转眸远眺,只见须臾间,一匹宝马良驹驮着一位楼兰将领服制的年轻男子由远及近,不过数息已是勒马至了众人眼前。 “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闲王爷的车驾岂可随意查验?当真不知分寸!”边是言说,此人已是翻身下马大步近前,将围拢于车前的数名楼兰兵卒一把推开,满脸皆是怒色。 兰鲜一愣,侧目看向姬伯,见其面色有些不悦,即刻喝斥道,“你乃何人!竟敢质疑家师之命?” 来人闻声转身,直面姬伯,缓下面色肃整一礼,“末将护卫军中都武卫长苏扬,于国师见礼。” 姬伯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扬,并未即刻应声,而是令其仍保持躬身施礼之态不得起身。 兰鲜见状冷哼一声,“不过区区一名中都武卫长,也敢如此放肆!即便苏闰大统领亲至,亦是需得听从家师差遣的。” 本是苏扬并未起身,却是闻了兰鲜之语猛然收了礼、挺直身形,尤显郑重应道,“兰大人,尔乃匈奴之人,于我楼兰不过亦为外臣,苏扬不知竟是如此不知轻重进退!”单手扶住悬于腰间的剑柄,嗤笑一声,“不过因得尔乃我国国师亲传弟子,却不想如此将国师脸面丢尽!国师一向敬奉国主不曾有失。我苏家乃是皇家护卫,大堂兄苏闰仅可听从皇命行事!你勿要搬弄是非使得旁人误以为国师有何不臣之心!岂非如此陷国师于不义之境?” “你!信口雌黄!”兰鲜被苏扬寥寥数语气得七窍生烟,却并不敢造次,终是周遭除去楼兰兵卒,尚有大汉使团未曾离去。 苏扬并不理会于他,朝着姬伯又是一礼,“国师大人,国主陛下命末将前来,便是料得恐会有人趁机假借国师之名与大汉使团为难,而国师又是心善大度之人恐会遭其误导,如那顾名公子之事,陛下不愿再见,还请国师慎思。” 一席话使得所有人等皆是静默不语,心内各自盘算。 姬伯眯了眯双眼再复打量一番苏扬,见其仍是一副正色不减分毫之态,更是不卑不亢、不媚不惧挺身而立,不由生出几分兴致。默了数息淡然一笑,“苏小将军,本国师并非恶意,实为汉使安危思虑。既是已至了两国边境,陛下所谋自是有理,那便请闲王爷与众位贵使上车,一路平安!” 而此时,本恭候于玉柳关城门之内的程燃已是率着一队兵马缓步近前了,却是佯装不知生了何样变故,满是恭谨之态朝着闲王一礼,“玉门关首将程燃率众前来恭迎闲王!还请王爷随本将入汉!”待闲王抬手示意其等免礼,方转至姬伯之向,“有劳楼兰这位大人相送,本将于此谢过!大汉使团便不再相扰,就此告辞,请!”言罢并不待其有应,直直转身静候闲王及众人上车,自己方翻身上马,号令一众人浩浩荡荡护于使团车队周遭,向东朝着玉柳关城门而去。 车队正是启动之际,苏扬却是快步至了闲王车驾前拱手高声道,“闲王一路平安!国主陛下命末将转告,此番有劳王爷,两国邦交定会如王爷希冀那般年深日久、互为友盟!” 闲王自是明了其中含义,了然一笑。无欲则是代为立于车辕处应声,“有劳苏小将军走这一趟!我家王爷谢过陛下盛情,定然回转之后上奏皇上,必不负陛下之意!” 车队缓缓前行,上官清流于车内却是面色沉郁——终是得见了苏吾启口中的这位新进回归本家、潜于大汉十数载、更是相识于我的苏扬!见其方才那狷傲的气势、不畏姬伯权能的胆魄、应变兰鲜的机敏及出言明理的口才,皆非凡俗之辈。然他于我又是何样心思呢?恐是尚存妄念的,否则其乃是苏家之人,怎会于此知悉我身世情状之下守口如瓶?且屡屡暗中帮辅苏吾启脱困更是助其逃离苏家及楼兰又有何谋算呢?上官清流不禁微微侧首欲要挑动车帘回望一眸,却终又止下,暗自于心内警醒自身,必是需得认真以待此人,恐为日后劲敌! “有重伤者相觑不远之处,似是丛玉。”穆隐于方才车下便已是听得了响动,却因得不得动弹只可忍着,进了车内得上官清流为其解开穴道,忙急可可以指代笔书于其掌心。 上官清流本就为得苏扬及其与闲王对语心生疑窦,惊见穆隐所书更是一怔! “子之、止静,入得城关即刻去寻丛玉,恐其有伤。”上官清流并未掀开厚帘,于车内便是低声出口,而驾车的孟、闻二人自会闻得。 目送大汉使团渐行渐远直至进了玉柳关城门,姬伯心内满是疑窦不得尽释,于他而言,府中暗藏的密道已是有了察觉,却竟不得其法门岂会不恼。而苏吾启及一众楼兰国主所遣之人亦是渐为不得信的,方有于大殿之上将其推至众人眼前之举。然,此番本是料定那国主必会与大汉使团有所不利且是将此祸事转嫁自身,却竟是不见有变更是令其安然回转,姬伯便于自身疑心其另有身份且是与魔灵有关之事生了摇摆之念。 “苏扬,呵呵,好得很!本都尉记下了!”兰鲜却是于苏扬满是愤恨之情。诚然,他本意便是为得戏弄一番上官清流及大汉使团的,算作些许得报战败之仇,却不想竟是被一小小将领搅了局,而自家师傅竟是并未怨恨! 苏扬本已转身欲要上马离去,闻言回眸一笑,并微微颔首致意,“末将可得匈奴大都尉铭记,自是幸甚悠哉!告辞。” 第462章 丛玉中毒昏迷 “你!师傅您看!” “呵呵,鲜儿啊,勿要失了大将之风!不过一小小将领,何需你如此燥怒。”姬伯不徐不急出声劝慰,望了望苏扬背影面色晦暗不明。 “王爷,已然入了城关,王爷可是欲要直奔玉门关好生休整?还是如何安排?仅是此处相距玉门关尚需数个时辰,然末将恐玉柳关甚为简陋不适扰了王爷安眠。”程燃已然下马近至闲王车驾前躬身静候。 闲王令无欲挑开厚帘,见玉柳关内俨然接风布置,加之自己的车驾已该是现出损毁之象,便是淡笑出声,“程将军费心了,本王乃是出使归来,便无需如此张扬。且是于楼兰时不甚适应其膳食,不若今日便歇于此地,待明日再奔玉门关一见众位将军吧。” “喏!末将领命。”程燃恭谨异常,一礼后便转身前去安排了。 也恰是闲王如此思量,给了上官清流及丛玉片刻喘息之机。 丛玉的身手本是不差,若非事出突然加之苏扬使人用了毒及自身报仇心切中了计,必是不得如此狼狈更是重伤的。一路疾驰不敢停歇,为得不过与上官清流报信,免遭被生擒致使大汉天子令牌遗失亦或落入劫杀者之手。诚然,丛玉并不相信那起子身着楼兰兵卒服饰之人便是楼兰兵将,终是太过显眼,揣度恐为不知暗藏何处之辈假借楼兰之名刻意与大汉结怨!实则这便是魔灵尊上,即楼兰国主所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为得便是混淆视听,即便丛玉可留命遁回大汉,却并不得其中关鞘,汉皇更是不致疑心楼兰!好一个计中之计啊!再说丛玉,几乎是将内力使尽了全部方入了玉柳关,亦是因此,那毒便是运行更加迅猛,终是于其方藏身玉柳城内一处隐蔽幽暗深巷时再不受控,自腹中一股热流上涌,丛玉顿觉周身虚脱再无半分气力,一大口黑血便是喷涌而出!摇摇欲坠间,似是见得两道身影奔向自身而来,不及看清样貌,已是沉声倒地。 “丛大人,大人!”孟子之与闻止静自入了城门便被上官清流寻了由头遣开,依着穆隐所示方向急急寻来,恰好得见丛玉再无力迈步之态,观其那青黑的面庞与周遭喷溅的墨色血污,便知其中毒不浅。幸得上官清流自穆隐处得了我相予的解毒丸药,即刻喂食了两颗给他,又是发现其伤处所在封住其要穴,这才勉强使得丛玉缓了口气,微微开启双眼,见得乃是满面焦急之情的孟、闻二人,丛玉方松了口气,欲要言明却已不能,不得不再撑住一口气,指了指怀中,断断续续相释道,“令,牌。中,埋伏,有……”双眼一翻便再度昏厥了过去。 孟子之自其怀中摸出一块方形桃花玉牌,反转见了“暗卫”二字,便知乃是御赐之物。 “三弟,丛大人中毒甚深,恐是咱们无解,你携此物去寻大哥,我先将丛大人安置此处院中。”指了指三人身后的一间有些破损荒芜的院落,孟子之已是将丛玉横向抱于身前。 闻止静明了此事非同小可,将令牌揣好,忙寻了角落的枯枝杂草将此处血迹抹除,方回身转向官衙而去。 “药丸竟是无效?”上官清流闻得闻止静详述后便是一惊,须知于异毒,如苏吾启所中,此药具是可令其拖了数日的。 “上官清流,医侍傅家旁支有数人于山中大宅之内,然,丛玉终是汉皇身侧近臣,若是……却更是不便将傅家之人领来此地,因得我等参事世家无人通晓武功。”穆隐已是起急,终是救人为先,且是如今并不尽知丛玉乃是遭了何人截杀的,须知其自身所能已是非常了,故而穆隐忧心乃是魔灵一党所为。然,丛玉终是汉皇暗卫,公然袭击于他于魔灵有何益处? “先行救人要紧!”上官清流亦是想不通其中关鞘所在,却明了此刻延误不得。“止静你与隐兄一并赶往山中求助,需得一名医术高能之人,相辅之人则由其等自备。”一转念,“隐兄,若是将吾启兄亦是送入山中可妥当?终是他如今不便示于人前,尤是此处虽为大汉,却与楼兰比邻,清流恐有暗探……” 穆隐亦是明了,苏吾启于楼兰已是再不得露面了,然他终为苏家之人,即便其称作毫不知情,却…… “罢了,隐兄先行与止静回转吧,苏兄之事再议不迟。”见穆隐迟疑不决,上官清流便明了其所忧为何。 “大哥,穆公子,咱们请了杏林高手回转,待其看过苏公子病情再议不迟,不过我与二哥再走一趟罢了,总不得令穆公子与众世家忧心,更是不便使莫姑娘陷于危难的。”闻止静明了眼前之状这两人皆是因着身为当局者有些慌乱的,故而唯他尚算得旁观者清。 “好,三弟所言极是,”上官清流恍然,直面穆隐道,“于旁人,咱们便称乃是请得的高人罢了,万勿露出世家之事,想来该是无妨。” 穆隐本意便是如此,仅是一时起急成了笨嘴拙舌未曾讲清,现下自嘲一笑,“真真糊涂了。那便闻三弟随我即刻启程往之山中吧。” “闻公子,这是?可需得末将帮衬一二?”闻止静正是推着穆隐往官衙之外大步疾驰,迎面便是撞见了程燃。 “程将军有礼。我家大人命在下外出办事,皆是昔日于此地故友,不敢有劳将军,恕在下失陪。” 程燃并无相疑,闪身让开一旁,闻止静与穆隐皆是朝其微微颔首致意便即刻离去,却不知这寥寥数语的耽搁恰被四下巡查的祝知寿瞧见他二人出门的背影。 “程将军。” “祝将军。” 两人照面自是少不得寒暄的。 程燃心知这护卫军统帅必是皇上信重之人,自是不敢怠慢半分的,较之上官清流皆是更为礼让几分。“祝将军当真辛劳,王爷与一众大人方入驻官衙,祝将军便是忙于巡查,若是本将有何疏漏之处,还请将军明言便是,本将必是及时补救不得使团出何差池。” 祝知寿回礼一笑,“程将军见外了,你我皆为武将,将军驻守边关较之我等于京内更是辛劳的,现下种种岂敢贪功!且是将军所辖边境甚为详宁,末将不过循规值守罢了,何谈察查疏漏,实不敢当将军如此自谦!”微微垂首致意,继而似是无心询道,“方才那身影乃是何人?怎地尚未收拾停当便离去?可是有何公干?需得末将遣人相随吗?” 程燃回头望了一眼门处,恍然一笑道,“乃是副使大人义弟,称作受副使大人所遣看望故人,连同本将皆是无需相护,想来自是无碍。” “哦,倒也难怪,副使大人两位义弟皆是功力卓绝的,定然无需咱们劳心了。不敢耽误将军,末将继续巡查去了,请。” “请。” “大哥,丛大人始终昏迷不醒,方才又是起了高热。”孟子之见得一身夜行衣飘然而至的上官清流满是急切之情。 上官清流探上丛玉腕间脉门,双眉即刻拧起。“闲王恐是获悉止静不知何往便缠着为兄闲话了近两个时辰,算来止静该是与隐兄赶至玉门关了,希冀丛大人可拖至明晨其领了医者前来救治。” 第463章 救治丛玉(上) 上官清流探上丛玉腕间脉门,双眉即刻拧起。“闲王恐是获悉止静不知何往便缠着为兄闲话了近两个时辰,算来止静该是与隐兄赶至玉门关了,希冀丛大人可拖至明晨其领了医者前来救治。”说着,复又将穆隐转与他的解毒药丸喂食了丛玉两颗。“今夜便辛劳二弟你了,为兄将苏兄一并带了来,医者前来也好一同诊治了。唯恐有变,为兄需得即刻回至官衙。” “上官兄且速速回转吧,我尚可与孟贤弟一并照料丛大人。”亦是一身夜行衣的苏吾启急急出声。 “是啊大哥,如今官衙之内唯有大哥一人,万事需得小心。”孟子之岂会安心,却终是再无可信重之人了。 上官清流将陶瓶塞入孟子之掌中,“鸣儿相予的药唯余了这些,你除去为丛大人不住更换帕子去热,每间隔两个时辰便喂食其两颗,想来该是尚且撑住一时。” “大哥,莫姑娘那解药甚是难得,大哥需得留下几颗。” “子之,如今丛大人性命要紧,顾不得这许多了,再不济待医者前来再问其另要一些便是了。为兄走了,万事当心!”上官清流亦是不甚安心的,即便孟子之所能已是非常人可及,却需得兼顾两名伤者,若是再遭敌袭…… 孟子之岂会不明上官清流忧心之事,郑重开口道,“大哥安心!子之即便失了性命,必是会护得苏公子与丛大人无虞!” 上官清流无奈叹息,却是再不迟疑转身而去,独留满是震惊之态的苏吾启呆愣愣望着孟子之出神…… “穆公子,可还好?”闻止静带着穆隐出了官衙便一路不住乔装清痕,唯恐遭了旁人追踪,直至出得玉柳关方购了快马一路疾驰。因得救人在即刻不容缓,不得不毫无停歇策马飞奔,却终是忍不住顾及穆隐那隐忍许久已是惨白不堪的面色了。 穆隐从无如此疾驰经历,又是闻止静以防身后有人跟踪择了皆是荒山小路急行,早已耐不得,却心知肚明万不能因他之故误了救人之急,故而唯有咬紧牙关死死撑着。 “我,我,尚,尚可。” “吁,”闻止静怎会不明他乃是硬撑,“隐兄,歇息片刻吧,若是未至山中你再倒下,岂非更是得不偿失?” 穆隐亦是随之止下马,大口喘息不停,足有半炷香方得开口,“怪我常日不曾苦习,更是无有常物于身,否则你便可携了凭信更快而至。”思至此处,穆隐方顿悟因何我令莫山几人周全所有联络事宜,若是如丛玉那般持有信物,闻止静独自便可入山求救了,何来现下自己这累赘之人拖累!更是忆起梁青曾与之言说为我回转山中减轻跟随人众之事,便是懊恼他等参事世家亦是该通晓些武功才好的。 闻止静自是看出他那满脸的自责之态,轻声安抚道,“隐兄,若是世人皆可如莫姑娘那般,何来魔灵奸党涂炭生灵之灾?故而,断不得以人之长较己之短而论事的。恰如隐兄这顺风耳之能,天下不过你一人可为尔。” 穆隐喟叹一声,“闻贤弟果真聪惠过人,愚兄自叹不如啊。”望了望前路,穆隐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道,“走吧,救人要紧!驾!” “隐世弟?”山口处,闻止静与穆隐被一群人围住,其中一人辨出其乃是穆隐。 “徐家世兄,我有急事入山,可有傅家之人在?” “自然,快随我来。”必知乃是救治之事,故而徐家旁支之人定是不会耽搁。 “隐儿,何事这般紧急?”穆老家主由穆湛搀扶着至了正堂,见穆隐满脸急切即刻紧蹙双眉。 “叔父!”穆隐如得了主心骨一般,快步上前一把握住穆老家主双手,“现下有人急需傅家之人救治,却是,哎。一则时辰耽误不得,却是这归途甚为累人,侄儿恐傅家年长之人承受不来。二便是此一去更是恐会泄露身份。”用力捏了捏穆老家主掌心,穆隐那眸子紧紧盯着他唯恐其不明自己深意。 穆老家主又岂会那般愚钝,自是人老成精的,一瞬便明了这其中必有此刻不能言明之事。安抚地拍了拍穆隐手背,“莫慌。”转头朝着闻止静望了一眼,方看向房中徐家之人,“世侄,你徐家脚程可能一助旁人同行?” 徐家已有几名中年汉子立于房中了,闻言却是皱眉摇头,“世伯,我等仅可自行急行,却不得携了旁人的。若是骆家人或恐可为。” “这,”穆老家主亦是问难,终是骆弈城已然赴了蜀中数日,如今算来恐是将至了。 “父亲,”穆湛从旁进言道,“儿子与钱掌事闲话时曾听闻骆世弟于山中时曾将他骆家轻功授予了众位门人,不若将其中最优者唤来一问?” “那便太好了!”穆隐现下方明了我因何欲令世家众人将独门所能尽授旁人,实实用处颇多! 少时,钱无量领着韩洌进了门。 “穆家主,此为原蜀中派韩洌。” 韩洌朝着众人一拱手,“在下韩洌见过众位。” “韩世侄习了骆世侄轻功可是如今山中顶级之人?”穆老家主一句“世侄”便将这彼此之间拉近甚距。 韩洌也未客套,微微颔首,“我蜀中本就山路难行,故而较之旁家更为善轻功一些,骆师弟又是倾囊相授毫无私藏,便是我等苦习之后尚可一为。” “好!那便有劳世侄相助傅家人速速往之救人!”穆老家主当即做主,“有事切记随时信鸽传书!” 闻止静此时并未迟疑,施了一礼便领着韩洌、傅锦茯急急赶回玉柳关。 “傅先生,如何了?”孟子之见傅锦茯自丛玉脉门撤去足足切了两盏茶之久的手,不禁焦急相询出声。 闻止静与苏吾启亦是近前满面凝重之情。 “性命尚且无忧!幸得家主堂兄将京中众人所遭之毒情状悉数相告,此毒虽是较之更为凶猛,却是因得伤者中毒后过力运功又是未曾止血所致,并非全然皆是毒性而使其晕厥。加之那解毒药丸功效奇佳,阻隔了毒入五脏之势,当下需得先行清了余毒、剜除中毒受损之处,再行补回虚亏之气血便可。仅是,”微微顿了顿,“其受创之处极近男子命门,虽不致有损,却是于日后这右腿恐难可运功如昔了。” 知情三人闻言具是一震,想来丛玉乃是御前暗卫,若是右腿不得全然运功…… “还请先生费心,尽力保其无异,其前程……” 傅锦茯岂会不明此人定然身份不凡,却并未深思,“较之旁的,自是性命为先,余下的,傅某仅得尽力而为了。”再不赘言,傅锦茯先是提笔书下一剂良方,吹了吹墨痕,“烦劳备下此药,以猛火炖煮沸了便盛来,而后一剂再以文火慢熬两个时辰。” 闻止静接过锦帕转身而去。 “再请取些热水来,傅某需得先行为伤者清创。” 第464章 救治丛玉(下) 傅锦茯将随身带来的针灸包裹打开,取出了数枚银针及一柄利刃,“你等将其下身衣裤尽去,再牢牢压住万不得令其有丝毫挪动,清创之时必是难挨的,却若是稍有不慎恐伤其命根处。” 苏吾启与孟子之皆是一愣,即便均为男子,却如此“赤诚相待”自其等知耻年岁始便不得再见了,现如今傅锦茯竟是这般要求,一时之间他二人自是迟疑的。 然韩洌却是不假思索,直直上手扯去丛玉身上的锦被,于傅锦茯转身将银针与利刃置于炭火上炙烤之时,已然将丛玉下身剥了个干净。“傅先生,如此可行了?” 傅锦茯已然将手中所需备好,正是转身欲要以银针封住丛玉几处大穴的,见状颔首,“可行了。”却瞧见苏吾启与孟子之仍是错愕之态微微有些怒意,“还愣什么?按住他啊。” 孟、苏二人彼此互望一眼,皆是尴尬之情再难遮掩,却不得不上手相助,仅是那面皮具是有些泛红之态。 傅锦茯全神贯注皆于丛玉身上,毫不在意旁人窘态,似是房中唯有他与伤者尔。手起针落,十分熟络地将丛玉自腰腹下扎成了刺猬。“必是不得其有何移动的,我要清创了。”即便开口出声,却是那眸子不曾移开伤处半分,执着利刃的手更是丝毫不抖。 “傅先生,药好了。”闻止静端着陶碗进门,便是惊见丛玉赤着下身、其余三人分别按住其四肢、傅锦茯则是正欲抬手落刃。 “刚好,即刻给他服下。”傅锦茯双眸紧紧盯住丛玉伤处,并无丝毫偏差。 却是闻止静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面色即刻亦是绯红一片。终是明了人命当前,闻止静深吸口气便大步近前,微微抬起丛玉头颅,将稍稍吹凉了些的药汤为其灌下,而后随着那三人一般压住其上身及双腿。 傅锦茯左手展开止血药粉,右手极为利落地剜去丛玉大腿伤处已然有些溃烂的腐肉,看得身侧四人皆是心头一紧。 丛玉本是晕厥的,却被这自最是柔弱处传来的剧痛强行唤醒,随之便欲移动身形避闪,终是遭了四人蛮力阻拦,顿时哀嚎出声。 傅锦茯已将止血药粉散于患处,又是腾出左手轻轻拂开丛玉那不甚安分又是受得惊扰的,呃,要害之处。右手再度按压伤处以查看可尚有未清腐肉,从而致使丛玉再度因得剧痛昏厥。 “嘶。”四位旁观者皆是拧眉倒吸凉气不忍直视,心内具有些畏怯之情,思量这傅医者竟是如此平淡如止水,毫不曾有稍许怜惜之意。 不过一炷香,傅锦茯已是将伤患处处置妥帖,复又敷了外用之药方转身净手。 按压着丛玉的四人互望了一眼,终是韩洌出声一询,“傅先生,可仍需我等如此?” 傅锦茯似是方回神,“哦,无需了,”摔了摔手上的水,“待那剂汤药熬煮够了时辰便为其服下,你等可,且慢,”方欲令其等为丛玉穿衣,又是止下,提了一根银针复又近前,于四人具是不明所以盯着他之时,朝着丛玉小腹一处便是手起针落,而霎那便是丛玉下边,呃,登时便直立起来,将四人具是再度看呆了。 “尚可,于其日后行房断不会有碍。”傅锦茯拔了针以烈酒擦拭了,余下目瞪口呆的四人一时不知所措,竟直勾勾盯着丛玉下身数息,而后又是彼此惊异万分互望,方掩唇轻咳纷纷转身。 傅锦茯方似觉出异状,回身一望,失笑道,“你等不该讳疾忌医才是。若是为得清毒于伤者人事不举有防,岂非医者之过?且他为男子,这等事自是不便宣诸于口的,为得如此我方一试。” “咳咳,嗯嗯,傅先生劳心了。”孟子之强忍无奈笑意开口,心想这傅先生竟是与穆隐有几分相近之处了。 闻止静亦是轻轻摇头,与苏吾启一并为丛玉重新穿好衣衫,如此几人面色方复了常。 “傅先生,而后可尚有旁的需得叮嘱?”韩洌出山之前被钱无量千叮万嘱,必是需将傅锦茯安然带回的,故而现下方有此一问。 傅锦茯又切上了丛玉腕间脉门,须臾方开口,“余下的便是好生照料了,伤者恐会高热两日,乃为清创必经之难,仅需按时服药、敷药即可,再便是三日后复诊了。” 韩洌正欲启唇,闻止静却是先出了声,“傅先生,还请看看这位苏兄。”言罢便是将苏吾启引至傅锦茯面前。 傅锦茯略略观了观其面色,双眉便是一紧,抬手探向其腕间,便已出声道,“这位兄台亦是染了毒啊。”少顷换了另一只手,又是以银针扎了指尖取些血珠细细查验一番,竟是随之松了口气,“幸得兄台药石得力不致毒性蔓延,然终是拖得时日稍长伤损了气血,故而需得细细调理数月方可复常,且为极度精细的活计,若是可能,需得随我一处方好。”傅家之人,自是医者仁心,皆是为伤者所计,却不曾思量苏吾启乃是何样身份。 孟子之与闻止静闻言便是蹙眉,互望一眼不得决断。 “傅先生,此事尚需我家大哥定夺,不知先生可否先留下药方?” 傅锦茯自是不明其中深意,“这位仁兄之毒实则非是尚需药石的,而是我傅家祖传针灸之术,故而,罢了,你等且行商议一番吧,待三日后我复来诊治时再议不迟。”提笔将一副药方书好,傅锦茯便趁着夜色被韩洌、闻止静护着离了玉柳关赶回山中。 “孟贤弟,可是那傅先生下处有何不便?”苏吾启如今身份特殊,误以为傅锦茯乃是官家之人,却不曾疑心上官清流不愿为其诊治尽清余毒。 孟子之明了其并未有何异念,笑应道,“苏公子,非是旁的,那傅先生所居之处尚需大哥打点妥当,且是沿途更是需得避开大汉官员,故而不得公子冒然一行。想来大哥近日必会再至,届时便可与公子有所安遣。” 苏吾启愧色满面,“真真有劳上官兄了。” “禀报将军,城门处有一行商队载了十名重伤之人,其等称作乃是有要事必得面见城中首将方可言明,兵卒唯恐延误消息特来请示。”玉柳关官衙之内,一名校尉衣着之人正是毕恭毕敬朝着程燃奏明。 吕先一蹙眉,“使团方自楼兰而回,有何人竟是重伤随至?程兄,可会有诈?” 程燃微加思忖,正色道,“去将其等抬回衙府前院廊下,命医官查验伤情。吕贤弟,你且去请副使大人,愚兄亲自去寻王爷一并处置。” “喏!” 第465章 重伤暗卫 “重伤者?”闲王于房中正是思量上官清流因何入了玉柳关便将两名义弟不知遣往了何处,唯恐与楼兰国主商议之事泄了消息与自身不利,便是惊闻程燃之语霎时骇然。稍稍回了回神,“不曾听闻使团有人滞留或是走失啊,”转向无欲道,“你且去将祝将军一并唤来随本王同往之一查。”随之便与程燃一道出了房门。 上官清流房中,吕先言罢使其同是一愣,“重伤者?”上官清流便是思及丛玉所辖暗卫,揣度恐是尚有生还之人,忙快步随吕先赶至了府衙前院。 “医官,如何?”待众人皆至,方见那重伤十人确是奄奄一息之状,便卸下几分防备之心,一并围拢近前。 医官双眉紧拧,双手已是染满鲜红,抬臂蹭了一把额间汗水,并未抬眸寻向问话之人,“这,伤势甚重,除去利刃所致外伤,更是中了毒烟,幸得由马车送救及时,否则断无生机啊。哦,将军,”恍然抬头方见闲王与上官清流亦是于身前,忙不迭欲行大礼,被上官清流一把拦下,“快说,如何?” 医官得了程燃颔首方道,“需得送至暖室好生清洗伤处,外敷、内服之药更是需得同时而为,或恐可留得住其等往昔所能。” “程将军,救人要紧。”闲王见了人便心知肚明,乃是楼兰国主安插入大汉的细作!不过佯装大汉往昔暗卫之身,只是尚且参不透如何可骗过他那极为精明谨慎的皇兄! 上官清流心内亦是了然,恐是丛玉领人不知尚有何要事,遭了劫杀以致他自身重伤,而此些人亦是。仅是,这些人等身份恐唯丛玉知晓,如今除去留得其等性命亦是无计可施。故而闻了闲王之语并未相阻,终是自那救助商队得悉其等求救皆乃是汉人言语,现下仅得救人为先了,却并未松下防备,与程燃低语道,“程将军,还请将军命人遍搜其等周身,更是需得遣人看 护。” 程燃听得出他那最末咬得极重二字,会意颔首,“大人安心,末将必定确 保其等安全,再不得旁人相害了去。” 祝知寿岂会不明他二人之意,却是佯装急切道,“如今事态不明,不若请王爷起身往之玉门关歇息少日,待程将军察明此事再议不迟。” “是啊王爷,王爷安危为先。祝将军,烦你清点护卫军兵马即刻启程,本官便是留于此地详察,稍后有果再往之玉门关向王爷禀报。”上官清流不待闲王有应已是淡然出声。 闲王本是欲令无欲暗中探明此等人众联络暗语的,不想被祝知寿一语扰了谋算,又是遭了上官清流如此顺势借力,一时进退维谷,正欲开口表明自身不畏刺杀,程燃已是一礼至地了。 “王爷,祝将军与副使大人所言甚是!末将亦是觉着王爷安危必是皇上最为牵绊的心思,还请王爷先行往之玉门关,虽是两城不甚远,却终是玉门关城墙更为坚固,兵马亦是充沛。末将会留下相助副使大人查案。吕将军,你亲自将王爷护送回至玉门关,万不得有丝毫损伤。” “喏!末将遵命!”吕先高声应下,转向闲王便是请的手势,“王爷请!” 闲王见再无辩驳机会,也只得顺水推舟,“那本王便躲懒了,有劳副使大人费神。待回至京城,本王必会如实禀明皇兄,为大人请功。” “皆为下官职责所在,不敢当王爷如此厚待,更是不敢居功。”上官清流万分谦恭。 “王爷,”马车之上,无欲满面忧色,终是未及出了府衙过久便询出了声,“王爷便是如此笃定?不曾猜忌乃是那上官清流之计?” “必不会。”闲王怎会不明他不安之意,自得一笑,“其中一名伤者鞋履花纹乃是兰老爷家独有样式,本王自是可辨。”见其仍是满腹狐疑之态,劝慰道,“本王从不曾与重伤者有何私下之交,仅是远远看了一眼,余下的皆是副使大人亲力亲为,更有程将军从旁相助,故而其等身份如何一概不详。” 无欲恍然,竖起大指奸笑道,“王爷果然棋高一着!奴才敬服。” 闲王笑骂了他一句,随之压低声音,“你且传信问一声兰老爷,此些人等可皆为其所遣?更是,如何分辨?有何信物为凭?再者尚有,如何可瞒过其等往昔同袍。” “奴才明白,必是详加查问清楚,不得于王爷有丝毫疏漏遭人相疑之处的。” “嗯。”闲王应声,“若是他等功力匪浅自是更佳,想来,兰老爷必有筹谋。” 无欲方长出一口气,“如此看来,兰老爷当真与王爷有意相助啊。” “嗬,亦是可谓之,监视。” 无欲猛然一怔,却见闲王已闭目养神,便了然会意,低声道,“奴才这就去办事,请王爷小憩一时。” “穆世伯,”傅锦茯回至山中便将所见据实尽告,“小侄恐那伤者有异,不知可需得传回消息与姑娘商议?”以其现下肃整稳重之状,断不得救治之时那般不羁之态,若是届时在场几人见了,定是以为识错了人,然这便是傅家之人处事之法——不得武功傍身,便唯可现与外人面前充为纨绔,若是辅之满家乔装之术,定是不得即便相熟之人分辨得出的,只可惜满家,哎。 穆隐听罢蹙眉,“茯世兄,不瞒你说,那苏吾启乃是满家后人,仅是他为旁支,据其自述并不知悉家族中事。然,小弟亦是忧虑的。” 傅锦茯闻言更是心焦,“啊?若是他乃是细作,岂非与山中不利?他满家乔装改扮法子非比寻常啊。” 穆老家主沉默不语,穆湛从旁启唇,“叔父、茯世弟、隐弟,依我所见,不若即刻传信回转汉京与姑娘知悉,待其回信前,先由平世弟亲往一趟以探究竟。既是楼兰国主便为那魔灵尊上,其掩饰如此之好,免不得咱们需得处处提防。然既是上官清流得了姑娘首肯,又是如此尽心,更是自那苏吾启处获知秘事,必是他有所谋划,故而,尚需与他一晤。” “湛兄所言极为有理。”傅锦茯眼前一亮,“我竟是忘却尚有轩辕家可相克满家之人!而于此山中,穆世伯自是当得了家的,不若将那上官清流请来此地,咱们众世家即便多为旁支,却亦是需得考较那谋士的,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谈何容易,”穆隐摇头,“他如今乃是使团副使之身,处处需得防备闲王。更是恐那闲王与楼兰国主不知密谋何事,朝堂尚需他费心周全,来山中,哎,恐是多有不便啊。” “先知会一声,若是当真不便再议不迟。”穆湛却是成竹在胸之态,“想那闻止静尚可往来两遭,倚仗上官清流功力,自是误不得多少时辰,最不济待使团回至玉门关再令其入夜前来。” 傅锦茯微微颔首,“嗯,山中世家唯有穆世伯资历、年岁皆是足以全权代得了姑娘处事的,我等具为旁支,即便梁家叔父亦是嫡支一脉,却恐其不得穆世伯周知所有。而上官清流年岁轻轻,以晚辈论并不算过,又是其功力不凡,即使日后他可出任谋士一位,亦是不算小觑了他的。湛兄所谋不可谓不周全了。” 第466章 上官清流入山献策(上) “副使大人,将军。”玉柳关官衙医馆之内,数名医者及侍从正是为那十名重伤之人擦拭、包扎、换衣、喂药,程燃陪着上官清流便迈步而入,即刻引得众人施礼问安。 “他等如何了?可有人醒来?” “回副使大人,此些伤者外伤甚重,又是中毒后远足,方为其等服下药汤,恐是尚需少时轻者方可转醒。” “嗯,”上官清流扫了一周,转向程燃,“那便有劳程将军命人盯紧,有人苏醒即刻问询便是。本副使且去相候了。” 程燃拱手,“是,大人安心,末将必会处置妥当。副使大人操劳公事要紧。” 上官清流颔首后,再度巡视了一周,方转身离去。 “大哥,”闻止静已是候于其卧房之内,见其回转即刻上前,“皆已妥当,大哥安心。” “随为兄出去走走,尚有要事未完。”心知不便言明琐事,上官清流示意闻止静与之再往丛玉藏身之处,终是不得亲见仍有忧心之扰。 “大哥!”孟子之见上官清流与闻止静再至,忙将傅锦茯施救所有尽告,尤是苏吾启驱毒之事。 “嗯,沿途之上止静已是转述了。”上官清流未怠慢,转向苏吾启,“还请苏兄且稍候一时,小弟有要事相议。”而后看向床榻,“丛大人如何了?” “依着傅先生叮嘱,高热渐退,却尚未醒来。” 上官清流上手探了探丛玉额间,又是切了其腕间脉门,似是松了口气,“终是尚算得复常一些了。”而后叮嘱了孟子之数句便引着苏吾启落座一旁。“苏兄,那位傅先生乃是杏林传承世家,其所能兄亦是见了,若是兄可随之小住必可尽清余毒。然,其所下处实为人众庞杂,更是江湖门派聚集之地,故而,容小弟与其等商议后再将兄送至妥当所在,必不令兄有何不适之处,不知苏兄可愿候小弟一时?” “贤弟哪里话来!”苏吾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乃是愚兄累了贤弟,正是不知如何以报,怎还会挑三拣四?愚兄唯恐这身世遭人嫌弃,贤弟此行该是尽力为兄一争吧?哎,愚兄当真不知如何回报贤弟大恩了!”说着便起身施礼,被上官清流急急拦下。 “苏兄,既是你我兄弟相谓,便无需如此!”将其按坐后浅笑道,“既是兄已勘破,小弟便不再相隐,非是为兄一争,确是因得江湖中人皆以义字为先的,尤是国之大义。小弟不过需得费些唇舌使其等安心兄并非楼兰细作方可为。兄该是知晓,小弟曾出入江湖,如今身居庙堂必是不得如往昔那般肆意了,故而将兄一人留于此地,即便再如何具是不甚安心的,却,哎,汉京终是不得兄往之一聚。故而,小弟必是需得周全所有以便兄可长久安乐。” 苏吾启感激不已,抓紧上官清流双手满是无言之态。甚久方重重喘息开口,“清流贤弟,我苏吾启此生,愿为贤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上官清流反手亦是紧紧回握他双手,郑重道,“启兄言重了!却,小弟愿兄自此再不复波折。” 回转官衙途中,闻止静不禁开口,“大哥,当真将苏公子送至山中吗?可需得与大嫂商议?终是其身世……倘若有失,小弟恐大嫂与大哥生了嫌隙。” 上官清流侧眸望了他一眼,笑道,“三弟,为兄心中有数。此刻,恐是山中世家已将此事飞鸽传书鸣儿了,今夜,我便亲往山中一走,将所有言明,他等必会待鸣儿回信方可应允此事。” “大哥怎可笃定大嫂必会应允?若是……” “哈哈哈,止静,你可是忘了,早于楼兰之时,穆隐兄便将苏吾启所言尽告鸣儿了,鸣儿岂会参不透咱们查明魔灵尊主真身皆是由苏吾启处所得,依你所见,鸣儿该会如何处置?” 闻止静蹙眉不解,少时方恍然,“大哥当真高明!” “上官清流?”待穆隐被急急自暖暖的床褥中唤至议事堂时,惊见立于房中的乃是数日不见的上官清流。 几个门派弟子及徐、梁两家数人听得穆隐之语方稍稍松了些许戒备,却并未全然放下兵刃。 穆隐见状忙出声,“众位,此人是友非敌,且都罢手吧。” “隐世侄,老夫之见还是待平世侄到了再议吧。”梁德才应声。 “呃,”穆隐朝着上官清流一耸肩,“对不住了,确是满家乔装之术过于精妙了些,便是你且候一候平弟吧。” “无妨。”上官清流被数十利刃所指却毫不在意,似是并不将其等看入眼中一般,却未曾给人以倨傲之感,仅是叹其恃才傲物、所能必是非凡尔。 “这?”随之而至的便是由穆湛搀扶之下的穆老家主,以及紧随其后的轩辕平。 “叔父,此人便是上官清流。平弟,你可先行辨上一辨,亦可安了众人疑心。”穆隐连忙引荐。 于我汉京宅府内,上官清流虽是往来数次,却是所见之人自是不得周全的,如今山中更是识其者寥寥,加之尚有满家之事已然被世家尽知,故而众人方这般谨慎处事。 轩辕平不动声色望向上官清流,而恰是其转眸与之对望,那一瞬,轩辕平不禁拧眉,却引得梁德才即刻重又握紧手中长剑,更是示意梁辰梁策两兄弟戒备。 轩辕平见状忙抬手示意且出声道,“梁世叔万勿生了误会,这位上官公子并无改扮乔装之嫌,乃是本真形容。” “那平世侄因何蹙眉?”梁德才仍是相疑。 众人闻言皆是看向轩辕平,见其确是双眉未展,不禁具是心生疑窦。 “哦,非是旁的,仅是平觉着上官公子似是有些许熟识之感,却不知乃是因何有此错觉,实实平从未与之有谋面过往,故而一时参不透其中玄机罢了。”轩辕平相释道。 穆老家主见状便是浅笑挥挥手,“既是这般乃是委屈上官公子了。梁世弟,令人皆是撤了手吧。” 门派众人即便不知数日前入驻山中大宅主院内这一众人等皆是何来,却均被掌事的钱无量尽告具为我信重更是可相佐大事的,便皆是顺从一致听从其等吩咐了。 穆老家主见房中众人散去大半,唯余了各世家几位德高望重长者或是可主事之人,方含笑朝着上官清流抬手示意,“怠慢了,还望上官公子多多海涵!上官公子请上座。” 上官清流恭谨非常、一礼至地,“晚辈不敢!清流不请自来实为冒昧,众位所虑亦是皆为得鸣儿思量,不可谓不周详。更是清流为客,断无喧宾夺主之礼!穆老家主请!各位世家叔伯、兄长请!” 第467章 上官清流入山献策(下) 不过寥寥数语,众世家之人与上官清流便是生了既敬且慕又夹之好奇之感。 穆湛搀扶着穆老家主入案几主位落座,余光不禁暗中瞄向上官清流,见其自始便是极为礼数齐备,更是谦卑内敛、恭敬守矩,心中大为满意,竟是不觉与龙泉一较起上下来。 轩辕平则是仍旧疑惑未解,却见上官清流毫无刻意逢迎、虚情谄媚之态,更是多了几分欲要探究之心。 上官清流自是了然这一趟山中之行必是需得经了众世家一番考较的,故而早早便将应对之法周全了不知数遍,无他,不过皆是为免有何疏漏差池恐引来其等生与我怨罢了。他这份心思,全然皆是为我,却不论我可否能得以尽知。 待众人具已坐定,穆隐仍是耐不住的性子,率先道,“上官清流,你此来定是为得苏吾启及丛玉之事,不若先将你所谋尽述,如此亦是可使得众位世家之人了悉。”言罢朝着上官清流使了使眼色,那暗示“我为你于世家之前讨了好处、要了人情,你该是明了”之意实实藏不得,却是自恃无人察觉般,然其不知众人早已心内暗笑不止了。 上官清流轻浅含笑与其微微颔首致意,算是回应以令之安心,方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来,“穆老家主,众位叔伯兄长,今日烦劳傅世叔辛劳一遭,清流愧疚非常,却是事出紧急,又是不得旁的医术精湛之人,故而清流实属无奈之举。”言罢朝着众人再施一礼,“那中毒之人有二,其一重患者,乃是当今皇上驾前近卫、统领皇家卫率之人。此番他乃是授命相助清流行楼兰探秘之举,却不知乃是因何重伤至此,清流不得不相救问明缘由,一来乃是需得周全皇帝御令,二则便是其遭难于楼兰,清流恐与那魔灵奸党有连,故而方贸然行此举。”微微顿了顿,“那另一名中毒之人,乃是苏家旁支庶子,名唤苏吾启,清流与之算得上不打不相识,与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更是不知为何便是信重此人。然此番楼兰之行,恰是于其口中勘破那楼兰国主实为魔灵尊上,而非鸣儿揣测的国师姬伯,然他所中之毒亦是恐为魔灵一党因其有所察而杀人灭口所致。却,除此之外并不得旁的佐证及于其身世深究勘验之法,故而,清流此来便是与众位请罪!” 徐家之人多为直性,其中便是一人出声质疑道,“既是上官公子不得全然笃定那苏吾启无疑,如今不仅施救又是至此言明此事此人,可是尚有旁的谋算?” “正是,清流此来便是因得他之故。”上官清流面色肃整直面众人,“傅世叔言及若要尽清其体内余毒,需是令苏吾启常于其身侧相伴为上佳,此乃自诊治而论,然清流所思却另有旁的。”环视一遭,上官清流继而徐徐出声,“众位请想,于苏家现下之状,恐是鸣儿及众世家皆无耳目尤是眼线可言,那便是如盲人行路于悬崖之濒。此世魔灵尊主又是这般奸险狡诈之徒,恐是他有意将敌首之疑引向姬伯,若非苏吾启将琐事尽告,如今仍是咱们皆无头绪,一旦鸣儿身世遭其等揣度而知,必会陷于不利之境,众位可赞同?”见多数人等纷纷颔首,上官清流再度启唇,“故而,清流以为,将苏吾启留于山中大宅之内,名义乃是为其清毒复健,实则常日可徐徐相诱,将其所知苏家乃至楼兰国主甚是姬伯诸事一一详述,即便多为无用细琐小结,却怎知不得经了关联辨析而获悉旁的?或恐自其中洞察了何等要事亦未可知。且是,苏吾启此人恰是与苏家、楼兰国主、姬伯皆是有连,更是与其等相对熟络,又仅为相关三方者唯此一人!而于苏吾启而言,清流乃是舍命救其于困境,将其送至山中亦是为得其可留命长久,依清流所察,其必会感恩戴德不致失了本心。即便众位叔伯兄长恐其乃是苦肉之计实为细作之人,却是于其身子康健之状,以傅家之能必会全然掌控,遑论山中云集了众世家,且是尚有鸣儿所辖五大门派之众,区区一个苏吾启,料得他无有兴风作浪之能,更不得传递消息之机!” “正是!”穆隐猛然一拍案几,“叔父,就算他苏吾启所能非凡,傅世叔用些药石便可将其困住!更是咱们这近千余众,若连区区一个人皆是看不住,莫鸣自是该另寻他法以图天下安泰了。” 本是众人皆被上官清流傲然之风浸染得豪情满怀了,却是穆隐这一番言语即刻令得满屋之众哭笑不得。 穆老家主那脸色瞬间暗了数成,恐是若非顾及这房中人众,必是又要敲打穆隐一番了。 穆湛岂会看不出自家父亲那不正面色,不禁摇头上手推了推穆隐,“隐弟,勿要妄言,尚且需得众家一论。” 穆隐憨憨尬笑搔搔头,“叔父,各位见谅,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勿要当真,勿要计较。” 上官清流心内亦是暗笑不已,却是面上丝毫未现,依旧一副可掌控所有的上位者之姿。 穆老家主垂了垂眸,与上官清流所言所现皆是极为赞许,然终是不便如此表露,方故作略略思忖之状,再抬眸时,先询道,“上官公子,不知于这苏吾启如何断言绝非是苦肉之计?” 众人闻言皆是颔首,上官清流则是必知有人会有此一问的,却不想竟是出自穆老家主之口,转瞬又是了然,明了这乃是穆老家主代众人相询的,如此既可解了众人之惑,又是自此再无人存疑。暗中感念这穆老家主果真人老成精,更是欣喜其该是与自身颇为赏识方有此一举的。浅浅一笑伴之微微颔首,于旁人自是可以为乃是敬重之意,然他料定穆老家主必会了悟自身用意。 “穆老家主,众位,怪清流不曾讲清。清流揣度,若是苏吾启先是中毒而后遭了谋害皆为事先谋策好的,其等如何料定清流必会出手一救?需知我乃是大汉使团副使,与楼兰自是国事为先。苏吾启不过区区一国师府管家,又是皇家护卫军苏氏之人,与清流不过一面之缘,于公于私清流皆可撇清干系不趟此趟浑水。更是,苏吾启如何避过重重苏家甚是相害他之人耳目,自其被弃置的乱葬岗寻至楼兰皇家官驿不遭人所察?又偏偏仅得了我等发觉?且愿救其于他国之境?故而,清流以为,凭借无论姬伯还是楼兰国主,必是明了清流为人以及才智如何的,这般谋划可成度近乎无有,如此方断定苏吾启绝非同谋亦或使得苦肉之计,而是当真被相害至此。将其救下,本是于心图安,不想倒是尚有如此回报,亦算得上苍庇佑,更可谓,鸣儿乃是天命偏帮之人。” “嗯,上官公子此言有理,自是天理昭彰不得恶人为患!” “正是!邪不胜正乃是天道!” “是啊,是啊。” “有理!” 听着众人附和赞同之声,穆老家主早已开怀不已,暗中窥了穆湛一眼,父子两人皆是心照不宣之状。 轩辕平从旁静观,丝毫看不出上官清流有何伪善之态,然其困惑却并未得解,反是愈发强劲。“上官公子,不知公子先祖可是前秦晓誉天下的上官氏?” 上官清流垂首谦逊致意,“不敢担兄台如此谬称。然清流祖上确为前秦上官一族。” “哦,原来竟是上官家后人,难怪年纪轻轻便如此善谋多智。” “失敬失敬!” “穆世伯,如此,上官公子所言可信。” 穆老家主见堂中人等已是众口一词,心内安稳了不少,含笑应声道,“确是失敬了。老夫原本尚且存了疑虑,忧心姑娘不过识人过少方有以上官公子为谋士之意,如今看来,呵呵,终是姑娘思虑周全啊。” 第468章 丛玉醒来 此言一出,满屋之人方恍然,他等自是不知上官清流竟得了我这般信重,又是庆幸不曾有何过失言行,更是于穆老家主之言极为赞同! “原来姑娘早有计较,呵呵,我等叹服。” “是了,若是知晓姑娘有此安排,便无需如此考较上官公子了,呵呵。” “穆世兄该是一早告知我等啊,如此岂非失了礼数。” 穆老家主朗声一笑,“老夫不过临行之前得了姑娘叮嘱一句,恐是上官公子尚不得知悉此事啊,哈哈。” 上官清流自是讶然之状,待穆老家主止声方似回神,“清流何德何能?不过愿为鸣儿尽些心力罢了,却并不知她竟有如此打算?呵呵,当真方知悉,待及回转相见之时再议吧,清流恐力有不足担不得如此重任。” “上官公子青年才俊,文治武功皆数上乘,姑娘乃是慧眼识珠,上官公子便无需推辞了吧。”世家旁支并不尽知我更多私事,见上官清流自始便那般亲昵谓我,又是我有心与他重责,便生了误会。 穆隐满是洋洋自得之态,更是将众人所现看入了眼中,心内已是开始了盘算。 轩辕平岂会不明旁人之意?却是现下不得相释,更是,他亦是哀叹龙泉与我那嫌隙过往。 “一切,皆由姑娘裁断,我等不得妄议。”穆老家主止下众人纷议,看向上官清流却是满面笑意,“然,以老夫及众人之意,上官公子确是该审慎思量一番为好,终是事关万众苍生大事。遑论,姑娘整日所思所谋太过辛劳,若可得上官公子相辅,尚可得以喘息休整一时,上官公子若是怜惜姑娘,便该仔细斟酌老夫之言啊。” 上官清流闻言自是欣喜若狂!以他之智,岂会不明穆老家主乃是何意?即便心内尚有疑虑因何众人皆与龙泉如此不满,却终是得了众世家首肯,于他便已是所求有望!岂能不心花怒放?再难抑制发自心内笑意,上官清流有些情难自已之态,拱手一礼憨笑道,“清流必会为鸣儿分忧!不令其独自劳神。” “哈哈哈哈。”众人难得一见上官清流自进门便端得极为老成持重形容竟是转变成现下之态,不禁纷纷笑出了声,一则含了与其戏谑之意,再便是欣慰我可得如此谋士,更是,若能成就一番佳话,他等自是乐得一见。 “大哥,可是众世家皆无异议?小弟便知大哥出马即会大功告成!”闻止静见上官清流归来时那如何具是掩不住的笑意,随之一并开怀,却不想乃是事出有因。 “三弟!呵呵,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哈哈哈。” 闻止静被上官清流如此肆意笑容惊愣住,似是自其记事起,从不曾见得上官清流尚有如此发自肺腑欢愉之情!即便当日面见大汉天子得了封赏之时,自家义兄不过皆是淡然一笑,想来该是一切尽于预料之中,故而方不得过度喜形于色。然现下竟是这般毫无遮掩张狂相庆,必是出了何等与其谋策之外惊喜之事,又会是何事竟可至此呢?山中,世家…… “大哥!”思及此处,闻止静双眸霎时犹如明珠璀璨,满是不可置信之态,竟是连同言语皆有些不畅了。“可是大嫂归来?还是,众世家与大哥相议了有关大哥大嫂亲事?” 上官清流俯身坐下,径自斟了一盏茶,呷了一口,缓了缓激动异常的心绪,方含笑应道,“三弟果真慧敏!为兄将苏兄之事尽告,又是游说其等接纳苏兄入山驱毒,竟是不想穆老家主将鸣儿欲要以我为谋士之事当众言明。而以为兄所见,其等余众恐是尚且不知鸣儿与龙泉之事,或是即便知晓亦是与其生了何样过重不满之情,具是劝说为兄必是要担下此任,不仅为得天下苍生,更是为鸣儿分忧解困!” 闻止静闻言蹙眉,“大哥,若是他等这般,恐是龙泉与大嫂……大哥恰可趁机将大嫂迎回!而那龙泉,呵呵,绝不可轻饶!” 上官清流不屑冷笑,“龙泉,不过乘人之危一小人尔!鸣儿遭其蛊惑一时罢了。如今众世家已然与其生厌,自是会劝导鸣儿的。”又呷了口茶,转回了正题,“待傅家人明日再来,便可将苏吾启一并送至山中了,想来众世家绝非寻常之辈,定可自其口中探得更众消息。苏吾启,恐可为苏家甚是魔灵一党溃堤之蚁人选!此乃天意啊!” 孟子之与苏吾启仍于那隐蔽所在照料丛玉,已是经了两日,傅锦茯叮嘱药汤无论从火候还是时长,他二人具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却是丛玉依旧昏睡不醒,不觉令其二人满是焦虑。 “苏公子,餐饭好了,且歇一歇吧。丛大人高热已然退去,想来明日傅先生再来之时必可有法使其苏醒。然公子自身尚有余毒未清,不易过于操劳。”孟子之进门将饭食置于案几,朝着苏吾启含笑出声。 苏吾启并未将手中碗盏搁下,仍是润湿了软布轻轻于丛玉双唇上不断擦拭,待觉着已全然将其浸湿方止下,朝向孟子之笑应,“孟贤弟较之于我岂非更是辛劳?值夜、熬药、洒扫、煮饭,更是需得昼夜戒备不曾松懈,在下不过稍稍看顾稍时罢了,如何便是操劳了。” 正是二人分箸预备飨食之时,床榻之上便传来了丛玉低低抽吸之声。 “丛大人!”孟子之更为迅猛大步近前,将双睫不住抖动、面部稍有抽颤的丛玉缓缓扶起,随之便见其睁开已是紧闭了数日的眼眸。 “丛大人,可有何处不适?” 丛玉双眼迷茫之状,缓了缓方似回神,望向孟子之与苏吾启那具为关切、焦急之情却仍是困惑异常,“这是?敢问这位兄台,此为何处?在下又是怎了?” 他这一语落,苏吾启与孟子之具是一惊,互望一眼皆有些诧然,“丛大人,你可是忘却了乃如何受伤中毒的?” “丛大人?”丛玉紧蹙双眉似是极力回思,然终是待了近一盏茶功夫,徐徐出声道,“兄台,在下,记不起过往甚是自身名讳,更是不知兄台所言具是何意?”欲要挺直身子,即刻被那大腿与下腹连接处剜心之痛惊扰,霎时冷汗直流,却隐忍开口,“这伤?难不成乃是遭遇了杀生害命之事?” “这?”苏吾启顿感不妙,“孟贤弟,丛大人可是失了过往记忆?这该如何是好?傅先生可能将其医回?” 孟子之亦是连连叹息,又是相询了数句,见丛玉皆是毫无所知之状,方且作罢。“丛大人,你方苏醒,先行歇息静养吧,待傅先生前来细细察看一番为好。”复又将丛玉轻柔放回锦被躺好,孟子之又拆开其伤处勘验后方回应苏吾启,“苏公子,如今我亦是无计可施,便只得静待傅先生了,哎。” “子之,有何事需得静待傅先生?”声随人至,上官清流已是含笑迈步进了内间房门。 第469章 苏吾启入山 “大哥!”孟子之惊喜出声,“丛大人醒来了,却,”转头看向床榻上那仍旧不知所思为何之人,拧眉向上官清流一释,“似是忘却过往了所有。” “怎会如此?”本是上官清流仍于自山中得众世家首肯之喜中尚未尽消情怀内的,闻此言瞬间那笑意全无,疾步近前看向丛玉,“丛大人可识得清流?” 丛玉茫然抬眸与之对视,良久缓缓摇头,“这位仁兄,请恕在下全然无有印象。非是与众位,而是连同自身名姓皆是记不得的。” 看着丛玉绝非佯装之态,上官清流顿时蹙眉,转瞬便是自怀中掏出一物示于其面前,“那大人可犹记此物?” 丛玉见其手中执着一枚玉牌,愣怔了少顷伸手接过,反复于掌中摩挲、验看甚久,然终是轻轻摇头交还上官清流,“上手触摸确有熟识之感,然,哎。这位仁兄,可否将在下过往尽告?” 上官清流闻言那双眉愈发蹙紧,侧首望了孟子之与苏吾启一眼,稍稍思忖片刻,须臾方出声道,“丛大人,如今恐是你体内余毒搅扰,或恐待医者至了可有法能解。然于此之前,恕清流不得详告大人过往。非是不愿或是有何相隐之处,仅是,清流亦是仅知大人姓名官位,于旁的,需得复查卷宗方可获悉。”转向孟子之,上官清流紧盯他双眸,“二弟,好生照料丛大人,将咱们所知尽告其详,余下的,待为兄问明自会转述。”而后又是朝向苏吾启开口,“苏兄,清流已将兄随医驱毒下处之事办妥,待明日傅先生前来便可将兄一并带回,兄可安心治毒,其所居之处虽是人众,却皆是好相予的,自会将兄妥帖照顾,必不会令兄不安。待过两日使团回转京师之前,清流必会再往之探望苏兄,还请苏兄不必忧心。” 苏吾启本就并未将丛玉失忆之事太过在意,毕竟与他一个楼兰之人无甚多相关。然上官清流之后所言,方是令得其即刻有应,“清流贤弟!愚兄当真不知如何拜谢你之大义!你亦可安心,愚兄定会谨言慎行不得旁人生厌,待余毒可尽清,若是贤弟有何差使,愚兄定然万死不辞!” 上官清流忙拦下他欲行叩拜大礼之举,“兄长万勿如此!仅是日后山高路远,清流欲与兄相见恐是不甚轻易了,还望兄必要保全自身!待兄可尽清余毒,若要离去自是随兄所愿,清流唯求兄勿要失了与清流相传信函之谊!可送至那山中,亦可捎往汉京清流府邸,必要使得清流知悉兄之行踪不得忘怀方是!” “必会的!愚兄岂能舍下贤弟屡次救命之恩!更是此生恐无以为报,若是贤弟不弃,愚兄亦可改头换面侍奉贤弟身侧,鞍前马后绝无他言!” 上官清流微微思忖一瞬,笑应,“好!那便待兄长大安了,清流使人安排,必使得咱们兄弟重逢!” “好!” “傅先生,如何?”孟子之见傅锦茯为丛玉切脉满是愁容便相询出声。 傅锦茯却是生疑,“依脉象来看,这位伤者乃是因毒物入体所致头部有损,然,恕在下学艺不精,并不曾听闻有何毒物可致忘却过往诸事。若是头部受了重创藏有凝血於堵或恐该是此状,待及血瘀散去便可不治而愈,却是这位,并无血瘀不畅之症啊。” 他这言罢,令得房中几人皆是面面相觑不得章法了,唯苏吾启垂首不知所思为何,直至傅锦茯与丛玉又是施针一番过后方略带迟疑出声,“傅先生,您方才言及恐是那毒有异而致丛大人忘却所有?嘶,在下曾是记得,于旁人处似是偶得近似之状,亦是药石所致的。” “哦?”傅锦茯急急看向苏吾启,“楼兰有此歹毒之药?” 苏吾启并未于其所言生疑,皆是以为上官清流已然将自身所有尽告这位医者,颔首道,“正是。我楼兰国皇家御医院该是有近似药石,多用于需是掩下不堪之事却不得相害之人身上,尤是皇家亲眷、近臣。却是那药石并无毒,仅可使人忘却过往而已。” “哈哈,那便是了!”傅锦茯如梦方醒,“该是那药石掺杂入了毒药之内,而其效能又是在下不曾通晓的,方误判了!得了苏公子提点,在下便可尝试解法了,多谢多谢!” 此番随着傅锦茯前来的,乃是徐家与梁家之人,为得不仅仅相护傅锦茯周全,更是得了穆老家主及众人之托需留心苏吾启的,故而与其方才之语皆是暗自计较起来。 苏吾启得了傅锦茯郑重一礼微微面颊泛红,双手将其扶稳方启唇道,“不过区区小事,岂敢担傅先生如此!启不得误了先生医治方好。” 孟子之已是于他等进门便被傅锦茯引荐了旁人,心知肚明其等乃是世家出身,故而此时佯装打趣道,“如此看来苏公子可将与楼兰关联诸事闲话众人,恐是皆有裨益呢。” “嗯,终是地域有别,该是可与我等增了见识的,还请苏公子万勿藏私啊,哈哈。” “对对对,事无巨细才好,恐是于公子不经意的习以为常,怎知非是我等所求不得的?” 傅锦茯听着徐、梁两位世家手足这般“循循善诱”,忙接语道,“正是呢!便是如这般,我傅家可谓杏林世家了,竟是这区区药石皆是不知,哎,当真孤陋寡闻,妄称了擅医长药啊!” 苏吾启见其等如此,不禁憨笑,“哦,隔山恐有风俗之差,遑论两国之间。若是众位不弃,启自是知无不言的。”于现下的苏吾启而言,并无戒备心思,终是上官清流将其救下,又是费心寻人医治,如今即将随着医者同住同食,人家仅是不曾见识楼兰独有异处,有何不妥?恐是自身亦会于其等常见之物生奇呢,故而并未有何质疑之心。 然房中除去他与仍是满心迷茫的丛玉,皆是极为满意苏吾启所言的,且是明了他已是孑然一身又中毒不浅、被救后流落异国他乡再无相熟可信之人,料得不致翻出何样浪花,便也纷纷安心不少。而傅、徐、梁三家之人于上官清流则是更为敬服一层,忆及前日于山中之时他那笃定之态,明了即便其仅年方双旬,却实实不可小觑,尤是于这谋策方略之上,皆是感叹其青年才俊、英武不凡! 如此便是,苏吾启这方不做他想,除去治毒,一心皆是如何回报上官清流大恩;世家众人则是妥当处置戒备事宜,更是已在谋划如何可自苏吾启口中将魔灵一党诸事尽悉。故而,苏吾启入山便成了必然之势,且是各自欢愉再无分歧。 第470章 暗卫,细作 “王爷,兰老爷回信称作其等具为死士,更是已命其等遵从王爷差遣,自入汉境始,便全权效忠王爷一人尔。”无欲将一枚玉质令牌呈于闲王面前。 闲王伸手拾起,翻转端详了少时,冷哼一声,“兰老爷果然处事谨慎,竟是这令牌皆为我大汉文字,若是他等遭擒,自是与楼兰毫无干系!” 无欲蹙眉,“王爷,可会有诈?” 闲王斜睨了他一眼,“如何御下你已是不知了?”随手将令牌扔回无欲怀中,“老规矩便是。” 无欲慌忙接住连连应声,“喏!奴才知错了。”收好令牌,无欲似是思及何事,试探出声道,“王爷,皇上暗卫皆是登记造册了的,更是必有画像为凭。即便兰老爷令其等所习乔装之术精妙绝伦,然,奴才仍是忧心那丛玉……” “定然不得相辨。”闲王虽是如此言说,却终亦是有忧疑的,思忖少时抬眸直视无欲,“命祝知寿入夜前去查访一番,他等必是得了叮嘱的。” “上官大人,末将正欲前去回禀。”程燃已至了议事堂庭内,见得上官清流带着闻止静已然迈步进了院门,忙近前施礼问安。 “那十名伤者如何了?”上官清流止下脚步便脱口相询。 “已是有数人醒来,医官称那毒并不致命,却是外伤不轻,需得将养两三月方可如常。” “随本官前去看看。” “喏。” 医官所居院落之内,东西两侧皆为诊治伤患所用的厢房,具为内、外套间设置,以便区分重伤与轻患不同照料而备,那十人便是皆被安置于西厢,不为旁的,不过便于看管罢了。 “将军,上官大人。”医官与仆役见他二人相继迈步而入,忙近前见礼。 上官清流覆手立于房中,双眼扫过那满屋具是躺于床榻之上众人,面色肃整、未执一词,仅是那一份凛冽威严之气,即刻使得无人敢大声喘息。 程燃从旁静观,暗道果真乃是皇上青眼之人,单凭这一份气势,已然胜过不知万众之辈,即便如自身这般几经沙场宿将,皆是生了几分敬畏之意的,遑论寻常百姓。再看那十人,仅是初始有些许惊异错愕之情,然竟是数息便复常,除去稍显恭谨之态,并无丝毫惧怕之意,程燃心内便有了几分揣测。 “尔等乃是何人?因何伤重至此?又是称作有要事相告守城将领,如今既是醒来,那便直言吧。”默了少时,上官清流朗声开口,那口气极具威慑,使人即刻领会,其必是那上位之人。 苏醒的几人面面相觑,少顷其中一人极为虚弱出声道,“这位大人见谅,小的们有伤在身不便见礼。”微微颔首以示敬意,见上官清流毫无有应,继而道,“敢问,大人如何相谓?又是官职为何?” “大胆!”一旁的一名校尉喝止一声,“尚不知尔等乃是何人,竟如此无礼,胆敢冒犯我大汉重臣!若非见你等重伤于身,必是要惩戒一番的。” 几名伤者皆是一怔,纷纷垂首显出示弱之态。 上官清流仍是一副不可一世之姿,程燃亦是并未阻拦那校尉,任其这般声色俱厉,却是给了其一记眼色。 校尉顿时会意,缓了缓声量,“未免尔等贻误何样隐秘消息,便将可自证身份信物呈上吧,我家大人将会酌情而定。” 那名伤者略略抬手,朝着身侧的医官道,“不知我等随身之物现在何处?”转向上官清流及程燃满是不卑不亢之态,“还请两位大人屏退左右,我等自有可相证身份之物。却,因得事关重大,故而人多不便。” 上官清流闻言转向程燃微微颔首,程燃会意抬手,“你等先且退出去,候于院中即可。” 校尉微微蹙眉,“将军,若是他等使诈……” “怎么,本将军竟是不敌数名重伤之患?”程燃满是不屑。 “不不不,末将非是此意。”校尉忙摆手,却是那眸光略略朝上官清流瞄了一瞄。 “副使大人所能乃是本将军望尘莫及存在,你等自可无虑。” “喏!末将领命!”校尉再不复赘言,将一众仆从、兵卒乃至医官皆领出了房外,而已有一名医官指了指内间,“大人、将军,他等随身衣衫饰物皆于内室,我等不曾擅动。” 程燃颔首迈步亲自去寻,独留上官清流仍是立于原地未动半分。 “副使大人?您便是出使楼兰大汉使团的副使、相助周老国公大败匈奴、得了皇上亲封的上官大人?”几名伤者似是恍然,即刻显出惊喜之状。 上官清流面色无改,待其等相候须臾方应声道,“正是!本官便是正四品尚书令,上官清流。” “上官大人!您可识得我等统领丛玉丛大人?他如今何处?又是伤势如何?”有人甚为急切相询出声。 “尔等乃是丛大人部下?”上官清流质疑道,又将所有人众逐一看过一遭,“如何与丛大人失散的?又是因何不得而知他现下境况?更是,尔等该是来自楼兰,怎会不识得本副使?”那清冷的口气甚是骇人,脸色亦是随着沉了几分。 程燃自内间挑帘而出,见得外室如此紧张局势顿时上前圆场,“上官大人,请看。”将手中几块令牌交予上官清流,自己方转眸同是逐一将苏醒几人审视一番。 上官清流接过令牌,于掌中仔细分辨片刻,冷笑出声,“这令牌亦可造假。” “断无可能!”几人岂会不急,忙相释,“此物较之我等性命更为要紧,乃是离汉时皇上御赐之物!上官大人可将其反转面光细察,内有隐约可辨一‘汉’字于其中,且是那花纹图制皆是我等暗卫营特有标识,绝无造假可能。” 上官清流依着他等之言再度勘验,果真与其述无异。程燃更是确定心内所揣,仅是不明这十名暗卫因何于此,又是怎会这般狼狈。 “丛大人该是与你等数载不曾相见,可有何暗语为证?”上官清流将令牌交回程燃,却仍是一副清冷面庞。 几人一怔,似是不曾料及此事,仅是这须臾间迟疑神色,即刻令得上官清流心内生疑。 “上官大人,恕我等不便将暗卫营密隐相告。若是大人仍有疑虑,将丛大人寻来便可验明我等身份。”不过数息,几人已是沉稳应了声,且是给出的说辞确无纰漏。 上官清流虽是心内不甚安稳,却是现下并无他法,只得勉强颔首道,“罢了,你等且先于此处养伤,待可行动再论旁的。”言罢示意程燃一并离去。 第471章 安抚丛玉 房门闭合后,屋中几人互相过了一记眼色,皆是长出一口气,然那眸中尚有一丝忧色闪过。 “大人可是与其等尚有所疑?那丛大人不在此处吗?”程燃随着上官清流回转至了议事堂,见其双目无聚不知所思为何,便揣度定是尚有可疑之处方致其如此。 闻止静方才并未与其同在房中,故而不知乃是因何至此,却思忖片刻轻声道,“大哥,他等自该有自证之物,然既是皆数暗卫,必会有存档甚是画像可查,仅是这时日及权责……” 程燃方恍然,果真朝中诸事尚与边关对敌不同,自知非是擅长,便侧立一旁不再多言了。 上官清流叹息一声,“程将军亦非外人,本官便是直言了。”抬眸望向程燃,正色道,“这十名伤患,虽是有令牌为凭,却,将军该知若不得仿制,那尚有杀人夺物之嫌,更有,重刑叛逆一条。非是本官多疑,而是,”微微顿了顿,“他等统领丛大人现下生死不明!而他等该是久于楼兰之人,即便楼兰国弱势微,却不得不防其等恐遭了旁人蛊惑甚是相挟。因此,于确可相证其等身份之前,还有劳将军遣人暗中监视,名义上不得令其等生疑,以免打草惊蛇或是,伤了将士之心。” “末将明白。”程燃心领神会,“大人思谋万全,末将必定谨慎处置,必不致出何纰漏,还请大人安心。”然心内,程燃却是于上官清流生出了几分敬服之意,反思自身于其这方年岁时,自是不得其这般处事稳妥更是思虑周全的,暗叹上官清流能得圣上青眼实乃当之无愧,果真非常人所及。 再度至了丛玉匿身之处,上官清流急急相询孟子之,“二弟,傅先生可有法将丛大人治愈?” 孟子之拧眉,“虽是经了苏公子提点楼兰皇家有药石可令人失了过往记忆,却,傅先生慎重选了方子,又是施针,恐是为时过短,故而尚未见起效。傅先生称将于近日再施针一试,却并不敢担保,仅因得那药石加了毒物后效力不可估量,需得长久时日探究其法。傅先生已是传信回转京中,想来大嫂与其家主一并商议恐会得解。” 上官清流亦是拧眉,“既是如此,止静,你且将为兄信函传回,皇上见了该是会遣人前来验明那十人身份。” “大哥,勿要忘了那苏家乔装之术甚为精湛,可需得将轩辕家之人请来一查?” 上官清流沉思片刻,“虽是皇上于我有赏识重用之恩,然终是涉及鸣儿身世,还是不便因朝政之事烦劳了众世家方好。” 孟子之已然知悉那十人之事,谏言曰,“大哥,其等若当真为细作,该是有所谋划的,依大哥思虑,又会如何呢?” “不过探听消息。虽是那楼兰国主便是今生魔灵尊上,然仅以十人妄图倾覆我大汉,与蚍蜉撼树无异。纵是他等尚有药石可操控旁人,却是皇上身侧亦非皆是蠢笨之材。” “可,大哥可还记得靳伯传信提及大嫂相询长平烈侯之事?若是魔灵倚仗此十人用那巫蛊之术,岂非会令朝堂不稳?” 闻止静之语,使得上官清流垂首深思,良久方再度启唇道,“三弟所言不无道理,事到如今尚不得知乃是何人施法相害于先太子甚是卫氏一族。然,皇上既是有所悔悟,自会处处警惕。且以为兄所揣,此事必是与匈奴脱不得干系,只是这魔灵一党可于其中借了几分力尚不尽知。”转向孟子之,“二弟,可有与丛大人言明其身世为何?” 孟子之颔首,“小弟已是实言尽告,丛大人仍是忆不起过往,却尽忠之心始终如一。” “好,既是这般,此事便唯有丛大人可解。”上官清流言罢起身往了丛玉卧房。 “上官大人。”丛玉已是自孟子之处知悉了他等各自身份名姓,于自身虽是亦知,却仍旧不得有何启迪之效,似是他如今乃是重生之身,过往种种一概皆无。 “丛大人可有好些?”上官清流疾走几步至了其卧榻之前,矮身坐于一旁,上下打量了丛玉一番,见其面色已稍见红润方松下口气。 “大人见谅,在下……” “不妨事,”上官清流安抚道,“然现下有桩事需是与大人相议,”稍待丛玉正了正身形,上官清流继而道,“大人曾统辖暗卫,如今有十人来投,称作乃是于楼兰与大人一并遭了偷袭,本是原有数十人该同是换防归汉的,如今皆已为国殉难,仅余他十人死里逃生回归玉柳关,而他十人亦是身负重伤且具被毒烟所害,现下被安置于府衙之内医治。他等有与大人近似令牌为凭,却是本官不得相证其等可确为原本之身,更无旁的可对应比照之物,故而前来请教大人。” 丛玉拧眉,“既是我为皇帝近前暗卫,必会存有记档、画像为依。却,此等密隐仅会于京内所藏,如今我又是于过往一概不得忆起,恐唯有传书皇上遣人来察。” “嗯,本官与大人所思类同。”上官清流较为满意丛玉即便失了记忆,却并未缺损了谋策之能,该是算得庆幸之事。 “然,”丛玉继而又道,“若是于此期间他等有何举动……” “丛大人安心,本官已然叮嘱守城主将令人暗中监视,仅以他十人之力,必是不得如何兴风作浪的。”既是丛玉并不深知楼兰乔装之术,上官清流便选择了闭口不言,唯恐有何疏漏将我陷于不利之境。“既是如此,那本官就先行告辞,丛大人于此处好生养伤,待可大安了再由子之相辅回转京师。” 丛玉一愣,“大人这是欲行离去了?” 上官清流颔首,“恐是闲王爷于玉门关相候两日该是归心似箭了,遑论使团亦是不得延误时日过长。那本官便于京中相候大人了。”似是思及了什么,又道,“子之持有本官信物,沿途自是不得大人与众人袒露身份,大人安心便是。” “上官大人思忖周详,在下于此谢过!待及来日可复常,再拜大人恩情。” “丛大人言过了,你我皆为皇上臣子,理当彼此照应以安朝政。”上官清流转身朝向孟子之又道,“二弟,丛大人安危皆是交予你了,必当尽心,万不得使其再有何伤损。更是须经了傅先生相允方可启程,断不能贪图侥幸匆忙回转,为兄身侧有三弟,又是已归于汉境,加之护卫军相卫,断不得有何不妥,你且安心侍奉丛大人养伤便可。” “大哥安心,小弟明了,必不负大哥所托,将丛大人安然无恙送还京师!” 第472章 启程归京(上) 回至玉柳关府衙,上官清流便令闻止静径直回转卧房打点行装,而其自身则是往了前堂去寻程燃。 “程将军,那十名伤患便交由将军费心劳神了,本官已是传回信函请皇上遣人前来查证,恐是尚需些时日。然使团返京之期不便延误,本官这便动身往玉门关汇合王爷一并启程了。” “副使大人辛劳了。”程燃含笑拱手,“副使大人果真与王爷心有灵犀,末将方收到玉门关传书,称作王爷相询副使大人何时可抵,恐是王爷此番出使甚久有些许思家之情了。”程燃自是明了如今朝中局势乃是如何,如此将试探之语融入玩笑之中,全做戏谑尔,他断定上官清流必不会如何。 果真上官清流闻言莞尔,“将军终是成家之人,与王爷方有同样心思,不似本官尚且孤家寡人思虑不周啊。” 程燃随之一笑,“该是末将不及大人一心皆为皇上牵挂,该罚,该罚。哈哈。” 上官清流了然,程燃如此不过为得上回相阻其与我相见险些与之生了不睦之事,淡笑道,“将军言重了,本官方入仕未久,又是年轻无历,若再不勤劳公事,岂非有负皇恩?更是需得多多相交同袍,以免有何龃龉于前程受阻啊,将军觉着清流所思可对?” “啊,呵呵,自是,大人深谋远思乃是末将不及。遑论大人常于皇上近前,末将该是恭维大人以免来日遭了祸事不得大人帮衬求情啊。” “程将军安心,你我同朝为官,将军固守边陲辛勤劳苦,清流与将军曾有比肩御敌情分,必是不得相忘,日后常有往来才好啊。” “自是,自是,若是大人不弃,末将求之不得!” 闻止静已然提了包袱候于门处,见其二人相言甚欢便是默立不语。 程燃见状赶忙相送他二人至了府衙正门,本欲命人护送的,却被上官清流婉言相拒,思忖恐是尚有故友一访,便不再赘言,目送他二人策马而去方回转府衙内。 “大哥,这程将军倒是很会为人啊。”闻止静戏言。 “你自是不知,那李世贤身家清白又无过众亲眷,如今官职足矣撑起家族门楣。吕先乃是高祖吕后旁支后人,自是无需如何左右逢源。唯有程燃与其等不同,布衣出身,既无仰仗又是家贫如洗,若非得了周老国公赏识,绝无现下官身可能,而其双亲甚为顽固不化,否则程燃早已拜入周家门下为义子了,故而,他程燃如何不得擅通人情往来?” “原来如此,难怪。”闻止静颔首。“大哥,可要再往山中一走?若是先至玉门关,恐是沿途再不得闲了。” “知我者,止静也。驾!”上官清流策马扬鞭,与闻止静一前一后奔赴山中大宅。 “上官公子,”此番上官清流非如上回一般翻墙越户而来,乃是同闻止静一路被人自山下引入的,故而众世家得报后便候于正堂了。 上官清流仍是施了晚辈礼与穆老家主为首的一众世家之人,“清流有礼。今日此来,一则探望苏兄,二便是与众人话别。” 穆老家主抬手示意其安坐,笑容满面道,“公子到的恰逢其时,方得了姑娘回书,于苏公子入山养病一事全然赞同公子所谋,更是叮嘱我等必要善待苏公子,终是其并无相害之举,却为得将姑娘疑虑尽释。”言罢,穆老家主示意穆湛将我亲笔信函转呈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恭谨接过,极速一览不觉唇角上扬,指腹不禁摩挲那娟秀小字,尤是名讳之处,惹得众人纷纷垂眸浅笑。 恐是听闻了窃笑之声,上官清流面色一红,不甚情愿将锦帕递还,“鸣儿无异便好。” “早便言明莫鸣心胸定是常人不及的。”穆隐极为得意之态,“且是她本就于姬伯为魔灵尊上之事生了疑心,上回于楼兰我与她传书便使其豁然开朗,更是想通过往甚多细枝末节,且叮嘱我等必要自苏吾启处探得详尽原委,尤是姬伯因何那般毒害骆家之事。”现如今众世家皆知我欲要以上官清流为谋士一职,故而穆隐再无需与其有所相隐,何论他本就于上官清流所思所谋极为赞许。 “嗯,恐是楼兰国主许以重诺,亦或,姬伯本就于战神之剑及剑术颇具兴致。”上官清流已有揣度,仅是不得相证罢了。“却,无论如何,终是姬伯伤及骆公子及其家族门派,恐是鸣儿于此仇定然不得轻易相纵。遑论姬伯那门徒兰鲜,尚有欲以瘟疫荼毒玉门关之歹念,如鸣儿那般极善、大义心思,绝不得放过的。” 世家之人闻言便是皆笑出声,“上官公子果真与姑娘极为用心,竟是这般熟捻其所思所想,必会与姑娘所谋甚为契合啊。” 上官清流面色又是一绯,稍显羞赧道,“于鸣儿,清流自是较之自身更为看重。” 又是闲话了几句,上官清流便由人领着至了苏吾启如今所居的院子,虽是同住了侯德等一众幼童,却实难令其有何不适,终是世家及门派之人并无于此,将无人其视为细作怀有疑心之嫌尽展无遗,终是一众幼童年岁太幼,苏吾启便成了其等叔伯长辈,闲暇便教习他等读书识字,更可与侯德等几位稍大些的孩童相授武功剑法,彼此相处倒是难得自在闲逸。 “苏兄,”上官清流与闻止静进院门时,便是见得苏吾启竟是被一众孩童环着嬉闹,那舒心画面甚是惹人艳羡。 苏吾启听得上官清流含笑之声,抬首便见得他正笑意满面望着自身,忙快步近前,顾不得将仍于怀中抱着的幼童放下。“清流贤弟!”至了当面方似顿悟,却是那孩童牢牢抓着他衣衫不愿离去。 “哈哈,苏兄仅至了区区两日,竟是这般得稚子偏好,不若小弟烦劳长者为兄寻门亲事就此安家育子吧,哈哈。”上官清流之语引得周遭人等皆是大笑不止。 侯德本是于房内练字,听得喧闹方出门,见院中立着一位英姿不凡、气宇轩昂公子,不知乃是何人,忙近前施礼,“公子见谅,幼弟顽劣搅扰苏世叔了,”说着便是将苏吾启怀中孩童哄到自己怀里,又颔首致意后方领了一众义弟而去。 上官清流多看了那尚且瘦弱的少年背影数眼,心内不知何故生出了欲要探询之意。 “清流贤弟莫要打趣愚兄了,快,房中坐。” 上官清流随着苏吾启进了门,方见其卧房之内甚是清雅,书案笔墨、竹简茶盏一应俱全,更是炭盆极大,故而甚是温暖如春。 苏吾启为上官清流斟了盏茶,甚为拘谨不安道,“得了贤弟相托,此宅中众人与愚兄甚好,不仅各类用具一应俱全,更是朝、飨两餐皆为上佳,傅先生又是精心医治,愚兄,甚觉愧疚,并不得与其等有何助益。而此院中一众孩童皆是年岁极幼,并不得有人暗自窥探,愚兄心知肚明乃是他等并无相疑之心,且是孩童于愚兄相处甚佳,愚兄这逾三十载皆不曾有过如此惬意舒心时日!愚兄,愚兄实不知如何以报贤弟恩情!”说着双目泛红,望向上官清流满是感激之态。 第473章 启程归京(下) 上官清流浅笑与其逗趣,“兄长这是被小弟说中欲要于此娶妻生子了?哎,前几日方畅言你我兄弟来日于汉京再聚呢,兄这便要食言而肥了?哈哈哈。” 一语将苏吾启逗笑,亦是使其明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上官清流无需他如此心生愧念。 收了笑意,上官清流正色启唇,“苏兄,今日小弟来此乃是与兄话别,此处可与汉京小弟宅府互通书函,兄可时常相告驱毒近况,小弟亦可安心。然终是留兄一人于此,异国他乡又是举目无亲,还请兄多多保重才是!” “贤弟哪里话来!愚兄于此甚是心满意足!可得医者诊治,又可与众人谈论武功、相互切磋,且有孩童嬉戏相伴,不知与楼兰之时乃是何等自在快活!” 上官清流颔首,“苏兄欣喜便好。小弟不得久留了,需赶回玉门关随使团返京,此后,你我兄弟便唯鸿雁传书,待兄大安,小弟再将兄接至一处,你我兄弟复好生团聚!” “好!愚兄静候,贤弟必要保重!” 山中大宅门前,众人相送上官清流至此便被其相阻,“众位叔伯兄长请回,清流就此别过!待得了契机必会再来叨扰,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与之话别,唯穆隐甚显忧心忡忡,抓着上官清流叮嘱道,“莫鸣于京内虽是有众人相护,却她那余毒尚未尽清,清流贤弟回转便可与之商议后使其尽早归来,仅是这沿途以至京内诸事还需得贤弟多多代为劳心。” 闻止静暗中瞥了上官清流一眼,心内微有不畅。 却见上官清流毫无介怀浅笑应声,“隐兄安心便是!小弟自会将鸣儿护好!” 穆老家主闻听穆隐之语亦是心内微有波澜,却是并不露声色,朝向上官清流道,“上官公子日后便是与我等世家同为共赴进退之身,自是无需见外。然,姑娘终是年岁偏轻又恐历练不足,不及公子自幼谋得大志,故而隐儿所托并无不妥,还望公子定要尽心!归京沿途各处所在公子已然尽知,若是有事,持骆世侄及莫家兄弟制下的信物登门便可,他等自会早于公子归程,定会相告众人了悉公子身份。” “穆老家主如此信重,清流定然不负所望!”微微浅笑,稍一转眸道,“更是此番或恐可代鸣儿察查细枝末节,若是有何疏漏,鸣儿也好及时补救。” “对啊,还是上官公子心细如发,我等皆是不曾思及此处呢。”世家众人闻其言便是纷纷颔首。 “好,那便劳公子不吝赐教,为得日后筹谋,自是无瑕方为上佳!” “王爷,副使大人到了。” 闲王正独自对着一卷战策出神,无欲便悄然近前低声禀报。 闲王稍稍侧首抬眸,“哦?晨起方传信玉柳关,副使大人这般快便至了?呵呵,难不成与本王心有灵犀?” 无欲垂首而立并未应声。 “王爷可在?”正是静默之时,院中便传来上官清流相询护卫军之声。 闲王朝着无欲示意,无欲忙转身开启房门相迎上官清流。 “王爷安。”上官清流迈步进门便施了一礼,不待闲王应声继而道,“那十人已是醒来大半,却自称乃是皇上暗卫。下官不得尽知便自作主张传信回京,想来皇上自会遣人前来查问。下官便恐王爷久候无讯方急急赶回。更是使团已然迟滞了数日,该启程返京了。” “辛劳副使大人了!”闲王起身近前,“本王有副使大人这般费神,自是落得闲逸。既是皇兄暗卫,自是旁人不得详询的,大人如此处置甚为妥帖。只是,大人急急而回,更是现下已过午,不若后日使团再启程吧,副使大人可休整少时。” “下官自是遵从王爷之命。谢过王爷留有下官喘息更是探访旧友时日。” “哈哈哈,大人客套了。一路奔波定是疲累了,且去歇着吧。本王确觉玉门关与玉柳关相觑甚巨,看来边关将士需得皇兄多多劳赏啊。” 上官清流竟是并未接语,仅是浅淡一笑施礼离去。 “王爷,似是副使大人心事重重啊。”无欲掩了门,见闲王若有所思,亦是随着其眸光望向门处。 “呵呵,副使大人心思非是常人可比啊。”闲王冷哼一声,“祝知寿该是星夜兼程方可于明晨赶回,勿要令上官清流有所察。” “王爷安心,兰老爷相授的乔装之术甚是精妙,必不会露出破绽。” “止静,明日你随意去寻几名兵卒,将苏扬画像示与其等一辨。” “好,那大哥便只得独自清点护卫军了。” “不,我走一趟大漠,去看看鸣儿那院子。” “嗯?既是那十人尚有疑,大哥不忧心护卫军中有遭人替换之事吗?” 上官清流冷笑,“祝知寿早已归属于闲王麾下了,如今已入汉境,为兄何需再复与其虚以委蛇?更是,尚不知闲王与楼兰国主达成何样默契,为兄如此才可使其等倍加防范。” 闻止静似是尚有不解,却并未再出声相询。 上官清流唯恐白日遭人跟踪,趁着入夜便换了墨色衣衫,自玉门关衙署越墙而出,几个兔起鹘落便跃过了城门,稍稍于树冠之上停歇片刻,确定无人尾随方直奔大漠腹地而去。 却是与其几乎同时如此装扮闪身进得玉柳关医官院落的,乃是另有其人。 “谁?”房中虽皆是伤患,却万分惊醒。 “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探望,不知众位可还安好?”祝知寿竟是亲至的,且无人相随。 “你家主人乃是哪位?” “兰老爷私交,王老爷。” “可有信物为凭?” 祝知寿将一块木制圆形环扣扔了过去。 房中并未掌灯,唯有自窗棂透过的些许星光,却是并不有防两人分辨。 少时后,环扣重又被掷回祝知寿怀中,一并扬起的仍是方才询问之人话音,“回复王老爷,程燃暗中派人监视我等,故而未及伤愈之前,恕我等不便有所擅举。” “嗯,王老爷并未欲要尔等现下便如何。仅是,此番遭袭之事如何可令丛玉毫无疑心?然他若是死了,皇上必会追查。” “不劳王老爷费心,我家主子已是与丛玉用了药石,必会令其忘记过往却可留其一条狗命,无论何人皆是不得解的。” 祝知寿闻言算是松了口气,却冷哼一声道,“如今,尔等的主子乃是我家王老爷!还请众位明了自身身份!” 于此,并无人作声。祝知寿又是轻蔑道,“王老爷命我再问一声,尔等身手如何?兰老爷可是夸下海口,称作尔等足以以一敌五,且皆以高手论之,却,若是……” 此番并不待祝知寿言罢,一阵劲风便是朝其袭来,祝知寿若非本就有所提防,恐是必遭了暗算。然,即便他有备,仍是险些被一掌击飞出去,而自胸口传来的闷痛之感,使得他不禁后退了两步,方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然立于他近前,不过咫尺之地!更是那依旧端于身前的左手并未触及他身子半分! “哼,大汉护卫军统领不过如此!在下乃是我等之中最弱所在,且是,若非尚有外伤于身又是顾及院中尚有耳目,恐是祝将军此刻已入黄泉之路了。” 祝知寿心知确是自身轻敌了。然,即非大意恐未可与之过上十数招,此人功力较之自身竟有天差地别之远,绝非伯仲之间!那旁人…… “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如此,我家王老爷方可安心将要事相托!亦是可与兰老爷彼此信重。告辞,王老爷自会于京中恭候各位!后会有期。”言罢,祝知寿转身离去,提着一口气直至出了玉柳关城外,方扶住一棵大树呕出一口热血! 第474章 苏扬身份揭晓 “王爷,祝将军尚未回转。”无欲甚显焦急候于闲王卧房内间门处,直至听得房中有响动方低低出声。 “哦?”闲王似是不曾料得竟有此状,双足尚未着地便将无欲宣了进去。“你亲自去查了?” “是。奴才寅时三刻便往了其卧房,然直至方才并不得见其归来。王爷,可会有何不妥?万一遭人识破……” 闲王拧眉沉思片刻,“不会。即便祝知寿遭程燃觉察,必会称作代为查验伤者身份为由搪塞而过,程燃乃是何样之人本王自是有数,断不得如此无凭无据便开罪皇帝身前之人。” “可,祝将军又有何事绊住脚步呢?” “你亲自去查看上官清流,本王恐是他有所不妥。” 无欲一怔,“王爷之意乃是……喏,奴才即刻就去。” “大人,副使大人尚未起身。”上官清流院门口,一名兵卒轻声与无欲低语。 无欲闻言蹙眉,“闻先生呢?”不便质疑旁的,无欲只得退而求其次。 “闻先生一个时辰前便出门了,叮嘱我等看好院子勿要扰了副使大人好梦。” 无欲心思一转,冷笑着高声道,“王爷命奴才来给副使大人送朝食,若是凉了,尔等可担待得起?” 护卫军自是明了其意,亦是随着高声道,“大人见谅,闻先生吩咐的,我等不过奉命而已。不若大人将食盒留下,待副使大人起身了,我等自会温热后转呈,必不误了王爷一番好意。” “院外可是无欲大人?请进来吧,本副使已然起身了。”上官清流略带些沙哑之声传来,方止了几人对语。 护卫军兵卒忙开启院门将无欲让进去,且是有人接过其手中食盒。 “可是奴才搅扰副使大人了?”无欲甚显恭谨立于上官清流卧房门外。 房门于不徐不急脚步声后随之开启,上官清流松散着发髻、一身浅色中衣立于门处,“一夜好眠,竟是令无欲大人久候了。” “奴才不敢当。王爷思量大人近日辛劳,特命人备下上佳朝食令奴才送来。却不想扰了大人清梦,乃是奴才的不是。” “还请代本副使谢过王爷!稍后再去给王爷问安。” “副使大人客气。王爷有话令奴才转告,明日使团又将启程,大人可歇息一整日,不必牵挂王爷。”无欲万般谦卑,滞了滞又是笑道,“仅是,护卫军仍需大人清点一番。” 上官清流已然同着无欲洗漱起来,闻言将脸上的温水拭干,方侧眸道,“于楼兰之时本副使乃是为得使团安危方日日清点护卫军,如今已然入我汉境,自是无需如此。更是祝将军自始勤谨公务,本副使便也躲躲懒,哈哈。此事本副使会使止静相告祝将军,烦请大人亦是回明王爷吧。” “喏,奴才遵命。若是无旁的事,奴才告退了。”无欲丝毫未现半分异样,任谁皆是仅以为他只为送餐而来。 “王爷,末将晚归,令王爷忧心了。”无欲离去未久,祝知寿便是神色匆匆进了闲王卧房,仅是仍带有血腥之气,脸色更是极差。 “出了何事?”闲王双眉微蹙。 “程燃果真使人暗中监视,末将并未引起生疑,却是……”祝知寿暗自叫苦,然不得不悉数将实情尽告不敢有所隐瞒。 闲王闻后一惊,“兰老爷所遣竟是这般高能之士?将军当真不敌吗?” “不敢欺瞒王爷,末将确是不敌。那人之伤想必不得有假,然其身手之迅猛却丝毫无碍。若非恐是惊扰了院中暗藏之人,末将该是重伤当场。”祝知寿纵是不愿承认,却仍是未敢全然实话,非是重伤,而是,殒命! “嘶,如此看来,兰老爷部下皆非寻常之辈啊。知寿,你伤势如何?” “回王爷,其已手下留情,寿仅需稍加将养两日便可无碍了。” “如此说来恐是你一时失察轻敌之故,不必太过介怀。” 若是祝知寿听不出闲王乃是刻意安抚,便无有再留于其身侧之可能了。不假思索,祝知寿拱手施礼道,“王爷,他等该是内功深厚,虽是末将并不得识清他等样貌年岁,却是那声音并非长者。然,如那般弱冠至双旬年华竟有如此深厚功力的,绝非寻常高能之士。末将先恭贺王爷又得助益!” 闲王踱步近前,抬手覆上其肩头,探近些身子笑道,“知寿啊,他等于本王终是外人。即便兰老爷有心将其等相赠,却怎知非是变相监视?本王自是需得警醒。而你所需提防的,便是他等之能!”挺直了身形,闲王目含冷光,“尽快精进功力吧,恐是需得苦习不怠了。” 祝知寿身子一抖,不禁背脊泛凉,“喏!末将必会遵照王爷之命倍加勤谨!” “嗯,无欲往了上官清流处探查了,这个时辰尚未归来,必是将其缠住,你回去吧,万事当心,莫要松懈露出破绽。” “喏!末将告退。” “大哥?你怎如此之快?”闻止静进了上官清流房中便是一愣。 “幸得为兄回转了,否则方才必会露馅。”上官清流将口中之物咽下,拭净了唇角方应声。 闻止静拧眉,“王爷遣人来查?因何之故?依小弟思忖,其断不得这般心急才是。” 上官清流颔首,“嗯,恐是出了何疏漏错处,未防我有所觉察方如此试探。” “大哥揣度会是何事?如今已然归汉,难不成他还忧心其与楼兰国主之谋被大哥勘破?” “尚不得知。不必忧心于他,苏扬那画像如何?” “哦,小弟寻了不同所在的数人,皆是称作其为庄集新岁前卸任归家的校尉,名唤柳如杨。” “可知其往了何处?” “无人知晓。一名方自庄集调换至玉门关的兵卒称,柳如杨于庄集近十载,无人与其过于亲密,却是皆知其家中并无亲眷,唯其一人尔。故而于其突然称作卸甲归家具是不解,却是戏称恐是与之倾慕女子结亲去了。” 上官清流瞬时拧眉,“倾慕女子?何人?” 闻止静摇头,“那兵卒并不知晓那女子身份名姓,遑论家世。仅是曾听得庄集众人相议,称是匈奴犯境之时,柳如杨曾于街市之中俘获数名匈奴劫抢兵匪,而助其等一战的便是那女子,而后其又是往了府衙寻过柳如杨,二人似是相熟。” “可知那女子容貌如何?” 闻止静见上官清流这般急切,极为不解,“大哥,人皆是不得见过,如何可知?再者,那女子恐是与柳如杨接头之人,否则柳如杨因何之后未及数月便卸任而去。” “不,”上官清流万般笃定,“为兄恐是鸣儿!” “啊?大嫂?” 第475章 骆弈城、莫家兄弟归来 闻止静错愕不已,闪了闪迷茫不解的眸子,数息方似回神,“怎会?大嫂何时至过庄集?又怎能再度往之寻一个不相干之人?” 上官清流叹息一声,“止静,你莫要忘了,你与李世贤往之寻觅姬伯隐匿居所之时,恰是遇见鸣儿自外回至玉门关。” 闻止静回思片刻,恍然道,“大哥是指那回?冯祺几人皆被大哥斥责一番?” “正是!鸣儿那日归来便是与我讲述了兰鲜身世。”上官清流眸光闪过一丝寒冰,“恐是柳如杨便是见得了鸣儿容颜,往了汉京因何去莫宅数次?绝非穆隐所知与龙泉相关,定是他为得探访鸣儿!仅是,他可否已然知悉了鸣儿身世?” “陛下,善甲几人已然与闲王联络上了,更是将那大汉护卫军统领祝知寿挫了锐气。”蔡大人满面笑意于楼兰国主身前低语。 “嗯。灵儿可将那丛玉所伤?” “是,继少主年岁虽浅却功力上乘,不过数招便令丛玉重伤逃遁。” “好。羽展,你且去安排,令其与媱儿有见面之机。” “喏!老奴这就去办。哦,陛下,为继少主增功之人已是妥当,随时可为其转功。” “不急,待媱儿认下他再议不迟。” “城哥哥?武哥哥!你们回来了?太好了!我这便去告知姐姐!”莫宅大门处,小谨见得乃是骆弈城、莫山四人下了马含笑近前,顿时笑逐颜开,欢蹦乱跳着往后宅而来。 我正于莫达房中查看其伤势,便是zi 耳际传来了喧闹之声,“大哥,三哥他们回来了。” 莫达与莫良闻言皆是先喜后忧,互望了一眼急急转向于我,而我早已满脸笑意转身出门了。 “大哥安心,妹妹断不会轻易论处,必会与小四深谈一番。”莫良将急欲起身出门的莫达拦下,为其披好外衫又道,“傅家主称大哥伤及脏腑,万不得过于大动,不若大哥暂且候于房中,弟弟先去看看,他三人必会来此探望大哥的,届时与三弟商议后再论吧。” 莫达无奈颔首,“也只得如此了,”垂首看了看自己那仍是包有药剂的腹部,“幸得妹妹延期返程,否则为兄这伤必为拖累了。” “师兄!三哥、四哥、五哥!”我兴冲冲跑至前院,他四人已是被一众幼弟及府中众人簇拥着往后院而来了。 见着我如此具是笑意更甚,皆快了几步近前,莫武一把将我拉着转了起来。“妹妹!可想死我了!” “小五!”莫山满是哭笑不得之态略略申斥于他。 “师妹,新岁可好?”骆弈城先是将我周身上下打量一番方笑道。 莫武已被莫山拉过一旁,莫思方朝我微微颔首浅笑。 我跳至他几人身前,逐一将其等拉着细细察看一番,而后方长出一口气,亦是满脸笑意道,“师兄及三位兄长辛劳了!先且去沐浴歇息吧,既已归来,咱们可慢慢闲话。”转头朝着冯祺道,“今日众兄长归来,该是好生庆贺一番,有劳祺兄领幼弟们去酒家购些尚好菜食,便是咱们府上再度过一个新岁之喜!” “好!太好了!”幼弟们自是喜形于色、乐不可支了。冯祺等人此番竟是并未相阻,反是由着他等嬉闹。 莫良缓步近前,含笑出声,“骆公子,三弟、四弟、五弟,路上可好?先回房沐浴洗漱吧。” 莫武满是不可置信之态凑上前来,上手便于自己小臂上重重掐了一把,却即刻呲牙咧嘴,“哎哟,疼!非是入梦啊?”转回头看向莫山与莫思,“此人乃是咱们那不善言辞的二哥?”又是转向我,“妹妹,这新岁你给二哥用了何种药石?他竟是宛如大哥附体啊,哈哈哈哈。” 众人皆被其所言逗笑不已,纷纷隔空点着他。 莫良竟也并未气恼,含笑摇头道,“是啊,这一新岁,小五仍是这般毫无长进,竟似是愈发顽劣了。” “二哥,莫要理会他。”莫山朝着莫良施了一礼,转瞬质疑道,“大哥呢?可是出府办事了?” “是啊,怎不见大哥前来相迎?” 莫良笑意渐收,“该是你等前去拜见大哥,怎还苛责大哥相迎?” 莫山即刻拧眉,抓住莫良小臂急急出声,“可是大哥出了何事?” 我忙相释,“三位兄长莫急,大哥受了伤,现下已然大好了,仅是不便大动。三位兄长一路风尘,不若各自收拾停当再去探望大哥吧。” 骆弈城闻我之言便是蹙眉,“师妹,新岁府中出了何事?怎是我等具是不知莫达受伤?你可有碍?” 他这一问,那三人忙将眸光皆是汇于我身,“是啊妹妹,往来传信并未提及,可是相隐了?” “你那毒如何了?可有恙?” “二哥,快说啊!” “哈哈哈,众位安心,姑娘无恙,莫达的伤势再有月余亦是可无妨。”傅家主与轩辕无痕比肩而至,远远听得这般喧闹,赶忙相释一句,算是解了我之困。 我一摊手,“傅世伯的话几位兄长该是信得了吧?快些去梳洗沐浴吧,我都嫌恶了呢。”我嘟起嘴推着他等往后宅各自卧房而去。 方进了内院大门,小志与小义便招手高声,“哥哥们的热水皆已备好了,勿要再放冷了才是。” 几人无奈,又是被莫良相拒了当下便是探望莫达之举,只得各自回转卧房清洗一番了。 “师妹,”骆弈城发丝尚且滴着水便进了我房中。 “师兄万勿受了寒凉,快来烤一烤。”我抽了软巾递上前,又将炭火挑了挑。 骆弈城浅笑近前,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新岁不及回转,这便算作迟至的年礼了。” 我笑着伸手接过,打开后惊见乃是一支甚为别致的玉兰花状玉石簪子,满是谄媚应声道,“呀,师兄尚且如此心细呢!早知如此,我便该好生讨要更众之数了。” “哈哈哈,”骆弈城朗笑出声,抬手抚了抚我发髻,“嗯,这数月竟是又见长高了,更是愈发油嘴滑舌!” 我吐了吐舌头与其佯装嗔恼,恍然忆起亦是为其备了年礼的,忙转身去寻。 “大哥。” “大哥,如何了?” “怎是这般伤重?” 莫山三人洗漱过后自是先往了莫达房中,自是他五人本就一个院落而居,仅是分下不同卧房罢了。 莫达见他三人皆是焦急之情,含笑应道,“已是无碍,不过一时不备。你等此番可将诸事处置停当?可有不适之处?稍后皆去傅家主处劳其探诊一番才好,莫要……” 莫达喋喋不休,直至莫武掩住双耳极显不耐方止下。 莫山极为肃整出声,“大哥,万勿言及我等,自是少时便尽告兄长。却是大哥这伤?我等自是需得勘验后方可安心啊。” 第476章 查问莫思 莫达自知若是不得他等亲眼所见,必是不可安生的,轻摇着头将腹部裹布缓缓松开,那已是封口却仍有清晰印痕的刀伤便是现了出来。 “嘶!怎会伤至如此?”莫山瞬间拧眉。 莫良从旁相助莫达复将伤处重又缠裹起来,低低开口道,“大哥被蕊统领部下一刀贯穿,当时之状万般凶险。” 莫武与其余两人皆是对视,“大哥,你可是替妹妹挡下此刀的?” 莫达与莫良闻言皆是一滞,默了数息方出声,“非是,稍后我再将详情告知你等。现下既是看过大哥伤势了,还是先将此次回转安置之事去与妹妹详尽言明吧。” “骆公子已经去了,妹妹该是于他自有旁的尚需相询,我等明日再去。”莫山将莫达扶着斜倚于锦被之上,极为郑重开口,“大哥,若不得为我三人释清内情,我等便去寻妹妹一问了。” 莫达哀叹一声,无奈将当时战况详述一遍,自是蕊统领那刺青并未提及。 “便是如此,只怪为兄一时大意。” 莫良见莫山那眸色仍旧阴霾,便知其必是尚有疑心的,忙出声圆场道,“不止大哥,那梁家家主亦是遭了暗算被毒剑所伤,傅家主将其伤处周遭腐肉尽数剜除,较之大哥这伤,并不好上多少。”似是不经意为莫达掖了掖被角,实则暗中轻触了莫山手背数下。 莫山会意必是尚有隐情不得明言,却参不透皆是自家兄弟有何需得这般谨慎的,终是不再深究,略略颔首长出一口气,“看来咱们需得与二哥一般苦习不辍了,否则待及与魔灵一战时岂非成了拖累?” 莫武深以为意,并不疑心兄长们有何相隐,用力颔首道,“嗯,如此看来确是了。二哥,待后日你晨起习武便叫上咱们一并吧,此番远行虽是并未有所懈怠,却终是琐事繁重不得精进。” “好。”莫良含笑抚上其肩头,转瞬道,“大哥尚需静养数日,你三人且去寻妹妹吧,尤是小五,驼驼情状你定是要与妹妹言说一番的。”暗中给了莫武一记眼色,莫良并未移眸看向莫思。 “哦,小四,新岁那蕊统领之所以可潜入府邸不曾露有破绽,乃是其乔装之术极佳。如今你已归来,该是好生与众人讲明乔装之术该如何识破之法,想来妹妹亦会细细相询一番了,你需得准备充足才好。”莫达佯装叮嘱,实则心内五味杂陈,不知若他所察属实…… 莫思闻言并未起疑,反是悔恨交加,“早知如此该是与妹妹教习的。” “那走吧四哥,恐是此些骆公子不得详述,咱们早早与妹妹交代明了亦可免其忧心。”莫武已是起身,极为常态转身就走。 莫思不知可有所猜忌,却紧随莫武而去。 莫山直待他二人出了院子,才重又转回,正色莫达、莫良二人,“大哥、二哥,有何事竟是需得相隐四弟与小五?” “哎,三弟,你这多思多谋不知是好是坏啊。”莫达苦笑,却是随之长叹一声,望了莫良一眼,蹙眉坦言。“三弟,为兄此番重伤,乃是于对战之时偶见蕊统领左肩窝处有与小四近似刺青图样方一时失神而致的。” 莫山陡然瞪大双眸,“大哥!” 莫良亦是正色,“三弟,妹妹所辖世家中有一轩辕氏,其所能便是辨识那失踪已久的满家乔装之术。蕊统领便是被其家主识破的。而,四弟相授妹妹的技法亦是与满家相近。” “不可能!”莫山满是不可置信之状,方才豁然直立起的身子重重跌坐回软榻上,许久皆是茫然不知所思。 莫达与莫良亦是沉默不语,皆是垂头蹙眉之态。 足有半炷香后,莫山方有应,“妹妹可知晓此事?” 莫良颔首,“妹妹聪慧,大哥重伤便是使其生疑。然并未疑心四弟,反是宽慰大哥与我该是待你等归来详察后再一询四弟可是有何不得言明苦衷方得那刺青加身的。如此方于你等传信称作四弟恐是有疑。” “虽是收了信函,我却并不以为竟会与那满家有连!如此岂非四弟便是魔灵一党?若是……”虽是早有揣度恐是莫思必有何超乎寻常情状方致莫达与其传信需得“看顾”莫思,却是莫山如何皆不曾料得竟会与魔灵一党有连!故而,如何能不倍感震惊! “三弟多心了。”莫达此时却稳下心神,“若是小四确为细作,怎会如此巧合!须知他那刺青乃是幼时已存,然咱们得遇妹妹实乃是凑巧而已。” 莫山亦是冷静下来,“是了,小弟一时心急了。”滞了滞,“既是如此,那便依着妹妹所言,与小四问明缘由方好,既不致其自苦,又可消了与妹妹隐忧啊。”稍加思忖,诧然道,“难不成两位哥哥以为四弟不会实言?断不会的!你我兄弟近十载,如何皆是这份情谊抹不去的!” “三弟这是哪里话来!”莫达微高声,稍加有些许申斥之意,“若是信不过,早与你等未归之时便可令山中众门派之人将其绑缚送还京城了。” 莫良拦下有些怒意的莫达,劝慰道,“大哥,三弟不过一时义气罢了。”转向莫山,“小四与妹妹心思三弟必是明了,你可觉他会与妹妹不利?” 莫山恍然,“是了,”却转念一惊,“二哥你?”随之了然一笑,“二哥可想通自是最好不过。” “这才是三弟该有心思。” “呃,令两位哥哥忧心了,乃是小弟之过。”莫山恭谨致歉,“依我之意,便是与四弟明言,可令妹妹于偏房旁听,如此可为上佳之选。” “好!那便飨食过后,将小四唤来。” 而此时,骆弈城已将此番他四人此行所有事无巨细详述与我,而我亦是将上官清流勘破楼兰国主真身及莫达所疑的莫思之事据实以告之。 “什么?怎会?”骆弈城亦是闻后大惊,愣怔了须臾方回神,“如此岂非莫思乃是……”却蹙眉摇头道,“不,断不会。其中必有隐情。师妹你想,你出手相救莫家兄弟实属意外,那楼兰国主再如何筹谋所有皆是不得如此精准,除非他可未卜先知!故而,恐是莫思那刺青乃是有何不便言明苦衷亦未可知。” “师兄所言便是莫鸣所虑。”我极为赞许不过数月未见,骆弈城又是沉稳了几分,思谋亦是有所精进。 骆弈城失笑,“为兄僭越了,自是师妹所能乃是我等不及。” “师兄!” “罢了,不复打趣于你。”骆弈城自是明了我当真不愿他等如此与我生分的。“然那姬伯之仇确是无论他何样身份皆是不得善了的!” 我颔首,“师兄安心,莫鸣从不曾忘怀师傅大仇未报!”微一顿,“然我所揣测,恐是那姬伯所图自始便是血雨腥风!魔灵不过以此为饵相诱罢了。” “嗯,”骆弈城颔首,“定然如此。却,妄图夺取之人绝非善类!” “骆公子这是言及何人非是善类呢?”莫武人未至、声先达。 第477章 莫思身世(上) 随着厚重帘栊挑动,莫武与莫思先后而入,仅是两人那笑意大相径庭—— 莫武仍旧是那般肆意举止,解去貂裘系带随之一扬,未及落地他却已是端坐我之对向了,更是径自抄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热茶; 莫思双眸自进房便皆是源自肺腑喜色,望着我满含柔情。见得莫武那般,不禁被其吸引了少许精神,苦笑摇头佯装为其拾捡外衫掩下骆弈城那颇具深意的探询目光。 “小五,又添了一岁怎依旧这般不成体统!”貌似斥责莫武,莫思实则暗自警醒自身方才那失态之状。 “妹妹又非外人,何需拘礼,反是显着生分。妹妹你说五哥所言可对?” 看着莫武那讨赏般的神情,我怎还能忍得住,不禁笑出了声,“是是是,五哥这样方是最好!四哥,快坐。” 莫思俯身端坐于骆弈城一侧,为每人皆是添了茶。“尚未谢过妹妹所馈的年礼,为兄甚是喜爱。”不知如何直直对着我看,莫思便以此为由,手中托举其已是系于腰间的玉佩,却是双眼不曾移开我面颊半分。 “四哥不嫌弃便好。我不过依着揣测所选,并不知哥哥们偏好。” 莫武岂会看不出骆弈城已微有些不悦面色,忙脱下自己的那枚,比量起来,“还是我这块好看,妹妹,你必是知晓五哥所好的!谢了。”转向骆弈城,莫武打趣道,“骆公子得了妹妹何样年礼啊?二哥称府中人人皆有呢。” 骆弈城不答反问,“既是五爷得了师妹年礼,不知以何为回礼啊?” 莫武闻言搔头,“这个,”那脸皆是将皱于一处了,方甚显愧色道,“嘿嘿嘿,妹妹,你该是知晓你五哥我的,那个,这个,呃……”莫武正是不知如何相释不得与我有备之时,方顿悟道,“我等皆是草莽之辈,哪里如妹妹那般精细心思。四哥,你是否也未与妹妹备礼啊?”见其未应,又是挑衅道,“骆公子的回礼呢?需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瞧着他那明明心虚得紧却偏偏充作理直气壮之态便是失笑出声。 骆弈城望了望我已是插于发际的簪子,并未回应莫武,使得他误以为其与之等同不曾备礼。 “瞧,被我言中了吧,切。”莫武洋洋自得,转向我便嬉笑道,“妹妹,此番乃是五哥疏漏了,待来年必会给你备下他等皆是不及之物。哦,我与你讲讲驼驼那厮吧,想来尚算得可抵过我失礼之举。驼驼啊,你当真不知,如今它……”莫武旁若无人地口若悬河起来,并不关注旁人。却是他所讲着实乃是我兴致所在,自是因得我已离了山中数月之久,而驼驼不知可会同我一般彼此甚是思念! 莫思含笑望着我那具是起兴的容颜,便也忽略了骆弈城那极为明显望向我发髻上的一眼。 “哈哈哈,待我回转必是需得为山中众人出口气的!驼驼当真被宠溺坏了。”莫武相告的诸事,使得我一时忘怀忧烦,似是唯有驼驼可令我这般开怀。 “姐姐,飨食备好了,只是……”小义提着食盒进门,却见房中尚有三人,便为了难。 骆弈城不得不起身打断莫武,“好了,你已是缠着师妹喋喋不休数个时辰了,回转房中同莫达一并用饭吧,也好令师妹歇息歇息。” “哦,一时兴起便忘了时辰。”莫武回首见外间天际泛灰亦是起身,拉着莫思道,“走吧四哥,恐是再不回去二哥便该来寻了。” 莫思微有迟疑,即刻笑道,“你是已将所有讲清了,却是忘了我尚未与妹妹相告那乔装之术呢。” 他这一语,莫武似是方恍然他二人此来之因,一拍额头,“呀,当真忘了大事。可,嗨,已然这般,明日再说也不迟。” 我亦是恍然,于莫思该是直言不讳才最佳,便笑道,“不若四哥与我同食吧,也好不误了明日之事。” 骆弈城闻我之言先是一愣,转瞬便明了恐是我欲要独自与莫思深谈一番,便并未相阻,上手推着莫武往外走,“是啊,于师妹而言,自是大事为先。走,我亦是该去探望莫达,便与你等一同共食吧。” “欸,不是,我……”不待莫武再欲争辩,骆弈城给了我一记眼色便强行将莫武拽离了我房中。 “妹妹,这……”小义布好菜食便掩门而去了,莫思方觉出似有不妥,略显尴尬立于案几旁并未落座。 我抬眸仍是常态,“四哥坐啊。本就每每幼弟们提来的吃食过多,今日恰好免去我遭了他等埋怨,该是有劳四哥代我多食一些呢,呵呵。”我已是上手为其夹菜。 莫思实则心内甚是欢喜,终是这数月他未曾得见于我,本就思念得紧,如今归来竟可独自与我同食,岂会不心花怒放?却明了必是需得守着分寸不可越矩的。 这餐饭食便是于我二人极为融洽之下用完了,而我并未使其于其间讲述何事,仅是用饭而已。 “妹妹,天色晚了,恐是如何辨识乔装之术需得明日再为你解惑了。”莫思万般留恋却不得不硬下心肠欲行离开,却犹豫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囊推至我面前,“这,乃是我为你备下的年礼,虽是有些迟了,却终是我的一番心意,还,你便收下吧。”言罢起身便往门处跑。 “四哥且等一等,莫鸣有事相询。”我已是端了正色之态,出声阻下了他,更是并未上手触及那锦囊。 我如此之态自是令得莫思大为不解。“可是出了何事?妹妹怎如此郑重?” 我示意他落座,微微垂眸,极速于心中盘算了一番,深吸口气终是直视莫思双眼开口道,“现下唯你我二人,不知四哥可否与莫鸣直言,”又是稍稍倾身向前了几分,仍是盯紧他双眸,“四哥过往身世为何?” 莫思闻言蹙眉满是不解之态,却是转瞬即刻白了脸色。避过我的直面,慌乱的眸光飘忽不定,便是回应之声皆是有些抖,“妹妹,此乃,何,何意?”见我并未出声仍是方才之状紧盯于他,佯装镇定假笑道,“可是新岁妹妹习了逗趣人之术?勿要戏弄于我了。那个,天色不早,我便先回了。” “四哥,”我横下心必是要与其言明,缓了缓声量道来,“新岁之前,轩辕世伯至了宅中。他乃是战神所辖世家中唯一可辨识极善乔装之术的满家克星,更是这世间唯一可识破满家术法一族。而他与四哥所授莫鸣的乔装之术极为疑惑,既有与满家相近之法,却又大相径庭。而我将楼兰之时顾名装扮示于他面前之时,他却称与满家毫不相干。”微微顿了顿,见莫思已是灰败面色渐起了,我却继而道,“大哥之伤,乃是因得混战之时见得了蕊统领左肩窝处一云纹刺青而致一时失神方避闪不及的,那云纹刺青……” 莫思此刻再无侥幸之心,满面怆然抬手示意我止下所言,“不必再说了。” 第478章 莫思身世(中) 见他满是悲苦之色,我俊眉微蹙,心内实实不忍,却明了若是不得其坦言所有,恐是待其回转,莫家那四兄弟必会更为逼迫的,若是令其等生出何样龃龉甚是嫌隙,岂非大为不妥? 莫思闭紧双眸仰面哀叹,双手不禁攥成拳,良久方松弛下来,似是失了魂魄一般颓废瘫软于软榻上,虽是睁开了双眼,却是不敢与我对向而视,满面愁苦之色缓缓抬手解开了胸前衣襟,拉下领口露出其左肩处,声色极低却是一字一顿道,“可是这般?” 我见他那处遍布新旧伤痕、皆似以利刃剜划而致、却是那云纹图样仍旧清晰可辨! “四哥!”我不觉惊呼,满是怜惜之情看向他,“你怎可如此伤损自身啊?” “我?呵呵,即便剜去皮肉竟是它仍不得除去分毫!”抬眸与我对视,莫思已是满脸泪痕,“鸣儿,你可知我此生,乃是与你有何样牵绊纠缠不清孽缘啊!”嘶吼之声极具痛彻心扉、肝肠寸断之悲! “哈哈哈!天意!天意啊!这便是我的命数!天理何存!上苍不公啊!”莫思用力捶打着自己胸口,那闻者落泪的哀嚎之声便是传遍府邸。 “四哥!”我极速上前欲强行将其按住却是不能。 莫思如癫狂一般且哭且笑,见我这般关切面庞近前不禁牢牢将我禁锢怀中,似是欲要将我压碎融进他骨血一般! 骆弈城自是先于众人而至的,却是错愣片刻方近前欲要将莫思禁锢我的双臂拉开竟是一时不得。 “你要做甚?放开鸣儿!”梁青也已奔至我房中,见此状顿时出手。 莫良亦是随之而至,紧拧双眉却也伸手上前。 我被其困于怀中已有些喘息不畅了,莫思却仍是死死箍紧我不曾放松半分。 而骆弈城、梁青与莫良皆已上手拉拽,即便如此,莫思依旧不为所动,似是恐他松手便再无与我亲近可能,更是那从未有过的气力使得方才未过于用力的那三人皆是动了怒意的,眼见便开始运功强行扯开莫思,却被我出声喝止。 “住手!师兄、二哥、青兄莫要伤了四哥!” 我之声色已是甚显艰难,骆弈城与莫良却不得不遵从,唯梁青不为所动。莫思却似被近于耳际的女声惊醒,猛然便将我松开,极为迫切相询道,“你可有碍?可是我伤了你?” 我满是不忍微微摇头,任凭他依旧与我近在咫尺。 “四哥,”这一声轻柔低唤,令得他彻底回神,直视我少时不禁再度痛哭不已。 闻声赶至的众人便是见得莫良将其扶稳放于软榻之上,骆弈城垂手而立,然梁青则是正不住上下打量于我,还蹙眉不断追问,“鸣儿你可有何不适?” 傅家主见我面色不正,未及旁人出声便已上手探脉,须臾方长出一口气告知众人皆知,“姑娘无碍。” 轩辕无痕则是立于一旁仔细盯着莫思;徐家主与季家主满脸不解之情望着我几人;而被莫山、莫武搀扶而至的莫达恼怒不已,却因得一众幼弟及上官府诸人皆在不得发作。 “你乃是何人?欲要何为!”梁青仍旧不愿善罢甘休之态,将我往其身后藏了藏,对向莫家几兄弟满是怨怒之情。 “出了何事?”徐家主不明所以问出了声。 我缓了口气,拉了拉梁青小臂,朝着上官府众人道,“冯祺,你且领人退下吧。小谨,你等亦是。” “姐姐?” “无妨,众世家家主皆在,而此乃我几位义兄,安心便好。” 随着冯祺与幼弟们皆退出院子,莫思的哭声亦是渐消,却是几位世家之人尤是梁青仍是面色不正盯着莫思及满是愧色的莫家兄弟几人。 “都且安坐吧。此事,终是需得众所周知的。”我率先落座,抬眸逐一望向傅家主、轩辕无痕、徐家主、季家主、骆弈城及梁青,又是朝着莫山与莫武开口,“三哥五哥,往我楼上取几床被褥为大哥垫好更是可做倚靠之用。” 待所有皆已停当,莫思方缓缓挺直一直伏于案几上的身子,众人也方见他衣衫不整之态。 “你!”梁青误以为方才他欲要与我无礼,便又要上手。 “青兄!”我不得不高声喝止,“此乃我四哥,他,恐是有要事相告。” 梁青额间青筋暴起,“傅世伯、轩辕世伯,我入得鸣儿房中便是见得此人……” “梁家主!我妹妹声誉要紧!遑论四弟断不会图谋不轨!”莫良自进门便见了莫思敞开衣襟露出的那片刺青,明了必是示与我看的。而他那哀嚎及紧拥我之举,莫良又岂会不知莫思恐当真与我乃是世代死敌!故而可体谅他那锥心刺骨之痛楚所在,正如他当时眼见我依偎龙泉怀中与之成亲之时心境。仅是现下,自身已然放下,却是莫思……哎。 轩辕无痕抬手拍了拍梁青肩头,朝向莫思直言道,“若是老夫未曾看错,你该是满家血脉。却,这刺青图样乃是魔灵尊主传位凭证!由此推断,你方是满家与魔灵融合血脉嫡传之人。” “什么!” “啊?” 此语一出,傅、徐、季、梁四家家主皆是错愕不已,更是具为不可置信之态往复望向我与莫家兄弟五人,骆弈城亦是。 然,即便莫达、莫良、莫山早有所揣,却不想竟是如此更为震撼之果!岂会不再度呆愣原地。 莫武则是瞪大双眸,除去不可置信,更是不知所措!先是盯紧莫思,而后便是其三位兄长,最后方将眸光汇于我身上。 见莫思并未有何辩驳言语,我便心知轩辕无痕所言不差。苦笑摇头,“本是以为四哥不过仅是与满家有连,不想竟是……”实则我心中并非毫无揣测,仅是侥幸之心不愿深究罢了。想那蕊统领乃是何样身份,既是莫思与其刺青不仅花纹相近更是所在之处具是等同,加之其所能乔装改扮术法,如何还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仅是,我不愿、不想,亦是不敢那般深思,唯恐这数月情分竟会是……然,终是理智尚存,朝向轩辕无痕道,“如此,世伯家中卦象之事方得定数了,果真此生我莫鸣与满家、魔灵皆是熟捻的。” 除去今日方至的四人,房中旁人皆是明了我所言为何。然自是所有人等皆是不曾料及竟会是如此之果,片刻哀叹之后却具是庆幸无比!只是护卫世家四人已是全然皆备之态,傅家主亦是满面忧色,唯恐莫思他…… 轩辕无痕却是压了压手,“众位无需这般警惕,老夫尚且可自负断言——魔灵继少主绝不至与主上为难。” 正是所有人等闻其言略略松口气之时,莫思竟是哽咽出声,“呵呵,呵呵呵呵,魔灵继少主!主上!是啊,我乃魔灵继少主!鸣儿,却是你等主上、此生的复世战神!” 第479章 莫思身世(下) 顿时满屋众人具是各有所思,却皆未出声,仅是默而不语,静观莫思将会如何。 我抬眸与之直视,见他满眼皆是不舍、不甘、踌躇、懊恼、无望之情,便心头一紧,忙探身抓紧他右手,同时柔声道,“四哥!无论过往乃是如何,自我莫鸣认下你等之时,你便仅仅是我四哥!再非旁人!无人可择命而生,恰如莫鸣从不曾料及今世竟会是这般重则于身的。而四哥既是择选了掩藏身世、弃下过往之路,便再不复与魔灵及满家有连!莫鸣更是信重四哥!四哥该亦是这般才好啊!” 反握紧我柔荑,莫思百感交集之态,不禁再度泪洒衣襟,盯着我双眸良久不曾开言,似是天地间唯有我二人彼此对视、再不复存旁杂之物一般。 梁青几度欲要有所为,具是被骆弈城暗示徐、季两位家主一并压下,而莫良更是趁机点下他哑穴,使得他仅可怒瞪双目不得旁的。 一盏茶时光,我将另一只手亦是覆上莫思的,稍稍用力以示我坚韧之心不得转移,他随之摇头失笑,数息后方撤去双手,仰头闭目长长一叹,再度睁开眼时,已是清明一片。 “妹妹,四哥有话要说。”仅仅数个字,却令得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莫家兄弟更是如此。 “小四。”莫达满含希冀开口; 莫良一语未发,仅是上手重重落于其肩头; 莫山微微浅笑,“四弟。” “四,哥,”莫武扫过几人亦是吞吞吐吐出声相谓。 莫思逐一与他四人对视,而后又是扫过众世家,最终将眸子定于我身上,见我依旧含笑之态,亦是渐渐扬起了唇角。 “正如轩辕伯伯所断,我便是今生魔灵尊主与满家融合血脉之人,家母赐名,灵。”复又将衣襟敞开些许,“此处刺青乃是……乃是生父亲手所绘、亲手所刻、亲手所染。而自上古首位魔灵尊主始,这云纹刺青染料便是融合全族各家鲜血辅之独有药石制成,凡魔灵尊位及其传承继任者,必是由上一任尊主亲自绘制,更是一旦烙印便相随一生,除去身死魂散、皮肉不存,即便如何剜剐、削腐、复刻皆是不得抹除的。而我则是自生父继任当日便被封为继少主,亦是当日被烙下此印记。”莫思双眸无光却念念不休,似是讲述旁人之事,然他那偶尔望向我的举动,方令我安心其已是不复有赴死之念。 “那,”骆弈城不禁发问,“恐是那时你不过孩提,可还记得什么?”我已是将上官清流所察楼兰国主之事尽告,故而他必是生疑,于莫思所知大惑不解。 “是啊四哥,你与我等相遇不及总角年岁,更是无人于你身侧的。”莫武亦是不解,莫思乃是如何瞒过他兄弟四人的?更是于楼兰军中又是如何避开勘验身份的? 莫思于他等止声后,继而仍是方才口吻徐徐道来,“家母乃是满家嫡女苏媱。哦,想来妹妹该是知悉,满家数代前便更换回初始族姓,如今更是于楼兰国中身居显赫之位的护卫军苏家。家母嫁与魔灵尊主之时,其亦不过为当时继少主之身,若非其见得家母天人之姿定要求娶,家母断不得婚嫁的。家母自幼便被家族教习乔装术法,乃是家中数代之内不曾有过的精湛能者。然,便是因得尽掌了家传之能,方得以览阅秘籍,从而获悉了与战神及其世家相关隐秘之事。却家族所留并不详尽,直至生父登临尊主之位,家母方得以魔灵夫人身份遍阅秘史,自其中尽知上古之战乃是何等惨烈、满家及轩辕族相克之法。然家母本就为生性良善之人,知晓诸事后便是心生大义之念,劝导魔灵尊主万勿再度大杀四方、涂炭生灵。却,魔灵一众族人早已将号令天下、奴役众邦奉做信条,怎可是区区一人规劝便能改变的?家母无奈,只得将所有希望寄予于我之身,却不想遭了长老院四大族长猜忌,欲要废除家母魔灵夫人之身,使得我可教养于旁人身前。而家母恐我本就因得血脉之故罔生恶念,更是不愿我日日皆是忧心不已之态度过此生,便谋划佯装瞒过众人,暗中将我送离身侧,并是用药与魔灵尊主,令其再不复可得后嗣之能。”如此竟是皆与上官清流相告毫无差池!我方庆幸冥冥之中确有所引,恐是魔灵尊主皆是不曾料得竟会是那他等不以为重的苏吾启,将所有此些貌若无干琐事尽述与谋思慧敏又是洞察秋毫的上官清流方得出此论! 言及此处,莫思又是闭了闭眼,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帕,众人便见其上所绘乃是一貌美女子——发如墨染、眉似远山、眸光温婉、唇比含珠,一颦一笑间具是柔情、衣带裙摆处满是风韵。 “这便是家母亲手描绘其容颜,我亦是仅有此为念了。”莫思不禁轻触锦帕,那动作之缓,尽现温情。 我微微扬手阻下众人欲行探询之语,留给莫思那满是怀念时光。 良久,莫思方止下所为,以衣袖抹了抹脸颊。 “当时我不过孩提年岁,家母将我托与其乳母嬷嬷,而所携的所有衣衫之内具是其亲笔所书详情,有乔装术法、有家族秘事、有魔灵党众,唯一并未言明的,便是之后她将如何。”悲自心起,莫思再度垂泪。“其后数载,我皆是与嬷嬷东躲西藏,幸得家母授予其乔装之术,方使得我二人日子尚且安稳。嬷嬷将我视为较之其性命更为要紧,对我亦是百般呵护疼爱有加,更是将家母诸事尽告,并是教习我识字从善,断不得枉费了母亲一番良苦用心。那段时日于我而言乃是除去相偎家母身前时最是惬意光阴……然,未及甚久,嬷嬷便是含泪相告于我,若是她始终伴我身侧,有朝一日必会令得我被生父寻回,为长久计,亦是家母所谋,需得我隐身楼兰军中,无论生父及其一党如何寻觅,断是不得思及我便是与其近在咫尺的。而待及我可长成,便可佯装公干远离楼兰,可入汉境为最佳,终是魔灵再如何党羽非同寻常,却终是于大汉而言犹如蚍蜉撼树一般。更是大汉人众,欲要寻我更是不易得。而嬷嬷则是反向而行扰乱其等追寻视线。” “岂非四哥那时便是独自谋生?”我怎会不怜?忆及自身过往,实有感同身受之叹!“我尚且有师傅相护,再如何亦是有安身所在更是衣食无忧。四哥,受苦了。”即便师傅亦是于我总角之后便失了踪迹,却是小院及驼驼能确保我不至流落街头为生计愁苦。 莫思仅是淡然一笑,“实则并非如妹妹所言那般艰辛。不过流浪数月佯装乞儿,因得知晓楼兰军中何时、何处搜罗孤儿豢养成军,便也不过为得可瞒天过海罢了。”莫思故作轻松讲得甚是随意,却,他一个生而养尊处优之人竟是行乞于市、忍饥挨饿,又是年岁尚幼,更是心内不知背负多少酸楚加之重则,定是不可想象之苦的。 见我仍是怜惜之情,莫思便知必是瞒不过,忙转了话头。“入军之后一切皆宜,又是不过半载便与几位兄长相遇,自此便再无所忧。” 第480章 仍有疑虑 上手揽住几兄弟,莫思极为满足。 骆弈城望了我一眼,“莫思,你可知你生父真身?” 莫思微微摇头,“家母不曾提及,当时我年岁过幼,如今又是经了十数载,早已记不得。而嬷嬷则是并未曾见得其真容,有旁人时其皆是戴有面具。” “令堂不曾留下其名姓身份?” “不曾,”莫思依旧摇头,“然我并不知乃是因得何故,或恐,母亲皆不曾见得其真容吧。亦或是,为得彻底断绝后患可能。” 季家主微微蹙眉,“那,你这乔装之术皆是自令堂所留下文字自习而得来的?竟可这般精妙吗?” 莫达亦是赞同道,“是啊小四,因何你可与之有所差别?否则妹妹于楼兰之时必会遭其等识破。” 莫思苦笑,“恐是天意,家母所传之法,我不过通读后便可为之,并未费得嬷嬷多少心力,嬷嬷亦是惊奇不已。而家母更是将经了其修缮之精湛妙宗详加注解,故而我便知如何避过苏家之人。” 轩辕无痕自始便是盯着莫思不曾移开半分目光,听至此处方出声道,“四公子,那令堂可留有于你何种技法教授与我轩辕一族相克之能的?” 莫思竟是默了稍许,转眸看向他道,“不瞒世伯,虽是只字片语,却,当真有述。仅是,全为家母独自揣度而得,并不确定乃是正解术法。” “其乃为何?”轩辕无痕自是需得深究,终是此乃他家族秘传之术,若是满家尽掌……甚是堪忧啊。 “眼眸。”莫思仅仅给出两字。微微顿了顿继而相释道,“家母所注名录中曾告诫于我,无论何等精妙改扮术法,皆是不过可将容颜修饰,却不得将眼眸变幻。尤是自其中所生出的心相。故而,使我揣度如何依着一个人的眸光不同与其乔装,必是可得非凡之果,更是可令我苏家及轩辕一族混淆视听、不得相辨。” “嘶。”轩辕无痕倒吸一口冷气,朝向我道,“姑娘,待你余毒尽清可用我轩辕族辨能之时必可知,四公子所述方乃关鞘所在!仅是我轩辕族人皆是世代研习,故而较之旁人方显如此不同罢了。四公子,令堂当真高人也!”轩辕无痕不禁赞了一句。 梁青却是闻言即刻挣扎起来,徐家主恐其有何要事,便为其解下哑穴。 “如此,岂非轩辕家之能可遭苏家相习?若是他等乃至魔灵尊主变化何样手段,那后果堪忧啊!”梁青急急出口。 莫思摇头转向梁青,“非是。此法唯有家母所揣,然其从不曾脱离魔灵党众,更是不得与轩辕一族相遇,故而绝不可得验证。更是,我自是深信家母断不会将此事相告旁人。”又是看向轩辕无痕,“且,世伯仅是一面便将我身世看穿,故而可知并不具相抗之能。” 众人皆是将目光转向轩辕无痕,他便是浅笑,“正是。四公子并不曾与其自身乔装,故而老夫便可一眼将其辨识清楚。却是其所能,姑娘已然示于我看了,实属不凡,当真可蒙骗一时。仅是当时乃因为姑娘妆扮方致我不得断定,若是旁人,必是戒备不得有失的。” 于此众人方安下心来,无论如何,只要轩辕族技法足以相克苏家之能便好。 莫武眨了眨双眼,“四哥,那,你便是故意于军中研习此术,为得便是勘验其等所掌之能教习了旁人几何?” 莫思颔首,“是。即便我乃是魔灵继少主之身,却是家母如此深谋远思欲令天下止战、再不得生灵涂炭,我便是早早立誓再不贪图那滔天权势及恶毒尊位。故而于楼兰军中,我便是佯装劝导你等各习所长,以此可尽知其等所掌之能乃是如何。幸得不曾露出破绽。” “于魔灵党众,你又知悉几成?”傅家主终是询出口这紧要之事。 “世伯,若是,我说仅知不足一成,你等可能信?”莫思满是无奈,哀叹一声道,“家母所书及嬷嬷相告的,唯有战神乃是为得天下苍生方与我家族为敌。而魔灵党众皆为大恶之辈,不惜血海尸山屠尽天下也要问鼎那至高之位。其余,便皆不曾详述。” “却是为何?连同魔灵党众皆是何人具不尽知吗?”季家主质疑出声,见莫思摇头,又道,“那,可有将上古战事详述?有关战神及我等世家之事呢?” 莫思皆是摇头,“我毫无所知。” 骆弈城沉声,“那你外祖苏家,亦或称满家之事呢?” 莫思仍是摇头,“家母仅留有数字——野心非凡、万恶之源。” “嘶,这是何意?难不成因得嫁与魔灵便有了恻隐之心?苏家如何皆是以魔灵马首是瞻啊。”众人自是不解,因何苏媱竟是如此诋毁自己母家。 “或恐,家母不过为得警醒我不可受苏家蛊惑吧,终是我亦存有苏家血脉于身的。” 众人皆是甚为疑惑之情望向于我,那眸光之中具现“不可尽信”之意。而莫家几兄弟又岂会看不出?尤是莫思,蹙眉垂首满是无奈。自是了,于他这身份,如何可不过寥寥数语便能使得众人深信不疑? 轩辕无痕轻笑了笑,朝向莫思再度出声道,“四公子,老夫有一事不明,需得当场请教,还望四公子知无不言才好。” 莫思不明其意,抬眸与之直视,“世伯请讲。” 轩辕无痕环视了房中众人一眼,缓缓启唇,“想来四公子必是了然,令尊之位乃是他等所辖众人皆仰望之所在,尤是世代相传,恐是较之一国帝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荣华富贵自是不必多论,便是可号令一方,若及问鼎之时,尚可睥睨天下!如此万人之上自会引得人心向往之。而,公子生而可得,不必费何心力,即便令堂善念加持不愿公子从恶,却,公子不曾思量过,若是你可安坐尊椅时转行善举岂非同样算得周全令堂之愿?更是可如战神一般再不得下属肆意妄为而永享太平盛世?”微微一顿,仍是浅笑道,“与其悖逆数众更是令得骨肉分离、又是不知自身可会遭了祸患,令堂聪慧可参透于我轩辕一族欺瞒之法,又如何辨不清其中关鞘所在?待及公子承继大位,岂非不仅可称其所愿,更是千秋万代再不复存敌对之势,而其与公子均可青史扬名、万古流芳啊!” 第481章 满家玄铁令(上) “嘶,是啊!”于轩辕无痕之语,众人皆是赞同,具是看向莫思,不知他如何以应。 我暗自一叹,自是明了轩辕无痕此番话语乃是试探莫思之意,更有探究魔灵夫人真实心思之图。仅是,莫思与其母别离之时不过仅为稚子之年,最长不过垂髫而已,怎会知晓其母心意?更是乳母嬷嬷如何可将此等大事相授予他?他又怎会于那般年幼时便理清参透,纵是现下,恐是皆为模糊影像了吧。 莫思闻其言初始便是一震,而后归于常态,终是苦笑道,“世伯恐有不知,家母即便身居魔灵夫人之位,却并不得可有何权势,否则又岂会仅得将我暗中送离而非依附魔灵尊上与族众相抗?故而我揣度,其中必是尚有未及详告内情,或恐乃是生父意愿,或恐尚有苏家野心!仅是如今再不得那般了。遑论,我自幼便被家母教习必是需得良善为本,不可罔生杀念,更是寻常了却此生方是上佳。”转眸望向我,莫思落寞至极,“若非遇得妹妹,我不过惟愿与众兄弟们如此度日。本是我获悉可随自家兄弟往了大汉公干,欲要劝解其等与我一并长居汉境不复回转,却不想尚不得时机已是险些丧命!若非顾及手足之情更是几位兄弟性命要紧,我早无求生之欲的。” “四哥!” “小四!” “四弟!” “难怪当时荒山之中你竟是如同搏命一般,”莫达哀叹,“恐是妹妹再迟些,你定欲与骆掌门同归于尽了。” “是啊。我这身世,无论如何皆是见不得光的。原就日日惶恐,忧心何日一时不察遭了生父党众寻回,待及那时岂非令家母所谋尽数皆落空!而,呵呵,恰如嬷嬷所悲,恐是寻不得我回转,家母,生不如死!最是善终之果便是嬷嬷带我离去后家母可自行了断。而我……身为人子不得尽孝,更是此身本就不该存活于世的!” “四哥岂能如此妄自菲薄!”我再难掩与他那怜悯之情,“即便非是你,尚会有旁人!若是此世魔灵夫人乃是寻常攀附权势之辈,亦或仅得听命家族之人,如何可成现下之局?恐是魔灵得了继位之子,早早便大肆谋划战祸了!何来如今天下详宁之态?乃是四哥生母甚为大义!四哥该是庆幸,否则来日你我必将有场殊死之战,无论结果为何,终是四哥必遭万众无辜受难之人世代唾弃啊!”见其仍是垂眸不语,我探身将其双手再度紧握,“四哥,不若今生与莫鸣联手将心存歹意之人尽除,换得千秋万代长久详宁岂非大善?更是可全了令堂一番思谋尤是与你骨肉分离之苦。” 莫思缓缓抬头,与我再度对视,“妹妹,我……你不气恼四哥不得之初便与你实言内情吗?” 我一笑,“四哥哪里话来?四哥可细细回思乃是何时知晓我乃是战神复世之身的?如何之初便言明?更是,我自身皆是不得知悉,不过偶然碰巧得遇师傅临终之际交托剑诀方引出这非常身世罢了,且若非经了穆老家主详告,我如何具是不得尽知实有何用。若是如此而论,该是我谢过众位兄长才是,否则如何可这般顺成天意?故而,四哥再不可有此执念了。” “是啊,一切皆有天命所引,四公子还是顺天而为吧。既是今生与姑娘早早相识,且有令堂之愿,公子该是好生打算一番。”轩辕无痕手捋须髯浅淡笑应,似是他将所有悉数提早洞悉一般。 傅家主颔首赞同,“何论,公子外祖家本就该是战神家臣,仅是不知何故背离而去,如此算来,公子相佐姑娘并不算得悖逆家族之愿。即便寻常人家,若遇不善亲眷尚有大义灭亲之壮举,遑论此等干系天下万众性命之大事。” 莫思似是终算得安下心神,抽出一只手摸入怀中,顿令得梁青极为迅捷将我挡于身后,“你欲要何为?” “青兄。” “哎,梁世侄。” “梁家主。” “小四。” 房中即刻分作两向对立之态——以我与轩辕无痕为首皆是信重莫思的,而梁青与徐、季两位家主及莫达则是甚显戒备、焦虑之状。 莫思明了他等皆是为得我安危思量,并未气恼,反是苦笑,仅是朝着莫达开口道,“连同大哥皆是信不过小弟吗?”说着已是自怀中取出以一方锦帕包裹甚为严密物什,托与众人眼前,边开启锦帕各角边缓声道,“此乃家母临别之时万般叮咛可保全我性命之物,称得必是要与复世战神面前亲手奉上,不论届时我生父可会相阻。尚有一句话令我转告,”随着锦帕被全然除去,其中显出一枚闪着寒光的令牌,“满家将此物归还战神,此后便再不复存!” “满家玄铁令!”傅家主即刻便识出那刻于令牌上的“迷”字。 轩辕无痕先于我接过令牌,反复查验一番后方将其转呈于我手中,“姑娘,确是满家所有的玄铁令。”随之拧眉望向莫思,“仅是令堂这句话该是何解?” 莫思摇头,“我当时年岁甚小,实难参透。且是家母正告,此物必是由我独自匿藏,便是嬷嬷及恐会将我寻回的生父皆是不得显露的,更是严令必是不得令苏家人知晓此物。” “你得嬷嬷整日照料,如何瞒过她?你怎知她不知悉此物?”梁青仍是不愿全信。 莫思侧目望向他,“因得我自家母手中见过此物一眼便是被其藏于旁处,待及我与嬷嬷分别后方可独自将其寻回。而家母所匿之处,便是楼兰训教幼子的军营驻地所在。” 我接过玄铁令,莫良已是将血雨腥风递入我手中。我持剑退开众人数步之距,方抽剑一挥,那点点火光即刻便现于房中。 与其余各世家玄铁令等同,皆是其族中所擅之能详述其上,亦是且现且逝的。 却,恰是于我将一切尽数铭记脑中、欲将其收起之时,那火光竟是并未熄灭,反是陡然大放异彩,更是显现较之之前所有字迹皆不可相教之巨型示警之语——“满家若存异念,此物回至战神手中时,必使得满家习此术法男丁悉数暴毙而亡!” “不好,护住四哥!” “噗!” “小四!” “四弟!” “四哥!” “四公子!” 第482章 满家玄铁令(下) 正是众人惊奇且未及读罢那乍现之语时,与我高喝之声并起的,便是莫思口喷鲜血之状,即刻令得满屋皆惊! “小四,小四!”莫达最是急迫,却因着自身伤势未愈不得大动。而莫良已是先于旁人出手点下莫思要穴。 傅家主与我几近同时探手切上其腕间脉门,余下众人亦是满面忧色。 “二哥,你与四哥内力该是相近,为其缓缓注入些许以弥补其亏失。”我拧眉开口。 傅家主已是撤了手,将怀中金针取出,“莫武啊,你速去取些热水来。姑娘安心,老夫先以金针为其护住心脉。” “世伯,炭盆。”骆弈城已是明了傅家主之意,转身将炭盆挪近,便于其将金针火烤。 “世伯,必要救得四哥无恙!”我虽是撤了为其切脉的手,却见莫思昏迷不醒又是脉象极乱,更是唇边那血珠仍在不住涌出,顿时有些焦急无措,若是我现下体内无毒…… 骆弈城极为机敏,两步上前便按住我双肩,“师妹,切不可动了内力!莫思虽是满家之人,却亦是尚有魔灵一半血脉,料得无碍。你断不可再令那余毒复发!” 莫山已然扶稳莫达,虽是亦关切莫思之状,却是闻言转向我,“是啊妹妹,骆公子所言甚是,你需得保重自身。四弟他……傅家主所能妹妹该是信得过。” 我忙收敛心神,知晓此时断不可再因了我毒发而延误傅家主救治莫思,遂缓口气平稳出声道,“众位世伯、兄长安心,我知晓厉害。” 傅家主见我确是面色无异,方专心与莫思施针。 徐家主、季家主、梁青具是不曾料得竟会出得这般情状,顿为方才尚与莫思存着的提防心思懊恼不已。 轩辕无痕则是看着傅家主将枚枚金针插入莫思体内,亦是感叹非常,正是垂首哀叹之时,却是不经意侧眸瞥见了那甚显形单影只、孤寂异常的小小令牌。 而那尚未及被我收起的满家玄铁令,此刻已然散尽浮于半空的火光字影,复又成了原状,除去那一个“迷”字再无痕迹,正是静静躺于地上悄无声息。 轩辕无痕近前将其捡拾起来,却猛然瞪大双眸,“姑娘!” 他这一声惊呼重又将众人眸光移转至他身上,他则是并未有所察一般,持着手中令牌大步至了我身前,呈递于我眼前同时道,“姑娘快看,这令牌颜色可是较之方才生了变化?” 我本是未及反应,接过后方惊见竟是玄铁令的色泽已然不复原本同一之状,而是分成了与血雨腥风双剑极近的双色之态! “这是?”我思绪一转,忙回身将亦是被我弃于一旁未及顾念的血雨腥风抓起,忆及于玉峰门塔林内强取剑诀之时乃是用了双剑之力方达成的,便即刻似茅塞顿开一般,单手提了双剑,另一只手拿了令牌即刻起身便欲往院中而去。 “妹妹不可!”莫山似是揣度出我意欲何为,赶忙喝止于我。“妹妹现下体内尚有余毒未清,切不可动用内力!” 其余人等闻言随之大惊,莫良与莫武亦是回神,“难不成此枚玄铁令犹如骆公子家中塔林之谜那般?妹妹,断不可为!”莫武已然起身将我扯住。 莫良再如何放心不下莫思,亦是不得我有事,按住我持剑的手,“若是需得内力一试,二哥来便是了。” 其余众家主皆是不明内情,却是傅家主忙出声道,“姑娘,四公子虽是脉象极乱却并未于其有过大损伤,还请信重老夫必会令其无碍。且,确如城世侄所言,他体内尚有魔灵血脉,竟是可修复内伤,故而仅是因得一时血气喷涌不得缓方昏迷,待施针后便可醒来,老夫必是会为其用了上等方剂,料得调养些许时日、补足亏虚便足以复常了。姑娘却断不可再度过力运功令那毒复发啊。” “哎,”我极度无奈叹息出声,“各位世伯、兄长之意莫鸣省得!怎会于此四哥尚且需得施救之时再令自身有事?”唯恐众人不安心,我不得不相释道,“这令牌颜色生异,恐是需得再辅之双剑之力详加察查。然房中现下自是不便的,故而莫鸣方欲往了院中一试。” 梁青再不明莫家兄弟因何这般不安心,却也恐我运功致使毒发,趁言语之际,已然夺下令牌,“如今既是无需运用内力,那你便详告如何用剑即可,我来为你解惑。” 轩辕无痕亦是无奈一叹,“若是旁人可借血雨腥风双剑辨识玄铁令,岂非姑娘与我等并无不同?”深深看了我一眼,一笑道,“姑娘且去吧,恐是尚有不得尽知之事存于其中,而我等便于房中静候了。”言罢示意众人无需相随,更是给出他等安心眼色,使众人明了该是有何隐情仅可战神知悉而非他等世家尽晓的。 “不行!若有万一,必是将有大防的。”梁青拧眉甚为固执己见之态。 而莫家几兄弟亦是。 莫达此刻开口道,“众位有所不知,妹妹于玉峰门塔林取那剑诀之时乃是极为不易的,更是天象大变,且取得剑诀后妹妹甚显疲累之态。然那尚且为妹妹体健无虞之时仍旧那般,遑论如今身子不曾大安呢。” “这,”轩辕无痕闻其言则有些许迟疑之态了。 徐家主、季家主互望一眼道,“想来姑娘从不曾有何相隐我等之事,且是事关满家,即便咱们尽知并不算得僭越,故而,还是以姑娘身子为重吧。” “虽是我断定无妨,却是两位世伯之语亦是有理。满家无论何事皆是与咱们具有牵连的,若是众位仍旧不甚安心,便与莫鸣一并往了院中查看令牌隐情吧。”我明了他等皆是于我现如今的身子为重,且是本就不曾有相隐之意,那顺应众人便是了。 经了少许商议之后,除去傅家主、莫达、莫山、莫武留于房中继续救治、看顾莫思外,其余众人,尤是四方护卫世家家主及莫良已是随我跨步出门了。 于众人皆是忧色满面盯紧我之时,我已只身于院中而立。 将令牌置于石桌之上,我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缓缓抽出双剑,复又扫过周遭人众一眼,方双手同时挥剑划向那已然被双色浸染得很是泾渭分明的“迷”字而去…… 第483章 苏家白事 霎时间,院中陡然天地变色,更是狂风大作,将枯枝残雪卷至空中四下乱舞,直迷得众人皆是睁不开眼。 “妹妹,万不得动用内力!”如此甚是熟识的景象怎会不令莫良忧心,回想那玉峰门塔林当日情形便是与现下之状一般无二! “姑娘,可有不妥?” “鸣儿,速速收剑回来!” 骆弈城见状再不迟疑,点足飞身便欲强行闯入,却是被那劲风生生挡于其外。“师妹!”急切心境之下,至其声色皆是有些破了音。 “两位世伯、师兄、二哥、青兄安心,我并无碍。仅是你等且退开一些,恐是这强劲风力尚会愈发猛烈。”因得风势实实过猛,我只得高声喊嚷方可令声音传出。 此时,那旋风一般的枯枝已将我身形全然包裹于其中,故而外界之人见不得其内详状,而欲要近前竟也不能。然我立于其中却并未有何被侵扰之感,反是甚为静逸之态。 再观那满家所有的玄铁令,果真再度现出点点火光—— “满家乔装之术乃是由上古战神夫人所创,现将其授予满家。然,战神于心内尚存疑虑,只因满家之人大半具为野心甚巨者,却亦有寥寥心志极纯极善者,实可谓浊泾清渭。终是满家已随侍战神夫妇二人数十载之久,且其余各世家皆已各有所长,故而便以此术法相馈,唯留一则,便是一旦满家后世之人心生异念以致泯灭良知、与众世家手足相残、甚是相助歹人残害无辜,战神需将此令收回!且是归至之时必使满家遭其反噬惩戒,从而全族遭受重创!特书此语留于后人详悉因果。战神亲笔。” 随着火光尽灭,我却是伫立良久不知所思为何。 “鸣儿。” “师妹。” “妹妹。” “姑娘。” 周遭已是归于平静,那枯枝残雪竟是眨眼间化为乌有,似是从不曾现身过一般,院中众人以及轩辕无痕、傅家主与莫山、莫武皆是冲至我身前,且具为忧色满面之态。 傅家主赶忙探手便欲探上我腕间脉门,其所举方惊扰到我。 “世伯,我无碍。”回神即刻出声以便令他等皆可安心。 众人见我面色虽是泛灰却并非毒发之状,仍是不得宽慰,遂将眸光移至傅家主面上。 “呼,姑娘确是无恙。”傅家主切脉后出声道。 轩辕无痕拧眉道,“姑娘,可是那令牌有何暗示?” 我抬眸与众人一一扫过,方叹息一声启唇,“上古战神早已防备满家恐会生变,令牌便是详述前因后果,故而四哥生母方留有那般言语。如此看来,定是她窥出何样内情,且料得即便命四哥将令牌交至我手,必是不得其有何损伤,却是苏家……呵呵,恐会大伤了元气。” 众人闻言方松了口气,傅家主忙含笑相告,“确是四公子已然苏醒,仅是亏虚了少半气血,将养调理数月便可复常,于性命绝无隐忧。” 我微微颔首,重又执了血雨腥风及令牌回转房中。 莫思已是转醒少时,若非如此,傅家主断不得往之院中寻我,莫山与莫武亦是不得仅留莫达一人看顾莫思的。 “妹妹可有恙?”莫达见我面色灰败便急急相询出声。 莫思亦是面含焦疑之色,却是那声量甚低,仍旧有气无力之态,“妹妹,可是有何不妥?” 我快步上前忙笑应,“大哥、四哥,怎就不得信重于小妹我?呵呵,若是有事,岂非众位世伯、兄长该是将我抬回房中的?” 他二人具是先怔后笑,却仍是将眸光转向傅家主,得了其颔首方松了口气。 “四哥,令堂可有相告于你,一旦令牌交至我手将会如何?” 莫思一愣,“满家习此术法之男丁悉数暴毙而亡啊。嘶,”言罢方顿感不妙,“我……”并未顾及自身过甚,却急切道,“岂非如此便会警醒了苏家满门及……及我生父?” 我忙劝慰道,“四哥,除此之外呢?可尚有旁的?” 莫思虽是狐疑万分却依旧摇头,“恐是我不记得了。而家母详书所有之中并未提及。” 傅家主见莫思方才满是不可置信之态瞥了他一眼,此刻笑应道,“四公子安心,你体内尚有令尊一半血脉,故而仅是亏虚些许气血,并非老夫大能。” “师妹,如此一来苏家及楼兰国主……”骆弈城则是极为不安。 我亦是略略思忖少时,“若是此事苏家人尽皆知,岂会容得四哥生母盗取令牌至如今十数载不得大肆搜查?师兄,咱们往之楼兰之时,你可见苏家有何异动?甚是动用他皇家护卫职能盘查往来人等?” “妹妹之意乃是此事于苏家亦是尚属绝密?”莫山顿悟,“却,即便非是苏家全族皆知,那于族长而言……”微微默了默,继而失笑道,“呵呵,想来必是不知的,否则断不得全然无波之状。”看向莫思又道,“既是令堂深谙家族术法又是数代中集大能者,恐是其于家藏秘籍中察查何样蛛丝马迹而获悉此事亦未可知,故而,苏家方如此静而无波,恐是尚不知令牌已然失窃,更是即便知晓失窃却不得其中玄机方如此。” 众人闻其言纷纷颔首,“三公子所言有理。” “可,即便过往不知,却是当下若是苏家男丁陡然陨殁数众,岂非会令得魔灵一党生疑?” 恰如众人所揣,此时楼兰苏家正是悲声一片! “大堂兄!”见苏闰脚步带风进了房门,苏扬满面泪痕哽咽出声。 苏闰自是惊异万分,不想正是晨起教军场点卯完毕欲行操练护卫军之时,竟是小卒惊慌失措近前低语称是家中出了大事传话使其回转,然未及进府便是远远见得白幡飘忽晃动,而府中更是哀嚎不觉。 “这是出了何事?怎会长伯祖突然亡故?昨日我出门时尚且无虞啊?”迈步近前,那昔日谈笑慈爱的老者已然静静躺于棺椁之内了,苏闰如何皆是不解。 苏扬拭干泪痕,起身近前道,“大堂兄,昨夜初更我尚且前去问安,今晨便是侍从禀报长伯祖他老人家……如此该是算得寿终正寝,仅是过于突然。却,非是长伯祖一人如此,家中,家中……” 苏闰猛然回首,那眸光似是恶鬼附身一般狠绝,上手抓住苏扬衣襟,“快说,还有何人有恙?” 此乃主宅主院,苏闰进门便是觉出异状,长伯祖身为一族之长,其身故自是该全族前来治丧,岂会仅得寥寥数人于此,而其他院落尚有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岂非…… “大堂兄,家中数位叔祖、叔伯及堂兄弟皆是,皆是亡故了。” 第484章 搜寻苏家玄铁令 “什么?”苏闰闻言即刻青筋暴起,“查!这是何人所为?竟是将毒手伸入我苏家!来人,去将二堂弟苏阔唤来,命其领人四下察查,必是要将下毒之人揪出来!”稍待一时,竟是无人有应,苏闰更是恼怒,一把推开苏扬,断喝道,“人呢?长伯祖不在,难不成我这长房嫡孙加之护卫军统领的话尔等竟敢不从?” 苏扬抽泣近前,“大堂兄,非是他等抗命,而是,而是,”生怕苏闰再度暴起,却仍旧悲泣不绝道,“二堂兄亦是,亦是随长伯祖去了。” “什么!”苏闰即刻呆愣原地,本是以为今日苏阔休沐方是点卯不见其身影并无异样,不想竟是…… “大堂兄,且是全府上下昨日飨食皆是等同的,更是二堂兄与我陪着长伯祖一并餐食的,且尚有另两位叔伯。却是不知何故仅有我与五叔父无恙,而……小弟亦是听闻消息即刻遣人察查,并不得何毒物,身故众人亦是毫无中毒之态,府医已是勘验过了。”苏扬将苏闰回转前所有事宜交待清楚,实则其心内更是百思不解,若说有人偷袭,众人皆无外伤于身,而凭借苏府护卫之能,绝不得一人不得见。却若是有人投毒而致,共食之人非在少数,依旧有生有死不得章法可寻。而若是旁的,便是他穷尽所想皆是不明。 苏闰此时方冷静下来,拧眉亦是思忖良久,猛然抬眸,“身故众人房中可查了?可有异状?” “报,禀大公子、扬公子,府门处数位旁支家仆前来报丧。”正值二人寻根查源之际,家中护卫门前奏报。 “什么!”二人皆是一惊。 “陛下,陛下。”蔡大人神色慌张闯进楼兰国主寝宫,且是一路高呼不绝,引得满殿宫女、内侍乃至护卫具是心生疑窦,却依旧谨守本分不敢四下张望探询,仍各司其职如同未闻一般。 楼兰国主已然起身梳洗完毕,正欲起箸朝食,闻声便是满面不悦,双眉紧蹙,执箸之手复又将玉箸弃下。 蔡大人喘息急促近前,方欲开言,似是顾及何事,忙将一众侍从婢女撵出殿外,唯余了这主仆二人,仍是甚为谨慎俯身几近贴于国主耳际低声道,“苏家出事了,一夜之间故去数十人之众。” 楼兰国主登时大骇,满是不可置信之状,瞪大双眸盯着蔡大人,见其颔首,又是转眸思忖须臾方出声道,“皆是何人?可查出因何之故?中毒?遇刺?” “这个老奴尚且不知,仅是下属方将此事禀报,称作上至苏家嫡支主宅族长,下达各旁支主事,甚是不乏数名护卫军中将领皆是身故,足有数十人之众!” “苏闰何在?苏阔呢?还有苏扬。” “大统领该是一早得了消息传报急急回转主宅主事去了;副统领今日轮值休沐尚且不得而知;武卫长,尚且告病于家中养伤,故而……陛下息怒!老奴即刻遣人去查问。”蔡大人岂会看不出自己主子已有怒起之意,忙躬身一礼复又急急转身而出。 待及偌大的寝殿之内仅剩了楼兰国主一人时,其已是起身徐徐踱步深思了。殿外寒风呼啸,偶尔可传来一两声鸟鸣;殿中却是寂静异常,除去炭盆内火焰跳动光影外再无任何响动。楼兰国主,或称魔灵尊上,负手徘徊,步履踩踏厚实的软毯毫无声响,似是如他现下心境般沉寂,却是此情此景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猛然,国主陛下似是忆起了何事,紧蹙双眉、双掌成拳,朝着殿门处高喝一声,“来人,摆驾寒暖宫。” 寒暖宫殿门外,蔡大人终是气喘吁吁赶至国主身前,“陛下,老奴该死,竟是忘了陛下吩咐的浸浴之事。”边说边是上手扶稳楼兰国主,垂首躬身慢于其半步之距随之一并入内。 “参见主上!” “参见主上!” 苏家祠堂密室之内,苏闰与苏扬双双跪拜于魔灵尊主身前。 “苏闰,你苏家所持的战神玄铁令如今何在?” 苏闰闻言一怔,不曾料及尊上至此竟是出言先询那久远未曾触及之物。 苏扬闻此满是不解之态,终是其尚不曾得知更众战神众世家之事,故而于玄铁令实属不详。 “怎么,苏子继不曾相告于你?”魔灵尊主极显不悦口吻,却叹息一声,“苏扬,你可知其将家族圣物皆是藏匿何处?” “哦,请主上责罚,属下一时失神。”苏闰被其一语惊回思绪,忙再度跪地请罪,却继而道,“祖父尚不曾将一切详尽传予属下,却是其房中该是有暗格,想来紧要之物恐会于其内。” “你与苏扬速速同去将其寻来。” “喏!”二人不敢迟疑,慌忙起身出了密室往之长伯祖卧房。 “羽展,你于此地亦是细细搜上一搜。” “喏!”总管大人蔡羽展躬身退开一旁亦是四下敲击寻觅起来。 魔灵尊主放眼这密室,并不关注总管大人之举,反是于其未及察查之处格外留心。 半个时辰后,苏闰、苏扬复又返回,仅是两人皆是面色灰败,甚显垂头丧气之态。 “回禀主上,长伯祖房中并未得见玄铁令牌,恐是匿于了旁处。”苏闰如实以告。 总管大人亦是将整间秘事搜了个遍,朝向魔灵尊主同是微微摇头。 魔灵尊主即刻蹙眉,仅是因那面具遮挡,旁人并不得见其现下满是不悦之态。 苏扬狐疑抬眸,具是欲言又止之状,即刻引来旁人质疑。 “你可是有何话讲?” “回主上,请恕属下无知,不知这战神玄铁令乃是何样器物?” 苏扬这一语,并未即刻得到回应之声,却是魔灵尊主斜睨了苏闰一眼,而苏闰心内自是一紧。 总管大人于心中了然冷笑,却是郑重应声道,“回朱雀族长的话,那玄铁令乃是犹如成人男子手掌大小的一块令牌,因由玄铁锻造而成,故为银色,然其上仅有一个凸现的‘迷’字。” 苏扬方恍然,双眸不住转动似是追忆于何处得见过,魔灵尊主与总管大人并未出声敦促,皆是静默从旁而观,唯苏闰冷汗已将中衣浸透。 足有两盏茶之际,苏扬方抬首,如大梦初醒之态,拱手道,“主上,似是属下知晓此物所在。”言罢便是转向那密室暗门处,盯着两只门环辅首不住打量,又是抬手敲击数下,回身朝向蔡羽展道,“总管大人,劳烦大人近前一观,可是这辅首有异。” 蔡羽展怎敢怠慢,快步近前,于苏扬指引之下,确是见得那左边辅首似与门板间存有极细微缝隙,且是略高于右侧一只。 “主上!”虽是尚不得确实,然终是有所获。蔡羽展得了魔灵尊主首肯,忙自袖中滑出一枚利刃,将左边辅首翘起大半,即刻现出内藏的一个银色物什! 第485章 魔灵得示警 待及总管大人兴冲冲将那银色如手掌大小令牌呈至魔灵尊主手中时,即刻便是令得其大骇不已! “此物……”魔灵尊主方出口了两字,便是止了声,随之将其握于掌心,又缓了缓口气方道,“苏闰,既是苏子继身故,此枚令牌本尊便收回了,原就于你苏家毫无用处。”滞了滞,又道,“你苏家之事可查出何样端倪?” 苏闰已然惊惧不已,却是不敢露出分毫,闻声忙应道,“回主上,属下回府之前,朱雀族长已将身故众人尸身乃及昨日吃食一一查验完毕,并不见乃是有何中毒之状,更是未见伤痕。且满府护卫具是未曾闻得昨夜府中有何异动,故而……” “苏阔呢?” “回主上,阔堂弟……亦是亡故。” 魔灵尊主毫无异样,微微顿了顿,转向蔡羽展道,“总管大人,你辅助苏闰将此事务必查明,且是需得尽快给出一个明白交代。” “是!属下遵命。” 回转密道之内,魔灵尊主止下脚步,指尖微微捻了捻仍于掌中那冷硬之物,冷哼一声,长叹道,“羽展,恐是灵儿现下正与那复世战神一处。” 蔡大人惊得险些失足将自身绊倒,“主,主上!” 魔灵尊主并未回身,而是低语道,“此枚玄铁令乃是仿制之物,恐是苏子继至死皆是不知他亲生养育的嫡女尚有如此狠毒心思!为得所谓天下苍生,竟可将全族乃至亲子生死置之不顾!哎,媱儿啊,呵呵,我该是如何待你!” “主上!夫人她……”蔡羽展不得详实内情,却是并不敢质疑其自身主子,更是不便、亦是不知如何劝慰,只得收了声。 魔灵尊主闭了闭双眸,仰天一叹,“羽展,你自是不知,苏家此枚玄铁令有一禁忌,便是若其家族悖逆了战神,待其回至复世战神手中之时,必是令得苏家习得乔装改扮之术的男丁悉数暴毙!” 总管大人闻言被惊得瞪大双眸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亦是因何先尊知悉媱儿聪慧异常便命苏子继将乔装之术相传于她,又是勒令将嫡支长房子孙不得研习此术添入家训之内的缘由所在。” “竟是如此!”蔡大人似是方明了乃是因何其主子这般有感而叹!却是猛然一惊,“主上,岂非继少主有性命之忧?” “不会!”魔灵尊主万般笃定,却并未过多相释。转而道,“故而我方命你与苏闰一并察查苏家众人死因。你仅需逐一详察其等可具为相习了其家族术法即可,万不得引来旁人相疑,苏闰亦是。” “属下明白!”总管大人随着魔灵尊主已有数十载之久,岂会不明何时该如何相应、何样之语不得深询之理? 魔灵尊主微微颔首,这才迈步继续行路,然未及数丈又是止下,“待回至殿内,你便令人去宣旨,将苏扬召进宫来。” “主上安心,属下必定办妥。” “陛下回宫。”蔡大人一身大内官服开启寒暖宫大门,高声唱和。 一直守候于殿外的一众宫女、内侍、护卫具是闻声而动,各司其职并无慌乱,而是井然有序之态,极为彰显皇家御下之风范。 “羽展你且去传旨吧,孤倦怠了,小憩一时。” “喏!”蔡大人含笑躬身领着众人退出寝殿大门,且反复叮嘱任何人不得惊扰了圣驾方转身离去。 楼兰国主端坐卧榻之上即刻换做了运功身形,微闭双眼运气调功,不多时便是入定。 “大统领节哀。”蔡大人领着人至了苏府,朝着长伯祖棺椁致礼上香后,便是躬身与苏闰一礼。 苏闰忙双手搀扶,“蔡大人快快请起,本统领担不得大人如此。” 蔡大人也不再寒暄,“大统领,陛下得知贵府之事甚觉惊异,特差老奴前来相询可需得一助。又是体谅大统领定然现下诸事必要过问不便详述,故而请副统领随老奴回转宫中回话。不知……”佯装不明,蔡大人四下张望,似是搜寻苏阔身影。 “有劳陛下体恤!只是大人有所不知,阔堂弟他,哎,亦是不在了。” “啊?怎会如此?”蔡大人诧异高声,忽觉不妥,忙掩住双唇,甚显尴尬道,“这,老奴如何回奏陛下啊?不知,府中可有旁人详悉内情?” 苏闰并不愿苏扬前去,自是不喜其除去于魔灵主上身前得脸外再得了国主陛下青眼(确是他不得而知其主上真身),然眼下当真府中嫡支一脉除去苏扬再不复详尽内情又是官职在身且可言语清晰之人了。不得已,苏闰心内一叹,面上却是恭谨道,“不若蔡大人将扬堂弟带回宫中面见陛下。如今主宅之内唯有他尚且年岁足以应对陛下相询之事。” “好,那便有劳武卫长随老奴走一趟吧。” 苏扬正是立身苏闰身后,闻言便是思绪急转,不知其“父亲大人”此时相唤又是为得何事。面上异常错愕之态,“大堂兄,小弟从不曾拜见过陛下,可会不妥?” 苏闰佯装叮嘱,转身覆上其肩头,“扬堂弟,你该是知悉,主宅众人除去你,皆是一般不足志学更是并无官职于身幼弟,如何可面圣啊?更是昨夜之事你于府中自是较之为兄更为详实。安心,想来陛下仅是为得了悉现下情状,你据实应之便是了,仅是,万不得失了礼数。” 苏扬心内不屑一笑,暗嘲自身这位大堂兄真乃愚不可及!面上却略略迟疑片刻,一双茫然眸子往复于蔡大人与苏闰之间徘徊,少顷后方微微颔首,却依旧一副甚为不安之状。 蔡大人似是并不急于回转,而是又与苏闰详加询问一番苏家无论嫡支还是旁支皆是何人故去,叹息连连极尽哀婉之情。 两个时辰后,蔡大人引着苏扬至了楼兰国主寝殿门处,轻声相询内侍、宫女道,“陛下可有动静?” 闻者皆是轻轻摇头,几近无声应道,“并不曾。” “还请苏小将军稍候,老奴且去看看陛下可否醒来。” “不敢,大人请。”苏扬于人前满是诚惶诚恐之状,确是他乃首次被召入国主寝宫,必不得令人相疑其有异状。 蔡大人悄无声息开启外间房门,闪身行入内,反手复又将殿门闭合,不得何人可得见其中景象。而至了内间门处却是止下脚步,细细听了听,方以指尖于门上轻弹了两下。 “羽展,进来吧。” “陛下,可有碍?”蔡大人进得房中见楼兰国主正是擦拭鬓间汗水,忙疾步上前递了锦帕。 国主摸出一颗极小丹丸送入口中,蔡大人已将温水呈上。 送下丹药,楼兰国主面色少时便复了常,“如何?” “恰如陛下所揣,苏家身故之人具是习过术法的,”又不禁冷笑道,“可叹苏闰竟是好无所觉,仅是误以为乃是针对他苏家成年男丁,却不想因何他与苏扬武卫长及旁支庶出众人皆是无碍。当真愚钝。” “嗯,恐是如今他该算计那苏家族长之位了。”国主亦是冷哼,起身将外袍披好。“去将扬儿唤进来吧。” 第486章 莫思之异 “微臣参见陛下!”苏扬进了外间大门瞥得楼兰国主已是端坐龙案,忙躬身跪拜,自其言谈举止观之具是不得有何不妥之处,即为臣子叩见天颜之态,并无旁的。 “爱卿平身。”殿门闭合之前,内侍、宫女及护卫可闻得的,便是国主此语。 蔡大人极有眼色将苏扬扶起,探身至其耳际低语道,“请随老奴入内间回话。” 苏扬仍是礼数齐备之态,亦步亦趋随着楼兰国主一并进了内室,蔡大人复又轻轻闭合内室房门,随即静立其内于一旁不语了。 楼兰国主将苏扬引至卧榻近处,却依旧低声,“扬儿,你是如何知晓那令牌所在的?” 苏扬于入宫之途便是揣度国主召唤恐与此事有关,现下闻得此语忙同是低声应答,“回禀主上,因得扬随长伯祖于祠堂密室有过数次进出,然其每每皆是入门及离去之时以手轻抚那处辅首,扬便是心中生疑,今日得知令牌形状便是有所揣,经了细察果真发现端倪。” “呵呵,苏子继房中,苏闰竟是未与你言明所寻乃是何样物什?” 苏扬微滞,“想来,大堂兄该是寻物心切,又是诸事忙乱,加之或恐以为扬通晓内情方……疏忽了。” “呵呵,扬儿果真心存善念,竟是于他行事之风尚且如此以为吗?” 苏扬单膝触地,“主上恕罪!” 楼兰国主一时并未出声,而是静默数息方略略抬抬手,“起来吧。” “谢zs。” “待苏闰回至朝堂,孤将会允其接下苏家族长之位,你可知如何以应?” 苏扬躬身垂首轻声道,“苏家诸事前有长伯祖决断,如今家中生变,大堂兄接任自是无可厚非,扬必是敬之、从之,必不会于人前有何不恭言行。” 楼兰国主微微颔首,“必知扬儿乃是知晓轻重的。”略思忖片刻,继而道,“此番你苏家之事,恐是与复世战神及此枚,玄铁令有关,却是恰可趁此之机令你与你母亲见面相习乔装之术。于此期间你自行决断何时令其见得那刺青图纹,余下的,自会有人相辅,必将不得甚久,扬儿身份便可昭告族众!” “多谢父亲大人!” “于朝堂、坊间如何了结你苏家之事,你回转相告苏闰便是了,想来你自是已有了万全之策。” “乃是全族遭了仇家下毒方致众人殒命,大堂兄与我皆是各有所因方避过此番祸事。虽是那贼人万般狡诈不得被擒获,却终算得尚且人性未泯,故而族中年幼兄弟、子侄方得以活命。” “嗯,去吧。” 送离了苏扬,蔡大人捧着鲜果回转,“陛下,护卫军中除去副统领苏阔,余下众人皆是无虞。” 楼兰国主捏了一枚果子送入口中,含糊道,“羽展,你去备下忘忧之药,入夜随孤去看望故人吧。” 远在大汉京城我府中的莫思,方饮下傅家主为其熬煮的补气养血汤剂,竟是顿感周身一松,似是霎时一股暖流席卷全身,令其舒畅无比。 “傅世伯,您这汤药当真极佳,不过区区数日,竟是使得我似是不曾有损一般。”经了数日调理及众人彼此相释,莫思已然被各世家所受,自是,唯有梁青仍旧存有戒心罢了。 傅家主闻其言再度上手切脉,须臾便是惊疑出声,“嘶,四公子这伤,似是已然大好啊。” “皆是世伯妙手之能!更是相辅这灵丹妙药功效啊。”今日该是莫武当值,闻傅家主此言自是开怀,不禁便复又玩笑着恭维起来。 “非是……四公子仍需谨慎,万不得大意,终是气血亏虚了甚多。”傅家主并不得与其相释所疑,便先行安抚,而后即刻出门直奔了我院落而来。 此时梁青恰于我房中与我争辩不休。 “鸣儿,我知你心善,却是魔灵乃是如何你该有所警醒,怎是莫思不过交出玄铁令竟是使得你如此信重于他?怎知他……” “姑娘,”傅家主急急而入并未顾及旁的,便是话出口方惊觉似是搅扰了我二人。“青世侄可有何要事?可否容老夫先讲?” “出了何事?世伯怎这般匆忙?”我鲜见傅家主如此神情慌乱无措之态,已是出声同时起身近前。 梁青亦是,仅是他那剑伤尚未痊愈,故而略有些迟缓之态。 傅家主此时并顾不得旁的,急急开口道,“姑娘,四公子那伤竟是区区数日便有痊愈之态,恐是再不过两副药汤便可无虞。” “如此岂非好事?世伯所虑为何?”我上手搀扶着傅家主落座于案几一侧。 “自是不对!即便我傅家所能乃是非凡,却断不得不过三五副药剂、一次施针便可将缺损近半血气于区区数日即可补回。” 我一怔,转瞬质疑道,“世伯不是称作四哥体内所含其父血脉可有加速复原功效吗?” 傅家主颔首,“是,魔灵尊主内力诡谲,确是于缺损有此助益。然,四公子终是尚未得其功力入体,怎会呈现当下之状?” “嘶,世伯之意……鸣儿,他父子可会暗中有所联络?” 我蹙眉,梁青之语自是不得为实,可,若非这般,莫思体内亏虚于短时之内复原又当何解呢? “鸣儿!如今你仍是信重莫思吗?”梁青急切非常。 我抬眸与之对视,“青兄,我信!”扫了一眼傅家主,继而相释道,“青兄稍安勿躁,听我道来。若是四哥存有异念,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怎会将玄铁令交还?” “自是障眼之法!为得不过迷惑于你。” “呵呵,那因何不直取我性命?反是于其自身用了这苦肉之计?” “于他等而言,自非世家敌手!遑论如今四方护卫世家家主已然齐聚!” “是,便当青兄所言非虚,那于莫鸣入得楼兰之时岂非绝佳时机?更是,魔灵擅毒!”自上官清流传信于我相告其因得苏吾启所知之事揣度而知楼兰国主即为魔灵尊主后,我方恍然因何我于骆弈城那毒可轻易化解,然于自身及吕氏乃至后来蕊统领等人所施之毒束手无策,竟是原由便为这毒物出自何人之手有所不同!亦是有些自责当初竟是误以为姬伯便为魔灵尊主,实则已有数桩事端若是细思便知其中有异的,恐是因得我被玉门关前兰鲜欲以瘟疫屠城、而后获悉其实为汉人却数典忘祖转投匈奴而心生恨意,又是姬伯恰于阵前将其救走,于我这血雨腥风现出觊觎之态,且早于数载前便为得夺取剑诀而毒害骆家尤是骆弈城!故而,这阴错阳差之下便是使我未曾辨明敌首!如此想来,自是黄老前辈那毒恐亦是楼兰国主所为,仅是现下我并无闲暇再深究其那般行事又是所图为何。 “呃,这个,”梁青不知如何以辩。 傅家主失笑,“梁世侄确是无需如此提防四公子,需知他生父即便再如何图谋,具是不得他竟会于那荒山得遇姑娘。更是,即便姑娘因得半载手足之情受其蒙蔽,梁世侄该是信得过你轩辕世伯之能才是啊。” 梁青俊眉不展,“那傅世伯方才不亦是相疑莫思吗?” “非是相疑,”傅家主摇头,“仅是参不透其复常之速怎会如此迅猛,恐是如今咱们尚有何不得知之魔灵隐秘要事,亦或,老夫忧心魔灵尊主可否暗中操控四公子,此些自是于姑娘不利。” 我思忖少时亦是不得其中关鞘,倒是梁青朝着门处高喝一声,“小志,去将各世家之人请来你姐姐房中,便称有事相议。” 闻言我心中一转,“连同二哥、三哥一并请来吧。” “喏!”小志自院中应了声便跑开。 第487章 试血验效(上) “从不曾听闻此等奇闻轶事啊,竟可自行修复亏虚气血?”徐家主一贯直爽性子,待及傅家主将莫思现状详述完毕便是惊诧出声。“且是我徐家并无密卷所载,不知你等几家可知?” 季家主亦是蹙眉摇头,迎上徐家主正是四下探询目光,转而皆是向我道,“姑娘,不知血雨腥风剑诀中可有所述?” “并不曾有。”我笃定开口,“如今各世家玄铁令莫鸣皆已遍览,却不得只言片语提及此事。” 轩辕无痕默了默,“我等皆为战神世家,魔灵之事必是不尽详的。然以其自始多疑脾性来看,恐是其部众亦是不尽知,否则岂非其党众具为不死之身?” “咦?世伯这话……是了,怎是我不曾思及!”梁青似是极为惊喜,“鸣儿,既是魔灵之血可助其修复伤损,那与旁人是否可为?” “梁家主之意四弟的血……断是不得的,若当真,魔灵何以不遭其党众蚕食殆尽?”莫山摇头质疑。 “故而其方秘而不宣啊!” “呵呵,青世侄,若当真是如此,上古战神与魔灵大战怎会不被其鲜血沾染分毫而无恙?又怎会战死!” “这个……”梁青被轩辕无痕之语呛住,引得房中众人皆是失笑。 莫良垂眸不知所思为何,猛然抬首与我对视,“却,怎知不可一试?” “必不可!”骆弈城出声相阻,“师妹不得有半分损伤!更是魔灵血脉若当真可于旁人有奇效,怎知不会遭其侵蚀?如何确保无虞?尤是,不仅为身子之故,尚有,思忖、谋策之能,更是心性善恶之别。” “哎,是啊,若是因得此异能而致心性生变岂非太过冒险?” “那,却是莫思公子并无异状啊?若非如此,他该是与咱们为敌方是啊?” …… 一时之间,众人争执不下,于此事实难有所定论。 我以肘支撑凭几、单手托腮,于脑中不住往复众人相议之语,又是苦思所阅各类医书古籍所载,猛然一道灵光乍现! “众位世伯、兄长!”满屋之众闻我惊呼之声便俱是收音侧目,见我满面喜色更觉惊异。 “姑娘可是思忖出相解之法?” 我颔首笑道,“既是咱们于四哥之血有疑,何不众人皆是取血一试?” 傅家主顺时了然,“姑娘之意便是将众人取出的血珠分别与四公子相融?” “是了,如此既不至何人有损,又可探究其血中之谜!”骆弈城笑意满满,“师妹之法可行!” “我亦是赞同鸣儿之谋!” 莫山与莫良对望一眼皆是微微蹙眉。 “二哥、三哥无需忧心,以傅世伯之能,四哥断不会有何不适,遑论他那血脉助益之效能必不得如此小伤有何亏虚,可若是当真有效,岂非此后不得旁人再有重伤不治之时?”我见他二人似有忧色便是开口一释,转念却是恍然,“两位兄长可是忧心四哥不愿?” “妹妹,你可曾料及,若是当真四弟之血于旁人尤是你有效能,他……” 本是众世家尚且欢喜我这思谋甚佳,不想莫山一语即刻令得屋中皆寂。所有人等自是明了,若是莫思那血…… “此事作罢!任何人不得再提及。”我顿时懊恼,竟是不得莫山周全了,本就莫思心思深重加之身世异于我等,若是其血仅得魔灵尊位相继者有此效能倒也罢了,可若是旁人、尤是于我亦是可为,岂非…… 莫良轻声打破这房中死寂之态,“旁人倒也罢了,却是妹妹你必要一试的。” “二哥!” “妹妹且听我讲完,”莫良阻下我急急辩驳之语,盯着我双眸字字清晰道来,“既是如今已是了然楼兰国主真身,回思你这毒之异,定为其将毒下予黄老先生方致转而你身!”环视四下,“若是小四这魔灵血脉可与你解毒岂非乃是大幸!” “断不可行!”我仍是坚毅回绝!“二哥,且不论如今当真四哥之血能解我这异毒,更是不知可会为之几何,若需得甚众,难不成二哥要以四哥性命换取莫鸣苟活不成?”扫过众人,厉声告诫,“即便莫鸣身处不省人事之态,若是四哥有恙,莫鸣该是如何以对天下?如何苟活于世?且是这血脉相融,今后战神与魔灵如何区分?” “鸣儿你勿要忘却,轩辕家占卜所示,今生之后魔灵再不复存!”梁青忆及轩辕无痕言说其家族舍命占卜之事,本就与魔灵为敌对之势,又岂会怜惜方才谋面且并不相喜的莫思?遑论于他而言,莫思于我之情,他怎会看不出! “四哥如今身份乃是莫鸣义兄!如何皆与魔灵无干!”我断不会因得一己之私令莫思妄送了性命!且不提他与我这半载兄妹情分,即便寻常素昧平生之人,又怎能为得相救我而送命!见他仍欲争辩,抬手相止道,“梁家主,我意已决,再不得相提此事,否则休怪我以门规论处!” 我厉声肃颜,且是于这称谓皆是变了,众人自是明了我乃是何样心思。骆弈城与徐、季两位家主一并压住气怒异常的梁青,示意其暂且收了心思。 傅家主见状示意他几人先行离开,唯有轩辕无痕于其一并留下,终是知晓我脾性,料定他二人与我算得长辈,想来劝解一二并无不妥,更是不致我如何恼怒。 骆弈城与徐、季两位家主实则亦是有心一劝的,却是梁青当下之状实难不先行将其拽离,故而便会意起身。 莫良与莫山心内亦是纠结异常,却是得了轩辕无痕暗示“宽心”眼色方欲言又止,略略对望一眼后无声一叹亦是迈步出门。 “两位世伯无需多劝,此事干系四哥性命,莫鸣必不会应允。”我岂会不明他二人之意,万般悔恨竟是自己出得那般主意,竟是将自身困陷其中不得脱了。 轩辕无痕抬手压住傅家主的手,一笑,“姑娘,必得一试!” “世伯!” “除非姑娘愿见得莫思遭了青世侄甚是莫家几兄弟强行取血查验。” 我一怔,瞬时了然他所言非虚!即便有我之命,恐是若为我今后谋划,梁青定会甘愿领罚却必是得了相证的! “可……” 傅家主颔首亦是一笑,“姑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实则方才老夫便是欲要一试的,为得仅是与你如今体内这毒可当真会有解之用,而于旁的,自是不得的。” 我蹙眉,“还请世伯赐教。” “姑娘请想,即便魔灵血脉可于战神有助,恐是这数代已被其逆转,否则他等岂非夜不成寐?需知自身心术不正之人,自是以为旁人与之皆同。且,非是众人之血皆可相融,便如那药石因人而异一般。更是,为得四公子免去日后众人纷扰,姑娘亦是该一试以便绝了青世侄此念啊。”见我似是有所松动,继而道,“且是不过小试一遭,若当真可为,老夫自恃既可令得四公子无恙又能将姑娘这毒尽除,岂非皆大欢喜?” 我垂眸慎思少时,“世伯有几成把握绝无可能?” “十成!”傅家主万般笃定,“不过一试尔,且辅之老夫所用针灸及药石,必是耗不得四公子多少灵血。姑娘该是信得过才好,更是如若无效,即刻便能断了众人异念,岂非于四公子亦是好事?” 第488章 试血验效(下) “我这毒世伯曾言施针数月亦可尽清,又何须此时动用四哥的?” “姑娘,若是姑娘可确保近期之内四公子不受他等详告内情自愿为之,那便全做老夫妄言。”轩辕无痕与傅家主双双盯紧我眼眸,并不曾相互对视,确是这合攻之效甚佳,彼此皆是心内了然。 “这,”我被其二人扰得心神不宁,既是不愿莫思因此有何损伤,又恐如他二人所言成真——梁青强取、莫达几人善诱! “容我思虑几日。” “不可!姑娘必是须得当机立断,否则定会夜长梦多!” “是啊,恐是现下梁青不得用强,却是以他之谋,如何不会改作怀柔之策?莫家几兄弟本就与姑娘大恩无以为报,尤是莫思坦言他那身世却并未至姑娘有何怨怼或是生疏,若是……”正可谓人老成精,这两人见事有转机,定是不得我细细深思又改了主意的,忙双双乘胜追击必要令我当机立断。 “好!却是此事莫鸣必要与傅世伯一并同往,无论结果为何,还请世伯不得将有损四哥或是于莫鸣有助之事相告旁人,否则莫鸣即便即刻强行运功远赴楼兰寻战,断不会伤了四哥分毫!”唯恐他二人阳奉阴违,我便加重语气道,“两位世伯该知,莫鸣言出必行!” 他二人皆是错愣一时,数息方复常,“姑娘多虑了,若是姑娘可尽快驱毒岂非好事?” 我已起身,披了貂裘便迈步往外而去。 傅家主与轩辕无痕此时于我身后方相视一眼,彼此心中自是明了方才他二人乃是何等的默契!——必是知晓我绝不会相允以莫思之血辅我一助,却又皆是不愿错失如此良机。见我已与梁青之谏断然相拒,定知若是继续劝导必无众人所期之果的,故而他二人方演下如此一幕,便是以梁青之“李”代他等“桃僵”之计!——心内皆是暗自宽慰此事与梁青断不至有失。 然此时,确是如他两位长者所料,梁青正是仍与旁人相劝呢。 “你等怎会不明,若是莫思那血可与鸣儿有助,岂非她必不致有损?且,不过区区验测,怎会将莫思如何?你等怎就不谏?” “梁家主,你该是知晓妹妹心性,如今恐是不过区区数枚血珠之事,却若是当真可为,那待及日后若真……她怎会应允?” “是啊青世弟,师妹心思你必不会不明,仅是唯以她为重了,顾及不周旁人,尤是……”骆弈城一笑却不再言。 “骆世兄此言差矣,无论咱们,便是这天下皆该以她为重!有何不妥?遑论他莫思乃是魔……”望了一眼莫山与莫良,梁青似是方顿悟所言不妥。 莫山本是并未插言,至此却不得不出声,“梁家主所思并无不妥,确是此天下皆该以妹妹为重!然,你可曾料及,若是妹妹整日郁烦不悦又将如何?” 梁青被其一语呛住,却仍是不甘喃喃道,“不过先行验测,又不致必会如何。再者,尚不知可否成真呢。”偷偷又瞄了他几人一眼,眸子一转,奸笑道,“你等说,若是莫思知晓他那血可于鸣儿有助将会如何?” “梁家主之意……” “青兄,两位世伯预判果真不差,那莫鸣便断了你这念想!”我出得房门之际便开启了顺风耳之能,恰是方行至其院外便闻得此语,不禁高声一斥! 房中众人闻声忙匆匆而出,见我满是怒意立足院外便是一惊。 “师妹,青世弟不过……” 我抬手止下骆弈城劝谏之语,“皆随我往了大哥几人院子,莫鸣有事相证。”声落便转身而去,本就随着的傅家主及轩辕无痕则是哀叹一声紧步追上,其余众人纷纷互望亦是连忙跟从。 “大哥、四哥、五哥,小妹来有事需得相证,还请众位兄长见谅!”我掀帘进门,自是引得他几人不解之态。 “这是怎了?何人惹得妹妹不悦?五哥为你出气!”莫武见我面色不正,身后相随众人亦是各怀不安、心虚、焦虑之情,便是率先开口逗趣。 “小五!”莫达喝止于他,却见我实为不悦,忙出声道,“妹妹,出了何事?可是众世家……”他误以为莫思身世引得各世家与我生怨,便是暗下决心必不会因得他等之故致我与众世家不睦。 “大公子莫要生了误会,”轩辕无痕含笑启唇,“乃是四公子复常如此迅猛,使得我等有所不安,故而商议之后,姑娘便欲行取些四公子血珠验测一番,仅是四公子尚不曾大安,方……众位公子该知,姑娘从来心善至极,尤是与你等义兄。” 傅家主亦是附和,“是啊,四公子复常断非老夫一人之功,亦是因此方致老夫心下存疑,若是可一验得了确实,老夫亦可于日后用药施针得了精进,岂非好事?仅是姑娘顾及四公子身子不愿此时一试而致我等意见相左罢了。” “不过几枚血珠,防不得什么的,妹妹太过谨慎了些。”莫武自是并未深思,全然皆是以为我太过相护莫思之故。 莫达与莫思自是看出其中玄机,却并未点破。 莫思将衣袖挽了挽,笑着朝向傅家主开口道,“不知世伯于何处取样?” 傅家主忙止下他,“四公子无需如此,不过自指尖取几滴即可。”言罢望向我待我相允方敢出手。 我俯身跪坐于莫思近前,“四哥,得罪了。”定下心神,我已是做足了准备,一旦确实…… 傅家主不再怠慢,以针尖刺破莫思指梢,挤了数滴血珠落于我呈于其手边的清水茶盏中。 不及他等有何反应,我已是欲要强行捏了茶盏出门,却被梁青即刻堵住。 “鸣儿,你方才言明欲要令我等断了念想,那便于众人面前验测!否则我便当可为!” “梁家主!”我怒目瞪着他,终是尚且记得需顾及他那伤尚未痊愈不便用强,我紧攥成拳的手则僵在了半空。 莫思失笑,“妹妹,我这血可是与你有助?若是,四哥换给你又何妨?” 我猛然转头,“四哥!” 他抬眸与我对视,“若是旁的,你自不会这般急切,更是不致与梁家主起了如此纷争。” 莫达与莫武闻言皆是一愣,而后方双双回神,“果真吗?难怪傅家主称小四(四哥)这伤损复常极快!” “尚不得确实,不过老夫思忖若是于姑娘这毒有效岂非好事?”傅家主忙出言安抚。 莫思已然满眼宠溺、爱惜之情盯紧我,“妹妹,你且当众一试,我必是要知晓其果的!” “四哥,尚不得定数!更是,即便有助又如何?”我字字铿锵有力,环视一眼房中众人,挺直身子却是捏紧那存有莫思血珠的茶盏,肃声道,“我莫鸣此生乃是战神复世,难不成需得魔灵之血相护?若如此,后世众人将如何论断?” “姑娘!”轩辕无痕瞧出我欲行砸碎了那茶盏以断众人之念,忙出言相阻道,“姑娘该是明了,我等皆是以你为重的,于后世,自是可训诫自家子孙!遑论,传于世的,必是世人所愿,而非,确为实情啊!” 骆弈城双手已然扣紧我执着茶盏的手,“师妹,即便今日不得其果,若是当真有朝一日你有损,以你之智,必是了然莫思及我等将会如何。” 是了,我自是了然!却…… 望着莫思毫无忧疑的面色,我确是迟疑了。然,心内怎会坦然! “呵呵,姑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489章 竟是反噬之效 我闻声侧眸,见轩辕无痕淡然含笑望着我,便是将心一横! “罢了,”松开捏紧茶盏的手,任由骆弈城将其接过置于案几之上,我将左手小指含于口中轻轻咬破,反转手腕将血珠滴落茶盏之内。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盯着茶盏之中两滴血珠将会呈现如何之态…… 一炷香…… 两炷香…… 竟是毫无动静! 三炷香…… 我松了口气,“可是能断定无果了?” “动了!” “妹妹你看!” “怎会如此?” 恰于我不复看向那茶盏、且是出声止了众人所期之时,那两颗血珠似是被我之声惊扰,竟是慢慢挪移了原本位置,却…… “我的血竟可吞噬四哥的?”我被众人唤回重又定住眸光于那盏中看时,便见得我滴落的那枚血珠正如饥饿之人吞咽餐食一般,将莫思的那颗血珠蚕食殆尽!却,并不见有何膨胀之态,而是少顷后如同滤过一般复又将其吐了出来,仅是那颜色已如墨染等同! “这?”傅家主亦是震惊不已,抬眼望了望我,又转向莫思。 梁青蹙眉,“可会因得鸣儿如今体中含毒之故?”言罢,将其自己的手指亦是咬破滴了数枚分于两个茶盏中。 我与莫思会意,即刻将我二人的血亦是分别滴入他那两盏内。 众人再度屏息凝视…… 此番并未如方才那般需得久候,而是即刻便有了效应——莫思与梁青的血珠互不相犯,各自游离似呈排斥之态;而我与梁青的血珠则是相互绕了数圈后虽是相互依偎之状,却并未相融,仅是相互贴附极近,其间似是有一层薄如蝉翼却肉眼不可见之物相阻,方致其不得相融。 众人更是迷惑不解,纷纷看向傅家主待其解惑。 未及傅家主有应,轩辕无痕似是参透些许,忙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了数枚血珠,却是竟分于三盏之内。 “姑娘、四公子,再试一回。此番再加一人之血样。” “我来,已是咬破了,便无需旁人。”梁青已将自己的手重又挤出数枚血珠滴落其中一盏之内了。 我与莫思便是同又一试,果真又是不同——轩辕无痕与梁青的血珠相融,成了一团更为圆润之物;而我与其血珠仍是再复演一番与梁青那般情形无二的;唯有莫思的,竟是与其先是接近,眼见得便要融于一处了,却竟是极快分开,更是似有互惧之状,各自贴于茶盏两端相觑甚远! 傅家主观后不假思索,亦是如法炮制。之后骆弈城亦是相随,莫家几兄弟乃是由莫武相试的。 其果便为——我与傅家主、骆弈城的血珠皆是呈现与梁青、轩辕无痕之状,与莫武的不过互不相扰;而莫思与傅家主、骆弈城的则是同其与梁青一般,非是与轩辕无痕之果等同;而莫思与莫武的则是全然如我与莫武的一般。 “无需再试了。”傅家主手捋须髯长叹一声,“已是甚为明显,姑娘与我等世家具是这般,乃是千古血脉相亲之故。日后我等世家便可于各自家史中再添一笔,便是可以血脉勘验复世战神了。而姑娘与五公子并无关联,这血珠不融亦属正常。我等各世家亦是的,却有相护扶持之意。唯有四公子与轩辕世弟恐是牵连满家与轩辕氏之故。而姑娘与四公子这情状……”微微摇头,“恕老夫参不透其中关鞘。” “世伯有何需得遮掩,不过乃是因得那魔灵血脉之故罢了。”梁青冷哼道。 徐家主拧紧双眉,“然满家之初亦是战神麾下,即便四公子乃是魔灵血脉,却亦是存了满家半成之数啊,因何毫无显现?” “难不成这血当真有灵性?亦是了然满家叛离之事?否则,如何一释四公子与无痕世兄这血状?”季家主亦是不解之态。 我俊眉不展,细细思量片刻,迟疑开口道,“众位,可会与血雨腥风有关?”恐是他等不解,忙相释,“众世家玄铁令皆是仅需划开一回便得其详,唯有满家令牌乃是与血雨腥风碰触了两次。” “嘶,”众人纷纷思忖我之言,而梁青已将怀中之物取出呈于我面前,“鸣儿,你再试一试。” “可,方才再试乃是因得满家玄铁令变色所致,非是旁的。” 众人皆是忧疑,我亦是略思忖片刻方接过,“试试无妨。” 与众人退开些许身距,我挥动双剑划向那“精”字,并无半分异状,与单剑所为全无不同之处,玄铁令亦是并未变色。 轩辕无痕垂眸沉思少时,抬首道,“皆是天意不可违逆,恐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我叹息一声,“罢了。”环顾四下,“既是如今已然尽知乃是我这血可与四哥有损而非反之,日后众世家便大可不必再有所期许。”心内却是有一念——恐是当日上古一战,战神殒命便是因得与魔灵之血可尽数吞噬之故!若是,那待及我与之一战之时……面色无改,却是心内已然有了决断! 待众人欲要散去,梁青却抓住傅家主衣袖,“世伯,随我至了房中查验一番伤势吧,恐是方才扯开了,现下倍感不适。” 我本已迈步出门,闻声转头,“青兄可有碍?方才乃是莫鸣心急了,恐是触碰了你那伤处。” “无妨,小事尔。”梁青护着大臂伤处,朝我仍旧含笑,“本该世伯为我换药的,再细细查看一番并无不妥,鸣儿你安心便是。” 轩辕无痕已是近至我身前,“姑娘无需自责,青世侄身子强健,必无大碍。姑娘可是忘却了需得为龙将军筹备寿礼之事?呵呵,老夫有一良策讲与姑娘听听,走吧。” “嗯?龙泉之父要庆寿吗?”莫武那察言观色之能现下倒是机敏得很。 “哦,姑娘未曾言明,乃是因得龙将军天命寿辰将至方致少将军延缓归期的。” “那,师妹欲以何样身份出入筵席?”骆弈城眸色一转便是出口相询。 季家主微微苦笑,“姑娘恰是因此已然愁苦数日了。” 被众人以此为由岔过话头,我便是任其等将我簇拥回转了卧房,将梁青、莫思皆是顾及不上了,却此事亦属实情,愈发将近龙府大办寿宴之期,我便愈发烦忧不得如何解去眼下之困。 “青世侄,随老夫回转药室吧,免去取药往返之途。”傅家主示意梁青随他离开,心内怎会不明他必是又有何歪斜之念不便明言。 梁青憨笑拱手,回眸望了莫思一眼,方随着傅家主一并出门。 “小四。” “四哥。” 房中唯余下莫家五兄弟,却是皆不知如何开口,面面相觑稍时,竟是莫达与莫武一并出声。 第490章 众议莫思去留 莫武微一愣,便是朝向莫达谄媚一笑,“大哥先请。” 莫山叹息一声无奈望了莫武一眼,转而看向莫达。莫良亦是。 “大哥,有话不妨直言,我,”莫思愧色满满,垂首低声道,“终是我欺瞒了众位兄弟在先,若是你等欲要责骂,我断不会生怨。” “这是如何讲的?大哥怎会怪你!”莫达脱口而出之声极显烦躁,随即哀叹,“小四啊,你这身世,哎。这些年终是苦了你,若是我等早早便知晓,或恐咱们现下已是匿身山林深处了,如今妹妹……日后若……哎。” 莫武性子爽直,兄弟几人他乃是最小,常日被纵贯了的,又是皆为他视作至亲手足之人,便无需客套,“哎呀,还是我来讲吧。四哥,你生父如今权势滔天,你又该为其唯一子嗣,若是寻常一国君主也就罢了,他偏生又是与妹妹世代为敌之人,而妹妹却是良善至极,若是有朝一日对面一战,你如何自处?” “小五!”莫达原就如此思量,仅是这话如何可这般直言不讳讲与莫思?令他如何以应? “大哥,莫说此话必是得问的,终是咱们先尽知较之世家出口更为稳妥,妹妹方不致左右为难。” 莫思苦笑不语,实则自他惊闻我便是那战神复世之身时,即如现下众人心思一般无二——一为血脉传承生身之父,一为抗御邪祟至善之身,他将如何抉择?且,他与我那心思又是……哎,真真为难了他! 莫山双唇动了动,却终是咽下了即将出口之语。 莫良则是抬手搭上莫思肩头,“四弟,若是依着二哥之意,不若你便寻处隐匿所在安顿下来。无论如何,如今你已是莫思,妹妹义兄,且已与魔灵十数载不曾谋面,遑论及父子之情。更是,他遍寻不到恐早已释怀,否则那蕊统领岂会率众而来?又是被尊为少主?你不直面于他便是全做不识,妹妹自是不至有何苛责的。待及大战过后,我们兄弟若是尚有命在,便往之寻你,咱们兄弟再不分开,饮酒论剑了此一生,如何?” “二哥,可若是……呜呜呜” 莫山上手捂住莫武的嘴,未令其伤人话语出口。 “三哥,你放开五弟吧。”莫思沉沉出声,“妹妹无恙自是最佳,可若是有所不敌或是我那生父使得何样诡计,恐是唯我可使之罢手。” “四弟,若是他顾念父子之情还好,若是届时杀红了眼,你岂非会令妹妹更是为难?”莫山并未撤下捂着莫武嘴的手。 莫武本是闻得莫思之语喜色满面、头如捣蒜的,转而再听得莫山后话即刻泄了气。 莫达挥了挥手,示意莫山松手,方启唇,“有众世家及我等相护,必可保得妹妹无虞!故而二弟之言便是为兄之意。小四你,此生,断后,方才是与妹妹甚是天下至善之举啊。” “大哥!”莫山虽是无奈,深知此事确是实为上佳之策,却是……哎,疼惜莫思又是此法当真可谓免去后世纷争唯一之径。 “呵呵,此生,与她无缘,何以再娶旁人。”莫思于心中默念,强忍住酸涩胀满,不敢落泪惊了兄弟四人。 房中便是死寂一般,足有两盏茶时光,莫思方苦笑出声,“众位兄弟无需如此,我莫思本就与魔灵无干!即便不为天下,便是家母所谋诸事皆是不得我再回头了,否则便是不孝!何论,如今尚且不知母亲她……可有遭难,可有受罪,可有生不如死、度日如年……”泣下,莫思自己皆是不明这串串珠泪哭得乃是为其生母,还是,为那份万般难舍、却是此生注定无望的与我之情…… “世侄有话可直言了,姑娘方才虽是仅落了数枚血珠,却已被老夫叮嘱至了明晨不得用武,故而必是不致开启耳力之能的。”进得房中,傅家主边是收拾药炉、方剂,边沉沉出声说与梁青。 梁青闻言先愣后憨笑,“怎是世伯与轩辕世伯相处久了竟是连同这洞察之能亦是精进了许多,呵呵,如今皆可免去小侄不少口舌呢。” 傅家主失笑摇头,直面梁青甚是无奈,“世侄该知,依着姑娘之智,定是不得你有何邪路诡谋的,不若将这起子心思具是用于正事的好。” “世伯此话差矣!怎知便不是正事。小侄敢问世伯,如今已然知悉了那莫思便是魔灵继少主之身,日后该是如何安置于他?他又于鸣儿毫无助益,留下岂非祸患?”梁青自是不愿我与莫思心存不忍,日后大战必是免不得的,若是莫思身份被魔灵一党识破,岂非定然于我不利?遑论,莫思与我那心思,他又岂会不明,自是尽早遣离情敌为先。 只是,梁青以为他将这隐晦之意藏得甚好,却不想傅家主闻他之语便是笑出了声,“世侄若是当真为得姑娘,该将四公子留下才是啊。却,若是为得日后伉俪可期,自该早早将其遣离。” “世伯!”梁青竟是被傅家主揶揄得涨红了面颊,青涩的脸庞极显羞臊之态。 我端坐案几后侧,环顾满屋众人,无奈叹息,“各位世伯、兄长,有话可实言了。却若是仍于四哥有何不善,莫鸣自是不从的。” “师妹哪里话来,如今莫思之血已是与你无助,我等又何须为难于他。”骆弈城浅笑开口,“仅是,你可曾思量,待及他伤愈大安,又将如何相处?你仍欲要任其留于身侧以义兄相谓吗?可思及若是战起……他又将何以自处?” “可若是使其远离,一旦遭了魔灵党众将其寻到,更是与姑娘不利啊。”徐家主所思乃是这般。 季家主则是蹙紧双眉道,“留于身侧自是可于其有所监察,却怎知时日一久他必不会生出何种妄念?若是远离,姑娘又如何舍下这数月兄妹情谊?更是,或恐如此便是将其推向魔灵一方啊。当真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啊。” “姑娘如何思量的?”唯有轩辕无痕淡笑轻声相询于我。 “这?”本是我从不曾与莫思动过何样旁的心思,却是众人一番言语将我心境搅乱。确是如他等所言,莫思如今身份甚异,留与不留各有优劣,一时之间我实难决断,不免愈发烦躁。 长吁一口气,我缓缓出声,“本是与四哥直言为得乃是尽知内情,以防他胡思乱想生出龃龉,更是不愿几位义兄以及众位世家于其各怀揣度而致生分了往昔情意,却不想竟是如今之状!哎。”转向众人,“此事,乃是莫鸣草率了,还请众位世伯、兄长指点迷津。” “呵呵,姑娘,若是我等可有所决断,便不致这般为难了。”徐家主苦笑摇头。 “是啊姑娘,”季家主亦是出声,“于四公子,我等皆是同姑娘一般并无半分疑心的,仅是他这身世于咱们太过迥逆,进退之间皆是需得万般周全,否则定会伤人伤己啊。” 骆弈城颔首,“小侄赞同两位世叔之语。师妹,非是旁的,仅是如若魔灵尊主已然身故,亦或是大战过后方知晓莫思身世,断非如今尴尬之状。于不知何日的大战必是不可免除的,莫思在与不在你身侧,虽是不致其果有何差池,却实难令他安之若素啊。” 轩辕无痕手捋须髯浅浅笑道,“姑娘,众位,不若且听老夫一谏,众议参详一番是否可为。” 第491章 利弊之衡 “世伯请讲!” “还请世伯指教!” “轩辕世兄便直言吧,皆非外人。” 轩辕无痕直视于我,徐徐道来,“姑娘,依老夫之见,四公子该是留于你身侧方为上佳之选!”必知众人皆会有疑,轩辕无痕并未迟疑,继而道,“四公子自幼便被其母送出,并未于长成时光中与魔灵一党有何牵绊,故而其心智尚不得受其等所扰,却是因得其母之故该是良善纯婉,否则绝不致现如今之态。若是将其遣离,无论匿于何处,一旦遭逢其生父一族寻到,无论血脉亲情还是威逼利诱甚是以其生母相挟,四公子或身不由己归于本家,或舍生取义自戕而亡,皆不是姑娘所愿。若是四公子回归本家,魔灵一党不知又会如何以待。或恐以利相诱,需知那魔灵尊位较之一国君王荣华并无差别,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心智稍稍羸弱者,权力滔天时又如何坚定信念与之相抗?即便四公子与姑娘心如磐石不可移转,却,姑娘莫要忘怀魔灵尚有那可令人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一味药石——儡纵!届时,若是他等于四公子使了儡纵,而再度令其与姑娘直面,姑娘该如何以对?必会为得天下苍生而狠心决绝痛下杀意!之后呢?姑娘心内如何安然如日?如何可不因得愧疚而郁郁寡欢?如此岂非正是中了魔灵奸党所图?因此,四公子留于姑娘身侧方为更佳,无论咱们可保其无虞还是可斩断魔灵一党寻访之机,具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骆弈城似是有所启迪,眸光一亮,接语道,“轩辕世伯所言极为有理!师妹你想,莫思唯有与咱们一处方定不致被魔灵一党寻得!更是,如若使之藏匿,无论其将会战前还是战后被其等寻出,莫思皆该是婚娶年纪,儡纵即便不致令其与咱们生怨,却可使其留有子嗣!” “是啊!轩辕世兄那卦象不是称作魔灵此生之后便悉数断绝无后吗?如此一说必是需得使四公子于咱们一处了!”徐家主言罢方恍然此言极为不妥,即刻掩住唇齿面颊绯红。 季家主则是劝慰道,“姑娘无需自责,想来四公子必是知晓轻重更是深明大义的,于后嗣之事必然有了定论,即便其此生遇不得咱们,依其母之智,定是会于其有所交代,仅是他未及道出或是不得宣诸于口罢了。” “哈哈,于此事,众位该是信得过我轩辕一族占卜之术!更是,四公子曾言其母为得免去世代战祸,竟是可与魔灵尊主下了药石至其此生无后,又怎知不得早已与四公子如此呢?” “嘶,是啊!”于轩辕无痕之语,众人皆是恍然。 我无奈摇头,“莫鸣当真欲要一见这位魔灵夫人,真乃绝世之人!为得天下,竟是可悖逆夫君!可亲手送离骨肉以致此生恐难再见!可将母家无知何数亲眷性命奉于本该敌对人之手!其该是何样的心胸气度?反思之,若是莫鸣,恐实难如她那般决绝。她才该是得了万世景仰之人啊!莫鸣自愧不如!” 我言罢,满室皆寂,众人皆是于我之语感慨万分!确是这位苏家嫡女、魔灵夫人、莫思生母世间难见! “既是如此,姑娘便是应允将四公子留于身侧了?”轩辕无痕出声,见我颔首相应,随之亦是点头附和,仅是,转而抬眸再度望向于我,微一迟疑却并未启唇。 待及众人散去,骆弈城竟是同轩辕无痕一并无有离席之意。 “世伯、师兄可是尚有旁的事?” 骆弈城侧首与轩辕无痕对视一眼,便听得轩辕无痕轻笑出声,“世侄但说无妨,恐是老夫与你同样心思。” 骆弈城恍然,于轩辕无痕之前,恐是无人可藏匿心事,便是了然一笑,“世伯见笑了。”转而朝向我开口道,“师妹,那梁家主似是同莫思相近心思,如今,呵呵,恐是你尚有忧扰了。” 轩辕无痕失笑出声,“老夫留下便是为得此事,不想世侄年纪轻轻洞察世事竟是如此精绝,后生可畏啊。” 我初始茫然一愣,转瞬便是面色一红,“师兄!”即便略带羞赧,却正色道,“青兄十分知悉分寸。更是四哥现下必是不会再存了旁的心思。仅是我忧心他不得释怀,终是待及大战之日恐会与其生父正面,届时……哎,我不知将其留于身侧于他而言乃是好事还是为难了。” “还是鸣儿信重于我!”人未至、声先达,梁青已是含笑与傅家主一道迈步进了房门,望向我皆是赞许之情。 傅家主浅笑开口,“姑娘见谅!本是与青世侄议了议四公子之事,得了我二人共识方来与姑娘讲讲,不想众世家已然议罢。方才已是于院中闻得他几人详告了,恰是听得姑娘与城世侄之语,”侧眸看了一眼笑意满满的梁青,继而道,“青世侄果真料得不差,姑娘所思皆是良善无双之为啊,呵呵。” “骆世兄,小弟虽是年少轻狂,更是爱重鸣儿,却明了何为大义礼数,必不会枉费教化训诫而有何冒犯之举,更是较之那莫思深谙世家之责、天下之重,故而还请世兄安心!且青早已与穆世伯言明并立下誓约,只待鸣儿心甘情愿决不勉为其难,更是可任由世兄监察!”梁青朝着骆弈城郑重一礼,全无桀骜之态! 骆弈城忙起身避过,并是还了一礼道,“世弟客套了!愚兄并无苛责之意,还请世弟万勿介怀!” “哈哈哈!”梁青朗笑出声,抬手拍了骆弈城臂肘一掌,极为赞赏开口道,“本是小弟私心,以为依着鸣儿样貌、心智、良善、胸怀必是得谦谦君子倾心思慕的。昨日世兄归来,小弟见那莫思心思并无遮掩,误以为世兄不过佯装沉稳方故作老成,不想竟是小弟小人之心了!于此给世兄赔礼了。” 此言一出,令得房中两位年长者具是一愣,转而皆是哭笑不得之态。 骆弈城险些被梁青之语惊住,错愕回眸望了望我,方释然一笑相应,“青世弟这心思,呵呵。”微微摇头,“实则愚兄可有如今常人之态乃是师妹之功,否则恐是众人皆见的乃是一痴傻之人。故而,呵呵,该是愚兄清醒之时便深知师妹乃是恩人,加之她这身份,恐尚有敬畏之心方不得世弟这般,呃,随性。” 梁青竟是毫不以为意,直直盯着我,“我梁青便是如此,即便知晓鸣儿乃是我等主上必不是我可随意求娶的,那又如何?倾慕之心已然全付,且与其并无干系,皆是我一厢情愿之举,仅是我梁青从不自欺欺人有何遮掩罢了。”转而看向其余三人,“故而我方有些敬佩莫思,他那身份更是荒诞至极,仍与鸣儿一片痴心,因此我方赞同将其留下!”梁青未曾宣诸于口的尚有一语——如若有朝一日直面魔灵尊主,想来莫思尚可与之一争,即便数息即可为众人相救于我或是斩杀魔灵赢得良机! 傅家主此时不得不出声圆场,“咳咳,姑娘,两位,方才于老夫房中,青世侄确是剖析得有理有据,故而我二人方得了共识,觉着四公子还是留于姑娘身侧更为妥当。” 第492章 留下莫思 “小四,大哥不愿令你为难,是去是留,还是你自己决断吧。无论如何,想来妹妹必不会有何为难于你的。”莫达于莫思渐止了悲声后方哀叹出声,给了余下几兄弟一记眼色,房中便是再度陷入死寂。 莫思明了,若是他留下,必会令得众世家心内不安,恐是暗中窥探甚是监察于他亦有可能。而我则会极力相护,如此时日一长,定然使得众人离心离德,于大战必为不利!更是,他并无全然把握若是有朝一日与他那已是记不得形容脾性、仅存了一个称谓的生父对面之时将会如何,自身若是被其认出,是该劝和还是该大义灭亲?若是母亲已是遭其所害或是受其相挟用来逼迫自己,又将何去何从?他自是料想过自行了断,却,当真将于生母面前令其亲见十数载不得相聚、谋面的骨肉如此诀别?该是何样惨烈景象啊!思及此处,莫思已是心如刀绞不忍继续了。 莫达无声一叹,莫良垂眸静思,莫山愁眉不展,唯莫武左右环顾欲要开言却又不知如何方可不令众人再度伤怀。 便是如此诡谲氛围持续甚久,直至我推门而入,方惊扰到了他五人。 “妹妹!”莫武见我面色如常便是喜出望外。 莫达、莫良、莫山则亦是存了侥幸之心。 莫思却极为消沉,望了我一眼复又垂眸,待我坐于他对向便抢先开口道,“两日后我便启程离府,先行云游四方,待及落脚再传信回转,妹妹无需忧心。” 我伸手将其大掌覆于手下,满含笑意柔声道,“四哥欲要往之何处云游?因何不是随着众位兄长及小妹我一并而行?可是舍下我等独自逍遥?呵呵,小妹不允呢。” “妹妹你!”莫思猛然抬首与我对视,那眸光中满是震惊之色,与我温婉如春的双眼恰是撞个正着! “妹妹,众世家皆应了?四哥当真可留下?”莫武先于众人扯住我衣袍,那满是含笑的眉眼具是掩不住的狂喜之情! “小五!”莫达怒瞪他那仍是扯着我衣衫的手,却转而亦是不敢置信开口相询道,“妹妹莫不是独自做的主?可与众世家相议过了?” 我满是笑意不住颔首,“兄长们尽可安心!” 莫山见我如此便是长出一口气,遂是喜形于色道,“妹妹可这般言说,定然不假。如此,咱们也可松心了。” “是啊,令得你等兄弟郁结乃是我等之过啊,还请众位公子见谅!”声随人至,只见房门处,徐家主与骆弈城及梁青竟是先后而入,三人皆是笑意满面,拱手示意致歉之举。 莫达忙招呼兄弟几人起身还礼,“众位家主言重了!我等怎可担此大礼!” 骆弈城迈步近前,扶稳尚且有伤的莫达,含笑出声,“莫大哥无需推脱了,确是我等世家思量不周以致你兄弟几人心内不悦。傅世伯与轩辕世伯终是年长,故而便是商定由徐世叔为首、小弟及青世弟前来致歉。一则可宽慰莫思及你几人,二来可为师妹佐证非是她独断专行之举。想来如此方可安你等之心啊。” 确是如骆弈城所言,即便莫家五兄弟断不至与我有何相疑,却终是唯我一人前来他等定会心存疑虑;而若是傅家主、轩辕无痕现身,又必会令得他几人惶恐不安;如今乃是由性子爽直的徐家主为首出面,加之与其等已是极为亲近熟识的骆弈城相陪,再辅以争锋相对的梁青,自是将前嫌尽弃,足以令得他五人再无杂念! 我满是感激望向徐家主、骆弈城及梁青,“莫鸣可得众世家如此厚待,福分匪浅。” “鸣儿,你我之间自是无需此言。”梁青眼含挑衅望向莫思,却是惊见他已然毫无敌态,反是于看我的眼中再不见半分男女私情之意,仅余下感念之情! 徐家主与骆弈城正是于梁青之语哭笑不得之际,便见得莫思郑重朝向他等躬身一礼,“莫思于此谢过众位世家大恩!身为小妹义兄,可得众世家认可乃是我等之幸!还请几位全做见证且是转告余下几位家主——我莫思必将全心相辅妹妹成就大事,定不会生出一丝一毫异心异念!若违此誓,便断魂于妹妹之手,再不得苟活世间!”言罢,莫思击案为凭! 莫达四兄弟见状亦是同样郑重施礼后异口同声道,“我等必将全心相辅妹妹成就大事,断不会心生异念!若违此誓,任凭众世家处置!” “莫大哥,言重了!众位快快请起!”骆弈城与徐家主慌忙上前将其等具是扶住。 唯梁青立身房中并未移步,却是待众人已是再无举动,方朝着莫家众兄弟回敬一礼,“我梁青自恃年少轻狂、不羁无束,却是仰慕众位于我家主上诚意相待之心!如今愿与莫家众兄弟结为异性手足,还请众位兄长宽宥往昔不敬、不恭之妄为,纳下小弟!日后再无芥蒂龃龉,同心协力辅佐主上成就大业!” 梁青此举,将徐家主、骆弈城、莫家五人乃至于我皆是震惊不已!须知自我与之相识,从不曾见其有过如此郑重言行!即便当日以武切磋众人、与我论及正事或是表明心迹,皆是不曾有过这般郑重其事之态!何论于我这称谓之上! 莫良得了莫达示意,迈步上前将其双臂扶住,“青贤弟怎是如此见外,本就切磋过后你我以兄弟相论了,仅是于三弟、四弟、五弟不甚相熟罢了。如今他等已然归来,日后恐是定可常常嬉闹一处,尤是你与小五年岁相近又皆爽直性子,自是不似大哥与我这般沉闷。” “正是,还请青弟多多担待我家五弟才是。”莫山亦是笑道,“仅是,我等皆为妹妹相救又是不弃方结拜,论及身世与世家自是不可相较,故而……” “三哥若是如此言说便是将我等世家皆排斥于外了。”梁青佯装不悦争辩一句。 莫山仍是满面笑意,“哪里话来!我等与骆公子如此相熟却依旧称谓相敬。非是旁的,仅是,青弟该知你等皆为世家,若是咱们再行结拜,恐是令得旁人混淆不清。不若便是于这称谓之上,随着妹妹唤我等一声兄长,恰如骆公子一般,私下里自是相亲相近的,如何?” 莫达极为满意莫山之语,浅笑颔首却并不再多言。 莫武自是明了他乃是最为年少,如此大事皆由兄长们决断便是了。遑论于梁青,他自是较之与骆弈城一般,虽愿得亲近却终是身份悬殊迥异不得僭越方为最佳。 骆弈城见状上前圆场道,“哈哈,青弟之心众人皆已明了,便勿要再强求,或恐与愚兄一般更可令得莫家兄弟自在。再者,咱们皆是以师妹为重的,自是亲如手足家人,虚旺之名亦可不用计较。” 徐家主附和道,“是啊是啊,与姑娘这般随性之主如此相处方为咱们之幸,故而各自自在便是了。” “好,那梁青便遵从众位之意,仅是还请莫家哥哥们勿要生疏了方好。”以梁青之智,自是知晓适可而止、进退尺度的,既是心意已然被其等了然,便该顺应其意了。 第493章 寿宴之疑 两日后,莫思果真痊愈,而梁青与莫达的伤势亦是并无大碍了,我便于府中设宴庆贺了一番,亦是算得弥补新岁众人不得欢饮之憾,如此自是一众幼弟最为欣喜的。而靳伯应邀前来又是携了上官清流传回的亲笔信函,称作一切顺利,不过月余便可抵京,更是令得众人欢喜非常。仅是,日益临近的龙啸林寿宴之事仍是未有妥善解困之法,使得我愈发忧烦。 “鸣儿,怎是大哥他们大安了并不见你有何喜色?仍是愁容满面呢?”龙泉边是解去貂裘边与我笑着闲话。 我与众世家相议后,商定并不将莫思身世实告于龙泉,非是不可信重,而是恐其心生芥蒂反遭了旁人洞察内情。自是如今我于大汉京师已然不甚稳妥了,若是再加一个魔灵继少主身世之人,恐是必将引得大汉天子极为侧目重视了! “哪有。相公怎是今日得闲?”龙泉已有数日不曾过府了,我并无旁的话头可说,方不得已似是嗔恼一般。 龙泉闻言便将我环住揽入怀中,“鸣儿可是想念为夫了?呵呵,”凑近我耳际低语道,“那今夜为夫便于府中留宿吧,好生补偿一番鸣儿这数日独守空房之苦。” 我瞬间被其之语羞红了双颊,愤然将其推开,双手掩面喃喃道,“相公这便回转吧,想来龙将军寿宴将至,必是少不得相公操劳忙碌呢。” “哈哈哈,”龙泉朗笑出声,“鸣儿舍得吗?”又是凑近戏弄于我,令得我四下躲闪逃避。 嬉闹了一时,龙泉方止下,却仍是凑身近前,“鸣儿,今日双亲又是相询于我,你可定下随我回转龙府之期了?既是现下大哥他们具已大安,宅中自是有傅家主及轩辕世伯主事,加之骆师兄相佐,料得无碍。不若你明日便随我回转吧,想来父亲母亲必会欣喜的。” 我心内不禁暗叹,果真最不愿面对之事终是避不开的。 强颜欢笑岔话道,“然,我尚不知该备下何样寿礼,相公近日忙碌异常并不曾给出良策,可是苦了我费心劳神却不得何果,哎。再者,若是这般便是入府,恐是出来并不易,故而方迟迟未定。” “哈哈哈哈,原来鸣儿郁烦之事乃是如此啊,”龙泉并未觉察我有何异状,轻轻按下我的鼻尖,极为宠溺道,“为夫有一主意,你随我回府,寿宴之上略献一技令得旁人艳羡赞许便是上佳贺礼了。鸣儿该知,父亲为人甚好颜面,可使他展颜一笑便是万事皆喜的。” 我微蹙双眉,望着龙泉似是从不曾相识一般,暗中思量怎是他如今沾染其父之事便是如此糊涂?我这身世容貌,若是藏匿具是恐遭人质疑呢,如何还能那般张扬? “怎了?鸣儿琴技出众,即便不得运功,却若是一记剑舞定为天人之姿了,为夫恐是不知如何受众人侧目呢,哈哈。” “相公,”我压了压心神,“那该是如何同外人相荐你我已为夫妻之事?于京中,并不曾大婚啊。”我不愿再与之生了争执,只得以此为由。 “这个双亲已然应允,便是称作你我二人自幼结的亲,仅是因得边关战事尚不及行礼罢了。可依着舅父义女身份相荐,如此自是并无不妥。” “舅父可曾知悉?赞同与否?” 龙泉微滞,“这个,若是鸣儿无异,想来舅父自是乐见其成的。” 我一转眸,“相公可是忘了,新岁之前那齐家曾于龙府门前大造事端,恐是邻里已有不为少数人众知悉你我成婚之事,届时……” “这个鸣儿大可安心。此番父亲寿宴,相邀皆是朝中权贵,左邻右里虽是亦算得同朝为官,却具是官阶不高之辈,故而父亲仅是令府中下人相赠了薄礼聊表心意,不曾邀至家中同欢。”龙泉边吹着茶边与我一释。 “哦?”我更是存了疑虑,“那,不知此番这十数日筵席具是相邀的何样人众?我,可会不便现身当场?” 龙泉满是凝疑望着我,“鸣儿这是哪里话来?你我已是夫妻,公爹寿宴岂有儿媳不至之礼?朝中重臣自是会携其等家眷同来相贺,鸣儿与母亲一并于后院接待女眷便是了。哦,呵呵,尚有数众我龙家旁支,”言至此出,龙泉缓缓起身近前,抚上我的发丝微显尴尬之情道曰,“因得父亲脾性之故,数门旁支已是不甚往来,且他等如今虽是大多白衣清贫,却亦有几人于朝中供职,仅是……故而若是有何言语怠慢,鸣儿便是全做无视即可,无需同他等计较。众位姨娘及其等亲眷必会相护母亲与你,鸣儿安心便好。” 闻他之言我岂会不惑,拧着双眉侧首相询道,“相公可否明言?怎是自家同族之人竟会如此相互苛责?过往可是生得何样龃龉?”微一思忖,又道,“如何还是相请与他等?竟是他等亦会前来?” “这个……”龙泉正是不知如何与我相释之时,恰是小义含笑于门外大声禀报。 “姐姐,侯德哥哥传信回转了,山中亦是有书函至,姐姐可得闲当下一览?” 我已然于其未曾言罢便是挑帘将其拉进房中,接过他手中包裹,为他捂了捂脸颊,嗔怪道,“不是告知你等有事进门再讲吗?这脸都僵了,若是再生了冻疮,又该嫌恶傅世伯那药剂味苦了。” “哪有姐姐说得那般不济。”小义含笑搓着双手,“我等与良哥哥习武已是身子强健了不少呢。不过近日格外冷寒了些才如此的。何论我乃是自院门……”一吐舌头,小义方惊觉竟是顺着我便说漏了嘴。 “哎,便知你等不将告诫之语听进去!哼,我必是要迁怒你祺哥哥了。若是再这般,当心令羽弟责罚你等。”我笑闹着点了点他冰冻一般的鼻尖,极是宠溺之情。 小义忙摆手,“再不敢了!姐姐万勿令羽哥哥教习我等!他那天生神力一般,聚我等数人全力皆是不得将其撂倒的,却是他可轻易将我等托举甚是抛至半空犹如无物一般。” “哦?”龙泉被而二人之语吸引,不禁迈步近前,“如此岂非如那高荡而起的秋千一般?怎是如此有趣之事你等却不愿为?” 小义甚显无奈,又是满脸畏惧之情,“少将军自是不知,静妹妹那般年岁才觉乃是极为好玩,我等皆近总角了,且均为儿郎,怎可如此失了礼度?” “啊?哈哈哈。”我不禁笑出了声,扯了扯他日渐圆润的小脸,毫无掩饰戳穿他那谎言道,“非是你等胆小之故?哎,不知何人被骆师兄带着飞至院墙险些哭出声来,哈哈哈。” “姐姐!”小义立时羞红了面颊,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哈哈哈,”我仍是笑得不可自已,单手扶着房门,另一只手则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龙泉被我带动得亦是笑了起来,却是又质疑道,“鸣儿,当真有如此好笑吗?哈哈。” 我忆及那日之象,朝着他摆摆手却仍是止不下笑意,一时之间竟是开不得口了。 “这是何事令得师妹这般开怀?”骆弈城迈步进了院子便是含笑相询,“竟是自院外便闻得你这嬉笑之声。” 第494章 假顾名之名(上) 龙泉与我皆是笑意未减,却是他并不如我一般有些收不住之势。 “骆师兄,鸣儿方才打趣小义,竟是自身大笑不止,我亦是不知竟会如此有趣。” 见我已是笑得珠泪滚落,骆师兄满是哭笑不得之态,摇头道,“少将军不知,哎,师妹真是,仍旧孩童心性啊。”简短将那日他如何被一众幼弟央求一展轻功之能、如何将众人带上墙头却是令得小义与小志吓得白了脸色甚是高热一夜之事尽告,龙泉亦是闻之无奈一叹。 “如此竟是使得鸣儿笑成这般模样?哎。”转向我,“好了,还是先阅过书函再笑不迟。”明了骆弈城此来必是有事,龙泉便是劝导出声。 我亦是了然师兄必不会无事闲逛方来寻我的,便压下戏谑之念,渐而复常。“师兄见笑了,本就如此嘛。罢了,快进来吧。” 骆弈城随着我与龙泉一并端坐于案几两侧,仅是默不出声看着我将包裹展开,将蜡封竹筒一一倒出并是分别拆开一览。 我逐一看过山中众人书函,随手便是转至对向的骆弈城,“依着钱师兄及平兄所察,那苏吾启倒是纯良心性。” 骆弈城接过亦是通读过后方抬眸与我对视,“如此师妹便可安心了。若仅是钱师兄一人,愚兄尚恐遭了奸人蒙蔽,却是如今平世弟恰于山中,刚好可弥补众人不足。”颔首笑道,“师妹该是谨慎思量后方这般安排的吧?” “机缘巧合而已。师兄万勿将所有皆归于莫鸣谋算之能,若当真可如此,便无需与上官兄有所期了。” “这个确实。听闻穆世伯及山中众世家于上官清流皆是交口称赞,想来这谋士一位他可当仁不让了。” 龙泉满是不解,因何由此看来骆弈城前来似是并不曾有何要事与我商讨,然其又是泰然端坐,心下揣度可会是不愿其知晓之事,随即生了些许不悦。即便并未宣诸于口,却是那面色微微有些沉郁了。 “少将军,”骆弈城又岂会看不出,轻声含笑启唇,“据师妹所言,令尊寿诞将至,我此来便是受众位家主之托,不知少将军可否详告令尊常日喜好,我等也好备下适宜贺礼,以博其开怀。” 我瞧出骆弈城尚有未曾出口之意,侧眸望向龙泉,笑道,“方还与相公相求呢,众世家家主亦是如此。相公直言便是了,恐是他等若有良策,必不致令师兄前来询你了。” “是啊,虽是我等有心备礼,却是这敬贺之物自是得了授者心意方为上佳。”骆弈城朝我浅浅一笑,了然我二人已是互明心意了。 龙泉则是即刻愧疚满怀,暗自懊恼自身竟是如此小人之心揣度众世家,面上更是生了绯色,甚显尴尬向着骆弈城拱了拱手,“骆师兄客套了,有劳众世家家主费神。然家父常日并无极偏喜之物,”顿了顿,似是权衡一番笑曰,“不若烦劳骆师兄自京中‘香远斋’购得两坛上等佳酿便好,余的泉亦是想不出了。” 骆弈城暗中瞥了我一眼,颔首笑应,“这,似是过于简素了些。”默了默,“不若这般,可请傅世伯于酒中调些补身强体的药石,即可顺了龙将军偏好,又可于其过量无损。而旁的,便是我等再商议商议,定会令得龙将军称心便是了。不知愚兄如此安排少将军可还称意?” “有劳骆师兄费心劳神了!泉就此谢过!实则众世家无需这般周全,”转向我,“有鸣儿如此儿媳,双亲已是极为开怀了。” “呃,咳咳,少将军,不知于令尊寿宴期间,少将军如何与旁人相荐师妹?又是,欲要师妹以真容示于人前吗?”骆弈城再不掩饰,终是将此事点破。见龙泉略带不解便欲启唇,忙阻下,“呵呵,恐是愚兄未曾讲清,少将军该知,我等自是需得入府相贺的,届时,不知少将军又是该如何将我等相荐于旁人。几位世伯自是不必说,年长为尊,却是尚有愚兄、青弟及莫家五兄弟,我等皆为男子,即便少将军相释乃是同门之谊,恐是并不上佳啊。终是于京中,你二人尚不曾大婚,师妹若是尚有一众同门师兄弟,这,似是不甚妥。” 龙泉拧眉,“嘶,骆师兄所言甚是有理,本是双亲与我思量可以舅父养女之名、自幼订亲之号将鸣儿荐与众人的,却是……”微微一滞,“不若众世家……” “呵呵,少将军该知,即便我等不入府相贺,却是师妹身侧断不得离了我等的!虽是龙府并无不妥,且周老国公定然会遣人护卫,却是少将军亦是明了,于寿宴之间,怎会缺得人手纷杂、往来忙乱之象?尤是,京内尚有那魔灵一党暗插于不知何处之人。即便如我等具在的此宅之内,元日亦是遭了袭啊。更是,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论,魔灵擅毒!少将军该是顾及师妹如今余毒未清、不便动武之妨!” “这!”龙泉显而易见的并不曾有此思量,现下被骆弈城一番言语搅扰的即刻失了主张,更是自责竟是于我安危之事自身断不及众世家看重!忙拉紧我的手,“鸣儿,为夫愧疚得很,竟是如此草率,未将你安危为先!”转而看向骆弈城,“骆师兄既是有此之言,必是已与众世家商议稳妥之策了,还请师兄示下!” 骆弈城笑如暖阳,“呵呵,少将军过谦了。近日定是忙碌不堪方未曾慎思。而我等整日除去顾及师妹之事再无旁的可为了。”看了看我,方继而开口,“我等确是详加商议了一番,有一策相谏,不知少将军可否应允。” “师兄请讲!” “便是,令师妹乔装为那顾名公子之容前去道贺。依着玉门关大战两位比肩抗敌之情,幺弟云游至京,入府敬贺兄长父亲寿诞自无不妥,我等为其同门更是不致引人生疑,周老国公于其相识亦是自然。即便师妹宿于龙府亦是可与我等一并于客院容身,如此相关你是否成亲之事众人自是不再深究。可谓一举多得,不知少将军意下如何啊?” 我望向骆弈城,见其朝我使了使眼色,便知此计定为众人谋划之果,确是可暂避锋芒,亦能不致将我困于龙府后宅周全琐事,更是与我二人大婚之事隐过不提。 龙泉茫然不知所思,往复看向我与骆弈城,俊眉不展质疑道,“可,骆师兄可曾顾及泉双亲所念?不可与儿媳相认却仅得当作旁人,自是不甚悦于心啊。” “少将军,”骆弈城不愠不火,“恰是我等顾念令尊令堂处境方如此谋策的。若是师妹以少将军夫人之名现于人前,必会招致众人纷议因何不曾行过大礼,恐会以此讥讽你龙家礼数不周。若是少将军言明乃是于边关成婚,将当今天子治军法度置于何地?少将军该是较之我等深知何为阵前大婚该当何论吧?即便,礼数之事可一带而过,师妹身世少将军又将如何言明呢?周老国公义女?呵呵,恕愚兄不敬,周老国公门下收入义女乃是大事,岂会京城之内无人知悉?若遭了心存不善之人揣度师妹来历岂非更是不利?无论山野之人还是边关偶遇,终是必将遭人猜忌,旁人自是无谓,却是,少将军该知如今汉皇……否则那长平烈候……此事少将军还是与周老国公相议后再行论处的好,他老人家于朝堂何样处境自是我等世家不得随意轻言的。” 第495章 假顾名之名(下) “公子顾名因得玉门关与匈奴一战名震四方,如此将鸣儿相荐众人岂非更是后患无穷?”龙泉终是寻回了似已失了甚久的神智。 骆弈城依旧浅笑,“于这大汉京师,有几人熟知玉门关战事将领?又有几人识得顾名公子?我等之策不过为得如若有人相询,少将军可佯装隐匿相告。而师妹则可由我等相随其身侧以护,待及寿宴过后失了行踪亦属寻常,如此必保无虞!” 我闻至此处方了然,此计定有轩辕无痕参与,否则断不得将这人心所思推演得这般无瑕!正是呢,龙啸林不过朝堂之内一名闲置挂名将军,其大肆操办寿宴,登门敬贺之人不过为得周老国公颜面及龙泉初列武将之名,除去家族亲眷、挚友故交,恐具为有所图谋之辈,非是攀附公卿谋得前程,便为期许龙泉有所大为得皇帝重用欲要结成亲家,怎会有人当真一一相询宾客皆为何许人!若是我以龙泉之妻身份现于人前,断少不得遭人细细盘问,尤是后宅女流,且听龙泉所言,龙家旁支亲眷又非是好相与之辈,这口舌是非极会转为流言蜚语,届时可会将我身世传出无人敢保。却若是我仅为一年少公子,与龙泉不过往昔相交,云游而至恰巧参礼,便是无人过多理会,由此可避过太多纷扰,亦不会引来何人注目。故而此计不可谓不绝佳极妙之策! 骆弈城见龙泉拧眉静思不语,呷了口茶,“不若少将军将此策尽告周老国公,看他老人家如何谋划。” 龙泉确是寻不得有何错漏不妥之处,又觉似是有何自身参不透隐情于其中,一时便是无所适从,仅得依着骆弈城之语起身离去往了国公府一行。 “鸣儿,龙泉可是去寻他那国公舅父了?”龙泉方出了院子未久,我尚不得与骆弈城深言,梁青便是满面奸笑挑帘进门,身后相随的,乃是我宅中除去上官府外所有人等。 “姑娘安心,此计定然无虞!” “是啊,且是无论龙泉如何费心思忖皆是不得其中尚有其舅父之意,哈哈。” 我望着嬉闹的莫武大惑不解,“周老国公怎会参与其中?”转向轩辕无痕,“世伯可能解惑?” 傅家主即刻失笑,“便说瞒不得姑娘吧,哎,世弟该费些唇舌一释了。” 众人纷纷落座,轩辕无痕微不可察扫了梁青与莫思一眼,方含笑启唇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日见你愁眉不展,我等自是明了必是因得龙将军寿宴之故,若是仅与少将军相议,恐其定会左右为难,终是其心智,呃,呵呵。” “世伯直言愚孝便是了,有何需得遮掩。” “就是!若知晓他龙泉乃是如此脾性,我等断不会应允妹妹仓促与之成婚!” 常日本就一个梁青已然算得口无遮拦了,如今偏生莫武归来,这二人于龙泉颇有微词,现下更可相互附和了。 “小五!”莫达不得不出声轻斥。 莫山赶忙拉住欲要硬辩的莫武,“五弟,大哥之意乃是如今你这番话除去令妹妹呕心实乃无益。何论当日玉门关之时,龙少将军谋算并非寻常,恐是止战归家有所懈怠,方失了战时机敏之智的。” “三哥无需替他辩解!”莫武并不服气,“大哥亦是。我已是听闻新岁前夕他竟是因得旁人与妹妹生了龃龉!嗬,可是忘却当初应下他成婚时许下的重诺?如今归来京师便是欲要纳妾了?若是来日承袭了他那舅父国公之位,岂非要如皇帝一般三宫六院?将妹……唔唔唔。” 莫思拧眉点下莫武哑穴,方致他不得再聒噪。却是转向我道,“妹妹,与龙家……还是尽早回转山中的好。龙泉他若是离了家门,该可担起夫君之责,于家中时,或恐尚存惫懒之念。” 众人皆是惊异莫思竟是替龙泉分辩了这几句,且是字字在理,不禁望向于他满是赞许之态。 骆弈城望向轩辕无痕,略显无奈微微摇头。 “咳咳,还是继续为姑娘解惑吧。”傅家主与季家主出面圆场,示意轩辕无痕继续开口。 “故而我等商议后,便将周驰校尉邀了来,终是他于咱们府中时日不短,更是与几方具是熟识,中间相传消息最是恰当。”轩辕无痕淡笑着将我并不尽知诸事详告。“周老国公可为三公之列必是有旁人不及之处的,于我等所求并无推诿,反是详加商定此策,且周全了所有,方有今日骆世侄出面讲与龙少将军之举。” 我叹息一声,“莫鸣竟是不知列位与此事代为操劳数日!”即便心内与龙泉亦是有所怅然之念,却是现下更为欣慰的乃是众世家甚是周老国公皆为得如此小事费心劳神!如何不令我愧疚难耐。 “姑娘不必如此,”季家主浅笑出声,“我等自是乐见姑娘整日开怀。姑娘必是不觉,近日你面色不正,便是羽儿、静儿皆有所感,遑论我等。此事若是如此可得解,于众人皆是喜事。非是旁的,而是若姑娘身世因得一次筵席之故泄露出去,岂非于此汉京之内必会惶惶不可终日?故而,姑娘便全做我等为得尚可自在些时日而为吧。” “季兄所言甚是!”徐家主朗笑道,“姑娘自是不见,我家那两个小犬,竟是偷偷苦习,于我逼问之下方实言,称作恐姑娘入了龙府不得我等外男擅入后宅,他二人却可仰仗年岁不及束发便利行事。哈哈,你们瞧,真真人小鬼大呢!” 哈哈哈。徐家主一番话,惹来众人哄笑,将房中原本压抑之气消得荡然无存。 “皆是莫鸣之故令得众人不安了,就此谢过!”我虽是含笑,心内却万分感怀,众世家上至家主下达旁支,如今竟是连带孩童具为以我为重了,如何不令我百感交集! “姑娘再无需这般客套。实则我等亦是尚有私心的——于此假借顾名之名入龙府相贺,骆世侄必可相随姑娘身侧,青世侄亦是。于这汉京之内,即便魔灵奸党细作如何藏身隐匿,终是不致有所大动之举,故而倚仗骆世侄轻功,辅之青世侄暗器,必可保得姑娘无虞。如此,我等方可安心呐。”傅家主直抒胸臆、缓缓坦言。 我一转眸便是了然,失笑一声,“世伯,恐是随之便是咱们这满府需得‘离京’吧?否则如何令得齐家不质疑竟是公爹大寿儿媳不至之理?”参透了所有,我怎会忽略于此京中尚有那知悉内情又搅扰不断的齐家! 第496章 不睦之戏(上) 待我言罢,众人具是含笑看向轩辕无痕,他则是无奈摇头,“当真事事皆瞒不得姑娘啊。恰如老夫所言,若是待及姑娘尽清余毒可复得运功之时,恐是无人能及其所擅我等各世家之术。如此方为极佳。”缓下口气,继而相释道,“因得驰校尉提及仍是被扣于国公府内的那个假道人,我等方忆起如此行事如何可避开齐家质疑,隐约记得姑娘曾言尚有处隐匿所在可容身,如此‘莫宅内龙泉之妻因得与夫家不睦而至愤然离京、方致龙将军寿宴期间不曾露面’便是顺理成章了。而‘偏生数月未见的顾名小公子游历至了京师,登门拜会周老国公及龙少将军,恰逢龙将军寿诞入府相贺’,更是不得旁人相疑的。仅是一条,姑娘尚需告诫少将军,必是令其提防其父酒后失言。幸得龙将军并不尽详姑娘男子装扮上阵杀敌时乃是以顾名为名的,想来周老国公自会有所叮嘱,仅是为得万全,还是姑娘再慎重与少将军正告才是。” 我边是听其详述,边略加思忖,于其言罢须臾方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便待相公回转,我二人再复演一出争辩闹剧,定是需得其归还龙府时,如切实我二人生了不睦方为上佳,此事,止于其身便可,顾名之身不便令其双亲知悉内情更为上佳。” 众人纷纷思量,片刻皆颔首赞同,“姑娘此策方更为万全,如此便是龙将军酒后有何失态,亦是不得姑娘实状,妙!甚好!” “嗯,想来周老国公定然不会有何异议,恐是其与其那妹婿亦是无奈得很啊。呵呵。” “师妹,仅是你需得与少将军好言相劝,终是如此他定会再遭其父苛责,而与你,哎,更是此次归京不得善了了。” 梁青闻言朝着骆弈城翻出一记白眼,冷哼道,“世兄过虑了!龙啸林寿诞之后咱们便可回转山中,届时再不踏足汉京便是了,管他龙啸林有何不悦。” “梁家主此言差矣,终是妹妹已然成婚,若是因得琐事不睦,妹夫于其间自会左右为难。”莫达即便再如何赞同梁青之言、亦是不喜龙父所为,却是身为长兄,必要为得我夫妇二人思虑。 莫山一笑,“实则待及寿宴散尽,亦或是咱们随妹妹先行离了龙府,少将军再与其双亲言明实情,加之周老国公从旁相助,便再无嫌隙,更是不知何人为难之说。” “可是再无枝节了?”莫武见房中渐渐寂静,满是茫然环顾四下,见众人纷纷摇头,即刻转为喜形于色之态,双肘撑于案几之上,兴冲冲开言道,“那便论一论何人相随妹妹身侧往之龙府赴宴吧。” “啊?哈哈哈哈……” 与我房中欢愉之态迥然相异的,乃是龙泉极为颓败之容迈步出了国公府大门。 “少将军,少将军还请缓步慢行。”未及龙泉行至高阶之下,自国公府中便是追出一人。龙泉回首,方见乃是周驰。 “驰校尉?可是舅父尚有旁的叮嘱?” 周驰微微有些喘息粗重,先是往了周遭环顾一遍,方拱手低声道,“少将军万勿心内不畅,国公爷亦是为得莫姑娘思虑。终是其身世过于迥异,故而方如此定夺。实则亦是为得少将军可与之长久夫妻不致生了龃龉。少将军自幼便是于国公身前长成,定然明了国公爷必是事事皆为得少将军思虑万全,断不会有何不善之念、之举。”微微滞了滞,略显颇具为难又道,“恐,尚有为防龙将军一时兴起将莫姑娘身世大肆宣扬之故。少将军该知,如今,”以手指了指天,“并不得全然信重臣子,尤是如若获悉莫姑娘乃是战神复世之身,不知又将引来何种烦忧。” 龙泉心内怅然,自知他那父亲……转念便下了决断必要与傅家主一询,可会是那儡纵仍有何妨害遗症。却是不反思其自身亦是于这谋策之上缺失甚重之忧。 “多谢驰兄劝解!泉自是不致与舅父生怨,仅是没落于不可于人前相荐鸣儿乃是泉之妻室尔。”龙泉苦笑朝着周驰拱了拱手,随后方转身而去。 周驰望着龙泉那寒风中极显寂寥背影不禁叹息出声,竟是身后来了人皆不得察。 “这是怎了唉声叹气?少将军皆是不曾,你如何这般忧心忡忡之态?”周洵于其身后重重拍上其肩头,随着周驰的眸光却并未瞧见已是远去不见的龙泉。 周驰即便未察,却并不曾被其这一掌如何,连同身形皆未有移,由此亦是可见其功力甚为扎实。无需转头,周驰沉声道,“方才你亦是见了,国公提及莫姑娘入龙府庆贺龙将军寿诞计策时,少将军乃是何等落寞,终是龙将军……哎。”垂首摇头,周驰满是感叹。 周洵苦笑,“国公伤怀的,乃是龙夫人如今亦是与那龙将军甚为相近脾性了,真真耳濡目染啊。幸得少将军自幼于咱们府上长成,权叔又是尚可于龙府劝诫龙夫人及少将军一二,否则,哎,真真枉费国公一番养育栽培之心啊!” “我所忧的,乃是本就因得血脉之故恐有传继,如若少将军再常于龙府,不知可会更受其等所染,届时莫姑娘真真……哎。” 周洵蹙眉,转向周驰便满是探询之意,“贤弟,莫怪愚兄多言,你虽是于莫宅月余,却万不得生出别样心思啊!忧心国公及少将军便是了,至于少夫人,绝非是你我该劳心的。” 周驰被他这一语惊愕住,足有数息方回神,忙慌乱相辩,“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小弟再如何轻浮断不得有何越矩之念啊!莫姑娘乃是国公甥媳、少将军之妻,我如何会有异念!不过因得于其府中相处些许时日,了然莫姑娘为人及性情罢了,仅是一时感喟,兄长莫要生了误会!” “哈哈哈,贤弟,咱们几个兄弟,唯你倍受国公偏疼,你可知何故?”周洵卖了个关子,却并不待周驰有应,径自拢上他肩头,使得二人抵肩接耳之姿方低声道,“自是因得较之我与周铭,你更为擅思长谋,虽是年岁稍稍于我二人晚了数载,却是这沉稳性子绝不逊于国公当年。然,终是少夫人貌若天女,男子倾慕自是寻常。仅是全做愚兄多忧罢了,你与莫宅众人更为亲近,万勿令得少将军乃至国公爷生出别样误会才好。” “是,谢过兄长提点,小弟日后定会有所避讳便是。”周驰应声,心内却不禁反思起来…… “鸣儿,舅父十分赞许众世家之谋,却仍有忧心如何与双亲开口道明,恐另生枝节。”龙泉回至我房中并未现有何不悦之色,与我开口仍是轻声细语柔情满怀。 我慎重思忖一番方启唇道,“相公,方才我等又是商议一番,若是实言,恐会引得他二老不悦,更是未防嗔恼于相公,不若,不若你我夫妻大闹一场不睦之戏?” 第497章 不睦之戏(下) “嗯?不睦之戏?”龙泉蹙眉,“何为不睦之戏?” 我拉着他端坐案几处,“相公,若是你将我假以顾名之身于玉门关比肩抗敌之事尽告双亲,恐其必会心生不悦,误以为乃是因得我不愿以儿媳身份入府侍奉,恐会与相公生出口舌纷争。我自是不愿相公因此代我受过,故而,不若暂且按下不提,你回转龙府便假称我不愿如此无名无份入府示人,而你劝诫无果竟是致使咱们二人不欢而散,我更是自作主张率众离京,双亲必会责备于我不通礼数,而不致与相公生怨。待及‘顾名’云游拜谒周老国公及往昔比肩御敌的龙兄时,想来自会冲淡因我而生出的不悦之情,双亲必会开怀不致不喜,而待寿宴散尽亦或顾名先行离去,相公再与舅父一并与双亲言明前因后果,想来再无大碍了。” 龙泉闻言双眉愈发拧紧,待我言罢即刻出声,“如此岂非令得鸣儿更是遭了双亲误解?更是恐会将你声誉污损!不可!为夫怎能为得自身令鸣儿受此无妄之灾!此法断不可为。” “相公,”我无奈叹息,“若是你将我为顾名之事先行尽告双亲,怎知龙将军不得于席间一时兴起大肆宣扬?届时岂非更是不可收拾之态?且,若是他未加慎思之下将我与顾名实为一人之事讲与旁人,岂非我这身世更是不得隐匿了?恐是藏身京中的楼兰细作必会将此事传回消息,魔灵一党便可知悉所有。然现下我余毒未清,如何以抗其暗中遣来的偷袭高手?且尚不得知如此男女身份之别可会引得皇上责罚你与舅父欺君之罪,而本就自新岁剿灭楼兰细作使得舅父不断周旋于皇上驾前了,此时再逢暗袭亦或众世家与其等斗杀,届时又该如何平息天子之怒?相公不为舅父及龙家着想吗?”顾不得再维护龙啸林颜面,我不得以方将疑虑尽述。 龙泉被我之语噎住,呆愣原地长久不得挪动半分。 半炷香后,他方长叹一声,“鸣儿,为夫……哎,真真无能!尚不得劝诫父亲接纳于你,现下又是这般将你再陷背负不孝名之境。” 望着他满是郁烦却束手无策之态,我心内亦是不忍,却不得不再度启唇提点道,“相公,你可与舅父相议?龙将军这般大办寿宴,不知当今天子可会不悦?” “哎,实则舅父亦是不赞同,却,待及知晓时,父亲已然将请帖遍发众人了。”龙泉无奈摇头。 我闻言蹙眉,难怪当日他与我讲述此事时亦是支吾不清,恐其自身亦是后知后觉的。 “龙将军及龙夫人皆是不曾与你商议此事吗?” 龙泉摇头,“母亲亦是不知的,父亲早已令管家叔叔趁着敬贺新岁、逐家来往馈赠年礼时便已一并处置了。若非二妹、三妹闺中密友小聚时言及,恐是父亲如今才会相告。” “相公,龙将军,往昔亦是这般独断专行吗?”我岂会不疑,曾氏那儡纵已是被缴,龙啸林却依旧不得大改,可会乃是其自幼便是这般性子还是尚且有旁的秘事不得被察? “鸣儿,我亦是欲要一询傅世伯,不知可会为那儡纵仍有效力。” 我二人不再耽搁,起身便往了傅家主院子。 “姑娘、少将军,儡纵解药必是不致有误。然,依着少将军所言,龙将军似是不甚妥。而自其服食解药后,老夫便不曾再度一诊。”傅家主闻罢我二人详述龙啸林之状,满是不解之态,却望了我一眼谨慎道,“既是姑娘将于少将军‘不睦’,恐是此时老夫前往龙府大有不便。不若,令祁儿以贺寿之名往之一探?以他之能,于脉理自不得有误,且是龙将军似是较之老夫更喜祁儿问诊。” 龙泉闻言面露尴尬之色,“世伯思虑周全。更是庄大人确乃杏林圣手。” 我微一思量,朝着龙泉轻声道,“相公,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亦不过两三日光阴,防不得什么。不若,今日相公回府仅作不悦之状,无论双亲有何相询皆是不应,其后几日可于国公府暂避。我则亲往国公府拜见舅父,将商定之期详告,并劳其暗中转告庄大人。待及我率众离京、消息传至龙府,不稍片刻庄大人便登门,谎称因得宫中需得值守不便按时赴宴,便提早登门一贺。如此双亲必会盛情款待以致无瑕顾及旁的,而相公更可免去因我惹来的一番申斥。且,无论庄大人可否诊出乃是药石之故,待及我率众以顾名之身登门时,再请轩辕世伯细细一察,必可有果。” “对啊!轩辕世伯辨能无双,无论家父因得药石受制于人还是其余旁门左道必会得以分辨!还是鸣儿思虑周全!”龙泉满是喜色。 傅家主亦是颔首,“嗯,想来轩辕世弟自是不会推脱。”稍一滞,傅家主失笑道,“只是姑娘恐又将与五公子费一番唇舌了,哈哈哈。” 出了傅世伯院子,我便欲要相送龙泉离府。 “鸣儿!”他满是难舍之情握紧我柔荑不愿松开,“又是需得数日不可相见。” 我浅浅一笑,“待及回转边关,自是可朝夕相伴。” 龙泉左右看顾一周,见确是无人接近,凑近我耳际低语道,“那便为夫与鸣儿皆是暂耐一时,更是,小别胜新婚!” 我闻言即刻退开数步,双颊已然绯红一片,嗔恼道,“相公这般如何颓态示人?当心回府便遭人识破!” “怎会!鸣儿看,哎。”龙泉望着我已是满脸哀怨之情,若非心知他乃是因得何故如此,我亦是必会被其蒙蔽了。 “噗嗤,”我不禁笑出声,却上手为其拉了拉貂裘,亦是现出不舍,“相公万勿与龙将军有所顶撞,不过皆是为得我方如此委屈,若是实实难挨,大可今夜便往了国公府寻舅父畅谈,亦可博览古籍已排纷扰心绪。” 龙泉闻言双眸一亮,却转瞬而熄,“待我出府鸣儿便该往了国公府‘告状’,若是我随之而至,难免不遭人所疑。罢了,为了长久思量,只得苦了为夫了,哎!鸣儿该是……” 我抬手挡住他欲要出口之言,“相公,速速回转吧!我断不得于舅父府上飨食的,最迟后日便会起身离京了,哼。”我岂会不知他又将有何令人羞于启齿之语出口,忙急急阻下,断不得其将夫妻闺房乐事如此大庭广众宣诸于口的。推着他往外院而去,待其方迈出内院门坎,我便将院门闭合,这才嗤笑一声转身返回房中更衣。 龙泉已是抬手欲要叩响门环,却停于半空哀叹不已,垂眸整饬了一番心绪,便亦是转身大步出府,佯装异常气恼之态,直至进了龙府大门皆是不曾理会近前问安的下人仆从。 两日后,正是龙泉不知已然数次被龙啸林唤至正堂问话之时,管家领着周驰大步流星而来。 “老爷,老爷,舅老爷遣了校尉前来禀报,称是少夫人于今晨城门开启时便已率众出京了。” 第498章 少夫人离京 “什么?岂有此理!”龙啸林闻言便直将几上茶盏扫落于地,伸手指向龙泉怒骂道,“这便是你私下娶回的好妻室!不入府侍奉公婆也就罢了,如今竟是擅自离京?明日便是为父寿诞筵席之期,如何与来访众人相释?亏得为父尚欲要借此之机将其荐与宾朋,现下该是如何收场?真真气煞老夫!休妻!无论她乃是什么复……” “龙将军息怒!”周驰见状忙近前拱手一礼打断其未尽之语,“国公爷遣末将前来便是相告此事,另则便是命末将将少将军请回府中详加商议,还请龙将军见谅,国公爷亦是愤愤异常,还请将军允准少将军先随末将回转平息国公之怒!将军该知,我家国公爷鲜少动气,更是这身子不宜啊!”眼见龙夫人匆忙而至,周驰刻意将周老国公之事讲得分外高声。亦是暗自庆幸,自家国公果真所料不差,这龙将军确是欲将莫姑娘荐与众人,除去其那天人姿容必会引来旁人侧目,若当真酒后起兴将莫姑娘身世和盘托出,岂非定将惹来大祸! “兄长可有气坏身子?”果真龙夫人近前便是将周驰拉住,蹙眉急急相询出声。 “末将出府时夫人已是唤了府医前去,故而末将方急急赶来、不敢耽搁。”周驰收回思绪,刻意将话语讲得极为含糊,便是为得令龙家老夫妇不辨真伪。 “老爷,兄长身子为重,旁的……”龙夫人立显深信不疑之态。且,其已是知晓我离京之事,更是这两日早已遣了李嬷嬷细询龙泉内情,岂会不知我二人已然“不睦”乃致不欢而散?更是自周权处获悉我已是向周老国公“告状”之举,称龙泉事事皆是不曾思虑于我,令得周老国公遣了人来寻龙泉却并不得其前去。微微侧眸望了望呆愣一旁的亲子,龙夫人微微摇头,缓了缓语气方道,“老爷,先行令泉儿去探望他舅父吧,老爷亦是无需动怒。眼下自是寿宴之事为先,若是兄长不得前来必定大为不妥,”实则龙夫人自是心知肚明,若非其兄长身为国公,仅凭龙啸林区区一个闲置将军如何可请得朝中甚众同袍登门拜贺?却是此话断不得言明的,转而又道,“至于泉儿与莫姑……” “禀老爷、夫人、少将军,御医院副院判庄祁庄大人登门拜会。”一名侍从于门外高声奏报之声扰了龙夫人未尽之语。 “快请!恰可与本将军一诊!哼!”龙啸林一甩衣袖,不复理会龙泉。 管家甚为有眼色,忙示意仆从将房中收拾干净,拉着龙泉往门外走,“少将军,速与校尉一并回转国公府探望舅老爷为先吧,老爷这里自是有庄大人,少将军安心便是。” 龙夫人身侧李嬷嬷亦是附和,“是啊是啊,老爷寿宴临近,若是舅老爷有何不适,终是不甚祥瑞。少将军速去速回,也好令老爷、夫人安心。” 周驰顺势挡住龙啸林可触及龙泉目光,“少将军请。” “少将军,”影壁处,庄祁缓步而行,与龙泉照面便是施礼。 “庄大人,”龙泉回礼,“此番,又是有劳大人了。”不得言明,却是知情人皆是心知肚明。 “不敢不敢。因得宫中值守,恐将不得敬贺龙将军寿诞,故而今日特来致歉。” “若是大人便宜,还请与双亲一诊,终是年岁渐长,泉不甚安心。” “呵呵,少将军此乃至贤至孝之举,祁该是敬勉。” “舅父因何唤我入府?可是有旁的事?”途中,龙泉不明周老国公因何遣了周驰前来相传于他。 周驰目不斜视端坐马上,“国公恐少将军受责。” 龙泉愧笑一声,“又劳舅父与泉费心了。” 京郊一处院落,三人策马而至。 “吁,暂且于此处歇息几日吧。”我率先下马迈步进了院子,身后紧随的,便是骆弈城与莫武。 莫武接过缰绳,“三哥他们必是备妥了饭食,妹妹先回房暖暖身子吧。” 话音未落,徐家主已是笑着迎了出来,“算得时辰姑娘该是至了,果真如此。三公子他们已将吃食送至姑娘房中炭盆上暖着了,姑娘且去歇着吧。” 我含笑点头,“有劳世叔先至操持所有,成弟、双弟随着季世叔他们乘马车而来,恐是尚需个把时辰,青兄与傅世伯伴着呢,必不会又可错漏。” “无碍,那两个小犬如今懂事得很,此番便是自行请缨护卫静儿与傅世兄,尚有青世侄于身侧,又是京师重地,姑娘大可安心。仅是轩辕世兄身侧唯有二公子与冯祺等人,且是稍加远行方得回转,现下既是姑娘至了,骆世侄等人亦在,少时季世弟众人即可抵达,不若我赶去看看,终是羽儿并未痊愈。” 骆弈城先于我应声,“世叔无需忧心,我方与师妹商议过了,稍待小侄换身衣衫,再使莫思为我改扮一番,恐是待及我出门莫良领人方途径此处,世叔安心便是了。” “正是,怎可劳烦世叔走这一趟,师兄如今功力较之新岁前更有进益,必可保得轩辕世伯及羽弟无虞。遑论尚有二哥及冯祺一众护卫在呢,世叔回房静待成弟、双弟便是了。”我确已是将此事交托骆弈城,终是众人分路而行,除去掩人耳目便是为得扰乱视线,若非那吕氏与穆老家主等人一并去了山中,我便是欲令其假扮我端坐马车内西向远行呢,如今却只得辛劳轩辕无痕一遭了,亦属万全亦是无奈之举。 “哎,真真恼人!若非那不知隐于何处的魔灵暗探,及那了悉妹妹已嫁与龙泉的齐家,何需这般谨慎。”莫武已将马匹安置妥当,转回便是止不住抱怨出声。 骆弈城已是去寻莫思了,徐进一叹道,“还是小心些更为上佳,终是姑娘尚不可动武,否则恐是咱们皆落得无有施展身手之机了,五公子说可是啊?呵呵。” 提及此处,莫武转怒为喜,“世叔说得是!不过,世叔尚不曾教习于我您那祖传极快脚程秘术呢,不若,这两日先紧着此事吧,旁的皆可放一放,走走走,勿要令那梁青偷师了去。”说着,便是将徐家主推往了后院。 我不禁摇头失笑,思量这莫武如今真可与莫良一较那“武痴”之名了。 “世弟无需忧心羽儿,现如今他已是与众人皆熟识了,更是成长了甚多,姑娘如此安排亦是为得可令其有所历练。”一架马车之上,傅家主见季家主似有愁容,不禁开口劝慰。 季家主怀中抱着尚与困顿抗争不愿睡下的季静,轻声应道,“世兄误会了,我非是忧心羽儿,有良公子与冯祺一众上官府护卫,必是不致其有何闪失。仅是依着少将军所言,该是明日便是龙家大宴宾朋之期,姑娘今天离京,又是不得近日登门,不知可会令那龙将军有何不满。若是因此致使姑娘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自是不甚佳啊。” 第499章 回京人选 傅家主哀叹道,“那龙将军真真一糊涂之人。且先不提他如何为难姑娘入府待客,便是此番寿宴,竟是不曾思量,凭借他一个闲置将军,不过依靠舅兄国公身份,如此大摆大半月余宴席可会引得当今天子不悦吗?哎。这少将军亦是,如此之事不与姑娘商议也便罢了,却也不曾劝诫其父吗?若使得帝王恼了他龙家,岂非连累姑娘?”又是连声哀叹,“罢了,姑娘如此安排恐亦是为图得几日清静吧。且即便以顾名之身登门拜谒敬贺,尚不知那龙啸林可会强留其小住以便为其充了门面呢。” “是啊,昨日徐世兄还与我论及此事呢。如此看来,姑娘这婚事实实过于仓促了,还是门当户对才好。” “确是。仅就新岁前夕龙家双亲所为,便是咱们具是不喜的。而少将军竟是愚孝至极,若非如此亦是不得旁人得了时机与其施了巫术。”静默了少时,似是忆起了什么,转为略显喜色又道,“穆世兄传信,称是那上官清流为得姑娘之事极为尽心,更是于谋略之上甚是高绝。然咱们皆是不知因何姑娘仅愿授其为谋士之职却无作他想。” “世兄,来日方长,姑娘终身之事尚需经了大战方可论处,不急于此一时啊。”季家主亦是有些许私心了,对视傅家主的眸子满是暗示之情。 “呵呵,那便得看届时姑娘如何思忖了。” “世兄安心,姑娘聪慧睿达,断不至不明利害。” “妹妹,骆公子领了轩辕世伯众人回转了。”掌灯半刻后,莫武兴冲冲进了我房中相告。 “五哥,我已知晓。”我含笑望着满面喜色的莫武,失笑其竟是忘却我这耳力之能,早自骆弈城众人车马至了院门我便已然听得真切了。“有劳五哥将众人皆是聚来吧,一并飨食且议一议后事。” “妹妹,无论如何必是需得我随你一并入龙府的,你可莫要忘了,你已是允下的,万不得反悔。”莫武搁下这句便一闪身跑出了房门,竟是不得我有应。 “哎,”我摇头失笑,真真于他这般束手无策。 “师妹,我等见往来并不算得人众,加之天色已晚,更是冷寒异常,即便有行色匆匆路人皆是紧掩袍服无从顾及其他,便商议回转了。哦,另则冯祺等人已是分散乔装归京,算来尚需三刻便可归至上官府。”待众人落座,骆弈城便出声言明。 我颔首道,“好,有劳轩辕世伯、师兄与二哥了。尤是羽弟,可有受了寒?稍后请傅世伯为你看看,万不得有何不适才好。” “姐姐安心,羽儿无碍。这一路皆是与世伯安坐车架之内的,并不曾受得风寒。”季羽如今已是沉稳了许多,再不似往昔顽劣孩童之态。傅家主皆是不明其因何变故如此之大,众人皆以为其因季夫人过世需得照料季静方有了触动而心智生变的。 季家主抚了抚季羽发髻,满是慈爱之情。 “妹妹,还是先将随你回京之人定下再论旁的吧。”莫武已然按耐不住那雀跃之情了,边将食盒中餐盘取出摆放于案几之上,边是忙不迭催促于我。 “此事无需再议了吧?骆世兄与我足矣,加之需得轩辕世伯相随,余下众人静候便是。仅是这下处,鸣儿你需得慎思一番,上官府恐是不便人众的,而旁处我等尚不尽知啊。”梁青俨然大事已定之态。 莫武朝他翻了一记白眼,“你这伤势尚不曾痊愈,还是静养得好。” “嗬,不若现下便比试一番,如何?” “你!”莫武怎会不吃瘪,凭借他所能,恐是梁青伤重之时皆不可为敌手的,遑论如今仅是需得再养养气血而已。 “五弟,不得无礼。”莫山微微肃了肃面色,转而向我道,“妹妹,如今咱们已然出京,若是再分而转回恐是有所不便,你可曾思量就此安置些许人等?如,大哥尚需养伤,便留于此地为好,四弟可照看左右。二哥仍是随你身侧以保无虞,我与五弟可往之上官府,亦或龙府周遭策应。” 莫达颔首赞同,一记眼色便令得急欲辩驳的莫武止了声。 我浅笑,朝着傅家主与轩辕无痕启唇道,“两位世伯觉着呢?”因得我并未将此次入龙府诸事详告众人,一来因得时日紧迫确是自身并未思虑周全,二则乃是实不愿多留龙家过久,便暂且率众离京落脚于穆家旁支曾用过的院子小住,而图徐徐议之。 傅家主与轩辕无痕对视一眼,缓声道来,“无痕贤弟自是要与姑娘同行了,老夫便可于姑娘所选之处落脚,若有事必不致有何延误。哦,莫达如今尽是食补便可,方子老夫已是备好。四公子全无大碍,自是无需老夫了。至于青世侄……” “世伯,我好得很,唯余勤加苦习,以弥补此些将养时日所缺功力尔。”梁青忙应声。 “如此,便唯余姑娘决断了。”傅家主含笑复转向我。 骆弈城见莫武满是不忿之情,而梁青则是有意戏弄于他,不禁一笑,“师妹,此番回转京城你乃是顾名之身,较之少将军妻室恐是更需内敛一些。” “师兄此言甚中我意。”我接过其未尽之语,“实不得张扬的,故而这随行者必不可过众。” “却,姑娘仍需提防魔灵一党于汉京暗探细作,且是不得动武,我等怎能远离?”徐家主当下否决。 季家主颔首,“是啊姑娘,京郊之事再不得复演。” “世叔安心,此番小侄断不再大意了。”梁青正色。 “两位世叔稍安勿躁,待我言明便可尽悉了。”我轻笑出声,将他等安抚住方继而道,“前日已是与周老国公议妥,我可领得数人先行往了国公府拜会,届时便可暂时安身。入龙府不宜人众,故而国公府可容几人。”转向季家主,“然我思量世伯需得照料静儿,不宜往来奔波,不如便安于此处吧,大哥亦是留下养伤,可由四哥看顾。”微一垂眸,“却是我欲将羽弟一并留下,为防万一之用。” 季家主思忖少时,颔首应道,“确是不宜令静儿扰了姑娘,仅是,哎,那便姑娘安危皆是托与众位了。” 徐家主出声,“贤弟亦是肩负重责啊,”朝向我又道,“此地虽是尚且稳妥,却不得长久,姑娘该是有所顾念。况一旦有事,我恐季家世弟不得周全所有人众。” 我诚挚启唇,“莫鸣思忖如若尚有暗中之敌,必会以我为标靶,季世叔于此地自可无虞。却,徐世叔所言亦是有理,”不禁看向梁青。 “何人皆可留下,唯我不得!”梁青即刻回绝,“论及房中所有人等,如今自是以我功力最佳,岂能不伴于你身侧?” 我为难之情又是转向莫家几兄弟。 莫山苦笑,“妹妹,你该知若是不得二哥随在你身前,我等必是不得安心的。” 骆弈城扫过房中众人,“师妹,若论疆场厮杀,自是人众为佳。然大汉京师即便有何偷袭之人具是不得人数众多的。况此番你乃是入龙府贺寿,想来周老国公自会命人暗中护卫,故而仰仗愚兄轻功,辅之莫良之能,想来该是不得有何变故。而即便敌手使毒,傅世伯便是于此地亦是不致延误救治。而为得令众人安心,成弟、双弟相随即能传送消息,亦可免去徐世叔劳神。再者,待及寿宴之后,咱们终是需得回转山中,此处更换身份亦是上佳所在。”言罢朝我微微一笑,会意其已是将我不便之语全然讲明。 “必不可缺了我!” 第500章 顾名入京(上) “必不可缺了我!”梁青自是不满。 轩辕无痕于我与骆弈城之间往复看了一轮,便是轻笑道,“青世侄勿需争辩了。”待及众人皆寂方再度开口,“骆世侄所言已是甚佳了,如若众人具又是复返回京,必是需得四公子逐一乔装改扮,而分置各处姑娘定不得安心,于不日离京亦是繁杂。确不若骆世侄所言,皆是留于此地,既可互为倚仗,又便利行事,更不致姑娘分神。” 莫山似是恍然,附和道,“方才乃是我谋划不全了,未曾周详世伯所述诸事,还是骆公子之策更为上佳。且,骆公子与妹妹之谋已是不可谓不高人一等了,加之周老国公所辖部众,且是尚有上官府众人,料得无妨。那,便是我等皆留于此地吧。仅是,妹妹可确将徐家两位小公子分而相随,亦可掩人耳目,一旦事出紧急,他二人更是便于行事。” “既是如此,那便由骆世兄与我扮为同门师兄弟,轩辕世伯称谓不改,委屈成弟双弟佯装书童吧。”梁青满是志在必得之态。 傅家主得了轩辕无痕暗中示意,阻下他道,“若论常日,青世侄功力自是莫良不得相较。然,终是你这伤虽是大好,身子虚亏还需全然养足为佳,”按住梁青欲辩之举,“世侄该是思量即将回转山中及那大战之事,如此不过贺寿之为,便勿需过虑了吧。” 梁青闻言便止了声,垂眸思忖确是待及寿宴过后便需回转边关,若是他因得龙啸林寿宴之事不得彻底痊愈,或是看不得我有何委屈一时义气再有何冲动之举……随之便也顺从下来,“罢了。仅是世兄与二哥万勿令得鸣儿遭人辱没才是。” 莫良颔首应声,“必是不会,青弟安心。” 此时众人方具是明了,骆弈城定是恐梁青于龙啸林寿宴之上耐不住性子惹下祸事,更是深谙依着梁青性情,绝不得我于龙家受得何样委屈的,而其身份可会致龙泉颜面有损? “既是这般,妹妹,我便再授你一术,可随时令成弟、双弟不得被人辨识,亦可互换身份。”莫思思谋并不逊于莫山与骆弈城,仅是常日不曾展露罢了。此时怎会不明因何不得身手最佳的梁青伴我此行,方如此化解有些微僵之局。 终是这般方将所有谋定,我不禁朝着骆弈城微微一笑以示致谢,他则抿唇不语心照不宣。 众人散尽,少不得徐家主反复叮嘱一双儿子必不可懈怠躲懒以致我出何差池;季家主则是宽慰季羽留守亦是需得他尽心而为;傅家主便又忙着制了不少药石令莫良与骆弈城随身携了以备万一之用;唯莫武缠着莫达与莫山追问因何不令他伴我此行之事。 然梁青却是独自去了骆弈城房中。 “骆世兄,”迈步进门,梁青也不客套,直入主题,“世兄与我尚不曾相处过多时日,故而于青必是仅就面上所现而论事。然,并非我倨傲,仅是一切皆为鸣儿所谋,更是万事以她为重,断不得其有何闪失的。此行,世兄恐是以防我与那龙泉甚是龙啸林生了龃龉令鸣儿左右为难,既是众人皆有所虑,那青顺承众议便是。”自怀中摸出一袋物什推至骆弈城近前,“此乃鸣儿所赠暗器,劳世兄代为保管。若遇危机之时,鸣儿仰仗此物尚可不依功力而自保。仅是需得世兄严守此事,青只愿此物不得她所用。” 骆弈城始终端坐不曾出言打断,待及言罢须臾方笑应,“好,愚兄便暂且收了,将师妹无虞带回之时再复物归原主。” 梁青一怔,望着骆弈城毫无异状的面色便是转瞬失笑,“枉我梁青自恃甚高,竟是这份心胸及思谋尚不及世兄!难怪鸣儿事事皆会与世兄商讨。”不禁轻轻摇头,似是自嘲不得如骆弈城这般沉稳性子。 “青弟太过妄自菲薄了。”骆弈城抬手为其斟了一盏热茶,“你我际遇、阅历具是不同,故而这性情天差地别亦属平常。愚兄不过年岁虚长了贤弟数载,若论及这功法自是不得相较,唯有于师妹身侧时日略长于贤弟尔,方可揣度其所思所虑一二之数罢了。实则,以贤弟心智,不过因得私心重了些许方致有时遭我等忧心,若是贤弟事事皆以公正论之,更是思谋之时不假个人私心情愫,必是较之愚兄不知高出数倍。” 梁青闻其言唇角上挑却饮茶不语。二人静默了半炷香,梁青起身一礼,“谢过世兄提点!青自该反省之。”转身欲行离去之际,却又回首道,“世兄皆是这般聪慧异常,恐是那得了鸣儿欲托为谋士之位的上官大人更是谋思高绝了。呵呵,青自会发奋苦习。” 骆弈城微微颔首致意却并未出声相应。 我房中,莫思领了徐家一双双生子及莫山一并前来。 “妹妹,四哥为你演示一番,以你之智,再上手一试便可为了。” 我正是疑惑因何莫山相随,便听其笑曰,“大哥将五弟扣下了,不得其来扰了妹妹研习新能。呵呵。再便是需得问一声妹妹,此番顾公子衣衫可仍是依着过往楼兰之行时雷同?亦或妹妹有何思量需得变换一二?” 我恍然,“幸得大哥、三哥思量周全,我竟是忽略了此事,呵呵,若待三日后起身,定是赶不及了。” “此些皆该是妹妹身侧侍奉之人代为思量的,如今除去我等,何来人为妹妹细察此等事宜啊,呵呵。无碍,幸得大哥于此些事上已被昔日我兄弟四人磨得极为心细了。”莫山满是怀念之情。 三日后,大汉京师城门处,遥遥便是见得一行马队缓行渐近,为首的乃是一名蓝衣少年——面白如玉、身形娇瘦、一袭蓝色锦袍外罩同色貂裘、足蹬一双亦是同色绣花厚底软靴,胯下一匹墨黑色骏马,甚显英武不凡! “吁,”少年外侧一弱冠年纪的男子勒马止步,“师弟,京师重地必是不得策马而驰的,还是下马吧。” “好。”少年应了一声,翻身跳下马来,手持缰绳方得见竟是被那高头大马相衬得愈显身材瘦小了,恐是需得马匹略低头方可触及其发顶,故而估量其年岁不过束发而已。 身后众人皆是随之下了马,少年回首一笑,“世伯可尚好?” 数人之中,唯一位老者手捋须髯略略喘了口大气,笑道,“哎,老了,不过骑马而行皆是倍感疲累喽。” 其身侧即刻有一侍童近前接过缰绳,朝着少年恭敬开口道,“公子,不若入城先寻家客栈落脚,明日再往之拜会故人?” 弱冠男子应声道,“还是直奔故人府邸吧,师弟此行亦是辛劳了。” 少年笑意甚浓,“师兄说得是。” 第501章 顾名入京(下) “站住!出示你等身份文牒。”城门处,一名兵卒将几人拦下。 侍童环顾左右并不见其盘查旁人,仅是就商旅车马货品阻下验看,不禁蹙眉,“这位军爷,因何只察查我等?” 不待兵卒怒起,弱冠男子含笑抬手将其挡下,同时自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呈至兵卒面前,“这位小将军辛苦了。此乃我等身份凭信,还请过目。家中书童初次随游不懂规矩,还请小将军万勿见怪。” 兵卒一边接过凭信,一边随口问道,“你等来京师有何事?” “不过……” “顾公子!”自城中疾驰而至两匹快马,上坐两人具是将领服制,仅是看那年纪并不算长。近前飞身下马大步跨至众人身前,拱手笑道,“末将奉命来迎公子入府,不想竟是苦候了数日呢,呵呵。公子快请,家中亦是等候多时了。” “不敢不敢。有劳驰兄了,请。”少年回礼笑应。 另一小将则是朝着守门兵卒微微喝斥,“还不速将凭信归还顾公子。” 兵卒见得来人乃是国公府校尉,更是常日随侍周老国公身侧的,忙谄媚笑道,“两位将军有礼了,属下实不知乃是国公贵客,失礼失礼。”转而朝向少年一行亦是谄媚陪笑,同是将凭信归还,“不知者无罪,还请小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勿要与国公爷闲话此等小事了。” 侍童一把夺过凭信转与弱冠男子,回身之际不禁无声道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同行老者则是触了触侍童衣袖,“快些随公子进城吧。”几人才随着两名年轻将领牵马缓行进了城门。 待一队人行远,一旁另一兵卒近前碰了碰仍是有些失神人的臂肘,低声道,“方才乃是何人?竟是国公府两名校尉亲自来迎?且是听其言论,似是国公爷亦是极为看重。” 先前的兵卒不禁蹙眉,“我亦是不知啊。” “那身份凭信乃是如何书写的?” “顾名。嘶,这名字好生耳熟啊。哥哥可曾听过?” “确似耳熟得很。”另一人闻言亦是蹙眉,“似是于何处听闻过。” “姑,公子,”前来接人的自是国公府校尉周驰与周铭,此时与我比肩而行的便是周驰。“嘿嘿,公子见谅,常日,称谓惯了,一时有些难改。”周驰满是羞恼之态,方衬得其乃是如今这般血气方刚年岁,不似往昔于我莫宅之内全然老成持重之容。 我压了压嗓音,含笑应道,“驰兄见外了,自是无需这般客套。” “呵呵,乃是公子这名讳取得甚妙呢。”一旁的徐宏双牵着马侧首瞄了瞄,仍是于京郊院中初次见我一身顾名装扮时那极为惊艳、仰慕的眸光。 骆弈城与轩辕无痕互望一眼不禁失笑摇头,莫良似是习以为常之态,并无分毫异状。 “公子,国公爷近日忧心公子一去不返,方使我二人每日于城门相候的。”周驰复了常态,低声与我一释。 我微一蹙眉,“可是龙将军有何不悦甚是怨怒之意?”若是周老国公不甚安心我回转京城有何闪失,周驰自是不会这般言说,定是因得龙啸林显出不满之情方致周老国公如此忧心。 “这个,呵呵,便知瞒不得公子。”周驰叹息摇头,“因得公子离京转日便是龙将军寿宴初始之期,恐是其期盼有佳却不得,方……呵呵,呵呵,公子自是明了。” “期盼有佳?”我心内暗笑,何来期盼有佳之说,不过不知何事令其失损了颜面方致这般吧。自是此话不得讲与外人尤是国公府将领的,我全做愧疚不已之状,“实是因得需稍稍远行以防有心之人追踪方致延误了时日。想必国公定然为顾名周全费神了,真真乃是顾名之过,未曾思量详尽。” “公子哪里话来。公子归来便是甚佳了。国公亦是称恰可趁此之际磨一磨龙将军那脾性,免得其一时兴起酒后失言。” “周老国公,顾名贸然来访,搅扰之处还望见谅!”国公府正堂,我迈步进门便见周老国公正是端坐首位翘首以待,忙快步近前一礼至地。 周老国公已是得了周铭先行回转禀报,方以待客之道正色相候。见我一袭蓝衣男子扮相并无差池,那笑意自是难以相掩。“哎呀呀,顾公子快快请起!昔日一别与公子数月未见,公子可尚好?令师同安否?” “谢过国公牵挂,一切皆好。”我压着嗓音与束发男子之声并无过大差异,定可使人雌雄莫辨。“哦,这乃是顾名师伯,这位是师兄,”我将轩辕无痕与骆弈城先后荐与周老国公。因着“世”与“师”恰是音色极近,故而于轩辕无痕这称谓毫无异状。却是莫良与徐宏成、徐宏双乃是充作护卫及侍童装扮,便未曾引荐。 周老国公颔首致意,朝我继而道,“公子来得极巧,恰逢内弟寿宴,泉儿亦是尚于府中未曾返边,公子可愿随老夫一并往之拜贺一番?” 我心内顿时一惊,若非周老国公已是有些压不住,自不得如此急切便邀我即刻前往龙府。 “哦?那真真巧得很!顾名亦是许久不曾见得少将军风姿,便是叨扰了。国公爷请。”不再迟疑,我忙应承。 骆弈城亦是了然,笑道,“周老国公,不知晚辈与师伯可否同往?只因师弟常常论及少将军乃是何等英武不凡,故而心生敬慕。” “呵呵,师侄所言甚是,老夫亦是个爱凑热闹的,还请国公爷允准。”轩辕无痕出言附和。 “自是应该,皆是顾公子家人,则无需见外。”周老国公心知必是世家之人,老者恐便是需得验看龙啸林情状的,而骆弈城该是护卫。“仅是这三位……”微有些迟疑看向莫良与徐家双生子,哦,他二人现下乃是绝然无雷同之容的,莫思之意便是常日不得显出其二人乃是双生,方可于紧要之时行迷惑之举。 我似是思忖须臾方开口道,“师伯年纪渐长,缺不得随身照看之人,不若有劳二哥随侍身侧吧。”眸光悄悄瞥了一眼徐家双子。 “公子,有此热闹之地便带了小双一并吧!我尚且不得领略这大汉京城乃是如何繁华呢!遑论将军府。嘻嘻。”徐宏双常日便是这般灵动机敏,亦是因此常得了莫武夸赞必可为探马之才。 “你呀。”我似是无奈一叹,转而见徐宏成颇具身为兄长之持重神态,便以商讨口吻道,“那便有劳小成暂且安顿国公府料理我等行囊琐事吧。” 徐宏成微微颔首,“悉听公子之命。” 见他应允,我不禁暗自好笑,若非莫思刻意将他二人装扮得如同总角上下,便是若论年岁,亦不过少于我不足两载尔,却是这身量已是较之于我仅差半头了,哎,终是男女有别啊。 自国公府至龙府不过两条街巷,骑马不足两柱香之时便可至了,故而途中并不得周老国公与我详述近两日龙府之事,却,见他那忧郁之情及迫切心态,我岂会不明必有不甚顺畅之事的,心内即刻有了分寸,于言语上便并未相询,一路皆是静默而行的。 “舅老爷!”龙府门前,龙府管家立于高阶之下正是迎接往来贵宾,远远见得周老国公驱马而至赶忙令身侧京生回转府中传话,自己则是大步近前含笑相迎。 第502章 不速之客 周老国公由周驰服侍下了马,转身将我引于人前,“此乃老夫贵客,同来相贺内弟寿诞,你且去将泉儿唤来亲自相陪。” 管家一愣,从不曾听闻周老国公尚有如此看重之人,不禁于我上下打量一番,见得竟是一方及束发少年,便更是惊异,再复确认道,“舅老爷,不知这位,小公子,该是如何相谓?”实则乃是确认确是我还是身侧有些年岁的轩辕无痕。 “我家公子姓顾。”徐宏双朗声应道。 “哦,小的失礼了。舅老爷、顾公子,快快请进!”管家怎会再不知进退分寸?赶忙换了称谓礼让开道。 尚不及我随着周老国公身后上高阶至府门处,龙泉已是自府中匆匆赶至。 “舅父!”一声欢喜轻唤令我似有揣度,顿时疑心可是这两日周老国公皆是不曾前来贺寿参宴的。 “泉儿,你看这是何人?”只因正是逢往上之高阶,周老国公身形便是将我全然遮住,现下微微侧开方将随其身后三步之距的我露了出来。 “鸣……顾贤弟!”龙泉那笑意乍然于面上绽放,皆有溢出脸颊竟不自知之态。 我收敛心神微微浅笑,不忘施以男子之礼,轻声应道,“龙兄!许久未见兄一切安好?” 龙泉快步上前,一把将我双肩扶住,“一切都好!见得贤弟真乃幸事!” “小弟云游至了京师周遭,便想前来拜会周老国公及兄长,不想恰逢令尊寿宴,便是求告国公爷同至。还请兄长宽宥小弟不请自来之失。”我再度一礼避过龙泉过于亲密之举,眼色示意当下仍于府门外,过往人众且是尚有入府敬贺朝臣,其这般言行不甚妥当。 龙泉意会,趁机收了手,“贤弟客套了,快,请进府中一叙。” “主子您看,那龙府大门处可是那位公子?”官街之中,偏巧一顶软轿途经于此,而我与龙泉寒暄景象刚好映入一名侍女眼中。 轿帘微卷,外间仅得见一方锦缎软帕露出一个边角,却不得内中乃是何人正自窗棂往外窥探。 “转去六哥府上。”须臾,自轿中传出一个极低之声。 “父亲,舅父至了。”龙泉领着周老国公与我等至了前院正堂,方见得正是与一众官员闲话的龙啸林,忙满是笑意、高声开口,即刻引得房中众人纷纷起身近前参礼相迎周老国公。 “周老国公安好!” “拜见周国公!” “末将参见国公!” 此起彼伏之声顿将所有人等关注视线齐聚于周老国公之身,刚好将龙泉身侧的我忽略了去。 龙啸林见满屋之人皆是敬畏周老国公,顿显得意之态。龙泉趁机近前,“父亲,这便是顾贤弟,云游至京特来敬贺父亲寿辰。” 莫良始终不离我身侧半步,闻得龙泉之语即刻将早已备妥的贺礼奉上,令得尚不知内情的龙啸林先是一愣,而后见得如此丰厚贺礼便是喜笑颜开,皆是不曾详询于我身世,全做乃是龙泉外友,竟是摆出一副长辈之姿敷衍道,“顾贤侄客套了。既是泉儿相交好友,那便留下一并畅饮一番吧。” 龙泉不禁蹙眉,“父亲,顾贤弟远道而来,儿子欲将其安置客院小住几日。” 龙啸林本是不愿的,却是见得那礼物甚丰,且管家此时已将礼单呈于其手中,待其得见详实具为何物时不禁眼中惊异之光皆是不曾掩饰,大笑道,“哈哈哈,顾贤侄过于破费了。泉儿啊,你好生款待,必是需得将顾贤侄多留两日。”言罢便不再停留,而是转向招呼旁人去了。 “顾贤弟勿怪,父亲他……”龙泉转向我满是愧色难耐之情。 我一摆手,并未有何回应,反是侧首看向轩辕无痕,低声询道“世伯,可有异?”无论旁人可否听了去,这“世伯”与“师伯”实难分辨,便似当初于楼兰我唤骆弈城一声“施(师)兄”,颇具等同之效。 即便众人皆是料定龙家上下断不得与曾登门过的众世家留有印象,却为得万全,莫思仍将此次随我前来的所有人等皆是乔装改扮了一番的,故而龙泉现下一时并未识得我身侧具为何人。 “这是?”闻我一询,方略有启悟,却因得周遭人众不便言明,龙泉仅得以眼色探询。 轩辕无痕并未正面回应,而是蹙眉道,“可再令老夫细细察之?这,过于仓促了。” 我并不以为轩辕无痕竟会有此要求,故而微愣。转念亦觉应该,终是龙啸林不过只言片语且是并不得轩辕无痕详加探询他旁的言行,更是过往二人皆不曾相识,此乃初见,恐是我过于心急了,方失笑致歉,“实乃小侄心急了,世伯,咱们便从旁静观吧。” 骆弈城淡笑,“世伯必是因得龙将军乃是少将军父亲之故不便轻率论之,故而,呵呵,师弟,咱们尚可于龙府做客数日,可使得世伯详加察查再言不迟。” “是是是,师兄所言甚是。”骆弈城声色并无改,故而龙泉了然其乃为何人了。“贤弟,为兄这便命人去收拾屋舍,贤弟与……” “兄长,不急于此一时,尚有宾朋需得兄长照应,小弟随意便是了。”我忙拦下龙泉有些过于急色相待我之情,唯恐引来旁人侧目甚是详询。 “少将军,”周驰含笑近前,“末将恐少将军顾及不周众多宾客,不若便由末将招呼顾公子吧。” “有劳驰兄!”我正是不知如何将不愿离去的龙泉遣开,周驰恰是解了困顿。 “这?”龙泉怎会甘愿,却明了周驰所言非虚,当下堂中已是足有三十余众了,他断不得仅是围着我周遭照应的。 恰于龙泉忧疑之际,院中传来侍从高声通传:“六皇子到!” 原本尚且喧闹异常的房中即刻静寂下来,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具是不知这常日从不曾亲近、笼络朝臣,仅是吟诗作对、醉心书画、痴迷舞乐、甚喜闲游的六皇子因何至此!不禁纷纷看向周老国公一旁、端坐侧首位的龙啸林。 周老国公亦是侧眸,“妹婿,你尚且请了六皇子?”边是言说,已然先行起身迈步出门相迎了。 龙啸林被周老国公之语唤回心神,赶忙随着其一并往院中而去,亦是满面凝疑之情,“并不曾啊。” 而堂中旁人自是相随的,我无奈亦是只得落于最末跟从。 “周国公!”六皇子已然转过影壁,远远见得周老国公便含笑施礼。 周老国公快步近前撩袍跪拜,“老臣参见六皇子殿下!殿下安顺!” 六皇子并未受了这一礼,而是趋步上前将周老国公稳稳扶住,“国公万不得如此大礼,折煞本殿了。”而后亦是朝着周老国公身后一众朝臣微微颔首,“众位大人亦是,快快免了礼数。”随之笑道,“本殿今日不过闲来无事四下走走,途径官街恰逢龙将军府门大敞似是有何宴请,便是一时兴起前来讨杯酒水,不想竟是龙将军寿宴,呵呵,真真叨扰了。”微微侧身朝身后侍从道,“来人,将本殿新购得的薄礼转呈龙将军以贺其寿诞之喜。” “龙啸林谢过殿下赏赐!”龙啸林两步越过周老国公至了六皇子身前便是拜了下去。 周老国公心内顿时不悦,却不得宣诸于口;众人亦是于龙啸林此举大为唏嘘,暗中具是鄙夷其竟是糊涂至此;龙泉于人群之中来不及相阻,且是即便其于龙啸林身侧皆是不得及时将其拦下的。 六皇子则是朗笑出声,“龙将军见外了。还望将军万勿见怪,今日本殿携了友人同至,不若有劳将军遣人相伴吧,自是不得劳烦寿星本尊啊,哈哈哈。” “是是是,臣怠慢了。”龙啸林满脸具是谄媚之情,而后转身于众人中找寻,瞥得龙泉忙将其唤出,“泉儿,还不上前拜见六皇子!便是由你照应六皇子挚友吧。” 龙泉无奈迈步上前,恭敬一礼,却被六皇子使人阻下。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六皇子笑道,“这便是龙少将军?果真虎父无犬子!更是承袭了龙将军与周老国公双双佳品极态,当真俊逸潇洒、英武超凡啊!明弟说为兄所言可是啊?”一侧身,便是自其身后闪出一人。 第503章 识破龙泉身份 “少将军,有劳了!”一个清丽之声令人不辨男女。 众人这方得见,乃是一名粉雕玉琢般的俊朗少年——身高不过将将五尺,形容清瘦,却是显得体态匀称适宜;头戴一顶紫玉冠,一袭墨发更显儒雅;面如桃李、柳眉笑眼,高挺鼻梁、樱桃小口不点而朱;一身绛红长袍外罩紫色貂裘,华贵异常却也端庄持重。仅是这年岁似是方过束发未久,尚不及弱冠。 龙泉并不曾抬眸直面于他等,而是始终垂眸视足,闻言亦不过仅是躬身一礼,“不敢担公子道劳,请。” 不知何故,那少年竟是面色渐绯,六皇子忙笑道,“既是龙将军应允、少将军谦雅,贤弟便无需客套。为兄便是与众位大人闲话去了,你且随着龙少将军自行游玩一番吧。”转而朝着龙泉开口,“有劳少将军了。本殿这位贤弟不似少将军常年习武那般健硕,故而还请少将军多多看顾,万勿使其有何闪失才好。” “六皇子宽心,微臣必定谨慎,断不得这位公子有损。”龙泉仍是垂眸一礼,使得六皇子及周遭群臣具是赞许其言行得体,更是暗中思忖:幸得这龙泉自幼养于周老国公身前,若是长久侍奉龙啸林膝下…… “六皇子正堂请!”周老国公见已是安置妥帖,忙出声相邀,众人亦是附和,便是如众星捧月般将六皇子簇拥进了正堂之内。 我稍稍偏了偏身形避过一旁,微蹙眉沉思,似是方才闻那少年之声甚觉有些许熟识之感,却一时忆不起乃是于何处听过。欲要抬眸去寻龙泉身影,却是他已然领人往了府中回廊,并不得看清便已失了踪迹。 “师弟?”骆弈城一声轻唤令我回神。见我茫然不知所思为何,骆弈城忙道,“咱们不便回转正堂,不若于客院先行安顿吧。”微微暗示我龙府尚有仆从相距我等不及丈余处。 此时我方环顾周遭,见院中除去值守下人再不见宾客,略思量须臾方侧首低声道,“世伯,您一并入堂中作陪吧,我与师兄操持琐事便可,待及妥当世伯再去歇息。” 莫良见此忙接道,“料得堂内不致有碍,小的便随在公子身侧吧。” 骆弈城则是颔首赞许,轩辕无痕随之,我便不再争辩,任由他二人随着我,由龙府仆从引着往了客院,自是,周驰趋步相伴的。 “龙少将军,我家公子行得慢,还请少将军缓步为宜。”六皇子领来的少年自是有数名侍从跟着的,却唯有一名小厮贴身紧随,余下的该是护卫,具是相距五步之遥,使得身为主人却一人相伴的龙泉有些许不适,这步履便不自知并未有所迁就,引得那小厮不悦出声嗔怪。 “小,咳咳,不得无礼。”少年沉声轻喝,转向龙泉甚为愧意道,“本公、本公子御下不严,还望少将军见谅。” 龙泉闻声亦是止了脚步,侧首垂眸应道,“岂敢岂敢。乃是在下思量不周令公子不适了,还请公子海涵。” “少将军客套了。”少年音量不高,却有些许尖脆,似是尚不曾变声而致。 又是静默行了丈余,少年略显迟疑开口道,“少将军身为武将,想来该是驻守一方吧?可是因得龙将军寿诞之故有所延迟离京?” 龙泉并未直面于他,仅是盯着自己脚下的砖石,“自是。若非家父生辰,如今早已回转边关了。” “少将军辛劳啊。不知少将军于何处驻守?” “玉门关。” 少年似是被龙泉这极简应答弄得有些无所适从,微微滞了滞,又道,“少将军可是常年不得转回家中?” “并非,仅是因得去岁大战方随舅父出征的。” “哦。不知少将军何时方得回转京城的?” “冬月末。” “哦?巧得很,本公子亦是那时,且是自武威而来,不知少将军可有途径?” “呵呵,在下乃是自玉门关归京,自会途径武威郡。” “那少将军可有于途中搭救过何人?呃,本公子乃是见少将军如此英武,想必定会侠义心肠,方有此一问,少将军切莫见怪。” “公子客气!在下并不记得。恐是路遇不平自当出手相助的,却并不足挂齿,故而皆属寻常尔。” “公子,想来少将军定是以救人性命为首要,旁的自是顾及不得。”小厮见自家主子未得所知忙插言,又是转向龙泉,“少将军,您是不知,我家公子方入京时便是因得打抱不平险些遭了歹人所伤,若非一位公子出手,我家公子定是避不开那暗中箭矢的。” 龙泉浅淡一笑,“那必是公子福泽深厚自有上天护佑。” 小厮有些焦急之情,眸子转了转又道,“少将军可识得上官大人?” 龙泉有些无奈,心道这小厮与这位公子当真喜言得很,若是穆隐于此恰可得心应手,思及此不禁失笑,“哦,上官大人曾与在下同抗匈奴,又是为同袍之谊,自是认得。” “可有人称少将军与其府上一人样貌极为相似?” 龙泉有些迟疑,不免侧眸望向那小厮,“竟是如此?在下当真不知。” “公子!真的是你!”小厮与龙泉对视瞬间便是笑逐颜开!欣喜惊呼更是上手拉住自家主子衣袖,“主子,真是他!” 龙泉此时方看清这位小公子,一时有些怔愣。 少年盈盈一笑,款款施了一礼,“真是公子!尚不及谢过公子数次出手搭救之恩。” “你是?”龙泉俊眉紧蹙,又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方恍然,“哦,是街市那位小公子啊,失礼失礼。在下一时并未认出,还请公子见谅。”言罢龙泉方回神,忆起确有数面之缘,却皆是寻常小事。仅是,心中不禁反转,乃是思及我曾与其言说这位小公子乃是女扮男装的!更是最末那回她那护卫身手不凡,梁青曾言她恐是…… “在下不知小公子乃是六皇子挚友,过往有何不周之处还请公子宽宥。”现下龙泉真真追悔莫及,竟是方才不曾详加察查,如今……枉费一番我筹谋令其藏匿身份之事了。且,恐是她必是有何猜忌方如此试探,若当真其身份如梁青所揣,岂非徒增忧扰?却是现下不得不应对。 少年见龙泉行礼,忙近前双手搀扶,“少将军无需如此。” 龙泉因得躬身垂首,待其触及自身小臂方退步避过,“不敢不敢,乃是公子大度。” 小厮满是喜不自胜之容,“哎呀呀,少将军令我家……小的好生找寻呢!咦,上次街市上,少将军因何佯装上官大人家臣门客啊?” 龙泉如今懊恼不已,正是思量如何避过此恐为祸事呢,却是这小厮竟这般逼问不放。 见龙泉疏离踌躇,少年不禁暗自叹息,俊眉微蹙道,“不得无礼!少将军定是有何要事方那般行事。” “是,公子慧敏。新岁前夕巡防营勘察出似有敌国细作混入京城,舅父唯恐其等于我大汉不利,便是命在下暗中寻访。想来,恰逢与公子相遇前后。然那时自是不得令其等生疑,故而在下方隐了身份。”龙泉顺势扯谎,却实实说得通,便是那少年亦是无责可恼。 “哦,竟是如此。少将军真乃英豪!”少年羞赧一笑却赞许出声。 小厮自是了然自家主子因何如此,探身又是问道,“少将军,不知您,如今贵庚啊?” 龙泉虽是不情不愿,却也明了如今再遮掩不得了,沉声应道,“新岁已过,便入了弱冠之年。” “可曾娶亲?” “翠儿!” “呃,在下于去岁已然成婚。” 第504章 龙泉婚事 龙府正堂,六皇子与周老国公、龙啸林及众位前来贺寿的朝臣闲话,寒暄过后自是需得寻些话头。 “龙将军,本殿依稀记得您该是天命之岁,哈哈,实该好生庆贺一番啊。” “六皇子好记性!竟是犹记微臣年岁,实乃微臣之幸!”龙啸林听了六皇子之语更是那倨傲之色即显于面,实实掩不住浮夸笑意。 六皇子颔首浅笑,“嗯,龙将军以及周老国公为我大汉居功至伟啊。” “老臣(臣)不敢担殿下赞许!” “呵呵,国公、龙将军,无需拘礼,不过闲话尔。”六皇子甚显亲和。“哦,似是听闻龙将军仅有一子承欢膝下?方才见得少将军真真英武俊朗、一表人才啊。不知,如今贵庚了?” “回六皇子,犬子方及弱冠之岁。” “哟,正是大好年华啊!这征战边关如此辛劳,可有成婚以慰孤寂之苦?” “回六皇子,泉……”龙啸林正欲启唇,便被周老国公岔过。 “劳六皇子挂怀。泉儿一心公事,却也订下一桩亲事,幸得其二人甚为恩爱,仅是尚不曾于京中行过成婚大礼,待及之时还请六皇子赏脸欢饮。” “哦,似是因得此事那齐大人与龙将军生了口舌呢,哈哈。” “是啊是啊。坊间传言齐家嫡女因爱慕龙少将军更是誓言不另嫁他人呢。” “我亦是听闻了。齐家两名公子似是上门滋事,哈哈,龙将军,少将军桃花匪浅啊。” 哈哈哈。 众人纷纷戏言,自是有从旁挑拨看戏的,亦是有顺应接话的,一时堂中甚显热络。 周老国公心内百转千回,不知这六皇子贸然造访又是相询龙泉亲事乃是因何之故,却见得自家妹婿那得意忘形之态尤为哀叹,唯有祝祷不致因他带给龙泉有何不利之境。 六皇子似是方听得这些趣事,不禁朗声失笑,“众位大人休要戏言。不过,若本殿为女子,恐是亦对龙少将军这般少年英豪仰慕不已呢,哈哈哈。” “呀,龙将军好福气呢!若可得六皇子殿下牵线保媒,岂非少将军可成上佳良缘?” “欸,唐大人未曾听得方才周老国公言明,少将军已是定下亲事呢。” “咦?龙将军,周国公,不知少将军姻亲乃是何家贵女啊?” “是啊是啊,我等皆不曾听闻呢。” 周老国公愈发觉出这风向似有不妥,先于龙啸林开口之前笑着应声道,“乃是老夫收得的义女,算作亲上加亲。”不待众人有何言辞,又道,“妹婿,可是该开筵席了?闲话甚久想必六皇子及众位大人皆是腹中空空了,总不得你这寿宴只备下茶水啊,哈哈哈。” “哈哈哈,若是国公不提,恐是我等尚且需得再多饮数盏喽。” “哎呀呀,真真该罚!失礼了。六皇子请,众位同僚请。”龙啸林似是被周老国公点醒,又是遭了不知何人打趣方忆及此事,慌忙起身示意,这才引着众人往了偏厅欢宴。 轩辕无痕落脚于众人身后,那满是笑意的面庞渐渐收敛,直至众人出得正堂,方愁眉不展微微摇头叹息。 “公子,可是有何不适?”莫良见我自离了前院便似有心事,待龙府侍从及周驰皆是退身出门方相询出声。 我秀眉紧蹙,望着他有些忧疑,却终是开了口,“仅是觉着方才随六皇子同至的那位小公子似是声音于何处听过,却一时忆不得。” 莫良与骆弈城闻言皆是一愣。 “怎会?方才那般情状之下,我并未得见他等形容如何。且是,公子何时会与这等高门之人谋面?咱们府中自是不得的,然公子外出必是有我与梁公子相陪啊。” 我正是于脑中遍寻不及,闻得莫良之语便是思及了梁青,猛然…… “是她?” “师弟可是忆起了?乃是何人?于何处见得?可是有何不妥?”骆弈城见我乍然抬眸满是错愕之情,瞬时有些不安。 我又是细细反思一番,更是显出焦躁之态。屏息默了默,断定我三人房外并不曾有人驻足,方低声道,“那位小公子乃是女扮男装的!且是,二哥,咱们曾于来京途中于武威与其首次谋过面。而入京当日,师兄可曾记得龙泉相助过一位小公子避开箭矢?更是你等曾因此与其生了不悦?” 他二人垂眸须臾具是直面于我,“是她?她竟是与六皇子相交不浅?其身份定是不凡。仅是,与公子你可是有何妨碍?” “这个,”我不得不将那日于街市中所遭所遇尽告他二人,更是将梁青揣测其身份之事合盘而出。 “什么?她或恐乃是大汉公主?”骆弈城即刻警觉。 莫良望了望他,“骆公子,有何不妥吗?终是周老国公身居高位,又是少将军并无差池错处遭人诟病啊。” 骆弈城满心具是不良揣测,急急出声道,“我恐是这位贵女看中了龙泉!而师妹身世自是不得宣扬,然如今他二人并未于京中行成婚大礼,若是龙啸林有心攀附皇家……师妹,该是如何应对?”一时情急,骆弈城竟是失了往日稳重之态,连这称谓皆是不自知露了破绽出来。 “啊?怎会如此?妹妹!”莫良亦是急切得很。 我反是静下心来,抬手阻下他二人之后言语,侧首又凝神听了听,少时方长出一口气,“如今,呵呵,全无善了之策,惟愿咱们多心。” “您留神脚下。” “有劳这位小哥。” “不敢不敢。此乃小的本分,不敢担老先生道劳。” 少顷后,我耳际传来院门处对语之声,便示意他二人不再言及此事,直至轩辕无痕进了房门,方出声道,“世伯怎会回转了?” 领着轩辕无痕前来的侍从并未离去,而是躬身施礼,“顾公子,前厅已是开宴,还请公子及众位前往。” “好,小哥先行一步吧,待老夫略略喘息片刻。”轩辕无痕佯装乏力之态于案几处落座,且是喘息粗重。 侍从躬身退出。 “公子,方才堂中,那六皇子似是于少将军婚事极为上心。”轩辕无痕不待我示意他可开言,便已是迫不及待低声道来。 “不好!师弟速速寻出解困之法才是。”骆弈城怎会不明。 轩辕无痕见我三人尤是他二人面色凝重,便已揣度一二,蹙眉道,“难不成那位扮作男子之人乃是皇家亲眷?”见我颔首,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公子,确是需得慎思了。” 未及我有应,便是周驰之声自院中传来,“顾公子可尚于房中?国公命末将前来相请。” 我几人无暇商榷,只得迈步出门。 “有劳驰兄了。” 周驰回身望了望门处,几步近前于我身前低声道,“国公令末将转告,恐是公子需得转回女装以少夫人之身现于人前了,否则……似有不妥。” “谢过舅父提点,莫鸣已是心中有数。”我给了周驰一个了然暗示,他便失笑事事皆是瞒不过我的。 “国公称当今皇上有一幺女被封为明月公主,其与六皇子甚为亲近,却并不得见其容颜。而今日六皇子反常之举必是事出有因,故而不甚安心。虽是方才堂中已然言明少将军已与国公义女定下亲事,却并不曾于京内行过大礼,唯恐旁人生了别样心思,方劝谏姑娘改回女装示人。”即便明了我想必参透内情,周驰却不敢怠慢,将始末简言尽告。 “呵呵,却是现下唯有‘顾名’必是须得往之参宴啊。”我无奈摇头,顿觉这皇家威压果真大过于天。 第505章 疑心顾名 待我领着骆弈城及轩辕无痕迈入筵席大厅,方见得真可谓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好一派喧闹喜庆之象。 “顾公子,这边请。”周驰将我三人引至一偏处桌案前。 我扫过一周便唯有周铭算得相识,旁人皆是各自默不作声。 “这乃是众位公卿近身侍从,委屈公子了。”周驰于我身前低声呢喃。 “无妨。”我唇形未动却也应声回话。心内却是实为周驰如此安置甚为满意——此处可将满屋之状尽收眼底,却并不显眼,且是这些各自恐常日被寻常官宦敬畏、最为处事圆滑之人皆会极有眼色,必知何话可询、可言当讲,如此便可免去不少闲话寒暄忧扰。 轩辕无痕因得可算此桌案最为年长之人,便被极善练达人情事故的众人推至了首位,故而我与骆弈城便安坐其侧首处,周驰与周铭相对落座,其余几人则是位于下首了。 正是我逐一看过房中众人时,门处厚帘挑动,方见龙泉为身后之人挡开妨碍使其便于迈步入内。 莫良与徐宏双现下因得乃是仆从,并不得于此主宴所在露面,故而骆弈城便肩负重责,时时皆是留意我一举一动。此时便随着我的眸光望去,亦是得见了那位女扮男装之人,微微回思片刻,侧首掩唇轻语道,“果真是那人。” 轩辕无痕则是无意扫过,微做短滞,而后向我亦是颔首,确认必是女子无疑。 我已是看出龙泉那不悦面色,然那女子与其身侧“书童”亦是甚显颓败之态。 “贤弟,可有受寒?快来为兄身侧落座。”六皇子起身相迎,引得众人皆是疑心这位“少年”乃是何样身份。 “兄长,小弟有些乏累,不若咱们回转吧,总不好搅了龙将军寿诞。”少年此时面沉如水,近前几步却并未理会众人,更是不曾俯身就坐。 六皇子微一愣,转而笑道,“贤弟这是哪里话来。既是已然叨扰了龙将军寿宴,岂有先行离去之理?”上手按住其双肩,推着他至了案几旁,“何况你瞧,周国公、龙将军具在,总要客随主便嘛。再者,贤弟并不曾与为兄尤是龙将军详谈深洽,必是不得而知方才为兄所听得的趣事,贤弟必是有兴一闻的。” “小弟无心趣事。”少年满是心灰意冷之容。 “欸,贤弟先坐。”六皇子将其按坐于榻,“贤弟不是自幼仰慕英雄侠士嘛,,刚巧,方才领着贤弟畅游的龙将军独子、龙少将军,便是自幼得国公指点、练就一身本事的,如今弱冠正是大好年华,武功不仅高绝无双,更是去岁大战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呢。若是贤弟得闲可与少将军常常请教兵法战策,定是较之于为兄这里所获甚丰。” “六皇子勿要与我家公子打趣玩笑了,若是常常前来讨教,恐会引得少将军夫人不悦呢。”一旁书童似是并无好气。 “小公子可常来自是我龙家之幸,更是泉儿之幸!且是,泉儿尚不曾娶亲大婚,何来少夫人之说,小公子尽管常来便是。”龙啸林怎会看不出六皇子竟有愿与龙家尤是龙泉拉拢亲近之意?早将周老国公叮嘱抛诸脑后了,自是不得得罪六皇子的,尚且暗自庆幸,若是因得这位小公子而使六皇子常来常往他这将军府,岂非再度重振龙家指日可待?更是不致受得周老国公辖制,遭人轻视他龙啸林需得仰仗舅兄方得如今这将军之位! 少年与书童皆是双眼放光之态,“啊?龙将军万勿戏言啊?方才少将军言及去岁便已成婚。”较之自家需得矜持的主子,书童自是无需顾及旁的,便脱口而出。 “呃,不过仅是议了亲事而已。且是,去岁正值与匈奴大战,泉儿随着舅兄一并往之边关抗敌,如何可阵前成婚?小公子万勿听信传言,不过是那齐家因得泉儿拒了婚事心生不满方出口诽谤。”龙啸林此时竟是才思敏捷、有理有据,澄清了事实又是将或恐引来的欺君大罪彻底撇清。 “父亲!”龙泉心急如焚却不得相辩,龙啸林之语已令其反思那“去岁成婚”确恐引来的大祸! “当真?”少年顿时转忧为喜,见龙泉即便失色却并未辩驳,内心不禁有所揣度,更是那暗中瞥向龙泉的眸光已满含情意。 六皇子朗声大笑,“贤弟啊,为兄所言非虚吧?贤弟必是心急了。来来来,可能使寿星公开宴了?今日乃是为贺寿而来。” “对对对,开宴开宴,恐是菜式再放放便不适口了,六皇子请起箸。”龙啸林已是再不容周老国公出声扰了他一心铺就的坦途! “顾公子,吃菜。”周驰与周铭虽是听不全然相距甚远主桌对语,却是于自家国公那愈发沉郁的面色便知定是出了岔子。 骆弈城与轩辕无痕双双望向于我,他二人自是明了我必是将所有尽收耳中了,却一时毫无良策,希冀我可谋出一方路径尽快解困。 我眺对龙泉,见其满是束手无策之态心生怜惜,而他正是于满堂之内遍寻我身影,刹那便是遥遥相对了! 我自恃双眼无波,仅是极显平和望着他;却是他那眸中满是亏欠、无措、急切之情! 猛然,龙泉竟是端着酒盏起身奔向我这边而来,以致方开始敬贺 龙啸林寿辰的所有人等具是将眼光汇于其身形之上,更是满怀质疑不知这位方得了六皇子青眼的龙少将军意欲何为。 骆弈城见状亦是惊异不已,忧心龙泉恐是一时情急生出何样变故!忙转向我,随之佯装不察,招呼同几众人饮酒欢庆。 周驰与周铭自是警醒得很,即刻附和骆弈城之举,故而我所在桌案竟是并未显出异状,反是贺寿筵席常态之象。 “顾贤弟,你远道而来为兄尚未好生相迎,来,为兄先敬你一盏!”觥筹交错间,龙泉已是近至我所在案几前,淡笑举着酒盏停于我身侧,虽是尚且突兀,却任谁皆是辨不得其竟是因此这般看重、更是先于旁人敬酒于我。 我忙起身相应,而骆弈城、轩辕无痕与周驰、周铭亦是随之起身,将我呈半围之态夹于他等之中,不得众人详察我容貌为何。 趁着数人起身之际,龙泉低声道,“断袖之癖!” 我诧然他眼色示意加之这短短四字,瞬时哭笑不得!未曾想他竟是欲要使得这般伎俩妄图扰乱视听,然稍稍思忖便是了然,他定亦是明了那少年身份,而眼下,确是再无旁的计谋可使。 “多有叨扰还请兄长海涵!”我只得轻笑应之,更是于我二人满饮过后徐徐出声,“一别数月,小弟甚是思念兄长,此番得见方略略安心。”并无过多时光可容我深思,便干脆顺应了龙泉之策。 “哈哈哈哈,贤弟便多留些时日,为兄自会日日与你畅谈。”龙泉那满面笑意虽是常态,却实实令人闻之生疑——即便我二人再如何惺惺相惜,却是这般言行举止自是不甚妥。尤是,龙泉离去时并非轻拍我臂肘以示兄弟深情,反是捏了捏我垂于身侧的手,甚显难舍之态! 第506章 断袖之计 “呃,不知顾公子如何与龙少将军相识的?”同几之人中,便是有一人于龙泉回转主桌后开口相询了。 我佯装满目依恋之情、眸光随着龙泉直至其落座方似回神,闻此言脸颊即刻绯红,垂首羞赧道,“哦,乃是玉门关抗击匈奴之时。” 骆弈城见我之态顿生疑窦,转而似是了然,不禁以手掩唇暗中窃笑。“咳咳,师弟,这菜式好得很,快尝尝。” 我忙应下,借机于他耳际呢喃了一句,骆弈城微微摇头后便起身离席。 周驰与周铭则是满面不解之状,彼此互望一眼皆是迷茫神色。 轩辕无痕转眸略略思量片刻亦是轻咳出声,“世侄勿要忘了令师之训,于龙府小住切不可有所越矩,终是,师门声望需得顾及。” “是,小侄自会警醒。”我明了轩辕无痕这是参透其中玄机,忙倍显慌乱恭顺应声。 同几众人见此皆是面面相觑,而后则佯装未察继而寒暄其他了。我方暗自松了口气,又是与周驰耳语一番,他错愕少时亦是往了门外而去。 “少将军,方才那位公子,乃是何许人也?见少将军似是极为看重。”主案之上,六皇子轻触了触身侧面色不佳的少年,佯装为其布菜暗示其不得失了分寸。 龙泉心内暗喜,自己方才应急之计恐是有效!面上则是流露出几分欣喜、几分错乱、几分遮掩之色,“咳咳,回六皇子殿下,顾贤弟,乃是昔日好友,数月不曾相见一时甚为惊喜罢了。”随之抓过酒壶为众人斟酒,“今日家父寿诞喜宴,还请众位贵客多饮几盏,来来来,末将为众位满上。” “呵呵,确是看得出少将军喜出望外啊,竟是于这称谓之上皆是不知如何了,哈哈哈。”唐大人率先质疑,端着酒盏似笑非笑盯着龙泉,又是瞥了瞥周老国公及龙啸林。 周老国公沉了面色,“泉儿,失礼了!”而后转向六皇子笑道,“令殿下见笑了,泉儿与顾公子曾,有比肩抗敌之谊!彼此惺惺相惜甚是亲近、情同手足,并无旁的,更是不似传闻那般不堪,还望殿下及众位大人勿要生了何样误会才是。来来来,同饮此盏!” “是是是,舅父所言极是!我与顾贤弟绝无断袖之好!”龙泉怎会看不出周老国公偏帮相助之意?似是顺势相释,却为图适得其反! “啊?” “呃,竟是有这等传言不成?” “国公、殿下,请!” 主案众人各怀心思,自是各自所现皆不相同。 “主子!”一旁的书童满面急色,偷偷扯了扯少年衣袖。 少年面色已是极为不佳了,盯着龙泉那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慌不慌形容甚是不悦!转眸望向周老国公却是出言道,“国公,方才听闻国公将收养的义女嫁与少将军为妻,这筵席之上怎是不见其身影啊?” 六皇子闻言便是蹙眉,转眸望向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表妹自是于后宅侍奉母亲。且是此等场面她并未入府如何现身于此?”龙泉看似回应,却实实难掩那厌弃、嫌恶之情。 “泉儿!再如何皆是你妻室!怎可这般相论?”周老国公佯装不悦。 “是。”龙泉似是应承,却偏头偷偷呢喃自语,“不过一个摆设罢了。” 少年将一切看入眼中,满是失望之情,转向六皇子耳际不知掩唇说了些什么,六皇子不住蹙眉亦显不悦。 龙啸林见状忙圆场,“六皇子殿下,小公子,快尝尝这道芙蓉鱼肉,乃是拙荆拿手菜式。”而后瞪向龙泉,“不知所谓的逆子!还不照应殿下及众位大人宴饮?未得本将军应允,何来谈及婚娶之事!且是,”微微瞄了瞄周老国公,“身为朝廷武将,再不得与闲杂人等交往过近,终是不得详察其底细的,即便昔时比肩抗敌,又岂知非是旁国细作?更是不得令人生了误会!” “父亲!顾贤弟他……” “哦?听国公及少将军之言,这位顾公子该是去岁玉门关相助国公抗击匈奴的那位顾名公子吧?”唐大人满是诧然之情,“哎呀,据传这位顾小公子虽是年纪轻轻却实实功力非凡啊?既是恰逢其会,何不荐与众人,亦可令我等聊表敬意之情啊。” “咦,唐大人此言有理啊!” “是了是了。在下亦是听闻,似是大战之后,众多百姓遍寻这位顾公子仅为一睹其英姿啊。不想我等竟是有幸于龙将军筵席之上得见,真乃三生之幸啊!” 周老国公暗自叹息,瞥了一眼亦是懊恼不已的龙泉,实不知其为得避过明月公主思慕之心这般假借与顾名断袖之策该算精还是蠢了。 龙泉又岂会不恼,本是欲要以此绝了后患,不想却反是令我不得不显于众人眼前了。 正是不知如何做应之时,六皇子竟是甚显颇有兴致之状,“哦?竟当真乃是那位顾名公子?几次听得父皇与上官大人论及,终是不得其入朝实乃憾事。不想今日竟可一见,确是幸事一桩。” 周老国公见再不得避过,方不得不应声道,“殿下莫怪,这位顾名公子生性内敛。老臣曾于大败匈奴后诚心一邀,却不想遭其婉言谢绝,称是其师门皆为山间隐士,更是明训不得入朝为官,方不得强求其随老臣一并入京见驾。今日确是巧合,他途径京师顺路拜访,不日便会离去。顾及其师门祖训,不若待筵席过后令其私下拜见殿下为好。” “国公此言差矣。既是现下顾名公子已然端坐席间,自是不致有何遮掩之态,荐与众人一见又如何?”书童满是不忿。 少年转首怒瞪了他一眼,却并未斥责,反是转回笑道,“小童虽是莽撞冒犯了国公、皇……皇子殿下,在下却亦是觉着他此言有理。若是顾公子不愿旁人尽知,定不会入了席间的。” “哈哈哈,小公子所言甚是!”龙啸林由笑转肃向龙泉令道,“还不去将那位顾公子领来拜见六皇子殿下及众位大人?他再如何不过一介布衣尔,自是该知尊卑为何,其师门怎会如此不通礼数!” 我已将他等之语尽收耳中,自是连连喟叹不已——龙泉若是有旁的主张,断不得这般将我引入众人眼中;却,偏偏现下我又不得女装示人,若是胡乱觅出一个“少将军夫人”,龙啸林必会露出破绽的,恐周老国公亦是无暇周全——仅是,真真进退两难了! 第507章 筵席较量 无论如今乃是何样境地,更是不知来日可会因此而生出何样变故,我终是需得将眼下困状暂且挨过。无奈叹息,我径自斟满一盏佳酿,徐徐起身便欲往之主桌敬贺,既是已然这般了,还是莫要再不得生了旁的枝节为妙。 方侧过身欲要移步,骆弈城与周驰恰是双双回转,见我手举酒盏且是已然迈步,他二人忙大步近前,连同周铭一并伴着我往了主桌而去。 幸得因六皇子与周老国公具在之故,余下的旁桌之人皆已是纷纷起身往之敬酒恭贺,故而我此举并未引来众人瞩目眸光,却是这形容必是藏不得了。 “咦,这位小公子乃是何人?竟是生得如此俊俏!” “是呢是呢,方才并未得见仔细,现下看来,当真算得风采卓绝啊。” “嗯,确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然,咱们京中贵胄府中不曾见得此人啊。” 我途经之处,无不招来赞誉之声,更是因周驰、周铭双双相伴之故,已是满室猜忌之音不绝了。 行至主案近处,我微显淡笑,朝着众人施礼道,“六皇子殿下、周老国公、龙将军、众位大人,在下顾名有礼。此来京城贸然造访实乃唐突,却是得见众位贵人实属幸事一桩,亦不虚此行!特借主家玉液琼浆聊表敬意,请。”言罢我便抬手将酒盏贴近唇边。 “贤弟且慢!”龙泉正是不知如何以应这满几众人欲要详加相识于我时,不想我竟已先行为其解困而来,心内倍感不宁。又见我如此委曲求全,岂会容我再饮下这本就不得用的酒水?故而忙起身拦阻。 他这一声自是令得众人生疑,骆弈城见状笑道,“少将军无需忧心,师弟如今于这酒水已然无碍。遑论本就为得令尊寿诞贺喜,又是得见众位皇贵重臣,实乃理所应当。”这一番话便将龙泉拦阻之疑尽消,更是听得满几众人皆大欢喜。 周驰连忙附和道,“正是正是!末将官职低微,若非国公之故断不得参宴。更是得以仰仗顾公子方有此机一敬六皇子殿下及众位大人,真真幸甚至哉!先干为敬!”言罢已是一饮而尽,恭敬之态极为郑重,断不得旁人挑出错漏之处。 周老国公趁机圆场,“哈哈,顾公子少年有为!泉儿啊,如此欢宴你便无需忧心了,更是殿下及众位大人怎会难为远来之客。” 如此之语,众人岂会再如何,便皆是含笑随声受下我这份敬意,仅是…… “顾公子,听闻公子曾与龙少将军比肩御敌,想必这武功定然不俗。不若公子演示一招半式为龙将军寿诞助兴可好?”唐大人从来皆是与龙啸林不睦,如今见得周老国公及龙泉皆是这般维护于我,怎会轻言放过?既是于这酒水不得,那便转而求其……更甚之事了。 “是啊是啊!”立于少年身侧的书童即刻附和道,“仅是顾公子一人恐是不得将其所能尽现,更是除去这满堂武将,便是六皇子殿下具是不擅武刀弄枪的。不若,主子,令咱们家的护卫一助顾公子可好?” “你这……” “住口!”不及少年有何应,龙泉满是愤然不悦之情喝止道,“此座皆为贵人,何来你一个小小书童插言之理?真是不知尊卑!” “你!”书童满是怒气却不得辩驳。 “泉儿!”龙啸林怎会容许自己儿子因为我一个“外人”得罪了贵客? 六皇子见状竟是失笑,“呵呵,龙少将军似是与顾公子交情匪浅啊。这屡次三番袒护,真是亲 如 手 足啊。” 少年闻听便是蹙眉,“少将军,所谓打狗也需看主人,即便顾公子如何尊贵,却是本,六皇子殿下尚且于此。” “小公子息怒!”龙啸林忙谄媚逢迎劝解一番。 骆弈城又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玄机?微微抬手拦下身侧欲要怒起的周驰,轻浅一笑,缓缓出声道,“这位小公子书童之言确是有理。只是,既是贵府护卫出面,不若在下相陪便是,自是不得师弟屈尊降贵。” 唐大人见已然挑得双方起了争执,仍是继续火上浇油道,“这位公子自称顾公子为师弟,想必乃是同门了?呵呵,恐是如此亦是‘屈 尊 降 贵’吧?想来定是你等江湖之人不通晓朝堂礼数,可知何为‘皇家奴仆亦三品’之说?呵呵。这位小公子书童之谏已是给足了你等颜面喽。” “唐大人此言可是需得本将军亲自代顾贤弟一较方为不致辱没皇家护卫?”龙泉再难压制火气。 这满几皆为剑拔弩张之态,唯我失笑出声,“呵呵,这位大人教训的是。顾某确是于朝堂礼数全然不知,还请大人赐教。”我朝着唐大人便是一揖,待其满面得意忘形之象尽显无遗时方继而道,“不知大人官位为何?当属几品?” “噗嗤。”不知是谁已然笑出了声。 “你!”唐大人即刻转怒。 我则是不慌不忙又是一揖,“顾某竟是不知于六皇子殿下、周老国公而言,唐大人实乃最为尊贵之人,失敬失敬!” “你!殿下、国公,万勿听得这厮胡言乱语,微臣怎是……” “哦?非是吗?那怎是六皇子殿下及周老国公具是不曾有何斥责亦或苛难顾某前竟是唐大人为最?难不成非是尊者先而卑者继吗?”我仍是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使得唐大人一时慌不成形、无言以对。 少年此时抬眸直面于我,讥讽一笑,“竟是不知顾公子除去传闻武功极佳外,这口舌亦是非常啊。仅是,此二者孰高孰低呢?” 六皇子见状微微垂了垂眼眸,须臾面含浅笑望向少年,“贤弟,皆是为龙将军贺寿而来,便暂且饮宴吧,旁的,呵呵,容人之量该是省得。”转而又是向我微微颔首,“顾公子,相逢不如偶遇,既是有缘,希冀可来日方长。” 我微微诧然,分明可辨得六皇子言语间那深邃眸色暗含浓浓敌意,不知他如此可乃为缓兵之计。 “哎呀呀,六皇子殿下、小公子,自是不得外人搅了兴致!来来来,老臣敬二位一盏,承蒙不弃莅临寒舍为老臣贺寿,老臣愧不敢当,更是心内感怀不已啊!”龙啸林忙趁机转圜,实则眼色瞥向我甚为不喜。 我心内冷笑,不想无论于我是男是女,似是皆与这位龙将军、龙泉生父不得和睦了。 周老国公转而向我,“顾公子,招呼不周还望见谅!若是公子得便,可于老夫府中小住几日,老夫尚有战策欲要与公子一论。” “是,晚辈自当遵从,国公请。”我承了周老国公之意,躬身一礼便是率人回转。而龙泉则被龙啸林强令与六皇子及那少年恭敬陪宴。 第508章 胡济世猜忌 “世侄,老夫有几分醉意,不若咱们回转下处吧。”待及回至了我等案几处,轩辕无痕似是双眼朦胧不甚清明之状,便是那言语皆有几分不详了。 “是,世伯当心。”我与骆弈城亦是无心留下,双双搀扶着轩辕无痕便欲行离席。 周驰见状忙应声,“顾公子这边请。” 莫良及徐宏双于随从小厅自是时刻警醒我一举一动的,故而我几人方迈步出门入了院中,他二人便是急急近前,“公子,这是出了何事?” 因得周遭往来皆是龙府仆役,骆弈城便是笑道,“无碍,仅是世伯有了几分醉意。师弟,不若今日便暂且留于龙府中吧。” 实则我更愿早早离去,却是见他及轩辕无痕双双与我使了眼色,便只得应道,“好。” 周驰微一蹙眉,“公子,国公府距此不过两条街巷,若是龙府房舍不足,末将可使人将这位前辈送还国公府。” “呃,驰兄费心了,暂且先令世伯小憩一时再议不迟。”我并未参透他二人用意,便是回绝了周驰,心想待及回转房中再行商议。 “顾公子?” 未及至客院院门,自影壁处猛然传来一声轻唤,令得我几人皆是一愣,抬眼望去见得一人正由龙府管家引着与我等对向而来。 “胡军医!”我与周驰异口同声。 胡济世满是惊骇之情,近前不住上下打量于我,“我当是自己年迈老眼昏花了,不想竟真的是 公子 你啊!”胡济世仍是一副戏谑之态,瞧着我这一身顾名装扮不禁啧舌摇头,然眼中之意尽为“怎的于婆家仍是这身装扮?难不成遭了龙泉厌弃?” 我见他之态便知其心内所揣,不禁哭笑不得,“胡军医这是归京了?” “嗯,边关详宁止战更是瘟疫已除,在下自是从哪来回哪去了。却是不想巧遇龙将军寿诞,便是顺势前来蹭杯水酒。”胡济世摆摆手挥退了管家,貌似当真与我久别重逢需得深谈一番之状。待及管家含笑躬身退离,他忙不迭环顾四下,低声道,“这是怎又此样装扮了?龙泉呢?” 周驰闻言赶忙止下他仍欲喋喋不休之语,“胡军医,顾公子师伯有些不适,不若回转客房再叙不迟。” 胡济世自是明了无论我身侧具是何人,定是可信重的,周驰如此之言该是有所顾忌方这般谨慎,恍然我这般装扮必是有何需得相隐之处,便揣度恐是如今龙府之内尚有不便,也就顺应随着我等一并迈步入了客院落脚之处。 “现下皆无外人了,少夫人竟是以此身份入宴公爹寿诞,可是生了何样变故?” 不得不说,胡济世貌似于何事皆不用心,实则聪慧至极,尤是此些人情世故。 如今房中除去我,恐是周驰具是不得与其相熟,骆弈城与莫良虽是与之有过往之交,却实算不得熟稔,莫论轩辕无痕与徐宏双了。却是于其所言皆是大为惊诧,不想不过一身装扮便可令其有此揣测,实乃非寻常之辈。 我迎着他几人不同深意却皆有隐含眸光,喟叹这胡济世仍旧这般直爽性子,一时颇为感慨,且又夹之更众无奈。 “胡兄,”我从未如此称谓于他,这般似是不甚顺畅。“回转京中便是四下寻医问药,未及传信与胡兄言明所有乃是莫鸣之失,还请胡兄见谅。”我一揖,全做赔罪。 胡济世混不介意一摆手,“顾公子,既是你这般形容,还是如此相谓适宜些。莫要论及虚无之言,若是无有我胡济世相助,你与龙泉恐是尚不得成就大好婚事。仅是如今这般……”不禁再度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是悟出什么,忙伸手欲拉过我手并探向腕间。 “胡军医这是作何?”周驰自始便于其身侧,见其一动便强行阻下,竟是较之莫良更快了几分。 “嗯?”胡济世一愣,满是不解。 我忙劝慰道,“驰兄勿要误会了去,胡兄该是欲要为我切脉一诊。” “是啊,你当我欲要如何?难不成非礼你家少夫人不成?莫说我胡家皆为杏林传世不通功法,即便会个一招半式又能奈她何?更遑论你等皆是护于其身侧呢。”胡济世甚为鄙夷翻了一记白眼送与周驰,便继续为我诊脉了。 周驰面上一紧忙愧色致歉。 “这?怎是这毒似是不存却仍有不妥呢。”胡济世诊了少时收手便是生疑,“竟是连同庄祁贤弟具是不得根除?” “呃,”我自是不便将傅家之事尽告,婉转应道,“尚需调理辅之针术。仅是,呃,待及回转边关亦是不迟。” “哎,真真胡某妄言了,竟是小瞧了这毒,当初还信誓旦旦相告姑娘必可将其尽清呢,莽撞啊!不,该是医术尚不甚佳!”胡济世满是自责自语之态,似是并未将我所言听入耳中。数息后,猛然抬眸直面我道,“这龙家又是何故?难不成你与龙泉并未向其双亲言明已然成婚?也不对,”胡济世仍是自说自话,手捋须髯满面凝色,忽而一拍桌案将我等皆是惊了一跳。“哎呀,莫鸣,你可勿要告知我乃是那糊涂的龙啸林不愿认下这门亲事啊!” “咳咳,咳咳咳,”周驰被他这一声险些呛倒,不住咳嗽更是憋红了脸颊。 轩辕无痕、骆弈城、莫良具是无语至极,徐宏双则是瞪大双眸满是不可置信之容。自是的,我与龙泉甚是龙家嫌隙之事怎能令得这般孩童所悉,故而徐宏双被胡济世这一语险些震惊至愕然之态。 “小双啊,你且去寻些吃食,世公我方才实不得安稳用饭,故而如今有些腹中空空了。”轩辕无痕朝着徐宏双便是浅笑开口。 徐宏双愣怔了须臾方回神,明了该是他尚且不便参与我等商议之事,慌忙颔首应声道,“世公说的极是,我亦是饿了。仅是现下龙府之内恐是不得咱们随意走动,不若我往之街市采买一些来,却需得世公微微久候少时了。” 众人闻言皆为徐宏双如此机敏聪慧赞叹,周驰则是起身道,“顾公子,在下陪着双弟同往吧,恐他一时不得章法。” 我含笑朝周驰颔首致意,“有劳驰兄。” 周驰领着徐宏双出了门,胡济世方出声道,“呵呵,顾公子真乃天命所选之人,竟是连这般孩童具是事事周全,不错不错。如今可实言了?” “胡兄,顾名不过四下云游途径京城,贸然拜访周老国公及龙泉兄,恰逢龙将军寿诞便来恭贺一番,并无旁的事由。却是可与胡兄一见亦属幸事。”我耳际传来客院外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便是高声开口,同时眼色示意众人。 胡济世自是不明,却得了骆弈城抬手捏住他的小臂,“师弟,胡军医如今回归京都,于这称谓之上咱们是否需得改一改了?胡大人?胡参军?” 话音未落,房门外便是传来龙府仆役一声高传,“顾公子可是于房中歇息?六皇子护卫前来传话,还请公子出门一见。” 第509章 六皇子之邀 “何事?”以我为首,骆弈城与莫良一左一右护于我身侧,方现身房门处。 来人乃是六名身着统一黑甲的侍卫,那阵仗及傲然神色,令人一见便知必是出自高门权贵之家。 方才高声通传的乃是京生,却我等如今形容自是他辨不得的,而其身前尚有龙府老管家。 “顾公子,这几位乃是六皇子殿下随身护卫,得了六皇子殿下所差前来与公子传话的。”管家叔叔满面笑意,躬身塌背于房门前丈余之地立足回话。 那六人满是不屑之情,睥睨着立于门处数级石阶上的我似是满心不忿。为首之人反复打量于我,唇角微微往一侧上挑,轻视之意尽显无遗。 “你等有何事、何话需得传于我家公子,便速速言明吧。”莫良心生不悦,于这言辞便含了几分微怒之意的。 “放肆!”六人中最为右侧一人手扶腰间佩刀刀柄厉喝出声,“我等皆为皇家卫率,尔等乃是布衣白身草民,该是行礼参拜!何来如此不恭不敬?” “你!”莫良已是再难抑火气,却被骆弈城蹙眉阻下。 “哈哈哈,皇家卫率?不知几位军爷官居几品啊?”胡济世坏笑自房中踱着方步缓缓挤出门来,朝着那几人便是冷哼无视。 “你又是何人?” “哦,在下医者胡济世。” “区区一个江湖游医。哼哼,信不信即便将你下狱关至终老亦是求告无门?” “哦?”胡济世斜歪着头戏谑出声,“大可试试!”见已有两人欲要大步近前,方缓缓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晃于他等眼前,“既是皇家侍卫,这枚进宫令牌该是识得吧?” 六名侍卫见其所擒之物即刻迟疑不前。 “哼!一群侍卫竟是如此目中无人!看清楚,我乃御医院新任履职五品药胪掌部,较之尔等官阶如何啊?” “这……”六人纷纷互望,虽是蹙眉不悦,却并未有何应对之语。 “各位兄台!”恰是此刻对峙之时,去而复返的周驰几近飞奔而至,喘息粗重却并未有防其言谈举止。只见周驰满面含笑,朝着六名侍卫拱手一礼,“末将周国公身前卫率、从六品校尉周驰。不知几位兄台寻访我家国公贵客顾公子有何公干?” 那六人互过了一记眼色,为首之人清了清嗓子肃声道,“周校尉有礼!我等奉六皇子之命特来传话与顾公子:六皇子听闻顾公子曾相助周老国公抗击匈奴,心生惜慕之情,特邀顾公子明日辰时三刻往之六皇子府赴约。既是已然通传完毕,我等便告辞了。”言罢几人转身便走,连礼数皆是不曾敷衍一下半分的。 周驰错愕抬眸望了我一眼,遂转身佯装相送之意,“哦哦,呵呵,几位兄台好走。” 龙府老管家仅是笑容微僵片刻,转瞬便是含笑引着一众皇家护卫离去;京生则是茫然望了我一眼即刻追着众人脚步而去。 “公子!”莫良急急回身满脸凝重之色。 我亦是微微蹙眉,却不得于此有何言语。 “顾公子,末将这便去寻国公告知此事。”周驰满是忧色欲行转身。 “驰兄且慢。”我赶紧唤住他,“先行回房一叙吧。” “公子,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咱们与那六皇子不曾相交,他断然不得如此仅因公子之名便这般诚挚一邀,何论那女子……”莫良纵使不得主宴厅内所有,却是笃定必然暗含危机。 “是啊师弟,方才景象已是那般险些剑拔弩张之势,恐是那位贵女有何责难于你之心仅是转由六皇子出面罢了。”骆弈城亦是心焦。 轩辕无痕双眉紧拧,“早知便不该参宴才是。仅是现下……公子,需知皇家之邀哪有推拒之理?” “姑娘莫慌,还是容末将去请国公做主吧!” 胡济世往复看向他几人,尤是见得周驰这般神色,那凝疑、不解、探询眸光飘忽不定,却亦是忧心道,“不知姑娘如何令得六皇子侧目,却是,在下曾有耳闻,这六皇子于朝中乃是几近无存之态,常日除去吟诗抚琴、闲游猎奇便再无正事可言。恰如莫二公子所揣,恐是这其中尚有玄机啊。”微一迟疑,“欸,莫不是你有何得罪之处?” “这个,”我长叹一声。 “哎呀胡军医,你可知皇家尚有一位明月公主?恐是她心慕少将军!” “啊?” “姑娘,末将这便往前厅去寻国公,你且稍候便是。”不及我有应,周驰已然急急起身奔了门外而去,那一道残影极快,竟连房门皆是忘了掩住。 “师妹,若是周老国公出面,或恐可有所助。” 我微微摇头,“只怕反是更糟。”我叹息一声,“若是因得方才龙泉之故惹得两位皇家人不悦,我恐国公出面更是令其左右为难。” “姑娘所虑并非不得,”轩辕无痕恍然,“可若是周老国公不出面,我等怎会安心姑娘往之赴约啊!” “是啊妹妹,想那昔日高祖所赴便是鸿门之宴啊!万万去不得。” 胡济世苦着脸,“然终是方才那几名护卫所言,此乃皇家之邀,少夫人如今顶着顾名之名乃是布衣白身,即便身为龙府少将军夫人恐是算不得如何啊!再无周老国公出面一挡,实难善了的。” “倒也未必!”我忆及胡济世方才之语,鬼魅一笑道,“胡兄方才不是称六皇子殿下醉心诗书杂论不问正事吗?想来他断非不知皇上暗卫皆是做何用的,且是今日二哥与驰兄已然将谣言散布出去了,怎知皇上不得我顾名入了京城?待及明日,我自该会大张旗鼓拜访六皇子府上才是啊!” 众人闻我之言皆是垂眸深思。 “师妹你当真尚需上官大人一助吗?呵呵。” “可,妹妹,即便皇上可得此消息,却是那六皇子府中仍是会有风波。” “是啊少夫人,又怎知皇上必会过问你一介白身之人?” “呵呵,二哥、胡兄万勿忧心,恐是上官清流早将楼兰国主如何看重顾名之事尽告当今圣上。且,即便当日我为不明之身落脚莫宅之时皆是遭了皇帝暗中遣人监察,遑论如今乃是昔日玉门关顾名造访六皇子府上呢!” 轩辕无痕一转眸色,“既是姑娘如此谋划,确是不得周老国公再度出面了。仅是姑娘该是万全或恐引得皇帝召见之危啊。” “嗯,世伯所言甚是,此事,确该与周老国公一议。” “皇兄,多谢皇兄今日相助。明日我便早早入你府中候着那顾名!”回转六皇子府中,那俊朗少年才是换回明月公主的钗环衣裙,笑意甚浓拉着六皇子道谢。 六皇子宠溺抚了抚她发髻,“当真看中那龙泉了?难道你不觉那顾名较之于他似是更胜一筹?” “哪有?顾名不过束发孩童,如何与龙少将军相提并论?想来那玉门关之事不过因得他年幼,又是不愿入朝方得了旁人赞誉尔,且定是受了少将军相助的,且看他今日不愿迎战侍卫便可知。仅是,他二人……” “主子,方才出龙府时奴婢尚且听闻旁人论及恐是他二人乃是断袖呢。” “混说!本公主定是不信的!想少将军一表人才又是文韬武略,更是得了周国公自幼栽培,岂会那般行事?哼,恐是有人欲要皆以此事成名亦未可知。” “哈哈哈,皇妹这是认定了?皇兄帮你自是无他,却,今日龙啸林之状皇妹亦是见了,算不得什么,然周国公提及其义女之事……皇妹还是思量个周全的法子才好,总不得父皇面前被其先请了旨。” 第510章 入六皇子府做客(上) “六皇子此言差矣,难不成我家公主尚需得与她一个国公义女平起平坐?能容她为一媵妾已是大恩了。”婢女一旁甚显不喜之态。 “翠儿!皇兄面前怎可这般失了礼数?”明月公主嗔怪一声,转向六皇子笑道,“皇兄万勿介意,这小妮子被我宠坏了呢。不过皇兄所言极是,为防万一,待及明日查验分明,我便去与父皇请旨赐婚。” “哈哈哈,无妨,翠儿性子直爽与你乃是好事。却,皇妹如此心急?难不成当真不等一等父皇所言的那位新进权贵上官清流?皇兄我可是听闻其甚是不凡呢。”六皇子笑意满满打趣着明月公主。 “皇兄!”明月公主面颊一绯,佯装嗔怒跺了跺脚便跑了出去。 “哈哈哈,皇妹,皇兄劝你还是暂且等一等,他恐是不过数日便可归朝了,届时你自是可与龙泉相较一番啊!”六皇子仍是不遗余力高声朝着明月公主已然不见的身影大喊出声,更是自己朗笑不绝。 少顷后,一名管家模样的年迈之人含笑进门,“回禀六皇子殿下,明月公主已是出府了。” “嗯。”六皇子收敛了笑意踱步至了案几处落座,“明日有一位顾名公子来访,有劳忠伯亲自,将其引来正堂。” “喏。殿下安心,老奴省得。”管家躬身退出。 “主子,如此兴师动众邀顾名公子前来,定是瞒不过皇上监察之人耳目的。”一名门客扮相的谋士低声与六皇子耳际呢喃。 六皇子似是并未以为意,仍是对着案几上一卷百花图出神,数息后方轻声应道,“如此岂非更坐实了本殿无心朝堂之事?竟是连人尽皆知的父皇暗卫具是不晓。”斜睨了那人一眼,自嘲道,“如今恐是顾名与龙泉双双断袖传闻遍布京城了,若是本殿再与顾名过从甚密……” “嘶,妙啊!殿下若再被传出亦恐有那龙阳之好,更是令得上至天子、下达众家王爷皆笃定殿下无夺位之心、之能了!哈哈哈。”转而微思之又道,“却,此事关乎殿下声誉,若是群臣亦是纷传……” 六皇子面色无改,伸手捏起狼毫沾饱墨汁,于那极为精巧的锦缎上勾描起来,直至一盏茶后方搁了笔,吹了吹墨迹,轻笑道,“子兖,你瞧这百花图有何不妥之处?” 门客近前细细端详一番,蹙眉道,“请殿下恕臣失察之罪。” “呵呵,无妨,若是人人皆可看出,岂非本殿之心妇孺尽晓?” 门客一身冷汗,战战兢兢退后几步施了一礼,“是,微臣愚钝,怎能如殿下这般神武无双。” “哈哈哈,神武无双?若当真本殿如此神武,那闲王岂非垂髫稚子?父皇岂非痴傻之人?” “自是的!殿下谋策天衣无缝,这大汉非殿下不得!哦,不不不,何止大汉,天下皆是该奉殿下为尊!” “哈哈哈!”六皇子笑意更浓,缓缓起身,抬手拍了拍门客肩头,“子兖啊,此言甚得本殿之心!”言罢径自迈步往了门处,“将顾名入京之讯遍传天下,万勿令得苦寻他之人不得而知!尤是,各国君主及,图谋大位之人。” “喏!” “主子,奴婢忽而忆起一桩事,您可记得那龙少将军身侧曾有位遮面女子?”入了公主卧房,翠儿为明月公主解去貂裘,皱着小脸满是怨怒之情。 明月公主似是被其所言惊愣住,微微思忖须臾方道,“你是说那青纱遮面之人?” “是啊,且是,奴婢还听闻,听闻……” “何事这般吞吞吐吐,说啊。” “似是那光禄寺齐大人之女曾,曾与龙少将军有过婚约,竟是不知何故新岁前夕两家生了口角,坊间皆传那齐大小姐被少将军拒了婚事而后大闹齐府,惹得齐大人盛怒之下将其嫁与一个区区参事掌部为平妻,说是待及春日便成婚。” 明月公主俊眉微挑,“哦?可真?” 翠儿头如捣蒜,“奴婢本是当作闲话听得的,如今知悉少将军身份,方忆及此事。” 明月公主静默不语,端坐铜镜前为自己试着玉钗,少顷后方启唇道,“翠儿,你且去打探清楚,若是可知悉那齐家姑娘详状自是上佳。” “喏!奴婢这便去,定要为主子详细盘问来其中隐情!” “去吧,仅是万不得旁人知晓了去。” “主子安心便是!” “顾公子,国公请您移步书房一叙。”周驰面带喜色匆匆赶回,不及站稳便已出了声。 我即刻起身,“有劳驰兄了。世伯、师兄随我一并往之吧,我恐是周老国公尚有事需得详询世伯。” 胡济世闻言亦是起身,“既是如此,那我便暂且别过。却是,顾公子,改日必将深晤一番。” “鸣,顾贤弟,明日为兄陪你一并往之六皇子府上赴约吧。” 我方迈进龙府书房大门,龙泉便是急急近前拉起我的双手,满脸具是不安之态沉声开口。 “泉儿,勿要失了方寸!”周老国公身侧并无旁人,房中唯有他舅甥尔。 我先退开龙泉如此亲密之举,朝着周老国公便是一礼,“国公安。”随之眼色示意门外院中尚有龙府侍从。 龙泉方不得不退开数步,却仍旧不安道,“舅父方才得了驰校尉言明六皇子之邀,为兄甚是悔恨不已,千不该万不该竟是再将贤弟置于炭盆之上。” 我轻浅一笑,“兄长无须如此,想来,未必便是歹事。” 周老国公见我似是有了定数,忙相询,“公子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国公请想,若是国公您亦或是龙兄相伴顾名一并往之六皇子府赴邀,那便是将偏私之意尽显无遗。无论于六皇子有何盘算具是不佳之选,恐会令其本无心责难亦会生了怒意。” “嗯,老夫恰是如此思量方不得解法。” “故而,顾名需得只身前往方可使得六皇子及其身后的明月公主松懈下戒备之心。” “不可!你本知那明……你本知她存了何样心思,如今你以男装示人,父亲又是当众言明不曾大婚,岂非……断不可为!”龙泉已是失了分寸,满心皆是不知所措。 周老国公沉下面色,“泉儿,稳下心神待顾公子讲明。” 我见龙泉尚可受制于周老国公,遂安心不少。“国公,龙兄,顾名此行不过为得将与龙兄断袖之好再渲染几分,真真假假使得明月公主不得内情,若是可令其死心自是好的,即便不能,想来六皇子断不得有何为难。再者,呵呵,今日顾名入京之事恐是已然瞒不得当今天子了,若是国公明日再进宫与圣上闲话几句……” “哈哈哈,想必皇上决然不会不得听闻坊间流言,皇家颜面自是最为紧要!公子好谋略!”周老国公无需我言尽便已了然,大笑颔首甚显满意之态。 第511章 入六皇子府做客(中) 我笑意不减,“正是!且,国公亦可于当日劝说我不愿入朝却并未强加拦阻之事再涂描一番,那便是将皇上招揽之心尽数斩断了。”本是依着我所谋,即便明月公主再如何欲要选中龙泉为婿,皇上皆是不得有此或恐仅为隐忧之事相允准的,终是皇家颜面为重。却是,我错断了一个女子执拗之心,及,复仇恨意乃有何等深重! 龙泉终是稳下心神细细思忖,方觉我此计甚妙,既可阻了明月公主招赘之心,又是将皇上恐会趁机纳我入朝彻底扫清。“为兄,不及贤弟多智之谋。” 我一笑抚慰道,“兄长不必忧心,再不过半月余便可回转边关,届时无论如何具是不得旁人再详加察查了,更是此事后,恐是皇上生了为公主赐婚之心亦未可知呢,呵呵。” 周老国公起身近前,“是啊泉儿,皇上必不会纵了明月公主这般莽撞行事,为得堵住悠悠众口,定会与其择选一门上佳亲事平息传言风波。而后老夫再散出消息,便称为得义女名分更是便于照料于你,已是遣人将龙家少夫人送至边关与你完婚,待及你来年归朝方再度大宴宾朋,如此,该是无虞了。” “听说了吗?那玉门关前大战匈奴的顾名公子至了咱们京城呢!”街市之中,一处热闹异常的茶楼内,不少聚于此处的寻常百姓正是高谈阔论。 “是吗?当真?其落脚何处了?不知可有幸一见啊?” “顾名公子是何许人啊?有何来头不成?” “你这人,怎是顾名公子皆是不知。那朝中新贵上官清流大人该是听闻过吧?这顾公子啊便是昔日与其一并相助周国公抗击匈奴之人!却是他不愿入朝为官,闲散于江湖了。” “哦哦,我也听说了。似是昨日乃是将军府龙将军举办寿宴,恰巧顾公子途径此地特意登门呢。” “哈哈,仿佛那顾公子与龙少将军关系匪浅呢。” “何止匪浅,据说他二人乃是断袖。” “啊?传言吧?龙少将军方才封了官,想那顾公子必是豪侠之辈,怎会……定是你听差了。” “哪有!你问问自龙府下人及昨日各府上传出的消息,他二人极为亲密,竟是当众便不顾礼法,那龙将军似是被气病了。” “没错,据说六皇子昨日亦在,皆是不悦呢。” …… 骆弈城不禁好笑,“师弟,这便是你顾名入京的最新消息了,哈哈哈。” 我听着亦觉有趣的很,“真乃以讹传讹啊。”摇头苦笑,“罢了,师兄,摆开阵仗往之六皇子府赴约吧。”正了正衣衫,我傲然举步迈出房门。 “混账!”龙啸林于后堂狠狠砸碎了一套上等茶具杯盏,指着龙泉破口大骂道,“你如今当真这翅膀硬了啊,先是不得父母之命私自娶了一个不通礼数的山野女子,现下又招来什么江湖侠士!那个什么顾名,来历不清、身份不明,昨日筵席之上便是顶撞贵人、讥讽同僚,今日竟是传出与你同为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更是于府门前大肆张扬往之六皇子府赴邀!真真气煞老夫了!” “老爷息怒啊!”龙夫人从旁为其顺气安抚,却是眼色示意龙泉尽快认错。 龙泉此时双眉紧锁、满面焦躁,他确是未曾料得我竟会于龙府大门前弄得如此锣鼓喧天往之六皇子府赴约!引得路人、邻里具是凑前纷议外,更是假借龙府之名这般行事的,而我反是极显低调,大有此状皆由他龙啸林刻意为之之嫌,绝非是我顾名所愿。 实则龙泉岂会知晓,我亦是不知内情的,乃是徐宏双得悉龙啸林过往如何苛责我之后,为得替我出口气劝说了莫良方这般安排的,待及我至了府门处已是拦阻不及了。 “莫良,此番当真乃是你的不是。小双年幼莽撞也就罢了,你竟是如此纵着他胡闹!”骆弈城还是首次怨责莫良。 莫良亦是懊悔不已,垂着头不敢回嘴。 “骆世兄无需这般责骂莫二哥,皆是我的主意!那龙啸林曾那般欺辱姑娘,此番给其些教训已算是极轻的了!”徐宏双仍是愤然之情,气鼓鼓的小脸因得粗重喘息而是涨红。 “哎,”骆弈城望向于我满是无奈,再度低声道,“双弟,非是咱们不愿为师妹讨回公道,仅是不可与夏虫语冰,此些道理你竟是不晓吗?再者,师妹此番已然遭了六皇子及那公主记恨,若是再如此无所顾忌,岂非更令人瞩目?你莫姐姐便是这般行事吗?你可犹记尚有暗藏于京中的魔灵细作?” 这一番话即刻使得莫良更为悔恨,“骆公子,怪我意气用事了!” 徐宏双也了然他此番恐是闯下大祸,方才不忿之态尽消无遗,取而代之的则是焦急之情。“姐姐,这该如何是好啊?我,我闯下大祸了!” 我则是轻轻拉了拉骆弈城衣袖,淡笑安抚道,“双弟无需如此自责,二哥亦是,师兄也且先消消气。既是已然这般,众人皆是知晓我顾名往之六皇子府赴约,想来皇上亦是得了通传的,烦劳二哥将世伯及双弟护送至国公府安身,转告周老国公可入宫面圣了。师兄便陪我走一趟吧,尚有事未了。待及我回转国公府,咱们即刻动身离京便是了,这些纷扰自会无疾而终。” 莫良与徐宏双互望一眼,不甚确信望着我,见我万般笃定颔首示意方略略松了些心,听从我之命行事去了。 “师弟,你啊,哎。”骆弈城无奈一叹,随着我便继续往六皇子府而去。 “师兄,已然如此,即便再如何苛责他二人皆已无益,反是他等本就为得我方这般行事的,咱们谨慎些也就是了。于此汉京之内,那起子细作自是无计可施,待及回转京郊下处,自有众位世叔及兄长们可护我无恙。再者,穆世伯与轩辕世伯皆是言及我此生必是命运多舛,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你呀,哎。”骆弈城虽是叹息却也无奈,“可知慈不掌兵之训?若是有朝一日再度面对那楼兰国主,以你如今这心性,为兄恐是他微微示弱你便心软了。” “定然不会的!师兄安心便是。”我嬉闹着将骆弈城拽离,且是插科打诨令他不再忧心。 “皇妹,你这到的也是太早了些吧?”六皇子满脸倦意迈步进了会客堂内,见得端正坐于案几处独自饮茶的明月公主便是苦笑。 “皇兄,亏得明月来得早,你可知如今街巷之内满是论及龙少将军断袖之好了?”明月公主面色不佳。 “啊?”六皇子愣怔止步,转向身后跟着的一位随从,“竟有此事?” 那随从强挤出一丝笑意,却干涩得很,“呵呵,这个,呵呵,奴才,奴才不知啊。” 明月公主的婢女则是嘟着小嘴极为不满道,“我看是那顾名刻意为之!” “混说!如此与他有何好处?” “哎呀主子,您就是心善!想他顾名乃是寻常布衣之身无官无势,定是昨日遭了龙将军奚落方出得如此歹念,若是他可攀附上少将军,岂非名扬天下了?哼,真真小人!” 六皇子心思一转,淡笑俯身坐于明月公主身侧,“你啊翠儿,勿要忘了,那周国公似是与他甚为袒护,如此何需再这般行事?” “六皇子殿下,即便周老国公偏袒于他,却是于他这名声仍旧无助啊。可若是他以龙少将军断袖之交传闻立足,必会尽快引得世人瞩目。” 明月公主转转眸子,俊眉微蹙道,“若是照着翠儿所言,或恐,亦有可能。皇兄以为如何?” 第512章 入六皇子府做客(下) “这?”六皇子似是一时无了主张,静默片刻笑道,“当真难为本殿了。如这等玲珑心思,你六皇兄必是揣测不出啊,哈哈哈。罢了,明月,待及稍后那顾名便会前来,咱们,哦,你,好生盘问一番也就是了。” “皇兄!你便这般躲懒吧,哼!若是父皇及其他皇兄、皇弟得悉,又是难免嘲讽于你了!”明月公主满是怒其不争之态。 六皇子也不恼,反是哄着她,“好好好,明月最是得父皇心意!最是聪慧睿智。你明知六哥我愚钝少思,便莫要再难为我了。” “皇兄,非是明月责怨,皇兄确该好生谋划一番了。如今大半兄弟具已封王,唯六皇兄失了父皇怜惜,这日后……” “嘿嘿,本殿如此闲散有何不好?还少了父皇及众位手足忌惮呢。”六皇子不以为意憨笑应声,见明月欲要辩驳,忙阻下,“好好好,若是来日六哥遭了旁人算计,皇妹需得帮辅几分也算得不枉负咱们兄妹一场了。” 明月公主见自己之言令得六皇子没落失意,忙转了话题,“皇兄,你觉得那龙泉如何?若是我与父皇求得赐婚,可得几分把握?” 六皇子失笑,“哈哈哈,皇妹看中便是最好的,六哥必是赞同。而父皇心意……皇妹便莫要为难六哥我了,实实猜不出啊。” “六哥!”明月公主似是仍欲劝诫他一番,却被一个跌跌撞撞闯进门的侍从搅了。 “殿下,殿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何事?”六皇子面上虽是有些不悦,却是并未有何责备之语。 “殿下,公主,那顾名竟是自龙府门前敲锣打鼓往之咱们府中而来。” 闻他之语,两位主子皆是一愣。 “这是?唯恐相害了他去不成?”六皇子微微蹙眉。 翠儿小脸则满是怒意,“六皇子殿下真可谓宅心仁厚了,分明是他顾名借机使人误以为攀附上了皇亲国戚方如此刻意为之!主子,如今你还不信龙少将军断袖流言乃是他刻意为之吗?哼,真真小人!为得出名毫无廉耻可言!” “这?不至于吧?”六皇子紧锁双眉,心内暗自生疑,“如此形式之风似是龙将军常日之好啊。” 明月公主乍然一惊,“莫不是,这顾名乃是龙啸林寻来的冒牌货?为得仅是可趁机于咱们眼中重立声望?” “啊?”六皇子茫然搔了搔眉角,静默少许方抬眸道,“依着皇妹之见乃是如此吗?皇兄我毫无思绪。”挠 “皇兄你想,昨日本是凑巧入龙府敬贺,怎是这般巧合偏偏冒出个顾名引得咱们侧目?而又是因得他方致本公起了详察心思,却他又是自龙府如此毫无遮掩肆意前来,岂非寻常人等具会误以为乃是六哥与龙府关系匪浅?” “可,本殿不过一个不得父皇偏疼之人,即便借此扬名又有何益?” “哎呀六哥!你真是,哎。你细细想来,若是龙啸林假借这冒名的顾名与你六皇子过从甚密,岂会不令得其余手足欲要探询?恐是父皇皆会生疑,却是察查后并无结党之嫌,恰可使得众人安心,然他龙啸林大可于此期间好生得了一番贤德名声。” 六皇子垂眸似是深思,然足有一盏茶之时皆是不得其中关鞘,满脸尴尬望向明月公主具是苦笑之状,“皇妹,看来你皇兄我实无谋策之能,竟是如何皆参不透其中玄妙。罢了,随他便是。” 他声音方落,又一内侍进门禀报,“启禀殿下、公主,顾名于府门外求见。” 明月公主即刻起身,“皇兄,那便你且细细查问一番吧,本公于帐后旁听。” “皇妹,如此岂非难为你六哥我?我皆是不知该如何一询啊?”六皇子面露难色。 明月公主叹息一声,“哎,罢了,那我便与你一并吧。”言罢便示意房中内侍将一面轻纱屏风置于她所在身前两尺之处,又是拉过翠儿耳语数句。 “喏,公主安心,奴婢现下便去。”而后便转身离了正堂。 我由骆弈城相伴,被六皇子府侍从引领往府内缓行,守着礼数不便四下张望,直至穿过连廊、前花园、二门方止于一处厅堂正院。 领路的内侍微微朝着我二人一揖,“请两位公子稍候。”言罢便转向房门处,立于门前两步之地略高声道,“顾名公子求见六皇子殿下。” 并未闻得应声,却是少时厚重门板开启,隔帘亦是挑开,方现出两边各有一名婢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前的那名内侍忙转向我二人所立之处躬身示意,“两位公子请进。” 进门后,转过一道山水屏风,往里又行了数丈,再是一挂闪耀着璀璨五彩光芒的水晶珠帘,方显出宽大案几之后端坐的一人,而其右手近尺余尚有一人,仅是其身前约两尺之处被一架花鸟屏风遮挡,不得详见其形容姿态。 “拜见六皇子殿下。”我深知不得随意观望,忙于水晶长帘前止步行礼,身侧的骆弈城亦是。 “放肆!”身侧一名内侍高声喝斥,“见了皇子殿下该行跪拜大礼!” 正是我垂着不得被旁人看清的俊眉拧起之时,耳际便传来六皇子浅笑之声,“欸,不得无礼。顾公子乃是国之良才,且是本殿不过与之讨教战策,无需如此多礼。顾公子快快起身,随意便好。” “是,奴才……” “草民谢过六皇子殿下。”我与那内侍几乎同时应声,他便是轻哼了一声,我却是心内冷哼。 “来人,给顾公子上软榻凭几落座。”六皇子极显亲和之态。 寒暄数句之后,我与骆弈城皆是以为这六皇子必会有何刻意刁难之举,却是出乎意料他毫无此些言行,反是甚显热络,除去相询我于玉门关乃是如何相助周老国公抗击匈奴之外,便是似与我此行终点及这一身功力极为有兴致,且其间似是无心阻下了明月公主几番欲要插言之为,更是谦谨异常如同诚心讨教一般,而并无令其府中护卫与我一较之意,故而使得我等颇现宾主相谈甚欢之象。直至翠儿回转明月公主身前称作有要事需得离府方止下此番无意会晤。 “哎呀呀,顾公子,本殿与公子真乃相见恨晚!难怪周国公如此看重公子,确为大才啊!只叹公子无心朝政官位,否则本殿尚可得了时日常与公子闲谈畅聊,如今,哎,恐是不日公子便会离京了吧?” “是。顾名此行纯是闲游,偶经京城并未欲要多留,若非恰逢龙将军寿诞,恐是明日便该启程了。” “不得常与公子讨教真乃憾事。不知公子欲往之何处?若是得便,本殿思忖恐可与公子一并同往,以便得机再与公子多处些时日。” 我浅笑轻应,“若是可为实乃顾名之幸。然,六皇子殿下身份尊贵,必是不得如顾名这般常行山野之间,终是江湖险恶,为得殿下安危,还是留于京中更可使圣上宽心。” “哎,这皇家之身反是成了桎梏啊。” “皇兄!”明月公主终是可插进一语,忙道,“若是皇兄如此看重顾公子且是投缘,不若挽留顾公子于京城多留数日,一则可解皇兄之忧,二来更是能令顾公子饱览我大汉京都繁盛之象,岂不一举两得?” 第513章 受困于京 我佯装不明出声者乃是何人,微一愣怔忙致歉,“请恕顾名失礼之罪,不知尚有贵人于此。” “哈哈,乃是本殿与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竟是忘了相荐皇妹。”六皇子似是方顿悟明月公主自始于此,含笑道,“顾公子,此乃本殿幺妹,当朝明月公主。” 我与骆弈城急急起身朝着屏风之后再行一礼,得了明月公主应允方复了坐。 “本公不过听闻皇兄府上今日有贵客至,便是心生新奇前来凑个热闹。不想方才听得顾公子论及的诸事亦是颇有兴致,莫说皇兄,便是本公亦是甚喜公子呢,哦,该称仰慕方是。不知公子可愿承了本公及皇兄诚意于京内再留些许时日?一切盘缠花费皆由本公兄妹担下,公子无需烦心。”微微滞了滞,明月公主见我并未即刻有应,继而笑道,“想来父皇恐是亦有兴召公子一见呢,呵呵。” 六皇子闻言顺势附和,“是啊是啊,既是公子并无要事于身,那便暂且多留数日吧。皇妹所言甚是,父皇早于去岁玉门关战事完结、周国公上书承表之时便有召见公子之意,不想竟是旨意送达之前公子便已离去,此番该是天意,公子便莫要推却了。呵呵,若是父皇下旨,便是显得与公子生分疏离了。” 骆弈城闻言已然蹙眉,不得言语相谏,望向我的眸子满是焦炙之色。 我岂会不明这兄妹二人竟使得这般“请君入瓮”之策,且是软硬兼施,如若我不应,恐是大有大汉天子下旨召见之势了。 思及此处,我忙起身致礼,“顾名诚惶诚恐!当时不过乃是一时莽撞而为,幸得不曾误了大事。且是守土卫国实乃儿郎本分,断不敢有何妄念!今日得见六皇子殿下及明月公主已是顾名三生之幸,何德何能可得天子一召,必是德不配位啊。”谦逊过后,又是忙道,“既是六皇子殿下及公主如此不弃,那顾名遵命便是。然,终是家师尚且需得顾名身前尽孝,故而这归期不得过晚,还望殿下与公主恕罪。” “哎呀,怎会,顾公子应下多留数日已是本殿分外强求了,岂能误了公子尽孝师前之举。”六皇子声色夹了几分欣欣然之情,转向明月公主道,“皇妹,断不得强人所难啊,你看……” “皇兄之意与本公等同。那,就有劳顾公子再留十日吧,如何?” “这……”骆弈城再不得不有所为了,先于我抢下应答之声,“殿下、公主恕罪,师弟他此番本是得了师叔相允出游不过两月尔,龙将军寿诞恐是需得延误三五日,待及离去该是快马加鞭回转方可,若是再……恐家师心焦。更是此番我等师伯亦是同行的,然师伯每三月必是闭关少时,如若误了实非小事。还望六皇子殿下及公主体谅。” “这……”六皇子一怔,望向明月公主为难道,“皇妹,不若还是由顾公子自行处置吧。” “哎,皇兄,本公不过随口一说,仅是思忖若是父皇召见,需得提前三日焚香沐浴,尚不得父皇可会如咱们一般挽留顾公子呢。却是近日父皇朝政繁忙,实不得闲,故而方这般盘算的,既是如此……哎,罢了,那便稍后本公回宫便奏明父皇吧,想来该是可提早一些。顾公子,如此可行啊?” 我一滞,心知肚明再无可推诿之机,只得应声道,“顾名悉听殿下与公主安遣。”微侧眸朝着骆弈城轻轻摇头,示意其无需再言。 “好,哈哈哈,顾公子爽直!那,顾公子于京内安身何处啊?若是不便可于本殿府中栖身,本殿便可得了这近水楼台之机了,哈哈哈。” “不敢叨扰六皇子殿下!顾名受了周老国公之请,已然与其府上安置,且是周老国公日日与顾名谈兵论战,便是于顾名受益匪浅,还请殿下成全。” “哦?公子不是于龙府小住吗?似是听闻公子与龙少将军交往甚近。” “回公主,不过因得昨日贸然造访,龙兄便是为得可彻夜长谈已解我兄弟二人数月不见之憾方留了顾名小住。然顾名随从及行装皆于国公府内,本是今日拜见殿下后便回转的,必是不得国公相候的。” “哎呀,乃是本殿冒失了,竟是不知周国公有此安排,那,便不留公子了,待及明日,本殿将遣人往之国公府下帖,再邀公子改日一晤。” “师妹,这便如何是好?”离了六皇子府甚远之处,骆弈城仍是满面忧虑之色,借着街市之上人声鼎沸喧闹之势,于我耳际低低道来。 我亦是无奈,“且回至国公府再议吧。”我心内满是希冀周老国公可有法解我之困。 “皇妹,如何?你六哥我尚且有机敏之时吧?”六皇子待管家回转身侧轻声相告府门前街巷已是不见我与骆弈城身影后方笑道。 明月公主已将翠儿方才打探之事细细问清,此刻亦是笑道,“皇兄若是时时事事皆可如此,怎会不得父皇青眼?六哥,日后还是勤谨些,莫要再惫懒了。” 六皇子闻言一叹,“哎,若是时时如此,你乃是要了你六哥我的命喽!恐是不及双旬本殿便英年早逝了。” “六哥!”明月公主极为不满他此语,硬是令其必要打嘴弃了不详之言。 “好好好。”六皇子笑着顺承她之意,“却是,皇妹留下顾名有何用意?难不成当真欲要荐与父皇召见于他?” 明月公主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给他,“怎是皇兄一时聪慧一时糊涂?留下他自是为得令其知难而退永不纠缠啊!”见六皇子满是不解之状,无奈叹息相释道,“哎,亏得皇兄尚能思忖本公欲行将其留住,怎就不明其中利害?若是他与龙少将军确如传闻那般,那本公请父皇赐婚必会令得其二人生了不睦,届时他愤然离去才可再无遗患。” 六皇子似是懵懂之态,“哦。可,若是假的呢?” “若是假的自是上佳!且是不过闲话打发些许时光,并无坏处啊。”明月公主已然起身,“好了,皇兄若是可为,那往之龙府相助于我细细相询一番那周国公义女之事,该是不至令皇兄有损吧?” “嘿嘿,这个自是尚可。”六皇子憨笑,“却,询了又有何益?她定是不得与你公主身份平起平坐,不过一个媵妾,有何可询?” 明月公主满是怒其不争之状,还是翠儿从旁劝慰,朝着六皇子谄媚道,“殿下,我家公主乃是欲要知悉那女子可得龙少将军欢心,又是得周国公看重几分,这日后……也好知晓相处之时需得几分提防啊。” 六皇子似是方恍然,“哦哦,翠儿此言有理,六哥必会为月儿探听仔细。” 第514章 汉皇获悉顾名入京 “殿下,明月公主该是回转宫中了。”谋士自外进了六皇子府书房之内,蹙眉道,“殿下,何时遣人一探那顾名所能?不得其详实,如何放心?” 六皇子现下全然换了一副脸孔般,双手覆于身后踱步缓行,徐徐道,“方才堂内本殿已然有所探究,似是他周身并无内力,尚不及他身侧那位被其称作师兄之人功力强劲。” “啊?”谋士一惊,“难不成他乃是冒名之人?” “一时之间本殿亦是不得如何论断了。昨日见周国公及龙泉那般袒护之状,并非刻意佯装为之。却,若当真他非是顾名,如此冒认有何益处?” 谋士转眸一笑,“故而殿下方顺应明月公主之意将其强留数日以便查实?” 六皇子冷笑一声,“昔日玉门关一场大战,公子顾名四海尽知,小小年纪竟是得了万般赞许,想来定非寻常之辈。本殿那起子手足兄弟不知遣了多少人手私下寻访而不得,实则其竟是往了楼兰闲游。那楼兰国主乃是何等睿智深谋之人,亦是允下举国兵马重权欲将其纳入楼兰却不得。传言顾名回转玉柳关前遭了匈奴大都尉偷袭身负重伤,之后便再无消息,似是失了一切踪迹一般。现下竟是如此毫无遮掩大肆张扬现身京城,恐是本殿那疑心极重的父皇具是茫然不知所以吧?呵呵。幸得明月看中那龙泉,而亦是天助本殿,竟是那龙泉于这顾名如此“莫逆”,哈哈。” “那,”谋士亦是随之冷笑,“殿下之意便是隔岸观火、坐收渔人之利?” 六皇子眼眸中满是晦暗不明深邃之象,“呵呵,静观其变。”心内则是早已生出了如何可将我揽入其麾下思谋。 “顾公子,您回转了?”国公府门处,恰逢周洵值守,见我与骆弈城面色不佳急急而归不免心生疑窦。 “国公现下何处?” “国公爷进宫面圣尚未回府啊。” 我恍然,乃是我令莫良送轩辕无痕及徐宏双先一步回至且是传话的,如今懊悔不已,若是预见六皇子及明月公主并非乃是欲要探询我的功力而是仅欲将我多留京中数日,便不该早早使得周老国公入宫见驾,现下…… “师弟!”骆弈城自是焦急异常。 “先与世伯一议吧。”我俊眉不展,使得周洵更是惴惴不安。“公子,可是六皇子有何责难之举?” “洵兄,若是国公回转,还请即刻遣人告知,多谢。”我不再忧疑,交待后便与骆弈城一并往了国公府我等下处寻轩辕无痕商议。 “这?”轩辕无痕听罢亦是蹙眉,“公子顾名如今已是无人不知,若是长久留于京内,莫说大汉天子可会真能召见,便是那楼兰匿于暗处的细作定会滋扰生事啊!” “幸得公子落脚国公府,必是较之龙府尚且可安稳些。”周驰本是相迎轩辕无痕入住客房且是照应有何所需的,不想我与骆弈城便是未久便回转了。 莫良却并不以为意,“驰校尉,恕在下不敬,怎知国公府便是这般固若金汤不曾遭了细作渗入?恐是匿藏极深尚未被勘破亦有可能。”转而向我道,“公子还是该即刻动身离京方为上佳。” 周驰蹙眉,“莫二公子所言不差,却,若是六皇子与明月公主传下令去,想来城门处或已得了消息,如若此时出城……” “难不成还会相阻?”徐宏双此时亦是嗅出不妙之意,“不若咱们即刻动身吧。” “可若是公子当下离去,我家国公爷及龙府……” 轩辕无痕方才垂眸沉思不语,至此方止下众人焦躁之情,“且皆稍安勿躁。皇家之人不过预留公子数日,若是相违必会引来祸端,尚不如听命行事。更是公子如今盛名在外,定会有好事者欲要求见。昨日公子已令人传出流言,加之今晨又是自龙府那般张扬行事,依老夫之见,不若将此事再度大肆宣扬,使得京城之内人尽皆知!” “世公,岂非那起子细作欲要不知皆是不得?公子安危如何……” “小双!你怎是不明,世公此意恰是可将公子示于众人眼前。此乃阳谋,无论大汉皇室还是暗中细作,具是不得相害了公子,否则便是寻常百姓皆是可护得公子周全的。”徐宏成略略思忖便是领会轩辕无痕之意,方拦下莽撞的胞弟。 “不错!世伯此计甚好!”骆弈城方静下心来,“却是为得稳妥起见,还是需得将梁青甚是一位世叔邀来一助以备不测。” “师兄莫急,待周老国公回转再议不迟。”实则我心内并非没有主张,仅是尚且不明明月公主与六皇子留我于京有何意图,未曾明朗之前,若是贸然引了梁青及旁人前来,且先不提可否节外生枝,便是国公府内亦是不得便利的。更遑论当今天子…… “公子,此院虽是位居内宅之外,却是最为比邻国公书房所在,常日并不曾有人小住,皆是为得国公旧部诸位将军所备,故而定然于这防卫之上不得有瑕。仅是,方才莫二公子所言并无不妥,国公府上下确是人数颇众,尤是傅家主未于公子身侧,于这膳食末将必会分外谨慎。然,终是公子现下不得施展功法,不若稍后禀明国公,将我与其余几位兄弟齐聚公子院落左右,量得无忧。”周驰极为郑重启唇。 我微一思量,“有劳驰兄。一切静待国公回转相议吧,尚且不知国公与皇上如何应对此事呢。” 确如我所料,周老国公入宫见驾便是将昨日我以顾名身份进京之事具实上奏,为得不过将皇上暗卫所察言明,定然不可引来皇帝有何猜忌之心。 大汉天子闻后轻笑,“子安啊,数月前亦是你我君臣二人论及那一战扬名却不愿入朝的顾名,不想竟是他至了京城。你可知除去他所谓闲游四方尚有何旁的用意否?” 周老国公心内一紧,幸得提早做了筹谋,否则必是与现下不知如何以应了。 恭谨颔首,周老国公面上微显凝色,“嘶,皇上若是不问,老臣尚未及多思,还请恕老臣失察之过。昨日本是老臣欲往内弟府上赴宴,顾公子恰好登门,未及寒暄便一道往之将军府了。然筵席散尽老臣那外甥亦是欣喜顾公子现身京中,便是将其留于府上兄弟畅谈了。今晨顾公子应了六皇子之邀往了六皇子府做客。老臣深觉此事该是禀明圣上,便匆匆入宫了,尚未及得闲与顾公子深洽。”微微一顿,又道,“顾公子随从尚且于老臣府上,想来顾公子该是今日亦会回转,不知皇上可容老臣与之相询后再来回禀?” 皇帝未执一词,垂眸抬手接过伍大人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方出声,“不若子安再辛劳一回,替朕再探一探这顾名可有入朝心思?” “老臣惶恐,为皇上尽己所能乃是老臣本分,担不得皇上道劳。”周老国公已然起身施礼。 “哈哈哈,子安,又无旁人在侧,无需如此拘礼。朕仅是不愿失了大能之才。然,顾名已是推拒一回,若是此番其进京确属偶然,朕贸然召见恐会令其自此远离庙堂,岂不可惜?故而朕方责成子安一询,如若其尚有旁的为难之事,想来朕可代为料理,便可趁机将其挽留。”大汉天子似是诚意招贤纳士,满面具是肃整不苟之态。 第515章 明月公主请旨赐婚 周老国公暗道不妙,却仍是躬身一礼,“可得吾皇如此礼贤下士,实乃天下人之大幸之事!皇上这般惜才、护才之心如何不得贤能异士来投,我大汉何愁不兴旺昌盛国运弘隆!”略略直了直身形方继而道,“老臣定是不负皇上所期,必当全力劝导顾公子。” 皇帝满面春风,起身踱步至了周老国公身前,“子安尽力便好,却不可强人所难,须知匹夫亦是不可夺其志也。顾名纵使无心朝堂,必是该明了朕的一番苦心,若是改日再有战起,望其仍可一助抗敌!届时若是朕有所封奖赏赐,令其必是不得再行推拒了。” “喏!老臣必会将皇上厚望苦心尽告其详!想来顾公子虽是年少,却乃深明大义之辈,定会领悟皇上如此悉心栽培之恩!” “哈哈哈,朕不求可如其与楼兰国主那般随意相处数日之久,却是若无戒心,朕亦是愿其此番入京可奉诏一面呢,哈哈。” “吾皇乃是大汉之主,即便四海皆是仰慕我大汉盛世!顾公子再如何亦是大汉子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皇上不弃其乃是一介布衣白身可传召,想来顾公子定会得沐皇恩浩荡之意!” “哦?如此说来子安亦是赞同朕传召顾名一见喽?哈哈哈。那,好,便是朕仍欲令其诚心臣服,而非朕倚仗天子之威使其顺从。子安且去劝导一番吧,朕两日之后再行召见其入宫参驾!” “喏!老臣领旨!且代顾名公子谢过皇上如此器重之恩!” 伍大人见周老国公离去之后皇上似是心事重重之态,忙挥退了内侍宫女,自己则奉上一盘软糕笑道,“皇上与周国公欢谈甚久,想来该是腹中空空了,老奴已命人传膳,皇上先行用些软糕吧。” 大汉天子面色无异,伸手捏起一块,却并未送入口中,而是就那般直直愣着,少许方又将软糕弃回玉盘之内,叹息一声,“哎,如今竟是连个闲话之人皆无了,当真孤家寡人啊。” “皇上乃是真命天子,自是唯仅可一人。却,皇上臣子万众,大汉如今更是疆土广袤,皇上实该少时歇息歇息,万不得过度操劳啊。”伍大人插科打诨。 皇帝侧头望了他一眼,数息方失笑,“你这张嘴愈发伶俐了。”竟是言罢复又取了一块软糕细细品尝起来,待下咽之后方似闲话道,“出访楼兰使团至了何处了?上官清流何时可归朝?” “昨日收到传信,称作使团已然过了酒泉,如此算来该是再有不足一月便可抵京。” 皇帝露出一丝笑意,“不知上官清流若是得悉其昔日比肩御敌的顾名已入京城可会归心似箭。”默了默,呢喃自语道,“不知丛玉何时可回啊。” 伍大人见皇帝面色不佳,深知其必是挂念丛玉伤情,却并未出声劝导,暗中祝祷希冀丛玉可尽快传回消息方可令皇帝宽心。 “父皇,儿臣求见。”殿中静默少时,便传来明月公主之声。 “呵呵,你这妮子,如何不令内侍通传。”皇帝笑着应声示意伍大人亲自去开启殿门。 明月公主含笑进门,先是行了礼,随之稍稍立足消去些许周身寒意方近至皇帝身前。 “父皇,明月今日出宫去了六哥府上,竟是得遇大名鼎鼎的顾名公子呢。” 伍大人被其这一语险些笑出声,心中暗叹这明月公主如此聪慧岂能不知皇帝遍布各处的暗卫眼线早已将此事禀报?转念便了然定是明月公主刻意为之,为得恐为不令皇帝,疑心。思至此处即刻增了几分提防之心,思忖这皇家之人断无痴傻之辈啊。 “顾名公子?何许人也?嘶,似是这名讳甚为熟识,却,哎,父皇老了,竟是这记性不佳啊。” “父皇这是哪里话!父皇正值春秋鼎盛,怎就老了?”明月公主佯装娇嗔,“哦,明月知晓了,定是六哥将昨日龙少将军之事尽告父皇,父皇不愿明月出嫁。父皇,明月不管,那龙少将军曾数次相救女儿,女儿愿以身相许。” 皇帝依旧佯装毫不知情之状,蹙眉道,“顾名公子朕尚未忆起,怎是又出得一个龙少将军?哪个龙少将军?何时救过明月?父皇怎是不知?”见明月公主假意生怨、嘟起朱唇不再出声,忙笑道,“哈哈哈,父皇逗你呢。昨日确是有人与朕告知你与你六哥往了将军府参宴且是男装扮相,还缠着人家相询婚娶之事,却非是你六哥,而是唐籍。” “唐大人?”明月公主顺势应声,“女儿还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呢。哎呀,不会龙少将军及周国公亦是了然女儿乃是佯装儿郎之身吧?” “哈哈哈,若是他龙泉知晓朕的明月乃是如此姿容,定不致那般冷待于你!”戳了戳明月公主的额发,皇帝笑骂道,“且与父皇讲讲,何时看中龙泉的?朕还念着将你嫁与上官清流呢! ” 明月公主此刻方显出羞赧之情,“父皇!父皇需得先允下明月一桩事。” “何事?” “父皇可将那公子顾名留于京中数日?直至,直至父皇与明月及龙少将军赐婚。” 汉皇微一蹙眉,“赐婚?明月,即便你有心龙泉,这,短短数日便使父皇为你二人赐婚亦是太过仓促了。且,不过再待不足一月,上官清流定可回转,届时明月先将其……” “父皇!明月并未曾见得上官清流,更是听闻他已然双旬年纪了,较之明月长了近十载!而龙少将军方及弱冠,一身英武之气卓然不群,更是数次与女儿有救命之恩……” “可,新岁交更之时,那齐家似是因得结亲之事与龙家生了口角,更是朕犹记龙泉已然娶亲啊。” “父皇!不过一个被周国公认做义女之人,又不曾大婚,如何与明月相较?父皇,便依了明月吧。”明月公主冲着皇帝撒起娇来。 汉皇则是止下她摇曳龙袍之举,“那明月先与朕讲讲,即便如此,又是此事与那顾名何干?因何必是要令他亲见?”实则天子怎会不明,自昨日龙府筵席散去后,便是流出龙府少将军与顾名乃是双双断袖之交!而丛玉之前便是早将暗插楼兰暗卫传回的消息尽告,顾名于楼兰之时曾得楼兰国主分外器重,竟是许下执掌举国兵马之权!然其自回转汉境时遭了匈奴大都尉兰鲜暗算偷袭重伤后便失了踪迹,如今不仅贸然现身京城,更是如此张扬行事——先是方至便传出与龙泉纠缠不清流言,今晨又是高调往了六皇子府做客。皇帝尚未理清乃是何故,却料定现下京内一众皇子、亲王具是不知有何盘算,恐是定然不得这般轻纵了其离去,不想竟是明月公主最先有此一念,皇帝如何不疑? 第516章 齐纪云毒计 明月公主自是不能将街市流言告知天子,便笑应道,“明月昨日见得龙少将军极为看重顾公子,想来二人定是交情匪浅,便思及若是挚友得此天赐良缘定会为之开怀,故而……实则,乃是女儿确是心悦龙少将军。”少女羞赧怀春之情尽显无遗,明月公主以帕掩面声量渐弱。 皇帝未置可否,静默不语。少时后明月公主方觉似有不妥,忙望向身侧的皇帝,见其面色静而无波便是心内一紧,即刻逢迎道,“父皇有何忧心之处吗?” 皇帝正色道,“明月,预留顾名于京可是你六哥之意?” 明月公主被其父皇这一问惊愣于当场,满是不可置信之态,“父皇!父皇怎会如此思忖?六哥从不曾涉足政务,更是与此事毫无关连,皆是明月所为。实则,本就明月自西行归来便是欲寻得龙少将军,仅是不知其详实身份。终是昨日偶于官街见得将军府门前龙少将军迎客,便是央求了六哥随我一探。然席间乃是听闻周国公欲将其所收义女嫁与龙少将军为妻,然龙少将军竟是不以为意,却是与那顾名……”言及此处方觉失言,明月公主连忙止了声,怯生生抿唇暗中偷窥皇帝面色。 “与那顾名甚为亲密?更是如今京中遍传龙泉与顾名双双断袖?” “父皇!”明月公主惊慌失措,急急跪伏于地,心内更是忐忑不安。 “还不讲实话吗?”陡然的天子之威,压得明月公主喘息不畅。 “父,父皇,”明月公主已是有些声音发抖了,懊悔自身竟是于圣驾面前摆弄这等小伎俩,自己的父皇乃是何等睿智神武自己岂会不知?更是那雷霆手段连同曾宠极一时的卫氏皇后及长平烈侯具是不念旧情的,遑论自己不过仰仗乃是其最小幺女尔,又是不过妃嫔所出,如何竟是这般肆意妄为!真真得意忘形了啊。 恐是实实被吓住,明月公主不禁啜泣出声,“呜呜呜,父皇恕罪!女儿不过是遣人寻得了昔日齐府嫡女,自其口中获悉一些龙少将军私事,便是欲要趁其私下迎娶的女子离京之际得了父皇赐婚!那顾名确是似与龙少将军往来过密,女儿与其有所疑心,却不得,更是不愿笃信自己唯一看中之人竟是这等不堪,方,方,呜呜呜……” 皇帝见威慑之意已然起效,便未再为难,待其抽泣之声略略缓了缓,“起来吧。日后断不得再于父皇面前扯谎了。” “喏!女儿再不敢了。” “嗯。将齐家女相告之事尽述与朕一听。” 明月公主如何还敢再度隐瞒,忙将翠儿所述详实尽告。 原来翠儿乃是于一处当铺后院约见的齐纪云,若是旁人见了,定不得识出的,非是乔装之术极佳,而是这月余齐纪云生生变得太过令人侧目——本就消瘦的身形,在经了遭受软禁、食不果腹、怒气郁结、更是齐誉为其定下的婚事之后,已是现出形容枯槁、柴毁骨立之象了!似是冬日厚重的衣衫皆不足以撑起,犹如孩童罩了成人棉服一般。若非翠儿知悉其乃是年岁如何,恐是必将被其如今之态惊吓住了,定会误以为乃是一老妪! “你,你是齐家嫡女?” 齐纪云即便落魄,却过往不曾缺失见识,自照面便细细将翠儿上下打量了个周详,那衣裙的料子、所戴首饰,尤是宫中腰牌具可辨出其乃是宫中侍女,心中虽是有疑,却现出恭顺之态,福了福身算做行礼,笑道,“小女子确是齐家嫡出长女齐纪云。家父光禄寺从三品大夫齐誉。”微微顿了顿,“不知贵人寻小女有何赐教?” 翠儿终是常年于公主身侧之人,初始不过一惊,却是转瞬便稳下心神。见齐纪云即便憔悴,却难掩上好姿容,又是如此知书达理、礼数齐备,忙笑应,“齐小姐有礼。婢子乃是受了我家主子所遣,有些不详之处欲要请教齐小姐,还望小姐可尽告。” 待双方落座之后,翠儿守口如瓶并未泄露乃是明月公主相询龙泉之事,而是假借六皇子之名与齐纪云攀谈起了与我有关身世。 即便翠儿掩饰的极好,却是齐纪云绝非无脑之辈,透过翠儿言语间的疏忽及那迫切欲要知悉龙泉与我成婚事宜,便有所揣测恐是有人欲与龙家联姻,心内便是暗暗有了计较。 “贵人所询之事……实乃有些为难小女。”齐纪云满是黯淡、没落之情,连连哀叹摇头。 翠儿即刻拧眉,“哦,若是齐小姐多有不便,那就叨扰……” “贵人误会了,”齐纪云怎会放过如此可陷龙家乃至周老国公身陷囹圄之机?忙似是畅然拦下欲行起身离去的翠儿,“哎,若是旁人相询,小女定是不得多言,终是……哎。却是今日见了贵人姐姐甚觉投缘便欲要亲近,还望贵人姐姐万勿见怪。”起身再度福了福身,继而道,“贵人姐姐有所不知,小女,实则委屈得很啊!本是数年前家父与龙家有搭救之恩,龙将军亦是承诺了两家亲事。却是不想,呜呜呜……” 翠儿既是可寻得齐纪云,必是见过往大致了悉,见其这般巴结便生了几分洋洋自得之意。现下却见其竟是声泪俱下,忙劝道,“哎呀,齐小姐这是怎了?快别哭了,这妆都花了呢。” 可儿随着齐纪云,即便不明自家小姐有何打算,却并未出声,竟是从旁不住安抚。 齐纪云见可儿不得力,更是恐其言语不详坏了事,不得已只得拭了拭眼角收住悲声缓缓道来,“真是小女命苦啊!我与泉哥哥两情相悦,更是为龙将军一诺苦守闺中数载,一心皆是盼着泉哥哥大胜归来我二人便完婚。谁知泉哥哥本是善心之举,于战祸之中救得了一位身世不明的姑娘,此事本也无妨,然那女子……想来该是穷苦无奈方生了攀附之心,不知使了何样手段使得泉哥哥误以为与她已然……泉哥哥绝非放荡之辈,便见其一并带回京中。龙将军为人正直,不愿如此不明不白为泉哥哥纳她为妾,令其旁处独居,而她竟是称作怀了泉哥哥骨肉!贵人姐姐该知,龙府乃是将门世家,这庶子长于嫡子成何体统?故而周老国公便是出面,收其为义女,欲要使其诞育龙家子嗣,日后以媵妾身份入府为婢,而无论其生男生女,具是转于小女名下以嫡子养育。龙将军与家父商议此事,小女两位兄长一时气不过便是拒了婚事,而那女子竟是寻人至我齐家大闹不绝,更是不知使了何样法子传出乃是小女不检,已然与泉哥哥有了肌肤之亲且是有孕在身!家父更是恼了,与龙将军及周国公理论,不想龙将军及周国公竟是为得各自颜面互为推脱,小女便成了唯一受害之人啊!呜呜呜……见家父及两位兄长不依不饶,那女子竟是以腹中骨肉相挟,使得周国公以莫须有罪名将小女两位兄长入狱!先母早逝,家父及小女唯有这两名嫡亲兄长啊!家父方忍气吞声宣称乃是我齐家自作多情欲与龙家结亲,实则并无此事,而后更是匆匆为小女寻了旁人另嫁!姐姐,小女真真命苦啊!不但声誉尽毁下嫁他人,更是遭了世人唾弃!呜呜呜。” 第517章 皇帝生疑 “岂有此理!”翠儿终是后宅女子,见着齐纪云哭得花枝乱颤更是撕心裂肺,便于我依然恨之入骨了。“那龙家及周国公竟是如此相纵她这般胡闹吗?不怕日后永无宁日?” 齐纪云借着擦拭眼泪之机,眸光不住转动,似是抽泣致使喘息不畅,缓了少时方微微道出,“如何不知啊!龙夫人相待小女一向亲和,曾私下告知,她亦是疑心此女子身世,竟是被周国公及龙将军训斥再不得相询。小女曾有所揣,不知可是何等不可道明身份之人,亦或,周国公及龙将军甚是泉哥哥皆是明了其乃是不凡方至如此袒护?贵人姐姐见谅,小女区区一介女流,一无见识二无心机,如何皆是参不透其中玄机。” “不对啊,”翠儿不经意已被齐纪云引入彀中,蹙眉侧首质疑出声,“齐小姐不知,昨日龙将军寿宴之上,六皇子殿下相询龙少将军婚事,似是周国公有意偏袒那义女,却是龙少将军并不十分在意,方是与那顾名公子过于亲密。” “顾名公子?”齐纪云今日出府便是听闻街市传言,虽是同样诧然,却为得自身那一番谋划,必是需得误导翠儿的。于是似思忖过后试探道,“不知那顾名公子形容如何?周国公那位义女不过碧玉上下,整日与一众男子混于一处,莫非……哦哦,贵人姐姐权当小女胡言。泉哥哥定是与那女子有些情谊的,仅是尚不至……” “嘶,对啊!齐小姐所揣未必不得实情!”翠儿不知被其哪句话语点醒,即刻面露喜色。 “小姐,”回转齐府后,可儿满脸凝重,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可口。 “何事?”齐纪云即刻现出阴冷之态。 可儿一个寒战,小心翼翼启唇道,“小姐如何与那侍女那般言说?依可儿所见,恐是她出自高门贵宅之家,若是可助小姐退去与卢家婚事方为上佳,小姐怎是费了半日口舌皆是论及少将军亲事?” 齐纪云闻言邪魅一笑,“你当你家小姐我看不出?然你可知,恐是那婢女出自皇家!如今必是哪家王侯欲要与龙家结亲,你未曾听闻其所打探之事具是龙泉婚事吗?” “那小姐如何还要替龙家分辩!若非他龙家悔婚,小姐如何被老爷如此安置。”可儿一心具是自己的主子,想到齐誉匆匆为齐纪云定下的婚事便红了眼眶。 齐纪云又怎会不恨,一夕之间,自己由高高在上的齐府嫡女即将成为区区一个不入流极小官位、且是年岁不浅之人的平妻!怒意翻涌,齐纪云挥袖便将案几上一切物什扫落于地!愤愤道,“我怎会不恨!然,既是龙泉又被高门贵女看中,我又岂会不为其欣喜?哈哈哈!” “小姐?”可儿只道齐纪云仍是心慕龙泉之心不死,却实实为其不值。“小姐一心为那龙少将军,可他……于小姐太过无情!” “为他?本小姐怎会以德报怨?可儿,你可知如何可将仇人泄愤最是称心?那便是,借 刀 杀 人!”齐纪云此时沉浸于幻念之中,冷笑道,“若是这婢女身后的主子生了疑心,定会彻查一番。如今既是不得那龙少夫人乃是何人,却……呵呵,等着吧,龙泉,既是你如此无情,便勿要怨我不义!定要你龙家百倍偿还!欺君之罪恐是周国公亦是自身难保!” 可儿惊见自家小姐那阴挚的眸子闪着寒光,即刻觉着脊背发凉,更是被吓得一身冷汗。 此些种种自是尚于皇宫大内的九五至尊不得而知的。听着明月公主将所有言罢,大汉天子心内疑心更是重了几分! “起来吧。”并未显出何样情绪,皇帝随意抬了抬手示意明月公主起身。 翠儿赶忙跪行几步先行将自家主子搀扶起来,心内早已惊骇不已,不知皇帝竟会动怒,细细回思自身可有何疏漏之处,唯恐天子一时盛怒之下令自己代公主受罚。 “明月,你亦是得见了那顾名,其形容如何?可是甚为健硕?” 明月公主已是战战兢兢,闻得皇帝相询,忙应道,“并非如此。顾名公子乃是束发年纪,甚为瘦弱,较之翠儿皆是不如。儿臣尚且思量其该是何等大能方可一抗匈奴大军。本是欲行一探的,却是被六哥止下了。” 皇帝沉默不语,独自不知所思为何。 良久,方启唇,“你且先行回去,近日不得朕允准不得随意出宫。” “父……喏,儿臣遵命。”明月公主本欲辩驳,见皇上面沉如水,忙改了口,极为顺从躬身施礼后退出殿去。 “来人。”皇帝唤了一声,即刻一名身着黑衣、青纱遮面之人跪伏于地。 “再与朕详述一番今晨顾名乃是如何自龙府往了六皇子府的。” “喏!”黑衣人极为恭谨,单膝跪地并未起身,垂着头将其所得报消息一一据实道来…… 皇帝细细听罢,蹙眉思忖须臾,“那顾名身形如何?你等可有近前一探其内力深浅?” “回禀皇上,顾名公子极为瘦弱,较之寻常束发少年更是偏向及笄女子身量。至于内力,请皇上恕罪,为求稳妥,臣等并未轻探。” “玉门关前大战匈奴的顾名你等可曾查实?尤是可由其画像?” 黑衣人自怀中摸出一物双手奉于头顶,“此画像乃是楼兰国主曾遣人相寻顾名公子时所用,乃是出自楼兰宫廷画师之手,与顾名公子有七八成相似。” 伍大人得了皇帝颔首示意,即刻上前将画像取回呈于皇帝面前。 皇帝细细盯着画像神思良久,抬眸望向阶下仍是跪地之人,“即刻传令各处暗卫,必是将顾名行踪再寻一番,察查其行踪。” 黑衣人微一滞,转瞬即刻拱手应声,“喏!”而后便飘身而去失了身影。 伍大人立于皇帝身侧不敢出声,于自己这位主子,伍大人愈发觉着深不可测了,故而并不敢轻易揣度其所思所虑。 皇帝起身于殿内踱步,伍大人不敢怠慢亦步亦趋随之身侧两步之距。 “顾名小小年纪便是如此所能非凡,若是其断无异心,如何不愿入朝为官呢?当真如周子安所言甘愿居于山野屈尊为一隐士?那此番高调入京又是因何而来?龙家、国公府、楼兰、闲王,呵呵,愈发有趣了。阿盛,你说朕这江山可是时时遭人惦记啊?” 伍大人一身寒毛已然竖起!须知皇帝从不轻易如此相谓自己名讳的,唯有……杀伐决断之时! “圣上,老奴如何知晓此些紧要国事!”伍大人忙谄媚逢迎,“然,去岁匈奴大军来袭,周老国公奉旨出征大胜而归,将匈奴狄戎十数万人几乎斩杀殆尽。亦是由此使圣上再得上官大人青年才俊。故而,”暗中瞄了瞄皇帝面色,伍大人不敢迟疑过久,继而道,“依老奴看来,该是不得有何异心吧?” “哼,朕的同姓族人尚且暗中不知如何谋划戕害于朕好登临大宝,遑论手握重兵臣子!”皇帝似是再度陷于幻境一般隐隐觉着周遭皆是弑君之徒,于这话语及眸光中便是显出杀意! 伍大人闻言再不敢妄议,深知昔日先太子之事已于皇上心中埋下再是无法除去烙痕,惟愿其可清明些许不致重蹈长平烈侯一门覆辙,若再起屠戮……这大汉江山不知可会仍有武将能担起重责啊。 第518章 喜讯?忧扰? “顾公子,国公回府,请您往之书房一叙。”门外周洵高声报奏。 我闻言忙携了众人一并往之。 “周老国公。”众人进门逐一行礼。 周老国公满面凝色,止下后随即开口,“皇上后日将会召见公子,责成老夫相询公子可愿入朝为官。”开门见山,周老国公将紧要之事脱口而出,然那面色更是沉了几分。 “啊?”众人皆惊。本是欲要与周国公一并相议明月公主及六皇子“挽留”之事,不想皇帝此时又是这等旨意。 “顾公子,你是如何思量此事的?”周老国公望向我具是忧心之态。 我微微令自身冷静些许,拱手道,“顾名不曾与圣上谋面,不得擅自揣度其好恶,更是于这朝堂之事不甚详实,故而还请周老国公赐教,不知皇帝此意可会与六皇子及明月公主等同?” 周老国公诧然,“六皇子与明月公主竟是未曾命人讨教公子武功?亦是欲行挽留吗?”见我颔首,那紧锁的眉心又深了几分。抬眼望房中环视一周,将眸光定于已然震惊不已的周洵身上,“周洵,老夫书房周遭可是安稳无虞?” 周洵先是一滞,即刻应道,“国公安心,必是不得旁人暗中窥窃。”稍稍一顿,却是起身一礼,“末将这便亲自于院中巡查,国公、顾公子安心便是。”言罢已然起身,而周驰则是与其等同心思,二人相伴出了房门。 周老国公此时方略略松了口气,却仍是甚为谨慎压低声量道,“顾公子,众位,以老夫伴驾数十载之见,皇上恐是疑心公子此来汉京意图!虽是言语间满是诚心招贤纳士诚挚之意,更是体恤公子不愿入朝之志,却……哎,若是料得乃是如今之状,必是不得将公子置于这般情状之中!便是不贺内弟寿诞又如何?更是泉儿仓促之策实乃过于莽撞了!” “岂非周老国公甚是将军府亦是遭了皇上猜忌?”即便周老国公不曾言明他心内暗中隐忧之事,却是如何可瞒得过如此聪慧之智的我? 轩辕无痕、骆弈城及莫良再如何不通朝政国事、帝王心思,现下听闻我这一问,亦是了然当真“伴君如伴虎”之语诚不欺人也! “周老国公,如今皇上已然言明后日召见我家公子,若是我等离京自是不得的。却,只要公子身世不得使其详实,婉拒封赏可会有碍?”轩辕无痕试探一询。 骆弈城随之附和,“是啊,既是皇上疑心师弟入京之图,面圣后即刻离去可能使其尽消疑虑?” “若是,言及我家公子乃是进京寻医问药?不知能否避过此番祸事?”莫良心思急转,“更是可为公子挡去遭人试探之危。” 我与周老国公具是细细听着他三人之语,静默思忖少时,我抬眸望向周老国公,见其亦是直视于我,却是那面色依旧灰败。 “哎,不瞒众位,皇上早年并非疑心过重君主,实乃甚为开明重才。直至前太子……竟是不想尚且殃及长平烈侯满门!如今,哎,恐是无人可揣度圣上心思了,故而,老夫现下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垂眸,反复权衡,无论如何皆是不得牵累周老国公的,至于龙家…… 约莫一炷香前后,我缓缓开口道,“如今身处大汉,必不得引汉皇不悦,帝王一怒陈尸百万!我本就此生为护天下苍生而来,如今之计,只得取了拖延之策了。” “公子快说!” “既是脱不得身,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圣势在必行,二哥之策或可一用。就以玉柳关前遭逢兰鲜偷袭重伤之过往陈词,云游亦不过为得寻医求药,太医院随意诊察,定是可证我所言非虚。既是笃定他等束手无策,想来汉皇无论如何具是不得再强留我于朝中空享荣耀。离去,则成必然之举,却是为得周老国公及龙府思量,我可立誓于圣上驾前,称作待及治愈必会回转报效!如此,该是周全了。” “嗯,不可谓不万全之策。” “是啊,恐是仅得如此应对一时了。” 我这方三人皆是颔首赞同,唯周老国公似是仍有所顾忌之事,那愁容并未全然淡去。 “周老国公,可是仍有何不妥之处?” 周老国公迟疑少时,终是下了决断般轻声道,“顾公子此举即便并无全然把握,却是尚可一解眼前困境。然,泉儿亲事……老夫恐是那明月公主不会如此轻易罢手啊。” “哦,呵呵,”我并未以为意,“周老国公安心。昨日方传出流言,龙少将军与在下恐有断袖之交,想来当今皇上自会顾及皇家颜面,纵然明月公主再如何娇纵,亦是需得将此事察明。却是再不过月余龙少将军便该奉旨离京,匆促之间定是不得赐婚;而其再度回转不知何年何月,皇上又怎会忍心令公主困于闺中?故此,该是无虞。” 周老国公于我这番思谋虽是亦属赞同,心内却仍是惴惴不安,总似此事不得如此便可略去一般。 “听说了吗?皇上要召见顾名公子呢!” “这有何稀奇,咱们的皇上那般爱才,顾公子入京,怎会不予召见。” “不知这顾公子可会入朝啊。” “哎呀,何人不愿当官!” 一时之间,京中各处茶余饭后具是谈论与我有关之事,似是我如今成了汉京之内最为瞩目存在。 而京城之外…… “世伯、世叔、众位,莫要阻拦!传闻已是这般沸沸扬扬,岂会有假?无论鸣儿是否会被汉皇识破身世,便是顾名昔日所为必会为其招来祸事!怎知不得朝中权贵或拉拢、或折扁?她如今余毒未清、功力不得施展,纵使骆世兄轻功了得、莫二哥所能亦是不凡,却挡不住千军万马!若是其仅是入龙府贺寿青自是无忧,然现下乃是惊动了大汉天子!更是满京城具已遍传,尚有与那龙泉断袖……我岂能安心!可莫要忘了那隐于暗处的楼兰细作!其等乃是魔灵一党!”京郊隐匿院落之内,梁青不顾众人拦阻,定要入京寻我。 傅家主与季家主、徐家主亦是忧心之态,“是啊,怎会至此?这其中定是出了何样变故。” “那更是不该阻我即刻入京了。” 莫山拧紧双眉、面色沉郁,却万般冷静。按住梁青急急道,“青弟先行冷静!若是姑娘有险,怎会不遣徐家两位弟弟回转传信?须知以他二人脚程,该是最迟昨日便可至了。” “三哥怎知非是现下鸣儿已然遭了软禁?” “定然不会!”莫达亦是出声,“妹妹若身不由己,先且不提龙少将军是否该命人前来,便是周老国公定会遣了周家几名校尉前来通传!故而,该是无事。” 季家主见梁青似是听进众人劝导之语,随之亦是开口,“非是不愿青世侄一往,而是需得谋划周全,以免贸然行事误了姑娘筹谋。” “是啊是啊。我等自是较你更忧心妹妹。却,必是要从长计议啊。”难得莫武如此沉得住气,梁青方顿觉自身过于情急了。 “好,那便商议一番如何接应鸣儿吧,定是不得她涉险。”梁青终是懊恼自己不该这般不管不顾,即便我有难,他孤身前往便可于那盛世朝廷最是不得轻易攻破的皇城之内将我安然带离吗? 第519章 上官清流得报赶回 “鸣儿!”龙泉一身寒气几近乃是闯进我房中的。 我一怔,“龙兄!”即便并未听得有旁人之声,我仍旧谨言慎行之状。 龙泉大步近前,顾不得他那尚且挂着霜雪的厚重貂裘于这暖意如春的房中即刻化作水滴滚落的窘况,握上我的柔荑便是低声道,“我方听闻皇上明日便欲召见于你,可会有何不妥之处?若是其令护卫军一较你功法该是如何以应?更是旁……” 我无奈止下他如此急切之态,为其解去貂裘系带,淡笑道,“兄长先请落座再谈不迟。” 龙泉亦是恍然他过于情急了,却是因得龙啸林怒气未消,自我离府往了六皇子府做客,龙泉便是被其禁足于府中不得外出。若非今日贺寿之人论及与我有关事宜,他竟是全然不得而知。 我已端坐案几一侧,伸手为其斟了一盏热茶,“周老国公不过言及恐是明日圣上便会下旨,却非是明日即刻觐见。”先是将其安抚住,我方继而道,“再者,当日玉门关一战过后,若非我往了楼兰闲游,恐是皇上未必不得召见。如今我途径京城,又是于令尊龙将军寿宴之上巧遇六皇子殿下,如何皆是该朝拜帝王的。虽是顾名现下因得那玉柳关前遭了兰鲜暗算身负重伤仍未治愈方四下云游遍寻名医,恐是亦愿助吾皇固守边疆不得豺狼进犯啊!哎,恐是仅得暂且辜负圣上厚望了。却,待及顾名治愈,必会回转朝堂以报皇恩浩荡之意!” 听着我将谋划尽告,龙泉不住颔首,待及我语毕失笑,“乃是为兄过虑了。怎会未及思量贤弟所能?呵呵,真真愚钝。” “定是兄长过于忧心小弟了!”拱手一礼,我笑道,“似是坊间传言兄长与小弟乃是断袖之交,哈哈,小弟正是踌躇,若是天子听闻,不知可会相信啊。” “哈哈哈!”龙泉朗笑出声,“为兄与贤弟本就重于手足之情!若是因此贤弟可为为兄挡去无妄之灾岂非好事?” 我庆幸龙泉当下谋思无缺,该是明了我所言之意方这般应之。 “那便希冀兄长可借此避过祸事了!” 我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日即将辰时之时,国公府果然来了数名皇宫内侍前来传旨,命我三日后入宫见驾。 “公子安心,恐是皇上之意便是国公爷可以此三日之期教习公子朝拜之礼,免得公子驾前失仪。”周驰含笑为我解惑。 周老国公已是起身,微微颔首,“周驰所言非虚。如此看来皇上与公子具是寻常相待之道,回思当日上官大人乃是奉旨转日面圣的。呵呵,顾公子啊,你可需得尽心相习啊,万勿令皇上不悦。” “喏!顾名必是用心习之。”我怎会听不出周老国公这话中隐意?似是汉皇与我并无过分青眼心思,如此,甚好! 而于我这边整日随着周老国公相习大汉臣子朝见皇帝礼仪之时,顾名于汉京得了皇帝召见之事已然传遍朝野,更是,远播四方…… “大哥,这是靳伯加急传至的消息。” 出使楼兰使团如今已是过了张掖行近武威,上官清流因近日染了风寒,便被闻止静强行劝入车驾之内,并不得骑马而行。 正是困倦之意席卷全身,上官清流被闻止静之语惊醒,见其手中握着的竹筒标有三条红色痕迹,即刻接过急速浏览起来。 本是闻止静接到传信之时尚且迟疑可需得待及落脚驿站歇息之时再将消息相告的,却是惊见从不曾用得如此紧急标识的靳伯竟是这般标注,思忖少时后,决议不敢怠慢即刻送来呈于上官清流。 “嘶!止静,为兄需得尽快赶回汉京!”上官清流面色陡然一改,满是焦急之情。 闻止静接过其转回手边的密函,急速一览之后亦是瞪大双眸。 “大哥,这?”转而蹙眉,“即便可使人佯装大哥仍于病中哄骗过使团众人,却,大哥如今身子抱恙,如何可纵马疾驰?更是二哥留于玉门关照料丛大人,小弟怎会令大哥独自一人成行?更遑论,即便大哥安好可奔回,然待及那时大嫂必是早已面圣完毕,大哥回转又有何益?不若传信回转,将谋思详告靳伯,使其代为转与大嫂,或恐可解当下之困。” 上官清流听得闻止静一番说辞方略略静下些许心神,自嘲道,“呵呵,关心则乱!竟是为兄需得止静时时提点了。然,终是关乎鸣儿安危,为兄怎能安心!” “大哥,事急从权。”闻止静岂会不明自家兄长与我那一片痴心? “为兄怎会不明!仅是这山高路远,朝堂诸事又是鸣儿从不曾踏足,我不在她身旁,如何能安心啊!”上官清流甚为懊恼当初竟会接下皇帝旨意出使楼兰,否则定然不致如今远水不解近渴之困! 略略沉思片刻,上官清流终是放心不下,“咳咳,咳咳咳。止静,无论如何仍是尽快赶回方可使得为兄安枕。不若这般,传信与靳伯,将朝堂及皇帝好恶大体相告,可令鸣儿有些底气。同时命冯祺领人前来接应。你且去寻人佯装为兄卧病不起,若可留于一处静养更佳,若不得,那便是只得随行上路,你务必照应周详。为兄必是快马疾驰,见得鸣儿无恙即刻赶回,断不至有误使团归京便是了。” “不可!”闻止静绝决拦阻,“大哥,莫说常日我等定不相允大哥独自成行,遑论如今大哥尚于病中!” 上官清流抬手拦下闻止静忧心忡忡之语,淡笑道,“为兄已然言明,非是今日便要起身,咳咳咳。必是稍稍好转一些,正如三弟所忧,若是于途中病重岂非两难?安心,为兄绝非意气用事之人。” 望着上官清流如此淡然,闻止静疑心却并未消散,只因,太过了解其兄长乃是何样脾性,尤是与我乃是何等视如珍宝心思。 “既是兄长心意已决,小弟顺应便是,”闻止静佯装恭顺,心内却是有了谋划,必得即刻传信令冯祺率人快马出京赶来相迎的,否则,自身定不得拖延时日过久,更是自己兄长之谋实于自身之上,恐是现下自身所思所想全然被其所揣,无非因其现下身子不得足力罢了,否则岂是自身可挡得住的? 确如闻止静心内所思,上官清流怎会看不透其所思所谋,然实实因得这风寒得的不是时候,身子乏力不得运功不说,更是头昏脑胀不甚清明,尤是这咳嗽不断,如此恐是未行数丈必会被人所察的,故而不得不暂且压制心内急切之情,思忖如何用极短时可有所好转。 未出一个时辰,使团便入了仍于张掖郡所辖一处县府驿站之内,因得沿途官府具是早早得报使团归京行期,故而驿站之内早于昨日便收拾妥当,县丞更是今日过午便候于此了,因此使团行至便即刻可顺畅入住。 闲王方安坐饮茶,便是祝知寿匆匆而至。 “王爷,县丞已将飨食备妥,不知王爷现下可用?” “传。祝将军,副使大人如何了?”闲王似是无意不过随口一询。 祝知寿正欲启唇做应,门外便传来随行御医求见之声。 第520章 消息传楼兰,苏扬忙应对 无欲将人让进门,闲王随意摆摆手,“本王无碍,你且去探望副使大人吧,他那风寒已有两日,不知当下如何了。” “回禀王爷,下官正欲奏报。”御医恭敬一礼道,“未至驿站微臣便被寻去请过脉了,副使大人风寒入体,加之沿途不得尚佳休养,已有病情加重之象,恐是需得静养几日方可继续赶路。” 闲王闻言蹙眉,无欲则是即刻斥责道,“大胆!副使大人抱恙因何不得及时禀明王爷?” 御医连忙跪下身来,“请王爷恕罪!乃是副使大人不得微臣前来回禀,称作不得扰了王爷安宁。且是微臣诊脉后便忙着为其施针又是制药,故而一时不得离身。入了驿站副使大人已是沉睡,微臣方赶来禀报王爷得知。” “罢了。且随本王往之一探。” 闲王抬手欲要起身,御医见状忙是相阻,“王爷,副使大人之症乃是风寒所致,如今病情沉重不便见人,尤是,恐会传于王爷,故而,王爷还是不去为好。” “王爷,虽是闫大人实属无礼,却,终是为得王爷身子着想。依末将之意,使团尚需近月方可抵京,副使大人既是病倒,王爷该是掌大局为重,不若末将代王爷往之一探吧。”祝知寿闻言便是主动请缨,既是给了闲王一个万分有利的阶梯,更是不得上官清流掺假。 闲王眸光一转,“哎,确是本王所虑不全了。然副使大人为得本王尽心尽力,却是这病中不得本王亲自探访实实难安。祝将军尚有防务事宜需得劳心,无欲,你随闫大人走一趟吧,必是要代本王好生探 望 副使大人。” 无欲即刻会意,躬身应道,“王爷安心,奴才定会将王爷一番心意转达。” 上官清流卧房外间,御医闫大人拦下抬步便欲进门的无欲,将一方锦帕递与其面前,含笑释道,“无欲大人,还请以帕遮掩口鼻。副使大人之症乃是飞沫传染,若是被大人带回转传王爷,那下官当真罪无可恕了。” 无欲闻言微一思忖便顺应道,“好。还是闫大人心思细腻。” 进门后便是见得闻止静正于内间为上官清流以冷巾敷额,见他二人先后而至,闻止静忙起身相迎,无欲便是见得其亦是以方巾遮了口鼻的。 闻止静立于内间门处便是一礼,低声道,“有劳无欲大人来访。我家大人正是高热,且闫大人称作此症善于传人,故而还请无欲大人见谅,止步于此便好,万勿过近,若是遭了传染,恐是于王爷亦是无益。” 无欲见卧榻之上上官清流紧闭双目面色绯红,便知必是高热所致,忙甚显急切探询,“怎是副使大人病重皆是不得相告王爷?方才若非王爷一询,恐是具是不知。” “乃是我家大人不愿王爷挂记,不过风寒,闫大人已是用了药,想来再有几日便可大安了。”闻止静轻声作答,转而蹙眉道,“还请无欲大人回转相告王爷,我家大人身子不适,可否相允暂留此处静养几日?待及有所好转再行追上使团?” “这?”无欲迟疑,“奴才需得回转请王爷示下方可,还望闻先生见谅。” “自是的。仅是在下需得照料我家大人多有不便,有劳无欲大人了。”闻止静躬身一礼,“且请无欲大人转达,鉴于我家大人这风寒传人,便是无需众位大人前来探访。更是使团行程无需耽搁,终是需得尽早回京复了皇命为先。” “好,奴才这便回转请示王爷。辛劳闻先生了。” “无欲大人过誉,实乃止静本分。” “大哥,他等皆已离去。”待无欲回至闲王卧房门前,闻止静方转回于上官清流耳际低语。 上官清流登时睁开双眼,“这闫密当真庸医!” 闻止静蹙眉,“那其所出的药方?” “必是不得有瑕,终是御医数载,这风寒之症若是皆治不得岂非过于蠢笨?为兄所言乃是其诊脉之能。止静,且速速去寻人替代吧,即便闲王允下咱们暂留此地,祝知寿定会遣人看护的。” “大哥,实则已然传信回转,大哥何需仍是必要亲往?” “止静,你可曾思忖,即便圣上并未相疑鸣儿,她可顺畅参驾回转,然,公子顾名于汉京之事已然传遍各方,尤是得了天子召见,我恐是其再不得相隐了这行踪!莫说那魔灵安插于京中的细作,便是各方有心之人断不得将其轻纵了去!日后她该如何藏身?现下已然知悉那楼兰国主便是魔灵尊主,却是若他等尽知鸣儿女扮男装为顾名之身,恐是必有不测啊!”上官清流终是将心内惴惴猜忌道出。 “这?”闻止静显然并未思及这一层要害,听了上官清流如此言语亦是心内一紧。是了,依着过往顾名公子声誉,欲行拉拢之人定然不是少数,可若是因此将我陷于众人眼中,我这身世又能相隐几时? “顾名现于汉京之内?”楼兰国中,国师府与皇宫乃是几近同时接到的回传消息,而苏扬此时恰于楼兰国主驾前,故而亦是获悉了此事。 “羽展、扬儿,你二人如何看待此事?”并无旁人在场,楼兰国主便不再伪装。 蔡大人笑着谄媚道,“奴才即刻传信匿于汉京内各部,令其等必是要设法近前劝慰顾公子再来楼兰。” 苏扬暗中起急,却于这面上并无异状。待及楼兰国主将眸光转向于他方似略显迟疑道,“主上,不知可能断定确为公子顾名。” “嗯?既是传信称做大汉天子已颁旨召见,该是绝无差池吧?”蔡大人显然并未如此思量,心内却是起了疑。 “总管大人见谅,非是属下多思,而是公子顾名自回转后便消息尽失,冒然出得如此传言方引得属下质疑。众所周知,玉柳关前匈奴大都尉兰鲜暗箭伤人,顾公子重伤而回,自此销声匿迹。现下竟是如此张扬于汉京现身,闹得人尽皆知不说,竟还招摇过市,诸如此些言行较之过往顾公子脾性似是不甚相符。故而,稳妥起见,属下斗胆进言,还请主上命人细细查实为宜。”微顿了顿,似是相释道,“大汉使团已然离去,汉皇暗卫又是遭了截杀,于此之时,若此番公子顾名现身汉京之事乃是汉皇为得引出我楼兰暗中细作而刻意为之,岂非总管大人之策正中其等下怀?那少主宁可将自身置于险境具是不曾泄露已然暗插甚久众人岂非必将遭逢不测?还请主上慎思。” 总管大人闻言虽是亦属赞同,却仍旧蹙眉道,“可,难得有了顾公子讯息,若是就此错过岂不可惜?”回望了楼兰国主一眼,蔡大人并未再多语,而是候着其主子吩咐。 楼兰国主唇角微扬,望着苏扬满是考究之态,“那,扬儿觉着如何为之可既不错失、又不致有险呢?” 苏扬佯装被这一询愣怔住,转而即现垂眸沉思状,静默了须臾略含不甚笃定道,“属下匆匆想来,既是这汉京之内的顾公子已然入了众人眼中,若要再失行踪恐是不易。除去咱们的细作,汉皇及大汉之内谋算大位之徒定皆欲拉拢,故而……仅需传令过去使其等幻化‘黄雀’便可。” “嗯,有理!哈哈哈,”楼兰国主起身近前,将手置于苏扬肩头,轻轻拍了拍,“扬儿果真聪颖过人!此计甚妙。”转向蔡大人道,“依着继少主之策行事。”言罢负手踱步离去,还不住喃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哈哈哈,好,好啊!” 第521章 魔灵施计 蔡大人施礼相送后转向苏扬,“继少主,老奴甚久不曾见得主上这般开怀了!继少主实实得了主上之心啊,呵呵。” “总管大人谬赞了。”苏扬恭谨异常,连忙退身一礼,“实则主上早有论断,不过考究属下罢了。” “欸,继少主当真天赋异禀、才思过人呢。恕老奴告退,需得尽快传信令他等听命行事。” “总管大人自便!我亦该往之密室研习乔装之术了。” “哦,”总管大人邪魅一笑,“算算时日,继少主该是与夫人相认了。” 苏扬眸子一转,“好。待谋划稳妥,还需总管大人一助啊。” “自是属下本分。” “陛下,”未久后,蔡大人于寒暖宫旁侧的览书阁内寻见了楼兰国主,其正是手执竹简静心览阅。 楼兰国主微微侧眸,蔡大人即刻会意,回身挥退了一众内侍宫女才复又转回,将楼兰国主搀扶起身,笑着侍奉于侧。 “嗯。现下可实言你乃是如何思忖此番顾名现身汉京之事了。”楼兰国主似是无意一问。 蔡大人拧眉道,“主上,本是初始属下并未有疑,却是继少主之言使得属下警醒,算算时日,顾公子那毒已然数月有余,本该已经……怎会依旧这般生龙活虎?” 楼兰国主将竹简随意搭于案几之上,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是啊,甚是怪哉!或恐,大汉当真有如此杏林高手。”微滞了滞又道,“于扬护卫之计,你如何看待?”并未做出回应,反是追问了此事。 蔡大人似是早已预见定会有此一问,含笑轻应道,“依着老奴所见,确是并无不妥,仅是延误些时日罢了。” “是啊,延误时日。”楼兰国主面色阴冷,“他要这时日作何一用呢?” “主上,恐是扬护卫并无异念,唯凡事多思罢了。想来他过往具是只身一人,若是不得多思多谋事事谨慎,于汉境之内恐是不得长久藏身,更遑论乃是置身军中。”见楼兰国主并未因得自身之语有何改观,蔡大人忙继而道,“然其自归来始,无论所谋诸事亦或言行举止皆无半分差池,甚是少……蕊统领所差所遣亦无错处,于苏家及族中诸事更是毫无疏漏,便是近日与夫人研习术法尤显其智甚佳,实乃难得之才。且其尚未参与过众族中庶务,有此一谋实属难得了。” 楼兰国主静默不语,似是正在思忖蔡大人之语,良久方缓缓将茶盏置于案几上,“羽展,将扬护卫近日行踪泄与那起子老匹夫。” 蔡大人一惊,“主上!”似是顿悟自身失态之举,忙缓下声量道,“这几日便该使夫人认下扬护卫了,若是陡生变故……遑论依着如今扬护卫所能,刺杀原朱雀族长实属机缘巧合,却是令其独面其余三位族长必有不妥,然眼下不得其有所失啊!” 楼兰国主甚显不耐,蹙眉侧首望向于他,“似是羽展较之本尊更是关怀这尚不得公之于众的继少主啊?” “属下不敢!”蔡大人已是先于开言便跪拜于地了。 楼兰国主徐徐起身,却并未相允蔡大人。于书阁之中踱了几步,楼兰国主自一处隔架正中取下一卷书册,立于原地细细阅览一番方似自语道,“急于顾此,则定会失彼。随身带有孤赐下顾名解药的副使大人,呵呵,若是听闻此事该是作何以应呢?不知可会快马赶回汉京啊,遣人盯紧上官清流一举一动。另则便是,回转大汉的十名暗卫该是伤愈启程了,至于其等首领丛大人,自是早已不知自身乃是何人,无需他等忧心。” 蔡大人心内正是忐忑不宁,闻言忙应声道,“喏!属下这便去安排。”虽是如此言说,却并未起身,仍是躬身垂首、双膝跪地之姿。 楼兰国主并未自竹简上移开眸光,“还不快去?” “喏!”蔡大人这才敢起身往之门外而去。 “扬儿,你实乃聪慧异常!该是姑母所知最具天赋之人啊。”魔灵属地一处密室之内,已是复了往昔六七成形容的苏媱正满面惊喜之情笑对眼前的俊朗青年。 苏扬羞赧一笑,“姑母过誉了,扬儿不及姑母万一。” 苏媱满脸慈爱端详着这个仅是自己侄子之人,心内无限感慨,一时怅然,苦笑着缓缓垂下头来,那散于后背已显花白的青丝随之铺散开来,将她双肩及半张脸皆似揽入其中一般。 “姑母?”苏扬焦疑之声便是响起。 “无事,”苏媱复抬首勉强一展笑颜,“姑母有些怀旧罢了。恐是扬儿过于与姑母相像了,方致我一时有些恍惚。” 苏扬岂会不明她所言之意,仅是佯装不知罢了。“家中祖辈皆是这般戏言,称作扬儿极似姑母亲生,呵呵,只可惜,扬儿怎会这般有幸。”刻意现出没落之情,苏扬将自身伪装得甚是惹人生怜。 “扬儿,你与姑母皆是苦命之人,哎。” “实则若非因着与姑母相似,恐是扬儿尚且不得被家中寻回呢。”苏扬似是无意,佯装顺承苏媱之语絮絮而言道,“我于总角之前诸事具是遗忘,不过仅存模糊影像,似是母亲于我极为宠溺。然,归至家中方被长伯祖相告,我本是出生未久便父母双亡了,呵呵,恐是扬儿过于思念母亲之故。” 苏媱亦是并未有疑,不过全做闲话尔。“扬儿怎会忘却总角之前诸事?那时你便被送至大汉了吗?” “当真不记得了,似是一场大病过后,便将过往具是遗忘,连同我乃是如何入汉、何时入汉、何人相伴皆不记得。仅是之后不断有人前来一助我习武识文,束发过后便是投身大汉军中,皆是暗中听命行事罢了,从不曾再有何追思。今日若非姑母提及,恐是扬儿断不至念起。” “可怜的孩子!”苏媱轻抚着苏扬的发丝,双眼具是怜惜之情,“若是扬儿不弃,便私下将姑母当作你母亲便好,如此,你我姑侄皆得圆满。” 苏扬即刻双眸放光,“可行吗?姑母当真愿认下扬儿为义子?” 苏媱亦是倍感欣慰,“傻孩子!却仅得私下为之,否则,哎,不知主上获悉可会恼怒。” 苏扬即刻头如捣蒜,“自是的,扬儿知晓分寸!”将苏媱扶正端坐,苏扬行至门处往外探了探,见并无人暗中窥视,回转身形便跪于苏媱身前,压低声量却极为欣喜道,“母亲在上,受不孝儿一拜!”言罢以头抢地竟是磕出了声响。 “快起来快起来!”苏媱连忙将他扶住,却不禁泪洒衣衫,“儿啊!”掩面痛哭不止,心内于眼前之人似是得见亲生骨肉一般。 自房中一角暗格后将此一切尽收眼底的魔灵尊主此刻露出邪魅一笑,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总管大人自是紧紧相随的,见状忙谄媚道,“难怪主上令属下将朱雀族长行踪泄与旁人,今日已是这般,待及改日其身负重伤必会得了夫人照料,届时……呵呵,自是水到渠成!主上当真筹谋过人啊!” 魔灵尊主并未回身,仅是冷哼一声,“哼,总管大人这算得夸赞本尊了?非是为得继少主求情吗?” “嘿嘿嘿,主上便饶恕属下愚钝之过吧。属下之智如何与主上一较?嘿嘿。” “嗯,尚有自知之明!”竟是传来一声嗤笑,随之魔灵尊主又复了清冷之态,“你再为本尊备好增功补气药石。若是所料不差,媱儿认子后必会央求本尊相传上等功法与他。” 总管大人一滞,“可,主上尊体岂能有损?不若,寻个旁的法子为继少主增功?” 魔灵尊主微微摇了摇头,“初始自是必得由本尊亲授之。而旁人,呵呵,尚有大用之前不得令其有损,否则何人一抗那复世战神首战?本尊又如何得以近观其功法招式?” “哦哦,属下参悟了!”总管大人恍然猛拍了自身额头一掌。 魔灵尊主却转回身,“然,旁人功力,尚有旁人可替嘛。”诡谲笑意于此幽闭晦暗窄道内甚显骇人,若是胆小者必会汗毛炸立。 总管大人微一转眸,即刻奸笑出声,“属下明了了!还请主上静候佳音便是。” 第522章 暗卫伤愈回转 自苏媱处回转苏家主宅后,苏扬便将自身关于房中沉思对策。如今魔灵一党连同其尊主具是不知这鼎鼎大名的公子顾名便是莫鸣我女扮男装之身。然当下于族内,莫鸣乃是复世战神乃为众所周知之事,再若将顾名身世勘破……苏扬思及此处便一身冷汗! “断不得令鸣儿有险!可,如今消息具已传至楼兰,恐是这天下无人不知公子顾名于汉京之中了。除去大汉欲要拉拢之人,尚有匈奴大都尉兰鲜那锱铢必较之徒!以国师之能,获悉此事或恐迟早而已。恐,现下已然尽详,那……”苏扬甚为烦躁不得有人相助商议,更是连只字片语具是不得外传,该是如何方可解我之困呢? 而恰是与其所思不差,国师府早已上演一番“谋私”之象—— “师傅,如今既是得悉顾名所踪,徒儿愿亲往将其束缚擒来任由师傅处置。”兰鲜满是战意请缨。 相较兰鲜的莽撞冒进,姬伯则极为悠闲之态,“鲜儿,你该是仔细思忖,那顾名怎会突然现身汉京?怎知非是请君入瓮之计?更是,传报称作其乃是甚为张扬倨傲,且与龙泉被传断袖之交。细细想来绝非往昔顾名处事之风。” 兰鲜被姬伯之语惊愣住,回思一番确觉似是有何不妥之处。“然,师傅该知,即便空穴来风,终是有迹可循,若是如此错过……” “哈哈哈,鲜儿啊,怎是这般心急?若当真是那顾名现身汉京之内,既是消息可传入楼兰,又岂会不至旁处?暂且不提邻国如何,便是那大汉之内定然有数众双眼眸替咱们盯紧顾名的,此番恐是其插翅难飞了!哈哈哈。” “嘶,是啊!”兰鲜顺时转喜,“还是师傅技高一筹!那顾名恐是再不得避开连同大汉天子在内的一众人等侧目了。哈哈,待其有所动,再擒之不迟。” 姬伯闻言颔首,“嗯。为师这便修书与月氏、大食一众国主,想来集众家暗探之能,必是不得顾名逃遁!” 兰鲜闻言心生一计,面上却仍是一副极为顺从之姿,为其师姬伯添了热茶,又是将瓜果糕品奉上。 大汉玉门关内,一处宅府后院,几名兵卒正给十名伤者送饭。 “几位大人,饭食可用了。” 此十人便是自楼兰与丛玉一并“死里逃生”而回的“暗卫”。仅是如今,呵呵,具为楼兰国主,或称魔灵尊主所遣之人了。 待送饭兵卒退离去,这十人方聚于案几处,一人将糕饼分发各人手中,再度盛汤时已有一人咬开糕饼,却惊见其内藏了一小块粗布。 “快看!” 几人即刻围拢,一人则是转身盯向门处。 “即刻启程赶往汉京,无需理会丛玉。” 除去这一句,便是尚有一处极小图纹样式以证其所出乃是何人之手。 几人皆是看向其中一名该是其等首领之人。 “正好!那大汉皇帝遣来辨识咱们的暗卫副统领不是方至吗?咱们众口一词宣称数载异乡履职甚是思念故土,如今既是并无大碍却归心似箭。想来其必不得有何阻拦。仅是,此番入了汉京便是龙潭虎穴,务必事事小心!” “统领放心,咱们兄弟受训十数载,断不至有失!遑论,如今大汉之内尚有咱们的新‘主子’啊,可是一位王爷呢,呵呵。” “好!打点行囊准备启程。今夜我便去将余下的强身药石取回,你们再将各自原本家宅诸事详熟一番。” 入夜,城中另一处极为僻静小巷之内,似是一阵寒风吹过,带起枯枝败叶及片片残雪四下乱舞。而一个甚是不显眼的院落中,一道黑影飘落而至,不及其双足点地,已有一柄长剑横于其脖颈之侧。 “什么人?” “在下丛大人副将。”来人先是大张双手示意并无兵刃,而后缓缓欲要摸向怀中,却被未持剑的另一只手快了几分。 孟子之自其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又是询了暗语方收剑入鞘。 “这位大人,多有得罪,请房中一叙。” 来人哪里还敢充大,赶忙摆手,“不敢不敢。定然是孟先生吧?末将先行谢过数日照料我家大人之恩!”言罢便是躬身一礼。 入得房中,烛光映衬之下,孟子之方看清来人乃是一名弱冠上下青年,一身夜行衣极为合体,将其健硕身形衬得分外魁梧。 “统领!”来人见得丛玉即刻急行几步近前便是跪拜于地。 丛玉却满脸茫然之态望向随之而至的孟子之,“孟贤弟,这?” 孟子之忙将来人扶起,微显没落道,“大人见谅,丛大人现下仍是不得忆起过往诸事,故而……先请落座待在下慢慢讲明吧。” 来人即便早得了消息,却当面之时依旧诧然,听了孟子之之语具是惋惜之情,“怎会如此!”再如何不愿面对,终是现状已定,不得不扶着丛玉落座。 待听罢孟子之大致讲述丛玉所遭所遇,来人长叹一声,随之自怀中取出一方上佳明黄色绸缎绣成的锦帕,展开呈于丛玉及孟子之眼前,“此乃皇上御笔亲书,希冀统领可忆起些许过往。” 孟子之忙望向丛玉,丛玉仅是蹙眉细细一览,却并未有何异状。 “哎,蒙皇上不弃,在下……仍是不得有何印象。”丛玉除去觉着字迹有些许熟识之感,却是旁的依旧忆不得。 “无碍,皇上说待及统领回转面圣之时,恐会忆得往昔君臣之谊。”来人宽慰。微微静默少许,继而又道,“末将此来一则代皇上探望统领现状,二来便为那十名暗卫。既是统领具已不得忆起,恐是于其等亦是无所印象。幸得暗卫营尚有画像可证,更是遣他等至楼兰前,皇上曾钦定联络暗语。”望着丛玉满是渴求之态,“统领可有旁的需得叮嘱属下?” 丛玉茫然摇头,“见谅,如今你所言诸事我具是毫无印象,故而……想来既是你可任圣驾近前副统领之职,必是所能不凡的。而我……” “统领无需忧心,不过养身为先!”来人转向孟子之,“末将此来尚有旁的公干,然统领如今似是仍不良于行,归京之事便有劳孟先生了。”言罢郑重一礼。 孟子之心知肚明,上官清流如此安排不过为得于汉皇驾前可替自身谋得一官半职,终是闻止静可以相助完备国书之功上荐,而自身若无功绩如何得了皇帝恩赏?恰是可借照顾丛玉并是护其安然回转之机与皇上请官。 念及此,孟子之不禁为自己兄长时时处处皆顾及异姓手足而心生感怀!一拱手,“实乃我家大人所差,不敢受大人此礼。” 来人不便久留,不过两盏茶不足便起身离去,自是需得好生考较一番那数载潜身楼兰的十名暗卫。却是,即便大汉天子如何智谋非凡,其私属暗卫如何尽忠职守,具是不得楼兰国主真实之身,故而这十名“暗卫”断无错漏!在经了验证画像、察查令牌、对堪暗语等数个细致入微测试之后,皇汉暗卫副统领并未将其等真实身份辨出,反是认定具是数载前暗插楼兰之人无疑。亦是因此,这十人“万分感念皇恩浩荡”,提出即刻返京报效朝廷之请自是得了允准,转日一早十人便起身上路,奔赴大汉都城! 第523章 翟相国过府议事 “国公,近日府外窥探者甚巨,然造访人等亦是从不曾有过之数。”周驰将他兄弟几人觉察之事禀明周老国公。 周老国公亦是蹙眉,“老夫征战数载,于朝中同袍并不得如此亲厚。可会因得顾公子之……” “禀国公,翟相国软轿已至了府门。”正是周老国公疑心之际,周洵匆匆来报。 “快请!”周老国公闻声即刻起身相迎出门。 周驰心内不安之情更是增了几分,见周洵与周铭具是伴于自家国公身侧,便是闪身往了我所在院落而来。 “顾公子,周驰有事求见。”周驰立于我房门外恭敬高声,实则他此举不仅为得掩人耳目,更是了然男女有别。 我早已闻声至了门前,浅笑将房门打开,“驰兄何需这般客套,小弟本就为贵府之客。驰兄快请进来。” 周驰迈步进门,将房门带好低声道,“公子,近两日国公府外窥探者甚众,且是朝中官员从不曾如此频繁往来拜会。国公揣度恐是因公子之故。末将恐会因此引来公子何样麻烦,特来请公子早早谋划才是。” 实则我岂会不觉,仅是误以为因得周老国公如今乃是国之重臣、位列三公之内方这般忙碌。更是新岁方过龙啸林如此大摆寿宴遍请同袍而致如此,不想竟会有我这顾名之因。 一时错愕并不得其内情,满脸质疑望向周驰道,“朝中官员拜会国公难道不是常有之事?与我这白衣之身有何牵扯?”转而似有顿悟,“额,驰兄非是外人,可是顾名之故以致给国公府引来何样烦忧?那待及明日面圣后顾名离去便是了。” 周驰显然因我之语惊愣,少时方失笑,“公子误会了。国公往昔具是常年驻守边关、征战沙场,与朝中同袍往来并不紧密。如今顾公子名声鹊起,居于国公府自会引得众人心向往之。” “呵呵,驰兄笑谈。”我怎会以为意,自是不觉凭借顾名区区一个束发少年便会引来朝野波澜。“顾名何德何能可使朝臣仰慕?恐是不过乃是国公终得归朝而致吧?”拦下周驰欲要分辩之语,“可有来人相询与顾名相关之事?” 周驰微一蹙眉,侧首思量片刻,迟疑摇头道,“确是不得。然,方才翟相国亦是过府,往昔,皆是从不曾有。” “呵呵,定是驰兄过于高抬顾名了。如今国公已位三公之列,翟相国过府该属寻常。” 然国公府前厅正堂之内,一番寒暄之后,屏退了房中众人,翟相国方与周老国公窃窃低语。 “子安贤弟,你我相识数十载,听闻如今皇上欲要召见那公子顾名,老夫特来相劝——你我尽心辅助皇上一生无过,万勿因得此人搅进皇权之争啊!” “嘶!”望着翟相国万般郑重更是语重心长之态,周老国公心内顿时一紧。“幸得兄长提点,愚弟正是不解因何此两日府内府外具是这般‘热闹’!”一转念,猛然抓紧翟相国干枯粗粝又是骨节分明的大掌,周老国公戚戚然道,“可会皇上亦会因此多心?” 翟相国轻拍了拍周老国公手背,微微摇头,“老朽当真不敢妄言啊!稳妥起见,待明日面圣过后,贤弟还是规劝顾公子速速离去为好啊。” “可,”周老国公顿时气馁,更是心内有不得言明郁结之事,“又将如何避过这众多双眼眸啊!” “呵呵,亏得贤弟领兵多年,竟是这战术战策需得老夫谋划?”翟相国满脸皆是暗示之情。 周老国公一顿,见其面象竟是似笑非笑之态,瞬时恍然,“噢!兄长之意乃是……” 翟相国忙示意其不可言明,颇有深意撤了手,缓缓起身却喃喃道,“报效圣上乃是我等臣子本分,岂可懈怠惫懒?然,”垂眸望向周老国公,微微上扬唇角,“却是需得身为 人 臣!若是江湖侠士,危难之时守土卫国亦是值得敬仰称颂。断不可行朝 秦 暮 楚之举。”言罢,朗声笑起,言语声量亦是高了几分,“那便有劳贤弟将贺礼代为转达吧,龙将军恐是不便相请,老夫自是明了。然天命之年岂有不贺之理?希冀其可顺应天命自是上佳。” 周老国公起身相送,直至自国公府大门望不得相国一行方回身转向书房。 “周铭,去请顾公子过来,尚有一丛礼数忘记相告了。” 我迈步进了国公府书房,便是见得周老国公愁眉不展,正是垂眸不知所思为何。 “国公?” 周老国公抬眸与我直面,“公子请坐。”转而示意周铭、周洵、周驰具是退离。 我微有一怔,因得听闻他几人往之书房院门处守护,而寻常护卫具被遣散开去。 “甥媳啊,”周老国公低声唤我,“恐是泉儿欲以断袖之名欺瞒明月公主之举引来了大祸啊!尤是,于你。” “还请舅父明示。”我怎会不惊。翟相国与周老国公之语我并未闻得,却是方送走了翟相国,周老国公便是如此言说,我笃定其中必有隐情。 “哎!”周老国公长叹一声,“以你之智,定是觉察近两日国公府内外之变。本是老夫仅恐乃是为得好奇公子顾名之因,却是方才经了翟相国提点方茅塞顿开。”甚为郑重直面我,周老国公满是忧心之色,更是将声量压低了几分,“恐是朝中欲要拉拢于你之人数众!如此,哎,即便不得皇上生疑,却是你这身世及行踪难以再掩啊!” 我俊眉一蹙,“拉拢于我?因何?若说天子召见为得招揽自是情理之中,终是玉门关前我为国尽力。而朝中除去皇上,何人尚且欲行拉拢?顾名与他等何干?” 周老国公见我如此不谙朝堂之事,不禁喟叹。“甥媳啊,你可知一众王爷、皇子于金殿之上的大宝龙椅皆是何等垂涎之心啊!” 我瞬时如醍醐灌顶般顿悟!“舅父之意乃是……” 周老国公甚为不愿微微颔首,“怪老夫一时疏忽,竟是令得甥媳你身陷险境!” “他等如此明目张胆之举不畏天子之威吗?” “何来明目张胆之说?可有人入府提及与你相干之事?不过皆是寻老夫闲话罢了。” 我见周老国公满是垂头丧气懊悔不已之态,心内缓缓似是参悟了其中玄机。“暗中拉拢?便是为得日后争权夺位?”隐隐不安之情徐徐升起,我径自揣度出声,“如今顾名得了皇上召见,于不得可否入朝之时,定是无人过分流露或拉拢或亲近之意。而心怀妄念者自是遣人代而为之,断然不得自行出面,更会于暗中坐壁上观。如此,”我惊愕望向周老国公,“岂非自此顾名便是遭了众人监察?于日后行踪再不得有所隐?” 周老国公见我参透其中关鞘,极为愁苦不住颔首,“正是呢!若是你可顺应皇上之意入朝为官,无论何人恐是皆会有所顾忌,如同上官清流一般,自是不得旁人生出如此心思,即便有,却需得慎之又慎。偏偏甥媳你乃是女儿之身,如何可为?按下复世战神身世不提,便是欺君之罪自是难免身首异处啊!哎。” 我心思一转,“顾名本为女子,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不过为得保我大汉详宁不受异族进犯。而当时身处战祸狼烟正盛之时,周国公自是无瑕相辨,如此,又有何欺君之说?” 第524章 以假乱真,权衡之计 “哎,甥媳啊!纵使如此得了皇上释怀,却是你与泉儿婚事又将如何?” “这?”确乃我忽略了!本是以为圆了皇帝之疑便再无忧扰,竟是忘了顾名与莫鸣即便乔装,却是尚有与龙泉成亲之事! 见我似是有所参悟,周老国公又道,“若是不提,泉儿恐会被皇家招为乘龙快婿。即便因得种种皇上不允,却是甥媳你若以真容面圣,怎知皇上不会生出纳妃之意?纵然不为其自身,尚有一众皇子王爷!” 闻其言我呆愣原地不得动。是了,以我之容,恐是无论武功何等,必会遭人垂涎。而周老国公未尽之语我又岂会不明——若是提及,便是周老国公及龙泉早早明了我女儿之身,竟是欺君罔上先发制人!若再说并无反心恐是无人愿信!不想因得不愿遭了龙啸林摆布换成顾名身份赴宴、龙泉为得避开明月公主纠缠一时脱身之计竟是将我引入如此境地!我亦是当真懊恼不该入京的! 静默了良久,我缓缓道,“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之势,明日便得入宫面圣了,难不成我还能遁去?遑论国公府外早已遍布暗探了。” “明日入宫断无延缓之机,而甥媳你仅得以如此男装顾名之身为之。旁的,也只得徐徐图之了。”周老国公亦是毫无良策,除去哀叹并无计可施。 不得商讨出何样良策,我暂且告辞,回至房中便是垂头沉思。 现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如何隐去我女扮男装身世,若是改回女装后离去,国公府久久不得公子顾名现身,必会引来众人甚是当今天子猜忌;可若是我以顾名之身出京,如何摆脱藏于暗中那起子细作以及各府耳目眼线? “公子,公子?”我被轻轻推了推方回神,抬眸便见乃是徐宏双笑嘻嘻端着一盘果子置于我面前。 “公子这是思忖何事?竟是我进房中皆是不知,呵呵。” 正是他打趣我之际,其兄长徐宏成亦是迈步而入,“小双,不得如此嬉闹公子。”转而向我道,“国公府管事前来相询公子飨食有何喜用之物,我特来问问。” 见眼前这一对双生子被莫思改扮得毫无相似之处,我不禁失笑,“真真辛苦你兄弟二人了,竟是这般……嘶!有了!成弟、双弟,速去将世伯、师兄及二哥寻来。” 他二人自是不明我乃是因何竟这般惊喜之状,却并未迟疑,转身跑出了房门。 “公子,”却是那厚帘方被挑起,迎面便是莫良身形现于门处,险些与这对双生子撞个满怀。 “二哥,正令两位弟弟前去寻你呢。” 莫良手中持着一个小巧竹筒,闪过那两兄弟便进得房内,“此乃大哥传来信函。公子寻我何事?” 我接过即刻拆了封蜡将内藏的锦帕捏出,通览过后便是笑逐颜开,“真真当局者迷!” “何人乃是当局者?”骆弈城含笑进了门,须臾后方是轩辕无痕。 我将莫达信函转给他等,三人陆续看过具是望向我,骆弈城先道,“可是师弟觉出何处不妥?” 我便将周驰及周老国公相告之事细细道来,“本是我正不知如何解困,方才见得成弟双弟便有了计较,不想大哥信函便至了,呵呵,故而才道我乃是当局者。” 轩辕无痕默默思忖少时,微微颔首,“仅是替代公子之人恐会引火上身。” “嗯,故而这人选尚需斟酌,必是待其离京后安然脱身才好。” 莫良此时与骆弈城一个对视,转而道,“公子可还记得于楼兰选贤大会遇得的芳茂?” “他?”我岂会淡忘,若非当时他假扮于我登台献艺,恐是我尚且迟缓一日呢。“当日五哥已然纵其离去,如今又是于这汉京之内,恐是寻其不易,时日亦会不短。” “终是以他之容,仅需稍作修饰便可以假乱真。遑论其等极善做戏,定可全身而退。”莫良思及便是喜上心头。 骆弈城频频颔首,“师弟,不若传信莫武令其一试,恰可一证咱们部署各处联络之地可能有用。” 轩辕无痕闻言亦是赞同,“是啊公子,明日进宫面圣后恐是不得短日内离京,且是权衡人选亦需费时,不若限定时日,若是不得,届时人选已定,终是不得有妨。” “好!”我终是做了决断。 “王爷,有信函至了。”驿站之内,无欲进得闲王房中,自怀中取出一物呈于其主子。 闲王接过阅后一笑,“呵呵,恰逢其时。”转手将锦帕交回无欲,无欲略略一观即刻拈于烛火上引燃,而后弃于炭盆之内。 “王爷可是欲以他等监察副使大人?” “嗯。上官清流乃是习武之人,怎会小小风寒便致如此病重?竟需得卧床静养。呵呵,恐是另有隐情。” 无欲眸光一转,“难不成他另有所图?” 闲王勾起唇角,“回京之途你可曾见得孟子之?如今又是欲要离了使团一行,这上官清流……呵呵,当真有趣。” “嘶。似是自入了汉境便是不见孟子之身影,唯有闻止静于其身侧侍奉。初始不过言称乃是受其所遣有所公干,然竟是至今未见回转。”无欲蹙眉,“王爷,可会是他……察查出何事?” “不会!”闲王明了无欲所指,“兰老爷乃是极为谨慎之人。且是咱们不过仅是那一次寒暖宫之行避过众人,再不得旁的,上官清流再如何高能之辈,于楼兰皇宫之中自是毫无用武之地!却是其人心机深沉,不得不防啊。” “是,奴才这便传信那几人,恰可一证他等之能。” 闲王满意颔首,转而似是忆及何事,“传闻那公子顾名如今正于京城之内,皇兄已下旨召见。” “这……王爷,咱们眼下尚有近月方可抵京,山高路远之途,定然不得赶回。可需得传信回转令人如何?” 闲王冷笑道,“呵呵,据传那顾名小小年纪所能非凡,自楼兰回转大汉后便失了踪迹,如今既是现身京城,若令其如此再度离去自是可惜。然,依着皇兄之智,断不得就此错过这‘天赐良机’!恐是正谋算如何欲将本王那些妄图拉拢的一众叔伯兄弟甚是子侄一网而尽呢!哼哼,幸得本王未于京中。” 无欲先惊后喜,“依王爷之意,恐乃是皇上设计亦有可能。” “嗯,皇兄愈发令人难以捉摸了。却,若此事当真,实实乃是憾事!” “如此,不若奴才便去部署一番,无论如何必是不得再失了顾名行踪才好,而绝然与王爷无干,终是使团尚于途中。”无欲怎会不明自家主子何样心思。 闲王笑意渐浓,回身端坐于卧榻之上,“嗯,无欲如此精干,本王可安枕无忧喽。” “谢王爷赞许。奴才先侍奉王爷就寝。” “顾公子,上官府来人求见。”掌灯过后,竟是周驰于我房门前禀报。 “靳伯?”开启房门,我便见得周驰身侧乃是急急赶来的靳伯,那满身霜雪与其面颊汗珠反差极大,令人一眼便知必是事出紧急。 “公子,这是我家大人密函,幸得赶得及明晨公子入宫之前送至。”进得房中,靳伯顾不上拭去满脸汗水,忙自其怀中取出一叠厚重锦帕呈于我手中。 我抬手示意其安坐,方将锦帕展开一览,竟是足有五张之数。 通览过后更是感慨万千,朝着靳伯一礼,“顾名之事竟是连累上官兄长如此劳神,实令在下愧疚不已。”那锦帕之上,分明将当今天子常日好恶、禁忌罗列周详,更有与我等谋划以他人假扮顾名脱身之策等同之法。 “公子这是哪里话来。我家大人与公子乃是手足之情,自是事事皆会为公子谋划停当,断不得公子有何闪失之处啊。” 第525章 上殿面君 靳伯并未久留,而是劝慰了我数句便起身告辞,终是此地乃是国公府之内,他尚且有所顾忌。 我因得甚觉亏欠,加之此时已然夜深冷寒,便亲自相送靳伯出了客院,不想与对向而来的龙泉正是碰了个照面。 “靳伯?”龙泉即刻满脸凝疑,不知已是将近初更时分,靳伯竟是来访有何要事。 靳伯亦是不曾料得龙泉恰巧此时前来,却是淡然一礼道,“龙少将军有礼。老朽仰慕顾公子已久,方才听闻公子于国公府上做客,便是贸然前来造访,真真失礼了。告辞。” 周驰忙近前圆场,“末将送靳管家出府吧。竟是与顾公子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辰,呵呵,可见乃是故交。”转念又是忆起若龙泉此时留于我房中定然不妥,便笑道,“方才国公爷尚且念及少将军呢,不若顾公子与少将军往之书房与国公闲话少时?” 我即刻会意,终是国公府尚不知可会于何处藏有细作,且是我谋划之事尚不及相告周老国公,恰可趁此之机使其参详一番,便一笑施礼,“龙兄请!” 龙泉一滞,明了此地并非龙府亦或我莫宅,更是我与他相传的断袖之交仍是热议不休,便即刻顺应了下来,转身似是引着我往了国公府书房而去。 待及我将使人假扮顾名借以脱身之计讲述完毕,周老国公与龙泉皆是默而不语沉思起来。 一炷香后,周老国公抬眸先是望了望龙泉,见他满脸凝重之色、双眉紧蹙不得舒展,便是转向我道,“此法自是可解甥媳眼前之困,然,这假扮之人必是需得好生甄选,终是马虎不得。” “嗯,舅父所言甚是。幸得我可借身中有毒之事搪塞皇帝查验,否则恐是这人选更是为难。” “泉儿,你可尚有何顾虑之事?”周老国公见龙泉垂眸不语不禁相询出声。 龙泉闻言抬头,看向我二人,那眼眸中满是忧色。“可,若是寻人假扮,恐是待及回转边塞之时,不得鸣儿与我同行啊。” 周老国公与我具是一滞,随之失笑,“泉儿啊,怎是你竟思量此事?还是先令甥媳安然脱身方为首要吧。”暗中斜睨了我一眼,周老国公忧心我可会与龙泉生了不喜之情。 我则是微微面色生绯,却并未启唇,心内则是暗自叹息龙泉尚有如此心思,真真不知作何以论之。 未免受人以柄,仍是周驰相送我回转客院卧房,龙泉则是自书房径直往了府门独自回转龙府。仅是我并未察觉,他那自身后目送我的眸子皆是焦躁之情。 转日晨曦,我早早起身收拾停当,只待宫中来人引我觐见。 “公子,务必多加谨慎。”莫良叮嘱之声不绝。 轩辕无痕则是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确认并无疏漏方缓缓颔首,“依着公子装扮断然无虞。幸得昨夜上官大人传书使得咱们了悉皇帝好恶,凭借公子之智料也无碍。” “话虽如此,终是九五尊位非寻常之辈,师弟谨言慎行方为上佳之策。我等自会候于皇宫之外,过了今日方可暂且松懈一时。”骆弈城亦是满怀忧虑之情,于眼前我不得施展功法必是心有悸悸的。 我则傲然一笑,“师兄、二哥安心!可为一国君主者,自是恩威并施的。终是顾名不过一介草莽,曾于边关杀敌守土尽了心力,断不得有何为难之说。想来皇帝唯可郁结的便是不得我顺应其意入朝之事,我定会‘巧舌如簧’将危机化解,难不成两位兄长尚信不过小弟所能?”为得令其等舒缓些许担忧,我所现具为不以为然之态。 “岂会!公子之能必是无人可及!不过一个会面罢了,定可无虞!”不待旁人应声,徐宏双则是高声道来,引得众人失笑。 “双弟!”徐宏成低声申斥一句,即便明了虽是其为年少轻狂之语,却实实于我之身并无夸大之处,也就未再多言。 “顾公子,宫中来人已至了前堂,国公命末将特来相请。”周驰立于房门处声量不高,却隐隐可辨得夹杂些许不安之情。 见有人开启房门我便现身其近前,周驰那从不曾见得的焦灼神情便是尽露无遗。“公子,末将护送公子往之皇城,且于宫门静候公子安然回转!” 于我身后的几人互望一眼并未出声,然轩辕无痕、骆弈城与莫良则是再度看向周驰,且是暗含不便宣诸于口之深意。 “有劳驰兄!”我含笑一礼并未理会过多。 随着宫中内侍车驾一路而行,紧随左右的便是骆弈城、莫良及周驰。官街之上,不住有人远眺自是不得近前,均为观望之态,唯有一双眼睛满含深邃不安之情,那攥紧的双拳及暴起的青筋足以相证一切。 “请顾公子随奴才入宫,随行之人于此相候便是。”一道尖锐男声自车驾外传来,我即刻收敛心神起身下车,给了他三人安心示意便转身而去。因得不可多言,随行三人具是惴惴之态,再如何忧心忡忡却并不得显露,仅得暗自祝祷我平安无事。 “顾公子,您无需拘谨,咱们皇上极为赏识大才之士,更是极为和善呢。”这内侍竟是边与我引路,边轻声劝慰,更是喋喋不休一路未止。 我除去初始道了句谢意便再未启唇,皆是颔首浅笑以应,心内却是暗自揣度,因何这大汉皇宫内侍竟是如此“善谈”,与之楼兰相较实乃天差地别之态。 “到了,顾公子还请止步,容奴才前去通传。” “有劳。”我拱手一礼便退身立于一侧,垂首视足并不曾四下乱瞟,然耳际却可探得周遭所有—— “启禀皇上,顾名公子殿外候传。” 静默少许,一道中气十足、令人倍感雄浑之声响起,“宣。” “传顾名觐见!” 随着数名内侍高声喝传直至近前,我方微微整饬衣衫迈步而入,却仍是垂眸颔首极显敬畏。 行至殿内正中,我极为不愿却不得不行了跪拜大礼,“草民顾名叩见皇上。” 殿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久久不得人开口,唯余喘息之声。 足有半炷香之久,仍是那道雄浑之音方传来,“你便是盛传于世的公子顾名?” 我略略躬起些许身形,“回皇上,草民名唤顾名。于去岁玉门关前曾上阵抗击匈奴大军,以尽我大汉儿郎守土本分。旁的,便是不知可会名有雷同、人有近似。” “哦?哈哈哈。如此说来乃是传言有误?恐是尚有旁的顾名公子?” “回皇上,草民确是不知。” “周国公曾上荐于你,因何不愿入朝啊?” 不知因何竟会突如其来被皇帝一询此事,我实实摸不准这大汉天子内心作何揣度。不敢延误过久,忙应道,“皇上明鉴,草民不过尽了身为子民本分罢了,于旁的并不做妄念之想。更是师门祖训:淡逸山野、不问政事。” “好个‘淡逸山野、不问政事’。你师从何门何派啊?” “皇上恕罪,顾名自幼便由家师抚育长成,却并不得门派名讳。即便师父亦是从不曾相告。” “竟是如此?那尊师贵姓高名?” “回皇上,草民不知。” “嗬,坊间皆是传言公子顾名极为尊师重道方不违师训拒入庙堂,怎么,竟是不知尊师名讳吗?” “回皇上,皇上亦称乃是传言,自是不得实情。家师甚是师祖均不曾留有名讳,故而草民不知。” “那又是因何唯独你有名讳?” 第526章 应对盘查 我暗自拧眉,不明这皇帝因何如此苛责质问,更是不便将原本“莫鸣”之事相告。急速转念,应声道,“回皇上,顾名之名实乃误会。当日草民本是遵师命外出采买,不想于街市之上听闻玉门关有险,一时义气便是往之详察,偶遇上官大人同是相助,被周老国公问及姓名之时,本是草民应之为‘无名’,却被众人误听为‘顾名’,方以此传开。” “那你又因何不释清?” “皇上明鉴,于寻常人家皆是有名有姓,草民便思忖若是实情相告恐会引来更众盘查有防抗敌,方才顺应为之。” “于你师门隐处,一众门人如何相谓?” “皆以尊号相称。” “朕可以为尊师平生仅收一徒?而其同门师兄弟亦是如此?” “……是。”我心内一惊,不想皇帝竟是借此只言片语便有此推断!当真其智不凡。 “又是,同门平辈中具为几人?” 我微有迟疑,转而道,“师父一辈三人,然师伯因得身体之故并未习武收徒,故而于草民这一辈仅有师兄与草民两人尔。”思及龙啸林寿宴之上六皇子与明月公主所见轩辕无痕及骆弈城,我忧心皇帝此时会遣人于宫门处察查,且尚有周老国公亦会遭了盘问,便是如此应对方不致有瑕。 “哈哈哈,起来吧!来人,赐坐。”皇帝似是知悉我师门人数寥寥顿时安心不少,方允我起身。 此时我方参悟何为众人皆谓“伴君如伴虎”之语乃是何等深意,皇帝此举不过忧心我师门若是人众又是功力上乘却不愿入朝而心怀惴惴,当获悉仅是如此必不得成了何样气候才算得宽慰。 有内侍托了一方软垫置于我身前,我便谢恩之后于阶前浅坐。 皇帝此时方显亲和之态,较之方才盘问之时声色柔缓了几分。 “顾名,朕听得子安及清流具是赞许你功力不俗,不知你如今年岁几何?如何练就此等技法?” “回皇上,草民去岁方及束发。然实乃草民年少莽撞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于玉门关之时恰逢匈奴将领以瘟疫荼毒边境,加之几位将军大半遭了暗算身负重伤,借周老国公定下诱敌之计方使得草民一展所能,当真不过尔尔勉强可抗寥寥匈奴兵卒罢了,实难堪领众人盛赞虚名。” “欸,子安鲜少赞许后辈,清流更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可得他二人交口一赞,想来定不致如你所言甚谦之语。且,于楼兰之时顾名可是深得楼兰国主信重,似是将举国兵马之权奉于你面前却并未令尔有所动容,依你束发之岁如此老成持重实属难得啊!” “皇上谬赞了!若是顾名当真不凡,亦不致于回转大汉之时遭了匈奴大都尉兰鲜偷袭以致身负重伤,竟是至今不得痊愈,否则草民岂会四处云游寻医觅药而至了京城,自是恪守师训于门中苦习不怠了。”寥寥数语便将所有讲清,我自是笃定天子可领悟其中含意。 “嘶,怎会如此?不若朕命御医前来于你一诊?” “谢皇上隆恩!草民所中之毒甚是怪异,更是偏巧与师门内力相冲,方致如今体内余毒不得尽清,而这功法更是无处施展。” 伍大人自始便是立于皇帝身侧,见其侧首示意,忙吩咐传御医入殿为我诊脉。 果不出我所料,竟是方传下话去片刻便有人殿外相候了,且是有三人之数。 “叩见皇上,臣等奉命遣来。”即便我并未侧首相望,却明了必为御医院资历上佳者,仅是庄祁并未于其之列。 “还请几位老大人为这位顾公子一诊。”伍大人淡笑宣旨。 御医们不敢迟疑,逐一近前为我探脉。 于他等入殿之时,我便是稍稍提气调动内力将这脉象变了变,非是旁的,仅是需得掩住我这女扮男装之身。 待三位御医皆已切脉过后,具是愁容满面之态,仍是为首老者回道,“启禀皇上,这位小公子身中剧毒。却,恕臣等无能,并不得知悉其毒性药理,实实不敢妄议。” 皇帝似是早知如此,“顾名,你不曾往了匈奴探查此毒吗?” 我苦笑,“还请皇上见谅,家师医术不凡却也不得章法,故而才遣了草民于大汉之内四处寻访。想那匈奴大都尉既是敢以此毒暗算于草民,定非寻常百姓可知秘药。且是若草民贸然入得匈奴,恐会引来其等借口出兵之机,故而,草民并不曾往之。” 朝向三名御医,皇帝微带厉声道,“尔等竟是如此无能?竟是一丝一毫皆不得解吗?” 三人连忙叩头请罪,“还请皇上息怒!这位小公子常日并不得因此毒有何异状,仅是不可施展功法。然臣等非是通晓武功之辈,因此不得其中玄机。” 皇帝似是沉思片刻,伍大人则是令三位御医退出殿去。 又是静默少时,皇帝开口道,“顾名,虽是现下我大汉边关详宁不曾重燃战火,却未雨绸缪自是缺失不得,遑论如今朝中武将寥寥,可领兵掌帅者更是凤毛麟角。子安已近花甲,另几位将领虽是尚且可用,终是后继无人。朕为一国之君,更是万民之长,不得不早做谋划。你虽是年少无历又身中有毒,然子安与清流皆是与朕力荐你有将帅之才,加之依朕察之,尔确具鲜少稳重恭敬之态,不知你可愿违逆师门入朝奉养?” 汉皇将言辞劝诫之语讲得这般平易近人实属难得,我岂会不知进退妄自狷狂? 现诚惶诚恐之态即刻起身不加丝毫迟疑,我再度跪伏于地高声应之。“草民何德何能可受皇上如此青眼有佳!拜谢我主隆恩!为国为民草民自是责无旁贷,即便师门隐遁山野却并不曾于此事有所退避。然,终是如今草民身中有毒不得运功施能,若是受下皇上天恩尸位素餐必会引得旁人质疑,于草民自是无碍,却终是有损皇上圣主明君百年声望!故而,还请皇上暂缓召草民入朝之期,容草民遍寻杏林隐者,一旦尽清余毒,必将禀明家师回转京城报效朝廷,方不负皇上如此器重信任之意!还请皇上成全!” 我一番慷慨之词久久回荡于殿中,大有余音绕梁之势; 然皇帝闻后默而不语,面色未改却不知所思为何; 伍大人立于一侧满是错愕,不明我如此婉拒可会引得皇帝生怒。 良久,殿中除去喘息之声再无杂音,我则是始终维持蜷缩身体、以头触地之态未曾有丝毫移动。 “顾名,朕不过寥寥数语便可使你违逆师门?且是尚不曾许下官职。竟会较之楼兰国主那举国兵马之权更为惑人?” 伍大人闻言自是一惊,未曾想方才其主子竟是仍为试探! 我却是不慌不乱启唇,“皇上圣明!草民乃是大汉子民,断不至因得官位权势便转投异邦,除去师门不允,更是与草民秉性不合。然当日草民于玉门关杀敌守土岂能不回转便实言相告家师,他老人家并未有何怨责之意。想来若草民听命皇上为国尽忠,家师亦是不得有何拦阻,恐是唯有待及教习军中将领、兵卒尽掌师门所藏便会令草民卸甲归田辞官回转。草民亦是此心。恰如皇上方才忧心之事,我大汉能人辈出,不过仅是眼下缺得良将帅才,却是草民愿尽心为皇上分忧,待及国中武将济济,草民断然不会贪恋权势,定会回转师门侍奉尊老,届时还请皇上恩准。然,终是此些眼下恐为虚妄,必是待草民除去这一身之毒方可为之,故而草民尚不曾顾及。如此若是使得皇上忧心自是草民之过!还请皇上恕罪!” 第527章 有惊无险 “哈哈哈!”皇帝突然肆意朗笑出声,“来人,还不快将顾名公子搀扶起身!” 我闻言略略松了口气,心道这大汉天子果真与境微民寡的楼兰国君不可同日而语!然,上官清流已然探明,那楼兰国主即为魔灵尊上,因何会那般委曲求全、示弱无威?不敢此时深思此事,我自是不得内侍近前触碰肢体,便是独自起身复又浅坐阶前。 “顾名啊,子安曾与朕称作你亦是通晓兵法战策?可亦是出自你师门独有私藏之能?” “回皇上,先师尊仅是为得防范隐居之所遭了歹人攻陷,方粗粗习得浅显战术以应之,故而自是不得与守城战事相较。周老国公所言皆是不弃草民曾拙知莽撞相谏数语尔,实不得有何精通之说。” “哦?呵呵,若是将你师门所习尽书所详令旁人相习可能为之?” “自是无妨。家师自始便是无谓广播所有施以旁人。” “如此?据朕所知,江湖门派皆是私藏秘术不愿予人,因何令师门这般非同寻常?” “皇上明鉴。草民自幼便是听从师父教导,从不曾知悉别家章法为何。若是有此之规,还请恕草民实难苟同。如此虽是可将师门所藏不得心存恶念之人习了去,却也不得更为适合之人习之。需知世事皆有不同,人亦如此,岂知一门之术不得旁人更为精习?若是因得皆有私藏而其后辈者恰不擅,岂非自毁之?故而草民更为赞同师门之举,便是令得所能广播,可使得更适者将其发扬光大,岂非大有裨益!” “嘶!”皇帝不禁错愕,“若是敌者习之岂非于己不利?” “请皇上慎思之,若是敌者习之,恐是最先便为如何查出破绽以寻相抗之法。如此于原主便可增其所长、补其所缺,那便是更有进益。而即便已是无漏可察,为得以防敌者精习更为上乘,原主则自会苦习不殆以图登峰造极。如此,便是皆为百利而无害之举。” “好,好啊!”皇帝拍案而起,踱步往了阶下而来。 我闻声慌忙起身肃立,自始不曾抬首得见皇帝天颜,纵然仅为咫尺之距。 近至我身前,皇帝竟是抬手落于我肩头,“顾名,如此胸怀实乃难得大才之辈,必将未来可期!” “皇上赞许,草民万不敢当。”我垂眸视地恭敬异常,仅是得见一袭绛紫色龙袍及描绣得万般精致的一双玉履。因着天子与我不过半步之距,便是可隐约揣度其身量较之于我高出足有仅两尺之数,且是其掌大而有力,必是常年习武之人。加之中气十足,定是内力亦属不凡,更是筋骨强健体态壮硕。 “咦,顾名,你可是因得中毒之故,怎是这身子如此瘦弱?”皇帝大掌足以覆盖我整处肩骨,不觉又是于我大臂处略拍了拍。 我忙躬身退开数步,“回禀皇上,草民自幼不甚健硕,加之年岁之故,家师常言恐是长成迟缓。而去岁中毒之后实实又轻减了几分。” “哎,爱卿该是好生将养。”皇上叹息一声竟是将这称谓一改,顿时引得我与随于天子身侧的伍大人一惊! “来人,赏赐顾名百年参草一匣、上等补品一担,旁的……顾名,若是你寻得医术高能世外隐者,需得何样奇珍异草具可同朕求之,朕必会命人送抵。” “草民谢皇上隆恩!” “欸,如何还自谦草民,虽是眼下不得与你封官进爵,却是于朕而言,已当卿为肱骨之臣!” “这……”我怎敢应承。 伍大人暗自瞥得自家主子面色,忙朝我笑道,“顾公子还不领旨谢恩?皇上可是从不曾如此厚待旁人!需知当日上官大人皆是得了封赏过后才可如此以臣子自谓的呢,呵呵。” 上官清流昨日令靳伯转与我的信函,自是将皇帝好恶尽告无遗,且是于这位伍大人亦有所云的,故而此刻我便了然定是皇上有如此之意方得他这般劝慰。 不敢迟疑,我忙再度撩袍跪拜,“微臣顾名叩谢皇上恩典!” “公子!” “师弟!” 皇帝命伍大人亲自相送我出了御书房直至宫门处,躬身施礼辞别伍大人,我方回转至来时马车前,而始终候于此处的几人早已是焦躁难耐之态了。 “师兄、二哥、驰兄,咱们回转吧。”我浅笑暗示其等此处必不得多言,随之便登上车驾不再开口。 他三人岂会不明,见我确无伤损更是谈笑依旧,便是略略安了些心,而于方才遥遥见得宫门前我施礼辞别之人并未有所理会,终是其等如何知悉那乃是天子近身之人。 然马车行了数丈,我便是自耳际传来熟识步履声响,不禁失笑摇头。 “顾公子,国公爷已于书房相候多时了。”待至了国公府门前,周洵含笑近前施礼相告。 我颔首示意,转而侧首朝向周驰道,“驰兄,青兄该是少时便会至了,不若有劳驰兄于此候他一候。” 周驰先是一愣,转瞬便应声驻足不前了。 国公府书房之内,龙泉正往复不住踱着步子,周老国公却是气定神闲端坐案几处独自饮茶。 “国公、龙少将军,顾名归来。”我立足书房门前垂首启唇。 “鸣……贤弟!”龙泉闻声便急急近前,拉着我往了房内快行数步,止步后才不停上下打量,“可还尚好?” 周老国公失笑道,“泉儿啊,甥媳定然无碍,你不妨先且落座听她慢慢道来。”如今但凡我至书房,国公府几名周老国公近身校尉必是于院内守护,故而周老国公方可稍稍安心些许。 然纵是如此,我却需得时时警醒现下乃是顾名男子之身,于称谓之上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习以为常而至会于人前失言。 “龙兄安心,皇上虽是细细盘问一番,却并未有何为难,尚且赏赐丰厚,更是命伍大人亲自送我出得宫门的。”我将面圣之事大略讲与他二人。 “呼。幸得有惊无险。”龙泉长长叹出一口气,方才一展笑颜、十分宠溺望着我。 周老国公复又细细推敲一番,亦是并未觉出有何不妥之处方出声道,“皇上虽是疑心较重,然终是公子顾名年少之身助老夫固守边陲,更是经了此番皇上亲询了然师门并非人众更是愿将私藏尽献,如此,该是再无疑虑了。甥媳啊,终是可于眼下松口气。”转而又道,“仅是你那‘金蝉脱壳’之策该是好生谋划起来了,终是这人选仍需万般谨慎。” 我忙颔首应声,“是,晚辈省得。” “皇上,老奴得报称是顾公子已然回至国公府。”伍大人自殿外与一黑衣人耳语少时便回转禀明大汉天子。 汉皇正是执着一枚棋子思忖对战棋局,闻言轻哼一声,“嗯,命其等盯紧国公府,朕需得尽掌何人欲行拉拢顾名。” “皇上宽心,老奴已然吩咐了,且是纵然丛大人尚未回转,却是暗卫营井井有序毫无杂乱之象。” 皇帝将手中棋子弃置棋匣之内,冷笑一声,“若是因得统领变故便会波及整座暗卫营,那朕这数载心血也算白费了。” “是是是,老奴失言!暗卫营自是稳固无虞!”伍大人赶忙改了口。略略迟疑片刻又道,“皇上,今日召见顾名之事……恕老奴愚钝,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斜睨了伍大人一眼,接过他呈送近前的鲜果,嗤笑道,“呵呵,内监总管大人怎会是愚笨之辈?否则岂非乃是朕这皇帝愚昧无知用人不善?” 第528章 梁青寻来 伍大人闻言冷汗涔涔,慌忙双膝跪地拜求告饶,“皇上恕罪啊!老奴口不择言,皇上万勿动怒!老奴死不足惜,可万不得令龙体有损啊!”边说边自己掌掴面颊。 “罢了。”皇帝已然起身,“若是再如此躲懒朕必不轻饶!”迈步至了书案前,见着满几奏折便是蹙眉,“真真无一时可使得朕清闲啊!”转向伍大人喝道,“还不近前伺候笔墨!” 伍大人几近连滚带爬至了案几一侧,颤巍巍抬手研墨,暗中瞥了仍是一脸不悦的皇帝,大气皆是不敢喘的,却是如此小心翼翼之态并未引来皇帝宽宥相纵。 “可知如何宣扬朕召见顾名之事了?” “……老奴,老奴思忖既是如今京中众人皆是盯紧国公府,不若便是将皇上与顾公子尚有疑心之事传扬出去,恐可引得痴心妄念之辈愈发加紧谋划拉拢之策?皇上便可顺势而为。” 皇帝闻言停了笔,侧首斜睨伍大人,“嗬,内监大人觉着如此可行?” 六皇子府书房,一名谋士正是与六皇子抚琴论曲,另一人匆匆而至,反手带好房门近前笑道,“果如殿下所料,皇上身侧传出消息,称是皇帝与顾名公子相谈甚洽,与其极为看中,竟是允下其日后必可入朝为官之诺!于现下更是可随其任意行走朝堂、江湖之中。”微微歇了口气,笑意更是浓了几分,“故而一众自以为是之流便是断定皇上此举实乃瞒天过海之策,绝非实情,必是与那顾名满怀疑虑。正是纷纷谋划如何拉拢呢,呵呵,真真蠢笨之极!” 原于房中之人亦是哼笑,“若是他等可成大事,咱们殿下岂非堪较上天仙班众列?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皆是看不透,当真怨不得皇上与其等设防。” 六皇子始终静默不语,待这两人觉出不妥止了声,方面色肃整道,“父皇之心不可谓深不可测!虚虚实实间令人不得分辨。如此宣扬此事,可真、亦可假。或恐早已揣度众人必会反其道而思之,亦或恐确乃实情。” “嘶,”两名谋士顿时失了分寸,不禁询道,“依殿下之见,咱们该是如何应对呢?若当真,便是随了众人之波;可若视若无睹,岂非错失良机?遑论那周国公似是与这顾名公子极为看重!” “呵呵,你等可是忘却,尚有那出使未归的四品尚书令上官大人!” 两名谋士一个对视,“虽是传闻上官清流与顾名比肩抗敌,却大战之后他得召觐见被授予高位,那顾名却依旧布衣白身,岂知他二人不得早已存了嫌隙?” 六皇子冷笑,“若是他二人不睦,周老国公又岂会如此看重顾名?难不成欲与上官清流反目?”见自家谋士满是不解之态,失笑相释道,“依周正为人,即便心存反心断不得与朝中重臣不睦,尤是皇帝信重之人。上官清流可为一朝平步青云,又是周正亲自上荐的,定会拉拢收为己用。而若是明知其与旁人有防备之意却仍是我行我素,难不成欲行自毁长城于萧墙之内?故而,定然乃是上官清流亦与顾名相交匪浅,方得周正如此将其留于国公府落脚。更是,呵呵,昨日入夜,上官府管家亲往国公府拜会顾名,至了近初更方离去,如此推之,该是上官清流更为看重顾名才是。” 两名谋士不过皆为六皇子差遣,岂会知悉六皇子所有?定是于其所掌不得尽详的,方这般震惊竟是自家主子所察绝不逊于皇帝所知! “那,殿下于顾名又将如何以待?” “哈哈哈,两位先生怎是明知故问?”六皇子起身扫过他二人,往之门处移步,且行且言道,“本殿于顾名皆因皇妹明月所嘱行事,并无旁的心思,自是不得父皇生疑!” 身后两名谋士即刻显露恍然神情,对视一眼即刻笑道,“殿下慧敏属下不及!” “哈哈哈。”六皇子朗笑出声,出了书房往之正堂而去。 “青弟?” “青哥哥?” 梁青被周驰领进客院,顿时引来于此低声不知商讨何事的骆弈城与徐宏成惊异。 “怎么,因何你二人这般惊奇。”梁青邪魅一笑,“公子卧房于何处?” 莫良闻得院中对语亦是自我卧房侧位的偏房迈步而出,见得乃是梁青,暗自失笑,“青弟来得正好。公子居中,东厢乃是世伯,骆公子于西厢,然公子两侧偏房便是我与两位书童。不若青弟便是与我一处吧。” 梁青顺着他所言分别看向院中各间房舍,略略默了默便随着莫良迈步进门。 徐宏双极有眼色将轩辕无痕搀扶亦进了我房中,故而待我回转之时,外间已然甚显熙攘热闹了。 “公子!”梁青听得房门响动即刻抬眸相望,见我身形现于帘栊之下顿时含笑起身相迎。 “青兄。”我早于街市之上便是闻得其脚步声响,故而并未惊疑,虽是有些许埋怨其莽撞入京,却实实现下需得更众谋略以应脱身之法。 将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过后,梁青笑意更甚了几分,“公子得天子召见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经与众位世伯、世叔、兄长商议,方传信与公子献策,不知公子可觉能用?” “众人之议自是上佳之谋,仅是这人选需得细细琢磨。”我已落座首位,于众人齐聚之时定是不得斥责梁青擅自入京之举的,便也顺着其话语应答了。 梁青见我即便不甚满意却亦是与之留有颜面,不禁欣喜不已,却并未得意忘形。“五哥已是传信各处,必是尽快寻得芳茂踪迹。”转向骆弈城与莫良道,“想来两位兄长该是较之小弟更是了然那芳茂之事。” 骆弈城瞄了我一眼方应声道,“若是可将其尽快寻至自是最佳,可若是不得,仍需做足备用后手准备。” 莫良忧疑片刻,缓缓出声,“实则,公子觉着四弟如何?” 轩辕无痕手捋须髯,稍稍忆了忆,“嗯,若论身形,四公子确是最为相近,其所能更是可将公子容颜描摹得不差分毫。” “不可!”我断然相拒,“四哥功力最是不佳,遑论若是令他冒充,师兄与二哥仍会紧随我身侧,一旦有险实难全身而退!”我本就忧心莫思因着其身世妨害思谋,若再令其假扮于我,恐于生死关头他将毅然决然弃其自身于不顾。 众人闻言自是明了我忧心为何,便不复多言。 梁青略加思忖后出声道,“我与骆世兄形容相近,大可使其护于四哥身前,倚仗其轻功,料得短时无虞。” “青弟所言……” “亦是不可!”未及骆弈城言罢,我同是相拒。然在场众人除去莫良与骆弈城自身,便无人知悉玉峰门过往种种,更是不明如今骆家唯余了骆弈城一人。 莫良见我如此决绝,便了然乃是何因。默了少许道,“公子,实则我亦可与骆公子一并相护四弟。且是较之青弟,愚兄所能自是不及,故而……” 骆弈城亦是顿悟我方才因何那般激愤,再听得莫良之语,倍感欣慰,直面于我对视道,“师弟安心,大仇未报之前,愚兄必会自保无虞!” 轩辕无痕与梁青皆是面面相觑,揣度恐是尚有他二人不知之事,却并未相询出声。 我便是左右为了难,若说莫思身侧有骆弈城与莫良双双相护,该是不得有防,却是不知为何我仍是不得心安。“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待五哥不得寻出芳茂再议不迟。” 第529章 上官清流赶回 而实则自傅家主等人于京郊宅院中商讨得出此计,莫武便是片刻不敢迟疑,与莫山一并将各处众世家知悉的标记附上暗语同时传出,竟是较之莫达传予我的信函更早发出,众人具是希冀可尽快将那与我顾名男装扮相极为相近的芳茂早早寻得。且是此后,梁青入京寻我,而莫武则是日日候于院外不远的进京必经之路上以待回音。 然,未及数日,莫武守候而得的非是回传讯息,竟是,一众人等。 “大哥,已是京郊了,再如何赶路亦难于城门闭合前进城,遑论您这身子愈发不济,又是不得回转府邸得靳伯医治,不若暂且歇歇吧。”冯祺等人满是焦急之情。 只因自接到闻止静传信后,靳伯便是令其等日夜兼程赶往西北相迎乔装赶回的上官清流,唯恐错失一时使其等少主身陷险境,尤是闻止静传信称上官清流身染风寒病情甚重。却是冯祺四人日夜不歇纵马狂奔不足三日便与上官清流汇合,待其等见得自家义兄满身风尘、面色极差便知其亦是不眠不休驭马赶路的,心内皆是疼惜得很!竟是其等全力劝诫方得以令上官清流安睡一夜,亦是不过两个半时辰便复又起身赶路了。然这后半程,纵使冯祺携了靳伯为其备好的医治风寒丸剂,却上官清流早因心火郁结加之昼夜无休急急赶路而病情更盛,可谓咳嗽声便未曾间断,竟尚不听劝阻快马加鞭,似是恨不能背生双翅尽早归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无妨,再快一时便可,勿要停歇,咳咳咳,赶,咳咳咳,赶路要紧!”上官清流喘息甚为急促,更是大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态。 “大哥!若是如此赶回令大哥一病不起,先不提如何可解大嫂之危,便是大哥可曾思量如何再赶回使团一行之中?大哥难不成欲令那闲王参奏大哥一本欺君罔上之失?”冯祺自是道不出如此之语的,皆是闻止静早早料得恐是其等不可劝阻上官清流歇息保全自身方特意叮嘱的。 “你等……咳咳咳,竟……”上官清流本就病体沉重,如今眼见城门在即,更是心急如焚,却遭了冯祺等人如此拦阻,一时气怒攻心头昏脑胀,竟是自马上栽了下去。 “大哥!” 莫武本是相距京郊隐匿下处数里之外,以防遭人察查引来跟踪,不想天色全黑欲行回转之时竟是闻得马蹄声渐近,不敢现身只得藏于密林之中,竟是遥遥见得一行五人吵嚷争辩,更是一人身子侧歪便一头栽下。 莫武原也不愿多管闲事,终是现下他及众世家皆是忧心于京中苦寻替身之人选的我,哪里还有旁的心思顾及他人如何。却是冯祺等人的高声惊呼之语令其生疑。自是了,莫武探马出身,于辨别他人形容、声色本就高于常人,遑论冯祺等人与之亦是算得相熟。却是为得谨慎起见,莫武运用骆家轻功近至他等不足两尺树后偷偷窥望,恰是众人手忙脚乱将上官清流放平身子取水喂服之时。 “冯哥,这该如何是好?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已然掌灯时分,于何处寻觅医者救治大哥啊?”一名小弟急急出声。 冯祺四下张望一番,发觉确是因得天寒地冻之故本就行人罕见,加之天色已晚相距城门却尚有些许路途,更是愈显荒凉。紧拧双眉,再回望怀中晕迷不醒的上官清流,冯祺一咬牙,抓着身侧一人道,“如今大哥病况沉重,再顾不得许多,你执了咱们上官府令牌奔往城门告求,称作府中侍卫传信回转途中遇险,急需医者往之救治,领了靳伯速速赶回,我等便于此相候。” “可,若是守将将此事上报该将如何相释?大哥只身脱离使团回转京城乃是大罪,断不得皇上知悉啊!” “哎呀,如今大哥性命要紧,旁的暂且再议便是。”另一小弟边上手推拉敦促其尽快上马边近乎喝斥道。 “等等!可是冯祺兄弟?”莫武听得仔细,加之朦胧月光下隐约可辨上官清流那虽是憔悴异常却依旧俊逸不凡的面庞。 “什么人?”几名上官府护卫即刻亮出兵刃呈戒备之势。 待及莫武缓缓显出身形近前,冯祺方长出一口气!“莫五哥?真真天助我也!速速前来帮忙,我家大哥已然晕厥了。” 莫武确认后快步近前,探了探上官清流鼻息,“速速随我回转下处,傅家主恰可一救。”转而滞于原地拧眉询道,“你等因何于此?上官清流不是出使未归吗?”方才救人心切,莫武当下却有些懊恼莽撞之举了。 “哎呀,莫五哥,你还信不过我等?我家大哥乃是知悉大……莫姑娘得了皇上召见方带病日夜兼程急急赶回的,该是有何顾忌不得传信。此处非是论事之所,速速救治才是啊!”冯祺已然同其余兄弟一并将上官清流搭扶马上。 莫武急速转了转了思绪,又是确认非是他人冒充,方壮着胆子将此一行五人领回那处宅院。 “这是?上官大人?”莫山惊见莫武领了数人回转,却是许久不得谋面的上官清流,更是他已全然深陷昏厥之状。 “三哥,救人要紧!你去请傅家主前来,冯祺,你等将你家大哥抬入我房中吧。”莫武即便匆忙,亦是不忘先将院外痕迹尽除后方吩咐一切。 听闻吵嚷之声,几位家主及众人纷纷赶至院中,得了莫武简要相释,便是随着一并先行救治上官清流了。 “傅家主,我大哥如何?”冯祺等人见傅家主撤手后仍是愁眉不展,即刻慌作一团。 “莫慌!”傅家主出声安抚,“上官大人起先确为风寒之症,然恐是这一路奔驰而致病情改转,如今病体深沉,已然有侵入肺腑之势。”即刻起身往之案几处书写药方,却亦是叮嘱道,“仅是现下缺失一味药石,恐是需得天明冯祺回转京城方可购得了。莫三公子,你且去将老夫房中银针取来;徐世弟,烦劳将上官大人扶起;”急速搁了笔吹干墨痕,将竹简转与季家主,“季世弟,你领着羽儿静儿依此方将药汤熬煮半个时辰送来。”恐季家主不明,又是相释道,“羽儿与静儿具可辨得草药为何,无需忧心。”于近些时日为得移转季静与季羽丧母、失婶娘之痛,傅家主便常将其兄妹二人聚于自己身前教授医术,最先便是分辨药草一类。谁料这两兄妹竟是颇具天赋,不过月余竟是可将百十种药草分辨得丝毫不差,较之寻常习医孩童不知强上数倍,故而傅家主并不忧心有何错漏。 于众人皆是焦急静候近一个时辰,傅家主方将上官清流周身银针拔除,再度上手探了探脉象,随之唇角略略上扬,“好了,明日辅之缺失药石加之今夜好生歇息一晚,该是最迟明日正午前便可无虞!” “多谢傅家主!”冯祺等人即刻行大礼拜谢,自是被世家众人拦下。 “这是做何!莫论上官大人乃是姑娘相熟之人,便是寻常病患老夫亦有为医者之责。” “是啊冯家兄弟,咱们之间何需如此。你等还是先行歇息一时吧,待及城门开启尚需购置药石且传信回转呢。”即便众人皆是得山中穆老家主等人传回的消息,称作上官清流确可担以谋士之重责,却自是不可于我未曾与上官清流言明前流露于其属下人等的。故而不过皆是寒暄几句,并未点破其中关鞘所在。 第530章 六皇子再访 “哦,大哥急急赶回便是为得莫姑娘被皇上召见之事,还请众位传信转告。”冯祺此刻方忆起上官清流归程目的。 傅家主闻言蹙眉,“可,姑娘已于数日前便已觐见完毕了啊。更是不曾听闻有何不妥。” 冯祺拧眉叹息,“这个,傅家主及众位见谅,在下自是不知大哥所谋为何,仅是靳伯传信与大哥,而后便是闻三哥回信详告我等称作大哥日夜兼程脱离使团而回,命我等即刻动身前去相迎,却并未曾提及乃是有何要事定要与莫姑娘面议。” 众世家闻言面面相觑,忆及上官清流思谋过人定是事关重大方不惜冒险为之,于其与我之情更是叹息不已。 “冯兄弟安心,我即刻传信与妹妹待其定夺。”莫山微一思忖便料得必不可错漏何事以致与我不利,故此转身前去安排了。 “师兄,即刻换装随我赶回京郊。”我得了传信顿时起急,再如何不明朝中之事,上官清流如此擅自脱离使团归京实乃欺君罔上之大罪!此一点我还是知晓的。 “出了何事?”梁青见我满面焦急之情进了他等房中即刻起身近前。 “上官兄为我而擅自归京!” 房中几人正是愁眉不展,眼下已然过了数日之久却不见莫武有何回信提及可否寻得那芳茂,被我这一语更是惊愣当场。 骆弈城已然起身欲行回转内间更换衣衫,却被轩辕无痕拦阻,“且等一等。”转而向我道,“公子,你可要如此出京?” “自是不会,”我虽是心急却稳重得很,“我岂能将众世家陷于危境之中,自是需得好生改扮一番,可与师兄扮作夫妻离去。” “不妥!”梁青竟是与轩辕无痕异口同声,二人互望一眼,梁青即刻面露尴尬,轩辕无痕却并未道破他那心思。 “公子,此事,老夫觉着还是请教周老国公为上佳,无论如何,他所辖之众裹挟公子进出更为便宜,且是上官大人之举……一旦东窗事发,有其可为之申辩一二。” 我沉下心神,方觉仍是鲁莽了,颔首道,“世伯所言有理,我心急了。”转身便出了客院去寻周老国公。 “顾公子,可是有事?”周驰竟是守于院门外,见我开启厚重门板即刻现身。 “驰兄,”我因得心急并未留意他于此有何不妥,“顾名有要事求见国公。” 周驰见我神色匆匆,急切近前,“出了何事?”转瞬便觉出此处不宜详谈,“请公子随我来。”方引着我往了后院而去。 待周老国公听罢我所言之事,顿时紧缩双眉,“上官大人此举实乃莽撞啊!且不提闲王及一众护卫军可会寻出蛛丝马迹勘破其行踪,便是他这重病之躯如何短时回转使团一行之中?遑论,皇上暗卫绝非等闲之辈!” 我亦是深觉于此事之上上官清流确是谋划不全了。“可,事已至此,舅父可有何良策?”眼下我这一众世家自是不得现身一助上官清流的,于公于私皆是尚有不妥之处,故而唯今之计只有看周老国公可否相帮了。 周老国公静默少时,又是仰面似掐算了一番时日,方决绝道,“不若老夫命周垣假借巡防营操练之机遣人相送上官大人西去,该是可于陇西郡内相遇使团。却,此前仅可希冀无人察觉才好啊!” “舅父,可是近日时局有何变向?”我岂会看不出周老国公那忧躁之色。 周老国公见我如此聪慧警醒,哀叹一声,“哎,便知瞒不得甥媳!自皇上召见你之后,除去咱们府邸内外具是监察之人甚众,更是于老夫上朝之时甚是往返途中‘巧遇’各类同僚啊。”苦笑道,“皇上私下命人传信于我,令我不得以任何由头回绝登门之人,更是不得令顾名公子擅自出府,尤是不得与何人会面!” “这是为何?”我怎会明了皇帝用意,微一转念试探道,“可是皇上欲要软禁于我?” “非是,”周老国公压低了声量,“皇上早有疑心一众王爷皇子有谋逆篡位之心,如今顾名声望在外,又是相拒了皇上招揽,便是恐有旁人欲行拉拢。” 我眸光一转,蹙眉道,“皇上这是既欲揪出幕后潜在之人,又与顾名不甚放心啊!呵呵,恐是,舅父亦于此列!” 周老国公一怔,转瞬失笑,“难怪翟相国过府相劝,确是甥媳太过机警,哈哈。”继而愁苦道,“如今京师之内人人皆在传顾名公子之事,定是有人推波助澜方得这般。然幕后谋划之人自是不得显露出来,唯有其等下属尽心谄媚,却是足以将朝中时局搅得纷乱不已,老夫便是忧心皇上可会因此更是将不悦之情转与甥媳你之身啊,哎。” 此事我亦是无奈,若非不得已,怎会又将顾名之身复现汉京之内,不想除去引来皇帝疑虑外,更是引得一众心怀不轨之徒各种谋算,偏偏更将皇帝疑心加重数分!若是不得寻出良策,恐是迟早必会引来大祸!且是汉皇不得我原本身世尚且有一线生机,一旦复世战神之事遭了泄露,恐……我又怎能不再因此而转怨龙啸林。 而与我等忧心不已之际,龙府却是另一番喧闹之象。 “六皇子安!”龙啸林对于再度亲临的六皇子殿下满是讨好之情,俯首弓腰之态甚显谄媚,然他竟是毫无自知。 六皇子则满是礼贤下士之姿,快步近前双手将龙啸林搀扶起身,“哎呀呀,若是龙将军每每逢本殿登门便如此大礼参拜,那便是不愿本殿再至了。” 龙啸林顿现诚惶诚恐道,“六皇子殿下真要折煞老臣了!” “龙将军不必多礼,本殿近日心境不畅无心书画,更是这天寒地冻无处可去,便只得厚着脸面不请自来了。哈哈。” “此乃微臣至幸之事,殿下岂可如此见外!殿下快请!” 六皇子随着龙啸林再度入了前厅闲话,似是确乃无聊至极方来叨扰一般。寒暄少时,六皇子端起茶盏滤着茶汤,不经意开口道,“咦,怎不见少将军?可是与顾名公子纵马玩乐去了?” “哪里哪里,泉儿怎敢于微臣寿宴期间外出游玩。实因昨日贪杯,至今尚未起身罢了。”转而朝着门处侍从道,“还不速去将少将军唤来拜见六皇子殿下,真真没了规矩。” “哈哈哈,难不成少将军新婚燕尔春宵苦短?若真是那般岂非本殿防了好事?” “殿下笑谈了,泉儿确实尚未成婚,微臣舅兄义女已然离京多日,且微臣本就不喜这门亲事。”无有旁人在侧,龙啸林自是无需有何顾忌,若非不愿提及,恐是早已将与我相关诸事详尽道来了。 六皇子闻言竟是笑意甚浓,放下茶盏扫过厅堂之内并无旁人,便凑近了身子朝着龙啸林低声道,“龙将军,不知,可知悉本殿的皇妹明月公主?” 瞧得六皇子如此笑意,龙啸林再如何皆是有些了然的,霎时欣喜若狂!“殿下之意……然明月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身,犬子区区方才入朝的小将,何以可得此殊荣?” 试探之意如此直白,六皇子不禁暗嘲这龙啸林果真是个无脑的!却是面上并不显露半分,似是与其所思等同一般,煞有介事道,“不瞒龙将军,那日本殿所携的小公子便是皇妹乔装的!” 第531章 假顾名传闻(上) “啊?”龙啸林大惊,他怎会料得当朝公主竟会为得他龙家做出此等事来!转念便是暗喜,猜忌恐是不知何时这位明月公主已对龙泉心生倾慕之意。然面上竟是还故作矜持之态,“殿下,不知公主怎会识得犬子?” “这个,皇妹仅是相告乃是偶然得见少将军风采,便是心动不已,若非如此,本殿又怎会三番两次代其前来试探将军。”六皇子貌状无奈,“然竟是少将军相告已然成婚,而后又是与顾公子传出断袖之好,这……” “具是子虚乌有!”现如今龙啸林哪里还记得我乃是何样身世及周老国公叮嘱,满心具是龙泉成了皇家乘龙快婿心思。“殿下,泉儿先是与舅兄上阵杀敌,而后便奉诏归京,如何可于阵前成婚?更是那顾名不过为得攀附我龙家方刻意使人误传流言以求引来众人瞩目!若非这般,岂有人知悉他顾名乃是何方小辈?数日前得了皇上召见,便再无露面,殿下您瞧,显而易见乃是踩着我龙家搭上舅兄周国公之名,再得了皇上封奖,便再不会如何了!哼,真真小人!” “哦?如此说那顾名公子竟是这般品性?”六皇子得了所需消息暗自揣度,却不忘引诱龙啸林将更众之数道出。“可,若是如此,当日周国公相荐为何唯有上官大人一人?不是尽称他谨遵师训不便入朝吗?” 龙啸林一撇嘴,“哼!恐是以退为进之计!殿下请想,当日若是舅兄相荐他二人面圣,依着上官大人身家名望,他顾名定然落败,却是如此可与皇上留有极深印象。再过了数月现身,岂非更是引人瞩目?且是,怎就如此凑巧,偏逢上官大人出使未归之时他顾名云游至京?又好巧不巧恰逢微臣寿诞大宴同袍之时与国公一并前来?殿下不疑吗?”龙啸林这种种言论不过为得撇清龙泉与我相传断袖之交丑闻,于他而言,自是不能将满门荣耀尽毁于我一个外人之身,却不得深思六皇子所询皆非相关龙泉之事,却具是与我有连。 六皇子煞有介事蹙眉道,“嘶,龙将军所言极为有理!然,顾名可凭借小小年纪助阵杀敌,必是胸怀大义的。可这种种……呵呵,难不成遭人冒认了?哈哈。”似是戏谑玩笑,六皇子说得甚显随意。 “咦?殿下此言难免不实啊?”龙啸林竟是诧然道,“微臣听闻曾于楼兰之时便有人冒认乃是公子顾名,若非楼兰国主使人以武相试恐难分辨,想来定是容貌近似!” “哦?尚有此事?”六皇子佯装不知,“可,如今顾公子身中有毒不便运功,故而父皇方不得使人一试的。”不经意间,六皇子竟是将自己所察透露,言罢虽是有过一闪而逝的懊恼,却即刻复常,他极为笃定这龙啸林非是明辨是非之人,更是头脑愚钝至极,定然察觉不出此言有疑。 “哈哈,这又是第三桩‘巧合’之事了!”龙啸林似是寻出了我破绽一般,极显幸灾乐祸之容。 “可,当真有假顾名一事?本殿孤陋寡闻,不及将军耳聪目明啊。” “欸,殿下所好皆为雅事,如何与微臣这般具是市井传言。不过假顾名一事乃是得见那顾名后微臣自几位大人处听得的,若是……” 正是龙啸林不得如何一证之时,龙泉于门外求见。 “父亲,儿子可能入内?” 龙啸林即刻转忧为喜,“殿下,此事泉儿必是知晓!”不待六皇子应声,转向门处高唤道,“还不速速进来拜见六皇子殿下!” 龙泉实则非是不愿前来,而是正欲出府往之寻我,然侍从传了龙啸林口讯他又如何能置若罔闻。 硬着头皮,龙泉挑帘进了房中,朝着六皇子一礼至地,“六皇子殿下,末将龙泉有礼。” “少将军快快请坐!”六皇子见龙泉不失礼数却是毫无刻意逢迎之态不禁暗笑,心道果真乃是自幼养于周国公身侧的,若是随了龙啸林这秉性…… 龙泉又是与龙啸林行了礼才于软榻上浅坐。 龙啸林见六皇子望向龙泉具是满意之情,不禁心下更是喜不自胜! “日后再不得贪杯以至沉睡不起,若非乃是六皇子殿下宽宏大量,岂不贻笑大方了?”龙啸林佯装训斥龙泉,却不过仅一句尔,即刻便是话锋一转,“既是你舅父义女已然离京不知去向,便不得再提及与之婚约之事。” “父亲!”龙泉顿觉不妙,余光偷偷瞟向六皇子,唯恐其已是将明月公主乔装之事道出。 “呵呵,龙将军息怒,此事恐是周国公亦是心内不畅,不提也罢。”六皇子怎会当真为得明月公主探询龙泉婚事而来,故而佯装闲话,“哦,方才恰是提及楼兰国中曾有人冒充顾名公子,不知少将军可知悉详情?本殿甚为好奇,实不得如顾公子那般风流倜傥却年纪轻轻才俊,该是何人方得近似形容?” 龙泉本就郁结如何与其父开口言明我与顾名实乃一人不过装扮不同罢了,却是那日初见时便是那般景象、近日又是我得皇帝召见、更是忧心他那父亲酒后失言再度引来祸事,故而方尚不曾实言。方才又是听得其不得再提及与我婚事更是烦躁难耐,然此刻六皇子竟是转了话头,言及那假顾名之事,心内且算作松懈一时,却并未深思此两者可会有何关联,拱手便是开口道,“哦,殿下好奇此事。末将亦是听得坊间传言,称作当日顾贤弟往之楼兰云游竟是偶遇有人假扮,若非楼兰国皇家护卫苏家之人以武试探,恐是仅就样貌实难区分之。呵呵,想来世间之事千奇百怪,遑论样貌相近之人呢。”思及我已然有了谋划欲行“金蝉脱壳”之计,此刻深觉该是可行。 六皇子貌若惊异状,“当真有此事啊!哈哈,怪本殿孤陋寡闻了,竟是不得除去双生子外尚有如此相象之人,哈哈,若是有朝一日寻得与本殿形容契合的,不知可会才能了悟何为眼见为实啊。” “欸,六皇子殿下身份尊贵,岂能有人相近?”龙啸林时时不忘谄媚奉承。 “哈哈,龙将军太过抬举本殿了,不过出身皇家,却是实无才干可言,尚不及少将军武功了得可上阵杀敌呢!” “殿下谬赞了!日后还请殿下多多提携,犬子必是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龙啸林如此无所顾忌直言不讳,六皇子除去更为不耻再无旁的心思了。而龙泉则实为自己父亲这般言行无状束手无策。 又是闲话少时,六皇子便起身告辞,任凭龙啸林再如何百般献媚欲行挽留宴饮具是不为所动,非是不愿,而是六皇子已然心内有了计较,自是需得尽快付诸行动! 第532章 假顾名传闻(下) 转日辰时过半,大汉天子下朝后正欲用膳,伍大人便是行色匆匆入了殿内,附于皇帝耳际低语数句,顿时令得九五至尊面色沉郁。 “何时的事?” “回皇上,老奴方才得了暗卫搜罗来的消息即刻讲与皇上知悉了。”伍大人陪王伴驾数十载,岂会看不出此时皇帝已然生了怒意? 皇帝已是搁下玉箸,双眉微蹙,静默不语不知所思为何。片刻后,方侧首转向伍大人,“急传周正前来回话。” “喏!”伍大人岂敢延误,即刻转身近乎小跑离去,心内还不住默念,“周国公啊,您可千万莫要出宫了啊!” 宫门处,散朝的一众臣子三五成行边是聊天边徐步缓行,于各家车轿前纷纷拱手道别。 “周国公且留步!周国公且留步!”一名小内侍边高喝边快步疾驰,待其至了宫门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之态了。 “这是出了何事?你怎可如此慌张,当心大监治你的罪!”相送众位大人的内侍尚未回转,见其这般便从旁打趣。 小内侍弓着腰,单手扶着宫墙,另一只手则不停挥舞,却不得出声。 缓了好一时,眼见一众大人极近散尽,小内侍方顿胸垂足,“哎呀呀,皇上急召周国公回转见驾!” “啊?可,”一名内侍回身望了望,“周国公最先便已离去啊。” “不若你求一求护卫军策马追去吧。”另一内侍“出谋划策”道。 小内侍见确是不见了周国公车驾,除去此法再不得旁的,无奈只得寻了这一班次护卫军统领求告。 “国公爷,”周老国公车驾此时行于官街之上,其于蓬中正是愁思如何可觅得上佳之人尽快为我解忧,便是窗棂处传来周铭低语之声。 “何事?”周老国公夹了浑厚内力开口,无需挑动厚帘便可令车外之人听得真切。 周铭俯身伏于马背,凑近窗棂处低声道,“似是有人传……” “周国公止步!皇上急召!周国公止步!皇上急召!周国公止步!皇上急召!”尚未待周铭言罢,一匹快马急追而至,且是护卫军高喝之声由远及近响彻整条街巷。 “吁!”车夫闻声即刻勒住马,“国公爷,您听。” 周老国公与周铭亦是听得身后来人之声,忙下车、下马。 护卫军来人乃是一名校尉,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周国公,皇上有旨命国公即刻回转。” “有劳了。”周老国公不敢怠慢,令人调转马头原路返回,心内却惴惴不安,皇上方才散了朝便如此急召自己,不知可是边关有变。 周铭此刻亦是不便多言,驭马于马车前开着路,急速将周老国公送还至宫门处。 “周国公啊,皇上急召!”小内侍远远见得一行车驾回转,已然奔至近前,不及周老国公挑帘便已先行一步候于前辕处了。 “有劳大人。”周老国公匆忙随着小内侍赶回御书房。 “参见皇上。” “子安,你府上的顾名公子现于何处?”皇帝不待周老国公起身便已询出了声。 周老国公闻言一愣,“老臣出府时尚在,现下,该是仍于府内。” 皇帝起身踱至周老国公身前,盯紧其双眸,一字一顿道,“子安,你可笃定其便是昔日玉门关前助你一战匈奴的公子顾名?非是旁人冒认的?” “这?”周老国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寻问直愣于原地,不明皇上此意乃是因何而来?亦或,我那“金蝉脱壳”之计遭人泄露不成? 皇帝见状又道,“你可知曾于楼兰之内有人冒充顾名?你可知悉此事?可得见其容貌?可能分辨其两者之异?” 不给周老国公思索之时,皇帝接二连三疑问不绝,整座殿内具是威压之气,使得即便历经沙场的老将军皆是不知所措甚是应接不暇。 略略静了静心,周老国公不得不直面脸色已然不善的当朝天子,“回皇上,老臣确实听闻有此传言,然并不得一见那冒认之人,故而恐是无从分辨。”心内再如何慌乱不已,周老国公皆是不得面露异状,且尚需镇定自若。 “哦,如此说来,纵使你府中乃是那假冒之人,你亦是无从相辨了?” “……是。”周老国公不明皇帝因何此时于我身世生疑,更是于那假顾名现下与我有何关联而大惑不解。 皇帝闻言后眸光移转,转身之际竟是开口道,“来人,去国公府将顾名带进宫来,再传曾问诊顾名的几名御医即刻前来见驾。” “喏!”伍大人瞬时应声,望了周老国公一眼便前去吩咐了。 周老国公满是震惊,却深知此刻非是相询之机,只得怀揣忐忑静待皇帝将会如何相待。 国公府,周驰乃是跌跌撞撞闯进我房中的,尚不及我相询出声,他已是近前迫不及待扶住我的双臂道,“姑娘,现下京中各处皆在流传,称是顾公子乃是你假扮的!”恐是因得过于情急,周驰竟是失了常日沉稳性子,连这称谓具是未及顾忌了。 我闻言蹙眉,原本正欲待周老国公回府后便乔装往之京郊会面上官清流的,不想竟是出得此种传言。 “国公何时回转?” “方才不过辰时,恐是尚需个把时辰。公子,若是此等传言愈发广播,恐是必会引来皇帝生疑啊!公子该……” “顾公子,胡御医求见。”门外忽然传来周洵高声。 未及我应声,胡济世已然匆匆推门而入,“顾名,你可知……” “胡御医!”其身后的周洵正是拉扯胡济世小臂,周驰亦是方回转身形望向门处,然那手…… 胡济世双眉紧锁,“驰校尉?”惊疑了一瞬,见周驰似是被其惊扰之下匆匆放了手更是退开两步,胡济世方将眸光越过周驰望向我,一把甩开周洵,“我与顾名无需这般虚礼。顾名,你可知如今街巷之内具是在传称你乃是假冒顾名之人?” “胡兄,我方……” “鸣儿!因何京中有此传言?”房中本就纷乱不堪了,更是此时龙泉疾步而来。 “龙贤弟,” “胡兄?” 胡济世与龙泉碰面便是各自一愣,转瞬具望向我,异口同声道,“这该如何是好?” 周驰方才褪去的急色再度复现,“末将方才前来相告公子此事呢。”却是面现绯色低声启唇,似是一释方才被胡济世撞见那甚为不当之举,亦是暗中偷瞄了一眼不知可同是见得的周洵。 而闻得如此喧闹之声,轩辕无痕、骆弈城、梁青与莫良及徐家一双手足亦是聚来。 周洵见状反倒显得沉稳,忙将房门闭合低声道,“国公尚未回府,却是恐未久便会尽知。不若众位一并往了书房相候吧,亦可先行好生商议一番。” 再如何谨慎,终是这客院断不如周老国公书房更为稳妥。旁的不提,便是书房重地绝不容仆役侍从近前的。常日打扫皆是唯有周驰、周洵、周铭、周炳几人轮值,便是护于院中的具为周老国公随身亲卫,仍是未经允准之下不得擅入的。 周洵引路,我等便齐齐往之书房,不待落座,周驰与胡济世已将听闻的市井传言相告了世家几人。 “这?方才谋得脱身之计,难不成有人暗中相助?可,若是如此岂非令姑娘与国公府皆是遭了皇帝猜忌?”轩辕无痕亦是有些慌乱了。 确也难怪,若是我等暗中行事,自是可偷梁换柱不致引人生疑。却,如今传扬得如此人尽皆知,这欺君之罪可是除去造反弑君最为滔天之过了! 正是我等欲行相议之时,竟是府门处人喊马嘶之声传入我耳中! 第533章 再见君王 我正是迟疑何人胆敢于国公府如此无礼之时,便听得一个高声,“皇上有命,请顾名公子入宫见驾!” “来得好快啊!”我不禁苦叹。 “鸣儿,出了何事?”梁青最先出声,脸色已然沉郁,更是右手扣住腰间宝剑。 尚不及我开口一释,书房院外便是人声嘈杂。 随之,则是周炳高喊之声传进房中,“少将军、顾公子,皇家护卫来接顾公子入宫见驾!” “嚯”的一声,梁青、莫良、骆弈城及徐家双子具已起身,轩辕无痕则是满目焦急望向我,胡济世亦是愁容满面,周洵与周驰互望一眼同是不知所措。 龙泉拉着我小臂,“鸣儿!此时断断不可入宫!” “是啊公子,此时决然不可入宫!如此兴师动众之威定是皇帝得了消息,一旦欲要查验顾名之身……” “骆世兄,带鸣儿先走!”梁青已欲抽剑出鞘了! 我拧眉起身,压了压双手,“众位稍安勿躁!”转而朝着门外高声道,“还请众位大人稍候片刻,待顾名整饬衣衫。” “还请顾公子快些,皇命不便迟延!” 回应之声却非周炳,而是一个陌生男子,想来定是皇帝亲卫。 我苦笑,心道若非此乃国公府,恐是皇家护卫此时已然直直破门而入了。 “公子!”众人怎会不急! 我逐一扫过房中众人,见其等具是面色沉郁情急色焦之态,微一浅笑,低声道,“难不成可抗旨?”抬手止住梁青已启开的双唇,“需知,此乃周老国公府邸!一旦顾名抗旨,满府之中绝无幸免之人!”微一顿,“皇帝一怒陈尸百万,遑论区区一处宅府?既是坊间传言,想来天子断非轻信,不过为得寻我前去一辩,否则又怎会仅是宣召入宫如此繁琐?而该直命军卫拿人了。即便有疑,终是不过猜忌可会冒认领赏罢了,断不致连同……且仅能为言语考量,怎会令内侍验身?故此,众位相候一时,顾名自会无恙!” “可……” “顾公子可妥当了?”门外再度传来敦促之声。 我挺直脊背迈步往外,“若是如此阵仗便将我逼得仅余逃遁相搏一条出路,岂非难堪大任!众位该是信得过我顾名之能才是!” “公子!” 众人仍是不安之态,唯轩辕无痕颔首笑道,“我等便于此静待公子安然而归!”言罢郑重一礼。 见梁青依旧欲行跟随,我斜睨他一眼,肃面冷声喝斥道,“听命行事!” 众人皆是一惊,不想我竟会如此威严一喝。片刻后,骆弈城与莫良方最先回神,同是郑重一礼,“喏!公子必要当心!” 我满意颔首,止步门前微微滞了滞,遂双手将门板开启。 再说宫中,汉皇将一众御医又是细细查问一番,所得不过具为我身中不知名奇毒确无错漏,复再度令周老国公将玉门关时我一切琐事尽告无遗,方稍稍松了些心。正是单手按了按眉心欲要饮茶之际,便传来内侍通传之声。 “启禀皇上,顾公子已于殿外候宣。” “传。” 得了允准,我一如既往垂首入殿,至中则跪拜行礼,“草民顾名叩见皇上。” “顾名,你可知罪?” 皇帝这一句,将九五至尊威仪之态尽显无遗! 我仍旧呈现跪拜之姿,仅是脊背略略挺了挺,“启禀皇上,微臣,不知。”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众护卫、内侍、宫女具是屏气垂眸,真真喘息之声皆是不得辨析的。周老国公亦是立于一旁,垂下的眼眸微微朝我所在之处瞟了瞟,不过仅此而已。 皇帝端坐龙椅,单手撑着凭几,另一只手置于桌案之上,不怒不语,紧紧盯着我的发顶默了良久。 我垂首跪地不曾有半分挪动,自方才应声时便横直的脊背依旧绷紧! “哈哈哈!”陡然,皇帝朗笑之声将满殿之内众人具是惊得不禁抖了抖,唯有我固若磐石。 “顾名,因何入殿之时你自称‘草民’,待朕责问之际却应为‘微臣’?” “回皇上,前次得皇上召见之时,皇上曾与顾名颇丰奖赏,更是赏识有佳。而周老国公曾训导顾名,称作此乃皇上以臣子之义相待顾名的。因而自回转后,顾名便不敢怠慢,将皇上所期归拢编撰,如今已将自师门所习纲略详尽列明,以具表形式欲献与皇上,仅是尚不得完全。故此,顾名揣度恐是初入殿时因可再度面圣而心喜失言方惹得皇上不悦,这才改回称谓。若是尚有不妥,还请皇上恕罪!”言罢,我再度以头触地尽现无措。 “书简何在?”皇帝轻询。 “回皇上,微臣已于出国公府时请军卫大人一并携了来。” “呈上来与朕一览。” “喏!”一名护卫军将两卷竹简奉于近前内侍所持托盘之上。 皇帝示意将竹简置于案几上的伍大人将其展开,满卷刚劲飘逸的字迹便是跃然其上。 大汉天子不动声色默默急速通览过后,猛然抬首望向仍于殿中跪伏在地的我,只见我依旧不曾挪移半分! “顾名,如此兵法竟是出自令师门?”惊异于我所呈的书简竟是如此绝世无双,皇帝不免有些失了往日持重之风。自然,纵使汉皇熟识战策兵书,却是怎会尽知大漠小院之内的藏卷? 我沉声应道,“回皇上,家师教习乃是首卷所有。然顾名自其中不断参悟,加之去岁历经玉门关前一场大战,便将浅薄见地尽书于后卷之上,还请皇上斧正。”我所言非虚,小院藏卷大多皆是先秦乃至上古战策兵法,而山中上官清流卧房之内亦是留有些许残本,加之我不知何故脑中浮现诡谲疆场厮杀场景,便具实详书成册,仅是将其中不及半数呈于汉皇罢了。本是为得可使大汉充盈领兵统帅之能,却不想如今反是成就了为自身解困之法。亦算幸得我早有所准备,否则现下定会引得天子深究严查我这顾名身世了。 “爱卿速速平身!”天子闻得我言已是跨步近前亲手将我搀扶起身。 我惊愕错愣之时正是抬首与之对视,即便不过弹指之间,却足以令我看清天子龙颜! “皇上恕罪!”瞬间回神意识到失态,我忙躬身退步一礼至地,却再不敢抬头。 然,竟是九五至尊亦是惊诧不已,直至我声落却仍未回神。 殿中再度静谧异常。 周老国公自始便是垂首一侧,再如何惊异皇帝竟会亲手近前搀扶我起身,却终是不敢抬眸一望。 殿中的一众内侍、宫女、护卫更是各司其职不得擅动的,唯有伍大人,稍稍侧眸方瞥得当下之状——皇帝与我不过两步之距,我满是恭谨之姿躬身致礼,而皇帝竟是依旧抬着双臂呆呆望着我出神。 “皇上,皇上?”不敢高声,伍大人却不得不轻唤提醒。 足有数息之时,皇帝方似才被伍大人唤回神智,恍然眨了眨眼,闭合了因诧然大张的双唇,尬笑道,“顾公子师门果真不凡,那战策实乃高绝啊,哈哈。” 言罢方觉出似有不妥,虚抬了抬手,“爱卿无须多礼。来人,给顾公子及周国公赐坐。” 第534章 封官赏赐 “谢皇上!”我与周老国公异口同声施礼谢恩,与此同时心内终算安定下来,亏得备了足以自证身份之物,否则尚不知汉皇可会当真有所猜忌而探究不绝了。 皇帝回转龙椅,抬手拍了拍书简道,“顾爱卿,这字乃是出自你亲笔?”见我微微颔首,又道,“呵呵,以此可见爱卿剑术极佳啊。” “谢皇上赞许!”不过简洁之语,我便知这大汉天子决然乃是功力不凡之辈,仅凭一手字迹便可推知我使得何种兵刃,岂会是那寻常之人! “只可惜爱卿如今不得一展身手,否则必会令得朕大饱眼福啊!”似是带出惋惜之情,皇帝长叹一声,纵然我所献兵法战策实属难得宝典,却仍是恐乃为他人所为,这才仍欲再行试探于我。 我垂眸起身一礼,“回皇上,实则微臣可不以内力相辅仅就招式为皇上一试。”我又岂会不明这显而易见的试探之意?若是前次经了御医诊脉推拒算得谦逊,却是此番若再不展露定会引来皇帝疑虑不得除去。单单唯我一人便也罢了,如今尚有各世家及国公府众人需得尽消皇帝疑虑呢,我又怎能不出手? “哦?可会于爱卿身子有损?”不及我应声,皇帝朝着伍大人开口,“宣御医殿外候旨。” “喏!” 周老国公此时方了然我竟是于这短短光阴便做了周全应策,心内稍稍安稳不少。朝着我笑道,“顾公子有所不知,皇上驾前必是不得舞刀弄枪的,这器刃……还请公子慎重。” 我颔首一礼,“国公所言顾名省得。”转而朝向皇帝道,“还请皇上恕罪,不知微臣可否借殿内花枝一束?”即便我垂首进出,却是满堂花香定是足以令我了然乃是鲜花散出之气。 伍大人得了皇帝允准,示意一名小内侍自殿门一侧高瓶内抽取出一条花枝呈于我近前。 我拈枝于手,又是一礼道,“还请皇上开恩,容微臣殿外一试。” 我这一语正中护卫军将领心事,他自我出言一试时便心存忧疑,只因得若是高手,即便无刃兵器亦可杀人殒命!这殿内纵然数丈见方,却终是敌不过迅猛二字的,如若皇帝有何闪失,终是他这护卫军统领担待不了的。却是若为殿外庭院之内,再如何急速暗器具是难耐路途之遥,护卫军便可有充足之时可将其斩断亦或代皇帝挡下刺杀之举。 皇帝瞥得护卫军统领似是松下一口气,暗中欢喜,面色无波道,“准!朕便端坐殿中一观顾爱卿之技了。” 我躬身施礼退出殿内,不便运内力除去当真不便恐引得毒发,更是不愿于汉皇面前令其与我功力心生戒备。 我沉了沉心神,将貂裘置于一旁,仅着了青蓝色常服。垂眸看了一眼掌中花枝,尚有翠绿叶片及朵朵腊梅,更是夹杂含苞待放花蕾数枚。不禁于心中暗道,从不曾料得我莫鸣竟是有朝一日于这剑术之上有为人演示观赏之时,不知是喜是哀啊! 环顾了一周庭院,便是有了计较,将血雨腥风剑法暗自默背了一遍,我方压住内力一招一式挥舞开来。初始尚且一招一顿徐徐为之,随之便是手中动作加剧,足下亦是如同生风,那花枝被我摇曳于空中宛如仙娥下凡,忽上忽下、左右翻飞,配上我这一身青蓝色衣衫,直令人如同误入梅林仙境一般。 一炷香后,我收了招式静立庭前,喘息并未有改,唯余那腊梅香气漫散开来,惊得满殿众人似忘却了时光犹如蜡塑一般…… “啪,啪,啪!”静默了少时,皇帝击掌之声缓缓传出,众人才露出笑颜,具是望着我笑意浓重。宫女们有数人已是羞红了面颊,怯生生瞄向我皆含了倾慕之意;护卫军则是满脸敬仰之情,起伏的胸膛似是战意熊熊! “好!好剑术!好身手!”大汉天子笑意极盛,起身迈步便远离了案几朝殿门而来。伍大人及周老国公见状忙趋步跟上。 我垂眸颔首将花枝托举于前,“微臣献丑,还请皇上宽宥。” 此番皇帝竟是并未再行称颂,而是转向廊下数名御医,“你等先行看诊顾爱卿可否有恙。” 御医遵旨近前,内侍方将我手中之物取走。 片刻后,几名御医转身回禀,“回皇上,顾大人一切无异。” 皇帝此时正执着那条花枝出神,众人方见竟是那绿叶红花甚是花苞皆是丝毫无损的! “顾大人真真好功夫啊!”伍大人见皇帝面色便知其心内所想,笑意极浓出声赞许。 周老国公亦是默默上扬唇角,于我这数月未见的功力竟有如此增进欣喜不已。 然听着众人这声声“顾大人”,我无奈至极。 “哈哈哈,顾爱卿如今不得辅之内力便是如此不凡,若有朝一日复常如初岂非可谓无人能及?真真我大汉之幸!亦是朕之大幸啊!” “谢皇上!”我躬身便是一礼,随之沉声道,“微臣所有皆属皇上恩赏!既是微臣之能尚可入得皇上眼中,微臣愿将剑法亦是陈书成册奉于皇上。” “好!”皇帝高喝一声,朝着我具为极度满意之态,“得顾爱卿真乃朕之大幸!”转向身侧众人,似是玩笑道,“竟是有人传言顾爱卿乃是假扮的,呵呵,若当真,不知何人可与之一较啊。” 伍大人忙笑着回应皇帝道,“皇上,奴才看定是京中有人妒忌顾大人得了皇上恩典方如此恶意诋毁。如今顾大人罔顾自身毒发亦是这般相释,又有献书之功,皇上该是为顾大人澄清才是啊。” “嗯,你言之有理!”皇帝转向我,“顾名,于此事,你可有何求?” “微臣不敢!”我忙诚惶诚恐之态再行大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微臣可得皇上如此青眼,怎会再有贪念?且,坊间不得实情,恐道听途说误传了亦有可能,微臣并未因此事惹得皇上不悦,更是皇上信重微臣,故而,微臣请皇上全做不知,无论出于何故皆是一笑而过。流言止于智者,想来数日后便会不攻自破,又何需皇上劳心费神替微臣周全?微臣自是于心不忍。” 伍大人闻言窃笑之意一闪而过,周老国公心内反转却并未有应,唯皇帝即刻朗笑出声,“哈哈哈!子安啊,若是知悉顾爱卿乃是如此拔萃,朕便该一早召其见驾,恐是清流如今便不知流落何处了,哈哈哈。” 周老国公闻言拱手笑道,“皇上慧眼!上官大人谋略过人,顾公子年少英豪,皆可为皇上助益之臣,此乃皇上之幸,亦是我大汉之幸!” “嗯,上苍佑我大汉啊!”皇帝陡然转了肃整面色,“顾名听旨!” “微臣在。”我不明天子意欲何为,却是眼下仅得俯首称臣。 “公子顾名人品谦逊、所能非凡,前有助国抗敌之功,后有献书上表之绩,特封为黄门辅仕,可持令行走不受约束,于朕驾前列朝议事,于外行走郡县恭迎,赐玉牌、享千石。” “谢皇上隆恩!”我心内疑窦丛生,却深知此时必是不得迟疑片刻的,先行谢了恩方略显迟滞启唇道,“还请皇上暂且搁置赏赐,待微臣觅得高人尽除体内余毒再赏不迟,否则恐会有人非议皇上偏私微臣了。” 周老国公此时亦是出班施礼,“皇上,顾公子所言甚是。如今虽是皇上青眼于他,然终是因其身子之故不得为国尽力,于朝中众位大人似有不公啊。” “欸,这有何妨。”皇帝径自笑起,“朕此举便是令得世人皆知,凡为我大汉尽力之人朕定会褒奖,更是必会得有封赏,即便顾爱卿现下身子不便,却是这赏赐不得有失。”微微默了默,又道,“却,子安之请亦是在理,满朝臣子具是兢兢业业为朕分忧,断然不得使之寒心。不若,暂且将顾爱卿封赏记于国公府名下,子安便是代为受之,待顾爱卿康健如常再领不迟啊。更是,由子安作保,朕更可安心啊,哈哈哈。” 第535章 明褒实贬 “皇上起驾!”随着伍大人一声高唱,殿内所有人等皆是跪拜相送,周老国公与我便是欲辩不得了。 “周老国公,请!”我朝着周老国公拱手一礼,眸光微一飘忽,便是使其会意。 “哈哈,顾公子,恭喜啊!”周老国公满面笑意,令人不得生出半分疑心。 我貌似羞赧颔首,“皇上隆恩,顾名万死难报。” “嗯,还望顾公子尽快清尽余毒,如此方可为皇上分忧啊。” “定当如此!” 皇帝寝宫,伍大人命人奉上热茶果品便屏退所有,亲自替皇帝更衣。 “皇上!”角落一处阴暗无光所在,一个黑影飘忽落地。 “丛玉如何?何时可归?” “回皇上,统领确已忘记过往所有,唯效忠皇上此一条决然于心。属下回转时其外伤已见大好,想来如今该是自边关启程了。其身侧有上官大人义弟孟子之相护,更是暗卫腰牌尚在,必会安然回转。” “嗯。上官清流处事周全,朕无需忧心。余下人等呢?” “属下依着画册逐一细察一番,毫无差池,其所知家中过往亦是对得上,加之他等外伤乃是足以致命,更是体中含毒,不似有假。” “哼,料得楼兰国主亦无所能将其等尽除。” “自是了,区区楼兰如何与咱们大汉相抗?遑论皇上文治武功无人能敌。”伍大人适时谄媚甚显和宜。 皇帝侧眸瞥了瞥便是唇角微扬,“朕如何敌得过伍大人这张巧嘴哦,哈哈哈哈。” 黑衣人仍是单膝跪地之姿毫无移动,似是这君臣二人打趣之语并不存焉。 伍大人闻得皇帝戏谑笑意更盛,转而却是试探道,“皇上,即便那顾名年岁尚浅不谙世事,却是可得周国公如此看重定然该是聪慧得很,原本上官大人便是其举荐于皇上驾前的,不知皇上方才那封赏可会使其心生猜忌?” 皇帝已然踱步至了案几处端坐,执起茶盏目光冷冽,“清流为人极为审时度势,虽是周正相荐,却并未因此有何偏私报恩之意,反是恪尽职守本分为臣。若非如此,朕又怎会令丛玉相佐其出使楼兰?加之尚有不知何故其与龙家似是隔阂极深,故而朕并不忧心。却是这个顾名,呵呵,年纪轻轻竟是如此老成持重,又极为重情重义,若是不得有所牵绊顾忌,朕恐有朝一日……” 伍大人与暗处黑衣人闻言皆是一惊,愣怔少时方回神。“皇上,既是如此,皇上又何须这般大费周章?直将其困于京内便是了。如今他确是身中剧毒不得解,以何之能相抗?” 皇帝斜睨了伍大人一眼,使其即刻噤声,退了半步垂手不敢再多言。 皇帝转回怅然所失,叹息一声似是自语道,“或恐乃是朕多心了。如今朝中再无长平侯,可披挂上阵的也唯有周正一员老将。若是顾名可用,与清流一文一武分列朝堂边塞,翟相国等人亦可安心隐退了,朕亦可无忧。可若是其乃是朝秦暮楚,我大汉如何相抗草原铁骑恶狼啊!终是……哎。” 伍大人见皇帝手捻茶盏边缘落寞神情,便知其心内定是懊恼悔恨思及先太子了。然,错已铸成!如今朝中忠心臣子皆已老去,本该擎柱撑天之辈却大多为龙啸林之流,纵使丛玉所辖暗卫营皆是所能非凡,却如何以武夫之心掌治国之事?加之群狼环伺,匈奴、乌孙已然一体,大食、月氏、楼兰虽小尤刚,亦非轻易可尽灭的。一众皇子王孙为这把龙椅更是内斗不断、明争暗较,伍大人分外心疼日日不得安寝松心一时的皇帝。 微抬眸窥望皇上那已然分外明显的花白发髻、鬓角眉间那满是沧桑的褶皱,伍大人心酸难耐!忆及当年意气风发、壮志满怀、万众仰慕的俊逸帝王,不禁颇为感慨。再念及昨夜皇帝又是于梦中呓语不绝念念不忘先皇后的名讳,险些泪洒当场。 皇帝似是有所察觉伍大人异状,却并未斥责,而是轻轻挥手屏退了黑衣人,放下茶盏单手撑着凭几、双目无聚轻语道,“小盛子,你说,朕可是错了?” “皇上!”伍大人再难压抑悲呛,哽咽出声,不住以袖掩面。 “然,朕所掌乃是天下苍生、四海九州之权责!此中辛劳又有何人可懂?纵是错杀也不得有悔!祖宗基业容不得半分错漏!倘若真真存了篡位心思,朕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高祖?我刘家的天下得来的谈何容易啊!前秦暴虐,只图长生之道不问百姓疾苦;项羽孔武有力却实难为治国之才。高祖率众历经万难方得以平治安邦,纵使修生养息令百姓安居乐业,却正所谓众口难调。朕,不图如高祖之志、先辈之能,却惟愿可于朕在位之时令九州稳固、四海详宁!至于这功过是非,便交由后世议处吧。”再起身时,依旧是那一代帝王飒飒风姿,毫无方才没落之态,反是脊背愈发笔挺,似如当年承继大位临朝之风! “甥媳!皇上此举乃是明褒实贬之意啊!明者乃是与你青眼有加,重赏之后又加官进爵。却是实则无权无实,且这行踪必会常常上达天听,更是将异邦君主欲行拉拢之念断了个干净!”待及回至国公府书房,周老国公再难强装镇定,满脸具是急切之色,双掌更是相护摩挲,将焦虑、不安、无措之象尽显无遗。 望着满屋众人,我无奈苦笑一叹,“舅父,莫鸣又岂会不察,皇上这是,呵呵,疑虑未消啊。”忆及方才皇城之内天子口宣圣谕之时我便暗自生疑,如今得了周老国公相佐更是坐实心内揣测,不想本已极尽所有为求安稳却仍是不能。而于这大汉帝王更是增了几分戒备之心。 “姑娘!”众人已然于方才前厅接旨之时听得真切,本以为乃是皇帝心胸豁达、明察秋毫,未将传言听入耳中,与我更是有重用之意,不曾想竟是存了如此心思!终是他等皆为江湖中人,若论兵法战策器刃武功自是无双,却于这庙堂纷争勾心斗角绝无所历,因此若非经了周老国公一释,断是参不透其中玄机的。 “不行!鸣儿,再拖延不得了,咱们需得速速离京才好。”梁青怎会还能稳得住心神,终是此乃大汉京师重地,他等世家家主几人再如何功力了得,又怎能敌得过千军万马?遑论如今我身中有毒,断不能运功一战的。更是,本就我生为战神复世之身图得便是天下太平,岂有自身率众起战之理? 骆弈城一向沉稳,此时却也失了方寸,“师妹,真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若此地处于边塞,咱们大可一搏以图后事。可,京师重地又是相距大漠遥遥,如何安然全身尽退啊?” “更是此事牵累周老国公及龙家满门,姑娘断不会轻举妄动了。”轩辕无痕满目凝虑望向于我,将我难以宣诸于口之事当场言明。 “哎,若是众位世伯皆在便好了。”徐宏双小脸皱成一团,双拳更是攥得青筋暴起。 “妹妹,既是如此,更需得令小五必将那芳茂寻出啊!如今之计唯有金蝉脱壳了,可除去芳茂,再不得无需过度改扮便可得如此与你相像之人。更是,他一身伶技之能,又是常于江湖行骗术,定会有安然脱身之法,否则又怎会贸然登上楼兰选贤大会竞武台?” 第536章 出京会面上官清流 “呵呵,众位暂且稍安勿躁。”我浅笑压了压手,试图平息众人因得当下急切而过于纷乱的心神。“事已至此无非从容以对罢了。既是暂且不便亦是不得离京,那我便顺承圣意,安然于国公府内养息数日。”并不深入一释,转向周老国公道,“舅父,还请舅父费心安排,明日莫鸣欲往之京郊探望上官长兄。” “鸣儿,如今皆已如此了,你竟还……”梁青急速言了半句却戛然而止,转忧为喜道,“是了!上官清流一向足智多谋,或恐有法可解当下之困!我陪你去。” 实则我亦是有些不知所措,脑中有一闪念却抓不得。然,或恐心内于上官清流已是存了一念——便是希冀其当真有解困之法吧。 周老国公脑中闪过一丝焦躁,却明了如今除去集众人宽泛思议再不得旁的,也只得默默颔首认同了。 京郊院落,上官清流陡然睁大双眼,一瞬恍然即刻复常,直挺挺坐起身子,“冯祺何在?” “大哥!”冯祺几人正是单手托腮犯着瞌睡,猛然被这一个高声惊醒,却也机警即刻近前。 “大哥总算醒了!” “大哥可觉何处不适?” “大哥先饮口温水润润喉。”几名小弟本是欣喜异常,却也未忘各自本分。 上官清流环顾一周,见此处非是熟识的,又见自身及他几人皆是更换了衣衫,蹙眉打断其等言语道,“此处乃是何地?我昏睡了几日?鸣儿现下如何了?” “哈哈哈,上官公子稍安勿躁,还请先行容老夫一诊。”已有小弟将正屋的傅家主请了进来。 “傅家主?”上官清流一怔,“此处为莫宅?鸣儿呢?现下何处?” 傅家主近前并未应声,而是抓起他的手便扣上其脉门,默了默笑道,“上官公子已无大碍了,风寒虽是尚存,却不过时日问题,再服两剂药即可大安。”放下手才继而道,“此处乃是京郊,姑娘如今于周国公府上栖身,梁家主已是寻了过去,料得暂且无碍。恐,听得公子抗旨而来,必会有所应,不过需得借以外力罢了,算算今日定会前来与公子一晤。还请公子安心便好。”见上官清流这般心焦我身处之境,傅家主十分满意,忆及穆老家主传回的信函,亦是于上官清流高看一眼。 上官清流却并未觉察傅家主所思,一心皆是我安危现状。“鸣儿出京可会多有不便?既是无碍,不若烦劳傅家主为我等筹备,即刻乔装回京便好。” 莫山正端着药汤进门,闻言快步近前将其阻下,“上官公子,先将这药汤服下。四弟现下亦是于此,为公子及众位兄弟乔装改扮费不得多少时辰。却是,姑娘必会前来,公子确欲即刻离去吗?若是错过,恐将节外生枝。”将陶碗塞与上官清流手中,莫山好整以暇邪魅一笑望着他不再出声。 上官清流被其一语呛住,即刻面红耳赤,慌乱抬手将药汤一饮而尽,拭了拭唇角喃喃道,“仅是恐鸣儿出京不便。” 冯祺如何看不出众人劝阻之意,正色道,“大哥,莫姑娘再如何出京不易,较之大哥贸然登临国公府不知好上数倍。” “是啊,上官公子,既是皇上已然下旨召见,恐是如今国公府外满是刺探之人了。”莫武难得如此沉稳,竟是连同进门具是毫无喧闹之声的。 上官清流被其一语点醒,颔首道,“五公子所言甚是,清流,莽撞了。” “呵呵,大哥这是关心则乱。”一名小弟戏谑笑言。 傅家主虽是满意上官清流之举,却是语重心长道,“上官公子,此番之为确是莽撞了。如今咱们身处大汉京师,本就需得事事谨慎,公子竟不顾病躯、违逆圣意偷偷潜回,必令姑娘心内不安。纵使乃是为得姑娘心急,然公子该是顾及自身才是。恰如姑娘所言,若是一旦有险,尚有公子可于朝堂之内、天子驾前为其周旋,可若是公子亦遭了皇帝防备猜忌,岂非于大局不利?公子该是省得,如今凡事不可不谋定而后动了。” 上官清流双眼犹如放光,抓着傅家主询道,“鸣儿乃是如此思量的?”脱口而出方觉不妥,干咳数声垂眸低语,“是,清流省得了,再……”转而忽方忆起什么,自怀中摸出一个精巧药瓶,“家主该是已然知悉那楼兰国主便恐为魔灵尊上。然他尚且不知公子顾名与鸣儿女儿身同属一人。此物便是清流诓骗其为得公子顾名除去体内余毒所得。却需得傅家主细细研判笃定无虞方可为鸣儿一试。” 众人闻言便是惊喜交加,傅家主接过细细端详,“公子宽心,于老夫而言,姑娘安危自是最为首要!” “姑娘至了!”徐家主含笑进门,挑帘便是将一身巡防营兵卒装扮的我露了出来。 “鸣儿!” “姑娘!” “长兄!”我急急近前,见上官清流面色微绯却是眉眼具现病态,更是因得日夜兼程赶回那尤显疲惫、憔悴的形容,不禁心生愧疚。“长兄不该如此仓促行事的,若是惹来皇帝猜忌岂非小妹之过。” 上官清流强压心内数月未见我那狂喜之情,抬手顿于半空转而收回,轻浅笑道,“这不是处置周全并未泄密嘛,日后断不会了。”上官清流极显心虚之态,低声呢喃却心内暗喜。转而方似回神当下所处之境,扬声道,“鸣儿,快些将皇上召见情状细细讲与我听,皇上实则……于臣下疑心并未尽消。” 我并未迟疑,将前时初见及昨日再度面圣时所有尽告,尤是皇帝将封赏暂由周老国公代受旨意。 “如此,岂非将国公府甚是龙家皆系于鸣儿你之身?”上官清流终是了悉官场之人,闻言便领会皇帝乃是明褒实贬之意。继而垂眸径自叨念道,“此后鸣儿行踪必是不得再相隐,即便寻医问药恐具是实时需得上达天听;然若是匿去不复返京,周老国公身为保人自是需得连坐,恐是龙家皆是避不过的。而顾名乃是重情重义之辈,定是不至因己之失祸及旁人,即便无情无义,那便自此于江湖再无立足之地!且是,此番得了大汉天子如此大肆封奖,便是斩断了他国君主再行拉拢收买之心,顾名便唯有留于汉境效力一途一径可走!呵呵,皇上真是……哎。鸣儿啊,你便不该如此借顾名之义现身京城啊。” 听得他这番似是自语却条理分明论断,众世家皆是方恍然皇帝用心! “上官公子,你可有法淡了那皇帝与姑娘疑心?” “是啊,既是如此,姑娘可尚有法子脱身离京?” “若是将那暗处散播传言之人寻得,可能平息事端?” 众人心思具是汇集此处,唯有骆弈城、梁青、莫山望向上官清流的眸子现出惊异之态,转而两者叹服心生敬仰,唯一人则是警钟不绝、防备渐起。 “长兄,”我无暇理会旁的,只因与巡防营兵将尚且约定回转汇合时辰,便出声道,“本是我欲以‘金蝉脱壳’之计离京的,现下看来,仍是仅有此法可用。却,不知时日一长可会再度生出旁的枝节?还请长兄将京内情势略告,小妹或可参详一番。”实不得朝中局势,我不得不向上官清流求教,若是可如他一般尽掌各王府、皇子分据之势,我或可能将这祸水东引。 第537章 迎来转机 围魏救赵 “为兄虽是入朝不足半载,却已有所察,应对一时该是足矣,仅是……”上官清流即刻会意我所指,脱口便为我解惑。 恰是此时,上官府一名小弟执了一个锦囊进门。“大哥,”轻唤一声,便将其内两个竹筒取出递与上官清流。“这是二哥传回的,这是三哥的。靳伯昨日收到后即刻转来,未敢延迟,却是大哥才转醒。” 上官清流接过即刻拆封,“鸣儿稍候片刻,恐为紧急之事。”忧心乃是使团有何察觉,上官清流便暂且止下所言。 众人皆是缄口不语,静待上官清流如何相释我所询之事。只见他先草草看过闻止静传书,置于一旁未执一词,转而再览过孟子之传书便是即可喜形于色,单手将锦帕送至我眼前,“鸣儿,转机来了!” 我甚觉惊异,不明孟子之所传乃是何事竟可一解我如今困境。抬手接过便见寥寥数语——乌威单于遣兰鲜为使入汉觐见天子,所受之命乃是确认公子顾名。另,楼兰及乌孙亦是各自暗中传信京内细作察查公子顾名行踪。 “嘶!”我猛然抬眸与上官清流对视一笑,“围魏救赵!” “哈哈哈!鸣儿果真聪慧!为兄亦是谋得此计!”上官清流满是赞许之情望着我,然那眼眸之中具是款款深情。 梁青自进门起便已与上官清流生出几分敌意,再经了这短短时光,岂会不明他又增了一个强劲对手?却算得理智尚存,一切以大局为重。眼见我将信函遍传众人,他首当其冲接过速览一遍,略略思忖片刻,抬眸直面我道,“鸣儿你之意乃是借此异邦之举令汉皇不得不隐匿顾名行踪?”微一停滞,又道,“可,定然局限于明里,汉皇怎会当真愿得舍弃?” 其余人等尚且传阅,故而并未有所应。上官清流却是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自我进门便始终伴于我身侧寸步不离的这位俊朗青年。 “这位……”皆是智谋无双且聪慧过人之辈,岂能不明彼此心意?上官清流不过当真不识得梁青,纵有揣度必是世家之人,却更是为得听我如何相荐。 “哦,青世弟至时上官兄已然离京,故而尚不相识,此乃我等世家其一梁家家主,单名一个青字。上官兄勿要小觑了他尚且年少,却是于这功力之上,该属与两位世叔齐对之平手。”骆弈城将手中锦帕转于旁人,浅笑先于我应了声。 上官清流微微颔首致意,“青贤弟,失敬。鸣儿如今身子不得动武,为兄尚且忧心其身侧唯有骆公子与莫良恐不足以应对众多高手,如此,便是有劳青贤弟了,为兄代吾幺妹就此谢过。”言罢,上官清流郑重一礼。 梁青心内冷笑,不想这上官清流果真非常人可比,这般聪慧断是不得看不出他梁青与我心意,竟是反其道行事,必是令得旁人皆以他大度无私为人兄长楷模而不做他想,呵呵,却是小觑了他梁青之智! 然面上,梁青却是回了一礼,亦是客套道,“上官兄客气!既是鸣儿结拜义兄,青自是该敬如尊长,恰如莫家五位兄长一般。长兄若有何差遣,青必是竭尽全力。终是,护得鸣儿周全乃是青之本分,担不得长兄道劳。” 傅家主与骆弈城相视一叹,无奈互换一记眼色,皆是哭笑不得之念。 “妹妹,此乃何意?什么围魏救赵?什么明里暗里?”莫武满眼迷茫之态拉着我便开口相询,恰是解了当下之困。 莫思自始便未曾多言,却是心境如他,又怎能不明这针锋相对二人之意?亦是暗自苦笑,感叹这无奈情伤非是他一人独有。 徐家主与季家主亦是通览了锦帕所书,闻得莫武之语,虽是经了梁青提点皆有揣度,却并不完备,便是随之相询。“姑娘,恕世叔愚钝,如何借他人之手迫使大汉天子改了主意?更是,如青世侄所言,终是此乃汉境,且皇帝必会所辖暗卫,未及寻得替代人之前如何可避过呢?” “世叔,”我方启唇,便被上官清流截下。 “两位世叔,鸣儿之意乃是,料得小侄可知之事,当今天子便无不知之理,故而,既是公子顾名曾一战匈奴,又是楼兰国主曾许以重诺,如今更是遍布其等寻觅顾名踪迹传言,想必吾皇为得稳固江山必不致将公子顾名推将予他人,为防他等遣来使臣当庭讨要区区一个布衣之人,皇上定会先行将顾名藏匿,且是任其离京失了行踪最为上佳之选。” “嗯,有理。可,终是皇帝方才封赏了顾名,且如你所言,不过为得防范而已,又岂能为得他而失信于敌手?” “是啊,再者,即便推拒讨要又能如何?难不成大汉还惧这周遭众邦?去岁方才止战,匈奴乃是大败呢。” 上官清流微一浅笑,拱手道,“众位叔伯兄弟,朝堂非是江湖,礼仪为先却满是勾心斗角,言语之意需得判度弦外之音。匈奴大都尉兰鲜曾是鸣儿手下败将,若非其师出手,恐是早已命断鸣儿剑下,如今他并未因得战败损兵折将而遭贬斥,反是匈奴乌威单于连同斥责皆不曾有。其中自是有其所能不俗之功,更是不可低估其师楼兰国师姬伯所为。故而,依清流揣测,其此番入汗觐见定会寻机将鸣儿诓至匈奴以图雪耻,若是其仅称乃是奉了乌威单于之命邀鸣儿入匈奴朝拜游玩,吾皇如何推拒?纵然可遣人相随,却是众位该知,羊入虎穴何以全然无虞?遑论那匈奴之境必是群狼环伺之象,即便众位可舍命相护,终非两国交战兵力相当之势,匈奴再如何不济,尚有数十万草原可仗。而鸣儿若是于匈奴之内失了行迹,其等必会宣出诸多借口掩饰,而我大汉又怎会为得一人之身便动用边关将士相挟?于理不合、于情不顺,民心更是不得啊!” 众人纷纷垂眸思忖,梁青则率先有应,“故而,皇帝为得免去上述种种,唯有可先于兰鲜责难之前纵鸣儿离京?却,如何皆是大汉之境,既有了疑心,又怎会当真纵了?必是遣人暗中相随。鸣儿已是接下圣旨,且牵累国公府满门,又怎能不从?” 上官清流闻其言竟是抿唇一笑,转眸便望向于我。 我了然其意开口相释道,“长兄之意便是如此啊,若非有兰鲜甚是周遭邻国此举,皇上必是将我行踪时时查验不怠的。却,他等如此恰可将‘金蝉脱壳’之计使得天衣无缝!” “即,原本皇帝必会遣了心腹之人相随妹妹,被其等如此一番搅扰,便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替代之人便无需时时警惕小心行事了,纵使偶尔露出一些破绽亦不足为虑!且是待时机成熟便可将其甩脱,更可以匈奴等他国心存异念为由将祸水东引,从而使妹妹再无后患!”莫山将所有言明,颔首一笑,“果真好计!” 众人现下方听了个清楚明白,于上官清流及我仅是一眼便可推而广之知之能无不赞服。 “哈哈哈,难怪姑娘欲要以上官公子为谋士,确可实至名归啊!” “正是。进兄,咱们难担此重责啊。” “淮宁啊,你真真妄言了,恐是你尚且可谋一时,愚兄实乃拖了姑娘后腿呢,哈哈。” “两位家主太过自谦了,若非尚有三弟,我等亦不过摆设罢了。” 第538章 智者之智 哈哈哈。 一番自嘲,反是令得房中氛围融洽得很,上官清流见众世家毫无龃龉皆是如此和睦倍感欣慰,望着我具是安心之情。 “师妹,时辰不早了,需得按时回转国公府。”骆弈城一贯心细,自与一众巡防营兵将分别后便是掐算着时辰,以防将周老国公陷于险境而致我自责生愧。 我微微颔首,朝着上官清流开口,“长兄,小妹告辞,便于京内相候长兄安然归来!却,若是可为,长兄最迟明日入夜必要回转使团一行。” “姑娘安心,我等已是商议妥了,由我与三公子一并护送上官公子归行,必是不得他有何闪失。”徐家主接语。 上官清流闻言即刻致礼,“清流岂敢劳动世叔?冯祺一众兄弟尚可一用。” 莫山含笑拦下上官清流失措之态,“上官公子万勿推辞。如今京中恐是风云变幻、暗潮涌动,靳伯需得有人可使。更是依上官公子所言,既是皇帝疑心臣下,公子与妹妹昔日比肩御敌情谊定会令其不容有失,若是遣人察查,公子府中缺失数人数日之久必会引来猜忌,故而,由我等出面相护公子安然回转方可令众人安心。” “可是鸣儿及此处……”上官清流明了莫山所言非虚,他亦是有心令冯祺等兄弟返回府中,由其独自潜回的。 “哎呀上官公子,既是你为妹妹义兄,怎可使得我妹妹为你之事分神?她如今何种情状你并非不知。此事傅世伯早早便已与我等商议过了,当下妹妹尚需于京内国公府小住,身侧有骆公子、我二哥及青兄弟足矣!此处院落极为隐秘,且是尚有季世叔及我等。徐世叔脚程非常人可比,相送于你自是无碍。三哥亦可借机远足些许打探芳茂行踪之事,便如此定下了,你安心顺应即可。”难得莫武将所有言明,顿时使得我与上官清流皆是心内一暖。 “不想众位叔伯兄长为莫鸣周全了所有,实乃费心了!就此谢过!”我深施一礼,于自身忽略之事确是诚意一谢的。 上官清流了然一笑,单手将我扶稳,“鸣儿若是仍旧如此客套,恐是令得叔伯兄长们心内不畅了。恰如莫武所言,既是已然定下,顺应便是了。”转而朝着众人颔首致意,“清流便是借了鸣儿之福可得众位相助了。”再度转向我,郑重道,“然莫山随行确有益处,便是为兄来时稍加留意了两处世家落脚传信所在,尚有需得增补之处,本还忧心此番不得与你商洽,却是如此恰可及时弥补。” 我于上官清流如此匆忙赶路尚且牵挂我所布局琐事深为感喟,重重颔首道,“与长兄,小妹便无需见外。便是借此匆促之际正告长兄,莫鸣欲以长兄为此生战神谋士一位,想来长兄断不会相拒。那我便令五哥通传各世家及山中尽晓,日后待兄如同莫鸣一般无二!” 上官清流本是躺坐于床榻并未起身的,闻我此言即刻立足挺身于我面前,竟是依着臣下之礼欲行参拜于我,被我双手扶住。 “长兄这是作何?” 他满含笑意反扣住我双臂,“可得鸣儿认同,为兄死而无憾!”转而朝着房中众世家又是一礼,“日后便是清流与众位同仇敌忾、生死进退皆为一体!必是护得天下无恙、众生安泰!更是,愿为鸣儿赴汤蹈火、誓死无悔!且,必要保得你安然无恙!” 面对他如此深情眼眸,我有些许恍然,却一瞬便显出统帅之姿,“各世家除去所长不同,定要亲如手足、同心同德!万不可再现满家过往。更是不得相互猜忌、暗生嫌隙。凡事,皆需同商共议。” “喏!谨遵姑娘训教!” 傅家主将我等送至院门处,回首望了望方低声道,“姑娘,适才上官公子将其于楼兰国主处为‘顾名公子’诓来的解毒药石给了老夫,叮嘱必要研判无虞方可给姑娘一试。故而,暂且由老夫保管,待确可相助于姑娘之症再用不迟。” 我愣于原处无以回应,竟是此等大事上官清流闭口不言!心内一阵思绪翻涌方由骆弈城辅之离去。 有骆弈城轻功助益,我二人竟是早于约定之时便至了回京归程一处藏身所在。 “师妹,你可知青弟因何独自离去?”见周遭无人,骆弈城边眺望远处边与我低语。 我一愣,“可是方才与上官兄会面有何不妥令其心内不畅?” 骆弈城收回眸光,见我确是并未觉出,不禁失笑,“你啊,于旁的事皆是如此通透,怎每每遇得情事便这般迷糊?哎。”无奈摇头,骆弈城也不再打趣,“你可记得你以上官清流为谋士皆是说了些什么?” 我蹙起双眉茫然无措之态盯着他不语。 “哎,”骆弈城摇头一叹,“我等世家及莫达几兄弟自是不至会错意,然于梁青而言,本就于上官清流属意你那心意有所提防,你竟是脱口而出相待上官清流与你一般无二之语,他岂会不多思多想?” “啊?”我有些懵,眨了眨眼方忆起。“可,此话不过乃是为得不令众人将我奉做为主才如此道来的,本就我不愿因得这身世疏远了,遑论我年岁最幼。” 骆弈城点了点我额发,“你再好生反思一下,可有不妥?” “呃,”我方顿悟,尴尬笑曰,“那个,呵呵,似是不甚妥当。”转而竖起手指起誓,“却是莫鸣断无旁的心思,尤是于上官兄,我清明得很,可为兄、为盟、为友、为师,却独独不得厮守终身的。” “咳咳,嗯,如此说来,确是他为谋士一位再无可挑剔!”猛然梁青声色于我身侧传来,将我惊了一跳。 骆弈城则是抿唇一笑,“青世弟,这般你该是宽心了?然,于师妹而言,此话予你乃具等同之效。” 梁青直面已是复了肃整之态的骆弈城,微一转眸,苦笑道,“原来隐兄将一切尽告城世兄了,也好,”转向我亦是郑重其事,“鸣儿,初始我表明心意便是正告于你,我梁青心慕于你乃是实情,却不愿旁人有何误解。无论你如何相待于我,属下也罢、知己也好,我皆是无怨的。倘若有朝一日可得你真心回应,必是欣喜若狂,却纵使此生不得,也绝不会怨怼旁人甚是动了龌龊心思。” 我被其二人言行惊愣住,往复望了他二人少时方顿悟,必是穆隐亦或穆老家主与骆弈城有所交代,方才因得上官清流之事,骆弈城才借机敲打梁青,令其勿要于此关头还满心儿女私情贻误大事。 “好!”骆弈城拍了拍梁青手臂,再不赘言。 梁青则是失笑,“城世兄方才便是为得引我说出心事才刻意警醒鸣儿吧?呵呵。难怪你暗中令我尾随你二人不得同行,竟是这般谋划的。更是为得隐去鸣儿使用耳力之能才那般低声步步构陷吧?”转而向我道,“鸣儿,你不曾动过以城世兄为谋士心思吗?我看他这般可丝毫不逊于上官长兄之能呢。” “噗嗤,”我实难忍住,一下子便笑出了声。“师兄,青兄早早便已与我讲清,你无需多虑。他聪慧得很,更是分得清孰轻孰重。”我毫不以为意,言罢便朝着四下眺望遍寻周老国公遣出的一队兵将身影了。或许当真如他等所言,于这男女之情上,除去龙泉,我将旁人皆是一概视作手足不做他想的。然,他等亦是会如其等所言那般吗? 骆弈城见我这般,与梁青一记对视,见得他眼中满是没落与宠溺尚夹着无奈,便也只得清浅一笑叹息带过。心内则是暗自揣度,以我之智,恐是佯装痴傻愚钝方为最佳处置此事之法了。而慧敏如梁青,便唯有陪我如此装傻充愣才可得以长久守护于我身侧。转而便是忆及了莫良与莫思,暗叹怎就不知非是智者之为呢。却是,龙泉…… 第539章 转换风向 “哎呀,若是预知这顾名竟可如此得了皇上青眼,便不该允其留于舅兄府上!”龙家后宅,龙啸林自得了皇帝先是召见、而后冒认传言、复又加封几轮不同讯息后,已是不知改过几回主意了。 龙夫人蹙紧双眉,“老爷,不是前日尚且有传言称为现下这位顾名公子乃是旁人冒认的吗?怎会皇上还是封赏于他呢?” 龙啸林正是烦躁于房中往复踱着步子,“你一个后宅妇人知道些什么!若非皇上已然辨清,怎会昨日降旨册封?哎,若是早早将其接入府中,这千石年奉便是我龙家的了!哎。” “千石年俸?”龙夫人亦是大惊,“老爷不过六百石而已,便是兄长亦为不过去岁加封国公方过了千石之数,怎是他区区一个束发少年,且是尚无官无爵便可得此厚奉?” “何止!顾名如今无官身加持便有此厚重封赏,待及日后飞黄腾达位列朝堂将会何等风光荣耀啊!”龙啸林满是追悔莫及之态,“真真懊悔啊!哦,来人,将二公子唤来见我。” 龙泉本是昨日往了国公府寻我,却是我早早便出京去见上官清流了,至回转之时,他已被龙父唤回继续招待尚未止下的寿宴宾客去了。然周老国公自是将皇上明褒实贬之意详告于他,这一夜,他皆是不得安睡,早早起身本欲再往国公府寻我,不想竟又被阻。 “父亲,母亲。”进门行了礼,龙泉并未开口相询乃是何事,而是静立一旁待龙啸林示下。 “你即刻前去你舅父府上,将顾公子请来将军府小住,缘由便称做为其道贺。哦,不妥,便称做你甚为思念于他。去吧。” 龙泉怎会不明其父用意,故而并未有所动。 “还不快去!”龙啸林见龙泉未动便是欲要生怒。 “老爷,恐是泉儿宿醉尚未清明。且是前往国公府接人,是否该备些薄礼以示诚意?”龙夫人忙从旁劝慰。 龙啸林似是恍然,“对对对,多备些!一来给顾公子回礼所用,二来便是咱们将其置于舅兄府上多有叨扰,于舅兄亦是该有所答谢才是。” “父亲!”龙泉再耐不住性子,却不得不压下怒气缓声道,“不知父亲因何欲将顾贤弟接回府上安置?” 龙啸林显然被龙泉此问愕住,却断不会将心内所想实言以告,便是佯装大度,“何有不妥?本就他为寻你而来,不过因得为父生辰寿宴大办筵席未止方不得已暂且冷遇于他。如今筵席已近收尾,将其接来有何不可?你因何推三阻四?还不速速依着为父之意去办!” 龙泉实在忍无可忍,“父亲非是因得其得了皇上青眼之故?儿子奉劝父亲,顾贤弟断非不知恩情之人,却亦非不分好坏之辈!” “你你你!”龙啸林闻言怒气冲天,抬脚便将案几踹翻,“逆子!你竟敢如此顶撞于我?命你将其接来府中乃是情分,他若是心胸狭隘不通礼数,也无需相交!免得落个攀附之名!” “哎呦呦,怎就这般情状哦!”龙夫人死死拦住龙啸林,唯恐其责打龙泉,朝着龙泉亦是带些怒气道,“泉儿,你父亲本是为得你前程方欲行令你亲近那顾公子,如何你竟是这般忤逆啊?” 龙泉被龙夫人之语唤回些许神智,方悔恨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更是不该与龙啸林顶撞,微一思忖,确是觉出龙啸林如此盘算具是因得自身之故,便软下心来。“父亲息怒!儿子昨日贪了杯,尚未全然清明,方才并非本意,实是醉话,还请父亲责罚!” 龙啸林当真被龙泉气得不轻,即便并无龙夫人所言皆是为龙泉谋划,确是事已至此怎会服软认输?见龙泉告罪认错,便亦是承了阶梯,甩开龙夫人整饬了衣衫方犹带气怒道,“哼!算得你尚且知错可改。罢了,先去接人吧,待日后再与你算账!” 龙泉本是再欲劝阻,却被龙夫人命李嬷嬷直直将其拉出房门。 “公子啊,老爷正在气头上,你便是全做往国公府避一避吧。”李嬷嬷于这父子亦是无奈,不明自何时起,龙泉竟是一改往昔迁就之态,而是与龙啸林争锋相对,同龙啸林愈发相像,而非再如往昔周家人那般知礼达意了。思及此不禁哀叹连连,更是为自家主子龙夫人夹于其父子之间为难而忧心不已。 龙泉长叹一声,明了即便当下再进言皆是毫无益处的,便也熄了规劝心思,一甩衣袖直奔府门而去。 “殿下,昨日圣上与这顾公子封赏一事似是大有玄机啊!”六皇子府书房之内,聚集了数名幕僚。 六皇子满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之态。吹了吹手中茶盏内浮叶,悠悠道,“你等如何看待此事?” 几名幕僚对视一眼,并不似闲王属下那般急于彰显自身之智,反是沉稳异常。故而房中静默了好一会,直至六皇子饮罢将茶盏置于案几抬眸望向他等,方有人开口。 “属下之见,似是皇帝并不笃定这顾公子真假,又是不得不信。” “嗯,疑心必是有的,仅是为何仍旧封赏?这,似是与过往不甚雷同。故而属下等不敢妄自揣度。”此房中一众谋士自是不知那假顾名传言便是出自他等面前这位主子之手。 六皇子浅笑,“既是商讨,便是集思广益。若众位句句如此隐晦不明,如何可辩出结果啊?” “是是是,殿下,我等并非不愿明言,仅是觉着皇上愈发令人琢磨不透了。” “是啊殿下。若是依着往昔,传言一起,无论这个顾名是真是假,皇上必会先行责难再给安抚。可,此番竟是并未苛责反是直接重赏!更是将周子安一并赞许,却丝毫不见命人核实查证之举。如此,难不成这个顾名确有何过人之处?” 六皇子浅笑,“你等自是不知,昨日那顾名先是将其师门所有兵书战策汇集成卷献与父皇,而后又是一展其独门剑术,得了赞许后更是称作愿将剑法授予皇上近卫。如此,父皇怎会不赏?如何还会疑心其乃为冒认之人?”思及此,六皇子心内如何不郁结不畅?本是他所谋乃是使人传出流言故布迷云,依着往昔其父皇行举之规,必会有所察查,断不得如此再召顾名面圣一释的,那般便是于皇帝心内存了疑云,他才可趁机暗中拉拢将顾名收为己用。却不想皇帝此番竟是与过往大相径庭所为,更是我以师门所习尽数上献,不但除了皇帝疑虑,反是得了厚赏!如此方致其不得不再做谋划。 “嘶。尚有如此之事。” “可,这顾名当真不为其师门私藏着想吗?” “是啊。且是,何以为证必是独门所有?需知江湖门派众多,或恐掺假亦是无人可知啊。” 一众幕僚纷纷提出质疑,却并不聒噪,而是言罢具静候六皇子回应。 “呵呵,众位所揣想必父皇早已思忖过了。”终是亲生父子,六皇子如何不明其父乃是何等之智?遑论于这皇位执掌数十载,又怎能如此蠢笨轻易遭人洞察所思所想! 幕僚闻言更是迷惑不解,“若是依此而论,那必是皇上于这顾公子毫无所疑。因何不见其察访市井流言?” “是啊殿下,皇上行事向来果决,料定顾名无疑必会深究传言是非出自何处,断不得轻易纵过。” 六皇子起身缓缓踱着步子,似是沉思少时方道,“明褒实贬之意必是有的,仅是这其中……难不成父皇亦是遣了人手再度觅寻顾名昔日行踪?” “啊?殿下,若当真,怎会暗卫营不得消息传来?皇上还有旁的私兵可用?” 六皇子不置可否,仍旧绕着房中慢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父皇可会待机而动?自顾名进京始,国公府已然宾客满门,难道欲要以此窥得众家心思?那寻觅之事……” “嘶!殿下所言非是不妥啊!若皇上此次一改往昔做派,岂非乃是请君入瓮之计?” 第540章 计中计(上) “殿下!需得尽早寻出端倪才好啊!” 此言一止,房中寂静一片。 少时后,一名幕僚提议道,“若是可得再见顾公子亦或周老国公一面,探其口风,或恐更有益处。” 另一幕僚即刻反驳,“现下国公府必是被皇上暗卫盯死,如煜王那般蠢货方才会遣人前去探查,你未见连同唐静那厮具是安分守己不曾踏入国公府半步吗?” “哎呀睑兄,自是需得暗中行事啊!岂能大张旗鼓。” “周子安为人甚是谨慎,断不得露出何蛛丝马迹的。那顾名若是寻常之辈,又岂能区区束发年岁便可得皇上青眼?” 一番争论过后,一人朝着六皇子奸笑道,“殿下,勿要忘怀,龙家,可非是聪慧之辈啊。”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是啊!那龙啸林……呵呵。” 六皇子亦是唇角微扬,“周子安必不会与龙啸林多言,确是龙泉……呵呵。来人,传话下去,令人将明月公主引来府中一叙。” “殿下,”一名年岁不浅之人出声,“殿下此番定需得好生查探一番,断不得再如前次那般仅是将顾公子请来府中一晤了,白白仅作初步一探却并不得详实所有。” 见得六皇子面色不正,另一人笑道,“任老先生过虑了,若非乃是因得前次之举,恐是顾名公子现下早已离京,如何还可容下咱们详尽探寻?且是唯有搅乱时局方可引得皇上将疑心分散开来,更是便于殿下行事啊。” 山中大宅,傅锦茯迈步进了穆老家主房中。 “世伯,锦茯有事还请世伯定夺。” 穆湛扶着穆老家主落座,笑道,“茯世弟何需如此见外,快坐。” “世兄。”傅锦茯浅笑,“那位苏公子,茯为其驱毒已有些时日,现下其体内之毒已消去大半。” “锦茯辛劳了!更是你之所能较之你菡堂兄实乃伯仲之间啊。”穆老家主笑着赞许。 “世伯过誉了。”傅锦茯略显羞赧。“因得常常出入他那院落,便与姑娘送至山中的一众孩童相熟了许多,那最长的侯德,每每锦茯往之诊治苏公子,他便是相助一二,锦茯见其聪慧异常,更是似与这杏林之术颇具天赋。故而锦茯特来请教世伯,不知可否令其与锦茯研习我傅家之技?” 穆湛与穆老家主对视一眼,具是欣喜之情,“世侄啊,此乃好事啊,何需老夫应允?” “是啊世弟,若是侯德愿随你相习医术自是无碍,更是姑娘一心愿得他等可有一技之长,早早研习岂非更佳?”只因侯德一众幼弟身世甚异,故而我并不曾露出只字片语,连同众世家亦是,因此其等不过皆是以为我乃是因得怜惜数名乞儿罢了,方于我有心令侯德等人相习众家之长全无异议。 傅锦茯似是松了口气,“如此便好。锦茯不过忧心不明他等来路,方心生忧疑。既是如此,那便好办了,我可令侯德随于身侧时时相教。或恐未及其弱冠,其所能便可优于族众子侄,呵呵。” “呵呵,世弟尽可安心。于姑娘而言,仅是顾及咱们众世家不愿相予,断不至防了旁人修钻深研的。” “嗯,姑娘心胸之广,恐是这世间鲜有男子可较啊!如此将众家所长散于旁人才能更可使之发扬光大,若当真人人具为高士能者,岂不领魔灵党众再无机可乘?便为天下大安啊。” “舅父。”龙泉甚显颓丧与周老国公见了礼。 “泉儿,你这是怎了?” “呵呵。一早便被父亲唤去,命我今日定要将鸣儿接回府中安置。” 周老国公蹙眉,“他这是……”转而了然,“呵呵,必是因得皇上恩赏厚重方如此吧?你未曾将其中隐情相告?” “舅父觉着父亲可听得进?更是,若是外甥实言,更恐其胡乱猜忌,不知又将做出何等混……何等事来。”龙泉垂头丧气哀叹不绝。忆及那日轩辕无痕察查龙父之状并不见有何因得药石所致之故,更是心内郁结,既是这般,无非便是其乃那等过于自负目中无人之人了。 周老国公亦是随着一叹,“哎,你那父亲愈发……罢了,甥媳昨日回转有些晚了,舅父亦是不曾知悉上官清流可是有何良策相授。”念及上官清流,周老国公不禁更加烦郁,偷偷瞟了瞟龙泉,见其似是并未听出其中隐意,便也未再纠缠,命周驰去客院将我引去书房。 我确是昨夜回转便反复思量了数遍,将细枝末节具是谋划完善方草草睡去。今晨又是早早将所有尽告了身侧几人,方未曾前去拜见周老国公。 “嗯,姑娘之策不可谓不周详了。现下当务之急便是那芳茂。” “世伯安心,昨日莫武已然再度传出急讯,更是莫山恐今日便会与上官兄一并启程。”骆弈城出声安抚。 “正是。且,”莫良稍加忧疑片刻方道,“四弟亦是做好准备,若是十日之内再不得芳茂消息,他便会乔装而来。” 见我满是忧心忡忡之态,梁青安慰道,“鸣儿安心。若是四哥出面,我必会护其身侧保其无虞。” “是啊姐姐,你安心便好。需知唯有你可与那魔灵一较,断不得因一时心软误了大事啊。”不知此乃徐宏成独自见地还是旁人教习的,却是他这话令我倍感沉重。 轩辕无痕观我面色便可揣度我心之所想,轻声道,“姑娘,虽是此话有些许悲怆,却,四公子尚有其宗族血脉护体之能,料得不至有险。遑论必不致那般生死一线,汉皇尚且需得公子顾名为其效力,更是四公子所能并不逊于寻常高手,且有青世侄从旁相助,你大可安心。” “顾公子,国公爷有请。”未待我回应出声,院中便传来周驰高音通传。 徐宏双开启门板便是笑应,“驰校尉早。我家公子正欲往之前厅与国公爷问安呢。” 周驰立身院中并未挪移,抬眸便见我已是一身青蓝厚重衣衫迈出了房门。 “顾公子,少将军前来探望国公爷,便邀公子一并闲话少时。”周驰距身后院门不过丈余,故而这声量足以令院外闻得。 “有劳驰兄。”我并不多语,浅浅一笑便示意他领路。而随着我身侧的,依旧为骆弈城与梁青。 进了书房,我便见龙泉那不佳面色。 “周老国公,龙兄。”仍是男子之礼,我待周驰将房门闭合方俯身坐于软榻之上。 周老国公并未有异,仅是相询昨日我前去面见上官清流可得了何样良策。 我并未相隐,据实以告,直至讲述完毕龙泉皆是不曾出声。骆弈城见状暗自示意梁青暂且避让开来。 “两位兄长无需如此。”我如今全然皆是谨慎之态,即便书房院内不得旁人擅入,却是为防万一,自是不得引来任何令人生疑之处的,尤是,恐是现下国公府内外具是各路人马安插的眼线探子,皇上暗卫隐于何处皆是不得尽知,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旁的。 周老国公微一蹙眉却转瞬了然,朝着龙泉道,“泉儿啊,你,便是直言吧。” 龙泉踌躇无措,抬眸与我对视皆是有些许局促之情。 “可是生了何样变故?”梁青直言出声。 “非是,”龙泉不得不应了,“乃是……哎。鸣儿,不知你……” “国公爷,六皇子登门拜会。”忽而自院中传来周铭之声,直将龙泉未尽之语打断。 “六皇子?”周老国公一滞,“他怎会前来?” 昨日我已自上官清流处得了些许京内夺权争位势力内幕,却是这六皇子并未包含其中,更是上官清流皆是不得其常日与何方往来亲密,似是这六皇子于一众皇家子嗣内所现如同公主一般,并未有何存在之感。 “为明月公主?”除去这一条,我再想不出如何当下人人避之不及的国公府,竟会堂而皇之迎来此人现身,何论已是有了其相邀我往之其府邸“闲话”之举,更是那次便是明月公主业已现身的。 周老国公亦是不明就里,却已然起身,“进门为客。泉儿,随舅父前去相迎,甥媳,你暂且无需露面。” 第541章 计中计(中) 梁青欲言又止,随着我一并回转了客院。 “既是明知那六皇子恐是为明月公主而来,周老国公竟携了龙泉前去,如此难不成欲要促成其与皇家姻亲?”至了我房中,梁青再无需顾忌。 骆弈城浅笑,“想必周老国公尚不至如此。青弟,纵然上官兄所言并未涉及六皇子,却,这京内达官贵人之家何人是蠢笨的?遑论终是其乃皇家子嗣。” 我闻言一个念头一闪而逝,却并未深究,终是于朝堂断非我之归宿。 梁青轻哼一声,“哼,倒也有理。若是那六皇子不知龙泉已至,怎不是往了将军府一走,反倒不顾引得其父皇生疑也要登临国公府大门。用心至此,若非其有何把柄落于那公主之手,便是此人过于看重皇家手足之情喽。” 莫良却是双眉一拧,“皇家之人,当真心思会如此纯善?且为得不过乃是同父异母之人?” 我被其一语警醒,“并不曾自上官兄处得了这六皇子何样消息。若非确乃与大位无意,便是此人太过深不可测!” 诚然,可将上官清流皆是骗过的,恐是如今朝堂恐鲜有几人。 轩辕无痕捻着指尖,“姑娘,皇家之人,尤是男子,真会有那于龙椅无意者?” “嘶!此人甚疑!”梁青恍然。 “呵呵,假痴不颠、装疯卖傻,”我冷笑摇头,“无妨,倒是可一窥其意欲何为。” 国公府正堂,周老国公领着龙泉进门之时,六皇子正负手立于西向一架古琴近前。 “六皇子殿下。不知殿下亲临,还请恕老臣未曾远迎之过。”周老国公紧走几步便欲撩袍跪拜。 六皇子闻声转身忙双手搀扶。“周国公这是欲要折煞本殿?需知国公乃是我大汉社稷肱骨之臣,于父皇驾前皆是无需多礼的,遑论本殿不过区区一个皇子。” “君臣有别,还请殿下容老臣行大礼。” “欸,此言差矣。国公为臣乃是父皇之臣,本殿不过皇子之身,国公爷,切莫令得父皇与本殿有所猜忌哟,哈哈哈。”六皇子竟是如此笑言,且是将周老国公强行搀扶入了座,若非龙泉相助,便是那主位皆是被其相让了。 “多谢殿下宽宏。”周老国公待其落座忙谦恭赞许。 六皇子笑意极盛,瞟了龙泉一眼转向周老国公道,“周国公,本殿非是善言之人,便开门见山了,还请国公见谅。今日本殿贸然造访实乃为龙少将军而来。” 周老国公本是于其登门心存疑虑,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直言不讳。“哈哈,殿下见外。不知殿下可是有事相询泉儿?” “这个,呵呵。”六皇子清了清嗓音,“不瞒国公及少将军,本殿曾往之将军府与龙将军会晤,便是为得,呵呵,少将军婚事。” 龙泉闻言一惊,不想六皇子竟是已然开诚布公了。“殿下,末将已然……” “少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本殿讲完。”六皇子阻下龙泉之语,“本殿皇妹明月公主曾与少将军有过数面之缘,更是得了少将军屡番出手搭救。虽是听闻国公义女已与少将军定下婚约,却是仍存有一丝奢求之念。不知可否请少将军入六皇子府与之一洽,若当真无意,本殿必会力劝其止了心思。可若是少将军……” “谢过公主与殿下厚爱!末将身份低微,自是不敢高攀皇亲。”龙泉已然起身至了厅堂中央垂首施礼了。 “泉儿!不得无礼。”周老国公佯装申斥,朝着六皇子陪笑道,“殿下,泉儿虽是冒犯,却亦属实情。想他不过区区五品骠骑将军,方才入朝不足半载,且是婚约在身,如何皆是不得委屈了公主殿下才是。不知殿下可否……” “哈哈哈,”六皇子似是听得何样趣事一般,“周国公、少将军,怎是如此心急?本殿尚未言罢。”话已出口,周老国公及龙泉自是不得再行插言,仅得静候其下文为何。 六皇子起身踱至龙泉近前,将其身形扶起,“本殿岂会不知这皇家选婿何等之压,少将军所现本殿亦有所料。于这官职家世,周国公,若是论此,恐是我皇家公主唯有和亲一条出路了。”微微滞了滞,已是带出些许不悦之意,“本殿不过欲请少将军往之皇子府一聚,皇妹恰逢其会实乃偶然。诚然,如今京中最是引人瞩目的乃属顾名公子,那便是本殿请顾公子莅临府邸、少将军为其挚友相陪必是无碍的。如此,周国公觉着可妥当了?” 周老国公与龙泉不禁对视一眼,不想这鲜于人前露面、一向风评儒雅的六皇子竟是尚有如此威压之态!这字字句句既是为得龙泉入六皇子府做足充裕托辞,又不至招来旁人生疑,不可谓不完备周全,若是再行婉拒…… 周老国公慌忙起身,“殿下盛情相请顾公子入府一聚,泉儿不过作陪尔,何来妥与不妥之谈?殿下安心,老臣定然转告顾公子静候殿下之邀。泉儿,还不谢过六皇子殿下可允你一并得此殊荣?”一记眼色,周老国公心内满是狐疑。 龙泉非是不通人情之辈,怎能看不出六皇子已有不悦之意?但求其尽快离去,好往之寻我共商对策。得了周老国公暗示,忙垂眸低声应和道,“末将谢过六皇子殿下。” “哈哈,好!那便有劳周国公。明日一早本殿便遣人前来迎接顾公子及,少 将 军 。告辞。”言罢施礼转身翩然离去,留下房中躬身相送舅甥二人面色阴霾。 “鸣儿,明日该是如何以应?”龙泉匆匆奔至客院我房中,料定我必是已将方才正堂所有听入耳中。 我亦是紧蹙双眉,“舅父可有何良策?” 龙泉摇头,“舅父不知此事该是如何应对,六皇子几次三番提及明月公主与我婚事,却是于其所图咱们一概不知。更是六皇子前后之态略有不同,朝堂之内更是不得其与之深交之人,故而舅父实乃无措。” “师妹,若是依着此番六皇子言行,实难看出他本意为何啊。” “是啊鸣儿,若说他为得探你虚实而来,却怎会如此言明月公主选婿之意?以此为幌太过匪夷所思啊。” “确是如青世侄所言,此人,正如姑娘思忖,若非过于质朴纯善,便是城府极深!” “嗯,妹妹,二哥赞同世伯之言。若为后者,乃属劲敌。” “那明日六皇子府之行……” 我肃整面色,抬眸环顾一周,见得众人皆是忧心忡忡之状,浅笑道,“自是避不得的。那则,只得随机应变。” 第542章 计中计(下) “皇兄,如何?”六皇子方进了前堂,明月公主已然飞扑近前。 六皇子顿时蹙眉,“皇妹,怎是这般沉不住性子?” “哎呀六哥!” “哈哈哈,罢了罢了。便知你这妮子无利不起早!”六皇子笑意浓浓解去貂裘,甚显宠溺捏了捏明月公主面颊,“你六哥我啊,为得你终身之事当真颜面皆是不要了!明日一早,我便会遣人往之国公府将顾公子接来。” “什么?顾公子?前次见他不过因得那市井传言罢了,明月如何还愿令其再与少将军常常一并出入成双?” 眼见明月公主便欲起急,六皇子忍不住笑意更甚,“顾公子不过为个幌子!你呀,你六哥我闲来无事若是今日方亲往了国公府,明日又是将龙少将军请来皇子府做客,恐是明日正午便会被父皇遣人押入宫中训斥了。然近日这位顾公子可谓名满京城,哎,即便如此为兄亦是为得你不得不出此下策,竟是已然短短数日之内两度相请其入府一叙,尚不知父皇又将如何揣度为兄用心呢,哎。” 见明月公主仍旧有些许困惑之态,六皇子身侧充作侍从的幕僚赶忙接语道,“公主有所不知,如今这顾公子先是的了皇上召见,而后又是被封赏了一个闲职,虽是并不得何实际权柄,却是那年俸可达千石之数,故而如今极被京内权贵拉拢!”瞥了自家主子一眼,面显为难之色,“只是……本是咱们做奴才的已然劝告殿下了,恐是如此行事引来圣上猜忌。公主该知,朝中太子位空悬已久,皇上尚未宣旨定论,却若是此时引来皇上疑心,岂非性命……” “住口!”六皇子高声喝斥!“众位皇兄、皇弟才干非凡,本是本殿当属最为无能、无用之辈,更是从不曾有何贪念痴心。你这番说辞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将置本殿于何地?真真蠢材!还不退下!” 明月公主纵然仅为皇家女流,却怎会不明一众兄弟手足于那大位之心?更是了然其父皇乃是何等城府深沉的。故而无需再如何挑明,仅是起个头便可参透所有。 眼色示意身侧宫女,待房中仆从具已退去,方面露感怀之情拉住六皇子衣袖柔声轻语道,“六哥,难为你了!”止下其欲行分辩之语,明月公主满面悲凉叹息一声,“父皇一众儿女,明月唯有与六哥愿得亲近,六哥可知乃是为何?” 六皇子抬手抚上明月公主发髻,满是怜惜之情应道,“明月,你母妃早殁,实则父皇很是疼惜于你的。六哥我……呵呵,生母身份低微,自幼便是遭人厌弃,明月心地纯善,这十数载明里暗里不知接济、帮辅六哥万千之数,六哥……无能,恐是此生无以为报。” “六哥!明月愿与你亲近绝非施舍怜悯之情!”明月公主闻言怎会不当六皇子乃是如此思忖的,慌忙挽住他的小臂。“而是因六哥与明月一般具是失了母妃庇佑之人!”依偎于六皇子肩侧,任由其轻抚自己垂髫青丝,明月公主稍带哽咽道,“自幼于宫中见得其余手足皆有母妃相伴而自身唯有嬷嬷与姑姑们照拂,明月艳羡不已。直至有一日于回廊见六哥亦是孤身一人仅得一名内侍相随,那没落身影即刻令得明月如见亲人!” 六皇子似是与之一并追忆过往,面色忧郁缓声道,“那日原本是与母妃相约于隐处一会,却不想……幸得明月贸然闯出与我玩闹方一排忧扰。而后明月便是时常寻我一处戏耍,恐是若非明月,父皇皆是不知尚有我这个皇子存世,呵呵。” “福祸相依!故而明月以为,父皇无论疑心与谁皆是不会猜忌六哥。众兄弟之中,唯有六哥不曾摄政、唯有六哥无人帮扶、唯有六哥厌弃权柄、亦唯有六哥身后缺失外祖家之势!”明月公主站直身子,直面六皇子轻浅一笑,“六哥安心,明月非是不知父皇疑心愈发重了,必会于其面前将六哥近日所为分辩清明,定不会使得六哥重陷遭人贬损之境!更是不得他等借着踩踏六哥于父皇面前为其等自身邀功!” “明月!若是你与父皇讲明,岂非六哥这一番心意皆是白费了?”六皇子甚显急切之态!“即便父皇宠溺于你,却是这选婿之事岂能由你一个女儿家自行开口?且是六哥才获悉竟是齐家曾与龙家因此生怨,再若令父皇得知你与龙泉有意,恐是细察之下他与周国公义女婚约之事亦是瞒不得的,届时你该如何自处?听六哥的,即便父皇心生猜忌,六哥必会令得他龙家自请求娶,断不得你如此屈尊降贵、委曲求全!” “六哥!你可知父皇猜忌乃是性命攸关之事?昔日先太子皇兄还不得为例吗?较之明月名誉颜面,自是六哥性命要紧!” “不必多言了,六哥今天踏出府门直奔国公府时便已决意。且是,明月乃是金枝玉叶,怎可名声受损?与你闺誉相较,六哥不过父皇无心之人,若非尚有一丝皇家血脉,与蝼蚁无异的!” “六哥!” 六皇子含悲扬唇,笑意甚苦,挡住明月公主樱桃小口,“明月,六哥唯有此一条可报明月与六哥恩情!明月还要相阻吗?” 明月公主被其一番言行感动得热泪盈眶,顾不得男女大防扑进六皇子怀中低声啜泣,从而并不得见六皇子将其揽入怀中后那阴挚、狠绝、嗜血眸光…… “皇上,今日六皇子往了国公府一访。”伍大人得了消息忙俯身于皇帝耳际低语。 皇帝闻言顿住手中玉笔,“何事?” 伍大人踌躇片刻,“这个……乃是相邀顾公子明日往六皇子府做客。” 皇帝此番便是将玉笔置下,侧眸斜望伍大人,立刻令得其挺直身形退后一步。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当今天子眸色转动,少许开口道,“可是周子安独自与之一晤的?” “尚有龙泉少将军。” “龙泉?” “是!且六皇子同邀了龙少将军明日一并入府一叙。” 皇帝起身徐徐踱着步子,伍大人忙随侍在侧。 良久,皇帝猛然顿下脚步,“前日乃是将军府,如今……今日六皇子府可有客至?” 伍大人被这突如其来一问怔住,数息后方恍然,赶忙躬身垂首应道,“明月公主方才自六皇子府回宫,旁人……恕老奴未及详察,还请皇上……” “不必,去将明……” “启禀皇上,明月公主求见。” 正值天子与伍大人对语之际,殿外内侍高声传唱之音赫然传来。 伍大人得了皇帝眼色示意,朝向殿外挺身应道,“宣。” 第543章 监察六皇子 “父皇,明月做了几样您常日喜食的糕饼,父皇尝尝可还顺口?”明月公主亲自提着食盒进殿,满面皆是笑意。 皇帝搁下手中玉笔,自桌案前起身笑迎上前,“还是明月贴心啊!朕刚好有些腹中空空了。” 伍大人侍奉皇帝净了手便退于一旁。 明月公主将食盒之内的几盘软糕逐一摆放于皇帝面前,“父皇,您看,这个是松茸糕,这个是杏花酪,这个是藕粉酥,还有这个,是梅花饼。” 皇帝含笑每样皆是拈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并不断颔首赞许,“嗯,味道实乃不差。仅是,明月当真有此手艺?那父皇可要日日享用了。” “父皇!”明月公主一嘟嘴,“便知瞒不过父皇。明月若是有这般技能,定是早早讨好父皇了。不瞒父皇,这是今日明月自六哥府中带回宫的。乃是六哥亲自为父皇甄选制得的,如何?可能得赏?” “你呀!那你六哥因何不亲自呈来与朕?可是做了何错事借此妄图抵过?” 明月公主顿时一惊,转瞬笑道,“父皇玩笑,六哥整日醉心诗乐琴画,能做出何种错事?” “呵呵,”皇帝弃了手中吃食,直面明月公主肃声道,“既是醉心诗乐琴画,往之国公府又是所为何事?难不成周正那老朽亦是有此雅志?且,前些时日更是入了将军府与龙啸林相谈甚欢呢。” “父皇!”明月公主即刻跪拜于地,“父皇息怒!六哥前几日及今日分往了将军府与周国公府具是为得明月,并非有何不臣之心。” 皇帝正襟危坐之态,掸了掸龙袍,“那你便讲上一讲,他往之将军府与国公府中皆与你何干?又是为你做了何事?” 明月公主抿了抿唇,眸色飘忽须臾方垂首低声道,“女儿,女儿,数日前女儿已与父皇实言,女儿心慕龙泉少将军,有择婿之意,六哥不过替女儿前去相询其终身之事且邀他过府与女儿会面而已。”声量渐弱,明月公主羞得满脸涨红。 “哦?既是与你会面,因何需得往之他六皇子府中?” “这个,这个……”明月公主心下一横,仰首道,“听闻龙少将军与周国公义女已定有婚约,女儿想若是他二人两情相悦,女儿便不再心存妄念。可若是少将军与之无意,便……终是此等事如何由女儿张口,无奈之下六哥方代女儿出头的。” “胡闹!你乃是堂堂一国公主,竟是自行选婿如此卑微?难不成朕做不得主?” 明月公主忙摆手,“父皇误会了。女儿深知父皇与女儿爱重有佳,却是不愿因得自身之故令父皇劳心费神。且是龙少将军乃是周国公亲外甥,而周国公乃是我大汉肱骨之臣,若是因得女儿婚事使得君臣之间生出嫌隙岂非与江山无助?女儿自是无可替父皇分忧,却是再不得令父皇因女儿忧心。” 皇帝长长嘘出一口浊气,缓下声色道,“明月啊,你母妃早逝,自幼父皇便格外疼惜于你。如今你能如此行事令朕心甚慰。只是你该明了,朕不准众皇子与朝臣私下深交乃是为防……纵使你六哥乃是为你之事出面,你又怎知他非是借你此事成全其野心呢?” “定然不会!”明月公主已然失了分寸,“父皇疑心何人具是不该是六皇兄啊!他生母亦是于其幼年早逝,更是因得身份低微不得父皇看重。出宫立府之前常常受一众皇兄嘲讽、欺辱!亦是因此方致其从不曾涉及朝政之事!遑论其亦无外祖家帮衬借势,如何还能心存妄念?女儿与之亲近数载,从不曾察觉其有何野心!难不成父皇不信明月之言吗?” 皇帝见明月公主极力为六皇子辩解,心内更是疑窦丛生。“明月,你非是男儿之身,怎能参透皇家手足为这龙椅之争!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你六皇兄刻意欺瞒,怎能令你有察?”阻下明月公主仍欲辩驳之词,皇帝起身高高在上俯视于她,“既是你与其相交甚密,那便代朕暗中监察于他,若是发现任何不轨之心、之举,即刻报于朕知不得有误!可知?” 明月公主被皇帝威压之势震住,捂着双唇面色铁青却不敢出声,见皇上那怒瞪的双眼,方赶忙头如捣蒜颔首应下。 皇帝见此才类略舒展眉心,“嗯,尚算得懂事。”稍稍顿了顿,“明日尚有何人与龙泉一并往之六皇子府?周正可会相陪?” “六皇兄并未同邀周国公,却是为防旁人多心,便是借以实邀顾名公子为由,龙少将军为其挚友相陪。” “你将他等与你六皇兄闲话所有必是记得真切,待其离去即刻回宫不得延迟逗留,且是需得前来与朕详述。为得你声誉着想,你六皇兄该是不得独留你与龙泉二人相处,却是若他如此,你定不得他与顾名独会,可知?” “喏!女儿谨记父皇之命。” “好。回你寝宫去吧。明日不得露出蛛丝马迹与你六皇兄察查!” 转日一早,我与龙泉一并坐进六皇子府马车之内,他满面皆是凝重之色。 “龙兄,可是近日龙将军寿宴过于辛劳?小弟观你这面色不佳啊。”不得直言,我仅可以此暗示龙泉已然将内心所有尽现面上了。 龙泉恍然领会,假意轻咳数声,“咳咳,贤弟果真心细如发。若是稍后六皇子殿下有何不悦,还望贤弟为愚兄相证。” “明月,可是今日能得见心心念念之人昨夜不曾安寝?哈哈,看你这面色不甚佳,还不快去补些妆容,万勿令得龙少将军初见于你便是不得惊艳当场啊。”六皇子迈步进了正堂,见明月公主已然端坐便是出声调笑。 明月公主心内慌乱得很,具是不敢直视六皇子,抬手遮了遮面颊遂道,“六哥惯会打趣明月!” 六皇子已然近前,拉起明月公主笑道,“明月啊,若是稍后龙少将军进门见你已是于此怎能不心存质疑?故而你该是于偏厅候一候,待六哥与其闲话几句,你再佯装不知贸然闯进,如此方更是妥当。” 明月公主闻言便觉有理,不禁面露囧色,“六哥为明月如此费心劳神,明月定会铭记于心。”然暗自却是神伤,不想六皇子如此为自己思忖竟是尚且遭父皇疑心,真真乃是因得自身之故累及了他啊!更是于心内坚定必要于其在父皇面前再无所疑而有所为! 待正堂之内唯余了六皇子与随身侍从,方见其现出阴挚面色。侧首于侍从耳际低语道,“你即刻去书房将众位先生引来此处,使其等务必悄悄入了隔间之内,切记不得使外 人 觉察。” 侍从闻言一滞,两息后方应声,“喏。” 六皇子眼见侍从匆匆离去,眸内冷意愈发浓烈。 第544章 得见明月公主 “草民拜见六皇子殿下。” “末将见过六皇子殿下。” 我与龙泉由皇子府侍从领进正堂之内,见六皇子正手提茶壶欲要自斟自饮,便异口同声行礼问安。 “哎哟哟,顾公子、龙少将军,快快免礼请坐!”六皇子匆匆置下手中之物,起身近前虚扶一把,笑意极盛示意侍从将我二人引入软榻就坐。 “顾公子怎还如此自谦,如今京内何人不知公子得了父皇器重,想必日后定能为我大汉肱骨重臣啊,哈哈。”六皇子举了举手中茶盏,“本殿便是以茶代酒敬贺顾公子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谢殿下!”我双手回敬。 六皇子示意身侧侍从复将其茶盏斟满,又是与龙泉相敬道,“龙少将军英武不凡,实属少年英豪!本殿亦是相敬一盏。” “不敢得殿下赞许,末将先干为敬。”龙泉亦是满饮盏中茶水,却是面色毫无喜气可言。 六皇子置了茶盏于案几上,似是忧疑了须臾,“顾公子,较之上回本殿登临将军府相贺 龙将军寿诞转日便邀了顾公子往之府中一叙,今日……呵呵,不知顾公子可悉详情。”见我并未有应,继而直言道,“既是顾公子乃属少将军挚交,那本殿便无需避讳。不知少将军与周国公义女婚约之事乃是何样啊?新岁前夕听闻光禄寺齐誉大人曾与贵府生了龃龉,似是结亲之事,故而本殿便是今日多嘴一询。” 龙泉微微侧眸与我对视,那双眉已然蹙起。 我亦是心内生疑,这六皇子竟是如此毫无遮掩开门见山吗? “六哥!”正是房中静谧无声之时,一记女声陡然响起,众人皆是循声望去,只见厚重帘栊高高挑起,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碧玉年岁的少女娉婷身姿即刻现于眼前—— 她身形娇小,一身嫣红衣裙于这严寒冬日令人望之生暖;发髻随意绾于偏侧,如墨青丝大半散于脑后,甚显活泼却又不失端庄;面如桃李、眉似柳条、朱唇微点、鼻直目秀;斜插的两支步摇与小巧珊瑚耳坠微微晃动,全身上下再无珠翠修饰,仍是贵气十足。 “明月?怎是至了也不令人通传?”六皇子先是将龙泉与我得见明月公主愣怔一时转瞬垂眸不复抬头之态看入眼中,而后微默了须臾方笑着似是有些许嗔怪出声。 明月公主见龙泉已然得见自身容颜后即刻垂眸默然之态欣喜不已,闻得六皇子开口随之施礼应道,“不知皇兄府中有贵客至,明月失礼了。” 六皇子起身离案,笑着近前将其引于同是已然起身静立却仍垂首不语的我二人身前,“这乃是如今京中盛名在外的顾名顾公子。上回皇妹仅是闻其声却并未得见其真容为何,今日既是再度巧遇,便无需避讳了。” 我不敢怠慢,拱手一礼,又是压了压声量,“见过公主。” 明月公主该是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柔声细语道,“顾公子有礼。难怪父皇盛赞公子,公子如此儒雅守矩,还望公子宽宥上回本公主无矩之状,今日得见乃是本公主之幸。” “不敢担公主谬赞。” “皇妹,顾公子俊逸非常,近日又是得了父皇赏识,定然前程可期啊。故而皇兄特邀其过府一晤。”六皇子似是相释。而后似才发觉龙泉尚且相随,“这位乃是周国公外甥、龙将军嫡子龙泉少将军。亦是青年才俊啊。” “龙少将军,明月,有礼了。”明月公主早已将眸光汇于龙泉身上,借着其不曾抬眼与之对视之际紧紧盯着龙泉面庞含羞带怯,于这称谓上亦是改作熟捻尔。 “见过公主!不知公主驾临,末将便不再叨扰,就此告辞了。”龙泉怎会听不得?忙退后两步躬身一礼,却是出口之语顿时令得满堂皆寂。 我暗道原来这便是龙泉一早告知我的“应对之策”——晨起,龙泉早早便至了国公府,更是径直来了客院我房中,我正是与众世家相候六皇子府侍从前来相请的,他便是环顾一周道,“鸣儿安心,我已有应对良策。”而后便是缄口不言。 眼见六皇子与明月公主具是错愕不得有应,我忙同是一礼,“龙兄所言甚是,想必殿下与公主尚有要事相议,草民便与龙兄告退了。” “且慢!” “不可!” 六皇子与明月公主双双出声相阻,言罢亦是皆蹙眉对视。 “呵呵,顾公子、少将军恐是误会了,”六皇子抢先启唇,“明月向来与本殿亲厚,过府闲话乃是常事,前次顾公子与同门至时亦是这般啊。且是相请顾公子与少将军不易,不若一并畅谈一时。”不给我二人应声之机,六皇子忙吩咐道,“来人,去备下上等琼浆佳肴,本殿与公主需得款待贵客。明月,你该是无异吧?” “怎会!难得六哥如此大方,更是若可得以同两位才俊讨教一二,想必父皇该是夸赞明月一番呢。”明月公主应答极快,转而朝着我二人又是将了一军,“顾公子、龙少将军,定然不会因明月孤陋寡闻而有何不愿一并闲话之意吧?” 龙泉垂头静默不语,我则不得不出声笑答,“公主玩笑了。草……” “那便好。顾公子、龙少将军,请坐。”六皇子再不给我二人留有可乘之机,拉着明月公主便回转了主案。 我无奈轻触了触龙泉臂肘,示意如今只得随机应变了。 却是未及两柱香,六皇子府中一名侍从匆匆进门,于六皇子耳际低语,随之便是六皇子为难望了望明月公主,方朝着我二人道,“龙少将军,贵府小厮前来寻你,称是有要事。” 龙泉闻言起身,“不知其现下何处?殿下可容末将与之一见?” 六皇子便命人将其引来。 我暗中一笑,方才他等低语龙泉自是不知,却是我如何听不得,乃是“殿下,龙府来人寻龙少将军,称作龙将军酒醉大闹府邸,无人可辖制。”仅是我不得而知这乃是出自何人手笔之计。 龙泉得了应允迈步出门,于廊下与来人京生会面。 “二公子,老爷不知何故贪杯过量,如今正是于府中大闹不止,尚有宾客在,若公子再不回转,恐是定要落人笑柄了。夫人特命小的前来相告,不知六皇子殿下可否允公子回转。” 龙泉闻言连忙转身形回至堂内,朝着主位两人施礼道,“殿下、公主,请恕末将失礼之过,家中急事需得末将回转处置,还请殿下、公主允准。” 明月公主一愣,六皇子却是面色如常,“少将军无需多礼,既是如此乃是本殿之憾,改日再请少将军入府一叙。” 我亦已然起身,“草民便也告辞了。” “顾……”六皇子方欲出声却被明月公主抢下。 “顾公子若是无事不若留下宴饮一番吧,终是六哥已命人备下筵席,想来该是快可一用了。更是公子事忙,不知何日方再得闲暇。” “呃,公主恕罪。末将家中之事恐尚需得顾贤弟一助。”龙泉却适时出声,“不瞒殿下与公主,家父醉酒正是不知如何失礼于众位同袍,末将恐一人难以辖制,故而……”满面皆是窘态,龙泉却似是不得不将家丑外宣。 “这个,呃……”六皇子怎会料得龙泉竟如此直言,轻咳两声朝着明月公主低声,“明月啊,既是如此,那便改日吧。”转而向我二人又道,“改日顾公子及龙少将军得了闲暇务必再行莅临才好。” 龙泉与我忙躬身施礼,“定然不负殿下之邀。告辞。” 第545章 龙泉入御眼 “六哥,你怎如此便允了他等离去!显见乃是龙少将军刻意为之。”明月公主待及我二人离去少顷才得埋怨出声。 六皇子满脸狐疑直视于她,“明月,你终是心悦龙泉还是见顾名更为俊朗而心有所转?怎会出言挽留?昨日六哥已与周国公言明你之心意,如今令得龙泉如何思忖?” 明月公主诧然,却心虚得很,“六哥怎会这般揣度明月?明月于龙泉之心天地可鉴啊!不过想着他二人当属相熟方欲旁敲侧击一番。罢了罢了,既是龙泉似是无心且屡屡婉拒,明月便也心灰意冷。我回宫了。”言罢起身匆匆而去,强行避过了六皇子更为深究之意。 “哎明月,明月!”六皇子一边高声呼唤,一边眼色示意身侧之人追出门去。 “殿下。”厅堂内被屏风遮挡的隔间暗门自内开启,数名幕僚齐齐与六皇子见礼。 六皇子呷了口茶,“众位先生请坐。今日之事如何看待?” “殿下怎知必会出得差池而令我等于此?”一人先是询出声。 “呵呵,”六皇子冷笑道,“昨日明月回宫未久便是往了父皇处,良久未出,却是自踏出御书房即显面色甚异,回转自己宫中更是心事重重、长吁短叹。本殿便料得恐是父皇于昨日本殿往了国公府一行心生猜忌而与明月有所安遣。果如本殿所揣,今日明月初始具是不敢直面于本殿,更是你等亦闻得了,她竟是欲留顾名于府上宴饮。”微眯了眯眼眸,“终是权势当前谈何手足亲情!” 众人方了然。 “幸得殿下聪慧且细察入微,否则定会中了皇帝算计!只是如此便亦失了与顾名深洽之机。” “两害相权,终是保得自身方为首要!”一人驳道。“殿下,依今日之状看,明月公主已是与殿下离心离德了,日后与其亦是需得多加留心才好。” “嗯,在下赞同旺兄之语。幸得过往殿下不曾于其面前有何不妥之处。” 稍稍静默少顷,有人方道,“殿下,这龙泉断然不愿被皇家招赘为婿,那日后如何再行拜访周国公甚是将军府?不假他二人之故,如何得与顾名一晤?” 六皇子望着门处若有所思,“恐是即便假借他二人之名,那顾名亦非寻常之辈。与其两次会面,却是觉察不出他周身上下半点内力之气,且不明其乃是不愿亦或当真不善言辞,更是一众御医自是不得于圣驾前作假,故而他那身异毒绝不得可隐。如此……呵呵,如何可于短时之内与其有所察?更是遑论将其归于麾下。” 待其语毕,房中再度静谧非常。 良久,六皇子叹息一声,“传下话去,将假顾名流言止下吧。本殿恐是仍需自明月处觅得一线之机!” “殿下,实则,如若不可令其为殿下所用,亦是断不可将其推于旁人身前!若是顾名如那周正般极为愚忠,容其终老便也罢了。然,依在下看来,顾名无论其智还是所能,皆不逊于上官清流,却又不同于上官清流那般一心仕途与家族门楣。此等高绝之士最难掌控,一旦生出叛心……不如提早下手,永绝后患!”一记冰冷音色轻轻响起,却是那寒意使人不禁全身战栗。 六皇子侧眸望了一眼出声之人,见其满是阴狠之容,微一垂眸,转而道,“一鹤此策应属断后之用。如若明月当真再无可期,那便将这潭水愈发搅浑才好。”一语毕,六皇子亦是满眼寒芒尽现。 “父皇,明月回转了。”御书房内,明月公主毫无喜色跪拜于圣驾之前。 皇帝并未抬眸,亦是未曾搁置手中书简,“嗯,如何?” “父皇,六哥断无旁的心思!今日明月早早便至了六哥府上,顾公子与龙少将军至了不过实属闲话尔。不及半柱香龙家便有人来将龙少将军请回,明月刻意欲独留顾公子宴饮,六哥却是责怪我不该那般行事。父皇,若是六哥当真心存妄念,岂会不明此乃上佳之机?却是不仅未曾如此,反是嗔怪明月,称如此之举恐令龙少将军于明月心意生了误解。” 明月公主急急将替六皇子分辩之语脱口而尽,怯生生望着高处的主位天子面色,唯恐再度令其不悦。 “好,你回宫吧。日后与六皇子相关所有必是尽告于朕知悉。”皇帝仍旧将目光全然汇集那竹简之上,似是并未将明月公主之语听得完全。 “喏。明月告退。”明月公主双唇开合了数下,却是出口之声乃是这般的顺从。 “丛玦。”随着皇帝一声轻唤,殿内阴暗一角飘落一个身影。 “属下在。” 皇帝这才放下手中之物侧身转向他,“可有何消息传回?” “回禀皇上,上官大人传书至了,称是匈奴乌威单于遣了大都尉兰鲜为特使入京觐见。”微一顿,将手中一小丝卷呈于伍大人。 待伍大人转交至天子手中,方继而道,“且是乌孙、楼兰甚是大食皆是暗中传送消息,必要验明公子顾名可是当真于我汉京之内。想必皆有拉拢之意。” 皇帝展开那薄如蝉翼的丝卷,边急速一览边继续询道,“哼!竟是上官清流之察较之潜身匈奴暗卫传回消息更得详尽!可尚有旁的?” 丛玦垂眸微加思忖,“今日不知何故,龙将军酒醉大闹府邸,往之贺寿宾朋具是匆匆离去。” “龙啸林寿宴仍未止歇?”皇帝闻言便是蹙眉抬眸。 伍大人忙从旁一释,“皇上有所不知,今朝逢龙将军天命之岁,故而于其府上大摆筵席,听闻恐有半月之久。算算时日,亦该是这几日便尽了。” “哼,果真无脑之人难堪大任!”皇帝嘲讽。 “自是的,若非如此,皇上岂非又该于周国公……”见皇帝面色微沉,伍大人忙止了声,打了自己嘴一巴掌,“老奴多嘴了。” 皇帝冷笑,“无妨,确为实情。若是他龙啸林如周正一般,朕便该好生提防了。恰是他这等愚蠢却是毫无野心之人才可使朕安心一用。仅是那才干,哎。” “皇上圣明。龙将军虽是弱了些,幸得其子尚且英武,又是于国公爷身前长成,否则如何前次对战匈奴可得皇上奖赏。” “是啊,龙泉,亦算得尚可。”皇帝顺着伍大人之语不经意接了话题,转瞬却斜睨他道,“你这老刁奴,可是收了明月何样好处?竟是敢于朕面前替其劝解献媚?” 伍大人顿时大惊,即刻双膝跪地哀求不已,“皇上明鉴啊!老奴怎会如此。当真仅是顺承皇上言语承接而来。怪老奴多嘴了!还请皇上恕罪!却是老奴断不会因旁人如何便敢与皇上进言!皇上明察啊!”不住叩拜,伍大人已是冷汗涔涔之态。 皇帝笑道,“罢了罢了,起来吧。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朕。龙泉,呵呵,或可一用。”言罢眸中现出狡黠光芒,看得伍大人分外心惊。 “去,命人将六皇子宣进宫来,朕有话要问他。”皇帝拂袖示意丛玦退下,便吩咐了伍大人。 “喏。”伍大人拭了拭额间冷汗,躬身退去。 “且慢,”皇上徐徐起身将其唤住,低声道,“将朕召见六皇子之事刻意透与一众皇子、公主知悉,尤是,明月。” 第546章 试探六皇子 “六皇子殿下,皇上有命,令殿下与奴才一并回宫,殿下请。”传旨的内侍宣旨完毕,朝着六皇子满脸堆笑开口,却是那话语如何皆是令人闻之起疑的。 “喏!有劳这位大人。”六皇子谦卑恭谨毫无异状,迈步便欲与之出门。 “殿下,您这着常服面圣恐是多有不妥,可需得更换衣衫?”一旁的侍从赶忙轻声相谏。 六皇子似是方才顿悟,垂首看了看自身衣袍,面露囧色,“似是……”为难之态望向传旨内侍。 身侧侍从甚为有眼色,忙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塞于内侍手上,“这位大人,我家殿下如此装束恐会引得圣上不悦,不若有劳大人稍坐一盏茶功夫,我等急速为殿下更换一身外衫,必是误不得多少时辰,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内侍赶忙推拒,却被那侍从牢牢扣住手。内侍见挣脱不得,便也应承受下。笑道,“哎呦呦,怪奴才粗心了。还请殿下速速更换了吧,需知圣驾面前自是马虎不得的。奴才候一候殿下本属应当、本属应当。” “殿下,皇上冒然宣旨令殿下进宫面圣,可会生了猜忌之心?”六皇子卧房之内,一众幕僚具是面露焦急之情。 六皇子任由侍从为自己更换外衫,从容道,“君要臣死岂有违逆之理?难不成如若父皇苛责,本殿还能弑君?”即便出口乃是这般从容淡定之语,却是那脸上已现冷色。“本殿这数十载毫无错处可寻,无非近两日莽撞行举恐是引来父皇侧目,想来不过存了旁敲侧击、警醒敲打之意。然本殿如此具是为得明月,有何心虚?”微加思忖,又是笑道,“揣测过后加以印证亦未可知。你等且候着吧,若是当真有险,相救亦是不迟。”言罢,六皇子倍加自负昂首阔步出门离去。 “什么?父皇宣六哥进宫见驾?”明月公主寝殿内,一名小宫女匆匆于其耳际低语一番后,明月公主被惊得即刻起身,带着案几上数个茶盏被掀翻落地,虽有厚重软毯承接并未碎裂,却是那茶渍顿将软毯污损了一片。 “快,速随本宫去见父皇。”明月公主双手提起裙摆便要出门。 一名内侍忙将其拦下,“公主且慢!皇上宣召六皇子觐见有何不可?公主若是如此急急而至反会令得皇上生疑。” 明月公主被其一语顿住脚步,侧眸望着他道,“那该如何是好?若是父皇因此责骂六哥具是本宫之过。” “公主静心且听奴才一言,昨日皇上才称公主所献糕饼可口,却乃是出自六皇子府,若是公主可亲自动手为皇上制下软糕再去呈献,岂非可令得皇上龙颜一展?纵使于六皇子殿下有何不满、不悦之心,必会忆起昨日糕饼之事,六皇子殿下如此用心,何来不得圣上宽慰?” “嘶,似是有理。”明月公主缓下心神,不住颔首,“六哥不曾有亏,何来父皇苛责之说?即便宣召,恐是不过相询一二,且必是不得不令其有所辩解。待及……本宫适时现身,父皇定然欣喜!好主意!”面上露出欢愉之情,转而却道,“可,制作糕饼费时费事,这时辰……” “哎呦我的公主喂,咱们宫里何时不是常备您喜食之物啊!拣选一二热上一热便可了啊,左不过半个时辰足矣。想来方才传出的御令,待六皇子前来尚需少许光阴,您且静心候上一候,待奴才前去打探一番,您再行前去定然耽误不得。”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六皇子垂首入殿倍显谨小慎微之态,任凭何人见之皆会蹙眉叹息,仅因得其所现之象毫无皇家之风,反是极度怯懦胆小之状。 皇帝亦是,蹙眉摆了摆手,“起来吧。朕有话问你,必要据实应之,可明?” “喏!儿臣定然不敢于父皇驾前扯谎,更是不敢有半分欺瞒。”六皇子满是诚惶诚恐之容,手足无措竟有不知如何安放之意。 “嗯。”皇帝心内满是不悦,非是旁的,而是于其现下之状,如何看具是不得心存忤逆之念的,恐是自身一声威吓便会令其受得惊吓以致病上数月。暗自叹息一声,这个被自身忽略了些许时日的儿子竟是长成当下之态,实为不妥。 “明月素来与你亲近,你可知其已有心生思慕之人?” 六皇子身子一抖,显然乃是被此一问惊愣一瞬,却即刻应道,“父皇明鉴。皇妹仅是,仅是,仅是与儿臣闲话了几句。” “哦?闲话几句便可令你往之国公府一走?闲话几句更是令你将公子顾名请入府中一叙?你可知顾名如今于朕心内乃是何等之重?你是否亦存了奉承巴结之心?亦或,意图拉拢招揽收为己用?” “父皇明鉴!儿臣岂敢!”六皇子当下被皇帝之语吓得瘫软于地不住告求。“明月称是与那周国公外甥龙泉少将军有数面之缘,且是称作龙少将军几次三番相救其于危难之时,故而心生仰慕。儿臣常得皇妹帮辅,却无以为报,方一时冲动愿为其探明龙少将军终身之事,因此才往了国公府。然那顾公子不过因得与龙少将军相交不浅,儿臣思忖若是仅邀龙少将军入府,定会惹得旁人疑心,为防有损明月闺誉,方假借顾公子之名一并邀至府中的。儿臣句句属实,还望父皇明察!” “哦?那龙泉乃是周正外甥,你为何不直往将军府一走?” “实则,实则,儿臣已然去过了。”六皇子似是极为左右为难,却不得不释清自身之疑。“龙少将军称作其已与周国公义女定有婚约,而龙将军却是矢口否认此事,故而儿臣才又去了国公府。”六皇子声量由强减弱,直至最末险些听不得。 皇帝冷笑一声,猛然一拍桌案,“你当朕不在吗?明月亲事何时可由得你插手?” 六皇子已然头如捣蒜往复叩拜于地,“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儿臣不敢!儿臣岂敢如此思忖。” “不敢?却是如此所为!” “父皇!”六皇子声音颤抖,险些哭出声来,“父皇息怒!儿臣错了!请父皇责罚!父皇万勿动气伤了龙体才是!” “说!因何如此!” 六皇子缩成一团,忧疑不知如何应答,却又不敢延误过久,极具惊恐低声道,“父皇,儿臣自知无能,比不得一众皇兄可为父皇分忧解愁,又是常惹得父皇不悦,加之与一众手足皆是不甚亲厚,却唯有明月皇妹从不厌弃于我,反是处处帮衬。然儿臣实实无以为报,方思量唯有此事或恐尚能一助。儿臣自是明了,皇家择婿甚为严苛,然皇妹得父皇爱重有佳,若是她有心慕之人,或恐父皇可称其所愿。然终是其为女儿之身,直言必是不妥,更是羞于启齿,这才……父皇,怪儿臣一时糊涂言行失当,父皇如何责罚儿臣皆是不为过的。却是,那龙泉少将军实乃青年英才,并不似龙将军那般……呃,率真。且是方才得了父皇封赏,其舅父周国公更是为人一腔忠心于父皇、于大汉。皇妹眼光极佳,还请父皇可成全皇妹心意!”言罢,六皇子重重叩拜于皇上身前。 龙座之上的九五至尊紧紧盯着距自身前不过丈余、该是因得畏惧而缩成一团仍有些微抖的身影,静默了少时,方出声道,“契儿,你当真愿得为明月承受一切责罚?” 六皇子闻言抖得愈发厉害,却是默了须臾坚毅道,“是!儿臣惟愿皇妹可与其心念之人共赴白首!” “不悔?” “……不悔!”虽是迟缓须臾,转而于殿内弥散开来的却是六皇子无比镇定有力铿锵之声,身子亦是挺直不再颤抖。 第547章 匈奴特使抵京 “六哥!”明月公主自殿外闯进,奔于六皇子身前将其环住啜泣出声。 六皇子惊愣原地不住茫然眨眼,直至皇帝开口令明月公主止了悲声方似回神,急急将其推开少许,“皇妹不该于父皇驾前如此失了礼数。” 此语引得明月公主破涕为笑,朝着首位之人叩拜道,“父皇,还请父皇万勿怨责六皇兄,皆是明月私心之念才致六皇兄如此失了分寸。” 皇帝浅笑起身,“罢了,得见你兄妹二人可如此亲厚,朕心甚慰。”迈步近前,“契儿,你为兄长,该是给年幼弟妹起得榜样才是,怎可如此言行无状。更是,于朕面前竟是这般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当改过。” “罢了,皆起身吧。”待他二人站定,“明月,你当真与那龙泉有意?”见明月公主羞赧抿唇略略颔首,笑道,“哎,那朕便与周正相询一番其义女与之婚事乃是如何的。你不得再自行擅作主张,更不可倚仗自身金枝玉叶强压旁人。需知,子安乃是社稷肱骨之臣!其一双女儿极得夫家看重,又是贤惠知礼。于公于私朕具是不便有何威压于龙泉,遑论人家议亲于前。” “女儿省得。纵然龙少将军偏宠其一二具是不会有妒忌之心,更不至相害之念。” “好。那你便回转好生静候父皇佳音吧。”转向六皇子又道,“皇家手足亲情淡薄,不想竟是契儿这般看重。回府之后拣选些许史政经典好生研习一番,不日父皇必会考较!再不可整日醉心诗乐琴画,需知我大汉皇子必是博古通今、善骑射、懂兵法的,可懂?” 六皇子闻言先喜后惧,“儿臣,定当尽心遵循父皇教诲!呃,仅是儿臣愚钝,又是长年不曾触及,还望父皇多给儿臣些许时日。非是儿臣不愿,仅是,仅是恐引父皇气恼。” 皇帝不禁蹙眉一叹,正欲责骂,明月公主忙伸手拉住六皇子,朝着皇帝媚笑道,“父皇,六哥素来实诚不善寻得托词,却并非蠢笨的。女儿定会从旁督察,必不致父皇失望。”侧首狠狠掐了六皇子一把,“六哥,还不速速与父皇起誓。” “嘶,”六皇子登时咧嘴,却强压痛楚,“父皇,儿,儿臣,儿臣仅是以防万一之说,父皇届时考较便是了,儿臣岂会不用心。”磕磕绊绊,却终是令得皇帝未再生厌。 皇宫长街之上,六皇子无精打采,明月公主却是心花怒放。 “六哥!旁人若得了父皇此言定是不知如何欣喜若狂呢,怎是你竟这般烦郁满怀?” “明月啊!你当真将你六哥害惨了!”六皇子哀声连连,“你可知父皇言及那史政经典皆是何等高深啊!记得幼年时于宫中授教,我便于那等书简倍感无奈!遑论如今搁置十数载之久!哎。若是父皇哪日来了兴致考较,你便替六哥备好御医及上等外伤药石吧,恐是不致被父皇打断筋骨具是皇恩浩荡了!”言罢方似醒悟当下身处何地,惊慌失措捂住双唇,眸光皆现惧色。四下张望一遭方急急道,“我、我、我回府了。”而后近乎脚下生风般往之宫门疾奔。 “皇兄,皇兄!”明月公主被其这一举动惊诧住,回神之时已见六皇子与之相距近十丈有余了。“哎,真是!”无奈叹息,转而却又柔情一笑,呢喃自语道,“希冀皇兄自此可得入父皇眼内,再不复遭人厌弃度日。” 身侧宫女轻轻劝道,“公主安心便好,如此方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六皇子为得公主婚事不顾自身危难,反是诚心感天。如今公主心愿可成,六皇子殿下亦是得了皇上侧目相待,日后必会前程可期的,亦算得上不负公主数载相近之情。” “嗯,说得好,本宫重赏!” “谢公主!”小宫女即刻喜笑颜开。 “丛玦。”皇帝伏案低唤,黑衣身形便是飘落而至。 “皇上吩咐。” “朕命你近日将六皇子过往这数年一举一动皆是细细察查一番,除去其自身外,尚有旁人与其言论为何。” “喏。” “咦,怎是匈奴人?”大汉京师城门处,百姓如往昔一样往来游走、行商贩卖,却惊见一队匈奴车马声势浩大而来。 “你等怎如此孤陋寡闻,听说乃是匈奴单于遣了特使进京面圣呢。” “特使?不是前来敬奉珍宝的吧?去岁玉门关一战听闻匈奴损兵折将十数万之众呢!” “嗬,败军之将逞什么威风!还不弃马步行!”一旦有胆大者高呼,便会有好事者跟从!霎那之间,城门处便聚集了成百上千百姓,纷纷高声叫嚷令匈奴人马下车弃马徒步而行。 “大都尉,这汉人实乃可恶!”随从即便心内气恼却并不敢造次,终是此地为大汉京城,他等乃是前来拜见汉皇的,断不得与汉人生了冲突。 兰鲜端坐马车之内早早已然听得沸反盈天喊嚷之声,却淡定自若闭目养神。闻言仅是轻唤了金百户一声,“迟勉。” 金百户驭马近前应了一声便打马立于车队中前部,高声喝道,“众位大汉百姓!且听在下一言。久闻大汉乃是礼仪之邦,我等奉鄙国单于所差前来大汉出使,不想方入京城便是遭逢如此苛待,这便是贵国待客之道吗?” 人群陡然静寂,正是匈奴众人自鸣得意之时,一个身着粗布衣衫却似读书之人的中年男子迈步挤出,朝着金百户拱了拱手,高声应道,“贵使汉话如此流畅,且是知悉我大汉礼仪,想来必是有所研习。那便该知,此处乃是我大汉京师重地,为吾皇之所在,凡入城者无论官居几品具是需得下车弃马缓步而行,以示于吾皇之敬意。故而,我等百姓如此劝诫实乃诚心之举。” “你大汉之规岂能约束我匈奴之臣?”金百户不屑冷笑,“遑论贵国尚有‘远来是客’之说。” “既是贵使自称为客,便该知‘客随主便’之礼,又岂能‘喧宾而夺主’呢?” “你!”金百户争辩不过,顿时恼羞成怒,瞪着马下笑意如春之人,恨不能即刻将其碎尸万段。 “若是主人无礼于先,又如何可令宾客臣服?”车辇之内,兰鲜朗声一喝,继而又道,“我等自草原远途而来,诚心觐见汉皇,直至了京师城门竟是未见大汉朝臣前来相迎,岂非贵国先失了礼数?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呵呵,我等自是不得再遵从贵国之矩行事了。”话音未全落之际,陡然厉声道,“来人,直奔大汉皇城,有胆敢拦阻者,伤及不论!” “是!谨遵大都尉之命!”匈奴武士较之大汉子民自是身形更为健硕,故而这声量皆是高出数倍有余。 第548章 兰鲜登门(上) “见过匈奴特使兰大人,还请大人屈尊出辇一见。”正是两方对峙即将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清脆之声将众人眸光具是汇集其身。 金百户一愣,并不识得马前之人,不觉上下打量起来——此人不过二十有余年岁,身形略瘦却体态匀称,面色白净并无须髯,一身上下似是高门侍从服饰,言行得体、礼数齐备、客套非常。 “你乃是何人?”金百户代兰鲜相询道。 那人恭谨一礼,“想必尊驾便是兰大人身侧副将金百户金大人,小可乃是煜王爷近身侍从。” “区区一个奴才,来此何事?”一名甚为魁梧健硕的匈奴护卫得了金百户示意跻身近前,那身形足以将这位侍从遮挡个严实。 侍从也不恼,浅笑朝着兰鲜车辇高声道,“吾皇得报匈奴特使今日可抵,特令我家煜王爷前来相迎。因得城门过于拥堵,煜王爷便命小可近前相请。还请兰大人下辇。” 兰鲜轻咳一声,即刻有人将其遮风厚帘挑开露出一线,可使其见得车外之象。 “你家王爷现下何处?”兰鲜见得侍从形容,低沉出声。 “见过兰大人。”侍从又是一礼,侧身回首示向不远处,“我家王爷于城门内恭候大人。” 兰鲜抬眸示意金百户,其即刻于马上挺身望去,仅见得一顶装饰奢靡的软轿,周遭护卫具是铠甲加身、手执长戈。 “嗬,既是方才一众大汉百姓称作进得大汉京城必是要弃车下马徒步而行,因何你家王爷便是如此大的阵仗?”金百户满是嘲讽之态,还环顾四下与旁人现出不屑。 侍从不徐不急,沉声应对,“兰大人、金百户有所不知,我家王爷软轿及护卫具是皇上所赐,非是为得彰显我大汉皇家威仪,而是为得相迎贵客、得了吾皇特许方如此为之的。吾皇思量去岁方与匈奴一场大战,即便我大汉大获全胜将匈奴十数万人皆是或生擒或斩杀殆尽,却是战祸终是由贵方引发,而我大汉纵使并伤损过众之数,亦仍有将士战死疆场。如今兰大人率人前来觐见赔礼,吾皇恐是子民心内不畅而致兰大人遭了百姓怒骂甚是责打,方命我家王爷领了卫率前来相迎。” “哦?如此说来汉皇于这子民教化亦是不甚周全啊。” “哪里。兰大人该知,人有百种、各不尽同,正如贵国亦是有明大义、存善念之众,否则玉门关一战贵国大半兵卒愿不战而降呢。断是不似心如蛇蝎的奸险小人,竟欲以 瘟 疫 荼毒我大汉民众!故而,京中百姓自是会有不喜匈奴却寻不得贵国君主的,唯可将一腔怨怒泄于大人之身。于理亦是情有可原,大人觉着可是?” 一番犀利言辞将兰鲜及一众匈奴兵卒怼得哑口无言,城门处的千余百姓却具是拍手称快!兰鲜不得不令人马速速入城,不及与煜王寒暄两句便如同过街之鼠一般匆匆至了官驿安顿。 “哈哈,好!煜王为我大汉先发制人,令得匈奴宵小颜面尽丧!待及不日朕于大殿召见时方可使其再无嚣张气焰!来人,重赏!”煜王入宫将城门所有详述于大汉天子,遂令得龙颜大悦。 本是皇帝并不欲使人前去相迎,为得便是令兰鲜及其身后的乌威单于颜面扫地!却是翟相国力荐不该失了“待客之道”,无非不得其等有所挑剔。遑论匈奴已然被周老国公打得落花流水、主力全无,却乌威单于竟是不曾将特使名姓于传送觐见国书内尽告,若非上官清流传信,大汉之中尚且不明何人前来。更是,若兰鲜识趣便该悄然来朝,却竟是他如此目中无人一路纵马驰骋,将本该早于其等回转的大汉使团皆是远远甩于身后,若是再不与其当头棒喝自是不可使之有所挫败之感!然这出迎人选着实令三公与皇帝反复斟酌了几番,亦乃实情,皇帝原本算着上官清流率使团归京,歇息数日兰鲜方可抵达,如此以上官清流出面相迎必会使得兰鲜失了先机,终是无论武功还是辩能,兰鲜皆非上官清流敌手。却是不料那兰鲜早有所揣,方这般快马加鞭火速赶来,接了奏报时皇帝亦是诧然一瞬的。 “谢皇上隆恩!”煜王显现自鸣得意之态,却并未敢忘自身身份。“若无翟相国推举之人、皇兄如此周详谋划,臣弟如何可将那兰鲜锐气挫得分毫不剩?呵呵,皇兄若是见得当时其狼狈鼠窜之态,必会更为开怀!” 皇帝挺直身姿,“清流曾与朕言说,那兰鲜为人极其自负,且其实为我大汉子民,为得荣华富贵不惜悖逆故土,竟还妄图荼毒寻常百姓,如此奸险小人论罪当诛!留得其一条狗命已是朕恩遇极盛了!” “大都尉,这汉人太过奸险了,竟是如此慢待咱们!您因何还要拦阻?便该给其等一个教训才是。”官驿之内,数名匈奴护卫愤愤不平,朝着兰鲜怨怒出声。 金百户双眉一竖,“你等胡言乱语什么!大都尉不明吗?然此处终乃他汉境,仅以匹夫之勇能撑的过几时?且若是被其等所擒,更会令单于难堪!还不下去,若是再有怨言便自行回转吧。” 护卫虽是愤然,却明了自身卑微,必是听命权贵方可尽享安逸富贵,便只得暗气暗憋出了兰鲜卧房。 “迟勉,于汉京之日,你必是时刻令他等勿要惹出事端,否则便是军法从事。”兰鲜净了手令金百户为其更换汉家衣袍。 “大都尉可是欲要入宫?” “呵呵,若是所料不差,那大汉天子必会令得咱们于这官驿之内候上数日方会传召觐见。皆是雕虫小技尔。本都尉岂会趁其等所愿?”兰鲜诡谲一笑,将一方玉佩挂于腰间,与之所备的汉服甚是相配,使人必是将其误以为乃是汉人而非蛮夷之流。实则,其亦是本为汉人,仅是如今于匈奴位及人臣便早已数典忘祖了。 金百户见大都尉这一身装扮与汉人无异,不禁谄媚,“大都尉如此甚现英武不凡!回转草原该是相谏单于当属借鉴汉人衣饰着装,当真美艳得很。”转而又道,“不知大都尉欲要往之何处?属下该是如何安遣随侍之人?” 兰鲜整饬了一番细微之处,“不必了,尔等纵使更换穿着却是面相全是无以更改的。且是本都尉不过寻友,人多反是不便。” 金百户闻言一愣,怎会明了其所指为何,转念则探询道,“大都尉难不成欲往之一寻那公子顾名?听闻他如今落脚周国公府上。可,若是无人跟从,大都尉安危……” “呵呵,怎么,我堂堂匈奴大都尉、觐见大汉天子的特使竟会于这京师重地有何闪失不成?” 第549章 兰鲜登门(下) “顾公子,府门有一自称公子旧识之人,途径京城特来寻访公子一晤。”国公府一名护卫立于客院之内与我禀报。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纷纷思忖上官清流已是前日入夜便起身返回使团一行,而众世家自是不会如此张扬登门。 “公子,我且去看看。”徐宏双自告奋勇便欲随前来传信兵卒往之国公府正门。 “且慢,”我心内狐疑却并不敢笃定,“听闻匈奴特使已然入京,方于城门处还闹出不小动静。”因得周驰已将城门处所有与我等笑谈了一番,故而我便是心内生疑。 “公子之意乃是那匈奴之人来访?”莫良蹙眉,转而朝着传信兵卒道,“匈奴来了几人?” 兵卒侧头搔首,“非是匈奴人啊,乃是一位身着华服锦衣的汉人。看那年岁该有而立上下,虽是不算得健硕,却颇具儒雅气度。” “嘶,”众人闻言更是疑惑不解。 我诧然一瞬失笑道,“师兄,随我一道前去迎接。有劳这位小哥即刻通禀周老国公,就说匈奴大都尉兰大人登门了。” “什么?”众人皆惊。 “鸣……公子,我随你一并。”梁青摸了摸怀中暗器,朝着兵卒高声,“还不速速前去通传,再令府中做好应对。” 兵卒惊得瞪大双眸,少时恍然,连连应声后转身便飞奔出院。 骆弈城已然将佩剑悬好,莫良亦是将血雨腥风呈于我面前。 “师兄,二哥,这是作何?”我见他二人如此不禁哭笑不得,“此乃国公府,且兰鲜未带一兵一卒前来,称为访友。如此岂非……无需这般。他此来不过为得探寻可当真是我,却是此举恰可令皇上安心。”我意味深长看了众人一眼,微微颔首示意无需忧心,便大步率先迈出院门。 “顾名见过兰大人。”国公府门前,我含笑轻声拱手施礼。 兰鲜本是背对府内为得便是不辨其乃何人,不想我竟是如此直言,微一错愕却一闪即逝,回身之时面露喜色,“果真是顾公子!数月未见公子别来无恙!” “如大人所见,顾名毫无伤损。” 兰鲜不禁上下打量我一番,即刻引得梁青不悦,“阁下乃是匈奴重臣,不知寻访我家公子有何要事?” 兰鲜侧目瞥了一眼,虽是惊于又见一个较之于我长不得几岁的青年、又是内力浑厚,却面色如常并无异状,失笑道,“兄台此言差矣。疆场之上乃是各为其主,如今在下一身常服而来,寻得顾贤弟自是为得,叙、旧。” “不知匈奴特使登门,本公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啊。”兰鲜一语将梁青怼的不知如何以应之时,周老国公朗笑近前,似是无意将我挡于身后。 “哈哈哈,兰大人,数月未见大人风采依旧啊。昨日早朝皇上方才提及匈奴特使入京觐见,不想大人今日便至了,真乃神速啊,竟是较之于我大汉出使楼兰使团快了不知数日。”周老国公含沙射影却点到即止,微一侧身,“上门是客,兰大人快快请进。” 兰鲜含笑以应,“国公爷客气,请!”方迈了一步侧眸道,“顾公子,不一并同行吗?本特使此来便是为得与顾公子好生畅谈一番啊。” 我心中暗笑,想这兰鲜不知又是所为何来,此乃大汉京师重地,难不成尚要与我一较高下吗? “兰大人请。”我躬身示意令其先行,眼色暗示骆弈城压制梁青,万不得令其怒起而失了分寸。 宾主皆落座后,兰鲜甚显关怀相询道,“楼兰一别,听闻顾公子玉柳关前身负重伤,竟是数月之内消息全无,楼兰国主陛下及家师甚是牵挂啊。得闻顾公子于汉京现身之时,我匈奴乌威单于亦是不甚安心,必要令得兰某前来一访。现下看来,顾公子并无伤痛加身,这精神好得很啊。” “劳大人费神了。顾名不过中了小人暗算,却是那伤势并不打紧。这数月不过四下云游以增阅历尔。不想于我大汉疆土之内,令师与大人仍旧这般耳聪目明啊,想来顾名入京不过区区十数日,竟是大人日夜兼程匆匆赶来,呵呵,”转向周老国公,我正色道,“周老国公,该是请得皇命细细察查一番,必不可使得我大汉之内尚存宵小细作之流才是。” 周老国公郑重颔首,“嗯,公子所言有理!” “呵呵。”兰鲜不以为意,执起茶盏呷了一口,“顾公子得大汉天子召见,乃是何等荣耀之事,这传速如飞定是人尽皆知。” “公子,世伯尚且有事需得相议,便勿要于此与不相干之人浪费唇舌了吧。”梁青再难抑愤懑之情,朝着我便是出了声。 “呵呵,顾公子这随从……好不懂事。” “虽是上门为客,却是不知你有何可与我家公子叙旧要事?若非我家公子大度,在下必会令得你一个匈奴人领教何为天高地厚!” 挣开骆弈城辖制,梁青手握剑柄恨不得将兰鲜当场斩杀。 兰鲜闻言起身,踱步近前紧紧盯着梁青,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战意,却是片刻后失笑道,“主人闲话你一个侍从如此不懂规矩,难怪顾公子不得汉皇器重。”转向我柔声细语道,“顾公子,不若随本特使回转匈奴,乌威单于必会赏赐上千随从且具为知书达理之人,于公子再无忧心之扰。” 我抬手阻下梁青已是欲要动手之举,回笑道,“特使大人慎言。顾名乃是大汉子民,可得皇上不弃宣召见驾并是重赏有佳,于顾名而言乃是三生之幸。更是不会做那为图荣华富贵而数典忘祖之辈!恐是此一条便是与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乎。而于此与大人闲话不过因得方才周老国公之语——上门是客。却,顾名实乃不擅与心肠歹毒之人共话,更是与大人不曾有旧可叙。如今两国止战便是你我相安无事罢了,若是有朝一日大人再行挑起战火亦或于我大汉不利,顾名必当以命相搏,只是大人届时将会身首异处还是死无全尸便不得而知了,还请大人好生珍重当下光阴。”微一顿,“这位青兄乃是顾名手足,非是侍从护卫,还请大人以礼相待之。顾名便不再相陪,就此别过。”言罢我转身便走,不给兰鲜留有任何驳斥之机。 周老国公暗自冷笑,手捋须髯目送我出了正堂大门潇洒无双身影昂首远去,直至见得兰鲜双掌攥拳强压心内怒火方出声道,“呵呵,特使大人万勿与顾公子动气,终是他于江湖之中不得朝堂约束。” 兰鲜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回身之时已是脸带笑意,“国公爷所言甚是。既是顾公子尚有要事,那兰某便就此告辞了,待及面见汉皇再行与顾公子一晤。告辞。” 周老国公并未客套,仅是随意指了院中一值守兵卒将其送出府门。 兰鲜心内早已有了主张,故而此番前来并未过度恼火,出了国公府竟是闲庭信步般于京城之内四下闲逛,眼见一座装饰极为奢华的茶楼立于官街之上,便迈步而入。 第550章 千里姻缘,闲话牵 兰鲜早年于庄集并非未曾进得茶楼小坐,仅是那边关之地如何可与汉京一较,更是自随姬伯入了匈奴便再未踏足中原。当下见得高朋满座之象甚为感怀,暗自思忖若是自身乃为大汉重臣恐将又是另一番情状。 “这位公子里边请!”店中小二见兰鲜一身华服非同寻常,便当其乃是富贵人家公子,即刻笑脸相迎,“公子乃是一人还是同高友小聚?” “云游而来,独自一人。”兰鲜环顾大堂一遭,见并未有空闲之地转向小二便是笑道,“店家好生意。不知可尚有雅室?” “哎呦,这位公子对不住了,鄙店雅室皆需提早两日定下,故而……”小二亦是踌躇,笑应同是急速扫过一周,抬手一指,“此刻正值忙时,公子不若屈尊往之那处临窗之位与人共几如何?既是公子来京云游,必是人地生疏,若可得了热心之人相告一二,定可收获颇丰!小的送公子两盘干果以致歉意,若是公子不急,待闲暇了小的再与公子好生介绍一番京中名胜,必令公子流连忘返,如何?” 兰鲜听这小二如此周到笑意渐浓,将自入城门始那股憋闷郁结之气消去大半,暗道实乃名不虚传,京城繁华当真贩夫走卒具是较之别处大为不同。 “好,那在下便顺承小哥好意,仅是万勿令在下等候甚久才好啊,哈哈哈。” “定是不会的,公子请!”小二忙上前引路,“该是小的多谢公子体恤。公子安心,稍待不过两盏茶,小的必会近前与公子详述。” 兰鲜随着小二至了临窗一张桌案前,见对面乃是三名较之自身年岁相仿之人便俯身落座,任由小二又是一番好言引荐彼此相识方颔首致意。 “兄台乃是来京云游的?呵呵,可亦是获悉顾名公子现身京内才刻意慕名前来的?”同几三人定是这茶楼常客,如此随和且是见人便这等自来熟络言行令兰鲜倒是宽心不少。 “三位兄台有礼。在下确是因顾名公子来京方特意来寻的,呵呵。如此说来近日该是京内人满为患了?” “哈哈哈,虽是笑谈,却是兄台此言非虚啊。”三人见兰鲜并非孤傲冷肃不愿与人相近之态,便更是来了兴致,不过片刻四人便已聊到了一处,无非皆是与顾名牵连的传言,仅是夸张至极——诸如什么武功盖世、少年英豪;世外仙人收得的民间弟子;大汉昌盛方得上苍相佑降此侠义之士……等等等等。 兰鲜失笑摇头,于这坊间流言真真哭笑不得,若非他同我尚算相识,恐是皆会信以为真、奉若神明了。 “兄台莫要不信,若非如此,去岁咱们与那匈奴狄戎之战岂会以少胜多?听闻过半匈奴兵卒皆是得见那顾公子犹如神兵天降般可悬于半空挥剑杀敌,才乖乖束手就擒以求活命的。” “在下竟是不知这顾公子如此神通广大啊。”为免引来猜忌,兰鲜将嘲讽之语化作恭维之意,又佯装饮茶遮住了寒芒如冰的双眸。 “自是。却是,哎,人无完人哦。你等说,这顾公子如此所能非凡又是俊朗异常,怎就会是断袖、龙阳之辈呢,哎。”一人叹息。 另一人蹙眉,“混说!莫不是你家妹子求亲不成你便恶语中伤?” “当真!你等未曾听得数日前流传之事吗?这顾公子与那龙家少将军龙泉乃是那等交情。” “是了是了,否则因何定要于国公府暂住?” “哦,如此说来,那新岁前龙家与齐家小姐婚事作罢亦是因此之故吧?” “那齐家小姐当真可怜,于闺中苦等了那位龙少将军数载,孰料未来夫君竟是个断袖之人,哈哈哈。” 于此等绯闻,自是愈传愈真,似是他等亲见一般。此话一经起头,周遭临近的几张桌案又是凑上数人一并纷议,一时之间兰鲜便被闲杂人等围于其中,满耳具是宛如梨园话本子一般的“戏码”。 “怎就不实?我家婆娘三弟妹邻居的表叔便是那为齐府送菜的,据说那齐小姐被龙府退了婚后整日哭闹不休,自尽不得竟是往之满府人众饭食内下毒呢。” “这,不合理啊,不该是报复龙府才是吗?” “你这人正是个蠢的。龙家乃是将军府,又有周国公为靠山,纵然齐大人官居从三品光禄大夫,却终是文臣之家,那齐小姐区区女流,如何可得手?我思量定是欲要以此满府人性命胁迫皇上彻查此事,届时恐是将军府乃至国公府必是要倒大霉了。” “此言差矣。难不成皇上还会管臣下婚娶之事?” “欸,你不懂了吧,此事非是寻常之事,涉及朝臣声望,更是连累咱们大汉恐遭那起子蛮夷嘲讽。你想想,堂堂国公亲外甥竟是断袖之人,传出去将会如何?” “我倒是觉着因得那龙泉乃是将军之身,这军营之内若是任由此等人……啊,哈哈哈,如何还能迎战强敌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数张桌案、十数人同是哄笑而起,将本就喧闹的茶楼带得愈发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之象。 兰鲜亦是被没于人潮中大笑不止,却是须臾悄然离去,于这等众人具是互不相熟又是嘈杂之境内,自是未曾引来何人生疑的。 “大都尉,您可是回转了。”进了官驿房中,金百户赶忙近前,见兰鲜并无有异方为其解去貂裘。 “迟勉,你即刻前去联络咱们隐于京内探子,必要将光禄寺齐誉嫡长女齐纪云所有察查详实回报于本都尉,且是不得晚于明日入夜。” 金百户一愣,“还请大都尉明示,需得那女子何样之事?” 兰鲜微加思忖,“便是其被龙泉拒婚始,至如今之状。” “喏。”金百户虽是心内不明却并未不敢怠慢,为兰鲜备下热茶便转身而去。 “龙泉,齐小姐,呵呵,有趣。”兰鲜净了手独自端坐案几一侧,手把茶盏面露奸险之色。 而此时的齐纪云,正是形容憔悴独坐闺房窗前发呆。 “小姐,”可儿进门见得此景,那满脸愁容又深了几分。 齐纪云闻声将眸光转至可儿之身,见其面上所现便心下了然,转回仍是呆望窗棂轻声启唇道,“那贵女并不愿相助。” 可儿含泪近前,“小姐,那侍女推拒了奴婢所有钱帛,称作后宅女眷不便沾染此等是非。”微一顿,拭了拭眼角,“小姐不若再去相求大公子一番吧,往昔大公子甚为怜惜小姐,定然不致这般薄情。” “哈哈哈,”齐纪云肆意而笑,“你也称作乃是往昔了!如今具是见我再无可用之处,如何还肯相帮?”仰首之际那两行清泪延着脸颊滚落,“终是我过于自负,竟是将一线生机寄予未曾谋面之人身上!早该预见那贵女中意龙泉怎会将我如此伎俩看入眼中!恐是其仰仗家世身份便会令得龙家折服!区区一个山野女子再如何貌若天仙又怎能与权势相较!只叹我齐纪云非是生于泼天富贵之家啊!哈哈哈……” “小姐!小姐!”可儿见自家主子如此状若疯癫疼惜不已!除去将齐纪云紧紧抱住以示安抚便再无言可劝了。 第551章 使团进程 “听听,又发狂了。这若是嫁到夫家如何是好!还不得两日便会将其送回啊。啧啧。”齐纪云院外,几名仆妇正在打扫,听得她大声怪笑便纷纷嗤之以鼻。 “难怪昨日卢家来人称是聘礼尚未备妥,恐是早有耳闻这位大小姐如今之状了,定是生了悔婚之意。” “大小姐亦是可怜,先被龙家拒了婚事,如今又恐遭了悔婚,这日后……” “可怜?有何可怜?若非她素日嚣张跋扈怎会遭了如此报应?” “是啊是啊,心肠歹毒竟欲与于亲生手足下毒,活该老天惩处!” “咳咳,何事如此有趣?”陡然一个男声响起,惊得几人皆是一颤。 “福管家啊,吓了咱们一跳。” 来人正是不知与齐纪云有何宿怨的齐府管家、齐誉身侧亲信之人齐福。 “可是大小姐又如何哭闹不止了?” “福管家你常日事忙自是不知,如今大小姐已然不再哭闹,而是时常怪笑不止……”正是说着,那万般瘆人笑声再度传来。 “听。恐是疯了。” 齐福冷哼一声,望向那紧闭的院门满是讥讽之容,“莫要混说,大小姐乃是因得亲事临近开怀不已呢!那卢家老爷可是稳重得很,尤是极会疼人,否则家中侍女怎能时常接连有孕?卢夫人更是贤惠无双,将后院管得井井有条,至今卢府中除去她一房正妻从不得妾室通房,大小姐嫁过去定会省心省力不少。” “福管家说得是!如此清净后宅京城难寻啊。” 哈哈哈。 “大哥!”闻止静猛然自梦中惊醒,见上官清流正含笑欲要更衣便低声雀跃。 上官清流示意其万勿过度欣喜,抬手指了指门外,二人皆是会意颔首。 转日一早,上官清流假意轻声咳嗽,却是独自走出卧房,立于门外的护卫军几人皆是一愣,转而即刻近前关切询道,“大人可起身了?可喜可贺啊!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上官清流缓了口气,“备马,启程。” “大人尚未痊愈,如何可纵马而行?” “无碍,已是迟滞了数日,尚不知使团及王爷近况如何,本副使及不安心,不若早日追上方得释然。且是这风寒已无大碍,并不妨骑马行路。” 闻止静此时恰是将朝食端上楼来,笑道,“大哥,用些吃食再行赶路吧,小弟已是传信祝将军,想来他定会禀明王爷近日放缓行程稍稍候一候大哥的。” “王爷,已然进了陇西郡治下,再有三五日便可抵京了。”祝知寿进了官驿闲王卧房内请安。 “嗯,”闲王正被无欲侍奉梳洗,“副使大人如何了?” “末将正欲禀告,那闻止静传信来称昨日晨起副使大人便命人纵马启程追赶使团而来,若是寻常之速,恐不过后日晚间便可与使团相汇。” 闲王微微默了默,“传令使团,明日停滞整歇一日,后日启程亦是需得缓行,候一候副使大人,勿令其病体未愈便又是辛劳。” “喏。末将现下便去传王爷口谕。王爷体恤下属之情实令末将感同身受。” “祝将军言过了,皆是同朝为官,本王不过生于皇家罢了,若论才干智谋尚且不及一众大人呢。” “王爷太过自谦了。那末将告退,王爷好生歇息。” 祝知寿躬身退出房外,方将自其入内便开启的门板闭合,朝着守于门外的兵卒轻声道,“王爷当真和善啊。你等警醒些,勿要惊扰了王爷歇息。” “是。将军放心。” 过了初更,无欲起身将内间房门推开,见闲王端坐床榻上闭目养神,近前轻声道,“王爷,人至了。” 闲王闻声轻哼,“近前回话。” 一个黑影随之飘落榻前,单膝跪地垂首施礼,“见过主子!” “讲。”闲王并未睁眼,而是轻哼一声。 “我等奉主子之命察查上官清流,他确是卧病静养了这数日,唯有闻止静侍奉于其身侧。直至前夜方可起身,遂令闻止静做好准备于昨日晨起便启程追赶使团而来。属下等乃是亲见其策马离去方即刻前来奏报的。算着他等之速,最早明日子夜、最晚后日午前便可至了。” 无欲见自家主子微微动了动眼角,即刻道,“可有亲见其卧病之态?” “这个……还请主子宽宥,终是那上官清流及闻止静所能具是非凡,我等恐过于近前遭其觉察以致身份被识破,便皆是守于其卧房周遭监察的,却必为其本尊无误。且是昨日晨起乃是藏身官驿门外,眼见其出门上马的。” “知晓了,退下吧。” 黑衣人微一踌躇,“主子,”稍稍一滞,“我等必是不得先于使团进京的,且是待入京后需得往之暗卫营听命。故而这日后联络……” 闲王闻言蹙眉,无欲则代为开口道,“你等静候差遣便是,旁的无需多问。有事自会令你等见得令牌及暗记,谨记,定是两者一并有之方可,若是二者仅一便是陷阱,万勿上当!” “主子安心!即便我等遭逢不测,亦会遵循死士之规行事,断不会牵连主子!” 闲王满意颔首,黑衣人方施礼退身而去。 “大都尉,属下已然探明那齐家小姐近况,果如大都尉所料,其与龙家恨之入骨!竟亦是同本家父兄几近断绝了关系。如今正于齐府中待嫁,却是其夫家似是并不愿大张旗鼓将其迎娶过门。” 兰鲜微微一扬唇角,斜眸睨着金百户道,“那齐纪云便是如此坐以待毙不图反抗?” 金百户笑得邪魅异常,“若是这般属下何需报于大都尉知晓,暗中便行事了。”遂将其所得消息尽数附于兰鲜耳际详实道来。 “呵呵,便知定会如此。仅是不曾料得这齐大小姐尚有这般狠毒心思!却也算上难得的周全了。” “乃是大都尉料事如神!竟是揣得这高门嫡女必会有些手段。”金百户挑起左手大指极尽谄媚。 兰鲜见其所为自是得意洋洋之态,“迟勉啊,不论旁人,你见单于后宫那些女子及众位部落首领家中女眷,可有一人这般浅薄心思?呵呵,恐是较之寻常谋士不在话下!仅是所谋领域不同罢了。” 金百户随着兰鲜亦步亦趋从旁奉承,“纵使她等皆为不凡,却终是后宅妇人心胸,怎可与男子相较?尤是大都尉您这般执掌朝野能臣!” “嗯!迟勉此话不假。”兰鲜被其恭维得极为舒心。“你且去安排,本都尉定要先于朝拜汉皇之前与这位齐大小姐会上一面!且,需得‘偶遇’才好。” “喏!属下明白。属下这便去处置周全妥当,必会令得那齐大小姐拜服于大都尉神威之下!” 第552章 歹毒心肠 “姑娘,兰鲜居心叵测,更是来者不善啊!”轩辕无痕等人围着我纷纷揣度兰鲜登门之意。 骆弈城颔首道,“玉门关一场大战,兰鲜险些被师妹你重伤甚是夺命,如今顾名方至汉京不过十数日,匈奴单于竟是遣其来前必是另有所图。更是上官大人曾言这兰鲜与其等使团一并于楼兰为客,不想其日夜兼程较之启程数日的使团尚且快了这些时日奔至京城,又是未得皇帝召见便急急登门来访,若说其不过一探定是不得令人信服。却,匈奴单于及兰鲜又是有何谋算呢?终是此乃汉京,难不成尚欲要与师妹一较?即便他知晓顾名因中毒而致功力不得施展,却是有何把握汉皇定然会允准?” 梁青猛然抬眸,“兰鲜言及有意令鸣儿随之返回匈奴草原,可会于皇帝面前有此一请?若是其以国君之义相邀,鸣儿又并未入朝为官,皇帝可会应允?” “嘶!青世侄所言有理!” 徐宏双却是质疑,“倘若如此,兰鲜岂非自寻死路?大汉距匈奴尚有千里之遥,若是沿途之上咱们动手,兰鲜必会命丧于此!谈何挟姑娘回转匈奴?” “他如今乃是匈奴特使,若于汉境出得差池,恐是于两国时局无益。”我平静回应,“然,我却于此事并无何忧虑。恐是匈奴单于未必将顾名一个江湖之人看入眼中,更是不至有何如此为难之举,终是过于有失一国君主威严。而兰鲜却乃心胸狭隘一小人也,怎知非是其假传圣旨为报私怨?故而我思量,他不过为得确认顾名真身无误,至于暗中偷袭必是少不得了,纵然于汉京之内不便得手,尚可盯紧我行踪不断相扰,或恐可悬赏刺杀。自是如此之举无需忧心,仅是其师姬伯所中必为血雨腥风,夺之方为其首选。此事方为需得防备其抢夺不成暗中谋划盗取。且,”我蹙眉,“兰鲜为人甚是奸诈,我恐其尚有旁的谋划。上官兄传信称并不笃定姬伯与楼兰国主即魔灵尊主可有牵连,故而若是他等起了疑心或是有何刺探虚实之举方是最该提防的。” “是了!此事方最为紧要!若是魔灵尊主假借兰鲜之手察查鸣儿身世,那……”梁青顿时起急,转向莫良道,“五哥何时可觅得那芳茂啊?现下更是迫在眉睫了!” 轩辕无痕垂了垂眸,“那蕊统领逃遁而回,必会将姑娘身世报于其主子,虽是其等并不知姑娘京郊之后匿身何处,却是莫鸣乃是龙泉妻室之事断断瞒不得了。而如今……姑娘,不知那魔灵尊主及兰鲜等人可会自龙家下手察查!若说龙泉不知妻室何往必是无人能信的。纵使少将军守口如瓶,那龙将军为人却……” 骆弈城长出一口气,“如此却是师妹改换顾名之身乃是歪打正着了。龙将军并不知莫鸣离京所踪,更是不详莫鸣与顾名之别,如此仅需确保少将军无虞便可令师妹同是安心了。” “众位世伯、兄长亦需多加留意。”我稍一思忖道。 众人自是明了,我此语便是恐他等遭了挟制用以逼迫于我,便纷纷颔首以示知悉。 “大都尉,真乃天助我也!”金百户兴冲冲快步至了兰鲜房中,笑意极盛道,“那齐纪云竟是变卖了首饰衣裙邀未婚夫婿一见。” “这是所图为何?”兰鲜诧然。 金百户笑道,“似是欲要以其所有身家换取自由之身。大都尉有所不知,她那夫婿卢禄除去甚为好色之外更是贪财得很!恐是齐大小姐打听到便欲行投其所好之举以求自保。只可惜,呵呵,若是那卢禄得见了佳人岂会不愿人才两得啊!哈哈哈。” 兰鲜亦是一笑,“如此好事自是少不得本都尉亲往!可探明时日与下处了?” “自是。便是明日未时过半。那所在嘛,呵呵,当真不知这齐大小姐因何如此自负,竟是约定于城北一极为僻静之处。若是为得掩人耳目更是避过其父兄自是无虞,却是她便不曾思及其不过闺中女眷,身侧又仅为一贴身侍女,那卢禄再如何纵欲过度身子不济,终是不惑男子,届时……呵呵,岂非送上门去任人宰割?当真无脑得很呐。”金百户脑中不断浮现春宫图之象,笑得甚显淫邪。 兰鲜却并未如他一般,反是蹙眉道,“哦?那本都尉倒是要见一见这齐大小姐胆识如何!” “小姐,城北之地那处所在虽是僻静无人,却也过于隐匿了些,若是那卢老爷心存不轨……奴婢看还是奴婢一人代小姐前去吧。”可儿如何能安心齐纪云如此胆大妄为之举!即便如此暗中相约卢老爷之为不得遭人察查,却是听闻那卢老爷为人甚是好色,家中婢女时常被传未嫁有孕流言,自家小姐纵然名义为其未婚之妻,却若是被其……非但此身不得自在,更是成礼前失了身岂非更会引来老爷及公子甚是一众姨娘嫌弃?那日后…… “哼,你真当你家小姐如此蠢笨?”齐纪云冷笑出声,自妆匣内取出一包药粉,眼露凶光道,“若是他拾抬举,那便相安无事!可若是他存了旁的心思……本小姐自会有法令其不能成事!”实则齐纪云自新岁遭了一众姨娘“陷害”便存了歹毒心思,于府医察查毒药之时竟是暗中藏了些许!本是欲要将挑头的姨娘毒死以泄愤的,不想一朝被齐誉禁足便失了先机。却是阴差阳错,她如今被困,齐誉为其择了如此一门亲事,她本是欲要寻出旁的法子断了这门婚事,却不想种种皆不得,故而便下了决断,谋划出嫁前将卢禄毒死,如此便再无所忧,更可借机携了银钱逃出齐府另寻出路。自是这些并不能实告可儿,终是恐其胆小生怯误了大事,便哄骗可儿为其变卖首饰细软佯装私下转与那卢禄为求买其一线生机。可叹可儿一心为其主子思量并不曾料得她竟生了杀人害命且是嫁祸于她之心! “可,”可儿仍是心内惴惴,唯恐自家小姐吃亏。 齐纪云假意笑着安抚道,“安心便是了,这不过为酣睡之药,届时他若是听得进以财换身之法便皆大欢喜。若是他有何旁的图谋,便借机哄其饮下这含了药粉的酒水,咱们姐妹二人便趁机逃离。仅是,”握着可儿的手,齐纪云佯装不舍道,“可儿日后恐会与我一并流离失所、风餐露宿了。” 可儿被其所欺却并无所知,坚毅道,“小姐哪里话来!可儿有命可苟活至今皆是小姐所赐!若是那卢老爷非是可托付之人,可儿愿与小姐一并远走他乡,只图不再与小姐分离,终身侍奉小姐!只是小姐恐会吃苦了。” 齐纪云心内亦是酸涩难耐,不想直到如今竟是唯有这自幼服侍身侧的婢女愿为自身不顾一切了。 双手抱住可儿,齐纪云低啜出声,稍稍有一丝不忍竟还这般算计于她。 第553章 遭逢偶遇(上) “小姐!”可儿自是误以为自家主子乃是因得前路茫茫而心生惧意,怎会参透抱着自身的竟是个蛇蝎心肠之人! 主仆二人低声哭了一阵,齐纪云才松开可儿,“我父亲那里可有回得妥当了?” 可儿为其拭了拭脸颊的泪珠,颔首道,“嗯,小姐安心。奴婢与老爷扯了好一番小姐悲泣不已数日之事,恐是再无指望便也只得顺应老爷之命了,这才特意往之城西神算处占卜一卦婚后得子事宜。老爷听了并未疑心,仅是告知奴婢万勿看顾好小姐不得出何闪失且是早去早回。” “夫、夫人,”一名婢女神色匆匆跑进房中,“小厮称老爷往了城北去了。” “哼!便知他自昨日那般鬼鬼祟祟必有隐情!柳嬷嬷,随本夫人前去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小贱人勾引了老爷去!” 卢府内,卢夫人怒气冲冲领着一名年长嬷嬷及两个丫头出了府门奔向城北而去。 “大哥,你有何不安心?云儿近日乖顺了许多,不哭不闹专心待嫁,且是为得日后计,竟还去了神算处卜卦呢。”齐景逸不明因何齐景逍非要拉上自己前去城西寻齐纪云。 齐景逍蹙眉道,“便是她如此我方不安心!云儿何样心性你不知?若是那卢禄较之龙泉青年俊逸便也罢了,奈何其年过不惑又是好色贪财之徒,云儿若是情愿反才怪了。” 齐景逸觉着自家大哥所言有理,却茫然搔着发髻道,“怎知非是她自知无望便也死了心?” “若当真如此,又怎会她命可儿四下去寻访昔日闺中友人长辈前来劝说父亲?” “嘶,大哥此言有理。难不成她仍是与那龙泉不死心?听闻莫姑娘已然负气离京了,却是那龙泉与顾名公子传出断袖之交啊。” “旁人如何咱们自是顾不得,先且看顾好云儿方为上佳。你该知,为得这门亲事,父亲已然得了卢禄不少好处孝敬,若是出何差池,恐是难以交代。” 城北往日流民聚集之地,因得天寒地冻鲜少于街市中见得往来路人,更是新岁前夕为清剿细作而彻查了一番,致使此处如今尤显荒凉。 “小姐,便是这里了。”可儿领着一袭兜帽遮面的齐纪云至了一处尚且算得不甚破败的小院门前,轻轻推开大门,将齐纪云让进去,自己则是四下望了望,笃定并无人相随方闭合了院门。 齐纪云抬眸见得院中甚是荒乱便心生厌恶,以帕掩面又是于空中挥了挥手扫开灰尘,“怎是这般不成样子?” 可儿引着她迈步进了正房,将预先备好的炭盆燃起方应声,“小姐多多包涵,因得恐引来旁人疑心,奴婢便仅将房中打扫停当,院中并未处置。” 齐纪云见屋内确与院中天壤之别,又是掸了掸桌案不见一丝尘土方揭去兜帽露出脸来。“嗯,尚可。可备了酒水?” “自是的。”可儿忙将西向条案上的一套酒壶、酒盏取来置于其面前,“小姐,现下便将药粉掺入吗?” 齐纪云已然动起手来,“为防万一还是先下手的好,若是稍后有所不及恐是引其生疑。” 可儿暗自叹息一声却也无计可施,心内更是了然,若是那卢老爷确为色中恶鬼,恐是她主仆二人皆是难逃一劫。唯可希冀着其更为看中财帛之物。 “齐小姐!”正是二人将酒壶摇匀不知往下如何之时,院中传来一个令人闻之生厌的淫邪之声。 可儿尚不及挑开厚帘开启房门,便有人先于她迈步而入并是反身将门栓插好。 “卢、卢老爷,”可儿并不曾将这卢禄形态告知齐纪云,唯恐其更是呕心。 齐纪云见一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满脸淫邪、双手将貂裘随手甩于一旁、朝着自己步步逼近的男子便是一惊。“你,你是何人?” “何人?哈哈,怎么,齐小姐至今仍是不知为夫乃是何人?今日相邀便是为得一解闺中寂寞吧?来来来,让夫君好生疼爱一番!” 卢禄并非首次见得齐纪云,而是自齐誉命媒人四处张罗之际便已守于齐府门外偷偷窥见过了。自是因得齐纪云生得亦属美貌才使得其动了心思。除去齐誉官位之外,再坐拥如此美人,较之自家那说一不二的“母大虫”怎可相提并论!卢禄才不惜重金收买了媒婆替他美言,更是不避齐誉较之其自身不过虚长两三岁而以晚辈自居,且是为得此门亲事险些将家财具是孝敬了“岳父”大人!否则齐誉如何皆是看不上他这副皮相以及嘴脸的,仅是不知他区区一个从六品补位小官如何得来的如此丰厚家底,便是心内存了贪念,欲要待及两家过聘之时再好生敲上一番,图谋的不过可于其主子面前谄媚。至于其女过门之后将会如何具是无意的,原也平常,当初便是齐誉设计诱使龙啸林入彀的,否则如何可借机攀附仅有两女且是具已高嫁皇家的周老国公?除去龙泉,周老国公再无视若至亲且是存有血脉亲缘之人了。故而这翁婿二人倒也契合得很。只是可怜了齐纪云,并不知悉与龙泉“婚约”亦是其父算计而得,却终是龙泉较之这卢老爷当属良人了。 “你,你是卢禄?”齐纪云岂会不惊?万万皆是想不得这便是自己亲生父亲为之择选的夫婿!看着眼前这一身赘肉、头大无腰如个肉缸般的猥琐男子,齐纪云于齐誉那最后一丝父女情意皆是被击得荡然无存了! “欸,娘子,唤声相公来听听!” 齐纪云与可儿险些呕出声来。 “你,你莫要过来!”齐纪云此刻不知将齐誉于心内咒骂了千万遍,却终是姑娘家,同这等男子面前不生惧意自是不能的。 可儿亦是有些微抖了,却一心欲要护住自己主子周全。将齐纪云往身后挡了挡,壮着胆子道,“卢、卢老爷,这便是所有的钱财了,还请卢老爷言而有信。”将怀中的一个硕大锦囊颤着手递出去,可儿唯一希冀便是卢禄拿了之后转身离去。 只可惜…… 卢禄笑得甚为奸险,接过锦囊直将可儿的手攥住,“哟,连这丫头皆是如此滑嫩,啧啧啧,不知滋味如何?哈哈哈,莫要心急,待老爷我疼过你家小姐,亦会不忘疼惜你的啊,小美人!” 可儿奋力欲将被一双肉掌不住摩挲的小手抽回来却绝然不能,齐纪云见状竟是伸手将可儿推向卢禄,“卢老爷,你可先行试试可儿,她自幼随着我,于府中亦算得养尊处优,自是寻常之家女儿无可相较的,且并未经人事,亦可令我见识一下,稍后服侍老爷才不致失了兴致。” 第554章 遭逢偶遇(下) “小姐!”可儿满是不可置信之态,回首瞪大了双眼盯着齐纪云。 卢禄则是趁机将可儿揽入怀中,已是上下齐手往可儿衣襟里探了,口中更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哎呦,终是大家嫡女有气度,这便开始往老爷身侧塞人了?好好好!仅是,”单手辖制住不及他三分气力的可儿,仍是步步朝着齐纪云逼近,“齐小姐才是老爷我的新婚之妻,岂有春宵之时先去疼惜旁人之理?不若,嘿嘿嘿,娘子委屈点,老爷我一并来吧,啊?哈哈哈。”边是说着边不住单手解除自身衣衫,“这两女共侍一夫老爷我还未曾尝过,于此便先谢过娘子了,哈哈哈。” 齐纪云双手提着裙摆便欲逃离这是非之地,并不曾顾及此时已是衣衫不整、被羞辱不堪的可儿了。 卢禄怎会将这到口肥肉放走?眼见齐纪云欲要跑出去,忙将已然吓得哭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的可儿推倒于地,伸手扯住齐纪云那及腰长发,丝毫不见怜香惜玉之情,用力往怀中一带,便将齐纪云整个人抱进了怀里。“娘子这般心急啊,来来来,为夫替你宽衣。” “啊!啊!啊!放开我!放手!”齐纪云从不曾遭逢如此境遇,被一堵肉墙环住直吓得惊叫连连,早已忘却什么身份规矩。 卢禄已是动手撕扯齐纪云衣衫了,更是困住其腰身肆意亲吻。 齐纪云被一股股臭气熏得险些晕厥,却被自面颊、脖颈处传来的阵阵吮痛唤回了神智。强行令自身稳住心性,齐纪云双手推拒着那较之自己双掌皆是大了一倍不止的胖脸,佯装陪着笑意道,“夫君,夫君莫要如此!吓到妾身了!妾身不曾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夫君该是怜香惜玉才是啊。” 卢禄被这突如其来的柔声软语挑逗得愈发欲火焚身了,抱起齐纪云两步便至了房中唯一一个软榻上,不由分说便压了上去。 “夫、夫君,纵然夫君欲要行房,亦该先有个仪式才对啊,不然与莽夫苟合有何分别?” “娘子,为夫等不得了。”说着卢禄已是褪得唯剩亵裤了。 齐纪云强忍不适,上手以指尖轻轻划过卢禄胸膛,面带娇羞道,“夫君。拜堂自是不及,却是饮一杯合卺酒尚且可为,更是,”撑着上身贴近卢禄低语道,“亦可助兴。” “对对对!助兴,助兴!”卢禄误以为齐纪云已然认命,且是未经人事定是初次放不开,为得自身可欢愉,便未加深思,起身直奔案几,抄起酒壶斟了两盏便急急回转,递与齐纪云之时竟是还不忘一旁地上恨不能将头埋进前襟的可儿,“小美人,你且按捺一时,老爷定不会令你久候!嘻嘻。” 齐纪云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却是满脸逢迎接过酒盏笑得花枝乱颤,“夫君,快喝呀!妾身还等着呢。” 卢禄此时已将所有皆是抛诸脑后,更是不曾疑心此处怎会恰有此些物什,扬起酒盏便一饮而尽,弃了手中之物直直扑向齐纪云。 “夫君,妾身不胜酒力,”齐纪云佯装抿了一点点,便将酒盏挡于两人之间,“夫君代妾身喝了吧,”见卢禄欲要直将其扫落,忙送至其唇边,媚声呢喃,“妾身听闻男子多饮可更为,勇猛。” 卢禄如何还会再拒,抓着齐纪云的手便将她的那一盏亦送入口中,咽下后笑道,“娘子,为夫我无需饮酒亦可令娘子欲仙欲死呢!哈哈哈。” 齐纪云被卢禄压于身下动手撕扯衣衫,心内暗自焦急那药何时可起效。 可儿自是惊异自家主子怎会这般行事,若非亲眼所见,定然以为乃是一青楼娼伶!却是心内已生愤恨,忆及方才自身被其舍弃便怒火满腔,故而方不再助其逃离卢禄之手,反是希冀那药力可再迟些生效,待卢禄得了手方可一解心头之恨! 这多行不义之人终是不得相助! 却是这房中春色被隐于暗处的兰鲜看得万分真切!心道这齐家嫡女绝非善类!却是如此女子或可于自身一助! 正是可儿冷眼旁观、齐纪云心急如焚、卢禄即将得逞之时,房外传来院门被大力撞击开来之声,随之便是一个妇人高声谩骂,“卢禄,你背着老娘跑到这里私会哪个小娼妓?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柳嬷嬷,去将将那小贱人拉出来,定要令其赤身裸体游街示众!你们,还不快去将房门也撞开!老娘必要看看那小贱货是何样嘴脸!去!” 卢禄听得此声顿时一惊,方才那斗志昂扬之势即刻变得烟消云散了,忙不迭起身胡乱穿着衣衫,还不住叨念,“完了完了,那母大虫如何寻至此处?”却是转而似又惊觉,望向已然羞恼得面颊通红、肚兜外露、衣裙被撕烂难以遮体的齐纪云时恍然大笑,“哈哈哈。”转向院中高声喝斥道,“本老爷看何人胆敢乱来?我与新妇交欢有何不可?郑氏,你若识趣便侍奉屋外,待本老爷与新娇娘云雨后自不会冷落了你,可若是……噗!”尚未及言罢竟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卢禄霎时冷汗不绝、腹痛难忍。 “你!”即刻了然必是方才那酒水之故,卢禄满眼具是死不瞑目之态指向齐纪云。已是口鼻中不断涌出血水,卢禄无法言语,却也不甘心就此赴死,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死死抓住齐纪云细腕,看那阵仗便是欲要与之同归于尽。 “啊!”可儿从未曾见得如此景象,吓得缩着双腿大喊不止; 齐纪云亦是脸色已现惨白,却是欲行挣脱卢禄竟是不得; 然房外院中卢夫人早已被气得七窍生烟,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哪有心思将房中情形听入耳内; 柳嬷嬷及一双丫头亦是遵从主子之命奋力撞门。 故而卢禄惨状便是无人在意,然可儿那一声惨叫亦被当作遭了捉奸而引来的惊呼罢了。 随着房门被大力撞开,一阵冷风随之闯入,较之冷风更为怒不可遏的便是双手叉腰、怒目圆睁的一个中年夫人。 “啊!”伴着一声尖叫,两个先行“撞”进房内的丫头已然跌倒瘫软于地,柳嬷嬷本是为其主子顺着气的,闻声转头瞥见软榻之象顿时双眼上翻昏厥过去。 卢夫人此刻才看清卢禄几近赤裸着全身趴伏于一个同是衣衫难以避体的女子身上,然周遭竟全是墨色血污,那女子脸颊上亦是染了斑斑血痕,配上一张惨白的面色、瞪圆的双目与披散的长发,犹如厉鬼一般! “啊!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你竟然吃了我家老爷?”卢夫人早已将捉奸之事抛诸脑后,见得此景亦是吓破了胆,大喊着欲行转身奔出却是双腿已然抖得不听使唤,只得摆着双手哀求,“哎呀,女鬼娘娘,不不不,女侠饶命啊!卢禄就是个好色贪财之徒,冒犯了您实属自寻死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你,呸。”齐纪云本是想要分辩一二,却是方启唇那喷溅其脸颊上的污血便径直入了口中,唯恐自身亦是被毒药所害,忙不迭将其吐出,还不自知挥手涂抹,却不想此状犹如酣宴回味一般,将卢夫人亦是吓晕了过去,那两个丫头亦是。 第555章 英雄救美 齐纪云顾不得她等如何,一心仅想如何挣脱确是死不瞑目、一双布满血污仍是瞪着她不曾闭合双眼的卢禄,方觉察竟是他虽已身死,却是无论如何那手皆是死死攥着自己的,任凭怎样大力拉扯、掰撅具是不为所动。齐纪云心内更是慌乱不已,图谋毒杀卢禄时并未思及竟会出得这等情状,胡乱无措之时便瞥得了仍于地上错愕望着自己的可儿。 “还不近前帮忙!” 可儿被其一语似是惊回了神智,却是畏惧得很,然眼下之状唯有二人尽快逃离才可得以保全。无奈壮着胆子跌坐回两次方得以起身,却是待及近前相助齐纪云掰扯卢禄那死后仍是不松的手时方知实乃不易。 “小姐,掰不开啊!”可儿急得团团转,却是那死胖子死了更是发沉,竟是如此力大无比。 “这,如何是好啊?”齐纪云愈发慌乱,“方才闹得如此大声,若是引了人来如何收场?”终是抑不住惊恐之情,齐纪云已然忘却方才自己将可儿舍弃之事。 正是主仆二人皆要抱头痛哭之时,一个潇洒身影现于房中。 “这是,出了何事?小姐可是遭遇了歹人欲行不轨?” 一记低沉男声打破时下僵局,更是开口便是为齐纪云寻好了由头。 齐纪云与可儿具是寻声望去,却见一名扫过自身的俊朗男子即刻扭转身形背朝于她二人。 “对不住,在下无心冒犯小姐。”男子解下自己的貂裘,并未回身,仅是扬手便甩给了软榻之上肚兜已是被扯去大半、险些露出一侧酥胸的齐纪云。 齐纪云被这暖意融融、尚且含着男子一袭冷香的貂裘瞬间裹住,方才惊觉自身已是被“冻得”发抖了。 “你,你是什么人?”可儿还算清明,拢了拢自己的衣襟相询出声。 男子自是兰鲜,此时正面对房门而立,已是露出不屑嘲讽笑意,必知不致被身后女子得见方沉声道,“在下不过途径此处,闻得女子惊呼方前来一探。”似是有所顿悟,继而又道,“不知姑娘可是遭逢了歹人相害?在下无意冒犯。却是姑娘现下之状若是被旁人瞧了去定会与闺誉有损。且是这妇人恐是早与这男子商定好欲行陷害姑娘。” 齐纪云闻言初始一愣,而后即刻抽泣哽咽不止,悲戚戚佯装强掩伤怀,细声道,“公子大义!救小女子于此生死危难之时!公子所言正是,我本是与侍女出游,被这妇人哄骗至此,竟是她……呜呜呜呜。幸得其等生了内讧,不然小女子定是不得再苟活于世了,呜呜呜……”言罢还不忘恶狠狠瞪了一眼可儿,更是用其可移动的手掐了她一把。 可儿亦是恍然,可如今除去帮衬齐纪云便再无出路,仅得顺应道,“是啊是啊,这妇人真是歹毒!”言及此处看向齐纪云,却并未引起其多心猜忌,“可恨他等除去欲要抢占我家小姐身子,竟是还盯上了我等身上财物,”伸手指了指方才被扔于案几上的锦囊,委屈道,“若非分赃不均,我家小姐必会、必会……呜呜呜。” 齐纪云闻言颔首,朝着仍是背向于她的兰鲜柔声道,“不知公子可能搭救小女子?现下这男子恐是已然身故,却是这几人实乃一伙,若是她等醒来报官诬告乃是我二人将其杀害,岂非我纵使如何皆是洗不得清白了啊!终是唯有我与侍女二人,她等人众,自是有口难辩啊!” 兰鲜听着心内冷笑,思量这实可谓病急乱投医,竟连遮掩皆是不愿了,如此直白便是讲明所有,真乃城府了了!转而却也好笑,她等怎会知晓这附近具已被自己安排金百户及一众匈奴护卫守得如铁桶一般了,自是一只鸟皆飞不进的。若非打探齐纪云之时那金百户留心卢家夫妻,恐是尚不得卢夫人大闹当场之象呢!如何可令其自身竟是无需刻意便有这英雄救美之壮举!却是佯装不明,疑惑道,“不知小姐欲令在下如何帮衬?” “这?”齐纪云有些难以启齿,终是若其详察便可辨得那卢禄乃是中毒而亡。虽是不明其乃何人,却是现下唯有其可助其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 “不知公子可能先为我家小姐摆脱这死人束缚?”可儿立足之地尚有一具温热尸身,令她如何不惊惧畏怯。 齐纪云正是不知如何开口,可儿之言却是解了当下之困。 兰鲜则是佯装愤然道,“哼!真乃恶棍!如此竟是仍不愿将小姐放过!真真死有余辜!”微侧了侧头,缓声道,“小姐可将衣衫遮好?在下需得近前了。” “好、好了。有劳公子。”齐纪云单手提了提兰鲜貂裘领口,面颊泛红。 兰鲜垂眸近前,双目自始至终仅是盯着地面,直至齐纪云将自己被卢禄扣着的手自貂裘衣摆处露出,方细细看了看,随着一声“得罪了,”兰鲜抓起她二人连在一起的手猛然一转身,以自身遮住齐纪云眸光,自软靴内抽出一柄短小匕首,于卢禄油腻肥胖的手背上狠狠一划,瞬间便是令其大掌与手腕分离,而后扯起一根手指稍一用力,便将钳制齐纪云的娇小柔荑分割开来,还不忘细细端详一番,确认无虞后方轻轻松开。长出一口气道,“小姐的手骨该是无损,仅是腕处被勒出血痕,过几日自可消退,小姐可再细细查验查验。”而后便往前进了两步,将与齐纪云的身距再度拉开,且仍是背朝其正面而立。 齐纪云一朝得以解脱顿时欣喜不已!又见这位“行侠之士”如此守着规矩心内早已掀起波澜。 “无碍。小女子谢过公子相助。” “嗯……”声未落,又一长长喘息之声则是悠然响起,竟是卢夫人悠悠转醒。 尚未及齐纪云及可儿有何反应,兰鲜已是大步跨至其近前,单手捂住卢夫人双唇,另一只手持着那把匕首,自其咽喉处轻轻划过,一股鲜血即刻喷溅而处,卢夫人便是猛然瞪大双目,未喊出声便已没了生机。 兰鲜撤了手,任凭尚且温热的尸身肆意瘫倒于地。而后便是手起刀落,将卢夫人带来的柳嬷嬷及那一双侍女接连斩杀殆尽! 可儿见状便欲惊呼出声,却被齐纪云一把捂住,且沉声警告万勿再高呼以防引来旁人,却是未曾顾及自身一个挺立而起便是那貂裘已然自胸前滑落,露出如玉般的香肩及一副美人出浴图。 “公子!”忽然,几名粗壮的汉子闯进门来。 “啊!”此刻便是换作齐纪云惊呼出了声。 兰鲜见状忙跃身近前将其用貂裘裹了个从头至脚再无外露之处方转身吩咐道,“去备顶软轿前来院内,并将这房中收拾干净。” “喏!”几名壮汉听命退出。 兰鲜这才缓下声量,“小姐,多有得罪了。那些乃是在下的随从。令小姐受惊乃是在下之过,仅是这几名恶妇已是见得小姐真容,纵然报官诬陷小姐害命不成,却是今日之事……恐会有损小姐闺誉。既是这般歹人心存恶念害人不浅,留着亦是祸害,不若尽早除去。还请小姐勿要责怪在下罔顾她等性命。” 第556章 兰鲜心计 齐纪云藏身兰鲜貂裘之内,虽是尚有余悸,却明了于自身而言如此最是有益,故而佯装感恩道,“公子无需致歉,该是我对不住公子才是,好端端令公子招惹这人命之事,这这这,”忆及方才兰鲜那利落的刀法及杀人时毫无忧疑之情,便更是了然其必非寻常之辈。而方才那数名壮汉,虽是汉人衣着,却那面相如何皆是胡人之容,加之听闻似是匈奴特使来京觐见皇帝,便有了几分揣度。微微滞了滞,满含愧疚露出脸来,直面兰鲜具为万般委屈却自责之情、双眼含泪欲落不落更是惹人生怜,“公子大恩小女不知如何以报!然小女子如今……”咬了咬下唇,大颗泪珠就那般扑簌簌滚落。 兰鲜暗中冷笑,不明这齐大小姐尚有何伎俩可使,面上却佯装见其落泪而慌乱不已、手足无措之态,上手便是为其拭去泪痕,却恍然似觉不妥,又急急撤了手,“小姐,小姐莫要哭泣啊,这,在下……” “小姐,”可儿忽然出声,“若是小姐如此形容回府……”担忧之情布满面颊,可儿已是心乱如麻了。 正是不知如何开口探询兰鲜身份,齐纪云恰可借可儿此语一用! 拭了拭泪痕,齐纪云哽咽开口,“不知公子可寻处稳妥之地容小女子更衣洗漱一番,如今家中本就无有立足之地了,若是如此回转恐会……”佯装失言,齐纪云即刻止声,怯生生望着兰鲜。 恰是此时,院中传来一男子之声,“公子,软轿已然备好。” 兰鲜微转头,“你等退出院外守护。”待得了回应方转回首,却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齐纪云忙伸了手朝向可儿,“叨扰公子了,小女子就此告辞。”言罢便欲起身。 兰鲜忙抬手相阻,“小姐且慢。这房中……小姐不宜走动。还请小姐见谅,在下相送小姐一程。”言罢直将齐纪云拦腰抱起,惹得她顿时低声惊呼。 “小姐!”可儿急切近前却险些被脚下一直横于那里的卢禄尸体绊倒,这才恍然如今房中尚有五具尸身遍布地上,自己即刻有些脚软,更遑论自家小姐怎能踏出这屋子! 齐纪云亦是才有反应,却是因得与兰鲜面面相觑、近在咫尺,不经意便是可将其五官看了个清晰明白——一张与汉人无异的面庞,且是白皙儒雅,如同书生而非方才那杀人不眨眼的武夫之姿;双眉俊秀、丹凤微挑,眼虽不大却狭长墨黑;鼻直口阔、唇形偏薄,两耳适中、青丝高挽;身量颀长、宽肩窄腰。纵使不似龙泉那般俊朗,却也可算得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一时贪看住竟是痴迷微愣。 兰鲜自是了然这齐纪云定是与自身这容貌极为满意,却佯装歉意道,“小姐还是闭目为好,这等死有余辜之徒不该污了小姐一双美眸。” 齐纪云方才被其之语惊回神智,顺应一声即刻紧闭双目,却是那面颊已然绯红一片。 兰鲜邪魅一笑,转头朝向可儿同是柔声道,“姑娘且候一候,待在下将你家小姐送入软轿再回转接你。皆是女儿家,这污秽之物不便沾染。” “谢、谢过公子。”可儿自是从未得过旁人如此相待,终是她不过区区一个侍婢,于其恭敬的不过皆是一些有事相求之辈,亦或侍从,怎会有这等翩翩佳公子如此温声软语关切自身?不由偷偷窥望了兰鲜数眼,亦是面色生绯。 齐纪云闻言却是心内恨意陡增!她自是明了可儿本就生得娇小可人、样貌出众,亦是因此自己方为其赐了此名。于府中之时便有不少姨娘妒忌可儿姿容恐其勾引了齐誉而处处设防,两位嫡亲嫂子亦是这般,因而时常以“好心”之意告诫齐纪云必是待出嫁之前将可儿配与下人以免日后与其分了夫君宠爱。然自身一是于自身容貌颇为自负,二来便是以为此生唯龙泉不致嫁与旁人,而龙泉又是谦谦君子,从不曾正眼看过女子,尤是一众侍婢更是极为刻意避嫌,故而并未以为意。方才那卢禄已是于可儿有了心思,如今这位身份必是非凡的公子亦是这般加以呵护,齐纪云方顿悟那些嫁为人妇之女忧心何来!加之方才自身那般为得毒杀卢禄而肆意勾引之举皆被可儿亲见,若是……若非如今身侧不得可用之人,尚需可儿听命行事,恐是齐纪云必会不再留她性命! 而她这般心思兰鲜又岂会看不透?自是有意方为之!为得便是日后可令这主仆生了嫌隙更易操控!若论这揣度女子心思之事,兰鲜似是更胜一筹。 齐纪云未于软轿久候,可儿便被兰鲜同是抱至院中。 “公子,”金百户跨步近前递上一件崭新貂裘,明知故问道,“咱们尚有要事,这两位……” 兰鲜假意沉思片刻,“今日之事便暂且如此,留下两人将此处善后,万勿惹人生疑。其余人等随本都、本公子回转。” 一队人抬着软轿正是行至了巷中未及甚久,迎面竟是来了几人直照个对面。 “可儿?”一声低唤令得所有人等具是一愣。 “大、大公子?”可儿即刻认出乃是齐景逍!而其身侧随着的,尚有齐景逸及其二人贴身侍从。 轿中的齐纪云本是万般欢喜可往之这位“救命恩人”下处一查,不想未出数丈竟是耳际传来这般对语,即刻使其惊愣不已。 “你怎会于此?云儿呢?”齐景逍本是寻着齐纪云所述城西神算之地而去的,不想至了方知竟是自家那亲妹妹并未于此卜卦,而是令自家马车候于原地便匆匆进了门,却是即刻自后门而出往了城北。若非沿途“幸得”有茶楼酒肆闲来无事的小二注意于这寥落无人的街市有两个衣饰惹眼的姑娘步履匆匆,定是不知齐纪云往了何处的。心生忧疑恐齐纪云逃婚而去,方急急追来,不想当真于此撞见!却是这一众男子又是何人? 齐景逸更是已然生怒,指着软轿质问道,“云儿可是于轿中?这等男子皆是何人?不会她私会外男吧?”说着便直将那轿帘挑起以图一验,却不想…… 轿帘挑开那一刹,齐纪云裹着兰鲜宽大貂裘缩于其内、发髻散乱、妆容模糊之态便是现于众人眼中!任谁一眼便明了乃是何样情状! “你!”齐景逸再难掩怒意,却并未为难齐纪云,而是将一腔怨气欲要撒于兰鲜之身!“你这个奸夫!污我妹妹清白!可知她不日便要嫁人!” “二弟!” “二哥!” “二公子!” “放肆!” 第557章 齐纪云反将之策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竟是将整条暗巷充斥成满满之态。 若说依着兰鲜、金百户及匈奴护卫等人身手,拦不下一个花拳绣腿的齐景逸自是无人可信,故而,便是有意为之!自可儿那一声“大公子”,兰鲜及金百户便知来者何人,暗中示意手下众人静观其变不得擅动。 而齐景逍与齐景逸可如此“省力”,且是时机不偏不倚便寻得齐纪云,自是亦非“巧合”! 此时立身一侧的金百户不禁瞥了自家大都尉一眼,方了然其所谋乃是何等神机妙算! ——原来,兰鲜自金百户处得知齐纪云诸事后,思量了约有一炷香之时,遂将整个谋划讲与金百户,便是借齐纪云私下约见卢禄之际将计就计,无论其是否会与卢禄痛下杀手,亦会“相助之”。故而卢夫人、齐家兄弟不过具为此计之内棋子罢了,便是卢禄那“色欲薰心”之状亦为赴约途中遭人施了药粉所致!若非兰鲜窥见齐纪云尚有几分姿色心生邪念,恐是定会待卢禄得手方出手搭救的,届时的齐纪云便可任凭兰鲜摆布!却是齐纪云未遭卢禄玷污非为幸事,反成其日后被兰鲜辖制因由!自是了,如兰鲜这般心狠手辣之徒,怎会突发善念“怜香惜玉”?必是有所图谋的。如今齐家兄弟已然登场,便是于后边借以要挟齐誉做下了“实证”!而后则是…… 金百户不禁失笑,暗中嘲讽这齐家兄妹皆是愚蠢至极,这般心智竟是尚有野心,当真不自量力! 齐景逍已是上手拉住跨步近前欲要动手的齐景逸了,却岂能快过金百户,未待齐景逸如何下一步,便是一把长剑已然架于其肩头、贴近脖颈了。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与我家大、公子不敬!” “误会、误会!还请公子先行命人放开我二哥。”齐纪云见状忙出声相阻。 齐景逍亦是不得不开口致歉,“这位公子,我二弟鲁莽了。却是因何舍妹这般情状?”朝着兰鲜拱了拱手,齐景逍即便见得兰鲜衣着不凡更是身侧护卫面目狰狞,却仰仗自家父亲官威并未显出过于卑躬屈膝之态。然其竟是未察,兰鲜身侧护卫此时出手这般迅猛,因何方才齐景逸挑动轿帘时竟是无人相阻? 兰鲜望了一眼软轿中的齐纪云,见其满是为齐景逸告求之姿,心内自是有了计较。抬手挥开金百户直指齐景逸的长剑,沉声道,“令妹险些……在下不过出手搭救罢了。”转向软轿,“既是令兄已至,想来小姐必会无虞,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转而似是忆起什么,又道,“哦,那院中……便有劳令兄处置善后吧。”言罢示意一人回转方才那院子将自己人唤回便欲离去。 “慢着!” “公子且等一等。” 齐景逸与齐纪云同时出声拦阻。 齐景逸瞪了齐纪云一眼,“舍妹未曾讲明原委之前,尊驾还是暂且不便离开的好。”暗示自家兄长即刻遣人回去报信,齐景逸那纨绔性子仍是目中无人得很!竟是分辨不清当下之状。 齐纪云心急如焚,自是明了自家两位兄长若是见得那房中景象恐会当场晕厥!更是不愿错失兰鲜这“天赐良缘”。 “大哥、二哥,还是有劳这位公子处置所有吧,待稍后云儿回府再与两位兄长详告内情。” “你竟是仍要包庇于他?定是与之有了首尾吧?你可知那卢家若是觉察将会如何?”齐景逸满是愤懑之情,无所顾忌便是出口斥责,仍是不满转向兰鲜又道,“你可知我等乃是何家之人?竟是行此种龌龊之举?即便你家中有些权势又如何?舍妹已与那卢家定下婚约,月内便会行成婚大礼!你们如此将置我齐家与卢家于何地?” “卢、卢老爷已然身死。”可儿见齐景逸喋喋不休与兰鲜纠缠,便是心生不悦,脱口竟是将这惊人之事讲了出来。看来这女子为得心上之人当真无所顾忌啊。 “什么?”齐家兄弟自是震惊不已。 兰鲜心内暗喜,思量这丫头自是较之嫡女更易收买。面上却是显出错愕有余之象,转向软轿之内已然失了分寸、手足无措的齐纪云,面色渐沉、双眉蹙起。却是须臾复常,忙道,“此处非是谈话之所,不若还是暂且回至那院中讲明吧。”不待齐家兄妹有应,朝向金百户等人吩咐道,“你等去将此处往来路径具是守住,万不得旁人闯进来。” “是!”金百户领人离开。 兰鲜这才示意将软轿抬回,并不理会是否跟上的齐家兄弟,似是仅需齐纪云给自己一个清楚交代。 当齐家兄弟迈入那处院落,血腥之气便是迎面扑来,呛得他二人险些干呕出声。强压心内忐忑之情,随着复将齐纪云抱回房中的兰鲜身后入了房中,却是并未见尸身、血痕,反是清扫得异常洁净。 “这?” 与齐家兄弟同样,齐纪云亦是疑惑不解,算算方离了这卧房不过一盏茶之时,竟是五具尸身及那满屋血痕具已被处置得如此彻底,似是从不曾有过何样异状一般,于兰鲜身份则更是敬畏了几分。 兰鲜将齐纪云抱回被撤换做全新的软榻之上,虽是面色不悦却依旧为其将貂裘裹了个严实。闻得身后脚步之声,并未回首,却是挺直背脊,面向齐纪云道,“齐小姐,似是该与在下一个交代。方才那男子可当真乃是你的未婚夫婿?那妇人及一众仆妇又是何人?他原配妻室?”稍一顿,“岂非你将谋害亲夫之责全然推于在下?更是令在下误以为他欲行非礼行举方怒杀了无辜之人?你!”言简意赅将一切讲明,兰鲜似是方顿悟一切皆为齐纪云谋划,而自身不过“恰逢其时”却是遭了她算计!故而声量逐渐拔高,更是言罢之时已显怒不可遏之态。一甩衣袖,兰鲜愤然转身,似是欲要自行离去,竟是被齐纪云死死扯住外袍衣角。 “公子,”微颤哽咽之声于这空旷房中即便再如何几不可察却亦是能被听得真切。 齐家兄弟本就令侍从候于院中并未领入房内,方闭合房门便将兰鲜之语听得了个真真切切!尚不及有应,便又见自己亲妹已是哭成泪人。 齐纪云单手揪紧貂裘领口以防自身再度春光外泄,另一只手则是牢牢扯住兰鲜衣角,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态,“公子!我当真不曾算计公子!更是不致为得如此夫婿便存了杀人害命之心!公子,可能听我一释?如若公子听罢仍是那般思量云儿,云儿自会自证清白。” 兰鲜双眉紧锁、两掌成拳,似是万般为难。 齐纪云见状竟是松开了扯着他衣角的手,苦笑一声,“呵呵,竟是方才救下小女子性命之人皆是不愿信重于我!”无望一般瞥了一眼立于门处不愿近前的两位兄长,齐纪云垂下露在外侧的手,轻声呢喃,“罢了,这便是我的命数!”陡然高声仰头一呼,“娘亲,云儿这便来陪您了!”言罢抬手将挽发的玉簪自青丝内拔出,朝着自己的咽喉便狠狠刺去! 第558章 何人入彀?(上) “云儿!”齐景逍吓得破了音。 说时迟那时快,兰鲜听得身后那凄厉高呼便已然回身,于齐纪云拔下发簪刺向自己刹那出手,却似是并未来得及,致使尖锐发簪仍将齐纪云白皙脖颈扎出一记红痕。 “你这又是何苦!”兰鲜将玉簪打落后满脸疼惜将齐纪云扶住。 齐纪云顺势倚进兰鲜怀中,“公子亦是见了,我因得遭了父亲厌弃方被婚配与那般夫婿!然其竟是借他人之名将我哄骗至此欲行不轨,不过为图可免去聘礼。他那妻室如何知晓并是领人前来我当真不知,难不成我会以失身毁誉为代价仅图将其等尽数戕害?且是公子来时便见得唯有我与贴身侍婢两人,如何可对抗他等人众?云儿命苦,早年丧母又遭逢青梅竹马之人悔婚方落得如此境地!如今公子竟是与往昔疼我如珠如宝的两位兄长一般厌弃于我,这世上如何再有我容身之地?不若了断了性命去陪伴母亲,尚有所依托啊。呜呜呜。”可儿被金百户命人挡在了门外,齐纪云只得自圆其说,将悲苦境遇简明扼要讲述与兰鲜,希冀可以此将其打动,纵然不得终身之托,却尚可将卢禄夫妇之死撇个干净彻底! 齐家兄弟闻言心中亦是泛酸,纵然不得所有,却当下已大致了然这院中发生了何事。 齐景逍尚算得清明,与齐景逸对视一眼便与兰鲜身份生了疑,更是听其与自己妹妹对话便知实乃偶遇之人,可这卢禄已死,即便尚且未得亲见,却是可儿之言必不得掺假,更是满院血腥气味恐不仅唯有卢禄一人性命之忧,然此事终是牵扯了自家,更是这位公子气宇不凡,身侧人众又是皆通武艺,现下唯有他兄妹三人及随从,若是……故而方顿悟还是齐纪云之策上佳,需与这位公子先行安抚,待离了这是非之地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齐景逍叹息一声,“云儿,你这又是何必。我与你二哥不过不放心你近日之状,方寻了你而来,却不想城西并不见你与可儿行踪,唯恐你遭逢凶险方匆匆赶至,竟是……那卢禄本就非属良配,我二人自是为你与父亲争辩数次,然父亲被其蒙蔽怎知其竟是如此心存龌龊之辈!如今既是他已身死,你这婚事自是可搁置,待及回转家中,我二人与父亲讲明,你便可安心了。却是卢家那边……” 兰鲜岂会听不出他试探及避祸之意?心内自是冷笑,暗中嘲讽这齐家之人皆是如此自作聪明之辈! “两位齐公子,”兰鲜并未将齐纪云推开,而是单手于其背部为其顺着气以示安抚,侧首轻声道,“在下进门时,那卢禄险些将齐小姐……却已是衣衫不整了。而卢夫人更是领了一名嬷嬷及两个丫头撞破此事,更是以此要挟齐小姐将财帛奉上,却是其等因分赃不均生了争执,在下救人心切,便是趁机将其等悉数斩杀殆尽。五具尸身现于偏房之内,两位公子可去验看。”不待齐家兄弟有应,便高唤进侍卫,遂令来人将其二人“请”去认尸。 “呜呜呜。”齐纪云将兰鲜之语听得真切,稍稍松了口气,却是这悲声自是不敢止下的,反是愈发抽搐得厉害,使兰鲜不得不将其抱紧。 兰鲜见房中唯余了他二人,细声软语安抚道,“好了,齐小姐莫要再心生悲怨了,怪在下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误会了小姐。小姐遭逢此等惊吓该是好生静养。如今令兄已是至了,随他等回府由府医细细一诊方可。余下诸事在下自会处置妥当。” “公子!”齐纪云环住兰鲜腰身,如同不愿放手这救命稻草一般,“公子于云儿有再生之恩,云儿不知如何回报。可能将公子名姓、府邸尽告?云儿必会登门致谢!” “不必了,在下并非京城人士,家宅亦是甚远多有不便。遑论遇得此种事,路见不平实属平常,小姐无需放在心上。” “不!”齐纪云泪眼婆娑抬眸望着兰鲜,“公子可是嫌弃云儿险些失身又是被那等不堪之人污了名誉?公子自是不知如今云儿于家中近况,若是公子不弃,云儿愿为奴为婢随侍公子身侧!” “不不不,齐小姐如此佳人怎能自降身份?乃是在下高攀不起!”兰鲜甚显慌乱,却是那眼神迷离于其面庞之上。 齐纪云暗喜,便知这位公子多半已是动了心,却尽显无望之态道,“公子定是婉拒罢了。云儿命苦,不得父兄怜惜又是两度婚事作罢,恐为不详之身,公子自是不愿的。遑论若是侍奉公子身侧,待公子归家难以与父母双亲及妻室交代,若是云儿为得自身之念令公子家中生了隔阂岂非大过?罢了,待及回转家中,云儿便会自请避世退守祠堂再不复出便是了。”心灰意冷之姿尽显无遗,齐纪云没落竟是连同落泪具无声无息了。退开兰鲜怀抱裹了裹貂裘,便是欲要自行起身离去。 齐家兄弟见了那偏房之内的惊骇之象被吓得魂飞魄散。回转又见齐纪云仍是披头散发之状一时未曾回神,惊呼一声便是避之唯恐不及,令得齐纪云更是坐实了于家中不得宠爱之语。 “两位兄长无需如此,云儿已是决断,归家便去祠堂侍奉母亲牌位再不复出,父亲与兄长仅需每日赐口饭食也就是了。”齐纪云竟是赤着双脚踩于冰冷的地上,满腹生无可恋身形颓废往门处挪步。 “齐小姐!”兰鲜随之近前将其拦腰抱起,“该是当心身子才是。” “谢过公子关怀。如今我尚有何可惜?还请公子宽宥方才不得实言以告,令公子无辜卷入此种纷扰之中。为免公子受累,”转向齐家兄弟,“劳烦兄长们将云儿送往官府自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云儿一身承担绝不连累家族旁人,也好卸去这无用之躯。”神情、口吻连同举动,皆现生无可恋之态,齐纪云当下形容难免使人心生惋惜、怜取之情。 “云儿!”齐景逍似是终于回复了神智。 兰鲜垂眸盯着怀中那毫无生气一般的人儿,双眉紧蹙长叹一声,“哎,恐乃天意如此。”滞了滞抬首望向亦是脸色含悲的兄弟二人,“不知可叨扰两位齐公子引在下往之贵府一行?如今既是这卢家夫妇均已殒命,恐是若无所为必将牵累贵府。在下愿尽一份微薄之力相助齐小姐远离是非,仅是尚需与令尊一晤。” “这?”齐景逸自是无有主张的,侧首便是看向自家兄长。 第559章 何人入彀?(下) 齐景逍当下算是彻底冷静了,忆及方才这干人等,思忖恐有不凡之处,却是尚不得其详实底细,若是有何图谋…… “在下绝无恶意。”兰鲜似是勘破其等忧疑所在,“且是如若有心栽赃贵府,便可自始不插手此事,或是早已命随从前去报官。想来凭借我等人众及齐小姐与之婢女情状,加之卢家与你齐家姻亲之故,恐是无需辩驳自可将自身撇得干净了。” 齐纪云此时不便言语,心内却是焦急万分,不得有何异状,仅得偷偷瞄向齐景逍,希冀其可复了往日心智。 或恐齐纪云心内所思被齐景逍所察,与之对视一瞬竟是豁然开朗,“这位公子言重了。哦,景逍失礼,尚不曾敢问过恩公贵姓高名。于此先行谢过公子搭救舍妹之恩!”言罢躬身一礼。 兰鲜仍是抱着齐纪云在怀,不得施礼忙微微颔首以示回敬,甚显谦卑道,“齐大公子过誉了!在下……不过无名之辈。机缘巧合下实乃一时义气。既是已然这般,便叨扰了。” 齐景逍见人家不愿多言,便也不再深究,仅是蹙眉道,“然终是五条人命。还望公子可留下侍从暂且看顾,待回转与家父商议后再行处置,可否?” “自是的。” 双方达成共识,便是急急回转了齐府,却是齐景逍尚算得周全,令一行人等皆是自后巷偏门入府,并不曾惊扰了府中众人。 齐誉散了朝便是与几名同僚一并入了酒肆小聚,非是有何要事商议,仅是不愿回府面对因齐纪云婚事而生出的是非纷扰。却是不想未曾安坐一炷香,便是同聚的两人家中先后有人来将其请回,故而这筵席便也散了,齐誉方不得不回转。 “老爷,您回来了。两位公子于书房候了有些时候了。”齐福亦是不明因何今日齐景逍兄弟二人竟是如此神秘,不知何时归府却是遣了人来传话,称作待及齐誉回府必请其往之书房议事。 “哦?有何事?”齐誉并未以为意。 “这个,奴才不知。” 齐誉不禁瞥了齐福一眼,见其满脸皆是迷茫之情哀叹一声,“哎,恐是又因得那不孝女婚事!哎!无一日可使老夫顺心!哼!” “老爷何需如此,再不过十来日卢府自会前来接人了,老爷顾及几位小公子尚不曾大安,大小姐这行礼之事淡一些也无妨。”齐福适时谄媚。 齐誉闻他之言顺气了不少,轻浅一笑迈步而行。主仆二人闲话之时已至了书房院门处,齐誉率先迈进,却是齐景逍与齐景逸的随从竟是将齐福拦了下来。 “福管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有要事与老爷商议,令我等必是不得旁人相扰。” “放肆!”不待齐福生怒,齐誉先是出言责备,“福管家乃是本老爷近身随从,岂是你等可相阻的?” “父亲!”正是两方尚欲争辩之时,齐景逍已是大步近前,附于齐誉耳侧不知低语了什么,即刻令得齐誉脸色大变。 “什么?快走。”再顾不得身后人等如何,齐誉急匆匆提着外袍奔向书房。齐景逍则是朝着齐福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跟从方转而一并随着齐誉返回书房之内。 齐誉进门见得除去自家二儿子,便是一名儒雅之态的而立男子尚且于房中,不禁询道,“这位是……” “这便是相救云儿之人。”齐景逍亦是不得兰鲜相告名姓,便仅得如此相荐,而后遂将齐纪云今日所遭所遇讲述一遍。 “卢禄当真死了?”齐誉闻罢仍是不甚相信,反复追问道,“你等亲眼所见?他那夫人亦是?”见一双儿子不住颔首应是,齐誉退坐身形扶住凭几,脑中急速权衡一番,须臾方长出一口气,“罢了,已成定局多言无益,只是这善后……” 兰鲜此时将茶盏置于案几上,抬眸缓声道,“那卢禄往了城北与卢夫人身侧婢女私会,却被闻声赶至的卢夫人当场撞破,不由分说便是厮打起来。然卢禄一时失手错杀了卢夫人,而后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余下几人当场灭口。待冷静后深知无可补就,也服毒自尽了。” 此时齐誉方觉出似有不妥之处,望了一眼毫无疑色的一双儿子,朝向兰鲜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谓?于这谋算之上竟如此淡定周全?想来该是何家幕卿吧?”转而又是蹙眉,“你如何救下云儿的? 那数人又为何人所杀?”终是惊觉事有蹊跷,齐誉猛然起身。 “父亲!”齐景逍自是明了其父疑心为何,只是现如今这兰鲜身份不明,又是尚有一干人众可指认齐纪云之事。且,依着数个时辰与兰鲜相处,恐是不知其可否私藏了重要物证!故而齐景逍如今除去尽力将兰鲜拉拢为齐家盟友并无他法。 将心内所虑简明低语尽告齐誉,齐景逍朝着兰鲜施礼赔罪道,“恩公恕罪,父亲爱女心切方致失了礼数,还请恩公勿怪。” 兰鲜怎会不明,却是谋划将这齐家划归己用更是有益!便不甚为意道,“无妨,终是齐小姐今日所遭所遇骇人了些。”并不多语,却更是令得齐家父子心内不宁。 “老爷、两位公子,大小姐求见。”房中才得平静,门处忽而响起侍从之声。 “她来此作甚!真真添乱。”齐誉本就烦躁异常,闻言未曾多思便脱口而出,言罢方惊悟兰鲜乃与齐纪云有救命之恩。 兰鲜竟是闻报起身,毫无掩饰举步向外,“齐小姐该是来寻在下的。”略带喜色之象,此举引得父子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公子!”齐纪云急急而来确是为得兰鲜,只因尚不曾问清其名姓家址,若是如此便失了消息,如若其出尔反尔将卢禄夫妇之死推于自身,那真是得不偿失了。故而假借归还貂裘之义“深情款款”前来,见得书房门开启兰鲜含笑容颜,便即刻含羞带噪、欲拒还迎之态柔弱出声。 “你方受了惊吓又是这天寒地冻,怎这般不当心身子?”兰鲜似是甚为关切,大步近前为其将貂裘裹紧。 齐纪云面红如火,将抱于怀中兰鲜的貂裘缠了缠,“公子不曾相告云儿下处,这貂裘尚不曾清洗干净,不知该是如何归还公子。” 兰鲜微一滞,“尚未曾于京内安置落脚之处,却是小姐家宅定不会移动,在下过几日来寻便是了。” “云儿恐……公子事忙便会忘却了。” “岂会!小姐天人之容使人见之难忘!”兰鲜似是被齐纪云精心装扮迷了双眼,竟是不顾避嫌直直盯着她目光皆不曾移转。 齐纪云娇羞异常,垂着头盯紧脚尖,双唇微抿满是情意。 齐景逍正是愁苦如何可令兰鲜将身家相告,见此状不禁喜从心来,给了齐誉一记眼色,方出声欲留兰鲜府中饮宴。 兰鲜假意思忖片刻竟是颔首应允,却是齐纪云欲要启唇之时院门处侍从再度来报。 “老爷、公子,府门处有人寻来,称作其主子于咱们府中做客,有要事需得回禀。”边说边是将一枚玉佩呈上。 兰鲜即刻接过细细看了看,“齐老爷、齐大公子、齐大小姐,在下有要事需得处置,便是有负几位好意了。待过几日必会再行登门叨扰,告辞。”言罢便欲转身而去,却似是又忆起什么,自腰间扯下一枚玉佩递与齐纪云,“还望齐小姐可静候在下一时,再登门时必有要事相议!” 第560章 朝堂会面 齐家父子于这来去匆匆的兰鲜满是猜忌,齐福则是得了自己主子一记眼色便微微颔首退身离去。 兰鲜出了齐府正门斜睨了街角处一眼,便是金百户即刻会意其身后定会有人跟随。 “逍儿,你怎可断定这位公子来历不凡且非是对手之人?”齐誉待兰鲜离去,自是需得将前因后果问个清楚明白,如今齐纪云身负数条人命,更是他那效忠的主子未于京内,若乃是有人刻意对付他齐家岂非…… “父亲,纵然是又如何?依着他那身手,且不论其护卫尚有人众几何,便是恐咱们满府护卫具是留他不得的。故而,尚不如勿要开罪了去,”转首望了望仍是绯色面庞的齐纪云,“恐是若能将其召为己用方为上佳。” 齐誉随着他侧目亦是看向齐纪云,心内顿生不喜。“那卢禄夫妇及婢女尸首可有料理了?” “依着那公子之意任由旁人发现了再去报官,咱们全做不知便可。” “嘶!他竟是有这般本事可笃定无虞?”齐誉不禁讶然。 齐景逍却是转向他谏言道,“父亲,如今急需非是那卢家之事,而是这位公子如何能再至!” “是啊,纵然他有何栽赃陷害,如今咱们皆已归府,那尸身自是不得与咱们攀上关系。却是如若他使人刻意栽赃……”齐景逸亦是了然其兄长之意,见得齐纪云那般情状微一蹙眉,“云儿,你可知这位公子名姓、下处?” “这个,并不得知。” “将他那玉佩拿来一看。”齐景逍伸手讨要。 齐纪云并不得细细端详,却是现下需得听命行事,将手中之物转于齐景逍。 齐家父子三人凑上近前仔细打量,却是见得一面仅为一束兰草为图并无旁的雕刻于其上,更遑论文字,反转过来也不过一只飞禽。 “嘶。云儿,你见他最先,可于其身份有所揣度?”齐景逍自是不信自家这个心机非同寻常的妹妹会与一个初次相遇的陌生男子心生倾慕,必是其有过人之处亦或,身份不凡。 齐纪云接过玉佩轻轻摇头,“云儿感念他搭救于那般困境之内,且是他……分外遵规守礼,可谓谦谦君子。” “你且回房吧,日后无为父相允不得出府,免得如今日一般险象环生。”齐誉看了齐景逍一眼,便将齐纪云打发了。 “逍儿,你可是有何谋算?”待齐纪云应声离去少时,齐誉方端坐下来轻声一询。 “父亲,儿子恐这位公子来历不凡,却是见他方才处处维护之情,似是与云儿有意。既是那卢禄已然身死,更是他尽掌这数桩人命,恐其日后反水,不若……” “云儿她,呵呵。即便其与云儿有意,却是奈何那年岁恐已而立,必是少不得家中早有妻室。” “那又何妨?”齐景逍全然不在意,“恐是云儿亦是生了些许心思的。父亲该知,云儿心性极高,若是她无有几分把握,怎能如此献媚与旁人。”齐景逍眼中闪着黠光。 “你是说……”齐誉望向书房门处拧眉沉思。 齐景逸却是往复望了他二人一眼,呢喃道,“父亲皆是不曾思量将云儿献与王老爷吗?” “二弟!休要胡言乱语!” “大哥,如今卢禄已死,王老爷即将回京,怎就不能将云儿献上?岂非更可得其看重咱们齐家?” 齐誉一叹,“实则为父非是不曾思量,仅是恐王老爷后宅人众颇众,然云儿非是可和睦她人之辈,若是哪日与人起了口角……” “父亲、二弟,断断不可行此一招啊!”齐景逍不曾思量自家父亲与弟弟竟是这般愚钝,不禁微含怒意道,“王老爷乃是何样之人?怎会看中云儿?即便其有几分姿色,却是于其大业无助,必是不会得宠。且,若是当真可以色示人,却是于这辈分而论,岂非使其与父亲矮了一头?父亲可曾思量必是不妥的?”见其二人欲行分辩,忙道,“然这位公子却是不同。且先不论其乃是何样身份,便是以今日之事看,其似是与朝堂纷扰并不放入眼中。既是如此,那恐是其身份更为不俗。再者,论及年岁,恐是得见佳人尚少,故而今日云儿方可入其眼内。然咱们终是有把柄于其手中,若是以旁的金帛之物抚之必难得长久,不若姻亲相连。更是其若是为咱们齐家之婿,父亲之言定是不得相违的,加之云儿从旁劝诱,才可为咱们所用!岂知不得多一条出路?” 齐誉闻言不住颔首,“那云儿……” 齐景逍一笑,“父亲不是命福管家尾随那公子而去了吗,得了其下处才能大有可为。” 齐家父子所谋不可谓不周全,仅是,他等怎会料得兰鲜身份?更是于其不愿透露之前,又岂会令齐家知悉?故而待及入夜之后,齐福无功而返且据实以报后,这父子三人方懊恼乃是何等大意。再遣人去城北院子搜寻卢禄几人尸首早已不得!故而齐誉及其两个嫡子便陷入惶惶不可终日之态,唯有齐纪云,整日含春一般期盼着兰鲜可再度登门一见。 三日之后,出使楼兰的大汉使团一行顺利归京,皇帝命满朝文武百官由三公为首于城门处相迎!那阵杖较之兰鲜这位匈奴特使灰头土脸而来不知荣耀千百倍亦是不止!且是同日,待使团面圣过后,御书房便传出旨意,宣匈奴特使于转日早朝上殿面君。 兰鲜得了消息目眦欲裂,明了汉皇此乃是待上官清流回转方召其觐见!转而却又冷笑,暗嘲待及朝堂之上,定会给大汉君臣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转日寅时过半,我同周老国公一并出了府,只因昨日得了皇宫内侍口谕,命我一同早朝。 “皇上该是欲要给兰鲜一番羞辱,却是公子万事小心!”轩辕无痕等人送至国公府门处低声于我叮嘱。 “世伯安心便是,顾名必会无碍。” “青弟与骆公子皆于亲兵之中,若有变故公子至了宫门处便是。仅是唯有一条长鞭,公子必要保重!”莫良被我留于轩辕无痕身侧,满是不安之态。 我微微一笑,“二哥,尚有周老国公呢。且是上官兄亦在,遑论乃是朝堂之上,料得兰鲜断是不得如何造次。” 我虽是入宫见驾两回,却是随百官同朝乃属首次,更是不知何故,皇帝竟是令我相随于周老国公身侧,于群臣而言,当属国公副将之职,即便无官无品,却是这荣耀已分外惹眼了,且是如此现身大朝,使得不曾见得我真容的大汉臣子具是惊诧不已。 “皇上临朝!”随着伍大人一声高唱,满殿众臣皆是跪拜行礼。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含笑令众人起身,随之柔声道,“今日,匈奴特使觐见,恰逢出使楼兰使团归来,朕特命文武百官齐聚,以便众位卿家一并得见这位匈奴特使。且是周国公身侧便为名誉京师的顾名公子。朕念及当日玉门关大战之时顾公子亦是布衣之身对战匈奴大军,实乃当以褒奖,故而特许其一同听朝,亦是可与众位卿家得以一见。顾名,且出班与众位大人一会。” 我闻声而动,垂首移步立于大殿中央,“喏。顾名遵旨。” 得了相允,我方转而朝向满朝文武躬身施礼,“晚辈顾名见过众位大人。” 第561章 匈奴和亲 于这殿中朝臣而言,我应最是年少,自谦一句晚辈实不为过。 “哟,顾公子仪表堂堂啊!” “嗯,是啊,难怪皇上如此看中,确为少年英豪。” “顾公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不凡,前程可期啊!” 大殿之内具为赞许之声,令得龙啸林心内更是焦急异常。近日他不断责成龙泉往之国公府欲将我请入将军府小住,却是每每皆被各类“机缘巧合”之事所误,故而直至昨日皇帝下旨令我今日同朝,他方大为庆幸,需知若是内侍传旨之时我并未于国公府,恐是他便不得而知如何回应皇帝问询了,如此亦算暂且断去他那私心之念。 龙泉见我可得了诸多赞许自是满面欣喜,却转而没落不得将我为其妻室之言公诸于众。 上官清流自随使团回转京城尚不便与我一会,不想竟是今日大殿之上如此会面,且是皇帝亲口相荐,不由为我喜从心来,望着我满是引以为傲之态。 然众位臣公则是各怀心思——闲王早已耳闻我入京得见天颜之事,又是得了幕僚劝诫,正是思量该如何亲近拉拢,不想皇帝竟如此器重,便是于心内复又重新权衡一番;煜王与文王面含赏识之色却是心内亦是各自盘算,一众皇子更是不必多言,皆是各怀心思的;六皇子难得今日同是上朝,自始便是恪守皇子本分,并未有何异常之举,纵然皇帝将我引于众人,却是唯他一瞥过后仍旧垂眸视足似是并无他念。 皇帝自是将所有人等面色看入眼中,暗自有了计较,待众人少时喧哗过后方令我回至周老国公身侧。 伍大人得了皇帝暗示,朝向殿外高声传唱道,“宣,匈奴特使进殿面君。” 满殿朝臣转向大殿门处眺望,便见兰鲜一身宝蓝汉服装扮迈步而入,至了大殿中央停步躬身,朝着主位龙椅行了一记匈奴之礼,“大汉天子陛下安好!外臣匈奴特使兰鲜觐见。” “嘶。”满朝文武仅是知悉匈奴乌威单于遣了特使前来,却不尽晓乃是何人。然兰鲜登殿之时非是所有人等具是识得,却是他这自报家门必是令得众人详知,终是去岁玉门关每封战报皆是有其名讳的。 兰鲜断定他出言必会引得汉臣哗然,微微仰首颇有藐视之意。 “呵呵,兰大人,好快的脚程啊。”上官清流轻蔑一笑,“犹记得本官辞别楼兰国主之时,大人尚于令师楼兰国师身侧,不想竟是使团回转大汉数日前大人已至我汉京,当真不知大人于我大汉依旧这般‘奔逸绝尘’啊。” 我闻言险些讥笑出声,忙垂眸颔首。 满朝文武鲜少有人听得出上官清流如此含沙射影之意,便是面露质疑。 皇上眸光一转唇角微扬,却并未道明,而是瞥向我,“顾公子,朕知晓你与上官爱卿相交匪浅,可是数月未曾相见便是此时见而欣喜?” 众人闻言皆是将眸光移转于我之身,我那尚不曾尽消的笑意便是僵于唇角。 “哦?竟是顾公子亦是于此?当真幸事。”兰鲜见我错愕微愣之态即刻出言讥讽,“大汉天子陛下,外臣与顾公子亦是相识一场,恐是其现下之态亦是与外臣见而生欢呢,哈哈哈。” 一众朝臣已有生怒之意,却是我闻言最先有应。先是朝着龙椅上的九五至尊拱手一礼,方笑应,“皇上所言甚是,顾名确是数月不曾见得上官大人,心内一时欣喜方至殿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得了皇帝一笑而过的拂手示意,转而朝着兰鲜亦是笑道,“兰大人所言亦是有理,顾名得见大人毫发无损立于我大汉朝堂确是惊异,仅是这笑非因见而生欢,反是不断告诫自身‘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之训,以防一时按耐不住愤恨之情于皇上面前失了分寸。”微一顿,又是笑道,“却是这笑意乃是因得上官大人之语,遥想去岁大人于玉门关前逃遁之时必是较之现下来朝更为迅猛,终是,此番来朝可得见我大汉圣驾天颜实乃三生之幸,而去岁,呵呵,大人乃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为得,实为性命!” “哈哈哈。”经了我一番相释,众人皆是明了上官清流方才之语乃是何意,一时之间嘲讽笑声充斥整座大殿。 “你!”兰鲜微眯双眼恨意滔天,却是转而一笑,“顾公子,自楼兰一别亦是已有数月,公子竟是于这大汉朝堂较之楼兰之时甚显拘谨。难不成亦是觉着楼兰更为自在?” “嗯,确实如此。”我不慌不忙仍是淡笑以应,“顾名于大汉为臣为民,得见国君自是自心内诚服,未免礼数有失方需得时时谨慎;而于楼兰不过为客,楼兰国主待客有道方使顾名感念主人敬意有佳,自是无需有何拘谨。” 上官清流本是闻兰鲜挑唆之言险些失态,却是再闻我回应之语安心不少,极为赞许道,“顾贤弟所言甚是。兰大人该是与本官感同身受才对啊,终是,令师再如何于楼兰万人之下,却仍是臣子,楼兰国主大度方尊称一声国师罢了。” 兰鲜自是不会认输,斜睨上官清流道,“上官大人于此大殿之内岂非同是如此?” “哈哈哈,”龙椅上的皇帝忽而朗笑出声,“特使自是不知,我大汉乃是礼仪之邦,朕虽为天子,却是这泱泱大国、广袤疆域时时需得仰仗众位臣公大人相辅,实难如寡境之地一般一人便可足以应对啊。” “乃是皇上礼贤下士治国有方,实属圣君明主之为,臣等不过略尽绵力,自是不敢担皇上赞许。”满朝臣子异口同声,皆是敬意十足之容。 兰鲜被如此阵仗惊愣一时,不想大汉朝堂乃是如此景象,纵是不过表象而已,却终是于外人面前亦是如此同仇敌忾之态。较之匈奴一众恃功傲物、仗势凌弱之辈实乃天壤之别! 微微收敛了些许心神,兰鲜便不再于口舌之上逞快,而是直奔“要点”道来,“大汉天子陛下,外臣此番前来觐见,一则乃是为修两邦昔日之好,二来便是于这互市通商予以商讨。”微顿了顿,竟是唇角一勾,露出邪魅之态,“这互市自是容易,仅是这修复旧好之事,乌威单于特命外臣与陛下恳请,和亲!” “和亲?”他这一语即刻引得满殿哗然。 翟相国望了一眼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沉声道,“不知乌威单于欲将哪位公主嫁入我大汉?我朝一众皇子、王爷皆为上佳人选,又是乌威单于可有选中夫婿?” “这位老大人有礼。”兰鲜不知朝臣官职实属自然,却见这位老者身居百官之首位、较之周老国公更是靠近皇帝高阶之侧,便揣度定是身份非同寻常,故而特此一礼。 “原本乌威单于确是欲将我草原至宝、单于最是爱重的小女儿曼拉娜雅公主嫁入大汉的,却是经了全族商议便予以作罢。只因世人皆知我草原不分男女皆善骑射、好自由,若是令得公主远嫁中土更是被拘于后宫难免不忍,且是大汉自古不缺惊世美人,如此便唯有求娶大汉贵女嫁入我匈奴此一条了。” 第562章 兰鲜求娶 上官清流望向皇帝微一蹙眉,然顾及和亲之事必涉及后宫自是不便他一个外臣多言的,故而仅是于心内暗自盘算,确是不曾自右贤王处得了此等和亲消息,方揣度可会乃是乌威单于私下叮嘱兰鲜的,若当真如此,需得“挑拨”一番这君臣关系了。 伍大人闻得兰鲜之语心内一紧,如今皇上一众公主唯有明月公主年岁合宜且尚不曾定下亲事,却是依着皇上心思,恐是上官清流与龙泉之间尚需斟酌,然若令其远嫁匈奴必是不得的。而现下又将如何解此困境呢? 六皇子本是仿若置身事外,不曾与这殿内之事有何关切,却是闻兰鲜此语竟猛然抬头,且悠悠出声道,“哦?如此说来特使大人乃为迎亲而来?不知,这和亲一说乃是为何人而求?乌威单于?还是贵邦哪位首领亦或王子勋贵呢?” 皇帝正是踌躇可否该是应下,终是不过外嫁一女,若可换得数十载边关详宁自是大善,仅是这人选……不想竟是六皇子率先有应,不由得闻声侧目。 六皇子直面兰鲜,却是余光始终关切皇帝所为,瞥得其将眸光移转至自身,便是心中暗喜,面上无异道,“若是乌威单于,自是该得我大汉公主相配,却是父皇膝下并无未嫁之女,恐仅得义女尔。”微微一笑,“却也无妨,终是翁婿之名断无错失也就是了。” 众朝臣皆是暗自窃笑,不想这位鲜少于人前现身、常日唯醉心诗画的六皇子竟亦是如此口舌狠毒。 兰鲜却是闻之了了,并不曾因此动怒,反是转向六皇子微微一笑,“不知这位皇子如何相谓,外臣有礼。此番求娶和亲之人非是我草原之主亦或王亲贵戚,不是不愿,仅是众位尊者皆已成婚少之数载,断无令大汉贵女为侍妾偏房之理。故而,于大汉和亲的,乃是本特使。乌威单于许以本特使王府一座,待将大汉贵女求娶回转便赐以王妃之尊。” “嘶。”朝堂之内怎能不闻之色变!需知这兰鲜于匈奴仅用得短短两年便由布衣之身一跃而成大都尉之职,所掌兵马丝毫不逊于左、右两位贤王。去岁领兵前来侵犯大汉,乌威单于已是将重责相托,却是大败遁回非但并未有何责罚,反是更见平步青云!如今以特使之身朝觐汉皇,更可口出狂言和亲之后享亲王尊荣!如何不令殿中汉臣纷议。 皇帝似是松了口气,淡淡一笑,“朕便是先贺过特使大人右迁之喜了。”稍稍顿了顿,“张御史,将朝中重臣后宅适婚女子汇集成册,待及……” “不敢劳动大汉天子陛下如此厚待外臣!”兰鲜高声打断皇帝口谕,仰首笑道,“外臣入京后偶遇一位贵女甚是称意,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自是一愣,转而笑道,“哦,不知特使大人心仪的乃是哪位女子?可知其名姓家宅?若是其不曾定下婚约亦或未曾出阁,朕定当与之册封阶品以相配特使,更是为得成人之美。” 不知为何,我于兰鲜唇角微扬之时心内顿时暗道不妙,极为疑心这兰鲜定是有何诡计。 “嘶,听得陛下之言外臣方顿悟似是尚不曾打探清楚其成婚与否,皆是怪外臣一见而倾心却是忽略了此等紧要之事。”兰鲜似是懊恼不已,微一蹙眉又道,“且是外臣仅知其名姓,至于家宅为何……确恐需得陛下劳神。” “哈哈哈,既是于我汉京之中,料得遍寻起来并非难事,特使只管将其名姓道来。”皇上似是于这女子亦是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兰鲜恭恭敬敬再施一礼,“这位小姐当是姓齐,闺名之中含了一个‘云’字,且观其言行举止及衣着穿戴绝非寻常之家,定为高门大户悉心教养而成。然于旁的,外臣便不得而知。却是其手中有外臣相赠的一枚家传玉佩可为证。” “齐?”此字一出,殿中猜忌之声便是嘈杂而起。 我望了一眼龙泉,却见他正垂眸紧锁双眉不知所思为何。然兰鲜却是极有深意地微微侧目望向于我,非是他不明龙泉与齐纪云之事,仅是龙泉位列武将末位,较之兰鲜目之所及,自是看向我更为便宜。 上官清流居于文官之列,与我对向而立,自兰鲜言罢便似是恍惚忆得这似曾相识名讳,又见他目光所移及我所现,即刻便是明了其所揣不差。 “嘶,齐大人,似是令爱便是名中带个云字。”一名素日与齐誉常有往来的臣子侧目轻询。 “哦?岂非乃是新岁前与龙少将军婚事作罢的那位?”唐大人满脸幸灾乐祸之态,唯恐旁人不知他与龙家不睦,无论何时何地必要踩上几脚。 “咦,确是如此。齐大人,恭喜了!” 实则齐誉自兰鲜迈入大殿之时便震惊不已!不想近几日令家中思忖不得之人竟是匈奴特使!他与一双亲子如何揣度皆是不曾疑心至外族之列,相询齐纪云却是被其相告毫不知情!本是卢禄夫妇之死确是并未牵累他齐家,齐誉尚且算得宽慰些许,如今竟是……不想这兰鲜竟还于此朝堂之上直直将此事宣诸于口,更是好事之人又这般多嘴多舌!若是皇上知悉兰鲜与齐家私下曾有往来,且是已然谈及婚娶亲事,不知可会治齐家一个通敌之罪!即便为得大局暂且不得于齐家如何,却是自己那主子又将作何猜忌?岂非这里外皆不是人了?齐誉越想越烦躁难耐,偏偏这个唐籍毫无眼色从旁煽风点火,令得齐誉此时当真骑虎难下! 皇帝侧眸于朝臣中寻得齐誉,见其已然面色苍白便知恐乃实情。仅是不明常日这齐誉为人万般谨慎小心,怎会其女这般任性妄为?先是与龙家退婚之事闹得沸反盈天、满城尽知,如今又是牵扯出一个匈奴特使为之着迷,遂心生不喜,疑为妖祸之人、不祥之身。 “齐誉,”皇帝沉声低唤,那面庞已略有不悦了。 “臣在。”齐誉诚惶诚恐出班跪于大殿中央。 “你家可有女子名中带有云字?” 齐誉心内慌乱无主,却是皇帝亲询不得不应,更是不敢有何欺瞒。“回皇上,微臣家中嫡长女确是名中有个云字。仅是新岁前夕微臣已与卢家定下婚约,再不过十日便该行大礼了。” 兰鲜侧首居高临下俯视跪伏于地的齐誉,微一勾唇角,“卢家?那便是了。这位齐小姐确是相告在下其父为其择选夫婿便是姓卢的。仅是,齐大人,似是这位卢大人已然身故了吧?齐大人这是仍欲将齐小姐嫁过去?” “啊?”卢禄官位本就屈居末流,且不过为候补之用,自是如今殿内朝臣不得尽知其详。乍然听得兰鲜之语,便有不少臣公私下揣度恐是这位卢大人年岁过高,更是如今人皆已不在,齐誉竟是仍欲嫁女?这其中……呵呵,必是隐情不浅啊。 皇帝闻言蹙眉,盯着殿中的齐誉便是怒意渐起,心道这齐誉已是从三品之职了,怎是掌管家事如此糊涂!且不提他那嫡女如何行事不端惹得兰鲜一介外男同其谋面更是心生倾慕,便是这亲家已然 身故竟是仍旧提及,偏又已被兰鲜尽知,这般如何搪塞开来?遑论方才自身已是许诺如若女家并无婚约亦或成礼便会成全兰鲜求娶之事,现下令自己这一言九鼎帝王如何收场?不禁于齐誉极为恼火。 兰鲜并未给出大汉君臣思量之时,言罢便是转归龙椅正向,躬身施礼道,“大汉天子陛下,如若齐大人竟是这般不知珍视其女,竟欲将其嫁与已然身故之人为妇,外臣更是愈发怜惜齐小姐境况,特恳求陛下为外臣赐婚。” 第563章 汉皇赐婚(上) “这?”齐誉未及辩驳便被兰鲜先发制人,一时错愕不已!不成想这位匈奴特使竟是如此爱重齐纪云,胆敢于皇帝驾前请旨赐婚!仅是此事于齐家不知是福是祸。齐誉冷汗涔涔,跪伏于地心内畏怯至极,手脚冰冷却不敢抖动身体,暗中将齐纪云不知咒骂了数百遍! 几位老臣自是明了此时皇帝心思,却皆有些许为难之情,终是与匈奴和亲自是利大于弊之事,然这特使乃是自行选中的人,不知其有何图谋,亦或是可会借机于大汉朝中埋下一粒暗子?见齐誉之态,恐是不甚情愿,然兰鲜话已至此,即便非是齐纪云,皇帝亦会另指旁人,而论及自身……自是他人之女嫁与匈奴最为上佳。 上官清流见众人不敢于皇帝有所定论前开言,便是一甩衣袍迈步至了大殿中央,朝向龙座躬身一礼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可否当讲。” 皇帝正是忧疑是否当是应下兰鲜所求,一则他已然于那齐纪云心生不喜,二来兰鲜所求并无不妥,这三嘛,与其再指了旁人反不如兰鲜亲选更可彰显自身天子威严。见上官清流抬眸望向自身时微微上扬的唇角,便了然这个自身偏重的臣子已有了万全之法。故而扬了扬龙袍,淡笑开口道,“上官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思来爱卿入朝时日未久,与齐大人素日并无过甚往来,更是尚未成婚,该是所言较为中肯无有偏私。” 若是满殿众臣再听不出皇帝这弦外之音便无需立足于此了,各个皆是精明了得,瞬时便是明了即便上官清流并无私念,待听罢皇帝这一番明赞实点之语亦是该知如何一谏了。 上官清流笃定皇上自会洞察自身欲要如何,待其言罢更是心内安稳,恭敬出声,“微臣谢过皇上赞许。确是皇上之言,臣入朝未久,与齐大人私下并无往来,又是尚未娶亲,故而必不会有何偏私之心。然,臣与兰大人乃属旧识,若是所言之事至其不悦,难免令其疑心臣挟私报复。故而,皇上,最为公允之计便是,将齐小姐宣上殿来,当场使其自行择选,无论其果为何,想必无论兰大人还是齐大人具是再无怨言。不知皇上觉着臣之谏如何?” 皇帝本是听着上官清流之语心内生疑,料得其定是不会不明自身所思,然竟是如此笃定齐家嫡女会毫不迟疑做出决断?便听得上官清流继而又道,“哦,皇上,为得彰显皇上隆恩浩荡更是不得旁人从中作梗,臣举荐伍大人亲往齐府一走,将齐小姐带至大殿,中途不得旁人与之见面更是言语,如此,方再无不妥。不知齐大人、兰大人可赞同?” 不得不说,上官清流这计策当属上佳,既是不得兰鲜使人暗中要挟,更是不得齐誉命人拦阻,全凭齐纪云自行决断,该是再无偏差。仅是,我心内了然,恐是这伍大人便是那“劝谏”之人! 翟相国最先有应,笑着转向天子,“皇上,老臣赞同上官大人之言,如此皆是由齐家女自行决议,并无旁人插手,确为不失再无万全了。” “皇上,自古成婚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女儿家自行决断之礼?”齐誉恍然必是需得相阻的,若是齐纪云当着皇帝驾前允下这门婚事,岂非日后自身于大汉朝堂便再无指望?且是一旦与匈奴联姻,自家主子恐亦会于自身猜忌不断。 “齐大人若是因着不舍女儿远嫁便执意令其嫁与已亡之人岂非误其终身?”兰鲜寸步不让!于他而言,齐纪云所知定是不浅,不仅涉及龙家,恐是周老国公府邸亦有不少,且是如此心思狠毒的女子可能助其成就大事!故而齐誉越是拦阻,他便愈发纠缠。更是他深知,齐纪云如今遭其父兄所弃,自己恐是她唯一指望,加之那卢禄夫妇之死可为要挟,呵呵,即便其登临大殿,自身稍稍暗示必可令其知晓何去何从! 上官清流于齐誉与兰鲜争辩之时貌若无意环顾左右,便是于眸光与伍大人交汇之时微微浅笑,伍大人即刻会意,却仅是垂眸颔首。 皇帝怎会再不明?险些大笑赞许上官清流竟可于大庭广众之下将如此诡计使得这般明目张胆!且是无人可驳斥,更遑论质疑!便是可由着自己心意左右结局,却是貌似皆为齐纪云自行择选与旁人无干! 思忖好论断,皇帝佯装不悦高声喝止齐誉与兰鲜争辩局面,“罢了!你二人无需如此,既这般相争不下,朕便是准了上官爱卿所奏,令齐家女上殿自行择选!”微微一侧头,“崛盛,依着方才上官爱卿所奏,你亲自往齐府一走,将齐家女带来大殿,其间必是不得旁人靠近之。” 伍大人躬身一礼,“喏!皇上宽心,老奴必是处置周全。” 相候之时,大殿之上便是皇帝命兰鲜将匈奴起草通商互市之事详尽道来,而我却是内心惴惴,不知皇上将会如何处置齐纪云与兰鲜婚事。却无论为何,终是与兰鲜倾慕齐纪云之事心怀质疑,断不得信兰鲜竟会与之一见倾心之语!然兰鲜除去可借此羞臊龙家又将如何呢?且是他绝非可因如此一时颜面之事贻误大局之人!那他这番志在必得求娶又是所图为何呢? 不及半个时辰,伍大人快步而回,近至皇帝龙椅之前低声道,“皇上,齐家嫡女现已候于殿外。” “宣。” “宣齐家嫡女齐纪云进殿面圣!”随着内侍逐一传唱,殿门处少时便是现身一个窈窕身形——只见今日的齐纪云一身娇粉装束,头上挽着双环发髻,上称桃花长坠,更是将其一双美眸映衬得羸弱怯怜,使人难免心生护佑之念;面上浅饰脂粉、玫红点唇,一双樱桃小口令人见而难忘;樱粉长裙绣有片片鹅黄羽毛,随之步履之间犹如跳动朱雀,灵动俏皮却不失庄重典雅;脚踏一双同色上等锦缎绣鞋,更是将其一双玉足裹得极显小巧,尚不及成年男子手掌宽大,不由将人引得难以移眸。 齐纪云垂首碎步,双手提着裙摆至了大殿中央,方止步便双膝跪地朝着正向大礼参拜,“臣女齐纪云叩见皇上!”声如黄莺、柔而不媚,姿似拂柳、软而不妖。 皇上却似是毫无有感,沉声道,“你便是齐誉嫡女?” “回皇上,臣女正是。” “嗯,你方才言称名讳为纪云?那可识得匈奴特使?” 齐纪云诚惶诚恐,“回皇上,臣女并不识得匈奴特使。” 皇帝瞟了一眼已是立身一侧的兰鲜,“却是你近日可偶遇一名而立男子?更是收得其家传玉佩一枚?” “这?回皇上,臣女不敢欺瞒皇上。前几日臣女确是于街市中偶遇一名儒雅男子,因得臣女险些遭歹人调戏,那位公子便是挺身而出相救臣女于困境之中。臣女因此感恩不已,相询其名姓下处以便改日登门道谢,却是那位公子并未言明,仅是将一枚玉佩相予,称作来日必会前来取回。” 皇帝心内冷哼,思量这齐誉果真教女无方,竟是如此与人即将行礼成婚之际尚且这般轻易收受他人随身之物。却是这等女子自是远嫁了为好,免去日后生出别样纠葛扰乱朝堂。转而又是念及其曾与龙泉婚约之事,不禁感叹龙泉尚算得清明至极,不致招来日后远驻边关却是后宅不宁隐患。 “嗯,你且抬头于这大殿之内寻一寻,可能分辨赠予你玉佩之人。”不愿再多费唇舌,皇帝明了伍大人必是已将所有料理妥当。 第564章 汉皇赐婚(下) “喏!”齐纪云乖觉异常,缓缓直起身子便是回转望向殿门处。 她自是明了此来乃是为何,这几日不得兰鲜再度登门,却是自家父兄不断追问,自己便是料定兰鲜必为不凡。然私下令可儿使了银钱四下打探,却是仅得知匈奴特使一行确已进京入驻了官驿之内,然终是那等守卫森严所在自是不得寻得其果的。而城中百姓虽是论及那日匈奴特使入城之时种种笑谈,却是因得自始兰鲜皆是隐于车架之内并不曾露面而致无人相识。故而正是齐纪云无计可施只得静待之时,伍大人却是登门!而其来齐府竟是为得将其带入宫中!齐纪云暗中自有揣度,仅是不得定数,方借故不知如何见驾、行礼之机与伍大人佯装闲话,一番装乖卖巧及恭维奉承之下,伍大人便“善意”提点乃是皇上有意令其自行择选夫婿之事,虽是并未详实以告,却是那暗隐之意便是兰鲜身份不俗,仅是非大汉之臣,更是与齐纪云一见倾心当殿求娶。然齐誉不知因何处处阻挠,却是伍大人可担保皇上必会赞同齐纪云所思,断不得令此桩良缘错失。 如得了定心丸一般的齐纪云哪里还会权衡什么朝堂、家族、异邦、远嫁诸多事宜,一心便皆是皇上可为其赐婚!此等荣耀岂非较之嫁与龙泉更可扬眉吐气?且是伍大人“诚意”道贺之语更是使其惊诧,竟是匈奴单于已然许下王妃头衔,日后自己乃是较之后宫女子更得自在!如此被意外之喜裹挟之下的齐纪云如何还有神智一说,满心欢喜不知如何可于兰鲜面前再度令其痴迷不已!便是细心装扮一番方随着伍大人入宫的。 待皇上使其辨识兰鲜,齐纪云便是谨记伍大人教习,需得自殿门逐一扫过,万不得直直抬眸看向龙椅之处。故而齐纪云方回转身形望向殿门。却是她首选一侧乃是武将之列,方定睛便是将一袭官服加身的龙泉看入眼中! 龙泉自其入殿之初并未正眼相看,自始保持垂眸视足之礼。一则他为男子,本就不便直瞪瞪盯着女子详观,二来便是于龙泉及这殿中朝臣而言,齐纪云此番乃是择婿而来,兰鲜又先已当殿求娶,故而自是不能端详齐纪云容貌的。 恰是因此,反就齐纪云看来,龙泉乃是并不愿正视于她,却不想旁人亦是如此。不由心内愤恨之情更盛,紧咬牙关、目眦欲裂,暗中更是已有决断,欲要待及兰鲜明媒正娶之时必将与龙泉及龙家好生羞辱一番才可一解心头之恨! 目光一扫而过,齐纪云似是从不曾与龙泉相熟,自武将末位依次往前,直至与我目光相汇! 我从不曾不正视于人,一来乃是心内从无禁忌杂念,二则便是与男子不同,我终为女儿身,却自幼未自师傅处得此训教,更是独自长成之后更是倚仗自身之能而有所依仗。再便是,我与齐纪云乃属同性,并无直面不可之说,却一时忘怀如今我乃是公子顾名之身! 齐纪云本是见着依照官阶而论,愈是靠近皇帝高阶之侧便是年岁愈长之人,故而并未有何疑虑,目光移转甚为迅捷,仅是恍然见得一个束发少年立于其中极为显眼,更是见我不似旁人一般垂眸不曾与之对视,唯有我眸光清澈却终含探询之意,方是顿了一刹。却便是这一刹那,齐纪云恍然觉着似是与我相识!那一双眼眸定是于何处见过,仅是一时记不得,不由得便是多看了几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 我见其如此端详心内尤是不喜,却忽而觉出当下乃是皇帝大殿之上,我为公子顾名!慌乱之下忙将双眸低垂,暗自懊恼不该一时疏忽。 上官清流于对向而立,见齐纪云眸光似是停于周老国公左右稍稍长了些,忧心登时而起,唯恐齐纪云可将我辨出!却是转而安慰我乃是乔装过了的,连同他皆是需得仔细分辨谈何齐纪云不过见我几面而已,然心中仍是有些不甚安心,却是此时断不能惊扰了齐纪云的。 幸得齐纪云尚且记得她现下来之为何,不过数息便是转向了文官一侧。 周老国公微微侧首瞥了我一眼,不得出声却是那神情亦是显出关切。 兰鲜所立乃是文官偏前之处,故而齐纪云反转头便是与之对视!那羞赧一笑便是令得众人皆是了然之态。 抿唇故作矜持了须臾,齐纪云绯红着面颊垂首叩拜道,“回皇上,臣女见得那位公子,便是这一位。”缓抬柔荑微微一指,齐纪云满是少女含春之情。 皇帝淡笑,“哦,那便是了。此人正是匈奴特使兰大人。齐纪云,兰大人玉佩你可随身携带?” 齐纪云忙自袖中将一锦囊取出双手举过头顶,“便是于其中。臣女不便相携男子之物,故而以香囊所纳。” 伍大人一个示意,便有较近内侍将锦囊逐一转呈于皇帝面前。 皇帝并未亲自动手,而是由伍大人将玉佩取出示与其一观。 “呵呵,兰特使,不知你这玉佩有何不同之处?” 兰鲜明了皇帝此举乃是为得查实,轻轻启唇道,“此玉佩乃是外臣家传之物,上刻兰草一株以示我匈奴兰氏一族。更是于玉佩背面刻有我草原图腾翱空雄鹰一只。” 皇帝顺应其语令伍大人反正皆是端详了一遍,随之挥手令其将此物转于三位国公一观。 “哈哈哈,既是如此,齐纪云,如今你父亲许下的卢家婚事已然因其身故可终,兰大人方才于大殿之上正式与朕求娶于你,朕来问你,你可愿远嫁匈奴为兰大人正妻?还是愿顺承令尊之意依旧嫁入卢府寡居?” 齐誉心内自是郁结不畅,却并不得如何,自是天威岂是他可触怒的?再者便是皇帝此言已是极显公允,嫁与兰鲜为正妻却需远离故土随之入匈奴,然守于娘家却是终身守寡!如此皆有利弊,仅是任其自行抉择。 齐纪云本是满面欣喜之情瞬间溃败,身子皆是一震微微晃了晃。静默片刻方支吾道,“皇、皇上,臣女,臣女不知如何。”声渐哽咽,似是兼有惊惧、惶恐、不安、无措之态。 皇帝似是不知如何宽慰于她,不禁四下扫过殿内众人。 翟相国人老成精,岂会不明皇帝心思?柔声淡笑,“齐家姑娘,皇上此问并无苛责于你之意,仅是希冀可替你做主,你将心内所想如实以告便是。自是了,若依老夫来看,远离故土独嫁他乡确是于你一个女娃为难了,却是可有个爱重于你的夫君更是可生儿育女较之你日后独守空房老来无依自是强上数百倍不止。虽是自此与父兄难得再聚,终是好过令他等终身牵挂你处境更是宽慰。你好生掂量吧,无需顾及旁人心思,皇上定会为你做主。” “云儿,”兰鲜此刻满眼皆是深情,“自我初见便是与你一见倾心!虽是草原不乏美貌女子,却是与我而言,如此千里迢迢入汉觐见竟是得以与你相逢,怎知非是天命所引?想我兰鲜于匈奴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家中从不曾娶妻,皆是每每见得的女子不甚称意,唯有你,令我恍如前世之缘!相予你的玉佩乃是我兰氏一族传承信物,非是紧要之人不得相予,你便以此可见兰某与你之心!我自是明了若是你允下,自此便会远离故土,却是我兰鲜于此大汉朝堂立誓,必将视你如珠如宝、绝无慢待之礼!更会爱重并予你正妻掌家之权!若违此誓我兰鲜……” 第565章 各方反应 “公子!万不得立此重誓!云儿信得过你!”齐纪云及时出声止下兰鲜之语,却是言罢便即刻羞红了面颊。须臾转于齐誉之向直直叩首低泣道,“父亲,恕女儿不孝!女儿私心倾慕兰公子!非是因得他身份地位,而是当时初见他救女儿于困境之时便愿以身相许!仅是碍于尚与卢家有婚约在身不得言明。近几日女儿茶饭不思皆为如何回报兰公子恩情。不想竟是上苍怜惜令我二人有此缘分。还请父亲大人可成全女儿!”齐纪云叩首不止,全然似是忘却乃是仍于朝堂之上,忘却尚有天子于此。 齐誉被气得涨红双颊不得言语,心内早将齐纪云咒骂无数遍,亦是将翟相国一并恨上心头。 兰鲜见齐纪云悲泣不止,忙快步近前蹲跪身形将其揽入怀中,顾不得尚有礼数教化及满殿君臣,似是天地之间唯有他二人如此情意绵绵。 皇帝见状感喟一声,“哎,真乃一双有情人儿!朕便做主,成就此段佳话。齐誉、齐纪云听旨。” 齐誉跌跌撞撞再度出班跪伏于大殿中央,齐纪云亦是止住悲声退开兰鲜胸怀,“臣(臣女)在。” “朕念及匈奴特使真情一片,齐家嫡女纪云亦是知恩图报,特封齐纪云为宁睦郡主,赐婚匈奴特使兰鲜,于大汉婚期便是定于五日之后,一应婚娶之礼皆由鸿胪寺操办,仅是成婚行礼便可,待及回转匈奴再行依照其风俗行事,我大汉自是不便越俎代庖。待及匈奴使团离京便是齐纪云一并而去,届时齐誉及其公子可相送直至玉门关。因着齐家与匈奴和亲,擢升齐誉为正三品大夫,转至鸿胪寺供职,专行处置与匈奴庶务。” “臣(臣女)多谢皇上成全!” “外臣兰鲜叩谢大汉天子陛下!”兰鲜亦是含笑行礼。 一场因赐婚而异常热闹的早朝终是于过午方散去,满朝臣子皆是面含喜色于齐誉及兰鲜身前道贺方迈出大殿纷议而去。 齐纪云自皇上赐婚便依偎兰鲜身侧,故而众人这道贺之声令她早已心花怒放! 我并未凑上近前,非是旁的,确有不愿之情,更是于兰鲜毫无恭贺之意。迈出殿门便候于一旁,静待周老国公一并回转国公府。 “顾贤弟。”龙泉亦是不曾随众人道贺,见我亦是如此忙含笑近前。 “龙少将军。”我自与齐纪云对视悔悟不妥便时刻谨记现下男子之身,故而闻声便施以男子之礼。 龙泉近前欲要握上我双手,即刻醒悟不妥,“贤弟无需如此多礼。稍候舅父一时,为兄与你一并回转国公府。” “鸣儿!”上官清流丝毫无所避讳,似是如此相谓更得彰显我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几步至了我身前,似是不觉龙泉尚于一旁,抬手抚上我肩头,如许久未见兄弟一般,将我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笑曰,“半载未曾谋面,却是仍旧这般瘦弱,走,随为兄回府好生畅饮一番。”不及言罢拉着我便直直朝着宫门而去。 “上官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拉拽险些撞入其怀中,踉跄一下忙出声相阻,“现下小弟暂居国公府,需得与国公爷有所交代。” 龙泉亦是满脸不悦,扶住我另一只手臂嗔怪道,“上官大人万勿伤了顾贤弟。” 上官清流微侧眸瞟了一眼龙泉,“哦,那恰是龙少将军留下于周国公一个交代吧,本官与顾贤弟许久未见,正是有一腔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呢。”再不顾及龙泉如何,眼色示意我尽快随之离开。 我明了他恐亦是忧心齐纪云与兰鲜可会有何密谋之事,当场自是不便多言,而国公府中自是不得如他那铁桶一般的府邸更为稳妥。 参透这一关鞘,我便含笑应声,“是了,小弟亦是与兄长思念得紧,偏巧至时兄长尚未归来,现下自是需得你我兄弟好生畅谈一番。”转头向龙泉道,“那便有劳少将军转告周老国公,顾名随上官兄小聚一时,稍晚些必会回转,令他老人家无需忧心便是。” “欸,鸣儿你居于为兄府中又非不可,遑论你我兄弟长久未见,必会 秉 烛 夜 谈、彻夜不眠的。龙少将军,有劳转告周老国公,鸣儿将于我府上小住,暂且不急于回转国公府叨扰他老人家了。”言罢便是扯着我大步离去,再不给龙泉有何争辩时机。 “你!顾贤弟!”龙泉愤然不已却不得明言。 仅是上官清流与我未及行出丈余,便是被一众朝臣围住寒暄恭维,一时竟是不得脱身。 我心内暗自起急,本是欲要与上官清流快步离宫的,不想竟是被不知何人大步追上虚妄客套无休,拖延不过须臾竟是更众朝臣纷纷上前,皆是与我二人道贺赞许之语,反是较之殿内那方被皇上赐婚的二人更显受人追捧之态。 “父亲,那位少年乃是何人?方才女儿见其竟是跻身周老国公身侧。”齐纪云自是见得殿外这般场景,不由相询出口。 兰鲜单手揽着她的腰身,极富深意望着我与上官清流背影幽幽出声道,“那便是名誉京城的公子顾名。” “公子顾名?”齐纪云俊眉微蹙,低声呢喃数遍后仍是发出疑问,“怎是如此眼熟?” 兰鲜侧眸,“云儿识得此人?” “一时忆不起,却似是于何处见过。尤是那双眼眸,定然不会差了。” 齐誉满心皆是愤然之情,哪里还会理会这二人,拂袖而去并未置一词。 兰鲜却似是极有耐性,打趣道,“云儿可是见其生得样貌超凡脱俗心向往之?”暗自却极为蔑视,念及这齐纪云与卢禄纠缠之态,不知可会亦是曾勾引过龙泉,兰鲜便是甚觉嫌恶。 齐纪云闻言忙抬眸转向于他,满脸具是笑意,“夫君怎是如此逗趣妾身?”却仍是苦思不得,“然云儿仅是觉着定是于何处与之对面过,却不知何故竟是忆不得。” 兰鲜已失了兴致,微一用力带着齐纪云往殿外而行,“那便慢慢细思,必可忆起。” “六皇子殿下。”闲王闲庭信步缓缓踱着步子游离人群之外,抬眸便是见得六皇子亦是这般落于众人之后。 六皇子闻声转身,拱手施礼,“闲王叔。” “哈哈,王叔从不知殿下亦是如此口舌伶俐啊。”闲王大笑,“不知殿下如此不顾皇兄质疑亦要当殿辩驳乃是所为何来啊?” “这个,呵呵,侄儿一时莽撞了,幸得父皇不曾责备。” 闲王煞有介事的仔细打量一番六皇子,须臾浅笑,“契儿长大了,王叔我怎会不老呢。呵呵。”步履渐行渐远却是笑声依旧。 六皇子躬身垂首以礼相送,直至周遭静宜下来方挺直脊背,却是满面迷茫之态,转而摇头失笑方迈步前行。 第566章 各方猜忌 “公子!” “公子可安好?” 我与上官清流出了宫门,骆弈城与梁青便急急近前,见我并无异状方略略安些心。 “方才听得众位大人皆是纷议大殿赐婚之事,不知可是与公子有关?” “你等无需如此细询,鸣儿需得与本官回转府邸彻夜长谈,你二人需得一并随行侍奉,便是走吧。”上官清流岂会不识他二人皆是谁,仅是当下见其等身着国公府亲兵服饰,便是高声授命。 骆弈城微一诧然,转瞬了然,施礼道,“喏!小的遵命。”暗中示意梁青万勿质疑,便是跻身上官府侍从之内随着我二人一并前行。 “皇上,顾公子被上官大人拉去府中了。”伍大人得了消息即刻前来奏报。 天子仰头闭目不知所思为何,须臾睁开双眼,“命人去查证兰鲜乃是如何遇得齐家女的,再便是……罢了,宣龙啸林入宫见驾。” 闲王府书房,一众幕僚早已恭候多时,见闲王迟迟方至皆是起身施礼。 “本王出使这段时日可是出得何种非同寻常之事?”昨日归来,闲王便传下话去,令众人今日早朝后相聚书房商议要事,此时便急急询出口。 一众幕僚将我自入京种种皆是详尽道来,便是扯出龙啸林寿宴六皇子亲至之事。 “又是六皇子,”闲王不禁蹙眉,“可尚有旁的与之相干?” “哦,六皇子先后往了将军府及国公府一走,而后更是相邀顾名入府一会,随之便是被皇上召见。” 闲王眉心锁的更紧,“皇上可有责罚?” 众人闻言摇头,“这倒是不曾听闻。” 闲王静默少时,“罢了,你等且先散去歇息吧。” “臣等告退。王爷一路奔波亦是该好生将养几日。” 待众人散尽,无欲忙递上一盏热茶,“王爷,各类消息均已汇齐,王爷是先行小憩一时还是现下便需一阅?” 闲王伸手揉了揉眉心,示意无欲将锦帕呈上。无欲见状不敢怠慢,忙自怀中取出数张锦缎逐一呈于闲王面前。 大半炷香后,闲王将最末一份锦帕置于炭盆上引燃,失笑道,“呵呵,本王未于京内这数十日竟是如此波澜迭起。六皇子,呵呵,有趣。”转而肃颜道,“命人今夜去访齐誉,令其将和亲匈奴之事与本王有个清楚交代!” “喏。” “殿下,那兰鲜竟是当殿求娶齐家女?皇上竟还赐了婚?这其中……”六皇子府书房,同是一众幕僚齐聚,仅是商讨之事乃是另一桩。 六皇子不以为意,“不过自以为是小卒尔,纵然于朝中留下此枚明子又如何?难不成父皇不知?呵呵,真乃愚蠢至极!” 幕僚闻言纷纷止声,唯有一人仍旧质询道,“殿下不觉有何不妥吗?那兰鲜因何偏偏选中齐家女?其可是最先与龙家定过婚约之人。” 此语方才引得六皇子侧目,“你是疑心那周正?”微一蹙眉,“不会。齐誉乃是闲王麾下,断不会如此不明周正现如今于朝中乃是何等之重。” “恰是如此殿下更该细细一察,若是闲王假意令齐家父女反目却实则暗中勾连匈奴……” 房中霎时死寂一片,须臾六皇子方微微颔首,“命人将兰鲜因何钟情齐家女之事彻查一番,必要牵出其中关联!” “喏!” “鸣儿,那齐纪云可是与你谋过面?”上官府内,上官清流端坐案几一侧,亲手为我斟上热茶。 我微一颔首,“莫宅初立她便曾登门一访,而后于官街茶楼亦是偶遇过一回。” “那,她可能将你如今乔装之容分辨得出?” “上官兄,你当轩辕家之能世人皆通?”梁青已是极为不满上官清流与我竟是这般熟稔。 骆弈城却抬手压了压,示意他万勿如此失礼,“师妹,上官兄所言非是胡乱揣测,终是那齐家女乃是因得你之故遭了龙少将军拒婚,怎知她不得心内生恨?” 梁青蹙眉,“骆世兄,纵然其恨毒了鸣儿又如何?终是莫鸣与顾名乃是男女各不相同。” 我则是细细回思一番,“轩辕世伯及四哥曾言,相辨乔装之术关鞘便是眼眸,虽是仅见得两回,却是我不敢妄断齐纪云可能当真将我之容刻于脑中。然方才大殿之上她与我对视之时确是显出惊诧之态。” “与你对视?”上官清流听得关键所在,“你怎知她与你对视?” 梁青冷哼,“嗬,自是鸣儿亲眼所见啊。” “嘶,师妹,你并未垂眸反是直面于她了?” 我显出懊恼之情,“是,当时我并非有意,仅是望着她逐一看过众人,却并未闪躲垂眸,因此与之有过数息对视之时。” “啊?”梁青方觉出不妥之处。 上官清流与骆弈城具是摇头,“鸣儿啊,终是你仍为女子所思。须知我等男子遇得女子具是垂眸视足不便与之对视的,此为礼数。” “长兄教训的是,小妹随之便是顿悟,却……自其方才大殿所现,该是并未将我辨出,恐是仅为初见惊诧罢了。” “嗯,确也可能,终是她自末往前逐一辨识,于一众花甲甚是古稀之中突见你一束发少年自会惊诧,加之鸣儿纵然乔装改扮终是难掩姿容绝尘之态,贪恋少时亦是人之常情。”上官清流呷了口茶,转而道,“仅是这兰鲜一番真情流露,鸣儿觉着可有几分是真?” 终是言归正传,我疑心的便是此事。“不瞒长兄,若说兰鲜此人因得年岁贪慕齐纪云美貌非是说不过去,却,他原于庄集那娘子已是坊间难得了,加之纵然匈奴居于西北不得中原家族教化及水土滋润,终是他位及人臣自是不致不得见如花女子,更是兰鲜此人奸险诡诈极善谋划,故而我定是不信其所言半分。依此看来,恐是其另有所图。然除去齐纪云曾与龙泉议亲便是小妹再不得旁的思绪,长兄如何思忖?” 骆弈城与梁青于此事上确是插不上话,便齐齐望向上官清流,待闻其乃是如何思量。 上官清流不住颔首,“这亦是为兄所惑。兰鲜自是不会因得偶遇便倾慕齐家女,若是如此,尚不如转为断袖亲近鸣儿呢,哈哈。”于此论及正事之时他竟打趣起来,我委实无语至极。 含笑望着我无奈之情,上官清流忍俊不止,终是朗笑出声少顷方止下。 “罢了罢了,言归正传。为兄揣度他恐是欲自齐家女处得了龙家甚是周老国公何样秘事,亦或明义令龙家及国公府难堪,实则暗中要挟齐誉为其身后匈奴谋得何样大汉内政。” 梁青蹙眉,“如此岂非太过显眼?何人不知他如此盘算?难不成他思量大汉朝堂具是一群蠢货?” 骆弈城亦是不明,“是啊上官兄,旁人如何暂且不论,便是如你这般恐是朝堂之上必有不在少数睿智臣子,更是遑论当今天子实非昏庸之辈。” 上官清流浅浅一笑,直面我道,“鸣儿如何思忖为兄之意?” 第567章 寻得芳茂 我稍加思量出声道,“若非日后于疆场之上兰鲜将以齐纪云为质要挟大汉领兵将领尤是周老国公及相公,便是那齐誉尚有何等私隐暗中之事被兰鲜所察。”微微又顿了顿,“难不成尚有嫁祸之举?” 若是兰鲜得悉我等竟是如此费神揣度其欲要迎娶齐纪云意图,恐是必会惶惶不安,他不过为觅得些许大汉绝密消息却是引来这般宽泛思量,绝然自叹不如这谋算之能远于我等之下。然,却是我等不曾料得的,乃是齐纪云尚有看破内情以致引来诸多纷扰隐患!届时兰鲜必会为其当下决断自鸣得意了。 “鸣儿又见精进了呢!”上官清流满是欣慰之情上手便抚向我发髻,却终是因隔着案几需得探身,便被梁青抬手阻下。 “上官兄还请自重!鸣儿纵是你义妹,却需知男女有别!” “鸣儿现下乃是男子。” “断袖传闻更是不雅!” 我与骆弈城双双哭笑不得,各自劝慰一方才将这针锋相对的两人劝开。 上官清流甚为不满白了梁青一眼,“鸣儿于我府上断是不会有何闪失,还请梁家主回转国公府通传一声,以免世伯及莫良忧心。” “我为鸣儿贴身护卫,自是不得离了她左右。” “我府中护卫足矣。且是尚有本官及骆公子近身相护。” 我忙拦下再度口角两人,“青兄,确是需得相告世伯及二哥一声,我恐周老国公顾及不周令其等忧心于我,不若劳烦青兄走一趟?” 骆弈城亦是附和,“是啊青弟,费不得多少功夫,确是如此最是稳妥。” 梁青闻言亦觉有理,实也不愿再与上官清流共处,便是起身道,“鸣儿,我去去便回,你勿要令人讨了便宜去。还请骆世兄多多上心,终是鸣儿声誉紧要。” 上官清流并未气恼,一副悠闲之态独自饮茶,似是不曾听得梁青之语。 “长兄何需如此戏耍青兄。”待梁青出了门少时,我方摇头一叹。 上官清流正色,“自为兄回转使团一行,莫山便独自往了更远处察查,算算时日,恐是你那些暗隐所在该有讯息传回,却是国公府内不得可全然稳妥,既是为兄归来,自是鸣儿你该入住我府中最是上佳。” 我明了他如此言说必是有所依,却也不愿拆穿其看破梁青与我那心思而有意为难,仅是暗笑上官清流于我等同辈之中最是善谋却偶尔尚有如此稚气之举。 大事当前,我自是无心理会此些纷扰,而骆弈城则是笃定其等再如何皆会以我为重,便笑而不语。 梁青负气而回自是行得快了些,恰是他迈入客院便见莫良自我房中推门而出。 “青弟,公子呢?” “上官府。”梁青愤愤道。“咦?无人相告吗?” 莫良一怔,“似是周老国公尚未回转啊。哎呀,莫要言及旁的,速速随我来。”拉着梁青回身便回了我卧房。 梁青这才见得轩辕无痕与徐宏双亦是于此。 “世伯、双弟,”梁青虽是反骨,却于众世家尤是长辈之前甚为恭敬,“鸣儿被上官清流拉去其府邸小住了。青不知周老国公并未回转不得相告,若是令世伯忧心还请担待。” “青世兄,我是成弟,双弟躲于偏房内。”徐宏成含笑开口,“莫大哥他们有了消息,特命我前来转告姑娘。” “可是寻得了那人?”梁青闻之即刻露出喜色,“走,随我回转上官府。”朝着莫良道,“有劳二哥于此多多照应世伯,上官清流处尚算得妥当,鸣儿小住几日更可松泛一些。” 轩辕无痕并无异议,“嗯,实则此处国公府确有不便,那便是辛苦青世侄及骆世侄了。小成啊,随你青世兄面见姑娘将实情讲明,有何吩咐直接回转京郊便可,无需再来此处。” “鸣儿,我带了成弟来,”梁青回至上官府急急便来寻我。 “公子。”徐宏成恭敬一礼,却令得上官清流嗤笑出声。 “我府中具是亲信,你可无需拘束。” 徐宏成自是识得上官清流,却是一本正经道,“上官大人,如今这位乃是名誉京师的顾名公子,小的不过随从,为得万全,断不能胡乱相谓,以免习以为常于人前疏漏了。” 上官清流未曾料得这徐宏成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沉稳,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着赞许道,“好!成弟心思细密,大有可为啊!哈哈。” 我亦是极为赞赏,“成弟,辛苦你走这一遭,可是三哥、五哥得了消息?” “是。莫三哥今晨方回转,称做张掖驿得了传信,竟是蜀中派有人巧遇了芳茂,便将五哥与之定下的暗语相对,现下韩掌事正亲自护送其一路进京呢。” “太好了!师妹,如今京内时局自是你尽快抽身方为上佳,待芳茂至了你便可趁机换回女装,令其于京内徘徊数日便正大光明离去,届时定然无人生疑。” 上官清流亦是颔首认同,“于皇上驾前自是仍由你前去应对,然旁处便皆可令芳茂现身。” “想来皇上该是再不致短时之内召见顾名,因此料得无妨。”我稍加思忖笃定除去兰鲜再生是非,恐是大汉天子再无寻我闲话之时。却是转念望向徐宏成,“三哥五哥可是做了周详安排?” 徐宏成用力点头,“嗯,公子安心,虽是无有莫四哥那般可出神入化乔装改扮之术,却是蜀中尚有傅家一旁支在,故而传信称做乃是将芳茂扮作进京寻医重患,一路皆是令其受困于车架之中的,料得无妨。且是莫三哥得了消息已即刻传信与梁家及季家旁支一并前去相迎了,穆世伯曾来信称韩家三公子为人较之其两位兄长更是做事紧密不留疏漏,公子大可宽心。” “鸣儿,如今便唯有静候了,仅是这时日恐是不短,此期间为兄忧心的乃是那兰鲜!”上官清流闻听不住颔首以示赞同,却是待其言罢便转了话题。 我微一笑,“我倒是希冀他于京之时将图谋显露出来,否则若是芳茂先至了而他仍是未归,恐终会引来不便。” “大哥,宫中内侍前来传话,皇上命大哥即刻入宫一趟。”房门外传来一名府中兄弟之声。 上官清流似是早有所料,起身整饬衣衫,睨了梁青一眼,朝我笑道,“鸣儿,你便安心于此住下,想来周老国公定可明了较之其府中,必是我这里更为适宜你议事传信。” “上官兄,那皇上那里……”骆弈城有些疑虑。 “骆公子无需忧心,为兄自会处置万全。” 迈步往向门处,忽而回身朝我又道,“靳伯已将院落、卧房具已收拾妥当,这便可引你前去。另则是我遣了冯祺将世伯、莫良一并接来,省去你分心。飨食不必等我,恐会伴驾,待回转时我再来寻你。”笑意极为深邃莫测,再度瞄了梁青一眼方大步而去。 第568章 入驻上官府 “你!”梁青已显怒意,若非骆弈城将其阻下,恐是必要揪住上官清流好生争辩一番。 “骆世兄!你拦我做甚!分明他已遣人前去国公府,因何仍是令我白白往来了一趟?实为有意为之!哼!”梁青指着房门便是高声吵嚷,必是料定上官清流及院中众人皆可闻得真切。 我亦是方才闻其所言便有此思量,现下当真哭笑不得。“青兄,上官兄府中兄弟再如何办事稳妥皆不若你乃世家身份更可令得世伯及二哥安心。”除此之外我再无可替上官清流分辩由头,却亦是有些嗤笑上官清流如此暗中整治梁青。 “姑娘,卧房已是妥当,还请姑娘随老夫移步。”门外待房中稍稍静下些许方传来靳伯之声。 “有劳靳伯了。”我披好貂裘快步至了门处将其开启,含笑应声,方见得靳伯与闻止静该是早已候于此处的,那被寒风吹过的耳廓已现通红。 “本是少主早有吩咐,却奈何碍于其未及回京恐引人相疑姑娘身份方不得如此,现下自是无妨了。姑娘请。”靳伯笑意极暖,看着我如同亲生子嗣一般。 “这……”虽是我等至的必非主院,却是那布局物什具与山中大宅上官清流主院无异!更是进得卧房我自是了然,实乃与上官清流卧房一般无二!案几、屏风无不等同,甚是我疑心便为原物! “大哥恐姑娘于陌生之处有所不适,便于得了此宅后将所有皆以姑娘熟识那般陈设的。”闻止静低声一释,随之笑道,“大哥卧房所有却具是新置的,颇是嫌恶了不少时日呢,呵呵。” 靳伯见我满是不忍之情,笑曰,“姑娘乃是少主幺妹,自是较之子之与止静格外宠溺了些,遑论姑娘年岁尚幼,得长兄厚待亦属应当的。哦,仅是此间院落东西偏房亦是仿着原本那院子而设,故而并无客房可容世家之人栖身,需得另择客院而居,这……”有些无奈望向骆弈城与梁青。 “这有何难,命人搭个卧榻便是了,我等皆为粗人,不甚挑剔。”梁青怎会不明上官清流乃是何样居心?翻了一记白眼声色极硬。 闻止静浅淡一笑,“这位公子,此院中东厢为议事所在及书斋布局,西厢特为姑娘所备的医馆,并无可容纳卧榻之处。” “嗬,我确是不信了!”梁青怎会听得进闻止静相释之语,径直迈步便奔那两处房舍而去。 骆弈城与我对视一眼便紧随其后以防其有不当言行。 我亦是不愿众世家有何误会,尤是稍后轩辕世伯及莫良等人亦会至此,便也随其等往之一探。 先是入了东厢,正堂一张巨型桌案及软榻将房中具已占满,且是如若议事,恐是可容下数十人皆是毫无局促之感,仅是那桌案……我愣了一瞬便明了,除去羽弟,这世间再难有人可将其挪移,若有,非是数十人不得的。案几上更是置有如小溪般水域遍布满盘,可令茶盏浮游其上而不沉,如此乃是便于传递壶具茶点无需以人从旁服侍之用。然此房中另有一道隔门,推开方见其内满是木架,仅有可容一人立足回旋找寻之地,再无旁的可安坐之余。于木架之上的,乃是已然分门别类各式竹简、锦帕、绢帛,无需多思亦知乃是古籍孤本且包罗万象。 梁青自是愤然,转身便往了西厢。 止步门前便可见房中全景,我当真哭笑不得,若说东厢乃是甚显空旷豁朗,那此西厢便极为拥挤不堪。非是过于狭小,而是除去中央一张可供研磨草药、题写方剂的小桌案,便亦是满满木架,且非仅靠墙而立,乃是分行排列而设,其上则是遍布了各类药草、药石、提称、瓦罐、陶瓶、甚是以小盆承载的培植草药,实乃无众人立足之处,故而除去梁青,我等皆是立身门外的。 骆弈城掩唇窃笑,回眸望了望亦是随着我等前来的靳伯与闻止静,却见得他二人面色如常垂手挺身,似是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青兄,”我不得不轻轻唤了一声,转而朝着靳伯笑道,“靳伯,那比邻的院落可能留客?” “自是的,姑娘安心,少主将此宅精心布局,此处乃是可容姑娘及随从留宿所在,虽是并非主院,却亦是府中主人居所,与客院尚有不同。除去此间院落乃是独为姑娘所辟,实则东、西、北向皆是可供众世家暂居,更是将姑娘这处小院围于其间的。”经了靳伯所示,我等方发觉竟是院中三面皆有甚不起眼的暗门可连通往来行走之用。 “嗬,如此岂非令得贼人无需寻觅便可知孰重孰轻?上官清流这是将鸣儿置于炭火之上啊!” 靳伯与闻止静闻其言并未恼火,反是失笑,“这位公子,不若你运功于高处一览?” 梁青闻言便提气而起,踏着院中该是供我习武所备的兵器架子跃上房脊,先是于此院落细细详察一番,而后紧拧双眉飘身落回我等近前,却再不出声。 我必知心思周全如上官清流,岂会使人寻出错漏?便含笑与靳伯道,“那便有劳靳伯了,想来轩辕世伯与二哥他们稍候便至,恐是需得叨扰些许时日了。” “姑娘如此便是过于见外了,”靳伯微微颔首,转向院门处高唤一声,“可都进来了。” “姐姐!”我早已闻得院门处一众幼弟窃窃私语之声,仅是不便召其等入内而致梁青落了面子方未曾言明。此刻靳伯一呼,小志、小谨、小义等一众幼弟满是欢喜之情一拥而入,霎时将尚且宁静的院子吵得沸反盈天。 “罢了罢了,你莫姐姐将会于此小住数日,你等仍是近前侍奉,便不急于此一时,却是如若有人来访必不得错了口舌称谓,可知?”靳伯含笑叮嘱。 “靳伯安心便好,咱们自是不致令姐姐有何闪失。”小志似是较之新岁于我府中时高了许多,这言谈举止更是稳重了些。 “骆公子、梁公子,两位这边请。”闻止静抬手示意,欲要引着他二人往之侧院。 “不急,待世伯、莫二哥至了再说不迟。我等且需与鸣儿相议后事。”梁青满脸不悦,扯着我衣袖便回转卧房。 “姑娘,轩辕世伯、莫二哥及这个小兄弟至了。”冯祺之声便是恰于此时自院门处传来。 “世伯、二哥、双弟,令你等忧心了。”我回身便快步相迎。 轩辕无痕一笑,“无妨,仅是冯祺将顾公子及我等所携悉数带了来,老夫恐叨扰上官公子了。”纵然不得一见,轩辕无痕早已自穆老家主传信及骆弈城、莫良处闻得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谋士之人。 “世伯有礼!”闻止静亦是初次见得轩辕无痕,近前一礼至地,“我家兄长奉旨入宫去了,不曾亲自相迎还望世伯见谅。待其晚些回转止静必会转告世伯已至,届时大哥自会往之拜会世伯。” 骆弈城从旁低声相荐此位乃是上官清流结拜义弟闻止静,轩辕无痕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更盛,“闻公子儒雅风流仪表堂堂,真乃谦谦君子也。老夫如今便是充作长辈一论了,还请闻公子万勿客套了。” 一番寒暄,终是由我一并陪同他几人安顿了下处方稍稍令梁青消了些许怒意。而轩辕无痕自是需得代我料理琐事的,便是做主梁青与其连同徐宏双一并居于我院落西侧,而骆弈城与莫良则是位于东向。 第569章 上官清流巧应对 大汉皇宫,皇帝正襟危坐龙椅之上,一袭银线绣制的墨蓝龙袍将其映衬得更显威严无双。 龙啸林则是战战兢兢立于御书房中央,于方才回应之语仍是心内惴惴,不明皇上突然召其参驾究竟意欲何为。 “哦?龙将军之意便是六皇子本属凑巧方至了你寿宴的?”微微一顿,“那之后再度一访又是为何而去呢?难不成于你那筵席意犹未尽?”皇上单手撑着凭几,另一只手似是无意敲击着桌案,却是那微弱响动皆是撞在龙啸林心房之上的。 “回、回皇上,六皇子殿下……”龙啸林此时悔恨不已,若是可预知皇帝追问六皇子之事,自己定然不会因一时贪图借以攀附皇家而将其讲出。如今当真骑虎难下,若是言明恐为明月公主与龙泉有意,岂非遭了皇上斥责污损公主闺誉?可若是不讲,六皇子出入龙家又将如何以释?难不成令皇上猜忌乃是有何图谋? 左思右想具是不得所以,龙啸林冷汗涔涔,不住以袖擦拭,任谁皆是看出其必有隐情尚未道来。 皇帝却是端坐龙椅不再追问,仅是维持静候之姿,那声声敲击于龙啸林闻来,便是如同催命鼓一般,使得其愈发不知如何做答。 “回禀皇上,上官大人殿外候宣。”一名小内侍躬身启奏。 皇帝默了数息,“今日你便暂且回府吧,朕改日再与龙将军闲话。” 龙啸林如蒙大赦般连连颔首应声,躬身退步离开御书房,出得院中,方欲长处一口气舒展心怀,便见得上官清流一袭官服昂首而立。 “龙将军?”上官清流微一诧然,转瞬笑道,“如今尚未迎来春暖花开之时,怎是将军挥汗如雨?哦,必是这御书房中暖意极盛。”言罢抖了抖貂裘,“本官需得褪去厚重衣袍喽。谢过龙将军提点。” 龙啸林本是方得以卸去重压,不想竟是遭了上官清流如此讥讽,登时怒目圆睁,“哼,上官大人不过仰仗先祖荫德蒙皇上不弃罢了,唯有口舌之能当真无用至极!” 上官清流闻言并不恼火,反是笑意更盛,“哈哈哈,是了,本官确是不济将军,仅需舅兄便可。哦,龙将军回转府中必要好生安抚令郎龙少将军,终是其恐难如本官一般有祖上荫德可仰。嗯,想来齐誉大人该是备下厚礼往之将军府拜谢才对,若非龙将军出尔反尔拒婚,恐是今日早朝不得匈奴特使得了如此良缘呢。” “你!”龙啸林已然怒不可遏,却是上官清流不再理会于他,一甩袍服迈步进了御书房大门。 “爱卿因何见得龙将军如此开怀啊?”皇帝自是听得屋外朗朗笑声,不免一问。 “清流参见皇上。”上官清流先是恭敬一礼,而后仍是含笑应道,“不过与龙将军得以预见匈奴同大汉和亲之事极为赞叹罢了。” 皇帝微一蹙眉,侧首朝着伍大人瞥了一眼。 伍大人自是领会,朝向房中微微高声道,“尔等退开房门两丈之外侍奉。” “喏。” 随着御书房内一众宫女、内侍无声撤出,上官清流方收敛笑意正色待询。 皇帝起身踱步至了上官清流身前,“此番出使楼兰可有所察?” 上官清流颔首应声,“皇上料事如神,却是清流不敢妄言。”上官清流凑近皇帝耳际低声将楼兰国主留闲王寒暖宫密谈、之后屡次遣人于皇家官驿私晤及穆隐所窃得其等对语之事尽告,“仅是,原本丛大人可辅之相证微臣之语,却……” “丛玉如今何处?” “皇上安心,微臣义弟孟子之相护其回转京师,必可保得其安然无恙。然其所中之毒乃属楼兰皇室之物。” 皇帝怎会不疑,“如此说来乃是楼兰国主暗中相害了丛玉?” 上官清流微微颔首,“微臣恐尚不于此。皇上所遣潜身楼兰那数十名暗卫,如今仅余了十人,虽是微臣上书请皇上遣人核查其等身份,却是,依臣所知,楼兰有种秘药,可将人摆布如同傀儡。” “嘶!”皇帝即刻大惊,若非知悉上官清流乃是入朝不过半载,定会疑心先太子之事与之有关! 上官清流又如何不明将此事讲出必会招来皇帝猜忌,却面色坦然又道,“皇上,微臣尚有一事禀报,未恐皇上受惊,还望皇上必要稳住心神。” 皇帝见上官清流如此郑重其事又是面色凝重,略略沉了口气方开口,“此番楼兰之行你便是得了印证方与朕道来吧,可是与临行之前言及江湖之人有关?” 瞧出皇帝已然生了猜忌,上官清流必知如何皆是瞒不得聪慧绝顶又是暗卫遍布的大汉天子,便是定要令我这顾名身份于皇帝驾前再不至遭疑,而莫鸣之事断断不得泄露分毫!故而早于自京郊回转使团这些时日便已将一切皆思量妥当,且是反复推演确保无虞方敢这般从容行事。 “皇上,臣此番出使楼兰,再度得见楼兰国师姬伯,其乃是兰鲜授业恩师。臣与之初次相识乃是于玉门关前大战匈奴之时,恰是其仰仗功力高强将兰鲜相救于顾贤弟剑下。届时臣便已起了疑心,终是自匈奴右贤王处不曾听闻匈奴境内有如此武功高深之人。而后便是遣人查探,仅知其将兰鲜救下便于楼兰之内失了踪迹。顾贤弟本是欲要相助微臣往之楼兰详加探查,不想竟是中了异毒,更是于玉柳关前遭了兰鲜偷袭身负重伤,因着当时恐其有性命之忧,便是由其师门接回疗伤,便也断去了与微臣联络消息。故而此番微臣出使楼兰见得其国师便是一惊,今日回转与顾贤弟一晤方了然确是姬伯不差。” 皇帝闻言双眉渐紧,“顾名因何于京中这些许时日不曾提及此事?即便朕未及详询,却是尽可告知子安详知啊。” “皇上恕罪!”上官清流一礼至地,“实则周老国公该是将那兰鲜身世尽告皇上,然顾贤弟曾与微臣猜忌那姬伯恐亦为我大汉子民,而今其非但入楼兰被其国主奉为国师,尚且与匈奴乌威单于相交不浅,兰鲜便是由其举荐与乌威单于而得了现下如此器重且是委以重责的。皇上定然可揣测而知其等于大汉尚留有细作,否则新岁之前那一众搅扰京内安宁楼兰兵卒又是自何处而来?故而,顾贤弟恐国公府内亦是不得全然稳妥,况尚不得同微臣相证,方待微臣归来言明前因后果。而此番其入京亦是一来为得寻访名医将其体内异毒尽除,二便是寻微臣相告那姬伯身世。恰是微臣出使楼兰,本就存了疑心,现下两厢得以印证便可与皇上言明。” 皇帝心内不住思忖上官清流之语可是有何破绽之处,亦是与其所言细细推敲,便未曾打断,见其止下同是静默片刻,随之便示意其可继续道来。 第570章 为明月公主择婿 上官清流不敢怠慢,躬身颔首继而道,“皇上,臣于楼兰得丛大人相助察查了些许疑点,诸如楼兰国主与姬伯关系、朝中重臣私交、周遭临邦往来等,其中两点最是引得臣不解,一则乃是楼兰国中太子身世极为可疑,二来便是姬伯与匈奴、大食、月氏等国皆是过往甚密。而那乌孙现主本就于匈奴长成,可谓与匈奴同气连枝,若是姬伯使了昔日七雄争霸秦国合纵连横之策……”话无需言尽,却更可引人遐想。 “嘶,”皇帝猛然起身,“蛮夷乌合之众竟欲要以此觊觎我大汉不成?”略滞了滞,“那楼兰太子又是如何?与此有何相干?” “臣初始不过于宫宴之上不得见楼兰后宫嫔妃宴客而心生疑窦,遂求助丛大人使人察查,方知楼兰之内并不得见太子临朝,国主亦是鲜少入后宫,皇子公主更是不曾知晓。故而,微臣揣度,姬伯恰是因此方得国主器重,而若是待其大权得握更是国主陛下百年之后……” 皇帝侧眸,“这姬伯年岁几何?竟是筹谋如此长远?” “还请皇上恕臣愚钝,那姬伯素来修身向道,仅于面相实难妄言其当下年岁几何。遑论,如若其可尽掌楼兰,加之兰鲜为其爱徒,逼宫自是易如反掌。” 皇帝默了默,“此事与江湖何干?似是爱卿出使前曾言有个江湖挚友可荐与朕,呵呵,可是顾名?” 上官清流憨笑启唇,“自是瞒不得皇上慧眼。” “呵呵,那莫宅恐是不过掩人耳目之用,爱卿可是为得收敛消息刻意为之?今日散朝又是直将顾名‘劫’至你府中,更是自子安宅邸将其一众随从具‘掳’了去,可否与朕实言,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昨日微臣归来,皇上特命伍大人相送微臣出宫却独留闲王问事,无非暗示微臣六皇子殿下及一众京中势力皆是窥视顾贤弟欲行拉拢之策,而兰鲜今日更是当殿试探,若是清流再不知进退岂非有负皇恩?本就因着清流偶感风寒致使归程延误,如今已然回转京内,如何皆是不得躲懒了,定需得与皇上分忧才是。”上官清流巧舌如簧,一番恭维之语令皇帝听得甚是满意。 “嗯,罢了,若是爱卿可将如何谋划于顾名必不得投靠异邦之策言明,朕再酌情思量该是怎样奖、惩。” 上官清流微微一笑,“臣自是不敢贪功,皇上定然早有论断,不过待清流回转可名正言顺由臣担下骂名罢了。”聪慧如上官清流,自是早已从皇帝于顾名之封赏洞察了其心意。 “哦?因何定为骂名?上官清流,朕便是这般罔顾旁人皆是觊觎的大才吗?” “不不不,皇上恕罪,臣失言了。”上官清流虽是出口认错,然那面上显出的笑意却分外惹眼,使人一看便知乃是佯装嬉戏罢了。 伍大人险些失笑出声,忙以手掩唇假意轻咳了两声。 大汉天子往复望了他二人一眼,仅是那上扬的唇角自是藏不住喜色的。 上官清流不再怠慢,微微躬身一礼道,“皇上,恕清流不敬之罪,私心想着皇上该是纵了顾贤弟仍是肆意江湖,便如同昔日逖闻先生一般。” 皇帝微有一瞬惊异,转而便是了然,心道这上官清流果真洞察人心之能丝毫不逊于翟相国等一众老臣,竟是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谋断之术。 “那你倒是将朕需得相纵缘由交代个清楚明白方可。” “是。”上官清流暗自庆幸当真猜中了皇帝心意。“臣已然知悉皇上于顾贤弟褒奖圣旨,若是皇上执意令其入朝,自是如同臣一般封官赐府,绝不得仅是闲职且任由其可持玉牌随意行走,遑论那千石年奉具可由周老国公代受。故而臣思忖,皇上圣意该是可使其纵横江湖以便与微臣于庙堂遥相呼应,如此既能分去了臣身兼两任重担,又是于顾贤弟师门不愿入朝训诫有所周全,更可令其隐于暗处,如遇边关有险则是如奇兵天降不得敌国防备,打一个措手不及!便是那姬伯、楼兰国主以及周遭各邦存了不臣之心亦是不足为虑,他等已然知悉顾贤弟所能,却不得其所踪,且定会相互之间猜忌不断,如何毫无嫌隙一致对抗我大汉?故而臣才不得不赞一声皇上此举实乃一箭三雕之计,皇上所虑再不得如此万全无遗了。” 皇帝微微蹙眉,“爱卿便并无忧心朕如此行事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断不得的。一则皇上如此大肆褒奖顾贤弟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兰鲜入京参驾便可见一斑。由此,异邦君主纵然有心拉拢,终是需得细细权衡其国力强盛可能与我大汉相较。二来,皇上此举已将周老国公与顾贤弟视为一体,即便心存妄念之辈胆敢动了旁的心思,亦是需得斟酌与皇上忠心不二的周老国公所辖权责。更是皇上辨人无双,自是已然笃定了顾贤弟乃是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因得自身之故累计无辜人众。” 皇帝直面上官清流,肃颜道,“清流,却是人心难测,一时之念较之一世之为恐多有变换啊。” 上官清流闻言即刻跪伏于地,“皇上,清流愿以项上人头为顾贤弟作保,其忠心大汉及皇上之心天地可鉴,绝然不会行差踏错做出数典忘祖之事!” “呵呵,朕竟是不知清流如此看重顾名,前些时日曾听闻顾名与龙泉似是传有断袖之好,爱卿……” “故而清流今日散朝便将顾贤弟拉去府中啊,如此既可除了旁人流言,又能令顾贤弟免去有心之人欲要拉拢之扰,仅是这名声……哎,臣仅愿可替皇上分忧,旁的,弃了也罢。”言罢佯装委曲求全之状。 “哈哈哈,好个自作聪明的上官尚书令,竟敢如此揣测圣意?来人,”朝着门外高声一喝,“赐酒!” 随着厚重门板被自外开启,几名宫女鱼贯而入,将一托盘之上的玉樽呈于上官清流面前。 上官清流并无丝毫迟疑,双手端起一饮而尽,搁置了酒盏朝着皇帝大礼参拜,“臣谢皇上赏赐御酒。” “好!”皇帝拍案而起,面上具是笑意,“上官清流听旨:此楼兰一行卿为大汉谋得重利,于社稷有功,特进封为正三品郎中令、兼掌南军调配,年奉两千石,赐银印青绶。” “臣,叩谢皇上隆恩!” 这君臣二人便是这等如同猜谜一般将事情讲了个清楚明白,实该叹一句皆非寻常之辈。 “老奴于此贺过上官大人!”伍大人得了皇上暗示,连忙近前道贺,并责成门处的一名内侍将上官清流送出宫去。 “明月,这上官清流如何?”待房中再复静默无声,皇帝方朝着那名为上官清流奉酒的“宫女”开口。 “父皇令明月足足候了近半个时辰,竟是为得如此?”明月公主皱着小脸,不满之意极为明显。 “哈哈哈,若非如此你又岂能细细相看?且,方才龙啸林之状你亦是见得了,虽是那龙泉自幼于周正身前长成,却父子一脉,怎知其日后不得与之相仿?” “那父皇怎知上官清流定然无虞?” “你呀,”皇帝起身踱步近前,极显慈爱道,“上官清流家中已无尊长,唯有他一人。遑论他如今得朕信重有佳,更会为其初始便存的光复家族门楣之志尽心尽力,即便如日后有所转变,却终是朕的臣子,难不成还会谋反?故而,明月便听从父皇安排就好。” 第571章 疑为兄妹? 明月公主心知肚明其父皇与之已是恩宠极盛了,仅是这心内仍有不甘,“父皇,可能容女儿再思量些时日?明月明了,若非今晨早朝那匈奴特使当殿提及和亲,父皇定不致如此仓促欲要定下明月婚事。如今其已是择选了齐家女,自是不得更改,父皇便容儿臣些许时日吧。” 皇帝长叹一声,“全是因得你这心思,你六哥竟是于大殿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知遭了多少朝臣侧目呢。” 明月公主闻言一惊,“父皇,六哥皆是为得明月所虑,绝非有何……” “罢了,朕并不曾苛责于他,你且安心便是。回你自己宫里去吧,若是令清流知悉朕竟是如此招婿,尚不知将会如何以对呢,哎。” “老奴送公主。”伍大人极为有眼色随着明月公主一并出了御书房,实则便是再替皇帝游说一番。 “公主,皇上从不曾为得哪位公主如此劳心费神周全所有,公主该是体谅圣上一番苦心啊。” 明月公主缠着手指甚是气馁,“伍伯之言明月具是明了,仅是那龙少将军他……哎,烦劳伍伯转告父皇,明月必会谨慎权衡,仅是这一时半刻却是有些不知所措,还望父皇可宽宥才是。” “哎呦,公主这是要折煞老奴啊!公主与皇上父女情深,自可明了皇上心意,老奴多嘴了。”说着伍大人便撩袍欲行跪拜大礼。 “伍伯这是作甚!”明月公主慌忙将其搀扶住,“莫论您随侍父皇数十载之久,便是于明月而言与亲生叔伯无异,万不可如此。” 伍大人诚惶诚恐躬身一礼,“可得公主如此器重乃是老奴之幸。” “如何?”伍大人回至御书房时,天子正独自对弈。 “回皇上,依老奴看,恐是公主必会与六皇子商讨此事。” “呵呵,”皇帝将玉子扔回棋匣,“上官清流必不会与任何权势结盟,朕倒是要看看契儿如何破局。” “鸣儿,”上官清流回府便至了我门前,“你可歇下了?” 我闻声快步近前将房门开启,见得一身风霜的上官清流便将其让进房内。“长兄方回转?何事竟是如此急切,明日再与小妹道来亦是不迟啊。” 上官清流抬手解去貂裘,伸出双手于炭盆上暖暖,笑道,“为兄因鸣儿得了皇上封赏,如此喜事自是急于相告。哦,世伯与莫良可至了?” “嗯,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引荐与长兄。” 正是我二人对话之际,房门再度被开启,小义与小谨提着食盒迈步而入。 “长兄尚未曾用过飨食?”我见两名幼弟正是自食盒内取出餐盘碗碟甚显惊诧,“已是这般晚了,皇上不曾留长兄同食?” 上官清流抿唇一笑,自是不得将其刻意这般行事心思相告,转身端坐于案几一侧,抬眸道,“鸣儿再陪我用一些。” “再多几人上官大人该是无妨吧?”梁青竟是现身门处,且身后随着的便是苦笑的骆弈城及扶着轩辕无痕的莫良。 “世伯尚未歇下?”我一愣,忙含笑相荐,“世伯,这便是莫鸣义兄上官长兄,”转而朝着上官清流道,“轩辕世伯至时长兄已是离京,骆师兄、二哥便无需一荐了,青兄,长兄亦是识得的。” 上官清流已然起身,朝着轩辕无痕躬身施礼,“晚辈上官清流见过轩辕世伯,世伯有礼了。” “上官公子客气。”轩辕无痕上下打量一番,面色由喜转惊,往复上官清流与我之间看了数回,那双眉却是蹙得愈发紧了。 “世伯?”我大为不解,纵然于轩辕一族辨能无疑,却是不致上官清流遭人冒认皆是识不出的,故而于轩辕无痕所现极为疑惑。 上官清流亦是显出迷茫之情,侧首望了望我却并未出声。 梁青见状忙将我挡于身后,“世伯,可是有何不妥?” 轩辕无痕示意梁青退下,近前盯着上官清流双眸道,“上官公子可尚有亲眷于世?” 上官清流微微摇头,“清流父母早亡,如今乃是孤身一人。” “嘶,”轩辕无痕倒吸一口冷气,“手足同胞呢?” 上官清流即刻生疑,“世伯可是有何察查?清流确曾有一胞妹,仅是失散十数载已然不知生死。”转而急切握上轩辕无痕小臂,“可是世伯能将其觅得?” 轩辕无痕盯着他又是看了良久,而后转向我亦是细细打量,令房中众人皆是愈发迷茫。 足有两盏茶之时,轩辕无痕方长出一口气,“恐是老夫多心了,待及会面傅世兄再议不迟。” “世伯可是需得医者?”上官清流即刻会意,朝着愣于门处的小义吩咐道,“去将靳伯请来此处。” “世伯,有话不妨言明。”我怎会不生出别样思绪,仅是不得相证罢了。 轩辕无痕满是困惑之态,欲言又止却不得不出声,“姑娘,若是依着老夫所能,似是上官公子与姑娘血脉有连。” “啊?这是何意?鸣儿乃是上官清流胞妹?”梁青惊诧不已,转瞬却欣喜若狂,“世伯,当真吗?” 骆弈城亦是一怔,闻言缓声道,“世伯,师妹乃是复世战神之身,怎会有手足于世?若当真,岂非上官公子……” 他此言一出顿时令得众人了然,是了,若是我与上官清流乃是亲生兄妹,岂非他亦是战神后人?而论及男女之别,必是他更该为那复世之人才对。 “定然不会!”上官清流不禁退了两步,盯着我细细相看,忽而似是忆起什么,“鸣儿那血雨腥风我并不可将双剑拔出。” “是啊世伯,世间怎会有两名战神后人?” 轩辕无痕亦是蹙眉,“可,上官公子与姑娘……” 小谨此时却眸光一转,“可会大哥与姐姐乃是天作之合结为连理命数?” “嗯?大哥,当真?”小义已是领了靳伯、闻止静前来,进门便听得小谨此语,闻止静自是喜上眉梢。 梁青满是不悦将轩辕无痕及众人揣度之语相告,而后白了他一眼,“鸣儿此生必是独一无二,上官公子做了何样改扮迷惑轩辕世伯亦未可知呢,哼。” 闻止静亦是冷哼一声,“哦?如此说来山中大宅那位见得大哥便称作极觉相熟的定是世伯亲子了?若是一人这般倒也罢了,呵呵,如今竟是世伯亦是如此,恐是大哥与莫姑娘本有前世之缘呢。” 靳伯并未多语,朝着轩辕无痕一揖道,“兄台可是欲要滴血验亲?” “这个,”轩辕无痕一顿,“实则傅世兄可探出复世战神异于常人之脉象,故而老夫方欲待与其会面再行一试的。” “若是那般大可不必,”上官清流出声,“前时清流已然见得傅家主,且是风寒之症便是其亲自调理的,若是依着世伯之意其必会勘出,却,并无有何疑心。” 靳伯此时看着我二人满是笑意,“少主与姑娘缘分本就不浅,恐是……” “还请您一验以证吧。”梁青怎会不明这上官府中众人皆是何样心思?纵然心内有疑却仍欲使其等不致传出流言。 我此刻亦是迷惑不解,轩辕无痕之能自是不会出得如此偏差,然血雨腥风却是唯有我可将其双剑同是拔出。为得万全,我朝着莫良道,“二哥,将血雨腥风取来。” 第572章 滴血验亲 莫良毫不迟疑,即刻转身出门,未久便是将仍旧以粗布缠裹的血雨腥风现于众人面前。 “长兄,静心再度一试。”我单手执剑递与上官清流。 他满脸不可置信之情望着我,却不愿出手相接。 梁青见此拉上他小臂便令其将剑握于手中,“上官公子,请吧。” 上官清流紧拧双眉,执剑的手青筋暴起,迟迟不愿出手。正是梁青再度催促之时,他竟是陡然抬眸,看着我唇角渐扬,继而笑意浓郁,“鸣儿,若是不得,又将何论?” 我一滞,略略思忖道,“长兄先行一试,而后再议。” 上官清流闻言仍是笑意满满,不再忧疑单手将剑高高抛起,于其下坠刹那以右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挥却是那剑仍为一体! “不可如此!”梁青满是不悦,“双手拔剑。” 上官清流并未驳斥,而是顺承其意左手握住剑鞘,右手再度握紧剑柄,用力过后仍是不见内剑出鞘! “这?” “这世间自是只得复世战神一人可驱使此剑,故而,清流与鸣儿绝非兄妹!” 房中寂静片刻,梁青再度出声道,“轩辕世伯所能断不得有何差池,纵然你拔不得剑、战神复世唯鸣儿一人,却此生有手足亦不为奇,还是滴血一验更为稳妥!” 轩辕无痕满是不解,“姑娘,上官公子,老夫所言确是因得你二人可辨出该为血脉有连,却是这……” 我无奈出手,“还请靳伯一试,莫鸣自是信得过世伯之能。” 靳伯看了看上官清流,见其亦是无奈,便只得自怀中取出银针,“姑娘,得罪了。”言罢于我指尖刺了下去,引我将血珠滴入清水茶盏之内。 上官清流伸手接过另一枚银针,将手置于茶盏之上亲自取血,而后便是众人眸光齐聚那不知可会有何变换的茶盏之内。 数息过后,茶盏内两滴血珠毫无变动之象;一盏茶后亦是;一炷香后,亦是。 “梁家主可能安心了?”闻止静不禁嘲讽出声。 “世伯!”梁青转向轩辕无痕。 轩辕无痕紧蹙双眉、手捋须髯并不知如何相释。 我略略默了默,“有无血脉相连具是无妨,终是莫鸣此生与长兄已然结拜,自是与亲生兄妹无异,便是如同莫鸣与二哥等一众义兄及七大世家相仿,更是于此希冀长兄可待小妹一如既往,遑论长兄已是受下小妹之邀,日后便会与一众世家等同,并无分别之说。” “是啊,师妹所言极是,上官公子与师妹此生缘分匪浅,亦如我等一般无二。”骆弈城浅笑附和,转而朝着轩辕无痕道,“世伯,如此方才是可笃定上官公子实乃师妹所寻谋士人选,再不会有何差池。” “不对!”梁青仍是不甘,“鸣儿身中有毒,恐会有防亦未可知。世伯之能断无疏漏。且,”瞥了上官清流及闻止静一眼,“鸣儿之言亦是有理,还请上官公子必要勤谨、公、事、为先,旁的心思大可不必。” 上官清流稍纵即逝双眉微动,笑道,“自是了,既是应下鸣儿之邀,清流断不得食言。梁家主亦是,护得鸣儿为先,旁的,想来众位世伯自会替青弟筹谋,再不济,为兄亦可。” “饭菜可需热一热?妹妹,时辰不早了,我便先扶世伯回房歇息了。”莫良淡然出声止了此番纷扰,不待旁人有应,便已搀扶轩辕无痕转身离去。 骆弈城上手拉住梁青,“师妹,我们也先回转了,你早些歇息。” 纵然梁青满是不悦,却是骆弈城暗示之意他定然明了,愤然随之出门。 “长兄,”我不知如何直面上官清流,终是他那一番心思屡遭我断然婉拒,却是于大事之前,料得其定有分寸。 上官清流默了一瞬回身安坐案几旁,伸手执箸开始用食。靳伯与闻止静躬身退出,小义与小谨亦是随手掩上房门守于门外。 “鸣儿,梁家主与你有意。呵呵,无需生愧,为兄早有所言,初见恐是因得你这惊世容颜,却是更为引人动心的乃是你这脾性、心志。无妨,方才你已言明,无论可否血脉有连,终是你我兄妹之情乃属天定,于大事可成之前,为兄仅是希冀你可公允处事。”并未抬眸,上官清流边是进食边轻声道来,“坐下听为兄相告今日皇上召见之事,”此时方抬眸直视我,“与你有关。” 少时后,我惊异出声,“长兄竟是这般相告皇上?笃定必不致其有何猜忌?” 上官清流已然执了锦帕擦拭唇角,而后微微颔首道,“皇上自是明了,你若是居于周老国公府上,满朝权臣可假借拜会周老国公之名往之寻你,然周老国公自是不得有何相拒之理。纵然不得令其等有何斩获,却仍于日后他等寻机得了便宜。然为兄宅邸断不得那般,先不论为兄与朝中同袍从无私下往来,即便有人登门造访恐是为兄定会断然回绝其等与你会面,非是旁的,而是为兄乃皇上近前宠臣,素来不屑做曲意逢迎旁人之事,于朝中无人不知,因此纵然驳了其等颜面亦是无妨,恰可更得皇上欢心,故而便可将其等那番心思亦是彻底断绝。” 我垂眸一笑,“莫鸣较之长兄善谋之能远远不及。” “呵呵,鸣儿非是不及,仅是不愿用于庙堂、人心之上尔。另则,”稍稍俯身近了近,“你原本相识的庄集校尉柳如杨乃是苏家嫡系之人,如今他已回归楼兰,且是苏吾启获救亦是有其从中相辅之疑,仅是为兄尚不笃定其乃是何意,更是日后可会与你不利。” “柳兄?”我自是诧然,自上官清流于楼兰时得其及山中数众信函传书,却自始他从未提及此人。 “为兄不曾识得此人,仅是穆隐兄闻其声色顿觉耳熟,好生追忆了一番方思及的。待及为兄回至玉门关令止静暗中查访才知其潜于大汉之时名姓,亦是那时方知他与你相识。却思忖后决断只得与你当面言明,一则他于大汉甚久,不得而知可会有何耳目仍是暗藏;二来自为兄之手传于你信函恐遭人截获,而京郊碰面并不得时机,方至今日才与你道来。鸣儿,他可知莫鸣便是顾名?” 我细细回忆与柳如杨相识过往,摇头道,“自始我与他谋面便是女装于身,且尽告其名姓便为莫鸣。之后庄集数次相遇从不曾露出顾名身份,玉门关与龙泉成亲时亦是,待及回转京城他亦是唯见我莫鸣装扮。嘶,”陡然记起他临别前那番话语,即刻忧疑不决,“然他离京之时往了莫宅寻我,确是因得龙泉叮嘱其携了京中边关将士家眷书函回转玉门关,而他与我辞别之时称做必会为我寻得解药,更是立誓无论日后如何绝不会与我为敌!” “他曾效命庄集,与玉门关不过比邻衙府。顾名一战成名且是边关将士无人不晓,若是有人……” “该是不至!”我心内纵然有疑却断然出声,“长兄亦是了然,顾名于玉门关与众人比肩迎敌,乃是待及周老国公与长兄班师回朝后,因欲行往之楼兰察查何人寻访顾名方改回女装至了玉门关的,除去衙府兵将再无人知晓,且是程将军为防匈奴及楼兰细作获悉此事,届时便下令众人不得外扬。长兄回转省亲亦是为小妹抹去了所有痕迹,故而……该是其不得而知才是。遑论,若是苏扬实言告知魔灵尊主,如何不见有人前来滋扰?更是匈奴皆遣了特使觐见皇上,怎能不见楼兰之人?依着魔灵尊主,便是楼兰国主之智,定然不得无应才是,尤是,其必是不愿他国君主知悉我这身世的。” 第573章 不宁之夜(上) 上官清流实则心内早有所揣,不过为得与我相证罢了。闻我之言不禁失笑,极为没落呢喃道,“何人可不为你这绝世容颜倾倒啊。”转而直面我一笑,“为兄倒是不知若有朝一日与那魔灵尊主一对,小妹可能不战而胜。” 我佯装不曾闻得他初始之语,仅是于其后的逗趣所言嗔恼,却稍加一滞,不知该是如何以告莫思身世。 “罢了,今日为兄既已于皇上驾前为小妹争得离京之机,便静候那芳茂即可。时辰不早,鸣儿好生歇息吧,为兄回去了。”上官清流起身迈步开门而去。 待房中静谧无声,我独自思量方才种种,踱步至了窗棂前将其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仰头之际,一轮残月半隐于云中藏身,点点星光却皆是不见。 “我这一生身为女子不知是福是祸,又是这过于娇艳之容可会引来祸端?”默默凝望苍穹,不知何故竟是生出如此愁意。我纵使了然其等皆为君子,断不会因小失大,尤是家族数代肩负护卫天下苍生重责之任,于儿女情长不过得之幸甚、不得淡然之态,却仍是颇为感怀。随之失笑自身竟这般多愁善感,难不成因着这女儿身便皆是如此?而后便于与上官清流非是亲生手足再度失落,实则自我于大漠小院如重生般醒来便倍感孤寂,因而方待驼驼如同家人般亲近,实难想象师傅离去后那数载我独自一人于大漠之中乃是如何度过的。亦是因此方于上官清流讲述其幼年尤是幺妹之时倍感酸楚,曾希冀若是有如他一般长兄该是何等幸事!却,上天不佑,恐终是因我此生命定无亲方能无所顾忌、斩断后顾之忧以迎战大险之状吧,那,龙泉又将如何? 然我并无觉察的,竟是那被遗忘于案几边角处、盛有我与上官清流血珠的茶盏内,竟是起了变化…… “大哥,”闻止静见上官清流回转卧房,忙上前为其除去貂裘,满面忧色欲言又止。 上官清流岂会不明他因何如此,抬右手竖了食指立于双唇之间,而后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耳处方出声,“三弟可是心急为兄与鸣儿?呵呵,恰如其所言,此生已是兄妹,旁的自是无需顾念。”却是眼色示意闻止静随之至了案几前,抬手沾了茶水书道,“一切静待大战过后。” 闻止静见之便是欣喜,“大哥所言甚是。” 龙府之内,龙啸林自宫中归来便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他上官清流竟敢讥讽本将军!不过仰仗其祖上荣耀得了皇上一时怜悯赏赐个无用闲职罢了,区区四品便如此目中无人,有何威风可逞?有何倚仗可借?” 正堂外,侍从不敢入内劝诫,听得满是茶盏撞击碎裂之声忙去寻管家,而管家得报后即刻令人往了后宅将本是前来探望幺妹的周老国公及龙泉一并请了过来。 今日散朝,周老国公见我被上官清流拉走,心内了然定是有事相商,便未执一词,而是随着龙啸林将龙泉唤着同往了将军府。龙啸林奉旨入宫误以为周老国公早已回转,故而正是打砸器具泄愤之时,竟见得房门被开启周老国公立于其间,即刻便失了戾气,惶惶然踢开脚下遍布的狼藉一片近前道,“舅兄尚未回府?”侧眸瞪向管家及一众仆从,心内怨恨其等竟是未曾告知。 周老国公眼见正堂之内已是无处落脚,顿时拧眉断喝,“内弟这是作甚?方自宫中回转便如此无矩,难不成不知皇上若是听闻定要动怒?” 龙啸林闻言恍如惊弓之鸟,手足无措极显骇然,却仍是义愤道,“舅兄,舅兄,我,我并未于皇上有怨,仅是那上官清流出言讥讽于我,方致我一时怒上心头。舅兄可知,他不过区区四品无权闲职之辈,竟敢口出狂言诋毁于我!” 龙泉愈发与自己这生父无奈,“父亲,上官大人出使归来,恐是更得皇上倚重,若非今日早朝匈奴特使面圣,或与其加官进爵亦未可知。父亲再不得如此论及于他了。” “你个逆子!”龙啸林正是无处散去这满腔怨愤之情,“自你归来便无宁日!先是那山野女子毫无礼数,而后便是令游儿失了生母,不得将顾名请回家中便也罢了,如今竟敢这般与为父讲话?真真无能之辈!散朝之时怎就任凭上官清流将顾名带走?你乃是个行动不便之人不成?本将军生你何用!” 越说越不得入耳,周老国公不得不高喝相止,“住口!既是你如此不待见泉儿,任其留下反是无益。”转身朝着龙泉道,“泉儿,与舅父回府小住直至你父亲消气为止。”言罢不待旁人有应,大步跨出房门直往府外而去。 齐府之内,齐誉方至府门便见一双嫡子正翘首以盼,“父亲,伍大人亲至将云儿接去了宫中,可是有何不妥?” 齐誉满脸铁青,“随为父往书房议事。” 待齐誉将今日早朝大殿之上兰鲜当众求娶齐纪云之事讲出,齐景逍、齐景逸兄弟二人俱是惊愣当场。 “他,他竟是匈奴特使?父亲,这岂非……” “为父怎会不疑?如此巧合之事岂可令人不心生猜忌?且是这兰鲜为人奸险异常,举兵犯境之时屡屡出得阴损法子欲与边关不利,如今他竟是当殿求娶,你那蠢笨的妹妹竟还满口应下!害得为父遭皇上猜忌,连这官职都已转换。更是王老爷那里尚且不知又会作如何揣度呢!哎!实乃家门不幸,怎是出了如此蠢材!”似是记起什么,朝着门外高声喝道,“去府门守着,待齐纪云回转即刻将其带来见本官!”已是被气恼得不甚清明了,齐誉出口便是将齐纪云全名相谓,丝毫全无往日宠溺之情。 仅是门外方传来侍从应声不及数息,便是一个笑意极盛的男子之声便已传来,“哈哈哈,岳父大人已然回府了?小婿特来拜会。” “父亲,两位兄长。”齐景逸将房门开启便见得齐纪云仍是那身粉嫩装束,犹如无骨一般依偎于兰鲜身侧,满是春风得意且倨傲自负之态。 “云儿你,”齐景逍自是不曾料得自家这养育了近二十载、一向知书达理、言行得体的妹妹如今竟会如那娼妓一般媚态十足! 齐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见着此二人便已怒火中烧,抬手一指便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可知他乃是匈奴狄戎?竟罔顾礼义廉耻、祖宗声望欲要同他结为夫妻?将我齐家的颜面皆是丢尽了!更是牵累为父遭皇上贬斥!你,你,你个不孝女!若是知晓你今日种种,便该早早将你送去卢府嫁人了事!” 第574章 不宁之夜(中) “齐大人这是欲要与本特使未婚之妻、我匈奴来日兰王妃有意为难?”兰鲜将齐纪云往自身怀中揽了揽,沉下面色质问出声。 “我呸!这乃是我们齐府!遑论她如今还未曾出阁嫁你为妇,即便日后你二人大婚又如何?亦是家父之女、我等兄长亲妹!”齐景逸怎会任由兰鲜于自己面前如此训斥齐誉?不由便是挺身上前据理力争。 兰鲜闻其所言冷笑出声,“嗬,齐二公子,你可知何为君臣有别?若是令尊不曾训诫于你,本特使不在乎将你、等,具是押至大汉天子驾前问个明白!来人,”微侧首高喝一声,金百户等数名匈奴护卫即刻上前。 “且慢,”齐纪云柔声媚骨侧眸转向兰鲜,貌若楚楚之态含泪启唇道,“夫君,再如何其等具为云儿父兄,可否请夫君看在云儿面子上宽宥则个?你我尚不曾行礼,若是夫君将其等……恐遭人非议。” 兰鲜极显宠溺,抬手轻轻刮了一下齐纪云鼻骨,满含笑意道,“云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仅是,为夫怎能安心令你独自居于此地静候待嫁?且是依着匈奴之例,你我得了君王赐婚,便是今日即为夫妻,却是为夫现下为来大汉外臣,自是那官驿之内不便云儿栖身,不若……为夫便与云儿暂且于你闺房之内小住,待及回转我匈奴草原,王府任由云儿料理,如何?” “你妄想!我齐家岂容你如此放肆?”齐誉已然怒不可遏,他自是明了,若是兰鲜搬入齐府,皇上怎能还于其存有丝毫信任可言?更是今夜王老爷定会遣人前来质询此事,若被兰鲜知晓岂非将大事不妙?遑论,他齐家之内尚有绝密不得外人偷窥的。 齐景逍虽是满心不悦,却尚算得冷静处事,朝着兰鲜微微一揖,“特使大人,方才您亦是言称乃是匈奴之例,然现下乃是于大汉之境,自是需得依照我大汉之矩行事,此曰入乡随俗。故而,舍妹云儿未曾与大人拜堂行礼之前,断不得有何亲近之举,遑论同舍而居。故此……” “你他娘的放什么屁!我们大都尉可至你齐家小住乃是你等天大的造化!若是再敢有何质疑……呵呵,”金百户以肘触碰的身侧一名壮汉不待齐景逍言罢便高声打断,更是迈前两步掂了掂手中的长刀,那森森寒光令齐家三父子即刻面色大变、退身数步不敢再复出声。 兰鲜极为不屑冷哼一声,拥着齐纪云转身回转后宅而去,然齐家一众侍从皆是退避三舍不敢近前半分。 “殿下,便是如此。” 六皇子府,一名外出打探消息的属下将所有搜罗来的兰鲜与齐纪云之事详告了六皇子,即刻引得房中客卿一阵哗然。 六皇子手中捻着一条彩绦悠悠道,“如此说来兰鲜乃是卡住了齐家脉门?卢禄之死若是本就为其所谋而得,那该是他早已盯上齐府!仅是于其有何益处呢?那齐纪云纵然样貌不俗,却断断称不得天姿国色;兰鲜此人又是重利薄情之辈,怎会一时色欲熏心蒙了双眼?” 此时一名谋士诡谲一笑道,“殿下,可会是那齐誉身后尚且有所倚仗?兰鲜此举或恐实为拉拢,若非为图策反其背主,那便是欲要与之暗中勾连。” “父皇断非昏君,岂能看不透兰鲜之意?顺藤摸瓜必可令齐誉于其间进退维谷!且,无论其真正主子乃是何人,如此一来必会斩断与之联络,齐誉这枚弃子又有何用?” “若是依着殿下之意,难不成乃是皇上暗中许以匈奴亦或是兰鲜何样重诺而刻意为之?” “嘶,倒是不致。”另一谋士摇头道,“且先不论皇上那般自负倨傲之人绝然不会将匈奴尤是兰鲜看入眼中,再如何皇帝暗卫亦会查明与齐誉勾连之人,无需这般大费周章恐会引得匈奴嘲讽我大汉竟会内讧。” 恰在此时,一名六皇子身侧侍从急急而入,与其耳际低语一番,即刻使得六皇子双眉紧蹙。 闲王府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王爷,”无欲有些慌张进了闲王卧房,屏退左右即刻低声道,“齐府如今乃是尤匈奴人把守,似是兰鲜入了齐家便再未出来。奴才遣人又是往了官驿打探,称作兰鲜自今晨入宫见驾便再未回转,且是其随从人等申时过后便全部出门亦是至今未归。” “可有将人撤回?” 无欲拧眉摇头,“奴才得悉此事时早已吩咐下去,然随之遣去唤回其等之人尚未回府,奴才恐……所幸其等并不知晓乃受何人驱遣,若是聪慧惜命的,必会寻了借口独自担下。然齐家如今已是不得随意进出,且兰鲜其人若是将齐府内外细细搜上一搜,奴才恐……” 闲王闻言负手于房中踱步,少时止下笃定道,“齐誉深知此事利害,不过一个晚上,若是皆骗不过兰鲜,呵呵,本王要之何用!且,此事皇兄必不会不得暗卫奏报,仅是待其如何以应了。” “王爷!齐誉不足为惜,可若是皇上从中推波助澜……可需得调配兰老爷之人暗中下手?” “不可!本王恐皇上定会坐壁上观,可若是齐誉于此时有何闪失,其定会疑心乃是本王所为,届时更会惹祸上身!” 无欲微微思忖甚觉闲王言之有理,“只是,奴才忧心如若王爷袖手旁观那齐誉可会仍旧忠心不改?” “呵呵,你当齐誉有多大的胆子与本王为敌?除去皇兄,何人可将其儿孙护得无虞?”闲王眼露凶光冷笑出声。 “皇上,”丛玦飘身至了龙床尾端,单膝跪地低声道来,“兰鲜以官驿不便留有家眷为由入住了齐家,现如今齐府已是遭其把持。” 大汉皇帝张开双臂由伍大人侍奉褪去外袍的举动并未因丛玦之语而受何惊扰,闻罢平声道,“各家可有异动?” “属下亲往察查时见两个黑影自后院翻入,即刻便被匈奴人擒获,受刑后称作乃是听闻齐大人之女与匈奴和亲而欲行偷取钱帛之举,旁的皆是宁死不认。” “嗯,下去吧。”皇帝一身中衣端坐卧榻之上,思量了片刻招手将伍大人唤得身前轻声道,“无需打草惊蛇,若是明日早朝齐誉未现,你便将此事私下相告上官清流,令其随意处置。” “喏。”伍大人躬身应声,却并未退身离去,而是忧疑片刻道,“皇上不忧心那兰鲜于齐府察查出何样秘闻亦或隐情?终是其乃匈奴之人,老奴恐……” “呵呵,那岂非正好?朕尚且忧心其不得将齐家搅得地覆天翻呢。”皇帝言罢翻身侧躺闭目不语。 伍大人微一蹙眉,转而恍然,含笑为皇帝掖了掖被角,出得殿门吩咐了值守内侍、宫女一番方迈步离去。 第575章 夫妻闲话(上) “大哥,齐家现下热闹得很呐。”闻止静笑容极盛进得上官清流卧房之内。 上官清流正手执竹简不知览阅何类古籍,闻之一笑,“如此正好。”抬眸直面闻止静道,“恐是明日皇上便会将此事交由为兄处置了,呵呵,仅是不知若是龙家听闻将会如何。”满目皆是算计之情,转而却道,“止静,传信子之尽快助丛玉返回京内,皇上便可分去些许顾及鸣儿之念。另则便是,命府中加倍防卫,尤是鸣儿那处院落需得日夜守护,断不得有何差池。” “大哥安心便是了,小弟早已吩咐妥当,且是靳伯于大嫂院外布了机关消息,如若有人擅闯必会有所示警。” “云儿,你家今夜真是热闹得很啊。”兰鲜如主人般领人入了后宅,即刻引得齐府一众姨娘咒骂、怨怼不止,却皆因数十名凶神恶煞般的匈奴护卫震慑而逐渐散去,除可关门闭户不敢擅出自己院落外便无计可施,纵然有遣了心腹往之前院寻齐誉,却也皆被管家齐福挡了回来。 齐纪云虽是恨极了一众姨娘,却也不愿于自己风光大嫁前有何流言传于坊间而致于己不利,便于兰鲜面前极近谄媚,将实则自己亦是不愿相对的一干匈奴糙汉安置于较之自己院子最近的一处所在,却不得不允下金百户仍是领了十人暂居于东、西厢之内名曰“近身护卫特使安危”。 尚且未及安置妥当之时,竟是遭了歹人潜入后宅不知所为,皆是未曾惊动金百户等院中之人,便是那置身旁处院落的匈奴兵卒便以众欺少将那本是被遣来质询齐誉之人拿了个正着。经了一顿拳脚加持,来人终是敌不过严刑逼供之苦,却是称作知悉今日匈奴特使求娶齐家嫡女和亲,便欲要遣来趁机盗取些许财物而已,并无旁的意图。兰鲜自是不信的,却也明了必是问不出什么,便以其二人行刺为名将其等斩杀,且将尸身丢与齐誉面前令其处置。 齐纪云听得金百户与兰鲜禀报后心内翻涌不断,暗自揣度来人该会是谁,又是惊骇兰鲜于大汉便如此杀人不眨眼,若回转匈奴…… “云儿,可是吓着了?”兰鲜见齐纪云面色微白又是神情凝重,暗中嘲讽不过如此。 “啊?哦,夫君方才讲什么?云儿在思忖该备下何样嫁妆。”缓了缓心绪,齐纪云再度依附于兰鲜身前,媚声道,“还望夫君多多体谅,云儿自幼丧母,父亲又是那般……哎,如今连同兄长亦是不再疼惜,故而这嫁妆……” 兰鲜抚上她面颊,“为夫需得云儿嫁妆何用?日后王府之内一应俱全,自是亏不得云儿半分。仅是,方才令尊与令兄之态确是使得为夫不悦,再如何委屈云儿远嫁草原,终是你我情投意合,又有大汉天子赐婚,岂有他等非议之理?呵呵,云儿安心,为夫自有法子令你那父亲为云儿备下上好嫁妆!云儿安心待嫁便是。”边如此言说,边是眸光色意极盛,那粗粝大掌更是已然四下游走。 齐纪云明了今夜必是要委身于他了,再有何不情不愿却实不得显露分毫,心知肚明兰鲜已是现下最佳夫婿之选,且是其样貌、气度、身份皆属上乘,较之昔日龙泉更得旁人艳羡!遑论赐婚圣旨已下,必是悔不得了。将心一横,齐纪云柔弱无骨般倚靠于兰鲜怀中微合了双目…… 兰鲜怎会看不透眼前这小小女子心内所思?冷笑当真不过较之那些仅知后宅争宠的妇人略略有些许胆识罢了,却也委实了了尔。 稍稍亲昵了须臾,兰鲜满含笑意将已然有些沉迷的齐纪云松开,盯着她那全然不解的眸子柔声道,“云儿,若是于草原之内,为夫定然不得如此放过你。却,令兄有句话乃是对的,便是此刻为汉境,似是有‘洞房花烛’一说。为夫虽是匈奴特使,却亦该遵循云儿自幼授得礼训教化行事,如此方为你我夫妻相处之道。” 齐纪云怎会不惊诧世间竟有这等男子!已是美人在怀却甘愿相敬如宾!“夫、夫君!”刹那便是感激涕零、哽咽难耐,“云儿竟是可得上苍这般垂怜,能遇得夫君如此相待!” “怎么?云儿这是哀怨不成?哈哈哈,”兰鲜似是极富耐性逗趣于她,极近轻柔拭去那滚落晶珠,哄溺道,“却是你我知晓便好,为夫必是需得与云儿同房共眠的,如此方可令你那父兄再无退路可寻。云儿可觉着委屈?” “怎会!夫君待云儿自始这般用心,云儿不知如何已报!” “傻话!为夫与云儿乃是共度此生之人,何需云儿回报?”莫说兰鲜本就成婚数载尽掌新妇所思,便是他这近十载于匈奴及姬伯身前如何不得巧言善辩、察言观色之能?故而哄骗齐纪云这等弱质女流恐是连思忖片刻皆是无需枉费的,可谓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见齐纪云已然再无忧疑,便将其揽入怀中,似嗔似怨道,“哎,真真难为为夫了,美人在怀却需得恪守礼数不得越矩,这漫漫长夜太过难挨啊!” “噗嗤,”齐纪云轻笑出声,靠着兰鲜宽厚温暖的前胸,齐纪云从未有如此依恋之感,或恐乃是与龙泉并未有此亲近之举,故而兰鲜这般柔情宠溺已使其沦陷其中不愿舍弃。 “云儿,不若咱们闲话一些无干之事,以此打发这漫漫长夜,亦可令为夫少些罪受?”兰鲜自是有其谋算的,确也因得这一路奔波需得好生歇息,与其打坐调气,探得消息必是首要之事。 “好。夫君欲要闲话些什么?”齐纪云自是误以为兰鲜不过欲火难耐方这般转开心思的,现下已是毫无防备可言。 兰鲜见时机已到,再不转弯抹角,直言道,“嗯,一时也想不起什么,那便,云儿猜猜方才行刺二人之语可能信?” “自是不得!我齐家何时不得招了贼,偏生皇上午前才于大殿赐婚,入夜便已坊间尽知此事?真乃笑话,若说待及过几日需得筹备嫁妆亦或聘礼进门而引得贼人眼热方可讲通。” 兰鲜趁着齐纪云不得见其面庞,不禁唇角斜勾,不料这女子此等小心机如此之重,于此时皆是不曾忘却索要好处!却并不顺承,似是无感。“哦?那云儿揣度会是何人所为?又有何图谋?难不成当真欲要行刺本特使?” 齐纪云见兰鲜并未入彀,自是不悦的,却佯装其亦无杂念,抬手轻轻戳了戳兰鲜胸膛,“夫君怎会突现愚钝?来齐府行刺于你更是讲不通!夫君乃是临时登门,外人怎会料定你今夜必会留宿而非是将我送还便回转官驿?故而,这贼人断非是冲着夫君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