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夫人是团宠楚音容景辞》 第一章 重生 “混账东西,你可知错!” 一道苍老却饱含怒气的声音震的楚音有些发晕,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跪在地上的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眼前有瓷器碎片,剩下的便是一片殷红。 还有额头上一阵钻心的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安元嘉灌了一杯毒酒,然后推进了侍郎府后院的池子吗? 难道阴曹地府就长这幅样子? 楚音这一想,额头的伤疼的更加剧烈,整个人更加昏昏沉沉,下一刻便身形不稳就要朝地上倒去。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一个小姑娘在楚音耳边哭哭啼啼,她扶住了楚音,然后对上座那位哭道:“奴才斗胆请太后娘娘饶了我家公主吧,公主她身子娇贵,经不起这般啊。” “她要是知道自己是个娇贵的主,还会不知廉耻的半夜三更跟那安侍郎私会?还会觍着脸要给人家当平妻?”伴随这句话一起的,是几下震天响的拍桌子声,可见说这话的人是气极了。 接着有一个少女说话了,似乎是在劝慰,不过具体说了什么楚音已经听不清楚了,因为她彻底晕了过去。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有人惊呼了一个名字。 “芜安!” …… 楚音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她是风华绝代的将军府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一生本该锦衣荣华,令人生羡。 可是那年春选,江南学子安元嘉一举夺魁,春风得意的他骑马游街,招惹了多少姑娘芳心,楚音也在其中。 将军府上下没有人同意她嫁给一个白衣出身的状元郎,可是被家人宠坏的楚音不管不顾,终究是从将军府千金变成了侍郎府夫人。 楚音以为,自己的下嫁是值得的。 但是后来现实很快就让她看清了这段风花雪月有多么残酷。 她拉上整个将军府给安元嘉当垫脚石,换来他在官场上的平步青云,可是安元嘉却喜欢上了芜安公主,为了名正言顺的迎娶芜安公主还不得罪将军府的人,他选择做一出戏。 让楚音在府中失足落水,意外身亡。 楚音醒来的时候,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让她感觉有些难受,但是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额头上的疼痛。 她皱了皱眉头,正要抬手摸一摸额头,就听一个丫头惊喜的叫道:“公主,您醒了啊!太医,您快来看看,公主她是不是没事了!” 一阵咋咋呼呼过后,便有一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子过来恭恭敬敬的为楚音诊脉,等楚音缓过神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去开药了。 “公主。”那丫头撇着嘴说道:“您这次是真的惹太后娘娘生气了,您以前再怎么胡闹,太后都不会对您下如此狠手的。要奴才说您也是,那安侍郎有什么好啊,大雍国比他好的男儿多了去,您就和他见了一面,怎么就非要吵着闹着要嫁给他?” 公主?太后?安侍郎? 楚音听到这几个词,只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 就在她疼的几乎要忍受不住的时候,一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了上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安元嘉非要娶的芜安公主。 这芜安公主在大雍国名声并不好,因为被太后和皇上当眼珠子一般宠着,这位打小就骄横跋扈,便是把天拆个窟窿,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她闯的祸也都是无关痛痒的,所以太后和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忍心真的罚她。 照理说这样一个天之骄女,是安元嘉这个区区侍郎怎么都高攀不上的。 可偏偏这芜安被惯坏了,对宫里的锦衣玉食已经厌倦,听了一些人的挑拨,认为是皇上和太后故意禁锢她,想要真正获得自由,只有把婚姻大事抓在手里才有真正的机会。 那人还告诉她,要嫁就要嫁在朝中地位不高不低的人,这样这样嫁过去才不会受委屈,也不会丢了皇室的脸面,而朝中符合这一要求的,正是安元嘉。 芜安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清楚,更不知道安元嘉已经娶妻生子,只是在那人的安排下和安元嘉见了一面,看他确实生的温文尔雅,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一颗少女心就活泛了,然后就发生了方才被太后训斥的一幕。 楚音大概知道了个来龙去脉,才发现这世上的可怜人并非只她一个,便是高高在上的芜安公主,也被人当傻子一样骗着,最后落得个被茶杯砸死的下场。 这世道,果真谈不上公平二字。 楚音想着,不免自嘲一笑,吓得那喋喋不休的小丫头愣了一下。 “公主,您没事吧?” 楚音在脑海中稍一搜寻,便知道这丫头是从小服侍芜安的宫女舞袖,向来是个性子不安稳的,和混世魔王芜安也算得上是志趣相投。 楚音正要答话,外面传来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怀情郡主驾到!” 楚音的手指僵了僵。 太后应该是来看望芜安不假,至于这怀清……怕是不怀好意。 毕竟让芜安和安元嘉扯上关系的,就是这位表姐呢。 正想着,两位宫装贵人走了进来。 楚音生前也曾在宫宴上见过太后,只觉得是个挺有威严的老奶奶,如今再见,依旧雍容华贵,但眉宇间的担忧却真真切切,那是独属于芜安的慈爱。 曾经,她也曾像芜安这样,拥有将军府上下的独宠,而最后她和芜安一样,都是自作自受,将这份宠爱弄丢了。 但如今老天给了她们一个机会,以彼之魂还此之身。 所以,连带芜安的那份得天独厚,她全要握在手里! 太后还没有走近,楚音便借着舞袖的搀扶要下床行礼,本来对她还带有一点怒气的太后一见她这样,哪里还生得气来,一万个心肝宝贝叫着,连忙叫人把她扶回床上。 “你这丫头,非要气死哀家不可!”待楚音半靠在床上,太后亲手帮她把被子掖好,然后才故作严肃的说道:“你别以为你此时讨巧卖乖哀家就会原谅你,此事,你必须跟哀家说清楚。” 太后这样子,让楚音想起了将军府老太太,两人都是这幅嘴硬心软的性子,念及此处,楚音心中有些苦涩。 她不说话,太后当她还在嘴硬,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 此时站在一边的怀清说话了。 第二章 她是装的 “皇祖母您先不要生气,可别为此事伤了身体。芜安年纪还小,见那安侍郎一表人才心生喜欢也是平常,等芜安的伤好了,我劝劝她就行。” 楚音心中冷笑。 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得体。 先是处处为太后着想,然后是明里暗里说芜安不懂事,最后又显出了自己的通达,处处为太后分忧。 亏芜安以前还把这怀清郡主当成自己的至亲姐妹,可惜到临死都没有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果然,太后一听怀清这话,脸色就更暗了,正要说话,楚音却抢在了前面。 “皇祖母,芜安好委屈啊!”楚音一边说着,一边一头扎进了太后的怀里,憋着哭腔说道:“您都没有给芜安解释的机会,您以前不会这么对芜安的。” 她这一举动,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呆住了,一时间静如死水。 毕竟这位主子平日要是受了委屈,那是敢冲上正殿砸玉玺的人,如今竟然会娇滴滴的撒娇? 这和晴天霹雳也是差不多了。 众人都不说话,那楚音就再接再厉。 她抬起头,一张精致的小脸已经被泪水浸满,她抽抽搭搭的说道:“皇祖母,芜安之所以说要嫁给那个什么侍郎,是因为怀清姐姐答应我,只要我让您答应这件事,她就带我出宫去玩。您也知道,我上次出宫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怀清本来就因为她的态度有些惊愕,如今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更是一颤。 即便这句话太过孩子气,压根不会有人相信。 果然,不等怀清解释,太后先没好气的的瞪了芜安一眼:“你不好好给哀家解释,还用这种话来编排怀清,难道婚姻大事就如此儿戏吗?” 听到这话,怀清的心才安定下来,嘲讽的看了芜安。 这没脑子的蠢货,还想把她带到阴沟里? 可是芜安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出现窘迫的样子。 “不是啊,怀清姐姐说……”楚音歪着脑袋,假装思考的样子,然后恍然大悟道:“她说我也就是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就是您跟父皇养的一只金丝雀,什么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所以我就跟怀清姐姐打赌,如果我能自己提出婚事还被答应了,她就认输,然后带我出去玩。至于那个什么安侍郎,我见都没见过,是怀清姐姐告诉我要说这个人的。” 结果楚音的话还没有落下,怀清就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恶狠狠的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话了!” 楚音则好似受到惊吓,钻到太后的怀里躲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芜安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仔细说起来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太后眼里芜安更是天真无邪,所以此时的场景在太后看来,无异于是怀清恼羞成怒。 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怀清确实是被冤枉的,这些话她从未说过。 可是,真假不重要,谁的演技好谁才是赢家。 怀清清楚的看见,芜安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对她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皇祖母,她是装的!” 怀清一边说着,一边气急败坏的冲上来要扯楚音,结果被宫女给拦住了。 太后本就因方才楚音的一番话对怀清生出了不满,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放肆!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好性子,也真当你们姐妹情深,原来都是假的!你往日欺芜安心性纯良就算了,今日当着哀家面就敢碰她,没见她还受着伤?” 怀清很想顶嘴说那伤就是太后造成的,终究是没那个胆子,今日她已经丢了往日那份端庄的样子,再闹下去就不好了。 于是她努力压制住那口怒火,然后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皇祖母,芜安她真的在冤枉我。我从未与她说过那样的话,更何况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安侍郎,他们都已经见过面了。” 这两人见面就是她安排的,怎么可能有假! 她倒要看看,这个小贱人还要怎么否认! 楚音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她如今已经有了芜安的记忆,对于之前芜安和安元嘉半夜私会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可是她也很清楚,怀清安排这次私会只是为了让单纯的芜安对安元嘉死心塌地,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到头来反而留下诸多马脚,反正她认定芜安喜欢上安元嘉以后自己就会闹的满城风雨。 因此这次私会真正的知情人,只有他们三个和一个舞袖罢了。 “姐姐,芜安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楚音突然坐直身体,对怀清怒目相向,倒是恢复了往常她撒泼的样子:“我是不懂事,可是也知道清白为何物,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安侍郎见过面,你可有证据!” 这一问,倒是把怀清给问愣住了。 所谓证据那就只有证人了。她当证人不可信,舞袖对芜安死心塌地,肯定咬死不承认,所以…… “那把安侍郎请来一问就好了。” 太后拧眉,显然对这个提议不赞同,但是又想不出好的理由拒绝。 这时楚音接过话。 “当初就是你告诉我安侍郎这个人的,可见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如今你陷害我,这安侍郎十有八九就是帮凶,才不可信呢!” 虽然知道芜安这是在故意搅浑水,奈何听起来还是有理有据的。 怀清这下是真的想哭了:“皇祖母,我真的没有……” 话还没说完,又一道哭声传来,楚音哭的可比怀清哭的真情实感多了:“皇祖母,以后芜安不胡闹了,这辈子也不嫁人了,您以后别砸我了,好疼啊。” 怀清的声音被楚音完全盖了过去,太后看见是又心疼又生气,最后只能故作严厉的骂道:“瞎说什么!一辈子不嫁人像话吗?”随后语气软了下来:“这几日好好养伤,哀家带来的这些补品你都要吃了,省的哀家心疼的紧。” 祖孙俩其乐融融,看得一旁的怀清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绞烂了去。 芜安,以前倒是没看出你还有这种手段! 第三章 刺杀 楚音这么一插科打诨,整件事就没有了下文。 毕竟太后只恼怒她不顾脸面,如今见她对那什么安侍郎并没有心,这怒火就消的一干二净了,自然也不会深究下去,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余下的便是对她满满的疼惜了。 见楚音神色恹恹,太后便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跟怀清离开了。 自打离开芜安居住的沉絮殿,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怀清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这是把芜安的话听进去了。 如果今日不解释清楚,她一直以来维持的端庄谦顺的形象也就保不住了。 “皇祖母,您听我解释。”怀清往前紧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在太后面前跪下:“我没有做过这些事,都是芜安诬陷我,她是我最亲的妹妹,我怎么会……” “怀清。”太后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这几日芜安需要好好休息,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沉絮殿了。哀家乏了,你自己回端阳府吧。” 不给怀清任何说话的机会,太后便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怀清久久没有起来,神色阴暗的看着沉絮殿的方向,随行的宫女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去劝她起来。 怀清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住,指节处泛出青白色。 明明都是皇室的血脉,明明都是那老不死的孙女,可是所有人都只看得见芜安一个人。 即便她比那个纨绔成性的芜安更加符合皇室公主的样子,可是所有人都只认芜安那个小贱人。 无论她做的多好,只要芜安一个撒娇,这些人眼里就没有了她的存在。 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她的父王没能坐上那个位置,就因为她没有芜安会投胎吗? 她不服气!她不愿意认命! 芜安,这件事没完! …… 对于怀清的怒气,楚音不知情,也没有一点兴趣。 她躺在床上,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但怎么都睡不着。 前世的种种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旋转。 她记得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她记得自己曾策马长街,人人都知道将军府嫡女是个风华绝代的妙人…… 她记得初见安嘉元,他春风得意,她芳心暗许…… 她记得侍郎府那夜,安嘉元假意与她情深义重,哄她喝下那杯毒酒,然后将她推进那冰冷刺骨的湖底…… 她的人生才不过短短二十年,原来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相比较起来,如今这个芜安公主倒是个简单至极的人,人生单纯的令人羡慕。 除了,太过顽劣,是一个被人私底下称为活阎王的草包公主。 她以后要怎么生活呢?找个机会坦白一切? 可是谁会相信呢? 皇室中人对芜安宠爱至极,他们怎么可能接受芜安的死讯,就算相信了,会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妖怪呢? 想着想着,楚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只是她睡的浅,再加上自小习武的她警觉性高,所以当烛火轻微晃动一下的时候,她便立马醒了过来。 然后就看见床边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中那把泛着寒光的剑,离她脖子不足一寸。 当下来不及做任何考虑,楚音一个翻身躲开剑尖,那黑衣人也因为她的突然惊醒愣住片刻,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什么人?” 黑衣人回过神来,没有回答楚音的话,提剑又要刺来。 可是,黑衣人没有料到,传闻中的废物公主芜安竟然身手了得,甚至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毕竟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少女是叱咤沙场的楚老将军亲手带出来的,而且生来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区区一个杀手,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刀光剑影不过一瞬,楚音一脚踹在黑衣人心窝,一声闷哼后,黑衣人无力跪下,楚音则轻而易举的夺过他手中的剑,稳稳架在他脖子上。 “还是不肯说?” 楚音眉毛微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黑衣人依旧不说话,只是下颌隐有动作,还好楚音眼疾手快,单手捏住他下巴用力一扯,随着“咔嚓”一声,那人的下颌便掉了。 “死士?”楚音低声自语,搜寻芜安所有记忆,实在想不到谁会为了刺杀她出动死士。 “不说就算了,但也别死在我的地盘。”楚音随手把剑扔在地上:“你家主子只派你一个人来,看来是对这次任务势在必得, 你如今既然失败了,自然要回去给你主子一个交代才好,否则你这么简单就死了,你家主子心中那口气,怕是没地方出啊。” 楚音一边说着,嘴角还带上嘲讽的笑容。 黑衣人的眼睛里已经毫无生气,但也没有继续寻死。 “拿上你的剑,滚。” 楚音轻声吐出几个字。 黑衣人似有不甘,但也知道他不是眼前人的对手,最终选择了离开。 楚音本想施展轻功跟上去,但是脑袋这时候又是一阵抽痛。 算了,来日方长。 …… “主子,任务失败了。” 一个身着正红玄金锦袍的男子倚在软塌上看书,如墨一般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烛光映着他狭长的眉眼,分明魅惑至极,却偏偏透着透骨的冷冽,让人不敢靠近。 他并未回话,座下之人便继续毕恭毕敬的说道:“属下会派更高级别的杀手前去,明日定当给主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人正要转身,男子慵懒却清冽的语调传来:“为何失败?” “派去的死士回报,芜安公主的武功了得,远在他之上。他之所以没有当场自尽,就是要把这个消息带回来,然后再以死谢罪。” 话音落下,座上的男子收起了手中的书,眉眼轻挑,饶有趣味的自语:“她会武功?这大雍皇室,竟然还有本座不知道的事情,有趣。” 随后便嘴角上扬,话语却不辨喜怒:“叫他先别急着死,留着他的命还有用,至于芜安那边,本座另有安排。” 那人也不多问,得了令便退下。 第四章 请安 昨晚沉絮殿发生刺杀,楚音甚至和那黑衣人过了几招,结果从头到尾都没有侍卫前来,甚至连守在屋外的舞袖都没有一点反应。 可见是有备而来。 可是楚音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挖掘芜安的记忆,都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刺杀她。 毕竟这个传闻的草包废物,虽然平日嚣张跋扈了些不讨人喜欢,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翌日,楚音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她不知道对方的来头,贸然把事情闹大,她不能确定是吉是凶,小心为上才好。 反正刺杀这种事情,她还应付的来。 更何况,刚刚重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公主,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呢,太后特许您今日不用去请安,您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以前可没见您这么积极。” 舞袖一边为楚音更衣,一边小声念叨着。 楚音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不是有事找太后,她也懒得起床。 因着芜安在宫中受尽宠爱,因此她住的地方离太后的荣景殿并不远,不过即便如此,芜安以前也很少去请安,惹得太后总是抱怨她是个小没良心。 楚音到的时候,荣景殿门口值守的宫人都吓了一跳,似乎是对她的到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楚音不免苦笑,怎么就重生到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的身上,真是有点不习惯。 但转念一想,自己生前虽然得到颇多赞誉,可是在婚事上的一意孤行足够伤透她至亲之人的心,如此看来,她也不比这芜安好多少。 正想着,门口的宫人都缓过神来,连忙笑脸迎上来:“奴才给芜安公主请安。太后才刚起不久,若是的得知您这么早前来,今日怕是要欢喜一天。” 在宫人的引领下,楚音走进了荣景殿。太后正在宫人的服侍下用牛乳净手,整个屋子里都充满着花香和奶香,煞是怡人。 虽然在芜安的记忆中能够知道太后的寝殿是什么样子,但是亲眼看见还是让她暗暗称叹。 大将军府也是大雍京都数一数二的权贵,可是其富贵和皇室相比终究是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而她如今居住的沉絮殿虽然也是富贵逼人,但是因为芜安的奇葩审美,分明摆放的都是上好的器物,却硬是透着浓浓的土豪气息,很难让人心生欢喜。 如今细细打量这荣景殿,楚音才知道皇亲贵胄所拥有的那种低调中的奢华,是平常人家怎么都享受不到的。 念及此处,倒是自己占了芜安的便宜。 “芜安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福泽绵长,千岁无忧。” “芜安?”太后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随后连忙让人给她赐座。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丫头怎么会来请安?”虽说是调侃,但太后语气的喜悦确实藏不住:“莫姑姑,去请太医过来一趟给芜安看看伤好些了没。” 这一早上,楚音不过是来请个安,已经让一堆人惊讶了,看来这转变形象的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到头来反而惹人怀疑,在此之前只能尽量去假扮芜安了。 于是她丢掉自己的端庄样子,直接走到太后身边坐下,然后笑嘻嘻的把脑袋靠在太后身上。 “皇祖母这样说芜安,芜安可是不依的,难道芜安以前就不听话了吗?” 这般亲昵的动作惹得太后十分欢喜,却故作严肃的说道:“你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听过话,不惹哀家生气就不错了。今日伤可还痛着?哀家派人送过去的药可都用上了?” 祖孙俩聊着,太医也过来请了脉,告知芜安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一时间殿里的气氛很是融洽。 楚音正想着要怎么把话引到那件事上,外面宫人便说皇后和诸位娘娘前来请安了。 随后荣景殿里进来了几位宫装妇人,为首的正是皇后娘娘,后面便是贵妃和四宫主位。 虽说后宫佳丽三千,但是能有资格给太后请安的也只有这几位了,因此楚音也不至于看得眼花缭乱,依次行了礼。 “快起来,让本宫看看这伤可好全了。”皇后娘娘连忙扶起她,脸上满是担忧。 楚音乖巧的回答:“方才皇祖母已经请太医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皇后长吁一口气:“那本宫就放心了,本宫本想昨日去看你,又怕打扰你休息,生生担忧了一晚上。那玉容膏你日日用着,千万不能留下疤知道吗?” 贵妃跟着说道:“总之人没事就好了,就是遭了些罪惹人心疼,这几日叫御膳房好生伺候着,可别把身子骨拖瘦了。” 这殷殷关切让楚音有些不自在,便退回去在太后身边坐着。 众人见状稍显诧异,随后皇后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芜安这一受伤看着倒是懂事了许多,更加讨人欢喜了。” “行了行了,你们就是太捧着这位小祖宗,谁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记恨着这伤是哀家给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之后来报复哀家呢。” “哎呀,皇祖母又说芜安坏话!”楚音假装一脸不忿,偏上一边不再说话。 心里却暗暗着急,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那件事啊。 她这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众人大笑,太后让人端了糕点让她吃,随后和皇后说起话来。 “今日哀家倒真是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大将军府昨晚连夜递了折子,府上嫡女楚音落水身亡,今日就要开始忙着葬礼一事了。” 听到这一茬,楚音拿糕点的手顿了顿。 皇后点头回到:“臣媳今早也听到了这件事,那孩子以前进宫来倒还见过两面,是个不错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且不说将军府于我大雍国举足轻重,光是哀家与将军府老夫人的那份交情,这次宫里也必须派个有份位的人去吊唁一番才好。哀家本想着就让你们其中一个去,但……”太后叹了一口气:“今日皇上龙体抱恙,你们都是常在身边服侍的人,若是去了怕沾一些不好的东西。” 第五章 吊唁 “太后思虑周全,但是将军府那边还是臣媳去一趟方显器重,回来之后去皇祠斋戒三日,也就无碍了。” 听完皇后的话,太后微微颔首,看来是同意了。 “可是宫中诸多事宜离不开皇后的把持,这一趟还是本宫去的妥当。” 说话的人是贵妃,楚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在芜安的记忆当中,对这些后宫的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反正仗着皇帝和太后的宠爱,这些妃子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讨好的模样。 但是后宫的利益纠纷可不比前朝少,其勾心斗角的手段甚至比朝堂更甚。 直觉告诉楚音,这几个女人肯定不是她们面上看起来的这般融洽。 而且据她所知,皇后和贵妃膝下都有皇子,一个为嫡一个为长,如今正是到了封东宫的年纪,定然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以大将军府在大雍国的地位,怕是她们都想要巴结的,这场葬礼谁去了,显然就与将军府关系更进一步。 楚音没有料到,自己一死不要紧,反而勾起了这些人对大将军府的心思。 可是她也很清楚,大将军府最讨厌掺和进这些庙堂之争。 她已经伤透了亲人的心,不能再让他们因为自己为难。 “皇祖母,您说的将军府就是那个黑脸阎王的家吗?”楚音疑惑的看着太后,一脸的天真无邪。 方才有些压抑的气氛因着她这一句话瞬间快活起来,有几个宫人都差点笑出了声音。 太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然后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孩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黑脸阎王是现任大将军楚临哲的绰号,也就是楚音的二叔父,当年楚音的父亲战死沙场以后,这大将军的位置也就落到了楚临哲的身上。 事实上楚临哲长得并不黑,而且正好相反,楚家虽然是将门,但是家中人个个生得俊逸非凡,又比那白面书生多几分英气,多少京都的姑娘挤破脑袋都想嫁进将军府。 只是多年浸在沙场,楚家儿郎身上自有一份煞气,楚临哲身为一家之主更是其中翘楚,一张脸总是板着,若不是亲近的人,压根不敢靠近,就连皇上跟他说话语气都不会不自觉的软下几分,这黑脸阎王的称号也就这么流传开来。 不过对于楚音来说,这黑脸阎王可真没什么好怕的,她都不知道骑在楚临哲的脖子上拔过多少胡子了。 当年她吵着闹着要嫁给安元嘉,这位半生戎马的铁血将军还不是在她的眼泪面前乖乖缴械投降。 二叔…… 楚音努力从这些思绪中回神,然后继续娇俏说道。 “可是我又没有说错,他们家多没规矩啊,我还听人说父皇都在他们家吃过闭门羹呢。” 她说的这事有些年头了。 那年楚音的父亲楚临杰战死沙场,母亲方氏听到消息后重病一场,等楚临杰的尸体回到京都的时候,方氏也已经一命呜呼。 皇室为表对将军府的重视,让彼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前来吊唁,结果将军府一句这是楚家家事就把人给打发了,完全不留半点面子。 先帝本来是生了气,但是也知道楚家是不愿意扯进皇子夺嫡的纠纷当中,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如今楚音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太后自然也就想到了。 她想的倒是简单,只是想去吊唁一下,但是皇后和贵妃想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大将军府的位置实在太重要,她许了任意一方过去,这东宫之位怕是就定下一半了。 最后为难的人,只有皇上。 因此,太后的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 想不到自己在深宫谋算一生,到头来若不是被一个小丫头提醒,就要犯下大错了。 她有些后怕的拍了拍楚音的手。 而座下的皇后和贵妃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方才对楚音还一脸关切的脸,此时跟涂了一层墨一样。 这草包废物什么都不会,就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后,那终究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大将军府应该不会再这般行事,况且皇室没有不派人去的道理……”皇后还想再争取一下。 “皇祖母。”楚音啃了一口栗子糕点,含含糊糊的说道:“不如就让我去一趟吧。”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良久,太后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少在这凑热闹,你当哀家不知道吗,你就是想混出宫去玩。” 楚音讪讪一笑:“皇祖母干嘛这么说我,我可是真心为皇祖母分忧呢。您想啊,这将军府若是真的硬脾气挡了皇家的人,以父皇对他们的器重也不会多说什么,反倒是去的人心里不舒服。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他们要是赶我,我就给皇祖母从宫外带两根糖葫芦回来吃。” 太后又被她气笑了:“你给哀家闭嘴吧,就你这个混世魔王,将军府怎么可能让你进门,再说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懂吊唁的规矩。” 楚音有些着急了。 好不容易等到开始这个话题,她可不能就这样错过。 “皇祖母,我都已经十六岁了,而且我还有封号,怎么就没有资格去了。”楚音揪住太后的袖子撒娇道:“我向您发誓,一定乖乖听话不惹事,您要是不放心,就多派几个老嬷嬷跟着我,这样我就不能放肆,也有人教我规矩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太后倒真是沉默了。 她和皇上不可能屈尊降贵亲自去,和两个皇子有关系的人也不能去,仔细想来如今宫里有这个地位又合适的人选,确实只有芜安一个。 她是担心芜安的性子,但如芜安所说,多派两个嬷嬷管着也不是不可以。 “太后,这总归是有些不妥……” 皇后和贵妃正要拒绝,太后却摆摆手打断了她们。 “哀家倒是觉得芜安说得不错,这一趟就让她去吧。”然后太后又转头对她交代:“但哀家有言在先,若是你这次出宫又惹祸,以后便是你跪下来,哀家也不会再让你出宫了。” 第六章 九千岁 离开荣景殿的时候,楚音明显感觉到皇后一行人对她的态度没有之前好了,只是面上还是看起来其乐融融。 反正这些人对楚音来说都无关痛痒,只要不让将军府摊上麻烦对她来说就够了。 更何况她还有别的事情要考虑。 如今回将军府的理由是有了,可是这一连串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梦一样,又如何让将军府的人相信呢? 而且按照她那些叔叔的性子,没准她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机会,直接就被拦在门外了。 真是让人头疼。 一路上楚音都沉浸这个问题当中,等到了沉絮殿门口才稍微缓过来,正要进门,就见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公主,不好了!” 不等楚音开口,舞袖便板着脸对那宫女说道:“平日学的规矩都去哪了,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情,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事实上舞袖在芜安面前也一直毛毛躁躁,但是毕竟是大宫女,摆起威严来还有那么几分味道,那宫女就被她这样镇住了,总算是冷静了些。 “奴才该死,请公主恕罪。” 楚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九千岁一大早就来了,也不说有什么事,已经在殿里等候您多时了。” 楚音还没有品出这话的意思,就听舞袖倒吸一口凉气,转头一看,她的脸色一片煞白。 “怎么了?”楚音疑惑的问道。 舞袖却反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她:“公主,是九千岁啊,您还要问为什么吗?” 楚音没有说什么,在脑海里开始回忆这个人。 九千岁,容景辞。 就算是不用芜安的记忆,楚音也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他十几岁的时候入了宫当太监,仅仅用了几年时间就坐上大总管的位置,成为皇帝的亲信,因为手段狠厉了得,皇上便把最神秘的暗阁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暗阁究竟是做什么的,恐怕除了皇上和容景辞,整个大雍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世人知道的是,容景辞可以不用请示皇上就能将京都任意一家权贵满门抄斩,即便是皇室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楚音对这些事情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她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如此宠信一个太监。 而芜安的记忆也没能告诉她什么,她只知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芜安也对这个九千岁避之不及,甚至只要一想起这个人就会全身汗毛倒竖。 因为芜安曾亲眼看见九千岁在御花园里命人将一个美人生生剥皮。 后来芜安听说那个美人是敌国送来的细作,九千岁这样做是得了皇帝的应允,来一出杀鸡儆猴,可终究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楚音深吸一口气。 自从她重生以后,这破事一档接一档,让她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反正也躲不过去,那就去会会这位九千岁好了,纵使传闻中的他再厉害,不也就是一个太监吗。 走进正殿以后,楚音便看见一个红衣男子倚在她的座榻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玩着桌子上的白玉杯。 这一幕让楚音的脚步停下了。 她从未想过,贵气逼人,四个字可以用在一个太监身上,但是此时看见容景辞,她能想到的只有这四个字。 眼前之人身着红色玄金蟒袍,外面系着一件同色披风,衣角铺开摆在身后,一片流光溢彩。黑如墨漆的官靴和同色官帽上,缀着同色白玉石,银丝描边,简单却不失贵气。 看来这权势二字果然养人,便是一个太监也能生出如此矜贵之姿。 她这个顶着正儿八经皇室公主身份的人,竟然被他的贵气压制,生出几分拘束的感觉。 容景辞察觉到有人进来,便抬眸看了一眼,但是并未起身行礼,只是嘴角轻扬:“芜安公主让本座好等。” 楚音这才完全看清容景辞的相貌。 这倒是又出乎她的意料了。 眼前这人和她印象中动不动就翘着兰花指的太监并不一样,他生得眉眼狭长,自带魅意,却因为脸庞棱角分明,如刀镌斧刻般完美,完全没有阴柔之气,俊美如神祇。 楚音脑子里又蹦出四个字,人间尤物。 容景辞没有等到对面之人的回话,原以为是如往常一样,被自己吓得不敢出声,结果再一看,发现她竟然饶有趣味的在打量自己。 那眼神,倒像是在伶人馆里挑选小倌倌。 容景辞眉头皱起,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几日不见,芜安公主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真是让本座刮目相看。” 楚音看出了他的不悦,但也并未想太多,说一千道一万,自己是公主他是太监,哪有她被吓住的道理。 于是她走到容景辞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问道:“不知九千岁一大早的来沉絮殿有什么事情?” 楚音这般淡然的态度,让容景辞的眸光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这丫头,似乎真的有些变化了。 容景辞放下手中的白玉杯,眸光一直锁在楚音身上,然后平静的开口。 “本座的人昨夜巡查皇宫,偶然抓到一个刺客,而且本座的人发现,这刺客就是从沉絮殿的方向跑来的,所以本座今日就来这看看,若是芜安公主知道一些什么,还请知无不言。” 刺客? 楚音一下就想到了昨晚那个黑衣人人。 不等她开口,舞袖就冲过来跪在容景辞的面前:“九千岁明鉴,昨晚是奴才守夜,从未看见什么刺客,我家公主自然也不会看见。” 从方才进门,舞袖就一直十分惊恐,正是怕极了这位九千岁,只是如今她以为容景辞这是来沉絮殿找麻烦,这才毫不犹豫的挡在了面前。 楚音没有想这舞袖对芜安倒是一片真心,当下不免生出一阵暖意。 她刚想把舞袖扶起来,容景辞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哦?所以芜安公主也是打算给本座这个答案,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楚音尚未伸出的手顿了顿,抬头与容景辞对视着。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猜透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说的刺客,真的就是昨晚刺杀她的人吗? 第七章 将军府 楚音的沉默,让容景辞的嘴角又上扬起来。 “看来公主是以为本座在开玩笑了。” 说完,容景辞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两声,然后殿外进来两个玄衣侍卫,他们手上还提着一个堵着嘴巴的黑衣人,那人身上伤痕累累,很明显是受过重刑。 昨晚屋内昏暗,再加上那刺客蒙着面,楚音并未看清他的容貌,但是她毕竟与那人交过手,对他的身形再熟悉不过。 她立马就可以断定,这人就是昨晚来刺杀她的人。 同时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内心不由得警铃大作。 “舞袖,你先出去。”她平静的吩咐道。 “公主……”舞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担心所以并未起身。 楚音给了她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舞袖无奈,只能慢慢起身,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对于她做所的一切,容景辞并未说什么,只是挑着眉毛饶有趣味的看着。 等舞袖出门以后,殿内只剩下楚音和容景辞的人,然后他才开口:“看来公主是认识这人了。” 楚音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答道:“是。” 对于楚音的冷静,容景辞多少觉得有点诧异,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有劳公主解答一二了。”容景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昨晚这人已经被严刑拷打,对刺杀一事供认不讳,只是本座却从他那听到一个十分奇怪的话,他竟然说,公主您身手不凡?可是据本座所知,公主您从未习过武,偏偏这人又不像说谎,倒是不知其中是何缘故。” 楚音觉得有些头疼。 昨晚形势危急,她不可能不出手,却不料留下了一个把柄。 虽然这件事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什么,毕竟她这具身体是如假包换的芜安公主,可是毕竟与之前的芜安相差太大,如果被有心人编排,说自己是妖魔附体,这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九千岁的问题,我当然会给个解释,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有个问题请九千岁回答一下。” 容景辞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眼眸微眯,随后点头:“公主请讲。” “如果我没有说错,这人并非刺客,而是死士。” 楚音说完这句话,整个大殿静如死水。 容景辞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 楚音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到了十之八九,便也不管容景辞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起来。 既然对方要把事情摊开了说,完全不留余地,她也就没有必要客气了。 “作为一个死士,他的任务失败以后只有死路一条,任何手段都没有办法让他说话,除非……让他说话的人,就是他的主子,”这回换做是楚音在笑了:“九千岁,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容景辞并未回答她,两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在这份沉寂当中,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中的电光火石。 许久之后,容景辞的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有趣,是本座之前眼拙,没看出这皇宫里还有芜安公主您这样的趣人。” 楚音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这世间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来日方长,只要九千岁有兴趣,芜安随时奉陪。” “好一句来日方长。”容景辞站连起来,修长俊朗的身姿展露无疑:“此等趣事本座可舍不得让外人知道,芜安公主与本座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楚音点点头:“自然如此,只是还请九千岁下一次记得手下留情,让芜安陪您多玩一段时间。” 对于这一句话,容景辞只是意味不明的的笑了笑,然后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待殿内彻底空下,楚音才长嘘一口气,手心都有些微微发汗。 “公主,您没事吧。” 舞袖冲到她的身边,神色满是担忧。 楚音摇摇头,只是额头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第一次知道,传闻中那位手段了得的九千岁果真难缠,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明日要去将军府,你先去准备一下,别有遗漏。” 舞袖见她无碍,便也不再多嘴,领命退下。 …… “主子,今晚要不要继续派人……” 容景辞停下脚步,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他向来自信,大雍国的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当中,这一次却因为一个小丫头变得有些举棋不定。 他甚至有些怀疑,他见到的人并非是芜安,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 念及此处,容景辞的眸光暗了下去。 “先不要惊动她,派人盯着就行,有任何异样都要告诉本座。”顿了顿,容景辞用冰冷的语气接着说道:“况且比起她,有个人更不配活着。” …… 翌日一早,楚音去给太后请安以后便准备出宫。 临行前太后终究是不放心,又多派了几个宫中的老嬷嬷跟着,嘱咐她无论如何不能胡闹。 楚音一一应下。 将军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府邸,因此距离皇宫并不远,马车不过走了一个街道,便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公主,已经到了。” 随行嬷嬷打开帘子请楚音出来,舞袖也伸出手来扶她,可是楚音却呆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路上她都是这幅样子,舞袖不免有些担心。 “公主,您是不是有些害怕啊?”见她不说话,舞袖便继续劝道:“您就放心吧,您代表的是大雍皇室,而且是好心来吊唁的,将军府又不是乡野莽夫,不会为难您的。” 楚音身形终于动了一下,她掀开马车上厚重的金丝帘,目光落在将军府的大门上。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里面住着她最爱的亲人,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再熟悉不过。 在这之前,她抓心挠肝的想要回来,可是如今到了门口,她却没了勇气。 她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自己,也肯定伤透将军府上下的心,就算她已经重生,她又该如何顶着芜安的身份去见他们…… 第八章 安元嘉 罢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进去是不可能的。 她真的很想他们。 楚音走下马车后,嬷嬷便让人将后面几辆车上的东西都取下来端着,然后一群人朝门口走去。 将军府大门紧闭,连门口值守的人都没有,舞袖拍了拍大门上的铜环,没有人应答。 “奇怪。”舞袖疑惑的说道:“今日不是要给是楚小姐出殡吗,怎么将军府却大门紧闭啊。” 楚音也觉得奇怪,按照将军府上下对她的宠爱,这场葬礼应该办的风风光光,怎么这会看起来倒像是不敢见人的样子。 “继续敲,直到有人开门为止。”楚音吩咐道。 就算将军府里有什么事情,偌大的府邸也不可能没有人。 于是舞袖又拍了将近十几下铜环,身后随行的宫人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终于,门开了。 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出来,看见门外这么大的阵仗,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走出来,毕恭毕敬的说道。 “将军府今日要处理家事,贵人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劳烦改日再来。” 这话虽然听着很有礼貌,却是实打实的逐客令,舞袖的脸色立马就暗了下来。 “将军府真是好大的派头,芜安公主的大驾也敢拦在门外,倒是一点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若是以前的芜安在此,自然对舞袖的表现很满意,但是此时楚音心里满是对将军府的担心,便将舞袖扯到了一边。 那小厮哪里真敢得罪贵人,在听到来人是皇室公主时,早就有些慌乱了。 “公主殿下恕罪,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不敢擅自做主,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然后不等芜安说话,慌慌张张的关上门又进了府,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舞袖气的直跺脚:“这将军府的人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敢这般怠慢,等回了宫奴才就去太后那里告状,让她老人家为公主您出气。” 楚音皱起眉头,示意她闭嘴,然后说道:“其中定然有缘故,你性子不要这么急。况且这人……” 她觉得这个小厮有点眼熟,但是又很确定他不是将军府的人的,因此心中奇怪。只是这并不是芜安该知道的事情,因此她并未说出口。 从前的芜安是个暴脾气,遇到这种情况不等舞袖说话肯定就已经嚷嚷着要闹起来了,所以舞袖先发制人,也是为了纾解芜安的怨气,免得在将军府门口闹的太难看。 但是出乎舞袖的预料,今日的芜安竟然十分冷静。 自从那日被太后砸了脑袋,舞袖就觉得公主变得沉稳多了,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虽然觉得奇怪,但总归是一件好事,因此舞袖并未多想,老老实实的站在楚音身边,陪她一起等着。 不多时将军府的两扇大门都被打开,这一次除了小厮以外,还有一个白衣男子。 楚音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霎时凝固了。 那人一身白衣,和楚音记忆中那个骑马游街的状元郎再次重合,他的眉眼依旧温润,身姿清逸俊朗,可以轻而易举的吸引旁人的目光。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时时都透着温柔,总让人生出用情至深的错觉。 可是当她饮下毒酒,无助的倒向湖面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温柔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那时终于知道,那份温柔下面,藏着满满的毒药,轻而易举的就毁了她的一生。 至于那个小厮,怪不得眼熟,原来是侍郎府的人。 安元嘉,又见面了。 她已经用生命的代价从这场骗局中走了出来,那一杯毒酒已经将她的真心全部抹杀,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她重生了,有些人就该去地狱了! 楚音用力捏紧拳头,直到掩在衣袖下的骨节泛白,才能堪堪忍住心中的波澜。 “微臣见过芜安公主。” 安元嘉对她恭敬行礼,却不等她说话就抬起了头,冲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情。 那晚他和芜安见面时就一直是这副笑容,楚音不得不承认,安元嘉真的很会撩拨人,也难怪不谙世事的芜安会动心。 舞袖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隔绝了安元嘉的视线,生怕芜安再次头脑发热,回去被太后责罚。 楚音心中生出一阵暖意。 “今日楚小姐在将军府出殡,却为何大门紧闭,本公主前来吊唁都被挡在门外?” 楚音冷冰冰的语调让安元嘉的手不自觉的僵了僵,然后就想起怀清派人给他带来的消息。 看来在知道他已经娶过亲,又被太后训斥一顿以后,芜安确实对他生了不满,完全不是那晚见面时小意温柔的模样。 不过他并未太担心,像他这种身份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他的正妻之位已经空了出来,芜安这个草包公主又是个心思单纯的,只要找个机会单独相处,他好好哄两句就好了。 而且如今是在将军府,倘若芜安真的跟他柔情蜜意,反而不好交代,因此安元嘉也好像没事人一般回道 :“芜安公主见谅,内子离世,将军府白发人送黑发人,出了些事端,不宜见客,所以才……” “出什么事了?”楚音听到他的话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立马打断他的话:“是老夫人出事了吗?” 当年她的父母双亡,老夫人就因此得了一场重病落下病根,现在听闻她的死讯,万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 对于她激动的情绪,在场的人都不是很理解,毕竟芜安此前和将军府并无交集,而且以她的个性,又怎么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担心呢。 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罢了,就当她是在做样子。 “谢公主关心,那就请您随微臣一同进府吧。” 楚音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便带着一行人进了将军府。 内心紧张到不行,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看身边熟悉的一切,只恨不得立马就到老夫人面前,可惜形势所逼,她只能跟在安元嘉后面慢慢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完了前院,结果才刚刚踏足后院,就听到一个少年怒喝道:“安元嘉,谁允许你随便把人带进将军府?” 第九章 哥哥们 这声音…… 楚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楚老将军总共有四个儿子,长子楚临杰,和妻子方氏膝下只有楚音一个女儿。老二楚临哲如今成为了将军府的当家人,妻子杨氏诞下一子,名叫楚熠。 老三楚临川,妻子陈氏,膝下同样是一个儿子,取名楚昊。 老四楚临辰最有福气,妻子周氏一胎生下两个儿子,名字分别为楚风萧和楚水寒。 楚音这四个堂哥对她其实按辈分来说都应该叫她一声姐姐,但是将军府三代人就她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而且楚临杰成亲晚,楚音的年纪比四个男娃都要小,因此她既是将军府嫡女,也是将军府这些少将军们最疼爱的妹妹。 楚临杰去世的早,楚音被这几个哥哥众星捧月般疼着长大的,因此她马上就能听出这声音来自四哥楚水寒。 她抬起头,一个长着娃娃脸的俊美少年站在大堂门口,对着一群人怒目而视。 在楚音的记忆当中,楚水寒一直都是一个带着几分傻气的少年,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楚水寒脸上看见愤怒的表情。 安元嘉正要说些什么,又一个少年跑了出来,眉眼与楚水寒十分相似,只是性子明显要跳脱一些,他手里提着一把剑,同样没好气的说道: “老四你跟他多说什么,这小子要是敢在今天乱来,老子直接把他砍了,叫他下去给音音当牛做马。” 此人正是楚水寒的同胞哥哥,楚音的三哥楚风萧。 这两兄弟的眉眼虽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性格却是天差地别,楚风萧打小就调皮捣蛋,还经常让老实的楚水寒帮他顶罪,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挨板子,还是楚音窝在老夫人怀里撒娇求情,才让楚风萧逃过几劫。 因此外人眼里的小魔王楚风萧,在楚音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宠妹狂魔。 当初楚音嫁给安元嘉的时候,这两个哥哥就很不乐意,如今她又不明不白的死在侍郎府,他们怎么可能给安元嘉好脸色。 安元嘉对将军府的人一向是有些惧怕的,特别是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的楚风萧,因此他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只能无奈的看着楚音。 只是楚音完全不理会他,眼神一直落在那两个少年身上。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竟然会让安元嘉多想。 在安元嘉印象里,芜安就是一个在深宫长大没有什么见识的傻公主,见他生得好看就轻而易举的丢了芳心,如今看见将军府的几个玉树临风的少将军,这颗心便又不安分了。 那晚和芜安私会以后,在安元嘉的认知里,芜安就已经算是他的人了,所以此时楚音的举动,让安元嘉看来无异于是水性杨花,让他很是不爽。 可惜,无论是芜安公主还是两个少将军,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大堂的门全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男子。 正是楚音的三位叔叔和另外两个哥哥。 人称黑脸阎王的楚临哲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人,又是家中长辈,光是往那一站,威严便震的楚风萧不敢再放肆, 他的脸色虽然也不好看,但终究是理性一些。 “安侍郎,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生疏的称谓,可见他对安元嘉有多不喜欢。 安元嘉已经习惯楚家人对他的态度,低头将眼神中的不悦隐藏,然后答道:“二叔,这位是芜安公主,是来给音儿吊唁的。” 然后也不等楚临哲说话,便又继续对楚音说道:“芜安公主,这位是……” 他的本意是表现自己和芜安关系很好,借她的身份在将军府一众人面前抬高身份。 可是他没有料到,眼前的人压根不给他机会。 楚音完全无视他的话,不等他说完,便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台阶下对楚临哲行礼。 “芜安见过大将军。”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芜安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跟将军府并没有关系,而且将军府的人也不知道她跟安元嘉私会的事情,因此不好发难。 更何况芜安顶着皇室的身份给他们行礼给足了将军府面子。 “芜安公主屈尊前来,是将军府款待不周,您的心意将军府领了,只不过这都是将军府的家事,芜安公主还是请回吧。”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按照芜安以前的脾气,到了这一步是万万不会再忍下去,舞袖担心她当场发作,便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稍安勿躁。 楚音回她一个宽心的笑容,然后对楚临哲说道:“确实是芜安叨扰了,还请将军莫要见怪,只是芜安出宫时,太后担心老夫人身体抱恙,特意交代我来看看她老人家,为了让太后宽心,还请将军能够给芜安两份薄面。” 楚临哲不是没有听过关于芜安的传闻,甚至还亲眼见过芜安撒泼的样子,倘若如今她是这副样子,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命人把她扔出去。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进退有礼,完全没有半分纨绔的样子,倒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毕竟人家说的句句在理,而且都是出于好心。 见楚临哲还是有些犹豫,楚音便继续说道。 “大将军不要多虑,芜安不会打扰老夫人休息,只要见到她老人家安好就会离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楚临哲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反正这是在将军府的地盘,他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幺蛾子。 “熠儿,你带公主去老夫人房里。” 楚熠是所有少将军当中最为稳重的一个,对于楚音来说他也是最暖心的一个哥哥,总是对她如沐春风的笑着。 如今将军府出了这些事情,此刻他的脸冷若冰霜,一路上都没有对她多说一句话,而楚音纵使满腔的话想要开口,也只能卡在喉咙里。 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一辈子都要借着芜安的身份活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亲人相认。 一场黄粱梦,醒来便物是人非。 终究是她自作自受了。 第十章 我是音音 “娘,我们都知道您舍不得音儿,可是如今她都已经去了,总不能就让她的尸身就一直躺在大堂里,这样就算音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啊。” “是啊娘,大嫂说的有理,我们都心疼音儿,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 话音未落,便听得瓷器落地的声音,然后一道苍老的声音怒喝道:“谁准你们说音儿去了,她是个孝顺孩子,她怎么可能让我这个老不死的为她难过,她不可能死的!” 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的楚熠放下了手,有些为难的看向身后的少女,却意外发现她竟然红了眼眶。 “公主,你……”楚熠疑惑的问道。 楚音掩下情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老夫人一片慈心,有些感触罢了。” 楚熠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并未再说什么。 他抬手敲了敲门,门内说话声便止住了。 “奶奶,芜安公主奉太后之命来探望您。” 然后门从里面被打开,出来迎接的杨氏对楚音行了礼,楚音走进屋以后才发现,三位婶婶都在房间里,身着素白,看起来都哭过一番了。 楚音心中又是一阵苦,她的爹娘去世以后,这几位婶婶轮流带着她,个个都跟她的亲娘一般,如今她们的心只怕是被伤透了,还要来劝慰老夫人,这都是她的过错。 而最让她难受的,还是看见老夫人的那一瞬间。 上一次祖孙见面,还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时候。 当初楚音死活要嫁给安元嘉,让老夫人很是生气,直到那次寿宴上她才彻底放下芥蒂,表示只要楚音开心,她也就认了,反正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将军府都是楚音的靠山。 如今再见面,那个好不容易恢复了神采的老人家又变得沧桑起来,整个人看着也垮下去一大圈,楚音心疼的直抽搐。 她原想着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开口告诉将军府的人关于她重生的事情,可是此时她不确定,老夫人是不是还有时间等下去。 倘若就这样错过…… 不行! 她从老天爷那里额外得到一个机会,若是再次和亲人生死两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当下,她便做了一个决定。 “最近府里出了些事情,老夫人一时间接受不了才身体微恙,好在没有什么大碍,至于太后娘娘的一片好心,还劳烦芜安公主替我等谢恩。” 杨氏作为长媳妇,礼数方面极尽周全,对于将军府如今发生的事情,她几句话就轻描淡写的盖过,免得传出去人惹人闲话。 楚音笑了笑,便道:“将军夫人言重了,芜安一定会将诸位的好意转告给太后。只是芜安还有一事相求。” 她看了一眼老夫人,然后继续说道:“太后在进宫之前就与老夫人交好,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此后见面甚少,这次出宫时候,太后特意让我带了几句贴心的话给老夫人,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为难。 毕竟她们也曾听过芜安的事迹,谁知道她这会的知书达礼是不是装出来的。 楚音笑了笑:“只是简短的几句话罢了,再说芜安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造次啊。” 但是杨氏一群人还是没有出去。 这时老夫人开口了:“你们出去吧。” 众人不好再坚持,只得说门外就有人候着,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 楚音也让舞袖和随行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此时屋里就剩下老夫人和楚音两人了。 老夫人神色恹恹,问道:“不知太后让公主给老身带了什么话?” 楚音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小心吹散热气,然后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下。 “祖母,喝茶。” 她这一举动,让老夫人惊愕的长大了嘴巴,然后不由自主的吐出两个字:“音音……” 随后老夫人立马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轻咳两声来掩饰尴尬,然后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一边。 “公主莫要折煞老身,这声祖母老身担不起。” 楚音却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着老夫人,说道:“这是祖母最爱的碧玉罗,最好喝下时只有七分热度,不至于烫嘴又能散出清香,今日怎么一口都不喝,是不喜欢音音端的茶吗?” 若说方才她的一跪只是让老夫人惊愕,此时她的话,就能让老夫人彻底失了魂。 “你……”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水,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抚向楚音的脸,却又有些畏缩,最后只将手悬在半空。 楚音连忙握住老夫人那只手,泪水同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点点头,小声哽咽道:“祖母,我是音音。” 此话一出,老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时间激动、悲伤、不解……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有眼泪越流越凶。 良久,老夫人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音音你……” 楚音同样十分激动,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老夫人不要声张,然后站起来坐在老夫人身边,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的,感受久违的温暖。 “祖母,音音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只是外面还有人守着,楚音只能在老夫人错愕的表情下,简短的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将那些淬了毒一般的过往再次讲出来,楚音如同把心脏放在刀尖上滚过一般,好几次哽咽的说不出话,好不容易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又一次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祖母,是音音不懂事,这都是我罪有应得,但是您万万不能因此伤了身子,否则音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楚音,老夫人的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悲愤。 “姓安的无耻小儿,我将军府的娇娇儿居然被他如此践踏,真当我将军府只是个摆设吗?”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音音,你的仇,祖母替你报了!” 第十一章 祖孙的秘密 听了老夫人的话,楚音心中一阵暖流流过。 但是她和安元嘉之间的事情她自己来解决就好,她不愿意再让这些事情来烦将军府的人,她希望以后将军府只剩下平安喜乐。 “祖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音音回来了,您不要再伤心,更不要因此伤了身子。” 方才还悲愤万分的老夫人,因为楚音的几句话心中软成一团,她捧着楚音的手,喜极而泣:“说的对,那种混账东西,叫你几个哥哥就能收拾了,你就安心继续做祖母的娇娇就好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顿了顿,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音音,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二叔他们?” 楚音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老夫人牵着她的手站起来,然后就要朝门外面走去:“那祖母陪你一起去说,他们一定都高兴坏了。” 楚音拽住了她,神色黯然,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祖母,我现在是芜安公主。” 一时间,房间里静如死水。 老夫人活到这把岁数,又是将军府最有话语权的人,自然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老人家。 方才不过是因为的得知楚音死而复生太过激动,被楚音拽住的那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楚音是复活了,但是她活成了芜安公主,真正的楚音还躺在大堂那口棺材里。 将军府的人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这样的楚音,可是皇室那边该如何交代,外人又该如何看待楚音,把她当成一个疯子还是当成一个妖魔呢?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可是……至少要让我们一家人知道,你若是有个什么事,将军府也好帮衬一下啊。” 楚音笑了笑,扶着老夫人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祖母,倘若不是方才见您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我也不打算开口的。” “这是为何!”老夫人明显不悦了:“难不成你如今成了公主,就要和将军府疏离了?” 楚音连忙解释:“祖母怎么会这样想!我之所以不愿意说的,正是因为将军府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才隐瞒不说的。” 老夫人的眉头并未展开,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太清楚将军府的人对我有多好,如果这些事都被他们知道,难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来。将军府在大雍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上上下下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倘若真的被抓到把柄……祖母,我已经犯过一次大错了,绝对不能再一次拖累将军府。” “你这孩子!”老夫人脸上老泪纵横:“你怎么会是拖累呢,你是祖母的心头肉啊!早知如此,当初便是拼了这条老命,祖母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畜生!如今……如今至少告诉你二叔一人,他性子稳重,还能帮你解决了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安元嘉也是在朝中有官位的人,这件事他又做的天衣无缝,二叔就这样杀了他,也会落人口实。况且二叔也就是平日看起来稳重,真要是脾气上来,只怕比四哥还犯浑呢。” 楚音故意打趣,终于把老夫人给逗笑了。 “可是祖母好不容易才见到你,就要把你放回皇宫当那什么公主,祖母舍不得。” “祖母,总有解决的方法,重要的是我还活着不是吗?除非……”楚音撇撇嘴:“祖母几日不见我,然后就忘记我这个孙女了。” 她这一撒娇,惹得老夫人笑骂道:“祖母只怕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过惯了皇宫的生活,再也不想回来了呢。” 说笑几句,方才悲伤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许多。 楚音突然正色道:“祖母,在时机成熟之前,这件事就只有我和您知道。日后我有需要将军府的地方,也就有劳祖母您帮着说两句好话了。” 老夫人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慈爱。 这时门外响起了杨氏的声音:“娘,您该服用汤药了。” 两人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看来守在门外的一行人忍不住了。 “进来吧。” 话音刚落下门就被推开,众人全部走了进来。 虽然老夫人已经将泪水擦干净,但还是能看出哭过的痕迹,众人疑惑,为首的杨氏正要发问,老夫人便解释道: “芜安公主与音音年纪相仿,看见她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孙女,没忍住哭了一场,你们不用担心。” 这个解释倒是引得众人纷纷看向楚音。 谁都知道楚音是老夫人的心头宝,在老夫人看来,这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音音,听闻这芜安公主的性子从来都不讨喜,如今老夫人却把她和楚音相提并论。 看来谣言果真不可信。 一时间,楚音明显感觉到将军府众人对她的态度要好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生疏了。 杨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碗,端到老夫人面前:“娘,不管怎样还是您的身子重要,大夫开了这汤药以后,您就一口都没有喝过,今日就当是看在芜安公主的面子上,您就喝了吧。”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之前是因为得知楚音死讯心如死灰所以才不肯喝药,如今楚音回来了,她的身子就好了一半,更不想喝这苦嗖嗖的药汁。 眼看老夫人又要拒绝,众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偏偏谁也没有办法。 “夫人,我来吧。” 楚音笑着把碗接过来,然后说道:“老夫人,我身上带了蜜饯,你把这汤药喝了就含一块在嘴里,绝对没有苦味。” 这是以前楚音不肯喝药,老夫人哄她的方式,如今倒是被她拿来哄老夫人了。 老夫人当然也知道,看着眼前甜糯糯的小姑娘很是欢喜,便任由楚音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这一幕看得身后一群人目瞪口呆。 他们三番五次的来劝,都被老夫人无情的拒绝,这个第一次登府的芜安公主竟然三言两语就把老夫人劝好了。 难道老夫人真的是太思念楚音,所以把年纪相仿的芜安公主当成了楚音的替身? 第十二章 给自己送葬 难得老夫人心情好了些,杨氏便抓紧机会提起了那件事。 “娘,您把药喝完了的,儿媳就陪您一起去送送音音吧。” 此话一出,楚音正在舀药的手顿了一下,老夫人的神色也暗了下来。 杨氏只当是自己又触及到了老夫人的伤心处,可是这话不提是不行的,总不能让楚音的尸体一直躺在大堂。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解老夫人的时候,还是楚音开了口。 “老夫人,如果您不介意,待会让芜安陪您一起去给楚小姐送行吧,听说楚小姐和您的感情一向深厚,我想在她入土之前,还是想见您一面的。” 旁人不知道这话的分量,老夫人却是知道的,因此犹豫了起来。 她不愿见到楚音的尸体,是因为不想承认楚音已经去世的事实。 如今楚音就站在她面前,她的心境倒是好转了一点,可是大堂棺材里,确确实实是楚音的身体,她都不忍去看,更何况是楚音本人。 看见自己的身体了无生气,楚音该是什么心情? 这时,老夫人的手上覆上一层温暖,原来是楚音将碗放下,抓起了她的手:“老夫人,芜安陪您去。” 楚音眼睛里透出的坚决,让老夫人安下了心。 “好。” 众人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 老夫人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大堂的时候,楚临哲等人都有些吃惊。 之前老夫人死活不肯让楚音下葬,将军府为了不让前来吊唁的人传出风言风语,这才将大门紧闭不待客。 再加上他们本身也舍不得让楚音入土,所以楚临哲甚至都做好打算,今日不出殡,再停棺一日。 没想到这芜安公主去了一下,老夫人竟然就来了。 “娘,你这是……”楚临哲连忙迎了上去,试探性的问道:“是来送音音吗?” 老夫人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对楚音说道:“既然公主是太后派来吊唁的,就劳烦公主进去给老身那可怜的孙女上一炷香吧。” 楚音点头应下。 大堂里一片素缟,摆放灵位的桌台上点满了白色的蜡烛,棺材就静静的躺在大堂中间,一片凄凉的感觉。 此时还未封棺,楚音走向灵位的时候故意停了一下脚步,往棺材里看了一眼。 那具再熟悉不过的身体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寿衣,因为打捞的及时,所以尸体并未因为被水浸泡而显得难看。 墨发散开铺在身下,入棺材之前请人修整了仪容,所以尸体的脸色虽然惨白但也不至于吓人,反而像睡着一般。 如果忽视手背上那几点尸斑的话。 楚音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发堵。 见到自己的尸体之前,她还抱有一个幻想,会不会她和芜安是互相换了身子,所以会不会她其实没有死,两人还有可能换回来,都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份。 可是那几点尸斑让她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原来的楚音,真的已经死了。 她的短暂停留,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上完香以后,楚音走回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楚小姐她……下辈子会在一个好人家的。” 老夫人听出了她的意思,这是要让尸体入土了。 罢了,连楚音自己都想开了,她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好好待眼前人才是真。 “临哲,准备一下,给音音出殡吧,别误了好时辰。” “娘!” “祖母!”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突然间就看开了 但是老夫人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说。 楚临哲强忍悲痛,命令下人去开门,然后让楚音的四个哥哥,亲自为她封棺。 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将军府出发,一路到郊外将军府陵园,纸钱漫天,哭声一片。 楚音跟在出殡的队伍里,看着那口红漆棺材,思绪混乱。 真没想到,给自己送葬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老天对她究竟是绝情,还是宽厚? 以前的楚音将会成为一抔黄土,今后的楚音会怎样活下去,完全未知。 再看看走在前方的将军府里的众人,个个神色悲恸,连威震四方的楚临哲,都是一路红着眼睛。 楚音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不管今后会面对什么,她所求不过是和家人永远在一起,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她。 否则,神挡杀神,魔挡斩魔! …… 出殡完了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将军府上下虽然已经十分疲累,但都无心休息。 楚音虽然很想留下来陪着他们,但是她必须赶在宫禁之前回去,便只能向众人告别。 经过这一天,将军府的人对她的态度已经彻底转变,就连一向不爱给人好脸色的楚风萧也对她友善了许多。 而最舍不得她的人自然就是老夫人,直到临别还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祖母您不要伤心。”楚音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我以后会经常找机会出宫来看您,您要是没事也经常去宫里走动走动,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老夫人也知道楚音的为难,经她这么一劝,也就放手了。 “老身,恭送芜安公主。” 老夫人躬身对她行了一个大礼,站在她后面的一群人便全部跟着对楚音行礼。 “恭送芜安公主。” 楚音看着这些暂时不能相认的亲人,觉得鼻头一酸,只怕一张嘴眼泪就会掉下来,于是匆匆转身离开了。 待她的马车驶远,大家才站直了身子。 楚风萧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还真以为是个好的,原来这么不知礼数,竟然不让我们起来就走了。” 楚临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老夫人转过身,神色严肃。 “芜安公主和将军府,是有缘分的,日后将军府上下,必须对芜安公主真心相待,否则,就是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听到了吗?” 众人疑惑,不明白为何老夫人会突然这样说。 但是老夫人并未解释,只是又看向站在人群后面的安元嘉,冷声道:“安侍郎,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府了。” 第十三章 芜安必须是他的人 “还有。” 安元嘉正要离开,老夫人又继续说道:“音音已经走了,从今以后,侍郎府和将军府都没有任何瓜葛,并且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满城皆知,所以还劳烦安侍郎早些将和离书送来才好。” 这下众人更加不解了。 便是一向沉稳的楚熠都忍不住说道:“祖母,虽然安侍郎并非音儿的良人,但是音儿生前最喜欢的人就是他,若是有了这封和离书,只怕音儿九泉之下不会安宁啊。” 楚熠说话比较委婉,而楚风萧就不会委婉了,他直接出言反对。 “不行,虽然音音活着的时候,我无数次的想拆散他们两个,但是现在音音已经去了,他安元嘉想就这样甩掉音音去风流快活,做梦!老子要他一辈子为音音当个鳏夫!” 楚昊和楚水寒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神色看起来,很明显就是无声的支持。 至于身为长辈的几个人,自然不会这般冲动,却也不赞同老夫人的话。 而安元嘉,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并不在意和楚音和离的事情,但是他在意和楚音和离以后,他就失去了和将军府的关系,没有任何背景的他,该如何在朝中立足,更别提升官了。 再加上方才见芜安对他的态度,很明显这条大腿他抱的还不结实,那他就更不能舍弃将军府了。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我与音音夫妻情深,我知道诸位都对我不喜,可是如今音音都已经去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成全我们。我安元嘉在此对天发誓,此生挚爱只有楚音一人,愿意为她孤守余生,我安家祖辈也会在九泉之下守着音音,如有违此誓,叫我死无全尸!” 他这般深情的话语,若是不知内情,定以为他和楚音的感情十分深厚。 果然,除了老夫人以外,众人的神色都有些犹疑。 可是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老夫人只是冷眼的看着他,安元嘉这畜生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了发妻,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天道报应的说法,所以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老夫人可不相信什么夫妻情深的狗屁话,她笃定安元嘉只是看中将军府带给他的好处。 因此她毫不留情的继续断他的念想。 “哼,音音是我将军府的宝贝嫡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有我将军府的祖宗宠着,不劳你安家费心。老身还请安侍郎明白一件事,今后无论你是飞黄腾达还是落魄街头,将军府都不会插手,你也不要再打着将军府的旗号在朝堂上谋取功绩!音音惯着你,将军府可不会惯着你!”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要不是想到楚音之前的交代,怕给将军府惹祸上身,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人。 众人这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原来老夫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毕竟不管怎么说,楚音是在侍郎府出的事情,那就是安元嘉没有照顾好楚音。 倘若楚音一直生活在将军府,身上连一块皮都不会磕破,更别提掉进水里淹死了。 想到这一点,众人看向安元嘉的眼神就变得不善起来。 “母亲放心,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去侍郎府拿和离书,想来安侍郎是不会为难我的。” 楚临哲突然开口,充满威严的语气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无人再反对。 还跪在地上的安元嘉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但是他已经演不出伤心的感觉了,死死拽紧拳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让脸色扭曲的太难看。 老夫人不想再看见他,让杨氏扶着她回房了。 “安侍郎,夜深了,请回吧。” 楚熠走上前对他说道。 安元嘉神色恍惚,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站起来以后,便如失了魂魄一般木讷的走出了将军府。 楚风萧对着他背影啐口水:“什么玩意,音音怎么就看上这种渣滓。” 随后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他脑袋上:“再敢说音音半句不是,我撕了你!” 楚风萧正要发怒,转头一看是二哥楚昊,便只能把气咽了下去,谁叫他打不过这个练武奇才,府中能和他交手的晚辈,也只有楚音一人了。 如果音音还在…… 楚风萧只觉得憋闷万分,转身回了房。 剩下人便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只是大家都注定不能入眠。 …… 安元嘉出了将军府时候,心中那口气迟迟未曾散去。 他对楚音并非是没有感情,毕竟那样一个姿容绝艳的女子,足以让任何一个男子为她心动,他也不例外。 可是他心中有一股傲气,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比自己的地位高,更不愿意被对方的家人看不起。 但是他不会因此拒绝的楚音的示好。 因为他几乎是拼了命才从一个穷书生爬到状元郎的位置,可他终究是一个没有靠山的人,想要继续青云直上简直难于登天。 而他从来都知道楚音在将军府的地位有多高,也知道将军府那群家伙一个比一个护短,如果他成为了楚音的丈夫,将军府的人再不喜欢他又怎样,还不是要看在楚音的面子上不断扶持他。 正是因为这些看得见的好处,所以他才答应了这门他并不满意的婚事。 可是如今楚音刚死,将军府就要跟他划清界限! 这叫他怎么忍的下去! “大人,是直接回府吗?” 随行小厮的问话让安元嘉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想到一件事。 “芜安公主已经回宫了吗?” 小厮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芜安公主随行的人马较多,这会时间应该还没有到宫门口。” 话音刚落,安元嘉便让车夫停下,然后解下马车上的马匹,骑上后飞快离开。 他并没有走投无路,将军府不要他,他还可以找更大的靠山! 楚音是将军府的心头宝,而芜安公主可是皇室的心头宝。 皇室和将军府,哪个更值得巴结,实在是太好做抉择了。 再者,他之所以害死楚音,本就是为了和芜安公主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如今他的手上已经染了楚音的血,芜安必须是他的人! 第十四章 十里红妆换枉死 楚音心中烦乱,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将军府那一张张亲切的脸庞。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放下芜安的身份,重新做回楚音。 她正在,马车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就在快要靠近马车的时候,传来一阵勒马的动静,想来是被侍卫拦住了。 楚音的神色却动了动,嘴角微微上扬。 她果然没有算错,有些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死心的。 “芜安公主,微臣有要事,还请您下车一见!” 车外随行的舞袖转头一看,竟然是安元嘉,当下脸就垮了下来,于是没好气对车内的楚音说道: “公主,您可别理他,奴才瞧他就没安什么好心,您要是下了车,太后指不定要怎么惩罚您呢!” 楚音不禁觉得好笑。 这舞袖跟在芜安身边多年,也真是操碎了心,担心她又惹祸,竟然还把太后都搬出来了。 但是她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和安元嘉保持距离。 她要让安元嘉一点点的上钩,然后成为猫爪下的老鼠。 她要让安元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舞袖话音才刚刚落下,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楚音款款走出。 “公主……”舞袖有些着急了:“您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再说您这伤疤还没好呢!” 自从被砸了以后,她一直感激上苍,终于让公主殿下变得省心一点了,可是这会怎么又开始不上道了。 这要是真传到太后耳朵里,只怕就不是头破血流这么简单了。 都怪那个安元嘉! 楚音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也许安侍郎真的有什么急事,我只是与他说两句话而已,你不用多想。” 说完,便朝安元嘉走了过去。 舞袖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她都想好了,只要公主有一点表现出要和安元嘉旧情复燃的迹象,她便是拼了命也要把公主拖走,大不了回去挨一顿打。 另一边,安元嘉被侍卫拦住,不能前进一步,他也不确定芜安究竟肯不肯见他,心中正在着急,便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朝他走来。 芜安的容貌并不逊色于楚音,只是不讨喜的性子让很多人都无心去在意她的美貌。 并且因为出身皇家,她与生带来的贵气,更是常人无法比拟。 此时安云嘉竟然有些看痴了,本来之前只是看在芜安好骗并且地位高的的份上才的决定和她私会,其实在他的心目中,怀清那种端庄的皇室中人才是合适的妻子人选。 只可惜怀清看不上他。 如今他才突然发现,芜安的容姿不知道比怀清高出多少,只要丢掉草包的名头,侍郎夫人的位置她不是坐不起。 这么一想,安元嘉的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他可真是慧眼识珠! 楚音走近时正好看见了他的笑容,以前这种笑容总让她觉得如沐春风,如今却觉得有些恶心。 他哄她喝下毒酒的时候也是这副笑容。 莫非他现在也在算计什么? 于是她也跟着笑了。 这一次,就看谁的算计先人一步吧。 安元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之前的冷淡都是做给将军府的人看的,其实心中对他还是倾慕的。 念及此处,安元嘉的笑意更深了,对楚音拜手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楚音挥挥手,示意侍卫退到一边,然后对安元嘉柔声道:“不知安侍郎有何要事要跟我说?” 安元嘉并未回话,而是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递过来:“公主遗落了此物在将军府,这等贴身之物想来对公主十分重要,所以微臣才斗胆冲撞,还望公主不要计较微臣的无礼。” 楚音看向那块玉佩,眸子不自觉的眯了起来,眼底藏着冷光。 安元嘉只是一个侍郎,以他的俸禄在京都只能算是中等人家,可是侍郎府的吃穿用度样样富贵,倚靠的都是楚音从将军府带过去的嫁妆。 如今他手上这块成色上乘的玉佩,也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这一出,她都要忘记安元嘉竟然还欠了她这么多东西。 也好,这样她就可以一一讨回来了。 “安侍郎只怕是弄错了。”舞袖抢在了楚音前面开口:“公主的贴身物品都由我清点,并未有遗漏,安侍郎请回吧。” 这话倒不是舞袖胡说,皇室规矩森严,芜安身份高贵,她的用物自然也有专人看管,因此舞袖一下就看出安元嘉是故意找借口接近芜安。 不过安元嘉并未因为舞袖的话觉得难堪,反而看向芜安的眼神更加深情。 因为他本来就是不是来还东西的,他只是用一块玉佩来试探芜安的心意。 “这玉佩是我,有劳安侍郎了。” 楚音伸出手,从安元嘉那里把玉佩拿过来了。 “公主,这怎么可能……”舞袖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安侍郎只是好心来还玉佩而已。”楚音打断舞袖的话,然后继续对安元嘉说道:“不过舞袖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楚小姐刚刚入土为安,安侍郎与她夫妻情深,自然也不希望听到些风言风语,所以安侍郎这天生的多情姿态,还请收敛几分,免得惹人闲话。” 说完这句话,楚音便转身朝马车走去,丝毫没有留恋。 舞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公主这是骂安元嘉自作多情呢,一时间没忍住差点笑出来,随后连忙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安元嘉脸色却没有因此脸色难看,待马车走远以后,他摊开了方才一直紧紧拽住的拳头。 掌心上安静的躺着一个纸团。 是方才楚音拿走玉佩的时候,留在他手里的。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 麓山古寺。 …… 回到马车上,楚音一直将玉佩拿在手里把玩。 大雍国成亲自有风俗,嫁妆彩礼这一块也是有讲究的,照理说迎娶她这样的权贵千金,彩礼不得少于九十担,而将军府至少要拿出七十担的嫁妆方才合理。 可是彼时安元嘉干刚刚入仕,拼拼凑凑也就能拿出三十担。 将军府并不嫌贫爱富,却也不能让楚音受委屈,成亲那日,一百二十担嫁妆轰动了整个京都。 十里红妆,换来的就是她枉死。 第十五章 皇家祠堂 “公主,您既然对那安侍郎没有感情,干嘛要收下这个玉佩啊?”舞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楚音浅笑而答:“这玉佩挺值钱的,他既然要送,我便收。” 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舞袖惊讶几乎合不拢嘴, 合着公主要这玉佩,是在贪小便宜? 舞袖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乖乖闭了嘴。 楚音也不再说话,继续看着手中的玉佩。 她说的不错,这玉佩确实值钱。当初二哥楚昊征战南疆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一整块价值连城的翡翠,本想着赶在老夫人寿宴的时候做一尊小佛像当寿礼。 结果楚音成亲在前,他便用这块玉做了一块玉佩,嘱咐她经常带着身上,据说可以安神静气,反正就是有好处。 但是成亲没多久,她便把玉佩给了安元嘉,因为他身在官场,身上没有两件像样的饰品,总是会被人笑话。 呵,错付的东西,还是要拿回来的好。 这只是个开始! …… 九千岁府。 容景辞听完属下夜玄带回来的消息,眉心一直紧锁着。 “主子,将军府那位老夫人似乎从未对楚小姐以外的人那般亲近过,而芜安公主不过是第一次登门,这其中……” 对于夜玄的疑惑,容景辞没有说什么,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刚刚说,芜安今日对安元嘉态度冷淡?” “是。”夜玄十分肯定的回答:“芜安公主离开将军府以后,安元嘉骑马跟了上去,却被芜安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嘲讽了一通,不过也有可能是做做样子,因为她收下了安元嘉送的玉佩,而且……那块玉佩以前楚小姐也带过。” 容景辞莫名生出一阵烦乱,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芜安和老夫人独处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夜玄却突然跪下:“主子恕罪,将军府看守森严,属下不能靠太近,所以并未听到。” 好在容景辞并没有因此动怒。 “继续派人跟着她,退下吧。” 待夜玄退下,容景辞看着桌子上一幅画像驻足良久,狭长魅惑的眉眼在烛火的掩映下透出几分难得的温柔。 良久之后,他将画像收了起来,然后出了府前往皇宫。 …… 去荣景殿见过太后以后,楚音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打从重生以后,楚音的一颗心一直都吊着,如今去过了将军府,见到家人安好,老夫人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心情便放松了不少,然后肚子就跟着叫唤了起来。 “舞袖,去给我拿点吃的,饿坏我了。” 舞袖一副小得意的样子说道:“还用公主您吩咐吗?今天您一直没时间好好吃饭,奴才担心您饿着,刚回来就让人准备了晚膳,全都是您爱吃的!” 对于舞袖的贴心,楚音十分满意。 若是不考虑这丫头偶尔的暴脾气,倒是和她以前的贴身丫鬟影摇有几分相似。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这丫头在侍郎府过得怎么样,今日是她出殡的日子,竟然都没有看见影摇…… 楚音隐隐生出不安,看来要找机会去一趟侍郎府了。 思量之间,舞袖已经让宫人将饭菜端了上来。 楚音暂时放下那些烦心事,期待的拿起筷子准备好好饱餐一顿,结果看见饭菜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就呆住了。 倒不是说这些饭菜不好吃,只是这里大部分菜都是重油重辣,偏偏她是个不能吃辣的人。 “公主,您看这麻辣兔头、红烧猪蹄、爆炒牛肉,每一样都是您的挚爱,这两天您受伤不能吃这些,奴才知道您吃那些清淡的菜肯定都受够了,所以特意让您解解馋,不过您也别贪嘴,每样都只能吃一点。” 楚音有些为难的笑了笑。 她……没想到芜安公主这么重口, 最后她端起碗,只吃了一点青菜,喝了几口汤罢了。 一旁的舞袖有些疑惑:“公主,是御膳房今天做的不好吗?您怎么都不吃啊?” 楚音暗暗叹气,然后说道:“不是不好,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我这几天又没有好好吃饭,怕吃了这些以后难受。” 听完这些话,舞袖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十分愧疚的说:“公主恕罪,是奴才没有想到这些,差点酿成大错,那您还想吃些什么,奴才这就让人去做。” 楚音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随便再上些清淡的菜吧,最好有一盘西湖醋鱼。” “好嘞,公主你等一会,奴才马上就叫人去做!” 看着舞袖欢脱的背影,楚音也跟着心情大好,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此刻完全放松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一个黑影从窗外闪过。 …… 翌日,楚音又出了宫,前往位于麓山古寺的皇家祠堂住上三日。 这是她去将军府之前就与太后商量好的。 太后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担心去将军府吊唁之后会让她身上沾染一些不吉利的东西,于是在她出发之前,太后派了一队随行的宫人和侍卫跟着,确保她此行安然无恙。 楚音对这些倒是不在意,但是她没有想到一同前去的侍卫统领,竟然是楚昊。 相比于她的惊讶,楚昊的脸却一直绷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在接到太后旨意之后,楚昊本来并未考虑太多。 毕竟芜安去了一趟将军府之后,他对这位公主的印象还可以。 可是在他出发之前,老夫人却单独把他叫了过去说了很多话。 而这些话说到底就只有一个意思,一定要好好保护芜安公主,哪怕楚昊自己受伤,也不能让芜安掉一根头发。 更重要的是,万事都要顺着芜安公主,不准拿平时那幅臭脾气对她。 且不说自己才是老夫人的亲孙子,按照老夫人那护短的性子,因为一个外人对他提出这种要求本身就十分不可理喻。 如今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他和大哥楚熠都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只是大哥性格稳重,所以家人对他并不担心,楚昊却是一个只喜欢待在演武场的人,老夫人已经提出好几次给他找个媳妇,改改他武痴的性子。 难道……老夫人是想撮合他和芜安公主? 第十六章 古寺阴谋 楚音哪里知道楚昊在想这些,能够和二哥一起去皇家祠堂,她的心情倒是十分雀跃。 “这一路有劳楚二少爷费心了。” 结果她满心欢喜的上去打招呼,换来却是楚昊一张臭脸,他只是瞥了一眼楚音,便冷着一张脸走到一边去了。 楚音一头雾水。 昨日在将军府他的态度明明还可以啊,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情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过想到这个二哥平日里就没什么好脾气,也就在她面前会变得柔软一点,楚音也就不介怀了。 毕竟她现在是芜安,是一个名声不算好的草包公主。 一路顺遂,达到麓山古寺的时候才不过午时。 寺庙早已经派了人守在门口,楚音在一个小和尚的带领下先去早就准备好的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便去见主持方丈。 麓山古寺在成为皇家祠堂之前香火就十分旺盛,据说这里的老主持渡尘是一个能通天机的神人,并且已经活了上百岁。 这位传闻中的老主持如今依旧住在麓山古寺,但是早已经不问世事,只有御驾亲临才有机会与他相见。 楚音现在见的是继任主持通弥,虽然不如老主持那般有神通,但也算是佛道高人。 上一世楚音并不信这些天道之事,最多就是陪着老夫人抄过几段佛经而已。 但是重生以后,楚音觉得这世上还真有命理一说,因此面对主持的时候,她的态度十分恭敬。 “芜安叨扰三日,有劳通弥大师。” “佛祖慈悲,公主一片善心,乃大雍之幸。” 寒暄几句,通弥便带着楚音熟悉了一下寺庙,并告诉她这三日里,每日未时到酉时在祠堂礼佛,其余时间便自由安排。 楚音一一应下。 随后主持交代,寺庙中各种都可以去,唯独临近后山的一座院子不能接近,那里住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师。便是皇帝来了也不敢轻易打扰。 楚音猜想,那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位渡尘大师了。 之后楚音便回了院子休息,等到未时再去祠堂就行。 待她的身影走远以后,通弥身边一个小和尚说道:“师傅,我听说这芜安公主是个不好相处的,可是今日一见,倒是挺通达的啊。” 通弥却叹了一口气:“命中有如此劫数,这世间还能有谁比她更通达,只是这往后是吉是凶,怕是连师父他老人家也参不透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通弥便走了,留下小和尚一脸茫然的摸着脑袋。 …… 楚音完成礼佛以后,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公主,这几日恐怕要委屈您了,佛家之地不能沾染荤腥,准备的饭菜都是素的。” 楚音笑道:“无妨,也不过三日而已。” 随后她又问舞袖:“楚少将军已经派人将寺庙全部围起来了吗?” 舞袖以为她是担心麓山古寺处于荒山,担心安危问题,便劝道:“公主您就放心吧,这里是皇家祠堂,不会有歹人出没的,再说这楚二少爷可是出了名的高手,整个大雍能打过他的人没有几个,不会有事的。” 可是舞袖怎么会知道,楚音正是担心楚昊的身手太好,将古寺保护的密不透风,那个人就没法进来了。 不过她也并未担心许久,便是他进不来,也不过就是让她这三日过得无聊一些罢了。 况且那人虽然心术不正,但是能够坐上状元郎的位子,证明他还是有几分头脑的,溜进来对他来说应该不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 麓山山脚下停着一辆精美的马车。 “古寺里有我的人,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能进去,但是之后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不要让我失望。” 一道女声从马车里传出来。 马车外一个青衫男子毕恭毕敬的对马车行礼:“郡主放心,在下一定会给您一个好消息。” 那女子颇有些不屑的笑了:“安侍郎还是莫要夸下海口,我已经告诉过你,芜安这几日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让你来这里,也许并不是私会,而是一个阴谋,你还是要处处小心才是。” 安元嘉却信誓旦旦的说道:“郡主提醒的是,但她终究不过是一个草包,有您的帮衬,在下怎么可能失败呢?” 这时车帘被掀开,一只纤白玉手伸了出来,握着一个白色瓷瓶。 “这药是本郡主花了大气力求来的,你可不能辜负本郡主这一番好心。” 安元嘉接了过来。 “希望不久之后,安侍郎成为驸马的消息将会传遍整个大雍国,到时候本郡主自然会送上一份大礼。” 说完这些,马车便掉头朝城里驶去。 安元嘉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又看了看马车离开的方向,夜色中他笑得有些瘆人。 “拿到驸马之位,本官还如何容得你这般趾高气昂?” --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这本书的元老级读者是哪几位……万一火了…… 第十七章 私会 入夜,舞袖点燃了屋里烛火,楚音便要她去外面候着,她一个人待着就好。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楚音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姿态慵懒的冲外面问道:“舞袖,是什么人?” “回公主,是两个小师傅,说是担心您晚饭没有用好,特意送些糕点过来。” “嗯,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从外面被推开。舞袖领着两个年轻和尚走了进来。 “芜安公主,这是厨房的师父特意做的绿豆糕,味道虽然比不上宫里的,但尚能入口,望公主莫要嫌弃。” 芜安瞥了一眼摆放在桌子上的糕点,又看了一眼两个小和尚。 站在后面那个和尚一直低着头,再加上他戴的僧帽偏大,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楚音心中冷笑,对前面的和尚问道:“有劳,不知道小师父如何称呼?” 那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悟生,这位是我师弟,法号悟明。明日礼佛的一些事宜,就由他来为公主细说。” 楚音点点头。 随后舞袖便带着悟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楚音和那个叫悟明的和尚。 楚音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又很嫌弃的扔回了盘子里,然后抬眼看着悟明。 “这庙里的东西着实不好吃,不知道小师傅有没有带别的东西来给我解解馋呢?” 那和尚终于抬起头,他从怀中拿出一包油纸:“粟香斋的白玉糕,不知道公主可还满意?” 楚音挑挑眉:“安侍郎好有雅兴,三更半夜跑到这荒郊野外假扮和尚玩。” 这所谓悟明和尚,正是安元嘉。他着一身僧袍,宽大的僧帽遮挡住头发,倒也不会让人怀疑。 安元嘉笑了笑:“芜安公主何必诧异,不是您邀请在下来此相会吗?” 说着,安元嘉拿出之前她给的那张纸条,展开放在桌面上。 “这四周都被侍卫包围的密不透风,安侍郎却能如此畅通无阻的进来,一直以为安侍郎只是个文弱书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本事。” 楚音的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安元嘉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今晚的芜安和他印象中的废物有些不同。 但是他并未想太多,只当是因为他隐瞒了娶妻一事,芜安正跟他闹脾气呢。 如此一想,倒是觉得这般小女人的芜安,比之前更加撩人。 “之前安某确实有些事情隐瞒了公主,但那都是迫不得已,安某对芜安公主的一颗心天地可鉴!”说着,他如变戏法一般从宽大的衣袖下取出一个酒壶:“今夜,安某就是特意来赔罪的。” 说完,也不管楚音到底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取了两个杯子满上酒,一杯放在楚音面前,一杯自己举着:“公主,安某先干为敬。” 楚音冷眼看着他喝完,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以她对安元嘉的了解,如果想要哄芜安公主开心,应该是说一大堆甜言蜜语才对,这一上来就急匆匆的喝酒是怎么回事? 倒像是…… “音音,这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为夫自罚三杯。” “音音,你怎么不喝,是不肯原谅为夫吗?” 想到临死前安元嘉哄她喝酒的那一幕,楚音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公主,您是嫌弃这酒不好,还是不肯原谅安某?” 看着楚音只是用手指摩挲酒杯边缘,就是不喝一口,安元嘉心里有些着急。 能否一步登天,可就指着这杯酒了! 安元嘉虽然隐藏的还不错,但是楚音还是能够看出他的迫切之情,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呵,这个人,只要利益当前,便总是太容易心急。 “安侍郎想多了,只是最近看了些话本子,里面都说这世间男人最会口蜜腹剑,所以……” “在公主的心中,安某就是这种人?”安元嘉几乎要跳起来:“难不成公主对安某的真心,一点都感觉不到?” 楚音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她上辈子究竟是怎么瞎的,竟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与安侍郎开个玩笑罢了。”楚音端起了酒杯,却在安元嘉满怀期待的眼神下缓缓放下:“不过安侍郎似乎对本公主不太了解。” 安元嘉有些许发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本公主自小便是被宠大的,在这个世上,只有本公主可以愚弄别人,如若有人不自量力想要愚弄本公主,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楚音单手撑着下巴,对着安元嘉笑得妩媚万分:“你隐瞒自己已经成亲的事实来欺瞒本公主的感情,还让本公主被太后狠狠责罚一顿,你觉得你该被怎么惩罚一下呢?” 安元嘉自诩聪明过人,此时却完全猜不透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公主……我……您……” 结巴了半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音便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本公主赏你一杯毒酒,再把你推到寺庙后院中的那口小池塘中淹死如何?” 第十八章 游古寺 “哐当!” 安元嘉手中的空酒杯应声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那个让他熟悉又害怕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将那份幻觉从脑海中赶走,然后直直的看着楚音。 “公……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音却突然娇俏的笑出了声音:“安侍郎这是怎么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你怎么就当真了?” 随后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安元嘉身边坐下,再将原本属于她的酒杯摆在安元嘉的面前。 “可是安侍郎,本公主虽然想要原谅你,偏偏不胜酒力,不如这杯酒你帮本公主喝了吧,就算本公主接受你的心意了。” 说完,她的眼神就一直落在安元嘉身上,不给他一点拒绝的余地。 “这……”安元嘉方才暗地里在楚音的酒杯上抹了些东西,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他一清二楚,所以他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 “安侍郎?”楚音步步紧逼。 安元嘉的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在下带来的是果酒,不会醉人的,公主您……” 他硬着头皮再次把酒杯举起来,送到楚音面前。 而这次,楚音不再笑脸相迎。 冷若冰霜的眸子定定的落在他手上:“酒里有什么?” 楚音的语气冰冷的到让安元嘉的手指僵了僵,他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个废物公主竟然会有如此迫人的威严,甚至让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他开始后悔今天的计划,他不该如此心急的。 “酒里……当然只有酒了,公主您是什么意思……” 楚音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安元嘉,本来让你来一趟古寺,不过是想治你个私闯皇家祠堂的罪,给你一点教训罢了,可你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看来还是本公主太过心慈手软,让你产生了些误会。 既然如此,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可都不能怪在本公主头上了,那都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安元嘉隐隐有些不安,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觉得脖颈处一阵钝痛,随后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翌日。 楚音一觉睡到自然醒,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舞袖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略带愧疚的说道:“公主,昨晚奴才守夜,结果早早就打瞌睡了,连那小和尚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您怎么也不叫醒奴才啊。” 楚音笑了笑:“又没有什么大事,睡着便睡着了,养足了精神下午帮我一起抄佛经就是了。” “是,奴才遵命。”一听到自己没有被怪罪,舞袖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那公主,待会用过早膳我们就去古寺转转吧。” 楚音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舞袖的这个提议,正中下怀。 得知他们要在古寺中闲逛,楚昊安排手下人值守以后,便亲自跟在她后面护驾。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乐意,却也不敢让芜安真的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楚音就更加不会排斥跟自己的二哥一起游园了,更何况待会还有一处好戏,有楚昊在场才会唱得更加精彩。 寺庙后院是一处静谧的花园,当初就是建来让皇室中人来此礼佛的时候顺便游玩。 此时只有几个小和尚在打理花圃,倒是十分清静。 楚音一路上和舞袖有一出没一出的闲聊着,楚昊则一直黑着脸跟在后面,吓得路过的和尚都匆匆跑开了。 就在经过花园南面一个围墙的时候,楚音突然停下了脚步。 “舞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舞袖也停下脚步,仔细听着,然后突然小脸一红,跺脚喝道:“这……这佛门清净之地,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 第十九章 药劲挺大 上一世楚音也是嫁过人的,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这声音她自然也听得出来是什么。 多多少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昨晚安元嘉究竟在酒中放了什么她是不知情的,只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着八成就是合欢散之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人前温文尔雅的侍郎大人,背后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让楚音又实实在在的被恶心了一把。 所以她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安元嘉也恶心一把。 只是这寺庙中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唯独那个叫悟生的和尚和安元嘉算是一丘之貉。 因此昨晚她把安元嘉打晕以后,趁着夜色把他送到了悟生居住的院子,然后找机会把悟生也打晕了。 再把安元嘉带来的毒酒给两人灌了下去。 她想着,两个男人也发生不了什么,最多就是在药性的作用下彼此恶心一下,然后苦于周围都被侍卫看守逃不出去,这一夜过得十分煎熬。 可如今看来,他们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些什么。 这药……劲挺大啊。 楚音突然觉得有些后怕。 楚昊的职责就是保护楚音,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调查清楚。 因此不等楚音说什么,他便招了几个侍卫过来。 “公主,您在这里候着,我带人进去看看。” 说完,便和那几个侍卫往南墙后面的院子走去。 舞袖很鄙夷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竟然跑到这种的地方来苟且,也不怕佛祖的怪罪下来,出去后留下什么病根。” 听到这话,楚音忍不住笑了:“你一个还没有嫁人的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谁料舞袖一点不尴尬,反而理直气壮的看着她:“公主,这里又没有外人了,您还跟我装什么啊,那些话本子可都是您强迫我和您一起看的。” 楚音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舞袖说的话本子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 这芜安公主小小年纪,倒是……性情中人啊! “咳咳……”楚音试图转移话题:“楚少将军应该已经解决好里面的事情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事实上,里面会是什么样的一幕,楚音大概也猜的到。 守在屋子门口的几个侍卫面色尴尬,见楚音走进来,他们甚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公……公主,您还是再等等吧……里面……” 看那侍卫欲言又止的样子,楚音倒是还好,舞袖却被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里面怎么了,不就是两个不要脸的人嘛,还要处理这么久吗?” 舞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里面走。 她是芜安身边的大宫女,侍卫不好真的阻拦她,只能半推半就的任由她闯了进去。 结果才刚刚走进去,就听舞袖一声惊呼。 楚音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正要跟进去,就见舞袖捂着脸跑了出来。 “怎么了,吓成这个样子?”楚音疑惑的问道。 可是舞袖只是捂着脸,拼命摇头。 这时楚昊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也十分不自然。 “咳……公主,这事伤风败俗,还是不要污了您的眼睛,我来处理就行了。” 楚昊经常混迹在军营,那些士兵闲来无事总是会说些荤段子,他都已经听习惯了。 可是方才他走进屋子,看见两个男人缠绵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惊的他半天回不过来神。 他没有那个定力一直看着,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模样,他正吩咐人拉开两人的时候,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便借着这个理由走了出来。 楚音很想进去看看好戏,但楚昊说的也有道理,以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随便掺和的。 反正能恶心到安元嘉,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结果她正要转身离开,屋里却有了动静。 “滚!你们都给本官滚出去!” 楚音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屋子里,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里面匆匆跑出来一个侍卫。 “少将军,里面的人已经清醒了。” 楚昊故作淡漠的问道:“可问出是什么人?是这寺庙的和尚吗?” 那侍卫却吞吞吐吐,眼神在楚昊和楚音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一直没有开口。 楚昊不耐烦的吼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扭捏个什么劲!” 楚音挑挑眉,心平气和的等着答案。 那侍卫这才敢开口,小声说道:“其中一个是这庙里的和尚,还有一个……是安侍郎。” 第二十章 证据 那侍卫一说完,楚昊的神情便僵住了。 楚音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再一看楚昊,才发现他的手已经紧紧握在刀柄上,眼眶猩红,泛着浓烈的杀意。 糟糕! 楚音暗骂自己,就顾自己玩得畅快,居然没想到此时安元嘉还没有签和离书,说破了天他还是楚昊的妹夫。 他丢脸没有关系,却连带把将军府的脸都给丢了! 这要是不好好处理,可就要玩脱了。 “安侍郎?”楚音抢在楚昊发作之前说道:“本公主倒是听父皇经常提起这个人,不就是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嘛,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本公主亲自去看看吧。” 她刚要抬脚,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楚昊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公主,这是将军府的家事,不劳您费心。” 楚音暗暗叹气。 她这个二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轴,她都已经尽量撇开这件事与将军府的关系了,他却还要自己往上面撞。 偏偏她还不能撒手不管。 且不说这事是她惹出来的,如果放任楚昊进去,只怕待会安元嘉就尸首异处了,这事一旦闹大,可就彻底收不住了。 楚音摆摆手,示意周边侍卫都退后几步,然后小声道:“楚二少爷,你可以冲动行事,造成的后果将军府也担的起,可是令妹才刚刚入葬,你一意孤行的把事情闹大,对她的名声恐怕不好。” 她很清楚,对楚昊来说,真正的软肋就是她。 果然,楚昊听到这话以后,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里依旧冒着怒火。 楚音继续说道:“交给我吧,放心。”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楚昊的手。 以前楚昊闹脾气的时候,她哄楚昊时就习惯性的做这个动作, 她是不自觉的就这样做了,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楚昊的身子却僵了僵。 从小到大他就是个臭脾气的人,便是家中长辈狠下心揍他也拗不过他的犟,特别是他正发怒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靠近。 只有糯米团子般的小楚音是个例外。 可是刚刚,楚音之外的另外一个女人碰了他。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没有因此大动肝火,反而因为她这一拍渐渐平静下来。 就好像……楚音又回来了。 在他愣神的片刻,楚音已经走了进去。 已经清醒过来的安元嘉因为刚才发了一通火,正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外袍,露出的肌肤还残留着昨晚欢好的痕迹。 楚音又往床边看去,那个叫悟生的和尚同样披着一件外袍,生无可恋的站在那里。 “把他带到主持那里去,动静小些,尽量别惊扰旁人。”楚音吩咐道。 悟生被带走以后,一旁的安元嘉终于察觉到楚音的存在,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就朝她冲过来。 “是你……是你陷害我……你这个……啊!” 他话才说一半,便被侍卫反锁住胳膊按在地面上跪着,身体的疼痛让他表情扭曲,除了喊痛再难发出别的声音。 楚音冷眼看着他,然后突然笑了:“安侍郎想说什么?本公主陷害你?” 楚音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那不如请安侍郎解释一下,本公主是如何让你心甘情愿和一个和尚在佛门之地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呢?” “你!”安元嘉经历了那等恶心的事情心中正憋屈,如今楚音又一字一句的将这件事复述一遍,他几乎要要喷出一口老血。 “芜安公主,你这装疯卖傻的本事本官佩服!”安元嘉咬牙切切齿的说道:“你这般陷害我,那本官便是不要这条命也要说出真相,大不了鱼死网破!” 楚音慵懒的挑了挑眉梢:“说说看,真相是什么?” 安元嘉冷笑道:“公主您觉得还隐瞒的住吗?本官来这里的原因,可是要跟你私会啊。” 楚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一旁围观的侍卫神色各异,目光纷纷落在楚音身上。 舞袖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的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勾引我家公主不成,这会还想污蔑她,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否则你今天走不出这间屋子!” 安元嘉冷笑一声:“证据?那日芜安公主接下本官的玉佩,可是你亲眼所见?” 第二十一章 对峙 舞袖一听他提到这个,脸色瞬间惨白。 她可以死不认账,一口咬定没有玉佩这回事,但是当时在场的还有别的宫人,如果安元嘉非要在这件事上过不去,是没有办法隐瞒的。 难道……就任由他诬陷公主? 结果舞袖还在着急,楚音却十分平静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在安元嘉面前晃了晃。 “安侍郎说的,可是这枚玉佩?” “公主!”舞袖几乎是在尖叫,这不省心的公主是在自找死路吗? 安元嘉也以为楚音是被逼到了绝路,实在没有办法反驳,只能乖乖承认。 “看来公主对安某还是一片真心,否则怎么会把这玉佩随身带着呢。”他又摆出那幅令人恶心的深情模样。 “公主,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以不在乎你陷害我事情,我们还可以……” 话才只说了一半,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身的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头,安元嘉被吓的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原来是楚昊。 听闻芜安和安元嘉不清不楚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生气了。 在看见那块熟悉的玉佩的时候,这怒火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安元嘉竟然敢用楚音的东西,去讨好别的女人! “安元嘉,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楚昊睚眦目裂:“音音也不知道中了什么蛊,看上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家伙!” 面对恶兽一般的楚昊,安元嘉害怕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现在只能把芜安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楚音都已经死了,我身边总是要有一个女人的,我难道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安元嘉一边说着,一边往楚音这边靠:“公主,安某对您真的一片真心,难道您就忍心看着我被这楚家小儿欺辱吗?” 但是,楚音只是木然的看着他,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事实上,楚音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跟她鱼死网破的男人,转眼就能换上一张情深义重的面孔,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安元嘉是这样一个会演戏的人? 她更不明白,安元嘉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定她能够这么快放下两人之间的芥蒂,还要对他的深情感激涕零? 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 “芜安公主,我妹妹已经走了,你和这个畜生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管,但是如果你要阻止我杀他,别怪我以下犯上!” 此时的楚昊已经完全展露他暴戾的一面,方才对芜安生出的一点好感,全都被安元嘉的几句话给消磨干净了。 楚音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对安元嘉说道。 “安侍郎,本公主的记忆和你倒是有些出入,这块玉佩确实是侍郎府的东西,却不是你送的,而是你那已经故去的夫人,楚音小姐送给本公主的。” 此话一出,安元嘉和楚昊都愣住了,舞袖也是一脸懵。 自家公主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有点强啊。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圆谎呢? “哼,公主以为这样说就可以和我撇清关系了吗?”反应过来的安元嘉冷笑道:“那晚见到公主手下玉佩的人可不只有舞袖姑娘一人,公主可敢对质?” 楚音依旧是不慌不忙,冷声道:“无论是对本公主还是对安侍郎,收买几个宫人都不算是难事,他们的证词不足为信。” “怎么?”安元嘉瞪着她:“公主这是不敢了?” 楚音笑着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本公主有更好的证据。”她用手抚过那块玉佩,然后继续说道:“安侍郎口口声声说这玉佩是你的东西,你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安元嘉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瞪着她:“哪有什么来历,就是本官升任侍郎的时候收到的一个礼物罢了。” 他不愿意承认这是楚音给他的东西,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占了楚音的好处。 听到这个答案,楚音心中生出一阵悲凉。 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他不仅不喜欢她,甚至嫌弃她的真心。 真好,她死了一回,对安元嘉的那颗心也跟着死了。 “本公主跟你的答案可不一样。”楚音淡淡的开口:“当初楚小姐把这枚玉佩送给本公主的时候,说这玉佩原本是楚二少爷要送给将军府老夫人的寿礼。” 楚音说完,目光落在了楚昊身上:“楚二少爷,我说的可对?” 第二十二章 幕后黑手 楚昊眼中的惊讶更甚。 这玉佩确实是他准备送给老夫人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手就赶上楚音要出嫁了。 关于这件事,他也只是跟楚音提过而已,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如今芜安能够如此清楚的说出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玉佩,确实是楚音送给她的! 楚昊脸上的怒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 他亲自送出的玉佩,楚音应该珍惜才对,不会随随便便的送人。 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楚音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更不记得楚音什么时候和芜安公主有这么好的交情。 同样有这个疑惑的,还有安元嘉。 “楚音是我的妻子,我对她再了解不过,我可不知道她和公主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对楚音再了解不过?” 听到这话,楚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上扬嘴角,眼眶便一阵酸涩。 她蹲下身子,视线和安元嘉平齐。 “你说对楚小姐十分了解,那敢问安侍郎一句,楚小姐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安元嘉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声:“公主难不成以为本官会被这个问题难住吗?楚音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屋子里经常备着粟香斋的云片糕。” 说完,安元嘉颇有些得意的看着楚音。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这话一出口,楚昊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楚音盯着安元嘉看了一会,然后眼角微挑,说道:“安侍郎,你扪心自问,喜欢粟香斋糕点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安元嘉的神情凝住了。 “楚音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缘分已尽。但是好歹曾经夫妻一场,安侍郎却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不加掩饰的嘲讽,让安元嘉的脸色更加难看。 “那本公主接下来说的话,安侍郎最好都记清楚了,”楚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来:“楚音她喜欢吃甜食,却不喜欢粟香斋的糕点,因为她讨厌那种甜到发腻的感觉。可是因为安侍郎你喜欢,所以她才会在房间时常备着。至于她喜欢吃什么……安侍郎若是哪天下朝回来,能给她带一包酸甜的梅子糖,楚音她应该会高兴好几天。” 楚音说完,只觉得心口十分闷的慌,被舞袖扶着才能站起来。 “不……不可能……”安元嘉有些失神的摇着脑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分明就是你在胡说!你压根就没见过楚音!” 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 楚昊眼眶泛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芜安:“公主,你和音音……” 楚音喜欢什么东西,他这个当哥哥的十分清楚,所以他自然知道芜安不是在胡说。 楚音听到楚昊的声音有些哽咽,知道自己这是勾起来了他的伤心处,只能暗暗叹气。 “楚小姐进宫参加宫宴的时候与我偶然闲聊了几句,发现彼此投缘就便成了朋友,只不过我一直住在皇宫,而她身在宫外,见面的机会较少,外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就是她胡诌出来的了,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调查,再加上她方才说得那些话,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怀疑。 楚昊点点头,然后十分郑重的看了一眼她:“芜安公主,我代音音……谢谢你。至于那块玉佩,还请公主好好保存。” 楚音自然是应下了。 “至于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楚昊的剑又架上了安元嘉的脖子:“他折辱我妹妹不算,自己做出如此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想毁了公主清白,便是死了也不算亏!” “楚少将军,”楚音拦住了他:“让他死很简单,但未免太便宜他了,先押解回去再说吧。” 楚昊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同意了。 至于安元嘉,已经被方才楚音的一番话震的有些发晕,完全没有反抗,任由侍卫把他拖了出去。 这件事终究是伤风败俗,安元嘉被押走以后,古寺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音老老实实的完成了接下来的礼佛,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准备出发那天,楚音听到古寺后院传来一些动静,让舞袖去问了一下,原来是在处置那个叫悟生的和尚。 “有打听到要如何处置他吗?” 舞袖点点头:“主持问他这么做的理由,可那和尚什么都不说,就一幅任杀任剐的样子。按照寺庙规矩,准备把他重打一百大板以后给赶出去,从此不许踏进佛门半步。” 说完舞袖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满意:“这也就是佛门不杀生,才让这种小人逃过一劫。” 楚音揉了揉眉心。 她突然觉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麓山古寺是皇家的祠堂,以安元嘉的本事想收买这里面的和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这个叫悟生的和尚如此忠心,她觉得他要隐瞒的人绝对不是安元嘉。 所以,幕后一定另有其人!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通弥大师已经带着一群和尚站在门口相送了。 “这些日子多有叨扰,有劳大师。” 通弥回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楚音。 “听闻公主今日要离开,渡尘师尊特意命贫僧将此物转送给您,他老人家说你们二人会有再见的缘分。” 楚音挑挑眉,没想到那位只活在传闻中的隐士高人竟然会记得她,还会给她送东西。 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她便收下了。 又寒暄了几句,楚音便上了马车,随后车队缓缓朝都城的方向驶去。 三日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整日枯燥的礼佛着实有些乏味,再加上出了安元嘉那档子事,楚音多少感觉到有些疲惫。 坐在马车里晃了两下,楚音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舞袖给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结果就在楚音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楚音被吵醒,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舞袖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答道:“好像是一个受伤的和尚,楚少将军正在处置,您继续休息吧。” 楚音想了想,掀开帘子走出了马车。 她朝楚昊的方向走过去,便看见了躺在楚昊面前那个昏迷的和尚。 虽然他的脸上沾染了血污,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那个叫悟生的和尚。 看这样子,应该是受完了惩罚,然后连人带包裹被扔到这山脚下了。 “少将军,这人要如何处置。” “不用管。”楚音抢在楚昊前面说道:“让他躺着吧,会有人来救他的。” 楚昊先前背对着她,此时听到这声音他才察觉到楚音的存在。 心中不免微微诧异,自己习武多年,耳力远远高于常人,可是这芜安公主离他只有几步,他竟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但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只顾看这个和尚,所以忽视了楚音的脚步声,并未深究。 “公主,外面风大,您回马车上候着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自从认定芜安和楚音是至交好友以后,楚昊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再也看不见那张冷冰冰的脸了。 不过楚音并未察觉到这些变化,反正在她的眼中楚昊一直都是这样的。 “就把他丢在这里就行了。”楚音的语气不容辩驳,然后对楚昊说道:“楚将军,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说完,她转身朝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 以楚昊的脾气,向来只有他对别人呼来喝去,他可不会在乎谁的面子。 因此楚音说出这句话以后,那些熟悉楚昊脾气的侍卫都觉得楚昊压根不会搭理他。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楚昊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乖乖的跟了上去。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音往悟生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神色严肃道:“待会我们走了以后,你派几个得力的心腹盯着这个和尚,之后如果有人来找他,无论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他都不要管,只需要帮我调查一下那些人的来历就好。” 她本来还在发愁要怎么调查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既然机会送上了门,她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楚昊不解:“公主为何笃定一定会有人来找他?” 为什么? 那人煞费苦心的隐瞒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说悟生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要么把他带回去放在身边,要么一刀毙命。 无论是哪种,那人都要派人来处理。 但是她没有办法跟楚昊解释清楚,便敷衍了两句。 楚昊也没有多问,让她放心便是。 回到皇宫以后,太后心疼楚音这些天在古寺吃斋念佛,便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楚音也是这么想的,回去倒在床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觉醒来,只觉得肚子咕咕作响,正要让舞袖去准备点吃的,就被告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十四章 她,是不是哭了? 楚音梳洗好以后便来到了正殿。 那个让她心生不安的男人依旧一幅慵懒的模样靠在软塌上,听到动静以后,他微微抬头,露出那张颠倒众人的俊美脸庞。 楚音猜不透他是来干嘛的,但是上次被刺杀的经历她没有忘,因此十分谨慎的没有靠近,只是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说来奇怪,她重生以前是被将军府众人捧在掌心的明珠,重生以后是皇室的娇娇宠。 无论是哪种身份,都足够让她活得肆意妄为,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是一幅趾高气昂的模样。 可是事实就是,她对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太监总是不由自主的生出惧意。 这个男人身上的矜贵和威严,便是在九五之尊面前怕也不逊色。 “不知道九千岁因何事而来?” 感受到楚音的防备,容景辞双眸微眯,但并未多说什么。 “听闻芜安公主这次去古寺礼佛,遇到了一些糟心的事情?” 楚音没有想到,容景辞的消息会来的这么快。 安元嘉被押解回侍郎府,不过只比他们早一天,而且楚昊担心出什么纰漏,在正式开始处理这件事之前,他一直封锁着消息。 难道……楚昊身边的那些侍卫,其实有容景辞的人? 楚音的背脊有些发寒。 将军府用人向来是忠诚为上,楚昊自然也不例外,能够跟随他左右的侍卫,都是他觉得能够信得过的。 那么究竟是这些人心思不正,还是容景辞真的手眼通天? 楚音还兀自想的出神,容景辞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本来这件事本座可以不管,但是安家小儿竟然胆大包天,想要辱没公主您的清白,毁了皇室的名声,本座若是置之不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听这话意思,他是冲着安元嘉来的? 不过楚音并未因此放下戒心。 “九千岁辛苦,那您就去忙吧,本公主就不送了。” 说完,便打算起身离开。 “本座要去一趟侍郎府,公主可有空跟本座一同前往?” 这句话成功让楚音停住了脚步。 她的确不想和容景辞走的太近,但是……她真的需要找机会去一趟侍郎府。 最起码,她要去看看影摇现在过得怎么样。 只是,就这样答应的话,谁知道容景辞安的什么心。 似乎是看出来了楚音的犹豫,容景辞起身道:“本座审理此案,不能只听安家小儿的一面之词,公主是当事人,这一趟您怕是非去不可了。” 楚音叹了一口气,看来是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去一趟,顺便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 至于别的,她就不相信光天化日,容景辞还敢对她怎么样不成。 …… 到侍郎府门口的时候,楚音的心莫名有些慌乱。 这里曾经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曾经以为她会和自己最爱的人在这里白头偕老,她会在这里终老一生,含饴弄孙。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她甚至不敢想象,大门背后的侍郎府是否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她记忆中的那些人,是否还如以前那般活着。 会不会她记忆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有一天她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噩梦? “公主?您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舞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楚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多了两条泪痕。 “没事,”她故作淡定擦干了眼泪:“只是想到楚音的一生都耽搁在这里,替她觉得不值罢了。” 舞袖跟着点头:“是啊,好端端的一个高门千金,却毁在了一个男人手上,真是不值。所以公主您以后嫁人一定要谨慎啊,这驸马千万不能随便挑。” 嗯? 怎么好端端的就把话题转到这里来了? 楚音没好气的瞪了舞袖一眼,然后下了马车。 容景辞已经站在了门口,见她下来,只是淡淡的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自顾自进了门。 只是他的脸在转到楚音看不见的地方以后,神色骤然变得凝重。 她,是不是哭了? 第二十五章 熟人 自从安元嘉被带回来以后,就一直被禁足于侍郎府。 门口看守的人是楚昊亲自带出来的高手,安元嘉有心反抗也没有那个能力,只能憋着一口闷气老实待着。 安元嘉住在东院,楚音和容景辞到院子外面的时候,里面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先是一个女人娇滴滴的说道:“大人,您多少吃点吧,您要是饿坏了身子,妾身可是会心疼的。” 随后传来的是瓷器落地声音,安元嘉没好气的说道:“吃什么吃!那个贱女人竟然敢如此陷害本官,真当本官好欺负不成?” “大人,你何必如此呢。”那女人劝道:“芜安公主身份高贵,不是您能得罪的,您只需要忍一忍,等芜安公主消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忍?”安元嘉冷笑一声:“在楚音面前做小伏低这么久,本官早就忍够了!如今就是看中芜安那个废物好拿捏才费尽心思去讨好她,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还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污蔑本官,本官如何忍得下去?” “可是……” 女人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安元嘉恶狠狠的打断了:“怎么?就连你也看不起本官了吗?” “妾身怎敢……啊!” 话说一半,女子突然惊呼,随后是衣衫破裂的声音。 楚音眉头紧拧。 她还是侍郎夫人的时候,安元嘉虽然对她冷淡,但是从未当着她的面找过莺莺燕燕,如今她死了才不过几天,安元嘉身边就有一个自称妾身的女人了? 而且听两人说话的语气,应该是苟且许久了。 所以,她之前究竟是蠢到了什么地步,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念及此处,楚音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死的活该。 “进去吧,再等一会安侍郎恐怕衣服都要脱干净了。” 容景辞语气淡淡,然后直接推开了院子的门。 楚音跟了上去。 楚音生前来东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安元嘉总是在这里办公事,她担心打扰他。 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布置的,特别是院子里那一簇竹子,她一直有叫人精心打理,就是想给安元嘉一个静谧文雅的环境。 可是如今眼前的一幕,与文雅不沾一点关系。 安元嘉正趴在竹子下面的石桌上,身下躺着一个女人,两个人都衣衫不整。 容景辞说得一点都不错,再晚一会,就能看见更刺激的一幕了。 听见动静,安元嘉的动作停了下来,正要发怒,抬头看清来人以后,吓的他连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因为踩到衣角而摔倒,着实狼狈。 “九……九千岁……” 楚音看得出来,安元嘉的恐惧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全都是因为她身旁这个男人。 她觉得有些气馁,自己如今好歹也是个公主,结果还不如一个太监有威严。 看来传闻果然不假,权倾朝野的容景辞确实是朝中官员眼中的活阎王。 不过能让安元嘉露出丑态,她已经觉得心情大好。 “本座是打扰到安侍郎雅兴吗?”容景辞压根没有正眼看安元嘉:“不如本座和公主再出去等等,等安侍郎完事我们再进来?” 楚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九千岁大人说话还真是够毒的,安元嘉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继续,那也算是个狠人了。 安元嘉连回答的胆子都没有,瑟瑟缩缩的站在那里,身旁的那个女人跪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虽然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但是楚音还是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 有点像是…… “你。”楚音伸手指着那个女人:“抬起头来。” 许是没有怎么见过世面,那女人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如今被楚音一点名,更是抖若筛糠。 “安侍郎府上的人都好大的架子,区区一个奴才,连芜安公主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容景辞看向安元嘉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杀意。 安元嘉被吓了一跳,然后回过神来,狠狠往那女人身上踹了一脚:“没听见公主的话吗?还不赶紧赔罪!” 他这一踹,女人身形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却也不敢耽搁,连忙爬起来对楚音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这一来二去,楚音总算是看见她的脸。 呵,果然是熟人。 第二十六章 不自量力的东西 楚音嫁到侍郎府的时候,身边带了两个心腹丫鬟。 一个叫影摇,一个叫烟兰。 两个丫鬟性格有天壤之别,影摇为人老实,还有点认死理,算不上是个讨喜的人,但对楚音的忠心不用怀疑。 相比之下,烟兰比较圆滑,精于世故,很会讨人欢心。 这两个丫鬟,她从来都是当亲姐妹一样对待。 她重生以后,对这两个丫鬟也是担心的,只是相比于影摇,她觉得凭借烟兰的聪明,在侍郎府的日子应该不难过,毕竟以前安元嘉也会时不时在她面前夸烟兰两句。 当时她以为安元嘉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夸烟兰,心中暗暗窃喜。如今想想,怕是那时候两人就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吧。 总之她确实没有料想错,她死了以后烟兰的日子的确不难过,这不就正大光明的爬上安元嘉的床了吗? 楚音心中冷笑。 倘若当初安元嘉真的开口向她讨了烟兰做妾,她心里虽然不好受,但最后应该还是会答应。 反正安元嘉身边迟早会有三妻四妾,要一个她身边的丫鬟,反倒省心。 可是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个个都把她当成一个傻子。 一个是她曾经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她真心相待的丫头,他们的狠心背叛,让楚音彻底对那段过往死了心。 楚音缓缓走过去,用食指挑起烟兰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烟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战战兢兢的给出了答案。 “哦?”楚音露出一副略微吃惊的模样:“楚小姐生前与本公主提过,她身边有两个贴心的丫鬟,好像有一个就是叫烟兰这名字,可是你?” 烟兰哪里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稍微转了一下脑袋,无助的看着一旁的安元嘉。 那梨花带雨的娇俏脸庞着实惹人怜爱,毕竟是同床共枕了那么久的可人儿,安元嘉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公主。”安元嘉开口道:“这是本官的家事,烟兰她并未做错什么,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因为之前在麓山古寺发生的事情,安元嘉对芜安已经生出了很多不满,再加上他一直都把芜安当成一个草包废物,所以对她并没有害怕的感觉。 如今尚能隐忍跟她好好说话,不过就是在芜安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 楚音听完他的话,略微有些晃神。 “楚音!你给我记住,本官为夫,你为妻,嫁到侍郎府就不要再摆出你将军府千金的姿态,本官觉得恶心!” “楚音,本官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本官给你一个正妻的位置,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每次和安元嘉吵架,他都会说这几句话,他总是不喜欢她摆出骄傲的样子。 可是,凭什么! 她本就是将军府娇宠的嫡女,本就有资格肆意妄为的活着,凭什么做了他安元嘉的妻子,就要低声下气的活着! 说她咄咄逼人? “啪!”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安元嘉的脸上,因为毫无防备,安元嘉的身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嘴角隐隐泛出血迹。 “你!”安元嘉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音,伸手指着她的鼻尖:“你怎敢……” 结果指了半天,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不敢?她是公主啊。 安元嘉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想错了。 芜安再怎么草包,那也是有封号在身的公主,便是怀清在她面前也只有下跪行礼的份。 “安元嘉,你听清楚。”楚音逼视着他,目光冷冽的让人心惊胆寒:“别说是这个奴才,便是你,本公主要杀要剐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你以为你在本公主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这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让安元嘉的脸色变得惨白。 楚音继续说道:“今日本公主前来,本来是为了解决古寺一事,但是现在本公主没有耐心陪你玩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安元嘉走近了几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就是本公主陷害的你又如何,就算此事被父皇知道,你觉得他是要保我还是要保你?” 楚音冷笑一声:“不自量力的东西,跟本公主玩,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第二十七章 和离书 安元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处,只能愣愣的看着楚音。 他对于芜安公主的印象,一半是来源于关于她的一些传闻,,然后就是那晚私会时,她那一幅娇羞花痴的模样。 即便在古寺被她阴了一把,他也没有想太多,毕竟这位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以前也做了不少恶作剧,安元嘉只怪自己大意罢了。 可是如今,芜安轻飘飘几句话如同当头棒喝。 芜安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废物,而是一个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将他置于死地的女人! “公主饶命!”醒过神来的安元嘉彻底失去了之前的骄傲和勇气,他一把跪在楚音面前:“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公主你就当我是个屁,放过我吧!” 楚音看着他那幅涕泗横流的模样,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对于眼前发生的种种,容景辞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开口道 :“这么说来,本座倒是不用大费周章来处理这件事了,依公主殿下所见,该如何处置安侍郎?” 楚音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起码这侍郎的位置他是不能再坐了,我回去告诉父皇,把他官帽摘了先。” 闻言,容景辞笑了:“换掉区区一个侍郎,这种小事不用麻烦皇上,本座来就行了。” 然后他招了招手,随行的侍卫走上前来:“去帮安公子的收拾一下,今天日落之前,侍郎府里不准再有他的东西。” 侍卫领命退下。 安元嘉不甘心,他用了多年的时间,辛辛苦苦才爬上这个位置,如今这两人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就全部抹杀了。 偏偏他只能咬牙受着,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旦反抗,就算是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还好,他还不至于无路可走。 虽然将军府派人来催过几次,但他就是死皮赖脸的不肯写和离书,如今看来倒是走对了这一步棋。 就算将军府的人不待见他,可他现在还是将军府的姑爷,便是看在楚音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楚音这时突然吩咐道:“舞袖,去取纸笔过来。” 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她将纸笔摆在了安元嘉面前。 “本公主既然已经来了,就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楚音俯视着安元嘉,神色清冷:“有劳安公子在走之前把和离书写了,本公主会派人送到将军府,之后你与楚音,再无任何瓜葛。” 原本还算平静的安元嘉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这是本官的家事,公主您确实位高权重,可也没有资格管吧!”安元嘉一把掀开纸笔,砚台也翻了过来,溅出来的墨汁落了几点在楚音的裙摆上:“我和楚音是夫妻,她喜欢我,她的夫君只可能是我,这和离书本官无论如何都不会写!” 没有人察觉到,安元嘉说这些话的时候,容景辞的眸光变得晦暗了几分。 楚音依旧十分冷静,安元嘉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捡起纸笔,走到一旁的石桌上开始写起来。 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敢去打扰她,就算是安元嘉,也只是警惕的看着罢了。 不多时,楚音放下了笔,将纸上的墨迹吹干,然后看向安元嘉说道: “安公子既然不愿意写,那本公主就代劳了,现在只需要安公子在这和离书上按个手印就好。” 安元嘉怎么会想到她竟然会来这么一出,自然是不肯答应。 “安公子如果不配合,那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楚音的嘴角上扬,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狠厉:“取你一根指头,对本公主来说可不算什么难事。安公子真的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般毫不掩饰的威胁,让安元嘉瑟缩了几分,但他依旧不肯过来。 楚音皱眉,正要吩咐下去,容景辞却突然说话了。 “安家小儿确实不是良人,本座明白公主也是一片好心,但……”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楚小姐毕竟对他痴心一片,这和离书若是签了,楚小姐在九泉之下也许会不得安宁。” 楚音不明白为什么容景辞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容景辞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伤感? 罢了,应该是错觉。 她可不记得自己跟这位活阎王有什么交情,甚至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 “不会。”楚音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没有人比我更懂她。” 楚音深吸一口气,调节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对安元嘉说道:“安公子想好了吗?是你自己来,还是本公主让人剁掉你的手指?” 安元嘉眼神里透着不甘,却不敢直接反抗,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放在容景辞身上。 容景辞方才帮他说话了,也许九千岁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不近人情呢?而且就算是公主也不敢不给九千岁面子。 念及此处,安元嘉正要去向容景辞求情,却听容景辞道:“安公子似乎不愿,那就让本座替公主代劳。来人,砍掉安家小儿一根手指。” 第二十八章 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容景辞发了话,几个侍卫走上去就把安元嘉按在地上,拔出了锋利的佩剑。 恐惧立马让安元嘉放下侥幸,不管之后他会面临什么处境,现在他只想保住自己的指头。 “我按!”他声嘶力竭的吼道:“我这就按手印,不要动我!” 容景辞挥了一下手,侍卫们放开了他,然后楚音让人把和离书放到了安元嘉面前。 本来安元嘉还想问一下印泥在哪,但是看了看身边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他狠了狠心,咬破了手指,和着血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安公子早些这般,也就不用受罪了。” 楚音把和离书拿过来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容景辞:“有件事还要劳烦一下九千岁。” 容景辞挑挑眉:“公主请讲。” “如今安侍郎既然已经与楚音和离,当初楚音带过来的嫁妆和他也就没有关系了,九千岁的人收拾东西的时候烦请注意一下,将这些嫁妆分出来,回头送到将军府上去。” “夜玄,听见公主的话了吗?” 站在容景辞的身边黑衣侍卫抱剑行礼:“属下明白!” 而安元嘉在听到这话以后,眼底一片灰败。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娇媚可人的公主竟然如此狠心,一定要把他逼上绝路才甘心! 究竟是谁传出的流言,说她是个草包,这分明是个心黑透了的蛇蝎女人! 要知道,整个侍郎府上下如果没有了楚音的嫁妆,几乎什么都不剩,他岂不是只有流落街头的下场? 安元嘉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芜安,如果我还有翻身之日,一定不会放过你! 侍卫的动作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收拾好了东西,最后安元嘉带出府的,只有一个包裹而已。 看着安元嘉离开的背影,楚音能够感受到他有多不甘心。 但是这才不过是一个开始,她之所以留下安元嘉一条命,就是想看他在苦难中挣扎,然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重生,安元嘉就要下地狱! 解决了安元嘉的事情,侍郎府中原来的下人都瑟瑟缩缩的躲在一边,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而其中最害怕的,莫过于见证了整个过程的烟兰。 她能够分明的感受到,这位芜安公主对她是十分厌恶的。 可是如今连安元嘉已经如丧家之犬一般走了,她一个奴才能怎么办? 烟兰越想越害怕,身子就没有停止过颤抖,这时她看见一双精致的绣鞋走到了她面前。 “公主,是侍郎大人他非要收了奴才,若非如此,小姐她对奴才真心相待,奴才怎敢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呢?公主,您就放过奴才吧,奴才真的是迫不得已……” 烟兰哭哭啼啼的说了半天,楚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等她好不容易闭了嘴,楚音才悠悠的问了一句话:“影摇在哪?”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烟兰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缓缓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 “带我去见她。” 烟兰哪里敢拒绝,忙不迭的站起来,引着楚音朝那个方向走去。 事实上,烟兰指的方向楚音再熟悉不过。 那是侍郎府的花园,也是她被安元嘉谋杀的地方。 才刚刚走到花园的拱门处,楚音就听到一个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小姐,影摇没能去送您最后一程,您要是怪罪我,哪怕是变成鬼魂来见见我也好……” “小姐,奴才不能出府,这些纸钱都是偷偷找人带进来的,您不要嫌少,奴才以后每天都会给您烧……” 烟兰发现楚音停住了脚步,便怯怯得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当下烟兰便在心中暗暗咒骂影摇,想不到这个小贱人平日里像个傻子,运气倒是个好的。 这芜安公主和小姐交好,她在这里给小姐烧纸钱被公主撞见,公主肯定对她心生好感,到时候侍郎府的下人生死不明,没准她却能讨个好去处。 想到这里,烟兰便道:“自从小姐去世以后,奴才和影摇每日轮流到这里烧纸,今日正好轮到影摇……” 楚音当然听得出来烟兰不过是在借机讨好罢了,她压根就不想搭理烟兰。 “为什么影摇不能出府?” “啊?”烟兰没有想到芜安公主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等反应过来也只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只有一次机会。”楚音的声音冷若冰霜:“如果有半句假话,侍郎府今日死的第一个下人就是你。” 原本还在想要怎么回答的烟兰,一听这话立马慌了神。 好在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事整个侍郎府都只有她跟安元嘉知道真相,只要她谎话说得够好,想来芜安公主也不会察觉。 “哪里是她不能出府,只不过小姐出事以后,这丫头就有点神志不清,因为担心她出事……” “烟兰。”楚音突然打断她的话:“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第二十九章 主仆缘分尽了 烟兰脸色骤变,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喉咙已经被楚音一把捏住。 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公主手劲竟然会这么大,她丝毫不怀疑,眼前人只要再多一分力气,她的脖子就会彻底被折断。 楚音冷眼看着烟兰一张脸憋的通红,痛苦难耐,这个丫头已经无法引起她的一丝心疼。 “还要我给你一次机会吗?” 烟兰几乎是拼上自己所有的力气点了点头,楚音这才缓缓松开手。 呼吸通畅以后,烟兰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连忙跪在楚音面前连连磕头:“公主恕罪,奴才绝不敢再有半分隐瞒!” “那就不要废话了,说吧。” “影摇她觉得小姐的死有蹊跷,这几天一直在大闹,大人他担心影摇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一直把她关在府里,让人严加看守。” 楚音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烟兰,眸子里没有半分感情:“把她杀了,不是就永绝后患了?” 听到这话,烟兰的身子僵了一下。 楚音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杀了影摇?” “因为……”烟兰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说道:“因为小姐刚死,大人担心影摇再出事,会惹人怀疑。” 呵,原来如此! 她还是高估了安元嘉的善心! “所以,再等一段时间,影摇也会成为一具尸体,对吗?” 烟兰没有说话,只是身子一直没有停止过颤抖。 “最后一个问题。”楚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楚小姐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 这下烟兰的身子不再颤抖了,整个人安静的如同一具雕塑,甚至连呼吸都看不见起伏。 楚音也很有耐心,一直等着她的答案。 她在赌最后一把,赌烟兰是否还有一点良心。 良久,烟兰终于开口了。 “不是意外,小姐她……确实是失足落水。” 话音落下,楚音突然笑了,但是没有人看见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如果烟兰没有犹豫,她还可以认为烟兰对这件事不知情,可是方才烟兰的样子,足够说明烟兰不仅知道她的死有蹊跷,甚至有可能还参与其中! 主仆一场,烟兰连一场公道都不肯还她,如果她没有重生,可能这件事的真相永远都会被埋没起来。 楚音也知道,烟兰不过是为了苟活下去。 可是,她没有立场来原谅烟兰。 “烟兰,再过三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楚音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烟兰错愕不已,且不说这话来的没头没尾,芜安公主是如何得知她的生辰? “在楚音的枕头底下有一个匣子,里面是她早早就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如果她没有死,三天之后那个匣子就会送到你的手上。”楚音不想再看烟兰,扭过头去:“你对她的房间很熟悉,自己去拿吧,也不算枉费她的一番心意。” 末了,楚音又加上一句:“至此,你们主仆缘分,就算尽了。” 随后不再管烟兰,楚音径直往前,朝影摇的方向走去。 影摇还在哭哭啼啼,一边烧纸一边抹眼泪,小脸上有几道黑乎乎的印子。 因为哭的太过专注,楚音离她只有几步远都没有察觉。 这丫头,真是傻的让人心疼。 楚音站在原地,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却发现影摇衣袖滑动之间,隐隐露出几条红色。 好像是伤疤? 当下楚音便也顾不上那么多,冲过去一把扯过影摇的胳膊,挽起了她的袖子。 楚音身手太快,影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出于本能的大声喊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而此时的楚音,也因为所看到的一切大惊失色。 影摇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是跟了她以后一直也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手上连个茧都没有。 可是如今那细白柔嫩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织的伤痕,而且一眼就能看出都是最近的新伤口,有几条还渗着血。 “怎么回事?”楚音眉头紧拧,几乎是怒吼出来。 但是影摇并不认识她,惊恐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挣扎着缩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楚音这才意识到,此时的她对于影摇来说,是个陌生人。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压制住怒火:“你叫影摇对吗?我是你家小姐的好友,她生前跟我提过你,说你是她最为倚重的丫头。。” 影摇还是没有动,只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楚音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如今她已经去了,我自然要替她好好照顾你。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梅子糖 楚音想到方才她抓住影摇时,影摇下意识喊出的那句话。 “府中的人,经常打你吗?”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影摇就是不肯开口。 楚音再好的耐心,也被影摇这幅样子给磨灭干净了。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轴起来简直能把人气死! 楚音朝影摇走近了几步,影摇倒是没有躲开,但身子却不自主的往后靠了靠,很明显是在躲避。 看来楚音好友这个身份,并不能让影摇对她信任。 罢了,反正这丫头嘴巴是个牢实的,正好四下无人,有些事情告诉她也无妨。 就是不知道这丫头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害怕。 “影摇,”楚音握住她的手:“是我。” 本来被握住的一瞬间,影摇就想要再次躲开,但是听到这个陌生人说的话以后,她莫名就心安了。 即便这个人并没有说她究竟是谁。 因为她从这个人身上感到一阵熟悉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姐。 “你是……”影摇终于肯开口了。 楚音没有直接给她答案,那样也不一定能让她相信:“我让你好好看护的那株月佩兰,这两天开花了吗?” 此话一出,影摇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楚音喜欢花草,却懒得打理,全部都由影摇管着。在楚音去世前几天,她买回来一株名贵的月佩兰,嘱咐影摇一定要好好看管,连片叶子都不准掉。 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只有她们两个知道。 影摇愣愣的盯着楚音,良久才发出一点声音:“你是……你是小……” 楚音连忙用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影摇会意,但依旧无法从惊讶中回神,随即摇摇头:“这不可能,小姐她已经死了,你……” “影摇,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之后再慢慢给你解释。”楚音打断她的话:“现在你先告诉我,府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下影摇虽然不是完全信任她,但终究肯好好说话了。 然后楚音才知道,她死了以后影摇都遭遇了些什么。 楚音生前虽然不被安元嘉宠爱,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嫡女,而且大家都知道安元嘉这侍郎的身份,很大程度上是将军府为他讨来的。 因此在侍郎府里,楚音的地位还要隐隐超过安元嘉。也正是因为如此,安元嘉对楚音更加厌恶。 直到楚音身亡,安元嘉才成为了侍郎府独一无二的主人,先前积压的怨恨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影摇和烟兰身为楚音生前最看重的丫鬟,自然就成为了安元嘉第一个发泄怨气的对象。 只是烟兰早就爬上了他的床,红袖添香冲淡了怨恨,剩下的怨气便都由影摇一人来承担了。 府中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安元嘉的意思他们都懂,于是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折磨影摇一顿,以此取乐,还抢走了之前楚音赏赐给她的所有东西。 听完影摇所说的一切,楚音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影摇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对不起。” 许久之后,楚音突然对影摇说了这三个字。 影摇不明所以,然后就听楚音继续说道:“当初我如果听了祖母的话,或者哪怕真的被她老人家打断一条腿,只要不走进这侍郎府,我就不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小姐……” “那些欺负你的人,”楚音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你都还记得是谁吗?” 影摇点了点头。 “好,我们去前院。” 舞袖在前院等了很久,焦急的一直踱步,看见楚音身影的时候才终于放下心。 “公主,您怎么去那么久啊,还不让奴才跟着!”舞袖着急的都撇起了嘴:“下次您可不准再这样了。” 跟在楚音后面的影摇又吃了一惊。 公主? 怎么今天听见的一切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小姐变得不像小姐,还成为了公主? 楚音现在没有心情安慰舞袖,她问道:“侍郎府的下人都在这里了吗?” 舞袖也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便也不敢再多说,老实回答:“方才九千岁已经让人把府中所有的人都押过来了,一个不少。” “嗯。”楚音点点头:“影摇,去把那些人全指出来,一个都不准漏掉!” 楚音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她的脸色有多难看,甚至忘记隐藏自己周身的杀意。 便是一向与她亲近的舞袖,都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的公主,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这时一个身影站在了楚音身边,完全不惧她散出的寒意。 “消消气。”容景辞递了一个精美的袋子到她面前:“再拧着眉头,就要变丑了。” 楚音看了一眼那个袋子:“什么东西?” “梅子糖。” 第三十一章 惩戒 “九千岁还有随身带糖的习惯?”这种做法似乎和楚音印象中的九千岁格格不入,于是她忍不住问道。 容景辞没有回答她的话:“公主若是不喜欢便算了。” 说着,容景辞一边作势要把那袋糖收回来,一边对夜玄吩咐道:“拿去扔掉吧,免得拿着碍事。” “哎!”楚音眼疾手快的把糖抢在手里:“何必暴殄天物,却之不恭,多谢九千岁。” 这时影摇已经将那些人指认出来了。 方才被容景辞一搅和,楚音心中的怒气平静了一些,但即便她只是冷眼看着这群下人而已,那些人也被吓得不轻。 “公主饶命!奴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请公主大人大量饶了奴才吧!” 其中一个下人开始求饶以后,剩下的人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吵成一团。 楚音听得直皱眉头。 “吵死了!”容景辞慵懒的声音响起:“谁声音最大,就把他舌头给拔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的话刚刚落下,哭嚎声也戛然而止,方才还哭天喊地的一群人个个都只能硬生生的将话给憋回去,模样有些搞笑。 “公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楚音看了一眼,影摇指出来的这些下人大多她还算眼熟,都是府中有些地位的下人,至于剩下的也都是可怜人,今日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妄之灾罢了。 “这些人留下,其余的收拾收拾细软,自行离开吧。” 听闻此言,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连忙磕头谢恩,不出一会就全部散开了。 至于剩下的人,全部都战战兢兢的等待发落。 “至于你们……”楚音的眼神从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还记自己打了影摇多少下吗?”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知道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只能一直低着头装死。 “呵。”楚音冷笑一声:“总共才不过几天的事情,居然都不记得,看来你们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了,那本公主也懒得耽搁时间,全部砍了脑袋,丢到郊外喂狗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这些下人的冷汗瞬间浸满了全身,为了保住脑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对或者不对,纷纷大声喊道:“记得……记得……都记得。” 楚音脸上的笑意更甚了,眸光却也更加寒冷:“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你们每个人在影摇身上留下了什么伤口,现在就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伤口,只准深不准浅,倘若被本公主发现有谁对自己手下留情,那就休怪本公主代劳了,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若是让本公主下手,这轻重可就没法保证了。” 说完,周围寂静如死水一般。 “哦,看本公主这记性,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楚音颇有些懊恼的拍了拍额头:“你们需要什么工具只管说,本公主立马派人去准备。” 她的语气越温和,那群下人额头上的汗就流的愈发放肆。 楚音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见他们还是没有动静,眉头便拧在了一起,一脸疑惑道:“你们怕什么呢?影摇受了这么多伤,不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如今这些伤分摊到你们身上,你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时容景辞也跟着开口了:“也许他们是缺个带头的人,夜玄,你去帮一把吧。” “是!” 夜玄一边应着,一边拔出了手上的剑,闪着寒光的刀刃带着死亡的气息渐渐逼近其中一个下人。 那人原是府中的管家,平日里在侍郎府小日子过得挺悠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然因为太过害怕尿了裤子,散出难闻的腥臊味。 只是谁也没有空去在意这些,管家被吓的牙关打颤,直到那剑快逼近他脖子的时候,他突然开始磕头,哭着说道:“奴才要鞭子……鞭子……” 夜玄停住了脚步。 楚音满意的笑了,转头对容景辞说道:“有劳九千岁。” 容景辞同样回她一个笑容:“公主客气了。” 随后摆摆手,很快他身边的侍卫便捧上来一个鞭子。 楚音一看,暗道这九千岁果然是个狠人。 只见那鞭子上满是倒刺,上面还撒了一层细盐,这一鞭子下去,真可谓是酸爽。 楚音觉得甚是满意。 鞭子被捧到了管家面前,他也被这鞭子给吓到了,但是总比被一剑割喉来得好,只能颤抖着手接过来,往自己身上狠狠的打了一下。 当下,侍郎府里便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楚音挠了挠耳朵,然后取出一颗梅子糖放在嘴里。 别说,九千岁心虽然狠,送的糖倒是挺有滋味。 第三十二章 糖里有毒? 管家开了一个头,剩下的下人也知道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左右不过就是疼一下而已,总比真的死了强。 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虽然知道这些人是罪有应得,舞袖和影摇还是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 “小……公主,我身上的伤其实都好的差不多了。”影摇走过来小声对楚音说道:“要不就算了吧。” 楚音不说停,那些人是不敢停手的,大概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伤只多不少,楚音便扬了扬手。 “够了。” 话音落下,那些人如临大赦,几乎顾不上疼痛,连忙跪下来谢恩。 不过楚音又觉得有些为难了。 方才是在气头上,只顾着为影摇出气,如今气也出了,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呢,直接放他们离开? 她多少是有点不甘心的。 “公主,剩下的事就交给本座吧。”容景辞对她说道:“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楚音想了想,今日这事本来也是容景辞开的头,由他来收尾也再合适不过。 “那就有劳九千岁了。”楚音行礼后就要离开,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容景辞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多谢。” 容景辞回她一个笑容。 待楚音走后,容景辞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玄以为他是在发愁善后的事情。 “主子,安侍郎好歹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您今日这样二话不说把他赶出了府,皇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那就不交代。”容景辞丝毫不在意的说道:“他还不敢因为这种小事责备本座。” “那……”夜玄指了指眼前那几个遍体鳞伤的下人:“他们要怎么处置?” “杀了。”容景辞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交代道:“手脚干净一些,别让人发现了,回禀公主的时候,就说把他们充苦力了。” “主子,这是为何?” 对于容景辞的决定,夜玄很少过问理由,只是这个命令未免有些奇怪,他就不由自主的问出来了。 原以为容景辞根本不会搭理,结果就听他说道:“公主来了这么一出,这群人面上感恩戴德,心里指不定怎么恨公主,留下也是祸害,杀了就清静了。公主又是个心软的,这种事情本座代劳就好了。” 听到这个答案的夜玄,面上平静,心中却惊讶不已。 他家主子,怎么突然对公主这么好了? 前几日不是还变着法的想要刺杀公主吗? 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夜玄觉得自己今后的路更加不好走了。 甚是惆怅啊。 回宫的路上,舞袖拿出常备在马车上的金疮药给影摇抹着。 “这侍郎府上下真正没有一个好东西!对一个小姑娘也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舞袖义愤填膺的样子,反倒让影摇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看楚音,发现她正在出神。 影摇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 方才出府的时候,她们在门口遇见了烟兰。 她捧着一个盒子呆坐在地上,两只眼睛都红着,很明显就是刚刚哭过。 楚音不在以后,影摇和烟兰就好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众人欺辱影摇的时候,烟兰都没有来说过一句话。 但是好歹相识一场,如今看见她这幅样子,影摇还是想着去劝劝她,却被楚音拽住了。 “有些人,该散就要散了。” 影摇虽然有些冒傻气,但也知道烟兰所做的一切是真的让楚音伤透了心,便也不再纠缠。 可是此时她才知道,自家小姐看起来是比以前杀伐果断了。 但本质上还是那个心软的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楚音才动了一下身子。 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着实让她有些疲累,缓过神来以后,突然觉得嘴里苦涩的紧。 她拿出了容景辞给她的那袋糖,捻了一颗放在嘴里才觉得好受一些。 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这个人前几天明明还想置她于死地啊? 想到这个问题,楚音抿着糖的嘴突然就僵住了。 那个死太监不会在糖里下毒吧! 第三十三章 我怕不干净 从侍郎府离开的时候,楚音把那盆月佩兰也带回来了,就养在大殿里。 这几日影摇无心打理这盆花,已经长了许多枯叶,楚音正在修剪的时候,舞袖走了过来。 “公主,已经按照御医的吩咐给影摇姑娘上过药了。” “那现在好点了吗?”楚音还是有些担忧:“我之前见她的伤口都在渗血,好像挺严重的。” 舞袖点点头,很是心疼的说道:“御医说这伤虽然都是皮外伤,可是一直都没有好好处理,而且旧伤上很快就添了新伤,如今就算是用了药,也要恢复好长一段时间。而且…… 这伤就算是好了,恐怕也要留下伤痕,可她还是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啊。” “这倒无妨,寻不到一个好人家,我就养她一辈子。”楚音不以为然:“只要她的伤能好就行,就是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多照顾一下她了。” 舞袖连忙摆手:“公主怎么这样说,奴才倒觉得和这个影摇姑娘挺聊得来,就像是多了一个妹妹一样。” “可是……”舞袖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公主,您是什么时候和将军府那位小姐交情这么好的,连对她的丫鬟都如此尽心。” 楚音身子僵了一下。 她可以跟所有人撒谎,可是舞袖却是一直跟在芜安身边的人,想欺骗舞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的沉默落在舞袖的眼里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舞袖惊慌失措的跪下:“公主您不要生气,奴才只是随口一问,是奴才多管闲事了。”、 楚音连忙把她扶起来:“我没有怪罪你,只是没想到你会因为这种小事吃醋罢了。” 一边说着,楚音一边调笑着刮了一下舞袖的鼻头:“你放心吧,本公主绝对不会偏心,日后你要是嫁不出去,也养你一辈子。” 舞袖被她逗笑了,楚音暗暗松了口一口气,还好这问题就算是被敷衍过去了。 “别高兴太早,我有事情吩咐你。”楚音突然正色道:“你去一趟将军府,把那封和离书送过去,然后再帮我给楚二少爷捎个口信,请他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安元嘉,若是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 “是。” 舞袖正要离开,楚音叫住了她:“等等,还有这个东西,找个偏僻的地方扔掉。” 话音落下,一个精美的袋子落在了舞袖的手里。 “这不是……”舞袖有些疑惑:“九千岁送给您的糖吗?奴才见您挺喜欢吃的,怎么就要扔掉啊。” 楚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那个袋子,颇有些心有余悸:“我怕不干净。” “哦。” 舞袖点点头,觉得楚音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这位活阎王送出的礼,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结果刚刚转身,就见一个身着描金蟒袍的俊朗身影走了进来。 “本座府上虽然不及沉絮殿富贵奢华,但吃食还是很干净的,还请公主放心。” 楚音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合着刚才的话都被他听见了。 随后又暗恼自己的没出息,听见就听见呗,又不是她做了亏心事! “虽然九千岁事务繁忙,不必拘于细节,但必要的礼数还是要遵守的,要进本公主的寝殿,是不是要通传一声才好?” 对于她的谴责,容景辞只回了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次注意。” 楚音气结,她总觉得容景辞说的这四个字的意思应该是:下次还敢! 她也懒得跟容景辞周旋,便给舞袖递了一个眼神,叫她先去办事。 舞袖小心翼翼经过容景辞身边的时候,容景辞分明没有什么动作,可是眨眼之间她手里拿着的那封和离书和糖就被容景辞拿走了。 “这深更半夜的,公主殿下的人带着一封书信去将军府,还悄悄话带给楚二少爷,知情人的便也罢了,若是被不知情的人以讹传讹,只怕公主又要因为名声一事被茶杯砸脑袋了。” 本来已经好了的伤疤,因为容景辞这句话又有些隐隐发痛。 楚音对于容景辞的态度感到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仅凭这几天的经历她就知道,芜安公主身边从来不缺虎视眈眈的人。 “舞袖,你先退下吧。” 说完,楚音有些懊恼的坐了下来。 一则是烦事情没有办成,二则是烦她对容景辞这个人,越发的看不透了。 因着在处理安元嘉这件事上,容景辞多多少少算是帮了她,导致她暂时对容景辞失去了警惕。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决定提防他,结果他又来好心提醒自己。 一个想取她性命的人,如今又毫无理由的突然对她好,叫她如何不恐慌? “和离书本座会派人送去将军府,安元嘉那边,本座一早就派人跟着了,若有消息,便会派人送到沉絮殿来,公主不用为这些事忧愁。” 楚音拧着眉头,实在猜不透容景辞到底想干嘛,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前几日刺杀一事我还没有忘记,如果九千岁想化干戈为玉帛,恐怕还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如果这是九千岁的手段……恕芜安愚钝,并不想做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着实恶心!” 第三十四章 立规矩 沉絮殿中一片死寂。 楚音耐心等着容景辞给她一个答案,可是容景辞只是一直看着她,她无法从他深邃的眼睛里读出任何东西。 良久,容景辞突然笑了一声,从方才抢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一颗糖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缓步走到楚音身边,将袋子放在了她的手边。 “刺杀一事其中的缘由,本座没有办法给公主解释,不过本座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伤害公主分毫。这糖公主只管放心的吃,本座改日再让人送些别的口味过来。” 楚音确定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懂了,可是听完以后还是一头雾水。 分明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嘛! 楚音依旧是一脸的防备,见她这样的,容景辞并未多说什么,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御医开的方子收效甚微,你给那个丫鬟用这瓶凝玉散,三日之后便可痊愈,也不会留下疤痕。” 给影摇的? 楚音眉头拧的更紧了,这位九千岁到底在搞什么? 如果这真的是为了谋杀她的手段,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点? 她盯着那瓶药,眼里满是警惕,容景辞有些无奈的挑挑眉:“公主若是不放心,找御医来检查一下这药便是。” “九千岁说笑了,您的一番好意,芜安接下了。”楚音把那个瓶子拿在了手里,对容景辞晃了晃:“多谢。” 见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容景辞也不好多说什么。 “夜深了,公主早些休息。” 待容景辞离开以后,舞袖走了进来,看见楚音一直盯着手中那瓶药,便小声说道:“公主,您不是说九千岁送的东西不好嘛,咱们悄咪咪的扔掉吧。” 谁知楚音却摇了摇头:“他都说是好药了,扔了多可惜,拿去给影摇用吧。” “啊?”舞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要是出了什么事……” “要是出了事。”楚音打断她的话:“我就一把火烧了他的九千岁府!” 阴不过他,那就明着跟他干! 她就不信自己还玩不过一个太监! …… 翌日,楚音去给太后请安,提到了要给她办生日宴的事情。 “说起来芜安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家像她这么大都已经准备说亲事了,哀家是舍不得这小冤家才一直惯着她,如今成了这般骄纵的性子,别说什么亲事了,只要她生日宴上不像往年那样惹乱子,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楚音原本坐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喝牛乳,突然听太后提起自己的亲事,才刚刚从上一世为人妇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她,自然是吓了一跳。 于是一个没忍住,一口牛乳喷了出来。 太后赶紧让人给她拍背,生怕呛出个好歹,心疼过后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看看,这丫头非得气死哀家不可!” 座下的皇后和贵妃等人实则都在看笑话,但面上还是劝道:“芜安年纪还小,就该这般天真,若是被规矩管着了,您还要嫌弃她太死板呢。” 往常听到这话,太后定然是要被哄高兴的,她可容不得别人说芜安半句不是。 但是自从提到芜安的亲事以后,太后这眉头就松不开了。 “若是以前也就算了,但是如今芜安终究是长大了,再不学规矩怕是会出大事。皇后,这教养礼仪一事本该由你负责,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皇后心中自然是一万个白眼,以前这老家伙和皇上把芜安宠上太天去,她想管也管不了,只能跟着宠,如今觉得芜安性子野了,又把烂摊子丢掉她身上了? 这种草包,再怎么学也不会成气候! 当然,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既然太后您都这么说了,臣媳自然也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说着,皇后看了一眼芜安:“不过就算是学规矩,臣妾也舍不得芜安这孩子吃苦,所以待会让芜安跟臣妾回凤仪殿,臣妾问问她愿意怎么学再做安排。” “你啊,总说哀家宠着她,你才是真正惯着她!” 太后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准了皇后的说法。 “芜安是臣媳看着长大的,那就是臣媳的心头宝,哪里有不宠的道理。” 一来二去,楚音一句话都没插进去,只能默默接受这群人把她的一切事情安排好。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管。 起码她清晰的看见,皇后的眼底,藏着几分算计,而且全是冲她来的。 第三十五章 争宠的工具 从荣景殿离开以后,楚音就跟着皇后来到了凤仪殿。 “芜安啊,本宫知道你是顶烦学规矩这种事情的,但是太后说得也有道理,你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了。” 皇后一边喝茶,一边语重心长的对楚音说道。 楚音只能无奈的暗自叹气,这芜安公主以前究竟是怎么样个纨绔性子,竟然让太后担心成这个样子。 “皇后教训的是,芜安会好好学的,哪怕是为了讨太后她老人家开心呢。” 对于芜安这么爽快就应下来,皇后略微吃惊了一下。 本来她还打算费很多口舌来劝呢。 更重要的是,芜安这么爽快的答应,她之后要说的话好像就不好开口了。 不可能,这丫头不可能这么老实的! 念及此处,皇后笑了笑,然后说道:“芜安这么听话,本宫着实感到高兴,但是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到前头, 身为公主,你要学的东西本身就很多,再加上你之前的懈怠,落下许多功课,所以这过程你可能要吃些苦头。” 皇后虽然有几分吓唬她的意思,但也说得在理,倘若真的是以前的芜安,恐怕此时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在楚音听来,这都是小事情。 作为将军府嫡女,家里人又把她当珠宝一般宠着,但是该学的东西一样都不少,而且教导她的人还是楚临哲专门从宫里请的。 也就是说,她学的东西,和宫中这些皇子公主学的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她天资聪颖,便是在真正的皇族面前也不会露怯。 所以让她从头学起,着实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如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顶着芜安的身份,心里再不怎么当回事,还是要做出几分为难的样子。 “啊?不是做做样子就好了嘛?”楚音小脸皱成一团:“皇后娘娘,您最宠芜安了,可不可以一点点的学,不然芜安会累死的。” 见她这幅惰懒的样子,皇后心中一万个嫌弃,但是面上却要作出一派心疼的模样。 “本宫也不舍得,但这都是为你好啊,而且一旦让你松懈,太后那也不好交代。” 皇后说着,突然顿了顿,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原本无奈的神情突然变得明媚起来:“不过本宫倒还真有个法子让你少吃一些苦头。” 楚音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法子。” “你二皇兄是嫡子,皇上向来重视他的功课,所以让当年教过皇上的太傅常大人亲自教导你二皇兄。这常大人学识渊博,为人和蔼,你若是也被他教导,肯定会轻松不少,而且你二皇兄也可以帮衬你一下。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本宫就按照惯例,安排你去尚学堂,和其他的皇族后辈一起学习。” 听完皇后的话,楚音心中不免防备。 方才在荣景殿就发现皇后心思不单纯,大概就是要在这个选择上给她使绊子了。 “既然如此,芜安自然是要和二皇兄一起学功课了。” 见她答应的爽快,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她又故作苦恼的说道:“哎,只是这事未免太突然了,本宫先前已经答应端王,让怀俊来跟你二皇兄一起读书。常太傅年事已高,教三个人未免有些吃力,所以……” 怀俊便是怀清的哥哥,当今的端王世子。 楚音挑挑眉,果然没有猜错,皇后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见她不说话,皇后便继续道:“当然,比起怀俊,本宫自然是与你要亲近一些,无非就是端王爷那边要多说两句罢了。” 楚音干脆顺水推舟的应下,看看皇后究竟想做什么? “那芜安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可是芜安啊,本宫为了你都得罪了端王,你是不是也要给本宫一点东西作为回报啊。”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盈盈的,看起来就只是在说笑罢了。 楚音看着她,脸上同样绽开笑容:“皇后娘娘想要什么?芜安去给您寻来就是。” 皇后这下笑得更开心了:“本宫就知道你是乖孩子,不过就是看你有没有这份心意罢了,哪里还真要你东西不成,不过……” 顿了顿,皇后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惆怅:“如今皇上对你二皇兄的关心大不如前,反倒是经常去大皇子那里,惹得你二皇兄总是闷闷不乐,让本宫这个做母妃的看着心疼,就想着日后皇上考验你功课的时候,你帮着你二皇兄美言几句,让皇上往凤仪殿多走几趟就好了。” 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楚音觉得有些无语,合着自己提心吊胆半天,皇后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争宠的工具罢了。 第三十六章 九千岁被训斥了 实话实说,这事对于芜安来说确实不难。 而且她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为任何一个皇子说上两句好话,确实能够提升那个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但是楚音不愿意这么做。 虽然重生以后她还没有来得及去见皇上,但是从芜安记忆中大概可以知道,帝王之心是多疑的,他的宠爱也是有限度的。 而所谓上限,就是君权。 芜安作为一个公主,不会涉及皇位之争,所以皇上可以肆无忌惮的宠爱她,就像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给女儿无尽的关爱。 至于芜安,她虽然总是惹事,却与朝堂纷争无关,所以皇上才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孩童胡闹。 如果此时她真的听了皇后的话,也许当她为二皇子美言几句以后,皇上就会对她产生戒心,对她的宠爱和放纵也就会大打折扣。 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划算。 毕竟在皇宫里,真正的大腿是皇上,没必要因为一个皇后丢掉这最大的靠山。 “这……”楚音眉头拧成一个结,看起来很是苦恼:“皇后娘娘,芜安实在是不忍心见您这么为难,,也不愿意让端王叔心里不痛快。您就让我去尚学堂吧,我想二皇兄也更乐意跟怀俊哥哥一起学功课。” 皇后怎么都没有料到,楚音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芜安你想多了,这事并没有多为难。”皇后只能收回方才的话:“本宫就是想让你好好学些东西,免得皇上和太后总是为你的功课担心,然后又生你的气,免不了让你受罚。” 原以为这带着几分恐吓的话能让她回心转意,结果芜安竟然软硬不吃,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皇后娘娘您就别为我操心了,父皇和太后知道我有几斤几两,只要我不捣乱,他们不会怪罪我的。” 皇后心急如焚,她可不愿意放走芜安这个香饽饽。 她很清楚,就算芜安不帮她的承渊说好话,只要芜安留在凤仪殿上课,皇上就会多来几趟。 她正要改口,表示芜安可以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安心在这里读书就好,结果芜安先开口了。 “那就这样吧,明日我就去尚学堂上课,其中的一些事宜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说完,不给皇后开口的机会,楚音便行礼告辞了。 出了凤仪殿,楚音长吁一口气。 “公主,我见皇后也是好意,您为什么不答应啊。”舞袖有些不解:“在凤仪殿上课总比去尚学堂好吧,听说那里的老师可凶了呢,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动不动就打手掌心。” 楚音却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比起严厉的老师,皇后这个笑面虎才让她觉得不舒服。 明明是想利用她,还要摆出一副自己亏欠她的样子,跟这种人打交道才是累。 见楚音不想聊这个话题,舞袖也就不说了,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在荣景殿外等您的时候,奴才听说今日下朝以后,皇上让九千岁单独留下来,好像因为什么事训斥了他一顿呢。” 楚音对这事似乎饶有兴趣:“训斥?不是说父皇对这位九千岁大人恩宠有加吗,怎么会舍得训斥他啊。” 舞袖摇摇头:“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您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安侍郎的事情啊,毕竟九千岁不由分说摘了安侍郎的官帽,跟皇上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不是藐视龙威嘛?” 话音落下,楚音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有一说一,她很不想跟容景辞扯上任何关系,甚至希望和他永远没有交集。 但是…… 安元嘉一事,确实是她亏欠了容景辞,摘掉安元嘉的官帽也是她提出来的要求。 如果容景辞真的因为这件事被皇上责骂,她未免太不仗义了。 “公主,您怎么了?” 楚音咬咬牙,不管怎样,她不想欠容景辞这么大个人情,不然以后真撕破了脸皮,她还是理亏的一方。 “好久没见父皇了,去一趟御书房吧。” 第三十七章 闯御书房 刚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楚音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具体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到,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安元嘉的名字。 看来舞袖说的没有错,皇上真的是因为容景辞擅作主张将安元嘉贬为庶民而大发雷霆。 毕竟这是藐视龙威的大事情,容景辞再受宠也难免受罚。 楚音站在原地思忖,正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消气,突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响声,好似什么东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然后便是皇上的一道怒吼。 虽然皇上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已经很小,但足够楚音听清楚他说得什么。 “你信不信朕要了你的脑袋!” 难道? 楚音当下不敢再耽误,也顾不上什么深思熟虑,连忙推门进去。 “父皇,芜安来给您请安……” 结果推门看见里面的情形以后,楚音的话就渐渐收了回去。 皇上确实是在大发雷霆,只不过是对另一个官员,至于九千岁容景辞,正优哉游哉的坐在一旁喝茶。 “芜安?”皇上见她突然闯进来,脸上的盛怒还没有收回去,又添上几分疑惑,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容景辞也放下来茶杯,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我……”楚音不免有些尴尬,讪笑道:“这不是想父皇了,过来请安嘛。” “胡闹!”皇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御书房是请安的地方吗?朕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好在皇上虽然生气,但是楚音能够听出来,这话里还是宠溺多一些。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芜安以前那混世魔王的性子,擅闯御书房这种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父皇息怒,芜安知道错了。”楚音尽力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芜安先告退,父皇您继续忙。” 得到应允,楚音正要快步离开,容景辞却跟着起了身。 “皇上,此事您既然已经有了定论,微臣就先告退了。” …… 舞袖在外面等着楚音,见她走过来便迎了上去,却发现她的脸色很是难看。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楚音瞪了她一眼:“下次打听消息用点心,再敢捕风捉影的乱说话,小心我打你!” 这话听得舞袖一愣一愣的,公主不是进去给皇上请安吗?跟她打听八卦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公主不必如此动怒,你的好意本座收到了。” 楚音收起情绪,回头平静的看着容景辞:“九千岁说什么?本公主只是去给父皇请安,却不料打扰了父皇,跟您有什么关系。” 看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容景辞的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意。 “皇上知道了安元嘉的事情,本来皇上确实恼怒本座自作主张,但是在听闻安元嘉妄图毁了公主清白一事以后,皇上还嫌弃本座轻饶了他。方才那个人,是替安元嘉说情的,结果反惹得皇上迁怒于他。所以公主不用担心,本座没事。” 容景辞将方才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与她听了一遍。 但是看见容景辞这副样子,楚音觉得心里怪怪的。 在重生以前,楚音对容景辞的印象就是人们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鬼,重生以后又被他派人刺杀,总之,就算容景辞有一幅足以颠倒众生的皮囊,楚音也无暇观赏,只想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第一次相见两人之间剑拨弩张,此后容景辞在她面前不仅没有露出凶残的一面,反倒一直在帮衬她,态度也十分亲近。 就比如现在。 如果没有那晚刺杀的事情,她没准会认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其实真正的九千岁是个很好的人呢。 可惜,那只能是如果,如今容景辞再怎么与她亲近,她都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可怕的紧! 所以楚音选择无视容景辞,带着舞袖离开了。 看着楚音几乎是逃跑一般的身影,容景辞脸上的笑更加深了。 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 这时夜玄不知从哪飞出来,落在了他身边。 “今早芜安公主去荣景殿请安,太后提及了她功课的事情,明日芜安公主就要去尚学堂了。” 第三十八章 尚学堂 翌日,楚音起床的时候,舞袖已经为她收拾好了要去尚学堂要用的东西。 “公主,尚学堂里不准带宫女进去,奴才只能送您到门口,您一个人可千万要小心啊。” 楚音忍不住笑了出来:“尚学堂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干嘛说得这么可怕?” 舞袖依旧眉头不展,有些犹豫的开口:“奴才倒不是担心您受欺负,是怕您欺负别人……” 舞袖的声音很小,但楚音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哎,看来要洗掉芜安那混世魔王的名声,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楚音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影摇的伤怎么样了?” “哦,已经好差不多了。”说到这个,舞袖突然变得眉飞色舞:“这九千岁给的药还真的挺好使,影摇姑娘身上的伤不仅痊愈的很快,似乎疤痕也在渐渐消散。公主,我突然觉得九千岁其实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呢。” 楚音原先只当容景辞不会用这瓶药来害人,却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拿出这么珍贵的药。 罢了,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影摇的伤能痊愈就是好事。 只是她好像又欠了容景辞一个人情。 “影摇毕竟不懂宫里的规矩,出来走动怕出事,我去尚学堂以后你就多陪陪她。”楚音一边交代,一边看了看舞袖准备的东西:“这是皇后派人送来的?” “嗯,不过说到这个奴才就来气。”舞袖突然抱怨道:“按照公主您的品级,这入学要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定了规格的,可是皇后派来的人却说,如今国库紧张,后宫理应为前朝分忧,主张勤俭,所以给您的东西都是普通的。” 楚音拿起桌上那只笔看了看,确实只是普通的狼豪,虽然也算贵重,但对她的品级来说档次还是低了些,尚学堂那些入学比她早的人,用的东西肯定都比眼前的这堆要好。 偏偏皇后算盘打得响,倘若她忍气吞声也就罢了,如果一时气不过去找太后或者皇后要说法,理亏的还是她。 毕竟皇后所为确实是为君分忧。 楚音颇有些无奈的笑了,就因为她拒绝了皇后的请求,所以就用这种方式给她难堪? 这位皇后还真是……幼稚啊。 “您平日也不喜欢舞文弄墨,沉絮殿里都没有准备过文房四宝,奴才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的给您换过来,您先委屈一下。” 楚音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必要,就用这个。” 舞袖和沉絮殿的一众宫人送楚音来到尚学堂门口,一个身着儒服的宫女站在那里候着。 “芜安公主圣安。” 楚音叫她起来,然后才知道这人是尚学堂的管事宫女流玉,主要掌管堂内的一起杂务。 从舞袖手里接过东西,楚音便在玉流的带领下进了尚学堂。 按照时间,此时尚学堂内已经开始上课,只是楚音第一天来,所以可以晚些,正在上课老师停下与楚音见礼,然后便让楚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楚音大概看了一眼,能够有资格在尚学堂读书的人不多,起码和皇室要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她虽然不能一一叫出名字,但混个眼熟还是很简单。 其中便有她的几个年纪相仿的皇兄皇弟,还有一个大熟人,便是怀清郡主。 只不过这些人都只是不耐的看了她一眼。 楚音大概也料到了,毕竟芜安以前那跋扈的性子,除了皇上和太后,估计很难有人真心喜欢她。大人还会做做样子,这些少年孩童可不会。 便是之前与她交好的怀清,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也算交了恶。 好在楚音觉得无所谓,这些人对她来说本质上都是陌生人,她懒得和他们周旋。 “芜安殿下,您今日初入学堂,功课跟不上也在常理之中,能听懂多少算多少,之后再慢慢补上。” 老师的话音落下,楚音就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小声偷笑。 不用想也知道,不过就是在笑她草包罢了。 毕竟她在这群人当中算是比较年长的,对该学的功课却是一窍不通。 楚音懒得搭理,点点头应下。 事实上,今日所学的《劝学》她再熟悉不过,甚至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不过既然老师都说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摸鱼,她就不必硬撑着再听一遍了,着实无聊。 谁料这一走神,她竟然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老师敲桌子叫醒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公主,学如逆水行舟,您本就落下一堆功课,如今这般懈怠,之后可如何是好?” 楚音心里一个咯噔,想起之前舞袖说的,尚学堂老师向来严厉,动不动就会打掌心。 所以她该不会第一天来学堂,就带一身伤回去吧。 好在老师只是叹了一口气便走开了。 “大家将今日所学《劝学》篇默写一遍,就可以休息了。芜安殿下,您也要默写,能写多少写多少。” 此话又引起众人一片哄笑。 楚音拿起笔,思考到底该写多少才符合芜安的气质,毕竟如果她真的一口气默写完,肯定会被怀疑作弊的。 她思索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是在为默写不出来而头疼,一时间几道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哎,芜安,你的纸下为何藏着一张纸条?” 怀清说了这句话以后,立马又一道声音传来:“先生,芜安公主这算是作弊吗?” 第三十九章 作弊 楚音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长公主的女儿,成韵郡主。 对于这个表妹,芜安并没有很深的印象,虽然是血缘至亲,但是并不熟悉,亲近谈不上,至于有没有结过仇,楚音也摸不准。 毕竟芜安得罪了多少人,她自己都不清楚。 况且现在不是认亲戚的时候,眼前这张纸条才是最大的问题。 合着皇后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招,在她的本子里藏小纸条,看来是她把皇后想简单了。 楚音正要拿起那张纸,却被成韵一下子抢了过去的:“芜安姐姐,你可不能销毁证据啊。” 说完,成韵开始念那张纸上的内容:“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哎,这就是先生叫默写的《劝学》啊,芜安姐姐你真的作弊啊!” 不得不承认,成韵的表情十分到位,三分震惊,两分不可思议,还有五分幸灾乐祸。 先生也走了过来,成韵便把那张纸递给了他,口气略带得意:“先生,尚书堂一直都以正学风为主,芜安姐姐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刚来就闹出这种事,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先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儒雅气质,即便方才楚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也没有让她太难看。 而此时看到手中这张纸条,先生的脸瞬间就黑了,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戒尺。 “公主,尚学堂绝对的不容许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要么您现在收拾东西,离开尚学堂,要么接受惩罚,把掌心伸出来!” “先生,万万不可!”怀清突然站了起来,急忙打断先生的话:“我想芜安她并非故意,只是她自小不爱读书,默写一篇文章对她来说太难了,她也是不愿意丢脸才这样做的,还请先生谅解。 况且……芜安身份贵重,您要是打了她,皇上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乍一听像是在为芜安开脱,但是稍微动下脑子就会发现,她这是把芜安作弊的理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还顺便提了一下芜安草包又跋扈。 楚音回头看了一眼怀清,果然那看似担忧的眼神里,全是嘲讽。 “皇上要是怪罪下来的,我一力承担,总之尚学堂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先生已经气到了极点,大家都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说话。 哎,看来芜安这人缘,真的不怎么样啊。 “等一下。” 楚音开口打断了正在气头上的先生,正要继续说话,成韵却抢在了她前面:“芜安姐姐,这里可不是你能乱发脾气的地方,尚学堂先生教学,连皇上都不会插手管的,你要是在这里任性妄为,可要想清楚后果哦。” 楚音眼神落在成韵身上,这才发现这个表妹年纪不大,性子倒是挺冲。 不过她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比起怀清那蔫坏的性格,还是要稍微讨喜一点。 楚音懒得跟她废话,接着方才的话说道:“怀清姐姐说我怕丢脸,是觉得我默写不出这篇文章吗?” 她这一问,有几个人偷偷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芜安公主是个废物,一首短诗都不念,更别提背什么文章了。 “芜安,我不是那个意思……”怀清似乎有些窘迫:“我只是想替你解释……” 她这幅样子,任谁看见都觉得她是被芜安给吓到了。 “芜安,不得放肆!” 突然一道略带稚嫩的男声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原来大皇子承胤。 他在这群人当中是年纪最长,也是唯一个和芜安身份相当的人,而且就凭芜安要叫他一声皇兄,他就有资格训斥她。 见承胤帮着说话,怀清似乎更加委屈了,眼睛立马就红了起来:“大皇子,是我没有顾及芜安的感受,你不要怪她。” “怀清姐姐你哭什么啊。”成韵叉着腰凶巴巴的指着芜安:“我可不怕你,大不了就去皇舅舅那说个清楚!” 楚音觉得有些头大,自己这还没有说什么呢,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 她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算了,尽快解决吧,免得继续头疼。 “所以,我如果能够默出这篇文章,作弊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这样过去了?” 第四十章 背书 楚音一本正经的提出解决方案,众人却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噗!” 不知道是谁突然笑了一声,然后一群人都跟着小声笑了起来,还有人在议论。 虽然他们声音很小,但是楚音凭借过人的耳力还是听见了。 “草包公主要默写,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要是能写出来,我把这本书吃下去。” 又是一阵嬉闹声。 楚音深吸一口气,劝自己要冷静,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只是安静的盯着先生看着。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先生也不如方才那么生气了,再见芜安一直都表现的大方得体,并非传闻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刁蛮公主,甚至看起来比成韵郡主这些已经在尚学堂待过一阵子的人还要知书达礼,先生就更加说不出训斥的话了。 毕竟这芜安公主确实出身贵重,第一天来怕丢脸,弄一张小纸条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就算是真的,先生也打算放她一马了,大不了训斥两句。 如今她需要一个机会自证清白,先生哪里有不给的道理。 “公主说的有道理,默写倒也不必了,只需当着大家的面将《劝学》篇背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先生!”成韵似乎很不满意:“这纸条都摆在这里了,还浪费力气背什么书啊,她分明就是作弊啊。” 对于成韵的反驳,众人不赞同也不反对,而且她说的不无道理,倒是让先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殿倒觉得这方法可行。”此时承胤又说话了:“倘若芜安能够背出来,自然就没有必要作弊,这纸条存不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成韵还是不服气,正要提出抗议,却见怀清瞪了她一眼,于是她就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背就背!她就不信芜安这个废物真能背出来。 两人的小动作都落在了楚音的眼里。 她们……关系似乎很不错啊。 “芜安,开始背吧。” 方才承胤吼了她一句,楚音还以为这位大皇子是个不好招惹的人,如今他却又帮她说话。 看来,这个大皇兄其实是个挺公正严明的人。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楚音一口气将文章完整的背了出来,不仅没有错误,而且一点停顿都没有,这已经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要不是熟读几十遍,不可能会这么熟悉吧,可是她才第一次来上课,而且还偷懒睡觉了。 而比起他们,先生更为吃惊。 因为今日他只教学了《劝学》一部分,而楚音一口气背下来的,是一整篇文章。 “公主……”先生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此前就已经自学过了吗?” 楚音摇摇头:“没有啊,方才是第一次从先生口中得知这篇文章。” “可是……这后面部分我没有教啊。” “啊?”楚音稍微愣了一下,方才她在睡觉,哪里知道先生只教了一半,好在她很快就想到了理由:“哦,我自己翻书看了一遍,就顺便记下了。” 都说她是草包,那是因为芜安不爱读书。 如今借着这件事,她干脆就给芜安改变一下形象,一个不爱读书,却能过目不忘的天才形象! 果然,她这漫不经心的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的状态。 搞了半天,他们一直看不起的草包,比他们都要有天赋,是让他们只能羡慕的存在。 而在这群人当中,当数怀清的脸色最为难看。 她一万个不肯相信芜安能有这种本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找不出其中的猫腻在哪里。 不公平!苍天十足的不公平! 凭什么老天就格外优待芜安,已经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身份,还让她生来就天赋异禀! 成韵也是不服气的,再看见怀清脸色那么难看,于是她又跳出来了。 “你少在这里骗人了!”这次成韵都懒得叫芜安姐姐,直接冲过来说道:“《劝学》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篇,是先生考虑到你刚来特意挑选的,在场的诸位谁都能读几遍就背下来。你要是真能过目不忘,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楚音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成韵哼了一声,然后拿起书:“我随便挑一篇,你要是能在半柱香之内背出来,我就承认你天资聪颖!否则,你就承认方才你确实作弊了!” 第四十一章 打赌 楚音不想搭理成韵这个幼稚到极点的挑战。 但是…… 见楚音犹豫,成韵生出几分得意,她笃定楚音这是害怕了:“怎么,是不是被我拆穿了,你分明就是作弊,还用妄想用手段自证清白!” “你有这份闲情逸致,倒也不是不能奉陪,只是……”顿了顿,楚音勾起了嘴角:“你这赌注未免太小了,没意思。” 被她这么一激,成韵愈发的不服气,直接拍着桌子说道:“要赌什么你说!”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怀清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以前的那个任她拿捏的芜安真的变了很多,先是三言两语让太后就对她生了间隙,之后她利用安元嘉来陷害芜安,结果却让安元嘉丢了官位…… 如今面对作弊一事,芜安也能轻而易举的化解。 她甚至觉得,成韵是在被芜安牵着鼻子走,要不要劝成韵不要冲动呢? 只是就在她思忖的时间里,两人的打赌已经开始了。 成韵在桌上挑挑拣拣半天才拿出一本书,然后仔细挑选着令她满意的文章,过了好一会才停下,然后胸有成竹的看着楚音。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有背出来,任我提出一个要求,你都要答应,你可说话算数?” 楚音点点头:“自然算数,不过你也要记得,若是我背出来了,你同样要答应我一件事。”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若是放在之前,他们肯定认为芜安必输,但是方才她背下《劝学》以后,这赌局就不明朗了。 先生也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好好的课堂,怎么就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而且他对芜安还有些担心。 这本书的内容他是清楚的,其中几篇极为晦涩难懂,想要看一遍就背下来实非常人所能做到, 他对芜安的印象还不错,并不想看到她因为一时意气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成韵已经把书摊在了桌子上:“呶,就这篇,你背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允许你多看几遍。不过马上就要下课了,你可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楚音拿起来一看,不由得暗自摇头,看来这成韵是铁了心一点余地不给她留。 成韵选的是庄子的《齐物论》,庄子的文章一向都是晦涩难懂,这篇文章又极长,当初她学这篇的时候,也是花了好几天才背下来。 楚音大概看了一眼,就算是一目十行也是要做做样子的。 “芜安姐姐,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只是不想见你误入歧途,这作弊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你承认了,还能落下个诚信的名声,可是你却用尽手段来否认,我实在是看不过去才……” 成韵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却见楚音把书反铺在的桌上,背书的声音直接打断了成韵的话。 “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苔焉似丧其耦。……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 几乎用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楚音才把这篇文章给背完,等背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都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了。 “成韵,你输了。” 回应楚音的,是满堂鸦雀无声。 要说之前楚音是事先准备好了才能一口气背出《劝学》倒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一篇《齐物论》可是成韵随便选的,要是还说她是事先准备好的,那她只能是把这里所有的书都背了一遍。 “这……”成韵一副见鬼的表情:“这不可能,你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楚音冷笑一声:“成韵啊,愿赌服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能用什么手段?” 她这一反问,堵的成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垂头丧气的跌坐在椅子上。 楚音正在背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慌了,甚至以为楚音是在胡乱瞎念,特意把书拿起来,一字一句仔细比对。 结果,一字不差。 “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楚音故意凑过去说道:“肯定是你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成韵冲她翻了个白眼:“你也放心,我既然跟你赌了就不会赖账,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楚音却神秘一笑:“待会再说,先上课。” 这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再往大了闹谁也没好处,大皇子便站出来息事宁人:“芜安,成韵,一时胡闹可以,别丢了皇室的体统。” 大家都应下,这才算是彻底平静下来。 只是楚音总觉得,之后的时间里,总有一段怨毒的目光投向她。 她并未搭理,反正用脚趾想想也知道这目光属于谁。 第四十二章 去告我的状 一直到今日的课业结束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楚音也乐得悠闲自在,想着回去以后还是要把皇后准备的这些东西给换一下。 “成韵,我们走吧。” 怀清和成韵正要离开,这时楚音叫住了她们。 “怀清姐姐先自己回端王府吧,之前说好的,成韵还要留下为我做一件事呢。” 听到这话,怀清眉头皱了起来,但是看向楚音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先前不是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吗?芜安你怎么还抓着不放啊,成韵她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 倒不是她真的想为成韵说话,她只是觉得芜安肯定不会让成韵做什么好事,更怕这件事会波及到她。 “怀清姐姐,你是笃定我会借这件事来为难成韵吗?”楚音的神色突然变得委屈巴巴起来:“我只是觉得,成韵身为郡主,自己许下的承诺还是要兑现才好,否则传出去怕会招人口舌。说一千道一万,成韵也是我的表妹,怀清姐姐你怎么会认为我要欺负她呢?” 演戏这种事情,她还是有信心能赢过怀清的。 只可惜已经吃过亏的怀清,总是不长记性。 果然,听到楚音的话,怀清的脸色不受控制的黑了下来。 本来她还想趁着众人都还没有走,让大家看一下芜安有多么的得理不饶人,结果芜安一句话,就让她的话变成故意抹黑的意思。 大皇子承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们几个,吵吵闹闹一天了,都注意点分寸,别真闹到父皇那里,惹他生气。” 留下这句话,大皇子便离开了,剩下的人也跟着大皇子走了。 楚音看着承胤的背影,稍微走了一下神。 皇上子嗣不多,与她年纪相当的也就只有大皇子承胤和二皇子承渊。 一个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一个是贵妃所生的长子,不出意外太子之位就在他们两人之间挑选。 芜安对这两个皇兄的印象也不算深刻,所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楚音并不清楚。 但是有些事情,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想清楚。 皇后已经开始想要利用她来为二皇子铺路,可见这后宫的风平浪静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为了那个位置,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肯定早就开始了。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还能处于旗鼓相当的位置,肯定不止是皇后和贵妃之间的博弈结果,两位皇子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想当一个纯良的少年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今她见到的大皇子,能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也能显露威仪。 但总有些地方让楚音觉得不对劲。 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常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显得不正常。 那就是他的表现,是一个好兄长,一个好学生,一个能为父亲考虑的好儿子。 唯独,不像一个拥有野心的皇子。 说句自恋的话,如今她来尚学堂上课,承胤就比承渊多了讨好她的机会,这对他获得皇上的喜欢肯定是有帮助的。 承胤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他没有,哪怕芜安和他的血缘关系更近,他也只是把芜安放在和怀清她们一样的位置,没有过分亲近。 而这就是楚音不相信的地方。 承胤,不可能没有野心,否则以皇后早就想办法让太子之位落在二皇子的身上了。 只是他在隐藏,而且隐藏的很好。 好在这件事情暂时还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希望今后她也能不卷入这场纷争当中。 她现在面临的事情已经够烦心的了。 “怀清姐姐,你先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成韵的声音把楚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既然成韵都已经开口了,怀清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怀疑的看了楚音一眼,慢吞吞的离开了。 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成韵便板着一张脸说道:“有什么吩咐,你就说吧。话可摆在前面,你要是让我去办坏事,我就不认这个赌!” 楚音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看来这个小丫头只是死心眼,又跟以前的芜安一样对怀清十分信赖罢了,骨子里倒不算坏。 “哪有那么多坏事给你干。”楚音懒洋洋的说道:“你去找皇上,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一遍。” “啊?”成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去皇上面前告我的状。”楚音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听懂了吗?” 第四十三章 训话 回到沉絮殿以后,楚音靠在软塌上休息,端着早就准备好的莲子粥吃着。 “公主,那尚学堂怎么样啊,好玩吗?”舞袖一脸好奇的问着。 楚音瞥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那尚学堂是玩的地方吗?你家公主我可是去学功课的。” 谁知听了她这话,舞袖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主,您这么有上进心,奴才很高兴。” 楚音总觉得她这话说得不走心,但也懒得搭理她,继续埋头喝粥。 这时,殿外走来一个太监。 “公主圣安,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公主去一趟御书房。” 他一说完,楚音便把粥放下了,看来成韵的办事效率还是挺快的。 “公公稍等,本公主去换件衣服。” 舞袖跟来为楚音梳洗,有些担忧的问道:“公主,您这刚从尚学堂回来,皇上就叫您去一趟,是不是想考验您的功课啊?您今日学得到底怎么样啊,可别惹皇上生气。” 楚音叹了一口气,要是真的只是考验功课,反而简单了,也不知道待会事情会不会顺利。 听见她叹气,舞袖还以为她也在担忧被皇上考验功课,不忍见她难受,舞袖又安慰道:“公主,其实您也不用太担心,您今日第一次去尚学堂,皇上向来又宠着您,不会太为难您的,大不了您撒个娇,这事就算过去了。” 此时楚音已经梳妆完毕,她没有时间跟舞袖解释太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前往御书房了。 到了御书房门口,海福说皇上之前下了令,只让楚音一人进去,宫人都要在外面候着。 楚音点点头,让舞袖待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 相比于楚音的一脸淡然,舞袖却担忧的不得了,可惜里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海公公,您能不能先稍微透个底,皇上这是要公主来干嘛啊,是要考验她的功课吗?” 结果海公公听完她的话,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本来这天家的事情不可妄议,但咱家还是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提点你两句,公主性子顽劣,你这个做贴身宫女的就要尽点心,否则公主惹了事,你也免不了受罚!” 听完这话,舞袖的心一下就沉了下来。 原以为只是要考验功课,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可如今听海公公这意思,难道是公主在尚学堂闯了祸? 她还真以为自家公主性子变好了呢,怎么她一会不跟着就又惹事了! 所以……皇上是要把公主叫来训话?公主会不会受罚? 舞袖越想越担心,这帝王心不可测,虽说皇上宠着公主,可是上次太后气极都把公主脑袋砸了一朵血花,要是公主真的犯了大错,只怕皇上下手更狠! “公公,我看这天要变了,回去给公主取一件衣服过来,免得她回去的路上冻着。” 海公公点点头:“你这丫头懂事,难怪公主宠着你,去吧。” 舞袖也不废话,快步离开了。 她直接冲着荣景殿走去,想着太后总能帮公主说上两句话,不至于让公主受罚,结果步履匆匆,撞上了一道黑影。 “什么人,胆敢在宫里横冲直闯?” 舞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把剑直刷刷的指着脸。 作为芜安身边的红人,舞袖在宫里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只要解释清楚也就罢了,可她却在看见站在那侍卫后面的人之后,脸色煞白。 “九千岁饶命,奴才不是有意……”舞袖急忙跪下求饶。 开玩笑,面前这位向来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在宫里随便杀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连有份位的妃子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一个奴才。 舞袖吓的额头都沁出了冷汗,又担心公主此时已经在受罚,心急如焚。 “你不好好服侍公主,这是要去做什么?” 听这语气,九千岁似乎没有生气? 再想到之前九千岁还好心给公主送糖,看在公主的面上给影摇送药,舞袖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这位九千岁,似乎对她家公主一向不错。 “公主被皇上叫去御书房训话,奴才担心,所以想去请太后……” “去御书房。” 舞袖还没说完,两道人影已经从她身边经过,往御书房方向去了。 第四十四章 认罪 “芜安给父皇请安。” 楚音乖乖巧巧的给皇上行礼,完全无视御书房里此时沉闷的气氛,更是假装没有看见皇上那张阴沉的脸。 “听说你今日去尚学堂,大出风头啊。” 楚音能够听出来,皇上心平气和的讲出这句话,要压下多大的怒火。 她偷偷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成韵,成韵也正在看她,无奈的耸耸肩。 那意思就是:是你让我说的,与我无关。 楚音低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在看向皇上的时候,又是一脸疑惑的表情:“父皇为何要这样说,芜安只是在尚学堂好好学功课罢了,何来出风头一说?” 她这话一说出来,皇上的怒火立马就压制不住了,把手边一本书直直的砸在了她的面前,怒吼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学功课?” 楚音看了一眼脚边的那本书,正是今日先生要默写的那本,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你这下要怎么解释?” 皇上虽然宠爱芜安,但和芜安比起来,他更看重的是皇室的颜面,作弊一事并不算大,但传出去始终是个笑话。 更何况芜安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放纵她了。 站在一旁看戏的成韵,也被皇上的怒火给吓了一跳,然后用眼神示意芜安赶紧解释。 之前芜安让她来告状的时候,她真的是一头雾水。 但是芜安又告诉她,后面的事情都不要说,只需要告诉皇上在默写的时候发现芜安的书本里夹着一张纸条就行,后面的话芜安自己来解释。 所以成韵以为,芜安只是想在皇上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然后让她来做这个告状的恶人。 成韵虽然不乐意,但是愿赌服输这种事她还是懂的,更何况她如今也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冤枉芜安了,让她出个气也没有什么。 只是让成韵意外的是,面对皇上的怒火,芜安并没有立马解释,而是一言不发的跪下了。 她这一举动让成韵不解,皇上也愣了一下。 不过皇上的脸很快又沉了下来,芜安这样做,分明就是认了作弊这件事。 “你!”皇上本想训斥她,结果伸手指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朕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可是你何必做这种事情,大不了就不学了,你作为朕的女儿,不读书也没谁敢看不起你,可你为什么非要丢朕的脸!” 楚音还是不说话,只是眼泪开始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晕出几朵花来。 见她这样子,皇上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能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算了,实在是心疼的紧。 谁料皇上还没来得及开口,成韵先忍不住了。 “哎呀,你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干嘛憋着不说啊!” 皇上还以为成韵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正皱着眉头要训斥她,就听成韵继续说道:“皇舅舅,芜安姐姐她没有作弊,那纸条……” “成韵!”楚音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这事跟你没关系,这纸条是我的,你别说了。” 成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然后一口气就憋不住了。 合着自己好心好意为她解释,还成自己不对了?芜安越是不叫她说,今天她还非要说清楚不可! “皇舅舅,她没有作弊,我可以作证!” 然后成韵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清楚,末了又加上一句:“皇舅舅你要是信不过,就去问问其他人,大家可都听见芜安姐姐背书了,她背的那么好,还需要作什么弊啊。” 说完,她还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楚音。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还说的一清二楚,我看你怎么办? 结果就看见方才还哭得委屈唧唧的芜安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 成韵的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她怎么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呢? 第四十五章 她,没有告状? “成韵说得可是真的?” 面对皇上的问话,楚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成韵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吗?芜安到底有没有对她笑过? “芜安!朕叫你说话!”皇上的耐心也被她这副样子给消磨没了。 楚音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反倒会适得其反,她是时候正式登台了。 “父皇……您就当是我作弊了吧,这纸条确实是夹在我的书里,也确实是我带进尚学堂的。” 她说得可怜兮兮,已经哭得开始抽噎起来,委屈的小模样任谁看见的都会心软。 皇上被她这副样子惹的是既生气又心疼,正要说话,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芜安确实是个爱捣乱的孩子,而且做错了事情以后永远都是勇于认错,下次还敢的模样。 这丫头当初拿了他的玉玺去砸核桃,犯了如此大错都特别理直气壮,说是帮他把玉玺磨的圆润一点,用起来手感更好。 所以对于她来说,作弊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实在不至于这般哭哭啼啼。 可若是真的受了委屈,那就更让人想不通了,这位小祖宗哪里是憋得住气的人,早就上房揭瓦了。 思来想去,皇上反而更加是一头雾水。 “芜安,在父皇面前还不说实话吗?” “父皇您就别问了,芜安认错还不行吗?”楚音顶着两个红眼睛抽泣道:“毕竟这纸条确实是我带进尚学堂的,我总不能说是别人陷害我吧,到时候您又说我推别人出来顶罪。”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皇上双眸微眯,沉默一下,他冲门口喊道:“海福,去请皇后来一趟。” 不多时,皇后便到了御书房。 进门看见芜安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皇上脸色阴沉的紧,她极力忍住才没笑出来。 看来她的计谋成功了,芜安这个不听话的死丫头肯定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她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走到楚音身边扶起她,一脸的心疼:“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然后又看向皇上:“芜安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皇上你何至于对她动如此大怒?” 皇上没有搭理她这句话,而是语气不悦的问道:“芜安去尚学堂的东西,按照惯例都是由皇后你准备,你且看看这两样东西,是与不是?”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后也正好看见了地上的书和纸条,当下就生出一个念头。 芜安告状了,所以皇上来兴师问罪。 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芜安那急躁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皇上,此事和臣妾没有关系啊。臣妾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从未见过这张纸条啊。” 顿了顿,皇后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音:“芜安,你难不成还在抱怨本宫,可你也不能诬陷本宫啊?” 楚音不解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娘娘,芜安为什么要抱怨你啊?” 皇后好似十分伤心,并未回答她,而是对皇上解释道:“本宫想着后宫应当行勤俭之风,如此才能为皇上分忧,所以给芜安准备的东西都不算是顶好的,但也不会辱没了芜安的身份。可是哪想到这孩子就因为这件事误会本宫苛待她。” “皇后娘娘,您为什么这样说啊?”楚音连连摇头:“芜安从未因为这个抱怨您啊。” 皇后却听不进去这句话:“你若不抱怨本宫,为什么要诬陷本宫,本宫可从未见过这张纸条!” 皇后一口气说完,本以为自己说的有理有据,心中正得意,却发现御书房里突然安静的可怕。 楚音侧头定定的看着她,皇后正在疑惑,却见楚音对她做了个口型。 皇后看得清楚,楚音说了两个字。 “白痴。” 正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听皇上阴恻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皇后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此话让皇后心中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操之过急了。 正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圆话的时候,皇上又开口了:“而且,芜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你半句不是。” 皇后身子一软,看向楚音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她,没有告状? 第四十六章 威胁 不可能,以芜安的性子,若是知道被她陷害作弊,怎么可能隐忍不发? 皇后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却听身边的芜安突然大哭起来。 “父皇,芜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皇后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芜安啊?”楚音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但是父皇您也别怪罪皇后了,肯定是芜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芜安改就是了。” 然后又哭哭啼啼的看向皇后继续说道:“皇后,芜安以后好好听话,你不要这样对芜安了好不好。” 皇后可没有忘记方才这丫头骂她白痴,转眼就是这幅讨好的样子,叫她如何不害怕,因此面对楚音的亲近,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举动落在皇上的眼里,却叫他拧起了眉毛。 “既然芜安问了,皇后今日就把问题说清楚吧,芜安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陷害她?” 这问题皇后怎么可能答的出来,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皇上颇有些头疼,狠狠瞪了她一眼:“看来皇后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既然如此,那这几日就待在凤仪殿反省吧,宫中事宜暂时由贵妃打理。” 这话听着简单,却是要把皇后的权力给拿走,送到死对头贵妃的手里,至于以后能不能拿回来未可知。 这下皇后坐不住了。 “皇上不可,臣妾知错,臣妾认罚,只是……” “够了,朕没有闲心跟你讨价还价,退下吧!” 没有给皇后留下说话的机会,皇上挥手让她们全都离开,纵使心中不愿,皇后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出了御书房,成韵明显感觉到皇后和芜安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不想趟这摊浑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此时四下只剩皇后身边的几个宫人,反正方才的事情已经让她们产生了龃龉,皇后也不想再掩饰。 “芜安,本宫之前讨好你,是觉得你都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即便你不听话,本宫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以此提醒你罢了,可你这样,着实让本宫伤心。 你要记住,你便是再得宠,也不过只是个公主,将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不会是你,你得罪我,对你没有好处。” 楚音忍不住笑了。 陷害她作弊,却轻描淡写的说成是玩笑,倘若她今天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玩笑可就让她那原本就不好的名声变得更加狼藉。 如今玩笑开的不成功,就开始明晃晃的威胁了? 她转身直面皇后,神色不卑不亢:“如果我没有记错,皇后您的娘家,是国相府吧。” 皇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并没有作答,只是警惕的看着她。 “当年国相府位高权重,所以这皇后的位置才落在了您的头上,这后宫的勾心斗角您完全不用参与,仅凭生来就有的身份就能牢牢把控住这个位置。可是皇后,正是因为如此,我好为你担心啊。” 皇后被她的话挑起火气,以为她不过是故意激怒,却听她继续说道:“当初父皇年少,需要国相府的扶持,所以国相府才拥有显赫权势,可是如今父皇已经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国相府的地位大不如前,且不说手握重军的将军府,便是贵妃的娘家镇国侯府,如今也要比国相府得势啊。 娘家不能继续给您带来荣光,论手段计谋,您只能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连我这种小丫头都玩不过,您哪里来的自信,日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一定是二皇兄呢?” 楚音一番话,让皇后气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故作平静的笑道:“承渊他是皇上嫡子,这位置自他生来就是他的!” “是吗?”楚音不以为意:“且不说大皇兄是长子,同样有入主东宫的资格,便是父皇打定主意立嫡不立长,皇后,如今你的权力都落到贵妃手里了,没准改日大皇子就从长子变成了嫡长子呢?” 这话彻底触到了皇后的逆鳞,她怒不可遏的伸手就要朝楚音扇过来,却被楚音一只手稳稳接住。 “皇后,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楚音眸光寒冷:“谁能坐上那个位置我一点都不在意,你们便是争的天翻地覆我也不会管,但是你别妄想把我扯进来,甚至因此对我用些手段,今日只是个小教训,你若是听话,皇后的位置你继续坐。你若是不听话,我也不介意去拜访一下贵妃娘娘,顺便在父皇面前替大皇兄美言几句。” 皇后怒极反笑:“芜安,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本宫还是那句话,说破了天你也就是个公主,虽然受宠却没有实权,你以为你能影响到皇上的选择吗?” 楚音正要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寒气森森的声音。 “依皇后所见,本座是否有这个本事呢?” 第四十七章 你要为公主出头? 楚音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来人是谁,但是他干嘛要搅这趟浑水? “九千岁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知道容景辞不是个简单角色,但是她终究是皇后,怎能容忍一个太监挑战她的威严,因此脸色并不好看。 容景辞对她的态度一点都不在意,径直走到楚音身边,一言不发的解下身上的狐绒斗篷披在她身上。 “天变凉了,公主先回沉絮殿吧。” 楚音的身形和容景辞相比要小得多,整个人都被黑色的狐狸毛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莹白精致的小脸。 她用疑惑又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看着容景辞,实在是猜不出他想做什么。 不过此时容景辞看起来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她没有必要在皇后面前跟他闹翻,毕竟有这样一个大腿抱着,皇后以后也会收敛一些。 再者自己要对皇后说的话已经全说了,也懒得再留下来周旋,便乖巧的转身离开了。 只是那斗篷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在地上拖了好长一截,她拖拖拽拽的走了一会很是不方便,干脆把地上那一截抱在怀里,然后才走快了些。 看她这憨态可掬的背影,容景辞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真是可爱。 待他转头看向皇后的时候,笑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眉眼之间只剩冷冽。 皇后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便觉得这样未免丢了她的身份,于是故作强硬的说道:“九千岁这是要为公主出头?” “有何不可?”容景辞说得轻描淡写:“本座的职责就是为皇上分忧,照顾公主也是本座的分内之事,而公主天性纯良,怕是招架不住皇后您的手段,本座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皇后差点被容景辞这句话给气笑了。 芜安生性纯良?若是以前她还会信一下,但是方才从御书房出来以后,她算是看清了,这个丫头就是披着羊皮的小狼崽子,嘴里的牙利着呢! 还有这容景辞,向来行事神秘不说,便是在皇上面前都总是冷着一张脸,他何曾管过别人的闲事?怎么就对那个小贱人如此上心? 难道? 皇后脑海中刚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结果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就听容景辞继续说道:“二皇子人品贵重,入主东宫并非难事,前提是皇后不要总是自作聪明,到头来成为二皇子的累赘,本座的话,皇后可听懂了?” 皇后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来容景辞这是在威胁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气得牙关打颤。 “容景辞,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是位高权重不假,但在本宫面前,你只是个臣子!” 面对皇后的怒火,容景辞神色未动,片刻之后,他突然抱手对皇后行了一个礼。 “皇后责备的是,是臣逾矩了。” 见他这样,皇后自然认为是自己赢了,正洋洋得意的准备离开,却见容景辞慢悠悠的起了身。 “京城往西二十里,有一座黑虎山,不知道皇后听过没有?” 这问题实在是太突兀,皇后下意识回答:“本宫常居深宫,如何得知这二十里外的地方?” 容景辞笑了笑:“看来皇后还是要多往国相府走动走动,国相大人隐瞒黑虎山有铁矿,借此中饱私囊,这样大的事情居然没有告诉皇后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皇后听完以后彻底僵在原地。 大雍国所有的铁矿都必须由朝廷把控,不经朝廷允许私自贩卖铁器那是要掉脑袋罪名,国相大人私吞一座铁矿,是足以诛九族的。 “不……不可能,父亲他忠君爱国,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即便皇后一直在否认,但是她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因为她的父亲确实很怕容景辞。 以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朝中官员都对容景辞如此惧怕,说白了不就是一个比较得宠的太监,论品级她的父亲也是正一品,和容景辞不相上下,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卑躬屈膝。 后来她才知道,容景辞掌管着暗阁,所以他知道朝中每个官员的秘密,这些秘密可以轻而易举的扳倒一个官员,而且朝堂官场本就是一个大染缸,谁都难以独善其身。 看来她父亲的秘密,就是这座铁矿了。 “皇后也不用如此担心,”容景辞平静的说道:“这件事本座已经知道很久了,却从未打算说到皇上那里去,因为国相大人只是图财,并没有谋反的意图。但是……” 顿了顿,容景辞嘴角勾起一抹笑:“倘若皇后不明事理,本座就能让这座山,变成国相大人谋反的证据。” 第四十八章 和好 皇后憋着一口气,却不能发作。 她甚至有点恨自己的父亲,明明国相府已经是高门大户,今后这江山也会属于她的渊儿,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让她在一个太监面前抬不起头来。 “国相府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皇上对本宫的父亲也多有倚仗,本宫会劝说父亲大人主动坦白此事,相信皇上不会过多为难,九千岁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皇后说完,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挺有道理的,于是腰杆又硬了起来。 结果容景辞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皇后所言极是,本座静候佳音。但是在国相大人没有主动坦白之前,皇后行事还是注意些分寸,否则本座一定让国相府万劫不复。” 留下这句话,容景辞也懒得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 舞袖在路上遇到容景辞以后,想着有九千岁出头,也就没必要去找太后,正巧天气突然变冷,她就想着回去拿一件衣服再去御书房门口等。 结果她刚从沉絮殿拿了衣服,就看见楚音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回来了,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个大黑粽子。 “公主,你没事吧,皇上有没有对您发火啊。”舞袖一边担忧问着,一边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 “没事。”楚音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把身上的斗篷给脱下来:“放到一边,待会容景辞应该会过来拿。” 舞袖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九千岁的衣服?” 楚音方才在御书房哭的太久,觉得有些累,实在没有精力跟舞袖去讲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舞袖,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说着,她就躺在了软塌上。 舞袖见她是真的疲乏,也就没再问,取了被子给她盖好,便去忙自己的了。 楚音本想着就闭目养神一下而已,待会容景辞过来拿衣服的时候,她还是要道个谢才好,不管怎样,今日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结果这一躺,睡意就铺天盖地的袭来。 直到一阵香味飘进她的鼻子里。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看身形绝对不是舞袖,楚音下意识就以为又有人来刺杀她,还没看清那人长相,直接出手打了过去。 结果拳头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住:“看来是吵到公主休息了,本座先赔个不是。” 这声音……楚音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眉眼惊艳的男人,正是容景辞。 楚音把拳头收回来,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衣服我已经让舞袖收拾了一下,我去给你取。” “不着急,”容景辞按住她,把身上挂着的一个袋子取下来放在她的手里:“府上的厨子做了这牛乳杏仁糖,但我不爱吃甜的,就当个小礼物送给公主吧。” 方才闻见的那阵香味更加浓郁了,甜香却不腻人,楚音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从尚学堂回来这么久,她一直都没有吃饭,确实是有些饿了。 但楚音还是把那袋糖还了回去:“容景辞,你到底想干嘛?要杀我的人是你,几次三番帮我的也是你,你……” “对不起。” “嗯?”楚音不解。 “那是一场误会,我要杀的人不是你。”容景辞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生我的气,要打要骂公主随意,但我希望公主明白,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楚音愣住了。 她判断不出来容景辞是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容景辞也沉默下来,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 良久,还是楚音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姑且信你一回。”随后她伸出手:“糖。” 容景辞也如释重负一般露出笑容,重新把糖递了过去。 “但是九千岁也别以为我这么好骗。”楚音又说道:“倘若还有下次,我可不管欠你多少人情,九千岁府我烧定了。” “悉听尊便。”容景辞不以为然。 楚音不再搭理他,打开袋子取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嚼着嚼着就打了一个哈欠。 “要是没别的事情,九千岁就先回吧,我还要做先生留下的功课。” “都累成这样了还做什么功课。”容景辞问道:“若是觉得那尚学堂没意思,明日就不用去了,皇上那边我去说。” 第四十九章 你与芜安,关系似乎挺好 虽然楚音此时已经不在意刺杀一事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和容景辞之间还没有亲近到这种的地步,尚学堂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于是她身子往后稍微靠了靠,然后一言不发的下了软榻,去取了容景辞的衣服过来。 “时候不早了,九千岁也该回去了。” 她的疏离让容景辞的心往下沉了沉,但是很快也就释然了。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如今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已经算是一件好事。 他把衣服接了过来:“公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 次日,楚音准备去尚学堂之前,特意检查了一下东西,看看舞袖有没有把皇后送来的那些给换了。 端砚湖笔,都是顶名贵的文房四宝,舞袖这丫头还挺讲究,准备的全是上乘用物。 正要夸她两句,就听舞袖说道:“这些都是您昨晚入睡以后,九千岁派人送来的。” 容景辞? 楚音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他是不是对她有点好过头了? 她并不记得以前的芜安和九千岁有如此交情啊? 重生以后两人见面也不算多,而且她也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 难道是为了刺杀一事,容景辞对她感到愧疚? 嗯,这倒是说得过去,于是她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临出发前,还把那袋杏仁糖带上了。 经过昨天那件事以后,尚学堂的人都没有底气去笑楚音是个草包,对她的态度要好了一些。 不过鉴于她以前的丰功伟绩,依旧没有什么人愿意与她亲近。 楚音也乐得自在,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起来,一边悠闲自在的嚼着杏仁糖。 “喂。”一道身影突然凑到她的身边:“你昨天没事吧,皇后有没有为难你啊。” 楚音转头一看,原来是成韵。 虽然昨天这丫头在课堂上和她针锋相对,但也在皇上面前帮她说话了,楚音知道她本性不坏。 因此她冲成韵友善的笑了笑:“没事。” 结果正是因为她这笑容,成韵愣住了。 芜安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孔还小,昨天她这么为难芜安,今天芜安竟然还对她笑? “你不生我的气了?”成韵小心翼翼的问道。 倒是楚音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昨天要不是你帮我说话,父皇说不定已经把我揍了一顿,然后我今天就要请病假了。” 成韵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想到自己是来道歉的,这样未免有些不合适。 她轻咳一声,小脸又垮了下来:“不管怎样,昨天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能原谅我,有什么要求你只管开口。” 楚音看了她一眼,做思索状:“这样啊,那我可不能放过你,你让我好好想想啊……” 成韵屏住呼吸,她知道芜安肚子里全是坏水,想出的那些整人的招个个都特别狠。 但是,确实是她有错在先,不管芜安会想出什么损招,她都认了。 看见她这壮士断腕一般的样子,楚音也绷不住了,笑道:“改日进宫,给我带一串冰糖葫芦。” “啊?”成韵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听见了,不准反悔。” 说完,楚音又开始看书,不再搭理她。 成韵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直关注她们的怀清开口了:“你与芜安,关系似乎挺好啊?” 成韵一点没有听出怀清语气的不对劲,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怀清姐姐,其实芜安姐姐她人还是挺好的,对吧?” 怀清嘴角抽了抽,敷衍一笑,并未作答。 她当然不认同这句话,但是也不能出言反对,那不符合她友善温婉的气质。 “算了,不聊这个了,反正我跟她不熟,到时候给她一串糖葫芦,跟她就算两清了。” 成韵说着,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怀清姐姐,今天有骑术课,我特意带了新做的骑装呢。” 闻言,怀清的眸子亮了一下。 骑术课? 她的目光落在了楚音身上,嘴角染上了笑意。 芜安,老天不可能总是眷顾你,舞文弄墨你有天分,骑马这种事可就不好说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芜安十岁那年学骑马摔了一身伤,从此死活不肯再学。 这次,芜安是铁定要丢脸了! 第五十章 骑术课 楚音得知今日要上骑术课的时候,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倒不是如怀清想的那般害怕骑马,相反,她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被几个叔叔抱在马背上玩耍,刚刚学会走路,就跟着几个哥哥后面去马场玩,骑马对她来说,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她担心的是,要怎么做才能隐藏实力不被人发现,然后还可以不在众人面前丢脸。 毕竟她也会很清楚,芜安对骑马这件事是一窍不通。 尚学堂的赛马场不大,毕竟只是给皇室子弟学习的地方,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便是那些马匹,体型也都比较小,而且大多数性格都很温顺。 在骑术课开始之前,每一个人都要自己挑选一匹称心的马。 不过大家都是已经上过骑术课的人,都有了自己固定的马,只有楚音需要挑选。 “芜安,要我帮你吗?” 楚音回头一看,原来是怀清,当下就生出了几分警惕。 怀清要撮合芜安和安元嘉这件事情,她可没有忘记。 “好啊。” 不过楚音并没有拒绝,一是没有必要当着众人的面闹得难看,二是她也想看看,怀清究竟想要做什么。 怀清见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便露出一个笑容。 上次当着太后的面两人算是闹翻了,之后芜安对她有点疏离,但也不至于彻底撕破脸皮。 所以这回怀清也算是找个借口来试探一下芜安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按照芜安的脾气,要是真的因为那件事对她心生芥蒂,肯定是不会再搭理她的。 如今看来,芜安似乎并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匹怎么样?我瞧它性子安静的很,你骑着要轻松一些。” 那是一匹纯黑的小马,皮毛光亮,没有一丝杂毛,唯独四个蹄子和头顶是一片雪白,同样是没有一丝杂毛。 光从外形上来说,这匹马真正不错。 楚音冲怀清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走过去摸了一下这匹马。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笑容敛了下去。 这马看起来确实如怀清所说,十分乖顺,但是楚音的手在碰上这匹马的时候就发现,它的肌肉十分有力气,肯定是经常跑动才会如此,它应当是一匹精神抖擞的马才是,怎么会如此安静? 而后楚音发现,这匹马的眼神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她大概猜到怀清要做什么了。 “好,那就听怀清姐姐,我选这匹。” 怀清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傻子,还是那般好哄骗啊! 骑术课按照进程,所有人都要骑马绕场一圈,楚音因为刚来上课,所以只需要学习如何正确骑马就行,不需要骑行多远。 这些对于楚音来说都是小儿科,但为了做样子,她还是假装自己连上马都不会,好在骑术先生很有耐心,搞得楚音也不好意思再假装,一下就学会了骑马。 “公主果然天资过人,若不是方才亲眼看见公主连上马都困难,光是这一套流畅的上马动作,都要以为公主早就学会骑马了。” 先生的表情十分欣慰,楚音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她刚刚为了显得真实,还故意把动作做的不熟练几分,不料还是成为了先生眼中的天才。 已经绕场一周的怀清正好看见这一幕,眼中几乎要崩出火花来。 不可能! 芜安明明不敢骑马,怎么可能一下就学会? 肯定有什么猫腻! “芜安,你好厉害啊。”怀清牵着马走到楚音身边,笑盈盈的说道:“我之前还担心你落过马,学骑术对你来说有些困难呢。” “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难为怀清姐姐还记得这么清楚,”楚音同样笑道:“我记性就不如姐姐了,这大概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怀清明显感觉到楚音的语气有些怪。 似乎是在警告她什么。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而已,再看时,楚音依旧对她笑的一脸娇俏。 “那就好。”怀清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学会了,我陪你骑马逛一逛如何?” 第五十一章 落马 “好啊。”楚音十分爽快的应下。 怀清看见她那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还真以为这小贱人变聪明了,原来都是她多想了。 楚音好似并未察觉到怀清的神情有异样,一脸开心的牵着马的走到她身边,结果因为太过欢快,不小心撞了怀清一下。 “哎呀,怀清姐姐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 怀清很想骂她不长眼睛,但还是忍住了,笑道:“没事,不过待会上了马可就不能这般不小心了,闹不好是会受伤的。” 楚音点点头,对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置之不理。 此时大家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先生布置的骑术课内容,三三两两的牵着马自由活动。 楚音和怀清骑着马往相对僻静的地方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好像以前的那些龃龉从来没有发生过,看着很是和谐。 “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本来父王连带我的那一份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想这生辰礼物还是要有一点意义才好,所以亲手做了一个香囊,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怀清掏出一个粉金色的小玩意递过来,楚音侧头看了看,这香囊镶金描银,上面绣着一朵漂亮的水仙花,确实很好看,而且还散着一种奇香。 只是楚音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手去接,突然感到自己所骑的那匹马似乎显得有些躁动,她要用上几分力气才能控制的住。 她立马就明白怀清的用意了。 于是楚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开心的把香囊接了过来:“谢谢怀清姐姐。” 说完,便把香囊挂在了腰间。 怀清一直都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似乎同样很高兴,只是在楚音低头的一瞬,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芜安,今天我一定要你好看! 自从香囊被楚音接过来以后,她的那匹马就愈发的难以控制,原先楚音还能勉强控制住,到后来渐渐就有些吃力了。 “芜安,我瞧你这骑术进步挺快啊,不如我们骑快一些?” 怀清完全不理会楚音此时的状况,说完以后直接给自己的马来了一鞭子,然后就听一声马嘶,怀清骑着马往前冲了的去。 本来就有些狂躁的马似乎被这一幕给刺激到了,突然间前蹄高扬,发出一阵响亮的嘶鸣声。 这动静惊动了马场上所有人,大家纷纷朝这边看过来,然后个个都惊恐的张大了的嘴巴。 只见楚音骑的那匹马此时已经彻底失控,变得有些癫狂,后蹄狂踢,扬起一阵沙土,想把马背上的人给甩下来。 身子娇小的楚音十分无助的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来。 而倘若她真的掉落,那可能就不是跌伤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这马发起疯了很可能直接一脚踩在她的身上,落得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幕,教课的先生更是被吓的魂飞魄散。 芜安是什么身份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她在骑术课上受伤,只怕整个尚学堂的人都玩完。 当下顾不得那么多,先生连忙招呼人骑马飞速朝楚音这边过来。 可惜她和怀清散步的地方实在是太偏了,他们才到半路,就看见少女的手无力的松开,然后整个人跌落到了地面上。 庆幸的是,她跌落的时候,那匹马也渐渐安静下来,并未伤到她。 “公主殿下!” “芜安!”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家都朝这边拥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人便是先生和大皇子承胤。 “芜安,你没事吧。”承胤飞身下马,赶紧将楚音给扶起来:“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然后对周围的人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叫太医?” 楚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见一个人推开众人,哭哭啼啼的到了她面前:“芜安,都是我不好,不该答应和你比试骑马,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由着你任性了!” 怀清的话一说完,大家都面面相觑。 合着是这位公主殿下刚学会骑马,就争强好胜的要和人家比试啊。 要是这样的话,虽然她落马很可怜,但也算是自作自受,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怀清借着低头抹眼泪的机会偷偷上扬嘴角,然后就听楚音顶着委屈巴巴的声音说道:“怀清姐姐,我才第一次上骑术课,哪里敢跟你比试,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突然扎伤我的马?” 心中正的得意的怀清一听这话愣住了。 她何时伤芜安的马? 第五十二章 金钗 “什么?”怀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懵的看着楚音。 然后有人发现,合着郡主刚刚哭哭啼啼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啊。 楚音撇了撇嘴巴,看起来更加委屈了:“怀清姐姐,作弊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那天你也没有怎么欺负我,你为什么非要说我还在记恨你,还要因为此事跟我争吵?” 怀清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这样说,而周围的人却一幅看懂了的样子。 芜安被怀疑作弊的时候,怀清虽然没有像成韵那般直截了当的跟芜安抬杠,但是说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要不是芜安有点真本事,说不定这作弊的名头就因为怀清那几句话彻底扣在芜安脑袋上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翻的,但是想到这件事,大家就明白这两人关系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好 那么一言不合突然吵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吵架归吵架,小姑娘间闹点矛盾也是正常,可是出手伤人还差点闹出人命,出事的人还是尊贵的芜安公主,这事可就不一般了。 更重要的是,倘若芜安公主说的都是真的,方才这怀清郡主还作出一幅姐妹情深的样子,是不是太假了。 众人议论的声音传到了怀清的耳朵里,她没有想到芜安轻飘飘几句话就让她被人指指点点,自然就有些怒了。 她强压火气:“芜安,你是不是摔糊涂了,我怎么会伤你的马呢?” 怀清话音刚落,楚音的脸上就挂上了两道泪痕,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她抽抽搭搭的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会平白无故诬陷你。” 楚音抹了抹眼泪,指着方才她骑的那匹马说道:“你拔下你的簪子扎了我的马,不信让人检查伤口啊!” 方才还软绵绵的楚音,声调突然高了几分,好像是真的被怀清给气到了。 这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承胤不想让这件事闹大,正要说话,但已经有好事的人去看了那匹马,然后急匆匆跑了回来。 “真的真的,马脖子上还流血,还有……”那人拿出来一样东西:“我还在地上捡到这个。” “啊!”怀清见到那东西的一瞬间,没忍住惊叫了一声,随后察觉到不妥,连忙捂住了嘴。 那是一根金钗,一边是镂空的圆球雕饰,里面装着一颗可以活动的红宝石,缀着金丝流苏,小巧却不失精致。另一边则是尖利的钗尖,上面还带着血迹。 “这不是怀清姐姐的……”心直口快的成韵看见这金钗的时候,想都没想就张了嘴,然后被怀清瞪了一眼,便乖乖闭上了嘴,但是眼睛里还是满满的疑惑。 难道她一向最为信任的怀清姐姐,真的故意伤害芜安? 不过就算她不说,周围的人也不是瞎子。 怀清及笄礼的时候,皇上赏了一堆东西给她,这金钗便是其中之一,因为样式新颖讨巧,怀清很是喜欢,与她相识的人也都见过她带过这个金钗。 作为及笄礼的御赐之物自然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也不能随意送人,因此这金钗被拿出来的时候,怀清伤马害人这件事也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我没有……”怀清想要解释,却想不出的什么有力的说辞,只能指着芜安说道:“你在诬陷我!” 面对她的指责,芜安只是垂下眼眸,似乎对她很是失望:“怀清姐姐的意思是,我抢了你的金钗,伤了我自己的马,然后故意从马上跳下来?我倒是不知,我什么时候和怀清姐姐有如此深仇大恨,值得我几乎搭上这条命来陷害你。” “你哪里就搭上命了!”怀清几乎是吼道:“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情急之下说了这句话后,怀清突然察觉到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够了!”承胤突然冲她吼道:“你还嫌芜安伤的不重是吗?” 第五十三章 杀了她就是 “承胤哥哥,你也不相信我吗?”怀清哭了起来,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惹人心疼:“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她这一哭,承胤也察觉到自己说话可能有点重了。 “行了,先别说这个了。”承胤看了一眼周围:“御医来了吗?赶紧来看看!” 虽然承胤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紧张,但是楚音不傻,他分明就是在转移话题,或者说,是在帮怀清脱身。 所以她这个大皇兄,到底心机深重,还是仅仅是一个喜欢息事宁人的老好人呢? 闹了这一出事情,接下来课就上不下去了,楚音也被送回了沉絮殿。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舞袖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昨天公主从尚学堂回来,板凳都没坐热就被皇上叫去训话,今天倒是没惹祸,却带了一身伤回来。 她家这位公主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啊。 舞袖一边帮楚音往腿上抹着药,一边哭着说道:“奴才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您再去尚学堂,奴才也要跟着去,至少不能再让您受伤了。” 楚音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从怀清主动说要帮她选马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一直都很小心,然后就发现那匹马所有的特征都表示它是一匹烈马,之所以能够那么安静,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那个时候她大概就猜出怀清想要干什么了,怀清以为她不会骑马,却骗她骑一匹烈马,往好处想怀清只是想要她出丑,但是很明显,这个举动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好在楚音骑术精湛,驯服烈马对她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便干脆将计就计。 而且楚音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德报怨这种事情她做不来,以牙还牙是基本,加倍奉还才是她的宗旨。 所以她故意撞了怀清一下,趁机拿走了怀清的金钗,在怀清用带着异香的香囊激怒那匹马的之后,她便用那根簪子驯服了它。 在她摔落地面之前,马匹已经被她驯服了,之所以还要故意掉落,就是要诬陷怀清。 这么多人看着,隐瞒是不可能,如果她没有预料错,怀清此时应该已经被皇上和太后叫过去了。 想到这里,楚音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小脸痛的皱了起来。 这就是她唯一忽视的事情了,落马对原来的楚音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事,但是这芜安公主身子娇弱的很,哪怕她已经用轻功缓冲了一下,还是痛的紧。 “看来公主摔的十分开心啊,要不要本座再带你出去摔两次啊?” 突然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音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还没回头,就见舞袖已经跪地行礼:“奴才见过九千岁。” 容景辞没有理她,顶着一张覆着寒霜的脸走到楚音面前,楚音几乎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动手杀人了。 “你干嘛啊,摔得又不是你……” 楚音小声嘀咕着,话还没有说完,容景辞已经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一只已经红肿起来的脚。 容景辞的手很冰凉,伤脚被他这样握住,反而舒服了一些。 只是两人的皮肤就这样接触,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楚音有些尴尬的缩了缩脚,想挣脱出来。 “别动!” 容景辞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楚音也就乖乖听话,随他去了。 反正是个太监,她又不怕被吃豆腐。 容景辞将她的脚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握着,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还没有打开就闻到一阵清香的味道。 “这是什么啊?”楚音忍不住问道。 结果容景辞冷声吐出两个字:“毒药。” 然后不等楚音反应过来,已经把白色的膏药抹在了她脚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渗透进伤口,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消失,楚音感觉舒服很多,这药比御医开的方子好用多了,便冲容景辞笑道:“谢谢。”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总归是在帮自己,楚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容景辞看着她,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 “那个女人招惹了你,你不高兴杀了她就是,有什么后果我来担着,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楚音有些惊讶,杀郡主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竟然能说的跟杀鸡一样简单。 还有,她以为自己演的已经够真了,那么多人亲眼看着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容景辞一个道听途说的人怎么会知道她是故意的? 转念一想,她会武功的事情容景辞是知道的,他大概是因为这个猜的吧。 “谁会闲着没事弄伤自己,我是真的摔了。” 楚音依旧嘴硬,但明显底气有些不足。 第五十四章 打人 容景辞没有接她的话,下令让殿中的宫人都退下。 “你高兴的太早了。”容景辞说道:“那个女人不管怎么说也是郡主,看在端王的面子上,皇上和太后固然生气,但不会太为难她,最多就当成是两个孩子胡闹罢了,换句话说,你这伤毫无意义。” 楚音的神色沉了几分。 “而且,大皇子压下了在场所有人的口风,把事情往轻了说。就算皇上知道了真相,也只会夸他顾全大局。” 楚音捏紧了拳头。 当时的她压根没有想这么多,如今被容景辞这么一提点,她就觉得委屈了。 合着她就真的是白受伤了呗。 “要说胡闹,这宫里谁能比我更胡闹,来日方长,我总会让她好受的。”楚音咬牙放出了狠话,只是现在她觉得脚伤更痛了。 见她这小孩子气的样子,容景辞没忍住露出笑意,:“你要怎么样都行,但不能再伤着自己了。” 说着,容景辞拿出一个袋子:“我又带了点梅子糖,有了这个你的伤应该会好的快一点。” 现在楚音对于容景辞送她礼物这件事已经是习以为常,顺手就接了过来,丝毫不扭捏。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听了以后不能冲动。” “嗯。”楚音一边往嘴里塞着糖,一边不以为然的点头应下。 “安元嘉离开侍郎府以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他,你猜他现在去了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楚音身子瞬间僵了一下,然后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在哪?” 她的反应让容景辞的目光黯淡了几分。 她还是在乎那个人吗? “他把自己收拾成了一个白面书生,在怀清身边当一个小侍从,平日里几乎不出门,其实更像是怀清养的一个男宠。” 楚音有些疑惑:“怀清?” 虽然当初是怀清要撮合芜安和安元嘉,但是她并未想到怀清和安元嘉有什么关系,毕竟两人身份悬殊,她以为怀清只是看中安元嘉的渣男的本质,所以才让安元嘉去撩拨芜安。 原来他们的关系,如此亲近吗? 容景辞猜出她在想什么,便继续说道:“你以为安元嘉能够混进麓山古寺,全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吗?” 楚音立马听懂容景辞的意思了,当初她就觉得安元嘉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幕后黑手,难道就是怀清? 怀清嫉妒芜安,总是想办法陷害芜安,这些楚音都知道,但是她没有想到怀清竟然会和安元嘉联手。 这样说起来,怀清就不是芜安一个人的敌人了,她的死,多少也和怀清有关! 本来只想着自己借芜安的身体死而复生,帮她对付一些心怀鬼胎的人,就当是自己对芜安的感谢了。 结果竟然阴差阳错找到了自己另外一个仇人? “公主?”容景辞见她发呆,一时猜不透她是怎么了。 “她现在出宫了吗?” 自然问的是怀清。 “皇上训斥了她几句,让人传话到端王府,叫端王好好管教她。之后又让她罚跪了一个时辰,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出宫的路上。” 容景辞话音刚落,楚音就从软塌上起了身,不顾脚上的伤就要往外走去。 “你干嘛去?”容景辞拉住她,生怕她扯到伤口。 “打人。” …… 从尚学堂出来以后,楚音回了沉絮殿,而怀清就被宫人请去了荣景殿。 上次她害的芜安差点丢了清白,这次又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太后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从头到尾都黑着脸。 皇上倒是要好些,但也不过是看在她终究是自己侄女的份上。 最终看在端王的面子上,皇上只是训斥了她两句,然后让她在殿外顶着日头罚跪。 身体上的痛苦也就算了,但是一向备受称赞的她竟然被罚跪,这种事情传出去简直把她的脸都丢光了。 更重要的是,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谓的罪名都是芜安诬陷她的! 芜安,这事没完! 在出宫的路上,怀清气的脸色铁青,随行的宫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她迁怒。 怀清越想越气,却也不敢在宫里放肆,直到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宫道,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要在这几个宫人发泄一下怒火,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结果她一转身,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正在疑惑,背后突然出现一人,往她的嘴里塞进一块布,让她发不出声音,又飞快的绑住她的双手,还没挣扎几下,一个麻袋当头盖下,让她彻底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怀清惊恐万分,正要想办法呼救,便有人朝她身上狠狠踢了一脚。 第五十五章 本公主罩着你 “呜呜呜……” 怀清拼命的挣扎,但是那人绑的的十分结实,任由她怎么动,都没有办法挣脱,只能受着。 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下脚的地方全都是会让她痛的难以忍受,却无法被外人看到的地方。 原先怀清还能哭嚎两声,但是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疼痛,到最后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就在她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似乎又多了一个人,怀清以为这人也是来打她的,生出浓浓的绝望感。 结果那人来了以后,本来在打她的人住手了,随后周围便安静下来。 怀清屏住呼吸等了一会,确定周围真的没有人了,这才又忍着疼痛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周围终于有了脚步声。 “哎,这里怎么有个人?” 来人三下两下把麻袋扯走,待看清来人以后,惊讶的长大了嘴:“怀清姐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怀清的眼前还是一阵阵发黑,过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成韵。 “你有没有受伤?我先扶你去看御医吧。”成韵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来扶她:“怀清姐姐,谁把你绑到这里来的,难道是有刺客吗?你身边的宫人呢?” 不怪她没有看出怀清的伤势,实在是那人踢的位置太隐蔽,此时怀清看起来就是灰头土脸而已。 成韵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怀清只回答了一个。 “是芜安。” 要是是刺客,肯定不会这样打她,凭直觉她就觉得这人一定是芜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事整个皇宫只有那个小贱人会做! 至于她身边的那几个宫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肯定也是芜安搞得鬼。 谁料她刚说完这几句话,成韵原本扶着她的双手突然松开了,神色显得有些怪异。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芜安姐姐?” 原本怒火中烧的怀清听到这句话以后,诧异的看向成韵:“你不相信我?” 成韵没有回答,招呼了她身后的几个宫人:“你们把怀清姐姐送回去吧。”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不用了!”怀清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我自己能走!” 成韵没有说什么,随她去了,只是看向怀清背影的眼神,多了些疏离。 本来怀清想去告状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且不说她没有证据,就算是当场抓住是芜安打她,又能怎么样呢? 皇上和太后认定她害芜安落马,已经手下留情只是让她罚跪,在他们看来,芜安气不过打她一顿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皇上对她都能从轻处理,对芜安更加不会狠心,最多就是训斥两句,她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 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怀清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能先回王府再说。 …… 楚音离开那条宫道以后,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听闻怀清和安元嘉的事情的时候,她确实因为自己上一世的遭遇对怀清生了恨意,所以才会冲动的揍她一顿。 但是现在想想,怀清好像还帮了她一把。 如果怀清没有和安元嘉勾结,安元嘉就不可能和芜安公主认识,那么她就会被安元嘉的花言巧语一直蒙在鼓里,继续上辈子那荒诞的人生。 现在她把怀清打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气,那么从今以后,楚音和怀清之间的仇恨,就到此为止吧。 她不想再用前世的种种,来牵绊今生。 这一世,她只需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抓住上一世错过的锦绣繁华,那些令人恶心的过往,她要学会一一放下。 当然,之后怀清要是继续不知好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楚音正在发呆,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多了一个人。 “是心软了,还是脚踢疼了?” 楚音回过神,就见容景辞站在她身边,似笑非笑。 “心软是不可能的,只是后悔没有穿厚一点的鞋,真的踢疼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容景辞拦腰抱起。 “你!”楚音惊愕不已,他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不是脚疼吗?从这走回去,你是不想要这只脚了吗?”容景辞说的理所应当。 “额……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楚音拧眉:“未免有些不合适。” “有何不妥?公主担心被我占便宜?” 啊,对,容景辞是太监,就算被人看见也没有关系,更何况她确实受了伤,容景辞帮她一把也没什么。 “不是,”楚音倒是不纠结这件事了,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怀清要是去告状也就罢了,反正她也没证据,但要是被人看见了,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怎么办啊?我会不会也要罚跪?” 容景辞笑了笑,声音难得温柔:“别怕,四周都是我的人,你只管尽兴就好,别的交给我。” 那一瞬间,楚音突然体会到抱大腿的好处。 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给他一点好处,才能把这个大腿抱的更紧呢? “容景辞。” “嗯?” “以后在宫里混,本公主罩着你。” “好,多谢公主抬爱。” 第五十六章 生辰宴 几日之后,便是芜安的生辰宴。 巧合的是,芜安和楚音的生辰都在同一天。 舞袖今日也高兴,正研究要给楚音梳一个怎样的发髻才算好看,而楚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着事情。 芜安一向受宠,每年的生日宴都办的十分盛大,满朝文武也都会来捧场。 除了将军府。 芜安再怎么尊贵,在将军府的人眼里都尊贵不过楚音,所以他们才不管会不会得罪皇室,每年这天都会留在将军府给楚音办生日宴。 好在皇上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每年都按照惯例给将军府递帖子,最后就算不来皇上也不追究。 整个大雍国,能有此殊荣的权贵之家,也只有将军府。 如今楚音已经不在了,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也只有老夫人一个,也不知道今年将军府的人会不会进宫。 想着想着,楚音叹了一口气。 “公主,今天可是您的生辰啊,怎么还唉声叹气的,这可不吉利。” “知道了,”楚音摆摆手:“你想好怎么梳没有,拿着梳子在我头顶比划半天了。” “公主,奴才给您梳吧。” 听到声音,两人齐齐转头。 “影摇?”楚音惊喜的站起来:“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吗?怎么不躺着休息?” “舞袖姐姐给我用的药很好,现在只剩一些疤了。”影摇说着低下了头:“奴才知道自己不该到处走动,但是今日是小……是公主的生辰,奴才想当面祝贺公主。” 舞袖笑道:“影摇你不必如此,改日我去尚宫局说一声,给你入了宫女的册,你就可以在公主身边服侍了,这皇宫里你也就可以到处走动了。” “真的吗?”影摇十分高兴:“我可以继续待在公主身边服侍了!” 但是楚音神色却不怎么好看:“舞袖,今日要穿的宫装好像有些褶皱,你去熨一下,影摇帮我梳头就好了。” 舞袖退下以后,影摇笑呵呵的走到楚音身边:“小姐,生辰快乐。” “影摇,”楚音看着她:“宫里不比将军府,我不想让你待在这里。我会找机会把你送回将军府,你帮我在祖母身边尽孝。” 影摇脸上的笑意全部垮了下来:“小姐,你不要奴才了吗?您就留下奴才吧,奴才是很笨,但是奴才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的,奴才只是想跟着您,不想再跟您分开了。” 楚音的眉头并未舒展开。 她也舍不得影摇,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面临一些什么问题,将军府相对来说更加安稳,更适合影摇生活。 “小姐,您……” “好吧。”眼看影摇都快哭了出来,楚音也心软了:“但你以后尽量跟着舞袖,别又傻乎乎的被人欺负。” “嗯!”影摇点点头,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小姐,哦不,公主,奴才给您梳头。” …… 将军府。 “娘,今日是音音的生辰,我们几兄弟方才商量过了,就按往年那样办,就算音音不在了,也不能委屈了她。” 三房人全都站在老夫人的房间里,楚临哲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他们商讨出来的意见。 他们都害怕提起这件事,会让老夫人伤心。 结果老夫人神色平静,问道:“宫里没有送帖子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夫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是大房杨氏说道:“昨儿就派人送来了,我已经和往年的帖子放在一起,收起来了。” “去拿出来吧,你们收拾一下,待会都进宫去给芜安公主过生辰宴。” “娘!” “祖母!”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夫人怎么会在楚音生辰这天,去别人的生辰宴呢。 楚临哲说道:“娘,我知道您放不下音音,我们都放不下。你要是觉得那芜安公主讨了您的欢喜,我让人多送些礼物去就行了,可是您今日进宫,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晚辈中脾气最暴躁的楚风萧可就没有这么委婉了:“祖母,那芜安公主再好也比不上我们家音音,反正我是不会进宫的,谁爱去谁去。” “风萧,怎么跟祖母说话的!”楚临辰吼了他一句,然后压低声音对老夫人说道:“娘,大哥说的有道理,您……” “怎么?是我这个老婆子说话已经没有用了是吗?”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杵了两下:“音音是我的宝贝孙女,你们谁也没我的疼她!但是我叫你们进宫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若是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这……” 谁也没想到一向深明大义的老夫人竟然会有如此蛮不讲理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五十七章 谁站的高,谁就是公理 最后将军府上下还是无奈听了老夫人的话,进宫去参加芜安的生辰宴。 “你们说,祖母是不是受了刺激,这里出了点问题啊,要不要请大夫来看一看?” 楚风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几位兄弟问道。 “别胡说,”楚熠瞪了他一眼,不过他的心里也对老夫人的举动有些不理解。 “怎么了,我又没有胡说。”楚风萧愤愤不平:“我放着自己的妹妹不管,干嘛去给别人过生辰,而且我听说那芜安公主可不是个安分的丫头,上次来给音音吊唁的时候,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乖顺样子!” “老三,你要是再瞎说,别怪我教训你!”一直沉默不言的楚昊开了口:“芜安公主和音音是好朋友,给她过生辰宴,委屈不了你。” 留下这句话,楚昊便先离开了。 跟在几个哥哥后面的楚水寒好奇的探了探脑袋:“二哥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还有音音怎么会跟芜安公主是好朋友,你们知道这事吗?” “鬼才知道!” 楚风萧还是心绪难平。 楚熠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 生辰宴将在戌时开始,申时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宫。 宫人引着众人前往早就准备好的宫殿休息,若是闲坐不住,也可以在御花园逛一逛。 楚音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里面大多是各家的小姐公子,吟诗作对,投壶双陆,各自玩的开心。 芜安是生辰宴的主角,身份又高贵,当她出现的时候,本该有很多人凑上来。 但是这丫头以前实在是太为非作歹了,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她戏耍过,因此众人只是按规矩对她行了礼,并未凑过来。 楚音也不在意,寻了处地方坐着,一心等着晚宴开始,谁知道成韵凑了过来。 “喂,你的伤好些没有啊。” 楚音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并不排斥,因此笑道:“没事了。” 成韵显得有些扭捏,楚音看出她应该是要说什么,便不急不躁的等她主动开口,反正这丫头肯定不是个能憋住话的。 果然,楚音才喝了一口茶,成韵就开口了。 “怀清姐姐对你好像有点误会,嗯……我是觉得……”成韵小嘴抿着,思考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在你们误会解开之前,你稍微小心一点怀清姐姐。” 成韵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却足够楚音听的明白。 楚音正要回话,却发现不远处一个身影正朝她们走来。成韵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连忙起了身。 “芜安姐姐,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楚音点点头。 成韵刚刚离开,怀清便已经走到了楚音眼前。 她看了一眼成韵离开的方向,眼底藏着几分晦暗。 “不用多想,成韵只是来问问我的伤势,并非是向我示好。我曾经把她推到湖里,她才不会这么简单原谅我。” 怀清不是个宽容的性子,要是对成韵生了间隙,那个傻丫头怕是要受罪。 不过楚音说的也不是假话,以前芜安没少欺负成韵,因此怀清眼底的晦暗消散了几分。 “我能多想什么,不过是过来打个招呼,顺便祝贺你的生辰。”怀清笑不及眼底,坐在了楚音身边。 “这里没有外人,你倒是不必违背心意说这些,彼此都累得慌。” 楚音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怀清的笑意立马收了回去,脸色难看。 那日她被揍了一顿以后,本想跟端王告状,结果因为芜安落马一事先被端王训斥一顿,再加上实在没有证据,最后可能会被指责诬陷芜安反而被训斥一顿。 所以口气她就一直憋着,此时见了芜安,只觉得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天,是不是你打的我?”怀清咬牙切齿的问道。 “是。” 怀清怎么都没有想到芜安会这么容易就承认,难道做了这种事情,不该百般遮掩,死不承认吗?她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芜安,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说我也是郡主,若不是看在你还要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皇上,让他来做主,到时候你定然不会好过!” 面对怀清的暴怒,楚音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那你去啊。” 说完,便好整以暇的看着怀清。 本以为自己占了理的怀清看到她这个态度,反而心虚了。 楚音忍不住笑了:“我都说了,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费心演戏。你之所以不去告状,难道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吗?就算有证据,你告状又怎么样呢?你以为父皇会怎么惩罚我。” “芜安!”怀清紧紧捏着拳头才能压制自己的怒火:“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仗着皇上和太后的宠爱为所欲为,这世上还是有公理的!” 见怀清这幅义正言辞的样子,楚音都差点怀疑自己才是那个恶人了。 这位郡主殿下,还真是会颠倒黑白啊。 不过,跟这种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反正在她的眼里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公理?”楚音单手托腮,看着怀清笑得一脸娇俏:“那我今日就教怀清姐姐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谁站的高,谁就是公理。” 第五十八章 家人 楚音说完,也不管怀清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站了起来。 她慢悠悠走到怀清的身后,双手搭在怀清的肩膀上,然后俯身贴着怀清的耳朵小声说道: “怀清姐姐,看见那个位置了吗?” 顺着楚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怀清心下不由得一凛。 那里是待会举办宴会的地方,楚音手指的是正位之下,天子旁坐。 也就是只有芜安才能坐的公主之位。 怀清不说话,楚音手指移动了一下,转到另一个方向:“还有那个位置,你看见了吗?” 那是正席左边第九个位置,是怀清待会要坐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 楚音便说道:“那两个位置,看着好像差不多,相隔也不算太远,但是哪怕只有这一点点距离,想要逾越也是不简单的。 怀清姐姐,你是不是想要我的那个位置啊?” 怀清的背脊突然就冒出一阵寒气,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有些野心,藏在心里的时候,哪怕人尽皆知,也不算什么大事。 一旦直接说出来,就会受人唾弃。 “公主说笑了。”怀清咬牙否认,但不平稳的呼吸出卖了她的内心。 “呵呵,怀清姐姐看来是很喜欢演戏啊。”楚音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怀清,语气里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戏谑: “想做人上人是人之常情,你想抢走我的位置,虽然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但终究是情理之中。 只是怀清姐姐啊,想走这条路,你就要担得起这其中的代价。你想要我便双手奉上,世上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就算是我打了你,你也得忍下,正如当时如果我没有察觉你的手段,真的落马重伤,我也会忍气吞声的。” 说着,楚音话锋一转,声音轻柔的如同蛊惑:“好在来日方长,你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怀清姐姐,那个位置就在那里,你若是还想要,随时恭候。 只是下一次,就不要摆出这幅输不起的样子了,那样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一番话说下来,怀清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连两团腮红都遮不住。 楚音说够了,便要转身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接着说道: “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怀清姐姐,你想坐上那个位置不算什么,但是你可曾想过,你的野心会把端王摆在什么位置,你担得起大逆不道,端王府可但得起谋朝篡位的罪名?” 楚音离开以后,怀清很久都没有办法回神。 芜安,似乎早就不是她印象中那个草包废物了。 …… 戌时,宴会开始。 满朝文武纷纷落座,纷纷对座上之人行礼,然后便是一派歌舞升平。 楚音面上一直带着笑,颇有公主的端庄和威严,引得各家贵妇人纷纷称叹,纷纷怀疑以前那些关于芜安公主的有些传言是不是都是假的。 皇上和太后也欣慰的点头,感慨小混世魔王终于长大了。 只有楚音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的空落落。 大臣落座的席位上,为首将军府一桌空无一人。 根据芜安的记忆,这已经是常态。而且她自己也很清楚,往年这时候将军府的人都在忙着给她过生辰呢。 这一次的生辰宴倒是比她以往过的要热闹许多,没有将军府一家也不至于影响什么,可是对于她来说,将军府的人没来,这个生辰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随着一曲舞毕,楚音的思绪也收了回来,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 正在思考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的时候,一个通传太监尖着嗓子喊道:“将军府拜帖!” 话音刚落,一行人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楚音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差点激动的站起来。 祖母、二叔…… 她的家人,全都来了! 第五十九章 礼物 “将军府的人不是从来都不参加芜安公主的生辰宴吗?今天怎么全家都来了?” “以前是因为将军府嫡女的生辰和公主在同一天,将军府还有理由不来,这不是那位如珠似宝的嫡女已经去了嘛,将军府就是再得势,也不敢不给皇室面子啊。” 大臣们小声议论的时候,楚临哲和老夫人已经见过了礼。 “老太君和楚爱卿能来参加芜安生辰宴,是这孩子的福气,”皇上喜笑颜开的看着楚音:“芜安,还不见过老太君。” 老夫人当年是和楚老将军一起上过战场的巾帼人物,皇上这般抬举,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但是有些人正等着看笑话。 这所谓生辰宴其实和寻常的宫廷宴会相差不大,本质上还是君王用来笼络臣心的方式,因此大多时间都比较无聊。 往年以芜安不安分的性子,只是在收礼物的环节开心一下,旁的时候就自顾自的玩,不捣乱就不错了,哪里肯听话乖乖给人见礼。 外人只当芜安是心高气傲,只有得了芜安记忆的楚音知道,芜安只是小孩子脾气,不满自己的生辰宴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所以才不愿意配合。 “芜安见过老太君,见过楚大将军。” 芜安起身,对二人行了平礼,既显得礼数周全,又不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别说是下方大臣,就是皇上和太后都稍微吃惊了一下。 便是已经知道芜安这孩子最近变得懂事,但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做到如此举止得体。 “好好好,”皇上高兴的大笑起来:“今晚诸位卿家都要不醉不归,楚爱卿和老太君赶紧落座吧。” 楚临哲正要应下,老夫人却抢在前面开口:“皇上莫要怪老身逾矩,实在是见到芜安公主心中欢喜,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把生辰礼物亲手送给公主,还请皇上允了老身的请求。” “娘……” 楚临哲疑惑不解的看着老夫人,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毕竟这宴会的流程都是有安排的,而且按照规矩,芜安公主最先收到的礼物应该是皇上和太后送的,这样方显君臣有别。 即便将军府位高权重,也不能乱了这个规矩。 旁人看着也是惊疑不已。 唯独老太君岿然不动,静静的和皇上对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皇上,母亲她与芜安公主十分投缘,一时藏不住内心欢喜才会如此,还请皇上看在家母年事已高的份上,不要怪罪她老人家。” 在皇上尚未发作之前,楚临哲先放下身段请罪。 楚音当然也知道老夫人这个提议可能会引起圣怒,再看皇上沉默不语,心中就有些着急了,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被责罚呢? 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皇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爱卿言重了,芜安这孩子能够得到老太君的喜欢,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而且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这丫头就吵着要生辰礼物,正好借着老太君这个提议,遂了这丫头的愿。” 海福,把各位爱卿送来的礼物都呈上来,让这丫头开心开心。” 楚音暗自松了一口气,娇笑道:“谢谢父皇,父皇对芜安最好了。” 她搞怪的样子惹得皇上又是一阵笑,太后也忍不住笑骂道:“刚说你这孩子有点规矩,转眼就没有了体统,敏容你看见没,这孩子就是不能惯!” 敏容是老太君的闺名,她和太后尚未出阁的时候便是密友,较之旁人还是要亲密许多。 老太君只是笑了笑,然后拿出一个匣子走到了楚音面前。 “老身祝公主福泽绵长,平安顺遂。” 自己心心念念的祖母就在面前却不能叫上一声,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祖母用君臣之礼的方式给自己送上礼物,楚音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已经很高兴了。 她压制住自己的激动,伸手将盒子接了过来:“谢老太君。” 说着当中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来,一时间满堂惊艳。 那是一把平安锁,样式倒是没什么特别,却是用一整块红宝石做成,殿内灯火辉煌,映着楚音的手上一片流光溢彩,顺着锁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金丝流苏缓缓流淌。 楚音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祖母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俗。 不过比起前年送的大金块已经要好看许多了。 楚音也知道祖母的想法,什么好不好看的,那都不重要,祖母只求她一生平安富贵,若是可以,祖母甚至恨不得用金子做个金窝窝送给她。 这份心意,比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都要沉。 第六十章 容景辞,你迟到了 “敏容啊,你这平安锁戴久了怕是会累到脖子吧,你可别累着哀家的乖孙女。”太后忍不住调笑道。 “太后说笑了,不贵重怎么配得上芜安公主的身份呢?再者只要公主能将这平安锁好生收藏着,老身就知足了。” 说完,老夫人又对楚音说道:“芜安公主,这平安锁还有一个小秘密,劳累公主附耳过来,老身说给你听可好。” 楚音哪里会拒绝。 “音音啊,以往你的生辰礼物都是祖母第一个先送,今后也不会例外,谁也不能抢在祖母前面。” 老夫人小孩子一般的悄悄话,惹得楚音想要笑,却先红了眼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祖孙二人也不能说太久,楚音只能依依不舍的看着老夫人行礼退下。 “母后你看看这小没良心的丫头,就是这么好收买,以往对她千般万般好也不见她与您这般亲密,所以您送的礼物可不能比这平安锁逊色。” 皇上笑呵呵的打趣道。 芜安今日表现很好,太后自然也是心中欢喜:“还用皇上提醒吗?哀家何时委屈过这丫头。” 说着,便有宫女捧上来一个托盘,上面用蚕丝锦盖得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透里面是什么。 “芜安,自己打开看看吧。”太后笑吟吟的看着她。 楚音点点头,伸手将蚕丝锦掀开,却见白绒绒的一片。 再一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件镶白绒大氅,白色流光锦打底,银丝勾暗纹,袖口帽檐和衣摆的边缘处围着柔软的白绒,里面缀着水蓝色的宝石,被柔软的皮毛掩映的实在,但是轻微晃动之下,便闪着水纹般的蓝光。 乍看低调,实则奢华无比。 “这是先帝多年前围猎时打下的银狐皮,哀家这么多年都不舍得动,数月前让尚衣局拿去做了这件大氅,算不上多贵重,但也算是哀家和先帝的一片心意,芜安你可喜欢啊?” 且不说这见到大氅本身的珍贵,光是这皮毛乃先帝亲手所猎,在大雍国就寻不出第二件,放在旁人家,怕是要当传家宝一般供着。 “自然是喜欢的,芜安谢过皇祖母。” 楚音尽量表现出惊喜,太后自然是看得十分欢喜。 而已经入座的老夫人脸色却有点垮,小声嘀咕了一句:“华而不实,顶什么用。” “娘,您说什么?”坐在老夫人旁边的楚临哲一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 楚临哲和几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疑惑,今日老夫人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之后楚音便一直在收礼物,眼前所见的东西都是珍贵无比,珠宝玉器琳琅满目,只是先前她还有一点兴趣,到后来就只觉得累,希望送礼这个环节快点过去。 等到好不容易收完了礼,楚音的脸都快要笑僵了,正准备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就听通传太监又喊了一声: “九千岁到!” 一时间,大殿里方才的热闹全部消失不见,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有人小声问道:“九千岁从来都不会出席这种场合,便是皇上亲自请都没用,今日怎么会……” “嘘!”另一人低声制止他:“这位活阎王怎么可能有闲心参加宴会,十有八九是暗阁揪住了谁的把柄,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哎,真是的,怎么挑在芜安公主生辰宴的时候。” “你还有闲心操心别人,”一人的语气里透着紧张:“你就祈祷这位阎王不是来找你我的吧!” 说话间,身着红色蟒袍的容景辞已经走了进来,黑色官帽下的俊艳五官一览无遗,如同谪仙亲临。 只可惜,这等美色,并没有多少人敢欣赏。 容景辞缓步走进大殿,便是主位上坐着九五之尊,也难以压下他的气场,甚至还要隐隐被他盖过一些去。 在他未行礼之前,众人一言不发,连皇上也未曾开口。 “恭请圣安。” 容景辞简短的行礼,不等皇上开口便平身了,他的举动,让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一道清丽的声音突然传来:“容景辞,你迟到了,我的生辰宴都开始好久了。” 第六十一章 你给我的礼物呢? 楚音虽然和容景辞已经不算生分,但是还没有到在这种场合之下如此亲密打招呼的地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楚音觉得容景辞就算位高权重,在皇上面前也不用毕恭毕敬,但是毕竟君臣有别,容景辞当着满朝文武都不给皇上留面子,皇上心中总是会生出芥蒂的。 她不过是故意打破这种尴尬气氛,免得皇上发作。 之前容景辞帮了她这么多次,她总要还一点人情才好。 更何况她亲口承诺,要罩着他的。 但是她却没想到,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四周变得更加死寂,大家的神色也更加捉摸不透。 容景辞从来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甚至连皇上也难得见他恭顺的样子,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方才的沉默不过是被容景辞的气场给压住了。 当楚音冲容景辞毫无规矩的说话时,满朝文武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位公主平日里任性妄为也就算了,今日在自己的生辰宴上上赶着去得罪九千岁,这分明是的自找死路啊,就算是皇上开口,估计这位小主子也要受点罪了。 有人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还有人便显得有些着急了。 若是以前楚昊会和旁人一样看戏就好,但是自从经历过古寺那件事以后,他就没有办法再把芜安当成一个没有关系陌生人。 “我就说这芜安公主是个不懂事的吧,你们看看,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也不会这样不懂规矩。” 楚风萧小声吐槽着,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楚熠和楚昊听见了。 楚熠没有什么反应,楚昊却身子一动,准备站起来,被楚熠眼疾手快的拽住了。 “你干什么?” 楚昊担忧的看着楚音的方向:“芜安公主本意不坏,我担心九千岁有所误解……” “那也轮不到你去解释!”楚熠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 “我……”楚昊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便不说了,只是一直看着楚音。 不过是一瞬间的安静罢了,但是在场的人已经在心中想象了无数种芜安最后的下场,至少也要被打几下手心吧。 就连皇上都觉得容景辞是不是生气了,打算开口把这件事压下去。 结果就见容景辞突然俯身对芜安公主行了礼:“确实是本座迟到了,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待他再抬起头,嘴角上扬,笑得颠倒众生。 众人皆知,容景辞笑的时候才是他最残忍的时候,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嗜血的味道。 可是此时容景辞的笑,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九千岁言重,”楚音此时也看出来皇上方才压根就没有打算怪罪容景辞,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你给我的礼物呢?” 啧啧啧。 楚音轻飘飘一句话,让刚刚喘口气的众人又把心提了起来。 刚刚芜安公主说什么?她是在找九千岁要礼物吗? 乖乖,那可是传说中的活阎王哎,他不带了来血光之灾就不错了,还敢指望他带礼物?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无知者无惧啊! “芜安,不得无礼。”皇上皱着眉头假意训斥她一句,然后对容景辞说道:“不用理这小丫头,她向来是胡闹惯了。” “既然是公主生辰,要礼物也是情理之中,怎么会是胡闹,只是担心臣准备的礼物不能讨公主欢心。” 说着,容景辞抬手一摆,便有两个人抬上来一面蒙着布的东西,待东西放定,布被揭开,众人先是一愣,有人小声嘀咕:“就是一座玉屏风吗?” 这玉屏风当然也算珍贵,只是和今晚楚音收到的其它礼物相比,只能算是普通了。 难得看九千岁送礼,结果只是这般手笔,难免叫人有些失望。 楚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本来礼物就只是图个心意罢了,再说容景辞也没有必要为她多费心思。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这……这难道是山河令之一,碧玉屏!” 第六十二章 山河令 大雍国虽然国力昌盛,但是想要一统天下并非易事。 除去周边一些不足为惧的小国家,大雍以西有晋楚,以南有煦凉,三国鼎立各有所长,面上相互通好,实则都想一家独大,野心十足。 维护其中平衡的,除了三国国力的相互制衡,还因为一个纵横三国的神秘商会,山河商行。 这个商行的通商领域几乎遍布所有的产业,三国之中从皇商到街头小贩,都有这个商行的人,其背后之人所拥有的财富自然是不能想象的。 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个商行的人遍布天下,上至朝堂下至市井,几乎能够囊括天下所有的情报,而且出卖情报也是这个商行的生意范畴。 仅凭这两点,就足够让山河商行成为君主眼中的宝藏,各个都想将其据为己有,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山河商行利用强大的财力,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甚至培养了许多武功高深莫测的杀手。 因为其背后的首领身份不明,无法用国法来制衡,而且三国的君主都想讨好这位首领,便任由商行发展,谁料时至今日,山河商行已经成为了超越王朝存在的至尊势力。 山河令便是山河商行首领的信物,这信物究竟有多少无人知晓,长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人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山河令上都有一块独特的标志。 那便是用金刚石浮雕的一个龙腾图案,并且每一块山河令对应的龙腾图案都不相同,只有山河商行的人才知道如何对应,因此外人想要仿照是不可能的。 据传拥有山河令的人,就能以山河商行首领的身份发布一次命令,无论多难,哪怕是要谋朝篡位也可以。 倘若拥有山河令的人不使用这次权力,那么山河商行的人就会秘密保护这个人,确保此人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被人夺走山河令。 总之,山河令之珍贵,甚至比龙椅还要让人眼红。 “常太傅见多识广,这确实是山河令之一的碧玉屏,多年前本座外出游历,幸与山河商会的首领相识,他将此物赠与的本座,今日本座借花献佛,不知公主可还喜欢。” 容景辞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似送出去的只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 山河令如此稀有贵重,却被容景辞如此不当回事,自然引得一阵骚动,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不是假的。 倘若这是真的,九千岁无异于送了一座江山给芜安公主! 可是向来神秘莫测的九千岁怎么会有假的东西呢?而且皇上对九千岁一直以来都颇为忌惮,难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手里有山河令? 如今九千岁如此慷慨的送了一块山河令给公主,那他不就失去了很大一片势力吗?那以后他还能继续坐稳这个权倾朝野的位置吗? 还是说……九千岁手里不止这一块山河令? 有人冒出这个想法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位活阎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啊! 楚音大概还是听说过这些传闻,真假不论,总之这东西珍贵是毋庸置疑的。 “九千岁,如此贵重的东西……不合适吧……” 楚音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一眼皇上。 倘若传闻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东西就是能成为威胁皇位的存在,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某些人眼神的灼热,太后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那么皇上身为正主,应该是反应最大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皇上的眼睛里只是闪过一丝狐疑,随后便恢复平静,什么都没有说。 “若能博公主一笑,就算是物有所值。收下吧。” 楚音没忍住皱了皱眉头,她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像烫手山芋呢? 不过皇上都没有反对,她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反正目前看来这是个好东西,而且只要她不提出要求,就算有人打她的主意也不会出事,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多谢九千岁了。” 碧玉屏被人抬了下去,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之后宴会照常进行,只是大家的心思都变得不安定起来。 宴会结束以后,众人纷纷散去,楚音很想亲自去送的将军府的人,但是这不合规矩,只能悻悻的回了沉絮殿,然后就坐在门口,朝着宫门的方向发呆。 舞袖眉飞色舞的给没去参加的生辰宴的宫女讲宴会上的事情,影摇则安静的坐在楚音身边,陪她一起发呆。 一片岁月静好。 御书房。 皇上神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上,良久才出声:“朕倒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都有野心。” 容景辞抿了一口茶,缓缓道:“皇上也不必如此忧心,这个结果也不是没有料到,如今借着芜安公主的生辰宴将他们试探出来,总比他们背后下手好对付的多。”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皇上闭上眼睛长嘘一口气:“你先退下吧,朕有些累了。” “是。” “等等。”皇上突然叫住他:“今日利用了芜安一次,朕已经心怀愧疚,之后那些人免不了因为碧玉屏的事情继续打芜安的主意,你帮朕好生保护着她,别让她出事。” 第六十三章 有我在,不用担心 楚音还在殿前坐着发呆,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容景辞?”楚音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影摇很自觉的退下,殿前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容景辞走到楚音面前,道:“方才的宴会总觉得有些无聊,我觉得公主应该也没有玩尽兴,所以想带公主去个好玩的地方,有兴趣吗?” 这话倒是不假。 这所谓的生辰宴看着热闹,实则枯燥的紧,唯一让她高兴的地方就是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人。 “去哪里啊?” 容景辞却故作神秘:“公主若是感兴趣,跟我走便是了。” 说着,容景辞朝她伸出了手。 楚音犹疑了一下。 她的本意当然是想去,但是以她的身份,私自出宫实在是不合适。 容景辞一眼就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有我在,不用担心。” 对啊,有九千岁给她担着,有什么好怕的。 “好。” 楚音把手放在了容景辞的掌心。 …… 端王府。 “您叫我去讨好芜安那个小贱……我不去!”怀清一脸不忿的看着座上的中年男人:“父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跟芜安的关系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了,她先是打了我,今日又言语侮辱我,明明是她有错,为何是我去道歉?” 端王平静的品着茶,任由怀清发脾气,等她说完以后,端王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说完了?” 怀清对端王一向是敬畏的,此时听出端王语气中的不悦,自然也就不敢再继续放肆。 “既然没有这个本事,为什么要去挑衅她?你真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怀清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脸上还是写着不服气。 “罢了,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你,但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情,若还有下次,便是皇上和太后肯饶了你,我也不会姑息。” 怀清很想质问端王,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他却要向着芜安?而且那些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从宴会回来以后又要再提? “退下吧。”端王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怀清只能先咽下这口气离开了。 待她走后,端王用手揉了揉眉心,显得很是疲惫。 这时,一双精巧的绣鞋出现他的眼前。 “父王,姐姐她向来心直口快,并非是故意惹您生气,你可别因为这件事闷坏了身子。” 端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一片天真无邪,不染纤尘的样子,美中不足的便是看起来有些羸弱,却是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 “染儿,你身子骨不好就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怀染笑了笑,走过来为端王捏肩:“父王,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夫也说我要多出来走动一下。” 端王没有多说什么。 “父王,芜安公主那边就交给我吧,我代姐姐去道歉,不会让芜安公主再对端王府心生芥蒂。” 闻言,端王没有多想就摇了摇头:“我说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怀染依旧浅浅笑着:“女儿只是想为给您分忧罢了,我若能消了芜安公主的怨气自然是好事,您就不用再为难,若是不能我也不会受什么伤害,届时再撒手不管也不迟。” 在怀染的劝说下,端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自己注意些分寸,可别像你姐姐一样,忘了什么是君臣有别。” 第六十四章 我不想骗你 容景辞带楚音来的地方,是望月阁。 此处位于城中街道的鼎盛之地,在顶楼能够俯瞰整座都城的景色,前方便是一条临湖集市,赶上花灯节的时候,高门大户的千金少爷都抢着来订这里的位置。 只是今日并非什么节日,放眼望去只能看见街道上的行人罢了。 “容景辞,这有什么好玩的?”楚音靠在窗边,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要不我们下去走走吧,我请你吃糖葫芦。” 提起吃的,楚音的眼睛亮了一些,容景辞忍不住笑了,却还是拒绝了她:“你若想吃,我命人买来就是。只是我带你来这里并非是为了逛街,你出宫的时间也不宜过长,下次再说。” 楚音撇了撇嘴,好在虽然无聊,也总比整日待在宫里好,也不至于十分失望。 就在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街上景色时候,人群突然有些许骚动,然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哎,好多孔明灯啊!” 楚音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湖中停着着一只船,上面陆陆续续的飘起一个个红纸孔明灯,映着昏黄烛火,晃晃悠悠的散在了空中,美轮美奂,引得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楚音疑惑的问道。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容景辞解释道。 “啊?”楚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问道:“这是你让人放的?” 容景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生辰快乐,礼物迟了一些,也颇为简陋,你不要嫌弃。” 楚音看着那匣子,确实很普通,不过这不是重点。 “你不是已经送过礼物了吗?那个什么碧玉屏风,已经那般贵重了,我可不好意思再收了。” “那不是我送的,是皇上叫我在宴会上拿出来给别人看的。”容景辞说道。 “嗯?” “不是真的山河令。” “嗯?” “生气了?” “嗯?”楚音还在诧异当中,缓了一会才说道:“生气倒不至于,不过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试探一些人的野心。”容景辞简单的解释:“再多的我就不能说了。” 楚音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你干嘛要说实话,既然要做戏给别人看,瞒住我不是会显得更真?” “我不想骗你。”容景辞看着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也不会骗你。” 两人都站在窗前,本就挨得近,容景辞说这句的时候,楚音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眼神中的认真。 这种认真让她有些不自在。 同时也有些感动。 “咳……”楚音转过头,不想继续沉浸在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当中:“就是觉得挺可惜的,我还真以为那是山河令,都已经在想要提什么要求了。” “你若有什么想做事的,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告诉我就是,不必舍近求远,我比山河令好用。” 楚音“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是是,九千岁手眼通天,是我小瞧您了,那让我来看看九千岁送了个什么礼物。” 她正要打开匣子,容景辞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你回宫再看。” 楚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怎么觉得容景辞有点脸红呢? 嗯,应该是那些孔明灯的光映在他脸上了。 第六十五章 许愿 楚音趴在窗户边看着孔明灯,容景辞站在她身侧,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楼下行人偶有抬头看见的,虽然看不清二人面容,却也要称叹一声天造地设,如同画中人。 这时,楚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前面不知道谁人在放灯,路都堵上了。” “那就小心走着,你和你二哥在前面,莫要伤到行人。” “好嘞!”少年声音又高昂了几分:“那我们就慢慢走,也顺便看看这放灯的热闹。祖母,您也掀开车帘看看啊。” 那是……大哥和三哥的声音! 楚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正是将军府的一行人,拢共三辆马车,少年郎们则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车旁。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路人,一看如此权贵之家,纷纷主动退让出一条道路来。 将军府在大雍国一向受百姓爱戴,而且将军府的少年个个生得俊逸非凡,一路缓缓走下来,收获了不少夸赞声,更有胆大的女子往几位少将军身上扔花。 毕竟谁都知道,这几位少将军都还未成家呢。 楚音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先前还在伤怀和家人的分别,这一趟出来竟然可以看见将军府的人。 随后她才想起来,她和容景辞坐一辆马车走小路来到望月阁,而且将军府此次进宫人马俱多,必须走宽敞的街道绕行,因此就落在了他们后面,这临江集市则是将军府到皇宫的必经之路,所以才能在这里遇见。 这种巧合,实在让她惊喜。 可惜她没有合适的理由去见他们,就算见了,也只有祖母能够与她说知心话,反倒是徒增不舍。 能够在楼上再多看他们一会,她也就知足了。 一直到将军府的车马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楚音才回过神来,只觉得眼眶有些发涩,应该是红了。 当着容景辞的面不好失态,楚音偷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专注的看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楚音这才放心。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主子,这是您要的灯。” 容景辞回头看了一眼,示意那人把灯放下离开,然后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笔递给楚音:“看了这么久,你也放一个,顺便许个愿。” 楚音这才发现那灯下有一张空白的纸条,只是这一时半会的让她许愿,她实在不知道写什么。 她自嘲一笑,或者说她贪心,她想要的,这一张纸条怕是写不下。 “写上你想要祝福的人的名字就好,老天会知道你的想法的。”容景辞给出了建议。 楚音想了想,觉得有理:“那劳烦九千岁转过身可好,许愿这种事,被人看见就不灵了。” 容景辞十分配合的走到一边。 楚音这才提笔,在纸条上开始写起来,等她放下笔的时候,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一片。 没办法,将军府的人实在太多,她一个家人也不愿意漏下。 正要说好了,抬头看见容景辞十分安静的背对着她站着,竟然让人觉得很是乖巧。 嗯……传闻中心狠手辣的九千岁,对她似乎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虽然不知缘由,却是她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以后,遇到的第一份温暖。 于是楚音又把刚才放下的笔提起来,在纸条仅剩的空白处填了一个名字。 “容景辞。”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更新晚了一些,很抱歉~大家晚安 第六十六章 九千岁有钱吗 楚音目送着她放出的那盏孔明灯慢慢飞到空中,和众多孔明灯融在一起,越来越高。 夜渐渐深了,路上的行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一阵倦意袭来,楚音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不过她还是不想回去,况且皇宫本来就不是她的家。 容景辞猜到了她的想法,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出来玩,今日已经太晚了,先回去休息。” 虽然不舍,但楚音也知道她终究是要回到皇宫的,只好悻悻点头。 出了望月阁,容景辞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楚音身上:“在车上睡一会,不要着凉,进了宫我会叫你。” 楚音揉了揉染上困意的眼睛,乖巧应下,然后便上了马车。 容景辞骑马走前面,夜玄跟了上来,小声道:“主子,老太君他们已经回到将军府了。” “嗯。让你在将军府一行人到临江集市之前拖住他们,你可有露出马脚?” “没有。”夜玄恭敬答道:“属下找了一个小孩故意摔倒在将军府的马车前,老太君心善,一直把那孩子哄的不哭了才走的。” 容景辞点点头,回头了看了一眼马车。 这丫头见过了家人,应该就能睡个好觉了吧。 那也就不枉他做这么多幼稚的事情了。 …… 楚音在沉絮殿门口和容景辞告别以后,一路打着哈欠走进来,舞袖和影摇两个人见到她以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公主!您这大半夜的不声不响的就和九千岁出去,是嫌奴才不够担心吗?” 影摇也跟着连连点头:“舞袖姐姐说得有道理,您可不能这样。” 楚音看了一眼这两人,觉得有些好笑,早上才说让影摇多跟着舞袖,这会就开始一个鼻孔出气了? 合着她给自己找了两个管家婆?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楚音老实服软:“但是你们可怜的公主明天还要去尚学堂,你们可不可以先不要训我了?” 楚音难得耍宝一次,舞袖和影摇都没忍住笑了,再见她确实神色疲惫,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反正看这些日子以来九千岁对公主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害她的。 回到寝殿,影摇整理床铺,舞袖则替楚音更衣。 舞袖正拿着楚音换下的衣服准备出去时,只听“哐当”一声,一件东西从衣服里滑落到地上。 “公主,这是什么啊?” 楚音看过去,发现舞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匣子。 她这才想起来,容景辞方才送了她一个礼物呢。 “给我,这是我的生辰礼物。”楚音把匣子接过来:“就是还没来及拆开。” 舞袖立马反应过来:“是九千岁送的吧,要奴才说这九千岁可真是大方,生辰宴上不是刚送了,这会又送一个。” 影摇略带八卦的问道:“九千岁是不是很有钱啊?” “嗯嗯,反正就是我们无法想象的那种有钱。”舞袖肯定的回答。 楚音被她俩的话给逗乐了,笑着摇摇头,正要打开匣子看一下,就见到两人已经凑了过来,神色殷切。 “公主,让我们也见一下世面吧,看看九千岁究竟送了好东西。” 楚音无奈一下,最终还是应下了。 只是匣子打开的一瞬间,三人的脸色全僵住了。 第六十七章 她已经回来了 “公主……这是什么啊?” 楚音盯着手中那块东西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想出答案,便摇了摇头。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东西是一块木头,而且是一块上好的紫檀,只是这到底雕的是个什么玩意?她只能看出下面雕的是一只四爪兽,上面是一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骑着一条狗啊?”影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舞袖连忙否决了她这想法:“肯定不是,先不说怎么会有人骑狗,便是骑狗,哪里有人会拿鞭子啊?” 听两人讨论了两句,楚音倒是看出来这雕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是一人骑马的雕像。 这人看着倒是雕的还算可以,只是这马雕的潦草了些,确实如影摇所说,像一条狗。 “公主,九千岁就送您这个啊。”舞袖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嫌弃:“这种小玩意,便是外面随便一个地摊上买的都要比这个好看吧。” “行了,这是我的生辰礼物,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都退下吧。” “哦。” 舞袖吐了吐舌头,和影摇一起离开了。 楚音看着手中这东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到后来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雕这样一个东西,随便一个手工匠就能做的精致讨巧,容景辞想要找到一个好匠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所以她手中这个为什么这么丑,一下就猜出了理由。 肯定是容景辞自己雕的! “哈哈哈哈哈,容景辞,我还真以为你无所不能呢。”楚音抱着那个小木雕笑倒在了床上:“怪不得你不让我当着面打开,原来是怕丢脸。” 楚音乐不可支,在床上笑得翻来滚去,不过终究是疲乏的了一整天,笑着笑着便抱着这个小木雕,带着笑意入梦了。 …… 九千岁府。 容景辞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坐在书桌前,一直看着那张熟悉的画像。 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他的音音,今天很开心。 对于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给楚音这件事,他想过很多,甚至一掷千金买了许多奇珍异宝,想着要是没有满意的,就把这些东西全部都送到沉絮殿去。 不过后来他放弃了。 送给楚音的生辰礼物,一定不能这般随便。而且他记忆中那个策马扬鞭的少女,对这些庸俗的东西也不会感兴趣。 所以即便很清楚自己的雕工并不好,他还是选择亲手做一个雕像给楚音。 他把心中最美好的一处,亲手雕出来送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即便结果不尽人意,楚音甚至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那个雕像就是她。 但是楚音打开匣子的时候,容景辞就站在她的寝殿外面。他听见她笑了,似乎对这个小雕像还是挺喜欢的。 那就够了。 只要楚音开心,他心甘情愿被嘲笑。 从今以后,她的每一个生辰,都要这样开心。 容景辞将画卷收起来,锁到了柜子里。 她已经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他自然没有必要再看这幅画卷了。 第六十八章 怀染 翌日,楚音到尚学堂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管事流玉,正领着一个人准备进去。 “参见公主殿下。” 楚音示意她起来,然后看向了流玉身边的那个人。 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少女,生得秀丽可人,安静内向,身材看着纤弱,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意思。 “这是……” 那少女怯生生的开口:“回公主,我是端王府上的人,名叫怀染。” 怀染? 楚音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只是她能够来尚学堂,肯定身份自然是主子,而且怀染这个名字…… 算了,反正对这个人没有印象,管她是什么人。 楚音冲她笑了笑,并未深究,便自己先去了学堂。 先生来上课的时候,怀染也跟着进来了,楚音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还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怀清突然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 怀染被她这么一吼,似乎有些害怕,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怀清在众人面前一向都是知书达理的模样,只是上次楚音落马一事发生以后,大家对她都已经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如今她又突然露出严词厉色的一面,众人自然是惊讶的。 楚音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大多数的人应该都和她一样,对这个叫怀染少女十分陌生,只有几个人除外。 “怀清,不要丢了规矩。”承胤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怀清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妥,便听话的坐下了,只是眼神一直都落在怀染身上。 楚音觉得自己要是没有看错的话,怀清的眼神里似乎是……怨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节早课结束以后,先生前脚刚刚离开,怀清就找到了怀染,叫怀染跟她出去说话。 怀染看着并不愿意,但是又不敢拒绝,最终还是去了。 楚音不想管闲事,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趴在桌子上休息,刚闭上眼就有一个人影凑了过来。 “哎,你不去看看吗?” 楚音抬头一看,就见成韵坐在她旁边。 “看什么?” “你少在这里装了。”成韵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和怀清姐姐是不是闹翻了?” 楚音想了想,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对,便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找怀清姐姐出气啊?” 嗯……好像也对,楚音又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我这个人啊,向来是帮理不帮亲,我觉得是怀清姐姐有错在先,所以我决定帮你。”成韵说的理所应当。 “怎么帮我?”楚音很配合的继续问道。 “你怎么这么笨啊。”成韵却嫌弃起她来:“总之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不过……”成韵语气低了几分:“怀清姐姐她也不是坏人,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出了这口气以后,就不生怀清姐姐的气了,以后我们三个就是好朋友。” 面对成韵的单纯,楚音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成韵有些开心。 楚音叹了一口气,选择绕开话题:“你知道那个怀染是什么人吗?” 成韵很快点头:“知道啊,是怀清姐姐的妹妹嘛,只是她的娘亲没有名分,她也就一直没有入皇谱。” 第六十九章 一起玩 “我们不说这些了,去看看怀清姐姐她们去做什么,然后找机会帮你出一口气。” 楚音摇摇头:“没兴趣,我没有什么恶气要出。” 她并非说假话,反正怀清对她做的坏事,她都已经一五一十的还回去了。 “那……”成韵没想到芜安竟然是一个这么大度的人:“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原谅怀清姐姐了?我们可以一起玩了对不对?” 看着喜出望外的成韵,楚音不想毁了她的天真,便没有说话,把头转向另一边趴着。 “你干嘛不说话啊。”成韵轻轻推了她一下,撅起了嘴巴:“你别故意不理我啊……” 正说着,成韵就看见怀染从外面走了进来,疑惑道:“她怎么好像哭了?” 听见这话,楚音也抬起头,便看见怀染已经回来了,和之前那幅怯生生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就是眼睛好像红了一些。 然后怀清也走了进来,还是那副端庄娴雅的做派,只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刚才肯定是黑脸了。 这端王府的两姐妹,看起来挺有故事啊。 “我们要去劝劝吗?”成韵小声问道。 “多管闲事是会变丑的。” 扔下这句话,楚音便再也不管成韵说什么,继续趴着睡觉去了。 只是楚音没有想到,这成韵竟然是黏上她了。 “功课都已经结束了,你干嘛还不回去?” 成韵闷闷不乐的跟在她后面:“还不是因为你!” “我?”楚音不解。 “对啊。”成韵解释道:“因为上次你落马的事情,我说了怀清姐姐几句,这一时半会她是不会陪我玩了,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楚音一头黑线。 不过她对成韵也不排斥,她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嗯?那不是怀染吗?” 楚音顺着成韵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怀染站在一条比较偏僻的宫道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等楚音说话,成韵已经跑了过去。 这丫头真是,热情的有些过头了,楚音无奈,只能跟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啊?怎么没有跟怀清姐姐一起回去?” 看见她们走过来,怀染似乎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行礼,被成韵拦下了。 “又没有外人在,就不要行这些虚礼了。” 怀染这才小声说道:“怀清郡主她不想跟我同行,我想等她走了我再出宫。”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是我待在这里不合适吗?” 怀染本就生得柔弱,再加上这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怜悯。 比如成韵。 “怀清姐姐怎么这样啊!我都不想再跟她玩了!”成韵一脸的义愤填膺:“这样吧,我正好要去芜安姐姐的沉絮殿玩一会,你跟我一起去,待会我送你回端王府。” 楚音倒吸一口气,这小丫头,倒是挺会反客为主啊。 “这……不合适吧。”怀染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音自然也没有办法拒绝:“没关系,一起走吧。” 彼时已经回到端王府的怀清,却是一脸怒不可遏。 “我已经容忍她在端王府里养病了,她怎么还有脸去尚学堂!她真当自己也是王府郡主了?” 第七十章 再起阴谋 “郡主何必动怒。”一个男人为她端了一杯茶水过来:“不管怎么说,您才是上了皇族家谱的郡主,她哪有资格跟您相提并论呢?” 男人的话并没有让怀清彻底消气。 怀清很清楚,当初如果不是怀染的母亲突然暴毙身亡,端王怕是拼着得罪皇室的名声,也要让那个女人成为王妃。 如果真的是那样,如今的郡主就应该是怀染了。 可是即便如此,端王也对那个病秧子疼爱的紧,这些年借着养病的由头,在王府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吃穿用度可不比她这个郡主差。 本来她都已经忍了,如今父王竟然让怀染去了尚学堂,分明就是想给怀染一个身份! 她已经处处被芜安压着了,如今连端王郡主的身份,也要有人来分一杯羹吗? 她不同意! “安元嘉,你少在我面前卖乖。”怀清抿了一口茶,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身旁的男人:“我收留你,是觉得你还有一点用处,那个更没用的悟生,早就已经被我处置了。” “谢郡主大恩。”安元嘉老老实实的跪下。 当初身为侍郎的春风得意,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罢了,怀染那个病秧子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反正我今天已经骂她一顿出气了。”怀清把茶杯放下:“我现在真正讨厌的人还是芜安那个小贱人,也不看看自己以前是个什么德行,竟然敢威胁我?” 说到后面几个字,怀清几乎是咬牙切齿。 芜安在生辰宴上对她警告的那些话,让她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安元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成功了你就去当你的驸马,要是不成功。”怀清的手指摩挲过茶杯的边缘:“你去地下陪悟生吧,好歹你们也睡过一场不是?” 怀清的语气里满是嘲讽,完全无视安元嘉因为隐忍而暴起的青筋。 “郡主……放心!” 怀清勾起一抹冷笑。 三日之后,她一定让芜安死得难看! …… 成韵以前对芜安讨厌的很,几乎没有来过沉絮殿,如今看到里面的摆放的各种珍奇玩物,简直是爱不释手,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那都是皇上和太后为了哄芜安开心,赏的一些小孩玩意,楚音觉得幼稚的紧,没想到成韵会如此喜欢,便由她去了。 她坐在一旁安静的喝茶,怀染坐在她的旁边,显得有些局促。 楚音跟她不熟,也不想没话找话,更懒得管她尴不尴尬,谁叫她这么听成韵的话,说跟来就跟来了。 楚音对待外人,向来都是凉薄的。 “公主……”怀染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在府里的时候听见爹爹和郡主吵架,好像是因为郡主得罪了您,是有这回事吗?” 爹爹?郡主? 这个称呼有点意思,一下就能听出她在王府究竟是什么身份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楚音淡淡的回道:“没什么大事。” 她这不冷不热的样子,让怀染显得更加不安:“公主,你是因为郡主的事对我心生厌恶,还是本来就不喜欢我呢?” 第七十一章 糖葫芦 楚音看了她一眼,随后笑道:“没有,我本性如此,跟不熟的人向来话不多,你不要在意。” “是吗?”怀染一直紧绷的小脸绽开笑容:“这样便好了。先前爹爹还一直担心因为郡主的事情,您会对端王府心生不满,这下我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给爹爹了。” 楚音回她一个笑容,并未说话,气氛又陷入尴尬。 直到成韵玩够了,时候也已经不早,两人才说要离开。 楚音送她们到沉絮殿门口,三人刚出门,就见容景辞正往这边走过来。 “嘶……”成韵倒吸一口凉气:“芜安姐姐,我听的人说这九千岁可不是个好人,但我觉得你们似乎关系不错啊。” “你以前还说我不是好人呢,现在还不是非要跟我玩。”楚音平静的回道。 只是心中不免为容景辞有些鸣不平,分明是个挺好的人,怎么就给人留下个活阎王的印象。 正说着,容景辞已经走了过来。 “见过公主殿下。” 论官品,容景辞除了皇上以外,对任何人都无需行礼,但是给楚音面子,他一直都很乐意。 另外两个小姑娘,他都没用正眼瞧。 当着成韵和怀染的面,两人不好像私下那般熟络,楚音便问道:“九千岁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让本座来送些东西。” 成韵再怎么蠢,这种眼色还是有的:“哦,那我们先走了,芜安姐姐你不用送了。” 说着,便拉着怀染离开了。 待两人的身影远去以后,楚音和容景辞才一起进了沉絮殿。 “什么东西?”楚音歪着脑袋,娇笑看着容景辞:“你又做了一个木雕送我?” 她才不相信容景辞会是来给皇上当跑腿的。 容景辞轻咳两声,把头转向了一边。 这个丫头,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楚音难得见容景辞还会有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随后正色道:“我挺喜欢的,谢谢。” 随后把手伸出来:“要给我什么?拿来吧。” 容景辞这才转过头来,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尴尬,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唯有眼底的温柔藏不住。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条细长的东西,用油纸裹着,有些地方浸出了一些红色,闻着便是一阵香甜味。 “这是……” 容景辞递过来:“先前不是说想吃糖葫芦吗?早晨进宫时在路上看见便买了一根,只是你当时已经去了尚学堂,我也要去上朝,又与皇上商讨了一些事情,便在衣袖中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化了,你先尝尝好不好吃,若是满意,我明日早些给你送来。” 楚音把那串糖葫芦拿在手里,鼻头突然有些酸。 在望月阁的时候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容景辞竟然就记住了,谁能想到众人眼中那个嗜血成性的阎王,还把这根糖葫芦带到了朝堂上,在衣袖中放了整整一天。 这个世上,除了她的家人,还从未有人对她这般上心过。 楚音把油纸撕开,山楂上的糖汁化了一点,但也无伤大雅。 她寻了最大的一颗咬了下去,薄脆香甜的糖裹着酸甜多汁的山楂一起进了嘴里,果真是美妙至极。 “容景辞,谢谢。” 第七十二章 游园会 “还有一件事。”容景辞继续说道:“端王府三日后要办一场宴会,你也要去。” “嗯?难不成怀清也要过生辰了?怎么隔三差五就一场宴会?”楚音嘴里含着一个山楂果,含糊不清的问道。 容景辞浅笑看着楚音沾了糖渍的嘴,伸手替她擦了擦,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为她解释。 “怀清郡主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按照惯例要办一场游园会,邀请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公子过府游玩,实际上就是……” “实际上就是打着游玩的名义,让端王殿下挑选女婿。” 她好歹也是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这种事情她还是懂的。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楚音有些不解:“以往这种宴会也不算少,我都没有去过。” “为什么没去,理由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容景辞挑着眉毛反问。 正咬着下一颗山楂的楚音顿时就愣住了,神态尴尬。 还能为什么呢?芜安第一次去参加这种游园会,是在尚书府家。 这位尚书大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养狗。那日宾客太多,尚书担心狗出来伤人,便都关在了一个小院子里。 结果芜安叼着个鸡腿闲逛,不知怎么就逛到了这个院子门口,听到有狗叫就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群毛茸茸的小家伙长得很可爱,便不顾舞袖的阻止,自作主张开了门。 事实上,尚书大人养的狗并不凶,偏偏芜安嘴里叼着香喷喷鸡腿,那狗哪有不来抢的道理。 芜安没有见过这个阵仗,只当狗要咬她,吓得拔腿就跑。 这关狗的院子本就偏僻,值守的下人总共就零零散散几个,再加上这狗闹起来可不好抓,而且个个都是尚书大人的心头宝,下人也不敢下狠手。 等芜安哭着跑到人多的后花园的时候,大家只看见一个小丫头后面跟着一群欢脱的狗,各家千金小姐当中不乏有怕狗的,本来其乐融融的游园会,硬是被整的鸡飞狗跳。 皇上听闻这件事以后大怒,却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该怪芜安还是该怪尚书大人,只能把两人都训了一顿,罚那群狗三天不准吃饭,再给尚书千金亲自指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这事才算结了。 不过打那以后,再赶上谁家要办游园会,皇上都不准芜安再去了。 哎,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楚音也为皇上感到头疼。 “那……那这次干嘛要我去。” 楚音并不想凑这个热闹。 “一则你近日看着长进了许多,皇上对你已经放心了不少,二则……”容景辞好似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说道:“显出端王府和别家的不同。” 第二个理由是他编的。 皇上的意思是,芜安年纪也不小了,万一在宴会上碰到合心意的人,就给她指婚。 容景辞不想告诉她这些。 楚音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反而是想到另外一件事:“怀清向来对我不满,去了她的地盘,我岂不是很吃亏?” “不用担心。”容景辞笑道:“有我呢。” 第七十三章 你对怀清郡主有意思? “你也去?”楚音惊讶了。 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一个太监跟去干嘛?即便他位高权重长得又好看,可也不会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吧。 当然,这个想法她还不敢当着容景辞的面说出来。 看见楚音表情,容景辞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脸色不由得黑了几分。 “皇上担心你再惹事,所以让本座跟着你。” “……” 楚音意识到容景辞语气有些不妙,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 也好,有这个大腿跟着,她会省心很多。 …… 三日之后,楚音梳妆好了以后便要出宫前往端王府。 以影摇木讷的性子,跟去这种宴会只会不自在,于是楚音干脆让她留在宫里,只带来舞袖一个人去。 “你对宫里不熟,就好好待在沉絮殿,我争取在宴会上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回来。” 舞袖出门前对影摇交代道。 影摇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应下了。 这两个小妮子很是玩得来,楚音觉得这并非算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成了经常被忽视的一方。 算了,自己的丫鬟,除了宠着还有什么办法呢? 容景辞已经在沉絮殿外候着了。 今日他穿的是一件黑色描金蟒袍,较之往常那件红色官服压下去了几分邪魅嗜血的味道,却是更显稳重霸气。 “走吧。”楚音笑着走到他面前,随后两人并肩朝宫外走去。 跟在后面的舞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今日她家公主穿着一身白底银丝暗纹勾海棠的宫装,比平日穿的衣服要更显端庄贵气,这两人一齐走着,竟然就让她脑子里蹦出一个词。 天作之合。 呸! 舞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真是乱来,她家公主怎么会跟一个太监天作之合呢? 不合适不合适。 另一边,端王府门口不远处站着四个俊俏少年。 “大哥?我们真要去吗?”楚风萧捏着缰绳,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端王府的大门。 “不然呢?”楚熠也是颇为头疼的样子:“都已经答应祖母了,哪有不来的道理,你就忍忍吧。” 楚风萧还是一脸不乐意。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回事,往年这种宴会他们兄弟四人绝对不会来参加,家人也不会强求。 结果这一次老夫人竟然各种威逼利诱,他们四个只能服软,乖乖来了。 “你们说祖母到底是想干嘛啊,叫我们来就算了,还叫我们带上礼物待会送给芜安公主。我就奇怪了,这不是端王家的郡主办游园会吗?这礼物是不是要送给她啊?” “怎么?”楚熠故意取笑楚风萧:“你对那怀清郡主更有意思?” “大哥,你别逼我跟你翻脸啊!”楚风萧没好气的说道:“我连那怀清郡主长得是圆是方都不知道,有意思个屁。不管怎么说,芜安公主还帮我们家音音出了口气,找安元嘉要了和离书和嫁妆不说,还把那畜生赶走了,我也就是冲这个才答应祖母的。” 容景辞派人把和离书和嫁妆送到将军府的时候,打的是芜安公主的名头,四兄弟也是刚知道。 “知道这些你还问。”楚昊冷冰冰的开口打断他们:“行了,别耽误了,进去吧。” 第七十四章 他是不是和芜安公主…… 比起楚熠和楚风萧,楚昊和楚水寒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欣然答应。 楚水寒就不用了说了,向来是他们四个当中最听话讨喜的。 可是楚昊绝对不是这种性子,他们认识的楚昊才不会委屈自己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 绝对有问题! “大哥。”楚风萧小声道:“你觉得二哥是不是上次从古寺回来以后就开始有点不一样?他是不是和芜安公主……” “闭嘴!” 楚熠立马懂了楚风萧的意思,但是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不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楚熠眉头拧了起来,要是楚风萧猜的没错,还真是一件大事啊。 着实惆怅。 …… 楚音到端王府的时候,出来迎接的管家本来是满面笑容,在看见陪她一起来的人以后,那笑容就变得比哭还难看了。 怎么……九千岁也来了? “奴才恭迎公主圣安,恭迎……九千岁。” 管家带着身后的小厮全部跪下,战战兢兢的行礼,然后小声吩咐道:“还不快去请王爷!” 这种游园会家中长辈大多不用出面,管家来迎已经是大礼,楚音本来不怎么在意。 但是看现在这架势,管家分明是看在容景辞的面子上才让人去请端王的。 哎,不知道是她这个公主当的太失败,还是容景辞这个九千岁当的太成功。 “不必了。”容景辞叫住了那个小厮:“本座只是奉命陪公主前来,并无要事,不用打扰王爷。” “是是是。”管家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公主,九千岁,快请进府。” 楚音知道以芜安的身份前来,肯定不怎么受欢迎,最多也只有成韵愿意陪她一起玩,所以她便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坐着,和容景辞先聊会天。 结果刚进来就看见四个熟悉的身影。 “大……” 楚音惊讶之余差点叫大哥,察觉到容景辞就在身边,立马转了音:“大将军府的四个少将军都来了,挺热闹,呵呵。” 看她笑得不走心的样子,容景辞的嘴角也挂上了笑意,并未作答。 将军府四个少将军都是在各家千金眼里的如意郎君,只可惜他们从不参加游园会,没想到怀清郡主的游园会他们竟然来了。 果然还是要看身份的。 虽然大家未免有些羡慕加嫉妒,但是怀清郡主也只能嫁一个人,这四位少将军可都还没有说亲呢。 因此,当下楚家四兄弟周围全都是跃跃欲试想要去搭讪的千金们,惹的各家公子十分不服气。 可惜四人个个冷若冰霜,就一向呆萌的楚水寒也跟哥哥学着板脸,倒也没谁想先去自讨没趣。 楚音一时也猜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们会来这里,他们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场合吗? 这时楚水寒正好看到了她,绷了半天的脸终于可以找借口露出笑容:“芜安公主来了!” 他笑呵呵的朝楚音跑过来,楚音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 她的三哥和四哥明明是双生子,偏偏一个脾气爆的随时能点火药,一个却是整天乐呵呵的小呆子。 真不知道四婶怎么生的。 正想着,楚水寒已经跑到她面前:“芜安公主,这是我祖母让我给你带的礼物。” 第七十五章 有些事,好像跑偏了 楚音把礼物接过来:“烦请代我谢谢老夫人。” “嗯嗯。”楚水寒笑嘻嘻的应下。 这时另外三个楚家少将军也走了过来。 楚熠一向温文儒雅,礼数周全的送上了他带来的礼物,楚风萧显得有的不自在,毕竟除了楚音以外,他还从未给女孩子送过礼物,不过倒也没有故意摆脸色,这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而楚昊,并没有拿出自己的礼物,只是站在一旁,微微垂首。 楚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在外面明明楚昊还向着芜安公主说话,怎么这会反而显得有点不待见她? 本想提醒一下,但是楚昊那牛脾气,要是真的不愿意,劝了怕是当场闹起来。 再看芜安公主并没有在意,便打算把此事揭过去。 “老太君的心意我们已经带到了,还望公主莫要嫌弃,先告辞了。” 只说上了几句话几位哥哥就要走开,楚音多少是不愿意的,但也不好直说,便只笑了笑。 楚熠和两个弟弟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却发现楚昊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他还站在芜安面前。 “二哥在干嘛?”楚风萧皱着眉头看着那边:“为什么要等我们走了才送公主礼物,难道有什么秘密?” 说着就要凑过去看,被楚熠一把拽住:“凑什么热闹,等他回来再问。” 这边楚昊对着楚音,脸色微红。 他的手里,拿着两份礼物。 “公主,这是祖母让我带来的礼物,至于这个……”他将左手稍微往前伸了一些:“上次公主生辰宴,将军府的礼物一并送上。但是我觉得,还是亲手送出的礼物比较有意义。” 楚音并未想太多,二哥送给她东西,怎么都是值得开心的。 只是站在一旁的容景辞不由得拧起了眉毛。 有些事情……是不是跑偏了? 楚音正要去接,一双手抢在了她的前面。 “少将军有心,本座替公主收下这份心意了。” 楚音的手上还拿着方才楚熠他们送的礼物,她只当容景辞是担心她拿不下,所以没说什么。 而楚昊看了一眼容景辞,二人目光交汇,都对彼此审视着。 “公主,游园会尚未开始,要不要跟我们坐一起等?” 楚昊这一提议出来,楚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方才还在想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时间,能和哥哥们一起等,自然就不无聊了。 “好!”楚音爽快的答应。 楚昊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唯独容景辞神色紧绷,楚音不是没有注意到,但是想到他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一张阎王脸,也就不在意了。 楚熠他们坐在原先的位置等楚昊回来,本想问问他为何要背着他们送礼,却没料到他竟然和芜安一起过来了。 “公主,请。” “嗯。”楚音开开心心的应下,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挨着楚水寒,一边则是空位。 楚昊正要坐在她旁边,却被人抢先一步。 “皇上让本座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对公主寸步不离,少将军不会介意吧。” 他们几个不是不知道九千岁的地位,虽然不至于怕,但也不会上赶着得罪他。 “九千岁请便。” 说完,楚昊略有不喜的坐到了另一处。 第七十六章 草包公主有排面 看见这一幕,楚熠和楚风萧都用八卦的眼神齐齐看着楚昊。 楚昊则不搭理他们,给楚音倒上了茶水。 楚水寒完全没有意识到哥哥们的异常,只是觉得身边坐着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让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又不好开口跟哥哥们换位置。 “公……公主,你吃……吃水果,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坐他旁边的楚风萧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什么像自己家一样,这又不是将军府。” 楚水寒委屈的摸摸脑袋,他不也是紧张的嘛。 楚音看不下去了,她这个三哥从来都是这个鬼样子,两个哥哥他欺负不来,又不舍得欺负她,可怜的四哥就承担了所有。 于是她忍不住了,习惯性像以前一样开口维护楚水寒:“他也是一番好意啊。” 说完,拿了一个香蕉放在楚水寒面前,笑道:“不理他,我们吃我们的。” 楚水寒没有想到公主会替他说话,突然觉得二哥说的真的没错,传闻什么的都不可信,这公主分明跟他们家音音一样讨人喜欢。 气氛顿时就融洽起来,正聊着,一个黄衣少女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我找你半天了。” 成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在她后面的丫鬟也累得够呛。 自从和怀清翻脸以后,成韵本不想来这所谓的游园会,偏偏她又是个爱玩的性子,听说芜安也会来,也就不推辞了。 一进王府她就一直在找芜安,此时找到了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边坐的都是谁,气喘吁吁的她随手拍了拍坐在芜安身边的人:“喂,你让一下,我要跟芜安姐姐坐一起。” 她这话一出,一桌子人都屏气凝神,就连楚音的神色都僵了。 成韵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了大家的不对劲,这才想到去看那人是谁。 “九千……”成韵吓的小脸惨白,结果一不小心岔了气,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嗝。 好歹现在跟成韵现在也算是朋友了,楚音也不能不管,推了推容景辞:“你就让一让吧。” 容景辞沉默着,楚音都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从未有人敢这样指使过他。 好在最终他还是起了身,另外寻了个位置坐下,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唯独楚昊露出了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楚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成韵来,坐吧。” 成韵小心翼翼的往容景辞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乖乖坐下,只是神色显得有些呆滞,还一直不由自主的打嗝,完全没有心思跟楚音玩闹了。 这边气氛微妙,但是外人可不这么看。 他们只看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将军府的四位少将军在看见芜安公主以后就主动凑了上来,每人还都送了礼物,然后他们还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交谈。 还有那位高权重的九千岁大人,对芜安公主言听计从,那个傻乎乎的成韵因为和芜安公主交好,也得到了九千岁三分薄面。 这草包公主,真有排面! 第七十七章 男未婚女未嫁 之后的时间里,楚音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几位哥哥聊着天,心情大好,容景辞则沉默不语,自顾自的喝茶。 至于成韵,也想参与到聊天当中去,奈何这嗝一直停不下来,只能身子一抽一抽,委屈巴巴的看着楚音。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有王府下人来引着众人入席,楚音还想跟哥哥们坐在一起,但是席位安排都有规矩,只能作罢,好在成韵的位置跟她紧挨着,可以凑过来聊聊天。 作为今日的东道主,怀清今日着一身盛装,较之往常要显得成熟妩媚几分,很是惹眼,楚音已经看见有几家公子的眼睛就跟定在了她身上一样。 “等宴席之后就是正式的游园会了,到时候有各种比试,只怕这些人为了得到怀清的青睐,都要拿出看家本事了。” “那有什么用,这又不是争状元,拔得头筹就能成为王府女婿。”成韵灌了好几口水,终于顺过气了:“听说端王舅舅早就有人选了。” “嗯?”这事楚音倒是第一次听说:“端王看中了谁家的公子?” 成韵朝一个方向努努嘴:“不就是大将军府的楚大公子喽。” “咳……” 正在喝茶的楚音一个没忍住呛到了,为了不让人看见只能拼命忍住,憋得小脸通红,舞袖急忙为她拍了半天背才缓过来。 “芜安姐姐你怎么了?”成韵不解的看着她:“这两人不是挺般配的吗?男未婚女未嫁,又是男才女貌……” “够了。”楚音直接打断她的话,末了又小声加上一句:“般配个屁!” 之后她就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的,一直板着小脸,全身都写着不爽。 成韵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她,悻悻的不敢再说话,埋头吃东西。 “端王有这个意愿,也要看将军府乐不乐意,怀清那种人,楚熠看不上的。”容景辞给她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好好吃饭,不要多想,要是有人听见,还以为你对楚大公子有意思。” 楚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未免太不小心了,总是对将军府的人关心过度,这样下去迟早产生误会。 “我……我只是觉得楚大公子跟怀清不般配,没有别的意思。” “嗯,我知道,吃饭吧。” 见容景辞没有什么异样,楚音才长吁一口气。 还好容景辞提醒自己了,不然以后误会闹大了才是真正的不好收场。 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容景辞已经开始毫无防备。 宴席过后,游园会就算是开始了,酒饱饭足的众人各自找了相熟的人去玩喜欢的游戏。 成韵兴致冲冲的拉着楚音一起扎到了一堆千金中间,容景辞不好继续跟着,便站在不远处湖边围栏倚着。 今日来参加游园会的全都是高门之后,其中风流倜傥的公子不在少数,但即便是楚家四个俊俏儿郎,也难以盖住容景辞的绝代风姿。 只是一则他是个太监,二则那般凶残的名声,谁也没有胆子靠近。 因此他在湖边站在,周围的人都是绕行,倒是得了个清静。 直到一道倩影出现在他跟前,怯声道:“见过九千岁。” 第七十八章 比试 容景辞回头看了一眼,对来人没有什么印象,便又转头看向楚音的方向。 怀染吃了个闭门羹,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开口道:“方才见芜安公主一直与九千岁您在一道,不知她去了哪里,可否……” “上一个在本座面前没话找话的人,已经被割了舌头,你也想试试?” 容景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怀染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看不见一丝血色,纤弱的身子微微晃动,好似马上就要倒下,颇为惹人怜爱。 “九千岁误会了,我……” “滚。” 容景辞依旧没有看她,但周身已经隐隐散出杀气。 怀染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跟容景辞继续说话,只得转身离开。 这边成韵见有一群千金手里都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弓,一时来了兴趣,便扯着楚音一同过去。 原来是和那些公子哥玩的射箭差不多的游戏,只不过弓要小巧一些,箭头是个布团,上面染了各种颜色,若是落在白色的靶面上就会留下痕迹。而靶面画着不断缩小的圆圈,射中不同的区域得不同的分,越靠近内圈得分越高。 成韵嚷嚷着要玩,楚音却没有什么兴趣,便站在人群后面等她。 尚学堂也有教射箭,可是成韵学什么都是垫底,因此也不好意思去找人比试,找了个空着的靶子自己射着玩。 “一个人玩多乏味,若是郡主准许,不如我陪郡主玩一会吧。” 一个身穿浅绿绸裙的少女走到了成韵身边,成韵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太会。” “不过是玩玩罢了,输赢有什么要紧,”那女子笑的温婉:“只希望待会郡主手下留情,莫要我输得太难看。” 依成韵那傻乎乎的性子,有人陪她玩自然高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楚音就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拧起。 这少女看着与人亲近,但眼神里分明有挑衅的意思。 可是成韵这个就知道乐呵呵的小傻子,哪里就值得人挑衅了? 楚音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 “郡主,就按最简单的规矩,我们一人射一个靶子,箭数相同,最后得分高的赢。” “嗯!” 成韵的身份不低,那少女看起来也是颇受欢迎,因此两人开始比试以后,周围很快就来了一堆人观看。 既然是一人一个靶子,也就没有必要讲谁先谁后。成韵拿起弓箭二话不说就射了出去。 楚音看她那拿弓的姿势就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了,结果成韵还挺开心,射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发出“咻”的一声来助兴。 结果毫不意外的脱手就掉地上,箭直直的落在了脚边。 反观那个少女,已经在靶心留下了一个印子。 少女转头看向成韵,依旧笑的温婉:“郡主倒也不必如此相让。” 谁都听得出来的她是故意嘲讽,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成韵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我…一时失手而已。”说着又拿起了一支小箭。 不管怎样,她在尚学堂也算学过,基本的方法还是会的,这次认真起来,倒还真有那么回事。 楚音看了看她这次的姿势,欣慰的点点头,只要力道够了,射在靶子上没有问题。 第七十九章 陪本公主玩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她想得那般顺利。 成韵的箭就快要接近靶子的时候,突然被一支从后侧方飞来的箭追上,这一撞,成韵的箭落在了地上,靶子上却留下了一滩蓝色。 正是那个少女所用箭的颜色。 “你故意的!”成韵气呼呼的把手里的弓扔在桌子上,冲着那少女大声说道:“你干嘛射我的箭!?” 那少女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郡主误会了,我只是不小心射歪了,我说了我不是很会射箭的。” 她那幅样子看起来好似真的受了什么委屈,成韵气鼓鼓的瞪着她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软了下来。 “那行,原谅你一回,我们继续。” 成韵又拿起了弓,只是之后成绩依旧是不理想。 要么是自己没射好结果脱靶,要么就是如方才一样,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绿衣少女拦截。而每次这少女都摆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表情,让成韵只能憋着一口气。 到后来,成韵再好的脾气也被惹毛了,把弓扔在地上踩了两脚:“不比了!” 她回到楚音身边,委屈的差点要哭出来。而那少女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几乎都在对她夸赞。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人?”楚音问道。 “我哪里得罪她了!”成韵撇撇嘴:“她最多就是因为我和怀清闹翻,所以不乐意跟我玩罢了。” “怀清?”这下楚音倒是真惊讶了,这件事怎么又跟怀清扯上关系了。 成韵解释道:“她是镇国侯的孙女闵夏秋,镇国侯和端王舅舅的关系一向都很好,闵夏秋和怀清也是好朋友,好几次我来端王府玩都看见她们两个说说笑笑的,只是我跟她不熟。” “所以你因为我的事和怀清闹翻,闵夏秋就找机会给你难堪?” “鬼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不喜欢她了。” 楚音本不想插手这件事,但是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闵夏秋就是在给成韵使绊子,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她而起,不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这边闵夏秋正在享受众人的恭维,想着待会要到怀清面前去邀功,突然就听到有人在鼓掌。 “闵小姐箭术精湛,本公主很是佩服,不如一起玩一玩,如何?” 闵夏秋有个贵妃姑姑,进宫的次数也不少,自然是见过芜安的,只是方才人多,她又没有凑上来,因此闵夏秋并未注意到。 而且在闵夏秋的印象里,这个公主似乎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当然,该有规矩她不会忘。 “臣女见过公主。” “无需多礼。”楚音径直越过她,走到桌子边随手拿了一把弓:“本公主邀请你比试一把,你只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闵夏秋心中盘算着,用方才对付成韵的方法对付眼前这位公主,究竟行不行。 结果她还没有想清楚,楚音继续说道:“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她随手扔了一把弓在闵夏秋脚边:“捡起来,陪本公主玩。” 这般骄横跋扈的语气让闵夏秋很不爽,可她敢用手段戏耍成韵,是因为看在镇国侯的面子上,这种小孩子把戏不会有人追究。却不敢正面去得罪这些比她身份高贵的人。 毕竟天家尊严,不得冒犯。 于是她只能隐忍着,蹲下身子捡起那把弓,楚音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第八十章 芜安姐姐赢了 “方才的规矩本公主觉得甚是无趣,所以想换个玩法。” 闵夏秋神色立马变得有些异样,这草包公主不会技不如人,就提出不公平的方式故意为难她吧。 楚音一眼就看出她在担心什么,笑道:“闵小姐不必把本公主想的如此下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本公主不屑于用。”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嘲讽方才闵夏秋戏耍成韵那件事了,奈何终究是自己理亏,闵夏秋只能咬牙忍着。 “两个靶子未免有些费事,我们就各自选一种颜色的箭,一人三支,先后射在一个靶子上,最后谁在靶子上留下的印记多,谁就胜出,如何?” 听到楚音定下的这个规矩,闵夏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公主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这有什么好比的! 不算得分,只比印记,不是闵夏秋自傲,因为她喜欢射箭,镇国侯给她请了最好的箭术师傅,今日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这三支箭全部射在靶子上。 换句话说,就算楚音同样能把三支箭射在靶子上,两人也就是打个平手罢了。 况且,她可不觉得这个草包公主能有这个本事,怕是最后跟成韵一样,箭都落在脚边了吧。 闵夏秋忍着笑意:“公主提议甚好,那就这样来吧,公主先请。” 围观的人有跟闵夏秋玩得好的,知道她箭术精湛,也觉得楚音就是在自找难堪,已经开始小声笑起来。 “本公主一直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万事都是以本公主为先着实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这回你先来。” 简简单单比试射箭也要秀一下优越感,闵夏秋暗地里对她嗤之以鼻,面上却笑着应下了,然后选了黄色的箭支开始拉弓。 成韵凑到楚音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芜安姐姐,她的箭术真的很好,你可不要为了给我出气,到头来让你自己丢脸啊。” “没事。”楚音一脸的无所谓。 成韵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下去了,只是神色看起来还是有些惆怅。 “公主,到你了。” 闵夏秋收了弓退到一边,脸上有藏不住的得意。 楚音看了一眼那个靶子,三个黄色的印记正好围着中心点,不得不说,闵夏秋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也仅有这一点本事罢了。 楚音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随手抓了三支红色的箭,然后一起架在弓上。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众人顿时愕然,闵夏秋也不例外。 “芜安公主要干什么?三支箭一起射出去吗?” 也有人并不看好。 “可是先不说能不能射中,就算射中了,不也是三个印记,也就是打个平手而已啊,这到底有什么好比的啊。” 听到这话,本有些不安的闵夏秋才镇静下来。 对啊,三支一起又怎么样,她都已经留下三个印记了,芜安还能凭空变多一支箭出来吗? 大家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楚音手中的三支箭已经齐齐发出,不过瞬间,三支箭头齐齐撞在了靶子上,只听“咚”的一声,随后三只箭落在了地上。 接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四周一片死寂。 良久,还是成韵先反应过来,拍手大呼:“芜安姐姐赢了!芜安姐姐赢了!” 完全愣住的闵夏秋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靶子。 “这……怎么可能……” 原来,靶子上她留下的三个印记全部消失不见,被楚音的红色印记完全给掩盖住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工作上的事情有点多,所以先更新再加班~提前给大家道一声晚安了~ 第八十一章 请公主恕罪 “你输了。”楚音随手把弓放下,走到还尚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闵夏秋面前:“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闵夏秋脸色难看到极点,她对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我技不如人,惹公主笑话了。” 楚音静静的盯着她,分明是古井无波的眼神,却让闵夏秋浑身不自在,只能低头躲闪。 良久,楚音终于开口了。 “如果是本公主技不如人,你敢赢吗?” 话音落下,闵夏秋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她抬头看着楚音,眼神里有惊讶,还有几分恐惧。 不可能啊,传闻中的芜安公主一无是处,虽然生在皇家却是个实打实的草包,怎么会有如此气势? “怎么不说话?敢赢?还是不敢赢?”楚音依然笑着,语气却步步紧逼:“或者说,你想用戏耍成韵那套来对付本公主?” 闵夏秋实在猜不透这喜怒不定的公主殿下到底要什么答案,总不能直接说敢吧。 “不……公主说笑了,我怎敢……”闵夏秋的话里带着几分颤音。 “不敢?”楚音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冷笑道:“闵小姐果真是个只会捡软柿子捏的人,方才敢对成韵郡主不敬,如今却连跟本公主公平比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闵夏秋的额头开始冒出一点冷汗,暗骂自己是个傻子,这个问题分明就没有答案! “既然如此,有些话本公主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软柿子好捏,但也要看这柿子靠着的大树,你可得罪的起,就算你得罪的起,也要看你镇国侯府是否得罪的起。倘若今日不是成韵大度,本公主定要将此事闹到宫里去,若是贵妃娘娘知道她的好侄女对皇室中人不敬,只怕今后就不好做人了。” 这一番话,彻底压垮了闵夏秋。 镇国侯府是贵妃的娘家,贵妃凭借自己得到的圣宠扶持侯府,侯府则是贵妃宠冠后宫最大的后盾,闵夏秋今日所为要是真的被有心人盖上不敬皇室的罪名,镇国侯和贵妃都会很为难,闵夏秋自然也讨不到好。 众人正津津有味的看戏,突然就见闵夏秋扑通一声跪下来。 “是我不知好歹,还请公主恕罪,请成韵郡主恕罪……” 成韵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楚音衣袖:“芜安姐姐,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音也觉得无趣的紧,还以为是个什么狠角色,原来果真是看成韵通身冒傻气才敢欺负她。 “本就是你们俩的事情,你都不在乎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吧。” 说完,也不管闵夏秋还跪着,两人一起离开了,留下那些千金对闵夏秋指指点点。 男宾游戏的地方与此处有些距离,他们并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千金被楚音逼到下跪,看起来着实可怜。 “啧啧啧,早就听说这芜安公主跋扈的很,果然名不虚传啊。” 本来坐在一边和兄弟一起品茶的楚昊突然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语调冰冷:“不知事实如何就在背后嚼舌根,我瞧诸位品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第八十二章 听见一次打一次 “哎……你怎么说话的!” 在场众人都是高门之后,谁能忍受被人这般指责,其中一个脾气最为火爆的直接就朝楚昊冲过来。 可是论拳脚功夫,整个大雍能够比过楚昊的寥寥无几,那人还没接近,便被楚昊一脚踢开,要不是有人拦着,直接就掉湖里去了。 “还有人想在背后乱嚼舌根,只管说,我听见一次打一次,若是不服,尽管还手,便是日后依旧咽不下这口气,只管来将军府找我,楚昊奉陪!” 这下大家都安静了。 便是那些跟楚昊不熟的人也听过他的名字,楚家的武痴老二,看起来是个翩翩佳公子,真动起手来那可是非死即伤。 再说了,便是他武艺并不高强,谁又会闲着没事去将军府找不自在。 楚风萧向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看见有人跟他二哥约架,立马兴致就来了:“打架怎么可以不带上我,你们只管招呼人手,我跟二哥绝对不嫌你们人多!” “那我也要!”楚水寒也跟着举手。 老大楚音对这三个弟弟着实感到头疼,可是楚家人护短的性子他也是遗传了个十成十,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指责他们。 况且理亏的也不是楚昊,芜安公主能跟他们家音音做好朋友,性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坏的。 “将军府的职责就是保护天家,你们诋毁芜安公主,楚家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倘若诸位继续对芜安公主无礼,我们也不怕把事情闹大。” 得得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也不敢继续自找没趣。 只是众人疑惑,这楚家四公子向来对女人敬而远之,怎么就对那草包公主这般维护? 真是奇妙的紧啊。 …… 楚音对其他的游戏同样没有什么兴趣,成韵经过刚刚的事情也不想再去玩什么,便让舞袖和成韵的丫鬟自己找热闹去看,她们就绕着清静的地方随便转转。 两人正说说笑笑的游玩,就见一人朝她们走来,对二人分别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郡主。” 楚音对怀染没有什么眼缘,但是成韵是个跟谁都能混熟的性子,见到她过来笑得更加开心了:“怀染,你怎么又是一个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在成韵看来,怀染肯定又被怀清给排挤了,所以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玩。 怀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并未说什么,成韵便当她答应了,又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三人便继续开始游园。 只是楚音和方才相比明显兴致缺缺,怀染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便只剩下夹在中间的成韵一直一个人说话,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哎呀。”怀染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捂住肚子:“我好像吃坏了东西,郡主,你陪我去一趟茅房吧。” 楚音打量了她一眼,以怀染之前那唯唯诺诺的性子,便是真的要去茅房也就自己一个人走了,现在竟然敢直接开口要成韵陪她,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可惜成韵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看见怀染是真的痛苦,连忙扶着她。 “芜安姐姐,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啊,很快就回来了。” 第八十三章 花房密会 楚音尚未答话,两人就已经离开了。 此时楚音才发现,这里已经偏离了后花园,大概已经到了王府后门,位置十分偏僻。 楚音突然意识到,方才看似漫无目的的游玩,实际上都是怀染在不经意间带方向。 怀染虽然没有郡主之位,却也是这王府的主人,对王府的地形肯定是熟悉的。她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又借故支走成韵,不用脑子也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可是她不觉得自己跟怀染有什么过节啊? 楚音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不过她也不怎么害怕,她又没有被下药,真遇上什么事一个轻功就跑了,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不远处有个花房以外,便是一些假山怪石,并没有什么异样。 罢了,终归不宜久待,楚音打算离开。 刚转身,她就听到花房那边有人在说话。 那声音传过来的时已经极小,即便楚音耳力过人,听起来也如蚊讷。 楚音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其中一人却突然拔高了声调,她隐隐听到一个名字。 安元嘉。 楚音立马想到先前容景辞带给她的一个消息。 安元嘉扮成一个白面书生,在怀染身边当男宠。 难道…… 这么刺激的戏码,她不想错过。 楚音放轻脚步,走到花房门外的时候已经能够很清楚的听到那两人说话的声音。 正是安元嘉和怀清。 难怪身为今日游园会的主角,怀清却总是不见身影,原来是跑到到这里来一度春宵了。 楚音说不上来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她对安元嘉肯定是彻底死心了,只是越发现这个男人的恶心,就越为曾经的自己感到不值。 “郡主何必生气呢?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安元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猥琐:“今日之后王爷可就要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以后我们见面就不比现在这般随意了,可是我们相好这么久,你却让我连口肉都吃不到,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安元嘉!”怀清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你别忘了你今晚的任务!你要睡的女人是芜安那个小贱人!” 听完怀清的话,安元嘉却冷笑一声:“那个女人把我害成这个鬼样子,我当然不会放过她,但是你欠我的东西,我也要赶在今日讨过来。” “我欠你的?”怀清语气嘲讽,还有几分不耐烦:“若不是我,你如今还不知道在哪跟乞丐抢饭吃呢,居然敢说我欠你?” 安元嘉不慌不忙的说道:“郡主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当初你想要对付芜安公主,不惜用自己的美色和地位来引诱我,在我上钩以后教我怎么讨得芜安的欢心,怎么不露马脚的杀死楚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因为你?倘若当初我没有掉进你的陷阱,现在不依旧快快活活的当我侍郎,和楚音夫妻情深吗?” “你想说什么?”怀清的语气冷下几分。 “不要皱眉头,我能对你做什么?”安元嘉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当初第一眼见你,我便不能自拔,所以才会对你言听计从。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也一定照做,把芜安变成我的女人,然后找机会像杀死楚音那样杀死她。可是我总不能一直付出,什么都得不到吧,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你……” 第八十四章 只能活一个 “郡主,等我拿到芜安公主的一切,你不还是要成为我的女人吗?早晚而已,你就不要再假意推辞了。” 之后怀清并未再说话,很快,屋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站在花房外面的楚音面对如此旖旎的春光,却渐渐红了眼眶,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才让自己冷静些许,不至于立马冲进去。 她以为,自己的死只是和怀清有关系罢了,如今她才知道,一切分明就是怀清从头到尾精心设计的。 就因为那点嫉妒心,怀清就把她当成了一个棋子,一步一步把她推向绝路。 如今她借着芜安的身份活下来,怀清竟然还想要故技重施,妄想再一次害死她! 天知道这两人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自己还会如板上鱼肉一般任他们宰割! 楚音渐渐冷静下来,方才被仇恨充盈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缓和,而此时,屋里的动静也渐渐小了。 他们完事了。 “我会想办法把芜安骗到这里来,之后的事情就看你了,这一次可别再浪费我的药了!” “放心吧,我怎么会蠢到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 两人的声音都略显嘶哑,满是暧昧的气息。 收拾好花房中的一切以后,安元嘉走在前面为怀清开门,转头看着身后的女人,笑得谄媚:“郡主,请!” 结果正对屋外的怀清神色却突然变的惊恐万分,好似见鬼了一般,安元嘉不解,这才朝门外看去,随后脸色同样惨白一片。 “公……公主……” 楚音嘴角浅笑,抬眼把屋里打量了一番:“这位置倒是不错,偏僻的很,你们二位倒是用心了。只是……” 顿了顿,楚音的目光落在安元嘉的一只手上,那里握着一个白色的瓷瓶,她伸手拿了过来。安元嘉因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完全没有抵抗。 “这下药的手段你们翻来覆去的用,你们不腻我都腻了。” 说完,楚音抬脚走了屋内。 怀清终于缓过神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楚音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知道这种情形对她是不利的,除非…… 于是怀清向安元嘉使了一个眼色,安元嘉立马就懂了。 既然芜安主动送上门,就不用他们白费力气了,难道他们两个人还怕了一个小姑娘吗? 怀清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伸手就要来抓楚音,站在旁边的安元嘉也同时伸手,两人打算一起将她控制住。 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还不等他们做出动作,面前的人突然抬起脚狠狠朝前一踹,怀清痛苦的叫了一声,身子便飞了起来,随后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疼痛瞬间袭遍全身,让她几乎晕过去。 至于安元嘉,他的脖子已经被楚音单手掐住,因为喘不上气,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 “安侍郎,做个选择如何?”楚音手上用力,笑容却更显妩媚娇俏:“今天我只想让你们活一个,你来决定,她死,还是你死?” 安元嘉只觉得自己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就连话都已经听不完整,但他还是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拼命抬起手,缓缓指向了怀清的方向,从嗓子里蹦出两个字:“她死。” 回答的艰难而果断。 第八十五章 她不敢杀人 怀清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结果刚刚清醒就听到安元嘉说出的这两个字。 她一直都知道安元嘉不是个好男人,否则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她利用,做出谋杀发妻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在她看来,楚音只是区区将军府嫡女,比不上她的皇室血脉,而芜安虽然出身高贵,却是个不成气候的废物,安元嘉对她们薄情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个女人都不值得。 而她不仅出身好,而且才貌俱佳,无论哪一点都应该值得安元嘉对她死心塌地才是,可是他竟然…… “安元嘉!你这个畜生!”怀清一动怒,正好牵扯到身上伤痛处,忍不住龇牙咧嘴,看着倒是有几分狰狞:“我是堂堂郡主,她哪里敢真的对我下手,只要我活着出去,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这时楚音渐渐松了手,几乎濒临死亡边缘的安元嘉突然能够呼吸,一时因为不能适应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十分狼狈。 “怀清郡主说得不错,我确实不好杀你。”楚音走到一旁坐下,冷眼看着地上趴着的两个人:“可是这怎么办呢?我刚刚都说了,只想让你们活一个。” 若是以前,怀清只会当芜安在讲笑话罢了,就那个草包,还敢杀人?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从被太后训斥一顿以后,她从来没有在芜安面前讨到过好处,当初那个任由她捏扁搓圆的公主,已经反过来把她玩弄于手掌心,而且就刚刚的情况,这丫头什么时候还学了武功? 难道被茶杯砸了一下,还能把人砸开窍? 怀清已经察觉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此时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上许多:“芜安,这其中有很多误会,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堂姐,你不会对我下如此狠手,对不对?” 楚音没有说话。 怀清以为她听进去了,于是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却也只能倚着墙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的说道:“芜安,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无论是皇上还是我父王都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你是躲不掉的。” 楚音听出来了,怀清这是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理。 “还有吗?”楚音很平静的问道。 怀清暗喜,这个小贱人再怎么变,耳根子还是那么软,于是她连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你如果非要杀一个人出气,就杀了他,我会帮你处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之后我也会亲自找你请罪,直到你彻底消气,好不好?” “嗯……”楚音做思索状:“这个提议倒也不是不可以。” 怀清更加高兴了,而一旁的安元嘉把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去了,哪里还敢继续待着,正好他就趴在门口,身子都还没有完全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就要往外面冲。 结果才刚往前挪动一步,便觉得膝盖好似被什么东西打中,然后提不上一丝力气,又趴了下来。 “安大人别着急,我还没决定到底让你们谁先死呢。” 第八十六章 她不是芜安 楚音站起来,缓步走到怀清的身边蹲下:“怀清郡主,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论别的,起码你和芜安曾经确实姐妹情深,对吗?” “对,当然对!”怀清脸上努力扯出笑容:“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刚刚的事情绝对是一场误会,我……” “可惜。”怀清正说的兴起,楚音冷冰冰的语调突然打断了她:“我不是芜安。” 屋子里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 怀清有点怀疑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确实,芜安的变化有很多,那都是她亲眼所见,可是再怎么变化,芜安的就是芜安,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她会觉得奇怪,甚至会去想芜安是不是中邪,却不会怀疑芜安的身份。 可是眼前这个人方才说什么? 她不是芜安? 不可能,眼前人和芜安分明一模一样,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相似到如此地步,更别提有谁来假冒芜安了! “芜安,你在跟我说笑话吗?”怀清笑的很是难看:“我跟你是一起长大的,我对你再熟悉不过,你怎么可能不是芜安呢?” 呵! 楚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冷笑了一声。 自己上一世直到死的时候都不曾和怀清见过,就算自己表明了身份,对怀清来说楚音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罢了,一个可以随意抹杀的名字,难道和奢望她有什么愧疚之心吗? 楚音没有继续解释,而是伸手从怀清的头上拔下了一个金钗。 她这个举动,让怀清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上一次芜安不动声色的拔走她的金钗,让她被大家当成心机歹毒的人,被皇上和端王训斥,还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这一次她又想干嘛? 结果楚音站起来,随手把金钗扔在了地上。 无论是怀清还是安元嘉都没看懂这个意思,又惊恐又疑惑,好在她很快就解释了。 “你们赌一把吧,看看谁先杀死对方,活下的那一个,我就放了他。”楚音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根金钗:“为了公平,我把你们唯一能用的利器扔在中间,谁先抢到谁就更有胜算。” 楚音说完,两人都没有动。 “我耐心不多,如果我不愿意等了,我就亲自动手,到时候你们两个都要死,至于之后如何,我会不会被发现,就不劳怀清郡主操心了。” 两人还是没动,只是在短暂的惊恐以后,他们的眼睛都看向了那支金钗。 楚音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 “一。” 两人的身子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二。” “芜安!”怀清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你不要再玩这种的把戏了!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杀人!” 楚音唇角微微勾起,清晰的吐出一个字:“三!”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看起来跟条死狗一样的安元嘉突然扑过来,将那金钗紧紧握在手里。 “安元嘉,你!” 怀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惊恐的表情被定格,一股鲜红的血液喷在了她脸上。 第八十七章 夫君,别来无恙 安元嘉用那根金钗,穿透了怀清的喉咙。 方才还鲜活的一条性命就这样突然失去了生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楚音看着她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有些走神。 安元嘉的狠心,果然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公主,我已经杀了她了,您就放过我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安元嘉的手上满是鲜血,他就这样在楚音的面前不断磕头,狼狈又可怕。 楚音意识到,如果自己不会武功,如果方才没有先发制人,这血腥的一幕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也不一定。 呵,楚音啊楚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当初他杀你的时候,不也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眼前这个人,怕是生来就没有心吧。 “你才对怀清说了那么多情话,还得了她的身子,现在手上沾了她的血,你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安元嘉大概是没有料到楚音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公主误会了,我和这个女人关系并不深,我从头到尾都是被她利用的,否则以我区区侍郎身份,哪里敢打您的主意。之所以对她说那些话,是怕她在事成之后卸磨杀驴。” 安元嘉说得声泪俱下,楚音就一直很有耐心的听着。 在他说完以后,楚音也久久没有出声,安元嘉便也沉默下来,只是身子有些发颤。 “你与芜安素昧平生,受利益驱使对她下手,不是不能理解,你与怀清彼此利用,谈不上情分,你为了活下去杀了她,也可以理解,那……你的发妻楚音呢?”楚音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浓郁的不甘:“她对你痴心一片,你为何也能毫不犹豫的杀死她?” 话音落下,安元嘉立马抬起头,如同见到索命厉鬼一般死死盯着眼前人。 他没有看错,这是芜安公主。 可是为什么她说得这些话这么奇怪?就好像她和芜安是两个人。 而且楚音的死,在外人看来就是简单的醉酒后不慎落水,连将军府的人都相信了,为什么她会知道楚音是被他杀死的? “公主……您在说什么?”安元嘉觉得自己的背后一直在冒凉气:“内子楚音是落水身亡,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您误会了。” “是吗?”楚音突然笑了一声。 安元嘉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多,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当……当然,楚音与我夫妻情深,如果可以,我愿意和她白头偕老,又怎么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呢?是在这场意外发生之后,我才会被怀清郡主利用去打您的主意,公主,您真的误会了。” “安侍郎,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安元嘉感刚刚说完,楚音便幽幽的开了口:“其实你的妻子楚音,和芜安公主从未见过面,更不会是什么好朋友。” 此话一出,安元嘉的瞳仁瞬间放大,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 “所以,那块玉佩的来历,还有楚音爱吃梅子糖的事情,芜安公主从来都不知道。” “你……”安元嘉想说什么,却只能的从嗓子里挤出这一个字。 楚音对他笑着,一行泪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夫君,别来无恙。”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安元嘉之死 这一句话,足够让安元嘉吓得魂飞魄散。 “不……不可能。”安元嘉身子往后一倒,双手撑着地面,往挪动了几步:“你在说谎,楚音已经死了,这不可能……” 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也不敢和楚音对视。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是她刚才说的话,由不得他不信。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楚音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他还亲自看着楚音的尸体被黄土掩上,她怎么就突然复活,还成为了芜安公主呢? 楚音抬手擦掉了那一行泪,这是她为前世的自己所流,与安元嘉无关,她的心里不会给这个人留下任何位置。 “安元嘉,多余的话我懒得说,只想问你一句,我曾经对你痴心一片,甚至为了你与至亲之人疏远,到头来却连你的一丝愧疚都换不来吗?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吗?” 楚音的质问,让安元嘉从惊恐中暂时回神。 愧疚吗? 从未。 他从未对谁有过真心,他此生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成为人上人,女人对他来说也就是踏脚石罢了,一块石头的生与死,喜与悲,他怎么会在乎。 更何况这块石头还让他受尽嘲笑,总是被人说成是吃软饭,就算是曾经生出过一点温情,也被这些冷嘲热讽给冲淡了。 只是这些心里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音音,真的是你吗?”安元嘉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音音,你回来了是不是?” 安元嘉一边说着,一边爬过来拽住楚音的裙摆:“音音,自从你离开以后,我一直都活在悔恨当中,我完全是被这个女人的话给蛊惑了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看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你原谅我好不好?” 楚音没有出声,静静看着他做这些可笑的把戏。 “音音,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后悔了,你想想我们的曾经,我……” “安元嘉。”楚音打断了他那难听的哭嚎:“够了,有点恶心。” 于是哭声戛然而止,安元嘉错愕的看着她,眼角一滴泪水都没有挤出来。 “你,一定会杀了我,是吗?” “你觉得呢?”楚音反问道。 “呵,哈哈哈哈……”安元嘉突然大笑起来:“音音,你不会杀我的。我认识的楚音,虽然武功高强,却心软的一塌糊涂,对我更是柔情万分,音音,你舍不得的。” 安元嘉强忍着身上的痛意站起来,深情的看着楚音:“音音,你还爱我对不对。你若是真得恨我,早就动手了,又何必与我纠缠这么久,如今你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我,想出气对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伸手搂住了楚音,将她抱在怀里:“音音,我的好音音,我真的知错了,随你怎么出气,我都由着你,好不好。” 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动静。 安元嘉在楚音看不见的地方,突然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死而复生?怪力乱神? 笑话,这不还是那个对他痴心一片的蠢货吗? 他揽住楚音后背的手突然松开,那里握着方才杀死怀清的金钗,血迹已经染红了钗尖。 现在,他想把这根钗子插进楚音的脖子里。 可是,就在抬手的瞬间,他的动作就停住了,一声闷哼后,整个人也僵住。 楚音从他怀里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里,同样是一把钗子,已经完全没入安元嘉的胸口。 第八十九章 她杀人了 看着面前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楚音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重生以后,相比上一世自己,她确实要变得杀伐果断的多,可是她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杀人。 是的,她杀人了。 那个被将军府众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娇娇女,那个原本娇憨天真的楚音,如今手上染上了别人的血。 她以为自己还能回到过去,但是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她和曾经的楚音,已经彻底不是一个人了。 她不后悔自己的抉择,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但是心如止水,她做不到。 还有,接下来要怎么处置这两具尸体,她也完全没有头绪。 不行,要冷静下来! 楚音深吸一口气,极力撇开脑海中那些乱糟糟的东西,现在要撇清自己的嫌疑才是最重要的! 要怎么做呢? 毁尸灭迹,然后逃之夭夭? 她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但是都被她一一否决。 杀人这种事情,她真的不擅长。 就在楚音头脑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屋子里多了一个身影。 当即没有想太多,楚音甚至没有看见那人的样子,便直接出手朝那人袭去。 反正她身上已经沾染了血腥味,多杀一个又何妨,在她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之前,来一个杀一个! 狠心也好,残忍也罢,总之,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她已经傻了一世,这一生她就是要自私而凉薄的活着! 原以为那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武功肯定不弱,楚音都做好了苦战一番的准备,结果她刚一出手,那人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公主,是我。” 容景辞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每一个字都落在了楚音的心里,毫无缘由,方才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在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楚音抬起头,神情显得有些木然,两人相视片刻,她先是对着容景辞努力扯出一个假笑,然后慌慌张张的把手藏在了背后。 那上面还浸着温热的血,在下意识间,就不想让容景辞看见她这幅样子。 “我……这……”楚音眼神躲闪:“这不能怪我,是他们先……” 说了一半她就停住了。 事情就摆在这里,似乎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 现在容景辞看见她杀人了,他会不会讨厌自己? 楚音正想着,容景辞已经将她藏在背后的手给握住,然后掏出一块帕子细细的为她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认真,完全看不出嫌弃的样子,挠的她鼻头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容景辞,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心头的委屈不知怎突然间全涌了出来,楚音带着哭腔说道:“我什么都没做错,但他们就是想害我。” “嗯,所以他们活该。”容景辞帮她把手擦干净了,然后就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当下心头便疼的一抽,将她揽在了怀里。 “没事了,有我在,后面的事情全交给我来处理,别怕。” “嗯。” 楚音窝在他怀里软软糯糯的应了一声。 第九十章 她是被利用了? 见楚音的情绪的逐渐稳定下来,容景辞走到门口,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夜玄便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边。 楚音只看见容景辞对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夜玄点了点头,然后容景辞就走了过来。 “都交代好了,我们走吧。” 楚音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此时倒真有些心如止水了。 她跟在容景辞背后,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出花房。 “真的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吗,要是被人发现是我杀的他们……”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只是如果一旦被发现,事情肯定会传到将军府,祖母会怎么想她?她老人家还会要这样狠心的孙女吗? 感受到掌中的那小手透出的不安,容景辞并未说什么,只是带她走到一个假山后面。 这里位置极其隐秘,能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花房那边的一切,外人却很难发现他们。 “既然这么不放心,就在这里看一场好戏吧。” 楚音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杀人越货,栽赃陷害,这种事情没有人比心狠手辣的九千岁更拿手。”容景辞笑着对她说道。 分明不是什么好话,楚音却听出一种自豪感,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四周安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种安静让楚音心中又生出一些不安,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容景辞的衣袖,容景辞只当什么都没有察觉,目光一直在花房那边,只是嘴角不受控制的弯起了一个弧度。 小丫头似乎对他越来越依赖了。 “哎,不是让芜安姐姐在这里等吗?怎么就这么一会人就不见了。” 成韵的身影出现在她们之前分别的地方,跟着她一起的便是怀染。 “你别愣着啊,快帮忙找找,这地方偏僻,芜安姐姐对这里又不熟悉,可别出什么事情了。” 成韵越说越着急,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甚至着急了还翻起地上的石头,看的楚音满头黑线。 这丫头把她当蚯蚓了嘛? 相较于火急火燎的成韵,怀染就显得冷静的多,虽然看起来也是在找人,但是脚步却是很直接的朝花房的方向走去。 她放轻脚步贴近花房的墙,附耳听了一会,然后满意的笑了。 看见这一幕,楚音的眉头拧了起来。 方才一直在想怀清和安元嘉的死,她差点忘记,把她引到这里的人,正是怀染。 而且看她这幅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花房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是被利用了? 楚音怒极反笑,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 这边怀染已经收敛起了笑容,慌慌张张的找到成韵:“我也没有找到,这样下去不行,公主殿下可别真出什么事情了,我们去找人来吧!” 成韵这下更加着急了:“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夜玄便从屋子里出来了,他关好门窗后便施展轻功离开。 不多时,远处来了一行人,前面的小厮打着灯笼为他们引路。 “公主,你在哪啊?你要是听见了就快点出来啊!” 第九十一章 花房死尸 这声音是舞袖的,她几乎要急得哭了出来。 要不是自己贪玩,要是自己一直跟着公主,肯定不会让公主就这样无缘无故不见的,要是公主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她万死难赎其罪啊! “芜安姐姐,你去哪了啊,你别不理我啊,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成韵也是不嫌事大,跟着舞袖一起哭哭啼啼起来,让场面变得有些混乱。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端王作为主人自然是一起跟来,本来芜安无缘无故的消失就已经让他心烦,再被这么一闹就更生气了,当即拿出王爷的架势。 “都给本王闭嘴!”端王怒吼一声:“这里是端王府,又不是市井荒野,芜安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溜到哪里去玩了,都散开去找!” 成韵和舞袖这才稍微平静了些,两人抽抽搭搭的走开,跟着众人一起去找。 怀染身边跟着两个下人一起在找,她看似无意,却在不知不觉间引着人来到花房那里。 “公主殿下不会一个人进了这里吧,”怀染站在门口好似自言自语,随后又很快否认道:“应该不会,我们这么大动静,公主要是听见早就出来了。” 她在那犹豫不决,离她不远的成韵将这些话全部听了进去,她现在正着急呢,听到这话当即就起了火。 “你念念叨叨这功夫进去看一眼不就行了!”说着,便一把推开她,朝花房走去。 端王向来心疼体弱多病的怀染,因此她即便没有郡主之位,下人也不敢怠慢她,此时成韵如此粗暴对待她,下人自然是吓了一跳。 “小姐,您没事吧?” 怀染摇摇头,温婉一笑:“没事,成韵也是着急才会这样,说来也怪我,要不是我突然身子不舒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任谁看见怀染这个样子,都会觉得十分心疼,毕竟这身子不舒服又不是她能控制的,而且这位公主殿下十有八九是自己乱跑,怎么还怪到别人头上去? 如此看来,他们家这个小姐才是真有大家风范。 正说着,花房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尖叫声。 “啊!” 所有人都被声音吓到了,死寂了片刻,然后都朝花房里面走去。 此时众人才发现,花房偏僻,间隔很长时间才会有人来收拾一次,今日却点上了烛火,着实奇怪。 而最先冲进来的成韵此时正跌坐在地上,小脸煞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 她的手指着一个方向,语带颤音:“死……死人……” 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所有人的神色都同样惊恐起来。 花房靠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用来给园丁偶尔休息一下,而此时这张木板床上正躺着一男一女。 女子头脸处布满血污,脖子上插着一根金钗,握着金钗的人,正是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的伤在胸口,上面插着一把匕首,握着匕首的人便是女子。 如此看来,这两人是便是杀害彼此的凶手。 不过比起这令人惊悚的一幕,大家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两人,居然都是衣衫半解,露出的皮肤上还留有清晰的欢好过的痕迹。 第九十二章 那人是怀清郡主 本来就疑点重重的事情,因为这略带香艳的一幕,更加让人想要知道真相,虽然多数人是害怕的,但还是忍不住伸长脑袋往前看着。 不说别的,那女子的面容虽然因为沾染血污看不真切,而且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狰狞,但是那身子肤白若雪的,着实招人稀罕…… 楚音站在假山那里,看不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便一直踮着脚尖,想要多看见一些。。 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原来是容景辞抱着她腾空而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了屋顶上,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容景辞拿走了一片瓦,楚音正好把屋内的情形看得清楚。 此时端王也知道了这边的动静,朝屋里走来。 “都给本王让开!” 怀染扶着端王一起朝床边走去,见到这一幕,怀染真真切切的被吓了一跳,事情发展成这样,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这……”怀染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人群后面不敢再看。 端王同样也被震惊到了,只是与害怕相比,他更多的是愤怒,竟然有人赶今天这种日子在他王府上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当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过去看看,可是府中下人。”端王对管家吩咐道。 管家心中也是害怕的,但王爷的命令不敢违抗,再加上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便壮着胆子去了。 结果才刚刚走近,管家便吓到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连滚带爬的扑到端王面前跪着:“王……王爷,那人好像是……郡主啊!” 管家这话一说,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大吃一惊。 这个与陌生男子私缠,落得如此血腥下场的人,竟然是今日游园会的主角,怀清郡主吗? “胡说八道!”端王在管家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顿时怒火中烧:“你可知毁郡主清誉是何罪名?清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人,把这狗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管家立马开始死命的磕头,不住求饶:“王爷饶命,是小的眼拙,这不是郡主,绝对不是郡主……” “爹爹。”这时一直站在后面沉默不语的怀染开口了,此时的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对眼前的一切已经能够接受了:“染儿知道您是担心姐姐,可若是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就这样处死管家,反而会惹人口舌。不如我们先看看,若这人不是姐姐最好,倘若……” 怀染停顿了一下,神色显得有些悲痛:“倘若真的如管家所说,爹爹,我们也要给姐姐讨回一个公道不是吗?” 怀染说的自然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端王并未松口。 “爹爹,这里都是王府的下人,只要您一句话,他们都不敢乱说。至于成韵郡主和舞袖姑娘,我相信为了皇室的名声,他们也会守口如瓶。此时查清真相,是再合适不过了。” 端王现在看起来很有威严,实则十分慌乱,一想到床上那人可能真的是怀清,他便一阵头皮发麻。 所以怀染不过随便劝了两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就稀里糊涂的应下了。 他向来是信任这个女儿的。 “那就再看看吧。” 第九十三章 代价 端王让人去把床上的两个人翻过来,然后擦去脸上血污,在那张姣好的面容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其中端王的脸色最为难看,掩映在昏黄的烛火之下,阴沉的几乎要渗出墨汁来。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这人竟然真的是怀清。 即便和怀清相比,端王更宠爱的女儿是怀染,但怀清终究是他的女儿,也是端王府的郡主,如今死的这般难看,叫他如何能接受。 成韵看见这一幕以后,已经吓的呆若木鸡,紧紧抱着舞袖的胳膊,而舞袖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看起来同样是失魂落魄。 怀染用手帕掩着口鼻,似乎是害怕极了,但是她的眼睛里,透出的却是冷光。 “染儿,你做什么?”怀染正要走到床边去,被端王一把拽住了:“你身体不好,这种事情你不要多管,我叫人送你回去。” 怀染摇摇头,眼里闪着泪光:“父亲,这是姐姐啊,我怎么可以不管呢?我只是想着这种事情暂时不好声张,而且姐姐金枝玉叶,又待字闺中,如今这般样子总不能让下人去看,所以我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一番情深义重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个姐妹感情有多好呢。 但事实上,本来下人都只是看个热闹,知道了这人是怀清郡主以后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当着端王的面放肆。 可是现在怀染一说,便点出了一件事情。 下人再怎么装作视而不见,方才进来的时候,怀清的身子已经被看了个彻底,便是她如今死的本就不好看,却也不妨碍她的名声变得更臭。 趴在屋顶上看的楚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怀染,比怀清的心计要狠多了。 端王自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也不好责怪怀染,便将怒火全撒到下人身上,怒气冲冲的叫他们全部转过身去。 怀染这才走到床边,背着身后的一群人,她放下了手里的帕子,眸光冷冽,笑容嘲讽。 她早就知道怀清身边养了一个男人,稍加打听便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然后在游园会之前,她发现这两人经常躲在屋里说些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把他们的计划全部偷听了来。 怀清要对付芜安,这件事对她没有一点影响,她完全可以坐视不理。 但是如果她理了,这件事没准就能给她带来一些好处。 比如,借芜安公主的手,替她夺回当年错失的郡主之位。 芜安的名声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她就不相信芜安撞破这两人的丑事以后会息事宁人。 不过怀染原本只是想着三人会大闹一场,只要能够毁了怀清的名声就行,之前她贴着花房的墙偷听的时候,听见屋子里有瓷器破碎的声音,便以为闹起来了,所以就连忙去找了人。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收到这样一份大礼。 她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和芜安有关,但是对她来说,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怀清,这些年你欺我压我,现在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第九十四章 遗书 怀染之所以抢在众人之前来看怀清的尸体,便是想先找到一些证据,如果有证据证明怀清是被陷害的,她就要先想办法毁掉这些证据。 总之,她一定要把怀清毁个彻底。 她假装拿起衣物要给怀清染遮丑,结果衣服刚被提起,一个东西便掉了下来。 怀染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张染了血的信。她大概看了一眼,先是不由自主的差点笑出来,等她转头面对端王的时候,又是一幅伤痛欲绝的样子。 “爹爹,姐姐她……” 怀染一边哭着,一边把那封信给了过来。 见她这幅样子,端王顿时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连接信的手都没忍住微微颤抖。 而当他看完这封信以后,手便抖的更加厉害了,只不过方才是因为担心害怕,此时却完全是因为愤怒! “好!好的很!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端王已经在接近暴怒的边缘,四周的下人对他这个样子感到既恐惧又疑惑,每个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爹爹,”怀染走过来的握住端王的手,柔声道:“这里人太多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先把这里处置好。” 怀染的话让端王稍微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站在后面瑟瑟发抖的成韵说道:“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你不要到处乱说,也管好你身边的丫鬟。要是传出去毁了你怀清姐姐的声誉,可别怪我这个舅舅翻脸。” 成韵忙不迭的点点头。 成韵向来胆子小,而且之前和怀清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端王对她倒是放心:“那你就先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你一个小姑娘待着。” 舞袖扶着成韵出去后,端王的脸瞬间变得狠厉的起来:“今日发生的事情,要是有外人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听懂了吗?” 下人们一个个都抖若筛糠,不敢乱动。 最后端王下令让人把安元嘉的尸体运出府处置,至于怀清的尸体则被盖好衣服被悄悄送回来了闺房。 不过一会的时间,花房这边就被处置干净,除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就好像这里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待人都走了以后,楚音依旧一幅愁眉不展的模样。 “为了端王府的名声,端王不会把这件事闹大,怀清最后对外的死因大概就是暴毙身亡,然后匆匆下葬,一切都与你无关。” “所以……”楚音一脸疑惑的看着容景辞:“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容景辞笑了笑,随后解释道:“怀清的遗书,她因为年少无知被安元嘉的花言巧语所骗,丢了清白以后安元嘉却不愿意给她一个交代,所以她选择在游园会这天和安元嘉同归于尽,做一对鬼夫妻,请端王原谅她这个不孝女。” 这…… 楚音意味深长的看了容景辞一眼,论腹黑,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走吧。”楚音不想再提这件事情,神情恹恹:“舞袖和成韵恐怕已经急坏了。” “好。” 第九十五章 男女授受不清 他们距离后花园尚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楚音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容景辞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楚音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原来她的衣服上染了些血迹,特别是袖口处,鲜红一片。 方才成韵和舞袖已经被吓坏了,若是她这样出去,惹人怀疑不说,估计能直接把这两人吓疯。 再者她也没想好要跟她们解释自己去了哪里,还有她的哥哥们若是看见她这幅样子,又会想到些什么…… 总之就是一团乱麻,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正在她犹豫之际,容景辞的一只手突然揽上了她的腰,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觉得身子一轻,原来是容景辞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容景辞只对她说了两个字:“装睡。” 随后便抱着她朝花园那边走去。 成韵和舞袖离开花房以后,久久不能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但是两人又不敢声张,只能强装镇定,奈何脸色一直很难看,惹得成韵的丫鬟担忧不已。 舞袖稍微缓过神来以后,正好看见容景辞抱着楚音朝这边走来,当下便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的,连忙跑了过去。 “公主!您这是去哪里,您知不知道……” 舞袖几乎是哭着跑过来,结果刚到跟前就被容景辞冷着脸打断了话:“小声点,公主睡着了。” “啊?”舞袖下意识就问道:“公主这是去哪了?怎么还睡着了啊?” 等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跟九千岁说话,却用了如此没大没小的语气。 正在担心,就听容景辞破天荒的好脾气解释道:“公主贪玩,结果躲在假山那边睡着了,还好被本座发现。现在她也玩够了,这游园会不参加也罢,回宫吧。” 舞袖长吁一口气,还好有九千岁在,公主要是天天这样玩,非要把她吓死不可。 楚音的身量比容景辞小很多,被这样一抱,衣物上染了血迹的地方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叫人一点都看不出。 只是被传说中那个阎王一般的九千岁就这样一直抱出王府,任谁都要好奇的多看两眼。 成韵看见了,楚家四个少将军也看见了。 “郡主,公主她没事,就是犯了困意,现在便就回宫去了。” 成韵顶着苍白的小脸点点头,完全不似往常那般胡闹。 倒是楚昊觉得眼前的一幕扎眼的很:“九千岁,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抱着她,似乎有些不妥吧。” 容景辞眉头一拧,正要说话,就见楚昊被人往后一拉:“二哥你糊涂了,九千岁是太监,这不算男女授受不清。” 楚水寒一本正经的解释,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气氛突然变得寒气森森。 容景辞神色阴沉,所有人都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发怒,楚风萧立马把楚水寒拉到身后护着。 但还是忍不住暗暗骂道:这个傻子老四,有些话虽然是实话,但也不能这么说啊! 难不成今天,要跟九千岁结下梁子了? 第九十六章 你掐我做什么 而容景辞只是在那站了一会,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抱着楚音直接离开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他阴沉的面色有一丝破裂。 “你掐我做什么?”他压低声音的对怀里的人儿问道。 楚音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同样压低声音道:“怕你跟他们打起来,我就没地方睡觉了。” 这丫头…… 也难怪,那些都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们,她哪有不护着的道理。 但是,难道在她的眼中自己就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 罢了罢了,容景辞只能无奈,也就由她去了。 …… 容景辞和楚音刚刚离开,成韵也觉得没有办法继续在端王府待下去了,这里还是一派热闹的样子,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方才怀清的惨状。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要帮端王舅舅隐瞒,还是回去告诉母亲呢?毕竟这件事可不算小啊。 成韵想的出神,神情看着都呆滞了几分,恍恍惚惚的转身准备走开,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就朝地面倒去。 这时楚家四个少将军也准备离开,楚熠正好从成韵身边经过,便下意识的扶了一把,成韵被楚熠的胳膊挡住才没有摔倒。 “郡主,走路还是要小心一些。” 楚熠虽然看起来是四个兄弟中最温文儒雅的,但是面对陌生女人四兄弟却是同出一辙,永远都只会冷言冷语。 原以为成韵也就是差点绊倒而已,楚熠并没有太当回事,谁知这句话刚说出来,成韵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本来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让她够崩溃的了,结果这人还无缘无故的凶她,她才受不了这个委屈呢! “我怎么没有好好看路了,谁知道这里会突然出现个石头啊,你凭什么说我,呜呜呜……你这个坏人……” 成韵嗷呜这一嗓子,吓得楚熠当场就愣住了。 他……好像没有说什么吧。 就在场面有点难控住的时候,王府的管家出来赔笑,说是王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游园会到此为止,请众人自行离去。 成韵没有再搭理楚熠,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就朝外面走去,丫鬟跟在旁边怎么劝都没有用。 楚熠看着她的背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回头看看三个弟弟,却见他们三个都是神色怪异。 “大哥,不哄哄啊,可是你把人家小姑娘给惹哭了。” “我哪里……” 楚风萧连忙打断他的话:“二哥说得没错,我们可都亲眼看见了,你要是不去哄,我们就回去告诉祖母,说你欺负人家。” “嗯嗯,我也告状。”楚水寒从来都是煽风点火的那一个。 三人一脸坏笑,他们家大哥行事稳重,家中长辈教训他们都是以楚熠为榜样,今天总算是被他们揪到小辫子了。 楚熠拧眉,不想跟他们胡闹。 但是,真的是他把那小丫头惹哭了吗?这事他确实不能丢下不管。 便也顾不上几个弟弟的嘲笑,朝成韵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 马车行至皇宫的时候,楚音已经在车里睡着了。 跟在车外的舞袖想要去叫醒她,却被容景辞拦住了,他上了马车将睡熟的楚音抱下来,一路走回沉絮殿。 把她放在床上后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 低头一看,楚音在睡梦中眉头依旧眉头紧锁,似乎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衣袖,好似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第九十七章 把衣服脱了 容景辞握住楚音的手,打算把袖子扯出来,却见楚音睁开了眼睛。 “吵到你了?” 楚音摇摇头,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今天……谢谢你了。” “嗯。”容景辞应了一声:“醒了也好,把衣服脱了吧。” 本来还有些困意的楚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的瞬间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容景辞一看楚音这样子便知道她是误会了,便解释道:“你的宫女就在寝殿外面等着,待会要进来给你梳洗,你这染了血的衣服难道要给她看见吗?” “哦。” “去换吧,我帮你把衣服拿走。” “嗯。” 楚音在里间换衣服,容景辞便站在外面等她,闲来无事便四处打量了一番,看见桌子上摆着几个让他眼熟的空袋子。 他几乎每次来沉絮殿见楚音都会带一袋糖,原以为够这丫头吃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吃完了好几袋。 容景辞忍不住笑了,她怎就这般贪嘴? 这时楚音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好了,你进来吧。” 容景辞转身进了里间,却见楚音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如瀑的墨发散在脑后,手里拿着方才换下的衣物递给他:“有劳了。” 容景辞把衣服拿过来后,眉头却拧了起来:“屋子里有外人的时候,怎么就穿的如此轻薄,快进被子去。” 被他这一训,楚音看来一眼自己的装束,这也没露什么啊,到底哪里轻薄了?更何况这屋里哪有外人,不就他这个太监嘛。 当然,这话可不能说,今天楚水寒已经把他惹怒过一次了,她断然不会这么没有眼色。 反正她算是看透了,容景辞这个家伙其实好哄的很,稍微说点好听的他就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你又不是外人,若真有其他人,我肯定不会这么穿的。”楚音笑嘻嘻的回道。 容景辞的心口突然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软绵绵一片。 她说,他不是外人。 “时候……不早了,公主早点休息。” 留下这句话,容景辞便立马转身离开了。 他走的速度极快,楚音甚至没来得及说声再见,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句话说得不对惹容景辞生气了。 而且,他好像气的脸都红了。 真是难以捉摸。 楚音撇撇嘴,闷闷不乐的爬上了床,不多时舞袖便进来了。 “公主,今天您也累坏了,净了脸便早些休息吧。” “嗯。”楚音从舞袖的手里接过沾了温水的帕子。 “公主……”舞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您今天在端王府,就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吗?” 舞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花房那一幕,实在是害怕的紧,这郡主怎么就好端端的死了呢? 楚音能够猜到她想说什么,但是这件事终究是不宜声张:“没有发现什么,不就是一场无聊的游园会吗?” “哦。”舞袖点点头,想着公主既然不知道她就不多嘴了,免得把公主也吓到。 “是不是那会找不到我把你给吓到了。”楚音开起了玩笑:“怎么这么胆小,要不你就和影摇一起去睡吧,免得你晚上做噩梦。”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舞袖当晚就到影摇的房间去了。 第九十八章 芜安的婚事 翌日,来伺候楚音晨起的人是影摇。 “舞袖姐姐昨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晚上都睡不安稳,奴才就想着陪她说说话,让她讲讲昨天游园会的事情,但是她都不理我,就一直翻来覆去,一直到天泛亮了才睡着。” 楚音叹了一口气,交代道:“嗯,我知道了,之后你不要多问,真有什么事她会说的。” “嗯。” 楚音让影摇去收拾去尚学堂要带的东西,就见舞袖带着疲态走了进来。 “公主恕罪,是奴才今日惫懒了。” 楚音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就要去尚学堂了,你没睡够待会继续睡就是。” “额,公主,”舞袖有些犹疑的开口:“方才尚学堂那边传来消息,今日不用去了。” “嗯?” “端王一大早进了宫,好像是……怀清郡主出事了。” …… 荣景殿。 “怎么回事!前几日哀家见怀清这丫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太后神情有些难看,但也不至于多悲痛。 皇上叹了一口气:“怀清那孩子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端王一早入宫跟朕说这件事,确实让朕难以接受。” “哼,行了。”太后语气冷淡:“在端王面前做做样子就好了,在哀家这里你还装什么,这皇位才坐稳了多久?那丫头自己命短,怪不得别人。” “母后教训的是。不过端王还提了一件事,怀清去了,这郡主的位置他打算给怀染。” “怀染?”太后拧着眉头想了想:“就是端王以前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生的?” 皇上回道:“是的,端王向来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提出这个事情也不奇怪,母后您看……” “给就给吧,但动静别闹太大,莫要整出的一些风言风语坏了皇室的名声就行。”说着太后冷笑一声:“让一个外室之女当郡主,真是亏他想得出来。” “就按母后说的做吧,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当王爷,这种小事朕不会计较。” 太后应了一声看,随后道:“听闻昨日好像是怀清那丫头的游园会,哀家倒是想到另外一件事。芜安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该考虑一下了。” 闻言,皇上笑道:“芜安是朕的心头宝,她的婚姻大事朕哪里能不放在心上,早就开始替她物色了。” 太后却显得并不放心:“这丫头以前不懂事,哀家觉得这驸马能够包容她的纨绔性子就好,别的都不强求。但是这段时间,哀家倒是觉得芜安变懂事了,这驸马的人选断然是不能马虎的,需担得起她这金枝玉叶才行。” “不知母后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思忖片刻,道:“本来哀家属意的是将军府的那几个孩子,但是这将军府是个硬骨头,若不是对芜安真心实意,哀家倒是担心芜安嫁过去会受委屈。而且哀家也明白,皇上你有意打压大将军府的风头,芜安正得圣宠,想必你是不愿看到她嫁进将军府的。” 皇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就只能看看哀家心中的第二个人选了。”太后说出一个名字:“镇国侯府的闵煜,如何?” 第九十九章 公主可愿意教我 不用去尚学堂,楚音在沉絮殿待了一天,不过这一天倒也不算无聊。 一则端王府怀清郡主突然染上重病暴毙身亡,郡主之位给了外室之女怀染,因为皇上下令不准议论此事,倒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二则她的糖本来都快吃完了,结果容景辞又派人给她送了些过来,桌子上又满满当当的放了好几袋。 三则听说成韵从游园会回去以后突然发了高烧,病中一直说胡话,念叨着什么怀清姐姐死得好惨,长公主以为她中了邪,跑到宫里哭了好久。 等楚音再见到成韵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你的病刚刚好,这骑射课累的很,就别去了。”楚音对成韵劝道。 成韵却摇摇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大不了我不上课,但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楚音知道她也是被吓坏了,便也就应下了。 “芜安公主,成韵,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她们正要去骑射场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他们面前。 被封了郡主以后,怀染能来尚学堂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再加上她性子比怀清还要内向温婉,尚学堂的少年都乐意把她当亲妹妹疼爱。也就是说她现在根本就不缺玩伴,却还是总喜欢跟着她们两个。 楚音自从那晚看见怀染的真面目以后,便想着要远离她,成韵状态不好,也没有显得多热忱。两人都没有搭理她,直接就去了骑射场。 被留在原地的怀染显得有些尴尬,她咬紧嘴唇,一双美眸里浸上了泪光。 本就柔弱的少女这样梨花带雨的一哭,任谁也会心疼,不免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这芜安公主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她是不是看不起怀染啊。” “芜安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只可惜成韵以前跟怀清在一起玩还好,如今都被带坏了。” 怀染抹了抹眼泪,说道:“你们别这样说,芜安公主和成韵对我一直都挺好的,可能是觉得我抢了怀清姐姐的位置吧……我找机会解释清楚就行了。”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追上走在前面的楚音和成韵。 “公主,我听说你射箭十分厉害,在游园会那天艳惊四座,”怀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打小身子不好,爹爹从来不让我碰这些,但是我又很想学,你待会可以教教我吗?” 成韵现在一听到游园会就有点毛骨悚然,于是没好气回道:“待会有先生会教啊,你缠着芜安姐姐干嘛。” 好端端被这么一吼,怀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远处看着她们的人又是一阵嘀咕。 于是楚音便觉得不爽了。 她和怀染才见过几面,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怀染利用了她,但她也确实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她也就没打算追究什么,既然不喜欢这个心机深重的少女,那就远离好了。 但是为什么怀染就总是想办法缠着她呢? “你真的想学?” 怀染本以为楚音不会搭理她,这么突然一问,倒是让她愣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以后,她高兴的点点头:“嗯,公主可愿意教我?” “好。” 第一百章 与我何干 课上先生教了一些基本的东西以后,便让众人自己去练习。 怀染拿着弓箭走到楚音身边小声道:“公主,有劳了,我还有些没有学会。” 正在瞄准靶子的楚音的放下弓箭,四周看了看,笑着对怀染说道:“你既然不太会,练习的过程可能会伤到人,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吧。” 说着,便提着弓自顾自走到了顶头一个靶子前面。 怀染不疑有他,便也跟了过来。 “公主,我们从哪里学起?”怀染一脸期待的问道。 “不着急。”楚音慢悠悠的拿起面前桌子上的箭,架在了弓上,对准了前方的靶子:“倒不如你先说说,你想学什么?” “啊?”怀染想了想,脸色微赧:“公主,我才刚刚开始学呢,连最基础的都不会……” 结果楚音突然打断她的话:“不会吧,我觉得你借刀杀人这一招倒是学得炉火纯青啊。” 此话一出,怀染手中的弓应声落地,连砸在自己脚上都尚未察觉,待稍微回神,她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公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楚音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刚刚见先生手把手的教你,你虽然不会,却每一箭都射中了靶心。”然后好似反应过来什么,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我用错词了,这应该是借手射靶,我读书少,不太会用成语,你不要在意啊。” 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回头继续瞄准她的靶心。 怀染也只好跟着赔笑,弯腰把方才落在脚边的弓给捡了起来。 刚刚抬起头,却听头顶一阵急速的破空声,吓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反应过来,头上两个簪花已经掉在了地上,被一支箭串在一起。 怀染的背后当即就被冷汗浸透了,她看向楚音,少女握弓而立,冷眼看着她。 “公主……这是何意?” 楚音冷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也许你擅长的并不是借刀杀人,而是想要一箭双雕。” 这下怀染连假笑都做不出来了。 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眼前这人早已看透了一切! 不是说芜安公主只是个被宠坏的草包吗?为什么…… “怀染,你觉得我方才这一招一箭双雕,跟你相比如何?” 怀染快速的敛住心神,对楚音说道:“公主,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有误会也好,没有误会也罢。”楚音依旧没有给她好脸色:“我不喜欢你,不想跟你走的太近,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也不想管,但是敢把我当刀使,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今天只是给你长长记性,以后你若是懂事,你我就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懂事,下次这箭会射到哪里,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留下这句话,楚音便扔下了手中的弓箭,打算离开。 经过怀染身边的时候,却见怀染已经没有了方才胆小柔弱的样子,神情淡漠,语气冷冽。 “公主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怀染开口道:“我是借了公主的刀,可是这最后杀人的,不还是公主吗?与我何干。” 第一百零一章 狩猎场 楚音盯着怀染看了一会:“你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是我杀的?诽谤公主,这罪名你可担得起?” 怀染没有想到眼前人会如此冷静。 她确定那张遗书是假的,毕竟她亲耳听到过怀清和安元嘉的对话,知道他们那晚的目的只是为了陷害芜安。 所以她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知道这两人肯定是被人所杀,然后伪造了怀清因爱而不得与安元嘉殉情的假象。 那晚出现在那里的人只有芜安,这凶手十有八九是她。 可是……看芜安现在样子,似乎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要么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智过人,根本不是传言中那个草包废物,所以才能若无其事的面对她的质问。 要么那晚真的出现了什么岔子,这件事和芜安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怀染一时也不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公主言重了,开个玩笑而已。”怀染面不改色的回道:“毕竟公主不也是在凭空猜测吗?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借刀杀人?” 四周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两人彼此对视,互相探寻对方的眼底。 最后还是楚音先打破了沉默:“我以为你是个知道隐忍的人,明明装了这么久,却这么快露出真面目。” 闻言,怀染笑了笑:“我再怎么演,公主对我都很防备,如今甚至直接给我定下借刀杀人的罪名。虽然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始终无法得到公主您的青睐,但总归是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倒不如率性而为,说不定另有收获呢?” “有点意思。”楚音也跟着笑了:“所以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如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没准你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不如……”怀染故意拖长尾音:“公主您猜一猜?” 留下这句话,怀染就转身离开了。 楚音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融入人群的怀染又恢复了之前那惹人怜爱的样子,仿佛刚才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眉宇张扬的少女根本就不存在。 不得不承认,怀染说得没有错。 她再怎么装模作样,自己都会疏远她,而她方才展露出来的狠厉,都是外人看不到的,就算楚音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只会觉得楚音在故意排挤诽谤她。 毕竟论人缘,芜安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这个人,倒是比怀清难缠一些。 …… 御书房。 “听闻皇上近几日派人在清理东郊狩猎场,如今尚未到春猎时间,皇上可是有什么安排?” 面对容景辞的问题,皇上爽朗一笑,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是芜安的事情,朕打算给她指婚,镇国侯府的那小子朕和太后都很看好,只是以芜安那脾气,直接指婚她肯定不高兴,所以找个机会让两人见上一见,要是彼此有意,指婚一事也就顺利多了。若是给她办无聊的游园会,她只会惹乱子,不如放她出宫去玩一玩,让她去狩猎场疯。” 皇上的一番话说完,容景辞手中的茶杯瞬间裂开,几块碎瓷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留在他手里的,已经被捏成了粉末。 第一百零二章 你今日有些逾矩 容景辞的异样皇上自然看在眼里。 虽然他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皇上对他再了解不过,这分明就是怒极。 “你这是……” 容景辞拍了拍手上的粉末,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道:“镇国侯府是贵妃的娘家,如今镇国侯府的势力本就日渐壮大,而芜安公主正得圣宠,让她嫁过去,看来皇上已经想好了东宫之位要给谁了。” 对此皇上只是呵呵一笑,解释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朕的意思是让闵煜入赘皇家,而不是让公主下嫁,以后他不能入朝为官。他是镇国侯最为看重的儿子,所以此举并无不妥。 既然说到这里,朕倒是正好有事要说,芜安这孩子向来不稳当,朕担心她在狩猎场玩疯了会出什么意外,便是侍卫紧跟左右朕也不放心,你此行多照顾她一下。” 容景辞浅浅的“嗯”了一声,随后便起身行礼,准备离开。 “景辞,你今日有些逾矩。”皇上在他背后突然开口。 容景辞应声站住,并未转身,也没有说话。 皇上便继续说道:“朕愿意给你权力和信任,但是这不代表你能替朕做决定,这皇位日后终究会属于朕的儿子,便是朕真的有意把皇位给老大,你也不该做出方才的举动。” 这话里,充满着警告。 容景辞转了身,对皇上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追根究底,我不过是一个人质而已。方才的举动确实是罔顾尊卑,还请皇上恕罪。” “放肆!”皇上因他这句话动了真怒:“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从未将你当成人质!” “那就多谢皇上抬爱,先行告退。” 容景辞不冷不热的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而皇上脸色则阴沉的紧。 …… 楚音听说了要去东郊狩猎的事情,也正在为此事感到奇怪。 “这狩猎的时候分明还没到啊,怎么今年突然提前了?” 舞袖摇摇头:“谁知道呢,不过可以出去玩,公主您难道不开心吗?” “我看是你想出去玩吧,”楚音瞪了她一眼:“海公公刚刚传信过来你就开始收拾东西,怕是恨不得今天就出发。” 闻言,舞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影摇,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楚音也觉得心情不错,这段时间舞袖已经差不多忘记端王府那件事了,带这两个丫头出去玩一玩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狩猎之事百官都要参与,将军府的人肯定也要去! 正想着,就见通传宫女进来,说九千岁到了。 结果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容景辞已经走了进来。 得,什么通传不通传,对这人来说完全是个摆设,以后干脆给他免了这条规矩算了,也免得那通传宫女每次都提心吊胆。 “你是跟父皇商量狩猎的事情去了吗?”楚音笑着看着他,然后示意舞袖和影摇先退下。 容景辞点点头,然后坐在了楚音的身边。 走到门口的影摇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嘀咕道:“公主是不是跟九千岁走得太近了?” 以前她家小姐还是侍郎夫人的时候,和那安元嘉在一起都没有这么随意。 舞袖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习惯就好,反正九千岁是个太监,又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第一百零三章 闵家小侯爷 “那正好,你说说为什么这次狩猎要提前啊,难不成父皇批折子太累,想要出去玩?” 她本是随口开个玩笑,但是在她面前一向春风和煦的容景辞却没有笑,只是一直看着她。 “容景辞?”楚音小声叫他一声,然后凑近一点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被父皇训话了?” 她那张娇俏的脸庞突然在眼前放大,容景辞愣了一下,然后慌忙转移开视线。 “没有。”他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方才的不自在,然后解释道:“不是例行狩猎,文武百官也不会都参与,此去大多都是与公主同辈的贵族,也就是游玩罢了。” 楚音更加疑惑了:“这是为何?” 容景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随口说道:“大约是怕公主待在宫里无聊吧。” 对于这个解释,楚音是不怎么相信的,想要让她开心有很多方法,干嘛要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去搞什么狩猎。 不过……哥哥们也与她同辈,应该是要去的,这已经足够令她开心了。 “那你呢,也要去吗?” 容景辞点点头。 “太好了。”楚音更加开心:“本来我还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呢,现在倒是想立马出发了。” 容景辞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我跟着去,公主那么开心吗?” 这话说的,她又不认识几个人,成韵这个丫头对狩猎肯定没有什么兴趣,她也不能一直跟哥哥们待在一起,只有容景辞可以名正言顺的一直陪她玩。 “当然。”楚音笃定的点点头。 因着楚音说出的这两个字,容景辞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大片,也就跟着笑了。 什么闵煜不闵煜的,那种毛头小子他的音音怎么会看得上。 …… 准备了三日,狩猎的日子便到了。 楚音到了东郊才发现,这次狩猎真的如容景辞所说是来散心,只隔出了一小片林区让他们骑马游玩,那里出没的动物也就兔子和山鸡罢了。 若是不喜欢狩猎,就在空旷的驻扎营地玩玩闹闹,对于长久待在闺房的千金小姐小姐来说,确实比较有趣。 这次来的人当中,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身份最为尊贵,不过楚音与这两个皇兄相比要受宠的多,所以营帐也是相当豪华。 舞袖和影摇在营帐里收拾,楚音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只想找个机会出去看看四个哥哥来了没有,这时成韵就走了进来。 “芜安姐姐,你这也太好了,要不晚上我来跟你一起睡吧。” 楚音眼睛都没抬,慵懒的说道:“我睡觉磨牙,还喜欢梦游,你要是不介意就来。” “咦~”成韵颇为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那算了,我还是自己睡吧。” 随后她搂上了楚音的胳膊:“芜安姐姐,都来玩了就别待在营帐里面了,我们出去转转吧,我跟你说啊,听说闵家小侯爷也要来呢。” 闵家小侯爷? 楚音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这是哪个人,便疑惑的看着成韵。 “你不知道?”成韵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楚音摇摇头:“怎么,他是有三头六臂吗?” 第一百零四章 大雍第一公子 “那倒不是,”成韵解释道:“只是他才学惊人,曾在流芳会上一举夺魁,而且长得还好看,人们都说他是大雍第一公子,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冲这个名气也要去看看的。” 大雍第一公子? 楚音心中颇有些不屑。 那什么流芳会她听说过,就是京中的文人雅士搞的一个什么比赛,一群人在一起吟诗作对,然后选出一个最厉害的。 在流芳会上崭露头角的人都是文人中的翘楚,所以这闵小侯爷能够一举夺魁倒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楚音会对他刮目相看。 她的大哥楚熠才是真正的博古通今,这流芳会每年都给他送帖子,只是楚熠对这种沽名钓誉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楚音觉得,要是她大哥去了,这什么大雍第一公子的称号怎么都落不到那闵小侯爷的身上。 楚音兴致缺缺,成韵却不住的哀求:“哎呀,你就陪我玩一会嘛。” 楚音被缠的没有办法,便只好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两人出了营帐,远远就看见一堆少年聚在一起,周围零零散散的站在各家千金,看似在一起闲聊而已,实则好几个都脸色绯红的看着那个方向。 “芜安姐姐你看,中间那人就是闵煜,”成韵兴奋说道:“哎呀,这里太远了,我们走近点看。” 也不管楚音同意不同意,成韵扯着她就往那个方向走。 楚音本来还还觉得成韵这样有点花痴,但是此时却觉得,这丫头的样子倒是有点像是在看猴。 两人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结果承成韵太过风风火火,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 “哎呀。” 楚音停下脚步,正要去扶,待看清那人长相以后,就停了手。 “怀染?”成韵瞪大眼睛,然后急忙扶起她:“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怀染温婉一笑,表示无碍。 她们这边的动静不算小,有人就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怀染身上沾着些泥点,显得有些畏缩的站在楚音和成韵面前。 贵族圈子本也不算大,楚音在尚学堂对怀染爱答不理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见到这一幕自然就以为是楚音又欺负了怀染。 被许多少年围住的闵煜也看见了这边,他所见所闻和大家差不多,当即就拧了眉头。 他的姑姑是贵妃,对宫里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对这位公主殿下的名声实在是不敢恭维。 只是两人以往都不曾有交集,他也就不必多嘴,如今公主就在他面前仗势欺人,那被欺负的女子看起来柔弱可怜,他若不管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闵煜往这边走来,快要靠近的时候,就听怀染说道:“公主可是听闻闵小侯爷的名声,特意前来见一见的?” 她刚说完,成韵便看见了闵煜的身影,当下激动的扯了扯楚音的胳膊:“芜安姐姐你看,闵小侯爷过来了!” 听到这话,闵煜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原来这公主竟然还在打他的主意!实在是不知廉耻! 第一百零五章 请公主道歉 闵煜掩饰中心中的不喜,走过来对楚音行了礼:“在下闵煜,见过芜安公主。” “嗯。”楚音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必多礼。” 闵煜起身,见楚音的态度并不热络,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她这个样子,并不像是对自己有好感啊。 “芜安姐姐,我总算是见到活的了!”成韵附耳对楚音小声说道,紧紧抓着楚音袖子的手把她的激动展露无遗。 楚音见成韵高兴成这样,便也跟着笑了。暗道要是这闵小侯爷要是知道自己堂堂一世家公子被成韵当猴看,会不会气到吐血。 但是楚音怎么都想不到,闵煜的想法已经偏离到九霄云外。 在他看来,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成韵郡主看起来如此不知分寸,芜安公主又能好到哪里去,恐怕是故作矜持,想要以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毕竟他身边的仰慕者无数,这样的女子并不少见,明明对他痴心一片,却要借着身边之人的狂热来反衬自己的端庄,这样的女人更加令他不齿! 反观站在一边的怀染郡主,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斯文有礼,大概是因为方才被公主欺负过,处处透着我见犹怜的感觉,一下便让他心生好感。 “方才见郡主不慎摔倒,可有受伤?” 怀染低着头,小声道:“没有,多谢小侯爷关心。” 闵煜怎么看都觉得怀染这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愿意在这里和芜安闹起来,所以才隐忍不说,当下对她更是怜悯,于是对楚音的印象更加不好。 “公主,方才在下亲眼所见,怀染郡主是因为您才跌倒的,于情于理,您都要向怀染郡主道个歉才行。” 本来还在用一双星星眼看闵煜的成韵顿时就收回了满脸的崇拜,叉着腰说道:“你看见什么了就让芜安姐姐道歉,明明是我撞到的,而且我也已经道歉了,不信你问怀染!” 闵煜见成韵这样理直气壮,气也就短了三分,当时隔的太远,他哪里能看得十分真切,不过就是凭着对芜安公主的印象在猜想罢了。 于是他转头看向怀染,想要一个答案。 怀染只是怯怯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谢谢小侯爷好意,我真的没事了。” 只是说没事,并未承认成韵所说的话是真的。 “公主,您身份尊贵不假,但是这世间总有公理,如此仗势欺人,反而有损皇室威严,在下还是觉得……” “哎哎哎,”成韵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你别以为本郡主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啊,还越说越来劲了,都说了这件事跟芜安姐姐没有关系。” 然后成韵指着怀染继续说道:“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这人都误会芜安姐姐了。” 怀染哪里会理会成韵的着急,依旧耷拉着脑袋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成韵的火爆脾气一下就被点着了,撸起袖子就打算和她好好理论一番,结果被楚音拉住了。 “若是旁人听到闵小侯爷这番话,还不知道你是多么懂礼数的一个人呢,”楚音冷眼看着他:“可是事实上,却连最基本的尊卑都分不清,真是可笑!” 第一百零六章 仗势欺人 不懂尊卑? 这几个字一下扣在闵煜的头上,当即就让他的脸色难看起来,却不能丢掉自己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和女流之辈吵起来,便耐着性子问道:“公主此话何意?” 楚音不冷不热的回道:“本公主是皇族血脉,你是臣子之后,本公主为君家,你为臣家,除非有本公主的恩典,否则你见到本公主就该行跪拜之礼,闵小侯爷可有做到?” 闵煜身子一僵,没想到她会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在理。跪拜之礼过于复杂,如非重要场合已经免去,但这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并未写入大雍条例,若是公主铁了心要用这一条来定他的罪,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这……”闵煜不知如何作答,一时语塞。 一直不肯多话的怀染此时却开了口:“公主,小侯爷并非有意得罪您,都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 “怀染郡主,此事与你无关,确实是我逾矩了。”闵煜自认饱读诗书,从来都是心高气傲,哪里会让女人帮他开脱:“公主要怎么惩罚,在下悉听尊便。” 楚音眼角微微挑起:“如果本公主没有记错,闵小侯爷方才是不是说了仗势欺人四个字?” “是。”闵煜并不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于是直接应下了。 “那本公主就要多问一句了。”楚音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说道:“本公主仗谁的势?” “自然是天子之势。” “哦。”楚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不知这天子之势有多大,能欺何人?” “天子乃国之至尊,可欺……” 话说一半,闵煜就顿住了。 他好像被带进沟里了。 “怎么?闵小侯爷说不出来了?”楚音冷笑一声:“那本公主代替你回答,天子之势并非用来欺人,但任何人也不能凌驾于天子之上,对于那些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本公主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谁敢说半句不是?” 闵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枉费他大雍第一公子的名头,如今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真正的权力面前,那些辩驳之术什么用都没有。 “滚!”楚音干脆利落的对他吐出了一个字。 听听,这都什么粗鄙之语! 闵煜只觉得自己气的肝都疼了,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乖乖告辞。 待闵煜走远以后,楚音才看向一直显得唯唯诺诺的怀染。 “你所谓的走着瞧,就是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对她的话,怀染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楚音知道,这是因为有成韵在,所以她不会露出真面目。 “我还真以为你有多厉害,不过就是比怀清会演罢了。”楚音语气依旧嘲讽:“不过我倒是觉得怀清比你要好的多,起码她敢把野心直接写在脸上,而你,一句真话都不敢说出来。” 楚音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怀染的身上,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清楚的看见怀染的身子抖了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哥哥们来了 她在怀染面前如何盛气凌人,怀染都不曾有任何反应,唯独提到怀清的名字,怀染就会显出一丝异样。 楚音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怀染的心思,并没有那么难猜。 她走到怀染身边,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猜到你想做什么了,虽然觉得很幼稚,但用来排解无聊也不是不可以,所以接下来的手段,可别让我失望啊。” 留下这句话,楚音就带着成韵一起离开了,至于怀染在她背后露出多么凶狠的目光,她一点都不在乎。 “芜安姐姐,你刚刚跟她说什么啊?” “说闵小侯爷对她不错,要不要考虑在一起,我可以替他们向父皇讨一张婚书。”楚音说完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成韵:“你不会吃醋吧。” “咦~”成韵假装自己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芜安姐姐你可别说了,我现在觉得那什么小侯爷一身酸气,恶心死我了。” 楚音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移情别恋的也太快了,那你现在又喜欢谁家公子?” “楚大公子。” 成韵说出这四个字后,楚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正一脸不可置信的打算再问一遍,就见成韵指着一个方向:“在那呢。” 楚音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原来是想告诉她楚家的少将军们来了,就在她们前方不远。 方才因为怀染生出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她加快了步伐,朝哥哥们走去。 此时闵煜站的地方能够清楚看到这边,所以他看见方才对他一直冷眼相待的楚音正带着满满笑意朝楚家四个少将军走去。 呵,先前还兴致冲冲的要来看他,结果刚与他生了龃龉就去找别人,这个公主小小年纪却如此不要脸,看见男人就要扑上去吗? 不过楚家四个公子名声他也是知道的,向来不好相处,就连最平易近人的楚熠都有些不近人情,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的不给流芳会面子了。 所以他认定楚音此去一定会被泼一盆凉水。 结果下一刻他就看见,最常冷脸的二公子楚昊看见公主走过去以后,万年冰山脸好似冰雪消融,露出灿烂的笑意。 “见过公主殿下。” “你们干嘛与我如此见外,”楚音连忙让哥哥们起来,然后说道:“你们能来,我很开心。” 上次游园会以后,楚家几位少将军知道这位公主跟传闻中那个刁蛮公主根本不是一个人,并且因为她和楚音是朋友,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差,算得上是朋友了。 “公主,这次来狩猎不好带什么礼物,”楚昊从马背上取下一个东西:“这是我亲手做的弓,虽然算不上豪华,但胜在小巧称手,最适合女孩子用了。” “谢谢。”楚音自然是欢喜接下了。 之后另外三位哥哥也拿出了礼物给他,不过这次不是老太君逼迫的,而是他们真心实意想要给小公主带点什么。 一袋梅子糖,一个彩泥人偶,一个木雕小马驹。 楚音心口泛起一阵酸涩。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背你回营帐 这些都东西都是她最喜欢的,而哥哥们从来都只哄过她一个女孩子,如今要给另外一个女孩送礼,送来送去还是这一堆。 还好她就是楚音,要是别的女孩子,只怕就要说这几个哥哥不懂风情了。 真是发愁,以后哥哥们要娶嫂子了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一个小脑袋就凑到她怀里看了一眼,然后委屈巴巴的说道:“哎呀,全都是你的啊,就没人要给我送礼物吗?” 成韵嘟起嘴巴,很是不乐意。 楚音当然知道自己的哥哥们是什么德行,能给她送礼物都是破天荒了,但是她也不忍伤了成韵的心,正要出言安慰,就见楚熠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手镯。 “上次游园会上多有得罪,今日正好给赔礼,还请郡主不要嫌弃。” 成韵一听自己还有礼物,哪里还顾得上委屈,高高兴兴的接了过来:“谢谢。上次那事不怪你,是我自己乱发脾气,你不用记挂了。” 说完,喜滋滋的把金丝手镯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楚音看着这一幕,愣是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大哥,平时看见女人恨不得用一堵墙来保持距离的人,竟然会想到给成韵带礼物? 还有,大哥送给她的就是一袋梅子糖,怎么到了成韵这里就成了金丝手镯? 天啊,上次游园会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任她多想也没有用,到时候问问成韵就知道了,因此楚音便不再纠结。 “公主,我们先回营帐安置一下,下午狩猎的时候我们一道出发吧。” 对于楚昊的提议,楚音自然是一口应下了。 待他们走了以后,成韵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然后她小脸一垮:“算了,我也走了,下午见吧。” 楚音正疑惑,就见容景辞走了过来。 如今不在宫里,他也就不再穿那些繁复精致的官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玄色骑装,金丝暗纹勾蟒图案,外罩同色毛领大氅,英气十足。 他自远处朝她走来,楚音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就失了颜色。 在见到容景辞以前,她从未觉得一个太监也能俊美的这般摄人心魄。 还好他是个太监,不然大雍的世家公子恐怕都会因为他娶不到老婆。 “发什么呆呢?” 她走神的时候容景辞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没事,刚刚跟人吵了一架,虽然没有吃亏,但是有点累了。” “嗯,我听说了。”容景辞说道:“要打人吗?我给公主准备麻袋,再叫人清个场地出来,我帮公主放风,保证不会被发现。” 楚音被他逗得呵呵笑了起来。 容景辞则突然背对着她蹲下。 “这是做什么?”楚音不解。 “不是累了吗?背你回营帐,下午狩猎会很累,你好好休息一下。” 在营地四周的人都纷纷看向这边,大多是羡慕楚音能够得到楚家公子的青睐,还能让九千岁对她这么好。而闵煜则眉宇紧拧,这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知廉耻,居然和太监都打的火热。 至于怀染,她怨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楚音的身上,此时却突然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你的胡作非为,还有一半是仗着九千岁啊。” 第一百零九章 任凭公主差遣 送楚音回到营帐以后,容景辞便打算离开,临走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公主,你对那闵小侯爷,印象如何?” 楚音耸耸肩:“一个自以为是的酸人罢了,哪有什么印象。” 容景辞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的音音果然还是有眼光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楚音倒是有些疑惑:“这人又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 容景辞敛下眉眼,沉默了片刻,示意舞袖和影摇先出去。 见他这样,楚音更加不解了:“怎么回事,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闵小侯爷……”容景辞看着她,语气有些犹疑:“是皇上为你挑选的驸马。” 这句话说完以后,楚音并未出声,神色看起来也十分平静。 容景辞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他知道楚音此时心情不会好,所谓的平静不过是在隐忍罢了。 安元嘉带给她的伤痛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成亲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阴影,偏偏皇权在上,即便她颇得恩宠,也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我不愿意。”良久,楚音终于吐出了四个字。 “好,我知道了。”容景辞伸手将楚音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楚音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 好像每次遇到事情容景辞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这边,让她永远不会有后顾之忧。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楚音无所谓的摆摆手:“方才我懒得跟怀染那不入流的伎俩计较,反而阴差阳错的让闵煜讨厌上了我,这下就是我愿意嫁给他,他怕是也不敢承下这门婚事了。” 容景辞赞许的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即便他听说楚音和那两人生了矛盾,却没有出面帮忙的理由。 只有楚音先讨厌闵煜,他才好出手,否则楚音因为他自作主张而讨厌他才叫得不偿失。 “不过……”楚音想了想:“这样还是有些不够稳妥,我还是要让这个闵煜更讨厌我才行,最好是害怕我,这样才能真正放心。” 容景辞挑挑眉,看来不需要他出面了,这小妮子分明已经有了鬼主意。 “公主想怎么做?” 楚音继续说道:“既然要动手,只对付闵煜一个人似乎不太划算,怀染也必须吃点苦头才行,不然她真的当我好欺负了。” 怀染敢在她面前作妖,无非就是仗着自己会装柔弱,仗着自己人缘好。 但做戏这种事情楚音也算是个中好手,至于人缘…… 这玩意,贵精不贵多。 “说起来,到时候还要请九千岁屈尊降贵帮帮忙。” 容景辞宠溺的目光一直落在楚音的身上,此时便温柔一笑:“任凭公主差遣。” …… 午时过后,各个营帐前便开始准备狩猎要用的东西,不想参加的便留下来,成韵这惰懒的性子自然就选择不去了。 不得不说,芜安的人缘真的是差到没边了,成韵不跟着,竟然没有一个人凑上来要跟楚音一道。 楚音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牵着马在营地上独自走着,正好就经过了怀染的营帐之前。 第一百一十章 有劳九千岁 “听闻郡主身体一直不算好,怕是不适合参加狩猎吧。” 怀染怎么都没有想到,楚音竟然会主动来找她,眼中先是惊疑,随后立马恢复了往常那般柔弱内敛的样子。 “谢公主担心,大夫说经常动一动,反而对身子有好处。” “嗯,那就好。”楚音冲她笑道:“我想着先前的事情总归是有点误会,不管怎么说咱俩也算是姐妹,不该闹得如此难看,所以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狩猎,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芜安在外人的眼中一向都是兴风作浪死不悔改的样子,道歉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所以若是此时是别人在道歉,大家只会不屑一顾,但是纨绔公主拉下面子来道歉,众人都生出一种孺子可教的感觉。 原来公主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之前大概也就是小姑娘之间的小矛盾罢了,算不得什么。 此时被晾着的人,成了怀染。 她若是不应下,少不了被认为是得理不饶人,毕竟她只是不小心摔倒而已,又没有怎么受伤。 可是她若是应下,之前她做的一切就白搭了,心里自然是不甘愿的。 “怀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楚音的神色突然变得委屈巴巴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若是还生气,打我骂我都行,我绝对不还手。” 这般诚恳的样子,若不是两人私底下早已经撕破脸皮,怀染几乎都要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了。 远处看戏的人免不了指指点点,只是这一回被指责的人成了怀染。 “公主说什么呢,我本就没有责怪过您,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 楚音心中冷笑,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那好,我就当你原谅我了。”楚音开心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正好成韵不去狩猎,你就跟我一道吧,你也知道我的骑术和箭术都很好,肯定可以带你好好玩。” 楚音说的兴致高昂,但是“好好玩”三个字落在怀染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形势不妙。 正在想借口怎么拒绝,谁知楚音压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楚音朝身后招招手:“本公主不喜欢后面有一堆人,既然父皇令你好好保护我,所以你一个人跟着就行了。” 面对楚音的趾高气昂,容景辞的眉眼中透出一丝不耐,但还是隐忍下来,冷声道:“是。” 这一幕倒是让怀染有些意外了。 之前她看见容景辞对芜安千依百顺,还以为他是真心待芜安好,怎么听这话的意思,九千岁不过是难抵皇威严,被迫护着芜安呢? 这样说起来……芜安的这个靠山也没有多牢靠嘛。 心中不由嘲讽道:真是个傻子,这样强大的靠山不知道巴结。 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收下了! “公主盛意邀请,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说完又怯怯的看了一眼容景辞:“有劳九千岁。” 容景辞淡淡的应了一声,不过神色比方才要好多了。 而在营地的另一边,闵煜正一脸懵的跟着楚家兄弟一起朝狩猎场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舍不得 闵煜自认为和这四个人交集不深,而且因为这“大雍第一公子”的称号和楚熠还算是有点对手的意思。 可是方才临近出发,楚熠、楚风萧突然找到他,说介不介意同行。 对方是大将军府的人,是大雍最有权势的贵族,即便是他爹镇国侯也要给这三兄弟一点面子,他哪里能说拒绝的话,自然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至于身手最厉害的楚家老二则跟着两个皇子贴身保护,大多数世家少爷也跟着他们。 老四楚水寒被哥哥们赶去跟一堆千金小姐玩,顺带保护她们。楚水寒反对半天无效,只能乖乖听哥哥们的话。 好在楚水寒生得呆萌讨喜,各家千金也不排斥,就当是带着自家弟弟在玩,一路上也是说说笑笑。 如此分了几拨人后,大家就各自朝狩猎场去了。 …… 一路上都是楚音叽叽喳喳的在说个不停,怀染只是温婉笑着,几乎从不插嘴,心中却暗暗防备,她才不相信这一路上没有算计。 至于容景辞则骑着一匹黑马跟在后面,也是一言不发。 突然,楚音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前方不远处眼睛都亮了。 “嘘,我看见猎物了。” 楚音比着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弓箭对准那只雪白的兔子。 不过一瞬间,楚音手中的箭便飞了出去,破空声之后,箭稳稳的插在地上,只是兔子却不见踪影。 怀染尽力忍住想要嘲笑她的冲动,原来所谓的箭术天才也不过如此。 “公主一时失手罢了,不必垂头丧气,前面还有很多猎物呢。”怀染假意劝慰道。 但是楚音的脸色并未因此好转,板着脸生了一会闷气以后,指着容景辞说道:“你,现在就去前面给我打一只兔子,然后拎过来给我。” 容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 怀染笑了笑:“公主,九千岁是奉命来保护您的,怎么能……” “闭嘴!”之前一直活泼亲人的楚音此时突然变得十分暴躁:“你也给我去找兔子,现在就去!” 怀染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容景辞,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眼带泪光的朝前走去了。 之后容景辞也动了身,经过楚音身边的时候,楚音压低声音道:“你演的太假了,你刚刚应该对我发脾气的。” 容景辞看着楚音,平静的说道:“我舍不得。” 说完这句话,容景辞便骑马走开了。 留下楚音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马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 容景辞往骑了一小段便和怀染同行了。 “九千岁,公主她自小被皇上和太后捧在手掌心里,任性一些也是正常,您莫要因此气恼。” 容景辞“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怀染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上次游园会上容景辞对自己的态度有多恶劣,如今他虽然很冷淡,但总归不是上次那幅要杀人的样子。 这个转变让怀染感到惊喜。 “说来我还是很羡慕公主,不像我,因为母亲的缘故一直没有办法像姐姐那样正大光明的被爹爹疼爱,我对王府的记忆就是那一方小院子而已,再加上我自小体弱多病,就算是想出去玩都不可以……” 怀染一个人说的伤怀,容景辞便偶尔应一声,然后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一条小溪旁边。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个女人吵得要死 怀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一提到这些事情不免就说多了,九千岁勿要怪罪,我觉得这兔子一时半会也不好捉,不如就在这里歇息片刻?” 说着,她便自顾自停下了马,然后走到溪水边,做出一派天真活泼的样子。 她回头一看,容景辞依旧骑着马在原处,便说道:“九千岁,您平日为皇上排忧解难已经很劳累了,借此机会放松一下有何不可,何必如此拘着呢?您看这大好的风光……” 话说到这里,怀染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从后面的林子中又骑马走来一人,正是楚音。 楚音笑意盈盈的看着的怀染:“我听你这意思,父皇平日没少苛待九千岁啊,所以……”说着楚音便转头看着容景辞,笑的更加娇俏:“她说的是真的吗?” 一路上都冷着脸的容景辞此时嘴角染上了笑意:“公主不要取笑我了,这个女人吵得要死,听得心烦。” 怀染实在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也听得出来容景辞对她的态度根本没有一点好转,分明还是厌恶至极。 那……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怀染心中不由得更加警惕,连带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音好心为她解释:“你我之间早就把话给挑破了,你便是跟我一道狩猎也是多加防备,想把你带到这偏僻的地方来着实不易,所以只好请九千岁帮我一把。” 这番话一说,怀染再看向容景辞,哪里还有之前对芜安的不耐,只瞧的见满眼的宠溺。 他们从头至尾,都是一伙的! 反应过来的怀染暗骂自己大意,但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公主把我骗到这里来做什么?” “干什么?”楚音冷笑,然后一个漂亮姿势翻身下马:“荒郊野外,渺无人烟,杀人越货再合适不过。” 杀人灭口? 不会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一起出发,她要是死了,芜安脱不了关系,就算芜安有这么傻,九千岁也不会让她这样做。 怀染连连摇头,一边不停的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溪水边上,再无退路。 “公主……” 怀染自认为手段过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什么计谋都没用,芜安打架的本事远远高于她。 就在她惊恐万分的时候,楚音已经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倒,怀染的一张脸正对着溪水,她惊慌失措的开始出声求救:“来人……” 结果才吐出两个字,楚音已经把她的脸按到了溪水中。 “咕噜噜……” 一串气泡上来,楚音看见她快要断气的时候便松了手让她喘上两口,等她缓过来再继续按下去,循环往复,让怀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一个人正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公主她在杀人!”闵煜瞪大了眼睛,对身边的楚熠和楚风萧说道:“快救人啊,晚一步怀染郡主就要出事了!” 闵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两个人出奇的淡定。 “哦,好啊,那就过去吧。” 楚风萧的声音很大,让楚音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在下一刻她便松了手,把像一条死狗一样的怀染扔在一边,随后跳进了溪水里。 匆匆赶来的闵煜立马就被这一幕给惊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公主畏罪自杀?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怀染也是一脸的疑惑,她这是在干什么? “救命!救命!”楚音在溪水里不断挣扎:“我不会水啊……” 楚风萧正要下水,容景辞已经腾空而起,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但是下一瞬楚音已经被他用大氅裹住,扶着走回了岸边。 楚音扶着容景辞的胳膊吐了两口水,小脸煞白,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怀染:“你为何要推我下水?” 怀染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我何时推你下水,明明是你……”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好大的胆子,谋害公主,该当何罪!” 闵煜看着楚风萧一脸义正言辞的握着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玄幻。 他们分明一起看见公主在虐待怀染郡主,为什么此时他们却在说怀染谋害公主? 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看见了对不对 几人回头一看,原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带着人朝这边走来。 看见全身湿透的楚音和一脸狼狈的怀染,一行人都是疑惑的表情。 还是大皇子开口问道:“为什么弄成这幅样子。” 怀染想要抢在楚音前面说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楚风萧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剑尖紧紧抵在她的喉咙上,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割破。 所以最终是楚音红着眼眶对众人解释道:“我和怀染之前有一点摩擦,想着借狩猎的机会跟她解开误会,本来一路上都挺好的,但是我们走到这里以后,她突然说有一些体己话要跟我说,让九千岁在远处等着。 我信以为真,就跟她走到了这溪水边,结果她趁我不注意,竟然一把把我推进了水里,要不是九千岁出手相救……” 楚音越说越委屈,话还没说完就撇嘴哭了起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一直把她搂在怀里的容景辞轻轻拍着她的背:“公主不怕,已经没事了。” 被这么一劝,楚音似乎更加伤心了,直接把头埋在容景辞的怀里哭了起来,身子不停的颤抖,只有容景辞能够看见小丫头其实是在偷笑。 看见这一幕,事情已经十分明朗了,大皇子眉头拧的更紧,转头看了一眼二皇子:“承渊,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二皇子只是笑了笑:“皇兄做主就是。” 楚音重生以后很少见到过这位二皇子,原以为有皇后那样豪横的母妃,他应该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但是此时看起来,这位二皇子的存在感好像很低啊。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怀染这下顾不得会不会被剑划伤了,急忙开口道:“我没有!她在胡说!分明是她把我骗到这里来,把我按进水里差点害死我,我根本没有碰她,是她自己跳进水里的。”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只是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假,就像是毫无逻辑的辩解,远远没有楚音说的符合人之常情。 再加上当时在场的九千岁和楚家两兄弟都冷眼的看着怀染,众人更加不会相信她说的了。 怀染急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慌乱之间,她看见了神色怪异的闵煜。 闵小侯爷也在场,而且对她一直都有好感,肯定会帮她说话的。 “小侯爷,你看见了对不对!”怀染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闵煜身上:“我没有推她,是她要害我对不对!” 闵煜一脸的为难,依旧没有搞清楚现在情况。 他确定自己方才看见的不是幻觉,可是为什么楚家兄弟要睁眼说瞎话呢?如果他老老实实说出自己所看见的,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思索良久,闵煜还是无法任由娇弱可人的怀染被欺负,那样对不起他大雍第一公子的身份。所以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道:“大皇子明鉴,怀染郡主所言的确是事实,是公主虐待她在前,等在下过来的时候,公主就自己跳进了水里。” 怀染大喜过望,这下总不是有口说不清了,还有人看见了真相并且愿意帮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威胁吗 “我说你小子,就算是想英雄救美也要用用脑子吧。”楚风萧已经把剑收了回来,用剑鞘捅了捅闵煜的胸口,一脸的嘲讽:“这一路上你都跟我们在一起,方才发生了什么我和二哥也看得清清楚楚,你睁眼说瞎话是不是当我们没眼睛。” “老三!怎么跟闵小侯爷说话的,不得无礼!”随两位皇子一起来的楚昊严厉的训斥了他一句,然后看向楚熠:“大哥,老三向来没个正经,还是你跟两位殿下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熠正要开口,就听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哎,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我就说这里肯定有好玩的,要不他们都聚在这呢,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话之间,楚水寒已经带着一众千金到了这边。 这下,来参加狩猎的人几乎全部到齐了,原本偏僻的小溪边站满了人。 “公主,你怎么……”原本笑呵呵的楚水寒看见的一身水渍的楚音惊讶不已,然后小声问楚风萧:“三哥,这是怎么了?” “某个心思不正的人要害公主,好在没有得逞。” 楚风萧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怀染。 三言两语就给这事情定了性,刚刚来看戏的千金们自然就跟着认定这心思不正的人是怀染了。 方才正准备开口的楚熠,也继续说道:“楚熠先为三弟的无礼向诸位道歉,也请两位殿下海涵,不过老三倒是没有说谎,我们方才确实看见是怀染郡主推公主下水,公主情急之下拽了郡主一把,郡主因此摔倒在溪边,也许闵小侯爷是看见郡主这般狼狈的样子心生怜悯才帮她说谎,但楚熠还是觉得,此事是公主受的委屈多一些。” 这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却比楚风萧刚才说的要包含更多的内容。 怀染方才被折磨一通,此时看起来确实狼狈,若真是她推的楚音,这一点就不好解释了。但是楚熠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了大家,是怀染害人害己,自己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的。 此外也让大家知道,这闵小侯爷对怀染情愫不一般,宁愿扭曲事实也要帮怀染。 咦~ 这简简单单的一番话说出来,众人看向这两人的目光都变得八卦起来。 “楚熠你!”闵煜惊的下巴都快掉了:“现在睁眼说瞎话的明明是你们!” 枉他一直把楚熠当成自己的对手,敬他是有才有德之人,没想到他竟然会跟那蛮横公主同流合污! 可是此时无论他怎么说,众人都不会相信。 毕竟和他比起来,楚熠的名声要更好一些,德才兼备却淡泊名利,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去为权贵说瞎话。 至于闵煜,一个整天顶着“大雍第一公子”的名头在各家千金小姐面前装腔作势的人,为了博取郡主好感说些瞎话也不是不可能。 “闵小侯爷。”楚昊的一张脸几乎冷成了冰块:“你说我大哥说瞎话,可有证据,不然今天就算两位殿下在,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这这这……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威胁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怀染和闵煜有点暧昧 “还要什么证据,我行得正坐得端,看见了什么就说什么,”闵煜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之前公主与你们相谈甚欢,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如今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怀染郡主,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嗯,楚音暗暗点头,这闵小侯爷说的一点不假。 可惜……谁信呢? 楚昊冷笑一声:“不过是出于礼节说上几句话,在闵小侯爷眼里竟然就成了相谈甚欢?而且公主久居深宫,与我们几兄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若说和公主的最为交好,反倒应该是我才对,毕竟当初公主去古寺是我随行保护,公主要是想找人帮忙,也应该是对我最为放心,为何会找我大哥和三弟,我这几个兄弟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这话一说完,楚风萧也跟着嘲讽道:“我怎么觉得其实是闵小侯爷和郡主曾经相谈甚欢,然后两人一唱一和要诬陷公主呢?” 几兄弟配合的完美,让闵煜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明明真相看得清楚,但无论他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 “够了!”一直沉默的怀染终于爆发了,她满含怨气的眼睛瞪向楚音:“是我小看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本事,我……啊!” 一声尖叫后,众人只见怀染捂着半张脸,鲜血从指缝间潺潺流出,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颗沾满血的石头。 “再敢瞪公主,本座就摘了你眼睛。”容景辞周身的杀意完全不带掩藏,随后又对两位皇子说道:“这件事公主不愿闹大,所以本座一直未曾插手,不然本座直接杀了这女人,也没有谁敢说半句不是。两位殿下既然看见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多问,散了吧。” 楚音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容景辞,只能看见他刀镌斧刻般的下巴,他这一开口,竟然就真的没有人再争论了。 大皇子抿着嘴不说话,似乎是觉得容景辞的做法太不给他面子,却不敢出言反对,倒是二皇子浅浅一笑:“那就依九千岁所言,来人,先把郡主请回营地,之后再做定夺。” 随行的侍卫像押解犯人一样把怀染带走了。 两位皇子离开以后,在场的人都不敢再继续看戏,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是彼此之间还在小声议论今天的事情,除了怀染居心不良要谋害公主以外,大家传着传着,竟然就成了怀染和闵煜有点暧昧。 不多久,溪边就只剩下楚音、容景辞和楚家四兄弟了。 “公主,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稍微沾点水就行,怎么还直接跳进去了。”楚昊那张冰块脸上染了些担忧:“还是早些回营地,千万别染上风寒。” 楚音从容景辞怀里钻出来,对着四个哥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要不是你们这出戏我都唱不下去,不过……” 说着,楚音的脸色就有些垮了,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容景辞猜出她的心思,便接过她的话:“公主,是那个女人居心叵测在先,你不过是以牙还牙,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楚音冲他笑了笑,但是担忧的心情并未好转。 她自小就被将军府上下宠着长大,她从来不需要担心什么,任何事情都有家人替她挡着,所以她只需要当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就好,就像初开的向阳花。 虽然现在哥哥们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还是想在他们面前永远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他们被她拉过来算计人,哥哥们会不会觉得她心机太重,然后因此厌恶她呢? 而楚家兄弟听完容景辞的话以后,也能猜到她是为什么突然闷闷不乐了。 楚水寒对她笑呵呵的说道:“小公主,这可不是什么坏事,有仇就要报,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老四你可算说了句像样的话。”楚风萧也笑的爽朗:“反正我觉得特别痛快,我就见不得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还有那个浑身冒酸气的闵煜,他们欺负公主你在先,要是公主你不还手,我肯定也会帮你揍他们一顿的,反正麻袋套头,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容景辞眉毛微挑,这丫头揍人的本事原来是在这里学的。 “就你话多!”楚昊往楚风萧头上拍了一下,然后对楚音说道:“总之这件事公主你就不要记挂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只管开口。” 楚熠点点头:“他们说的在理,而且……看见公主这样的,我还挺开心的。” 楚音正在为哥哥们的话而感动,听见楚熠突然这样说,不免有些疑惑。 难道她这最为稳重的大哥,骨子里其实喜欢做这种阴人的事情? 楚熠笑了笑,接着说道:“不瞒公主说,我之所以愿意帮忙,也是看在公主和我家音音往日交情的份上。方才我突然想到,若是音音能够像公主这般爽快,对那些伤她的人睚眦必报,她应该就能活得更痛快一些, 那个丫头太善良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只要有将军府在,她可以活的更加肆意妄为,便是把天捅破一个窟窿,也有我们替她担着……” 说到最后,楚熠的声音渐渐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眼之间有些伤感,随后他扯出一个笑容:“让公主见笑了,总之今天这事是我们心甘情愿帮忙的,公主不要想太多。” 因为楚熠的这几句话,大家都沉默下来。 容景辞看了楚音一眼,她的指甲死死的嵌进肉里,才没有在楚家兄弟前失态。 “天色不早了,公主又落了水,我先把她送回营帐,改日再代公主向各位道谢。” 说着便拉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楚音上了马,两人共骑,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刚刚转身离开,楚音听到楚水寒略带哽咽的说了一句话:“大哥,我想音音了。” 窝在容景辞怀里的楚音心口一痛,泪水就不听话的涌了出来,还好容景辞坐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样子。 她瓮声瓮气的说道:“楚音很幸福对不对,有这么疼爱她的哥哥们。” 结果容景辞不冷不热的语调从后面传来:“公主把天捅出窟窿的时候,可不是只有楚少将军们在帮您担着,公主只夸他们,对本座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第一百一十七章 音音……送他礼物了 楚音的满腔伤怀在听到这一句话以后消失了大半,愣了一瞬,然后忍俊不禁道:“九千岁您权倾朝野,谁都想要巴结您,您还差我一个夸奖吗?” “所有人的巴结,跟公主的夸奖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容景辞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静,不过楚音早就是习惯他一本正经的说这种奉承话了,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笑了起来。 看见怀里的小丫头心情似乎要好了些,容景辞的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 现在他没有办法安慰小丫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逗她开心,好在是有用的。 把楚音送回营帐以后,容景辞就离开了,临走前嘱咐舞袖服侍楚音沐浴更衣,然后再煮些姜汤,千万不能着凉。 看见楚音湿漉漉的回来,舞袖和影摇都担心坏了,但是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连忙准备热水去。 因为让怀染吃了些苦头,楚音的心情大好,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舞袖她们。 “公主,奴才听说楚家那几个少将军都不是那么好亲近的,您不过就是在狩猎之前去他们营帐说了一会话,他们居然肯帮您这么大一个忙,您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啊。” 舞袖不知其中来龙去脉,听的是目瞪口呆。 影摇多少能猜出来一点,便说道:“本身就是那怀染郡主做的过分,我们公主殿下又讨人喜欢,楚家少爷愿意帮公主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楚音赞许的看了一眼影摇,这丫头跟在舞袖身边几天,变得机灵了一些,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舞袖,你会做女红吗?” 舞袖点点头:“会一点,但是比不上尚衣局的手艺,公主要做什么?” “教我吧。”楚音说道:“我想绣一个荷包,你教我最简单的就行。” 影摇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惊讶,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对针织女红一点兴趣都没有,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一提到做女红就头疼,总是偷跑出去玩。 舞袖的神色也同样惊讶,她记忆中的公主殿下,多坐一会就跟屁股上长钉子一样,怎么可能静下心来做女红呢? 不过公主竟然提出了要求,她哪有不应下的道理,至于最后能不能学下去,就看公主自己了。 …… 发生了溪边的那件事以后,原本计划进行三日的狩猎只能提前结束,一行人在第二日中午便启程回城。 容景辞先把楚音送回沉絮殿。 “公主看起来有些疲惫,就先好好休息,皇上那边我去复命就行。” 楚音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叫住了容景辞:“你先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容景辞的手里,正面朝掌心,只能看见背面的雪白缎面。 “我深思熟虑了一下,觉得九千岁确实对我情深义重,为了感激九千岁您的大恩,一份小礼物送上,不准嫌弃。” 楚音这句话一说完,容景辞就愣在了原地。 音音……送他礼物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样式还挺别致 “谢公主。” 容景辞看着掌心那个小巧玲珑的荷包,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甜意浮了上来。 难怪音音那么喜欢的吃糖,这种甜甜的感觉……不赖。 他正要把荷包挂在身上,楚音却快速的按住了他的手:“你……你出了沉絮殿再看,我困了,睡觉去了。” 说完,楚音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寝殿,留下容景辞一个人站在前殿。 这丫头怎么看起来……有点害羞? 容景辞的嘴角不自觉的勾出笑意,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还是听了楚音的话,走出沉絮殿以后才拿起那个荷包细细打量。 只是看见荷包正面的图案的时候,容景辞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 这是绣的…… 算了,只要是音音绣的,肯定都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就顺手把荷包挂在了腰间,然后朝御书房走去。 “此次狩猎,朕听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皇上低头批阅奏折,从容景辞进来就未曾看他一眼。 “小事罢了,皇上不必操心,总之公主平安无虞,现在已经回沉絮殿休息了。” “哼,小事!”皇上突然把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雪白的宣纸上溅出一面墨点:“朕让你一直跟着那丫头,怎么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面对皇上突如其来的怒火,容景辞面色如常:“任凭皇上责罚。” 皇上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那丫头,没有怎么样吧,可有染上风寒?” “皇上放心,公主一切安好。”顿了顿,容景辞又接着说道:“不过此次狩猎之行,倒是可以看出闵小侯爷和公主并非良配,给公主指婚的事情,还请皇上三思。” “行了,这事朕自有定夺,”皇上不耐的摆摆手:“你也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此行你也受累了。” “是。” 容景辞正要转身,皇上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皇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你这荷包是哪里来的,样式……还挺别致,有什么讲究吗?” 容景辞低头看了一眼楚音方才给他的荷包,眼底流淌过一丝温情,等再抬起头看皇上的时候,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没什么讲究,只是喜欢罢了。” “哼,你这家伙爱好总是那么独特,”皇上无奈的摇摇头:“但是在荷包上绣一个半死不活的狗实在是惹人笑话,你还是换一个吧。” 换?那是不可能的。 容景辞应付了一句,便出了御书房。 那天宫里的人都传开了,活阎王九千岁大人挂着一个奇奇怪怪的荷包在宫里走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人大胆猜测,是不是九千岁大人在警告某些人该收敛一下,否则就会像荷包上那只狗一样被折磨的半死不活。 于是在那之后,凡是见到那个荷包的人都害怕的紧,生怕那是九千岁对自己的警告。 楚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被一口茶给呛到。 半死不活的狗?她的绣工就是再不好,也不能到这种地步吧。 她花了一夜的时间辛苦绣了个麒麟,那明明是神采奕奕的腾云麒麟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滚出镇国侯府 镇国侯府。 闵煜跪在前厅大堂,座上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对他怒目而忽视。 “你可知错了。” “我……”闵煜一脸的不甘,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最后张了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还不认错?”因为闵煜的态度,镇国侯更加怒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说着,镇国侯便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家法棍就要打闵煜,一直站在一边看着的镇国侯夫人张氏吓坏了,连忙上来拦住他。 “侯爷!煜儿都说了这么多遍了,分明是那芜安公主害人在先,我们家煜儿不过是出于正义想帮那可怜的郡主,明明是煜儿受了委屈,您怎么还责怪起他来了。” 对于张氏的劝说,镇国侯压根就听不进去,反而更加怒不可遏:“他受了委屈?照这么说,大将军府的几个人都在说谎了?哼,众所周知,大将军府为了避嫌,从来不与皇室的人亲近,你倒是让他说说看,楚家人为什么要帮芜安公主!” “爹!”闵煜也急了起来:“我发誓我说的没有半句谎言,楚家那些人和公主联手……” “啪!” 闵煜话才说了一半,一记巴掌狠狠的落了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枉费我对你如此器重,一心想着日后把侯府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一番苦心?” 闵煜只觉得自己因为憋屈一阵阵的肝疼,外面那些人不相信他就算了,怎么连他的亲生父亲也如此!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真相是什么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有件事你必须去做。”镇国侯隐忍下怒火:“明日进宫见你姑姑,然后找机会去给芜安公主道歉,必须让她原谅你。” 闵煜只觉得一阵发晕,为什么他只是遵守正义却成了犯错的一方。 “爹,再说一万次我也不会改口,这件事我没有做错,是公主欺辱怀染郡主在先,我只是路见不平想帮忙而已。” 面对闵煜的坚持,镇国侯虽然生气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了,沉默许久才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必须去道歉,你跟谁过不去都行,唯独芜安公主除外。” “为什么?”闵煜不解:“父亲,芜安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万事都有公理……” “就因为她是公主,是皇上的心尖宠,所以她就是公理,懂了吗?”镇国侯再次被激怒,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闵煜的话:“更重要是,芜安公主以后会成为你的妻子,在她进镇国侯府的门之前,你必须给我好好哄着她!” 这句话说完,闵煜满脸只剩下错愕:“爹,你刚刚说什么?” 镇国侯这才解释道:“你姑姑托人带信,皇上有意给你和芜安公主指婚,虽然不知皇上为何会做这个决定,但是这对于镇国侯府来说有利无害。” 闻言,闵煜却冷笑一声:“是对大皇子有利无害吧。”随后他坚定的拒绝道:“我不会娶那个女人,娶妻之事,我定要遵从自己的本心。” “好,”出乎意料,镇国侯府很平静的答应了,但是后面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闵煜的希望:“那你就滚出镇国侯府,以后我不再认你这个儿子,也免得我去皇上面前请罪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说完这些以后,镇国侯拂袖而去,不再搭理闵煜。 待镇国侯走远,张氏才敢上前扶起闵煜,一脸心疼道:“我的煜儿啊,有没有被打坏,让娘看一看……” 但是闵煜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都回荡着方才镇国侯的话。 见识到芜安的阴险歹毒以后,他是断然不肯娶这个女人的,可是让他为了拒绝这门婚事离开镇国侯府,丢掉小侯爷的身份,那也是他做不到的。 他那所谓“大雍第一公子”的名头多半都是仗着小侯爷的身份才得到的,如果不是小侯爷,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将离他而去。 “娘,我不愿意。”闵煜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您不知道那芜安公主有多跋扈,要是娶了她,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张氏哪里舍得儿子受苦,但是她也知道镇国侯向来是说一不二,这件事她并不能做主。 “还是要怪你那个姑姑,”张氏不忿道:“镇国侯府都已经让她坐上了贵妃的位置,她还不知足,竟然还想借着我儿子的亲事往上爬!” 张氏和贵妃这对姑嫂向来不和,闵煜也知道这些,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其实很清楚,镇国侯府能有今天的地位,何尝不是借着贵妃的恩宠,所以他娘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了。 见闵煜还是闷闷不乐,张氏便劝道:“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担心,这公主再怎么跋扈,等嫁了人就是镇国侯府的人了,到时候关起门来,我这个当婆婆的要怎么教训媳妇,便是皇上也管不着,谁叫他非要把公主嫁过来呢?” 在张氏眼里,闵煜便是这世间最为出色的儿郎,皇上定然是看中这一点才想把公主嫁过来。 既然如此,就该是他们镇国侯府要把架子端起来才是。 “娘,芜安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哪能任由您敲打。”闵煜总是会想起芜安在溪边折磨怀染的场景,背后不住的冒凉气。 “这你就不懂了。”张氏颇有些得意洋洋:“她再怎么尊贵,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女人这辈子唯一的出息就是嫁个好男人,她既然嫁给了整个大雍最好的男人,那该受的委屈就得受着,否则只要你一纸休书,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闵煜对这种家宅之事并不懂,只知道书上说过女子要三从四德,如此想来,张氏说的也许不无道理。 “明日你就跟娘进宫去拜访贵妃娘娘,然后按照你爹说的去给公主道歉,到时候娘就借机敲打一下她,你就知道娘说的对不对了。” 闵煜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应下了。 …… 端王府。 怀染同样在罚跪,而端王的脸色阴沉无比。 “我以为,你会比你姐姐聪明一点。”端王缓缓开口:“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说要代替怀清去给芜安道歉,让她与端王府不会交恶,所以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解释。” 怀染没有开口。 端王也不催她,而是用更加阴沉的语气说道:“我确实疼爱你,但你应该知道,这份疼爱是有底线的,你若是不能解释清楚,就再回到那个小院子里,不必再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认定闵煜是未来驸马 “女儿知错了。”怀染低着头说道:“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爹爹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去向公主请罪。” 端王看着她,良久才开口:“你知道我让你接近芜安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能做到,别的事情我不会管。机会我会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留下这句话,端王就离开了。 此时怀染才抬起头,神色虽然平静,眼底却藏着满满的怨毒。 …… “芜安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楚音来荣景殿问安。没有想到皇上也在,乖乖行礼后便窝到太后身边坐着去了。 “这孩子,小时候多黏着朕啊,现在却只跟母后您亲近了了,真是让朕伤心。” 太后笑骂道:“皇上何必吃这种干醋,我们芜安现在是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嫁人了,哪里还能一直是小孩子的样子。”说完慈爱看着楚音:“你说皇祖母说得对不对啊。” “嗯。” 楚音甜甜的应了一声,心中却觉得挺对不起皇上和太后。 她毕竟不是真的芜安,皇上和太后对她再好,也比不过将军府在她心中的地位,她的撒娇都是装出来的,倘若他们知道真相,应该会很难过吧。 楚音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这边皇上继续说道:“母后说的朕都知道,不然也不会为这丫头的婚事费尽心思了。” 说着皇上又看向楚音:“你这次去狩猎,可见到那镇国侯府的闵煜,朕听闻那可是个好孩子。” 一听这话,楚音就想起了容景辞之前跟她说的,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撮合她和闵煜。 当下楚音的心就提了起来。 “见了。”楚音笑得有些不走心:“不过他和怀染似乎更亲近一些,所以我跟他不是很熟。” 她说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表明她对这个闵煜没有什么兴趣,二是告诉皇上,闵煜和怀染是一伙的,两人对她都不怀好意。 楚音本想着凭借皇上对她的宠爱,听到这句话应该就会打消指婚的念头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顺利。 “朕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那件事朕已经让端王去处置了,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闵煜……” 皇上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应当只是出于好心想帮怀染,于你并无恶意,朕见过他几次,这孩子真的不错,你不要因此连带他也记恨上。” 楚音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帮闵煜说话。 看皇上这态度,是铁了心要指这门婚事了。 这可不行! 楚音便又转头对太后说道:“皇祖母,我不想跟那个闵小侯爷玩,就想整天陪着您。” 原以为更好说话的太后,这一次竟然也没有站在她这边。 “芜安,你父皇都是为了你好。”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个女孩子家总归是要嫁人的,闵煜那孩子哀家也觉得不错,而且你是哀家的心头宝,嫁人了也不用担心受委屈。” 楚音这才知道的,这件事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皇上就是认定闵煜是未来驸马了。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镇国侯夫人 楚音暂时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多说下去反而可能激怒皇上,那就更糟糕了。 所以她只是敷衍了两句,太后便打发她回去休息了。 待楚音走后,太后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似乎是真的不满意这桩婚事。” “那闵煜在京中颇受赞誉,驸马之位还是担得起的,还是芜安这孩子不太懂事,等她真正成了亲就知道朕的苦心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哀家知道你认准这门婚事是为了牵制朝堂,所以不会多说什么,希望芜安能够早点明白,生在皇家,就注定有些东西是迫不得已的。只是到时候婚事千万不能马虎,哀家要看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母后放心,朕哪里舍得委屈芜安。” …… 当天皇上在下了早朝以后,隐晦的对镇国侯提起了这桩婚事,镇国侯心中大喜,贵妃传出的消息果然不是虚言。 不过皇上只是随口一提,并未细说,所以镇国侯也只能先将这份喜悦压下。 彼时闵家母子正在贵妃的桐欢殿请安,因为姑嫂关系一直不算和睦,所以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然后一个宫女匆匆跑来,附耳对贵妃说了些什么,一直慵懒倚在软塌上的美人这才难得露出笑意:“哥哥说皇上确有给煜儿指婚的意思,让你们出宫之前去见芜安公主一面,在成亲之前把所有的矛盾都解开。” 本就如坐针毡的张氏听到这话立马起了身:“既然如此,臣妇就不打扰贵妃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嗯。”贵妃应了一声,便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待两人的身影出了殿门,贵妃才冷笑一声:“乡野村妇,一点规矩都不懂,也就是本宫的哥哥长情,一直都记着两人是少年夫妻,不然镇国侯府怎么会容得她?” 而张氏出了桐欢殿以后也是一脸不耐:“当年我嫁进侯府的时候她就不喜欢我,嫌弃我出身低,你看她那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哪里有给我这个嫂子留半点面子!” 闵煜早就已经习惯张氏这种抱怨,也就无心搭理,满脑子都想着待会就要见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公主,心中恐慌的紧。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是逃不过去的,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沉絮殿门口。 楚音正在为皇上要给她指婚的事情烦闷,就听宫人通传镇国侯夫人和闵小侯爷到了。 这两人来找她干嘛? 楚音以为自从狩猎那件事之后,闵煜应该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思索间,两人已经到了殿内。 闵煜倒是记得上次她在营帐前说的那些话,行礼时不敢怠慢,行了跪拜大礼,张氏却只是站着,还拽住闵煜叫他起来。 好歹也是朝中重臣的夫人,楚音实在没料到这张氏竟然会如此无礼。 不过她马上就想到以前在将军府听到长辈闲聊的时候说过,镇国侯曾经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罢了,本着高嫁低娶,家里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七品小吏的女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镇国侯一开始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因为他出身虽然比不得京中豪门,但也是书香门第,这张氏却不通文墨,礼数方面也是十分欠缺。 但是镇国侯的父亲却认定这是一桩好婚事,说他们的八字很合,镇国侯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只能应下。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成亲之后,镇国侯一路平步青云,成为朝中的股肱之臣,所以就算这张氏行为粗鄙,镇国侯依旧没有休弃她的打算,反而还因此得到一个不弃糟糠的美誉。 不过这些在楚音听来也就是个故事罢了,她对闵煜的印象不好,连带对镇国侯府的人都感到厌烦。 “这沉絮殿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本公主没有发话,竟然就有人敢闯进来。” 闵煜一听楚音这语气就知道她不高兴了,连忙扯着张氏叫她一起行礼,结果张氏只是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笑嘻嘻的对楚音道: “公主,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我们家煜儿就要成为夫妻了,何必如此生疏呢。” 说完,张氏便自顾自找了椅子坐下,还扯着闵煜坐在她的旁边。 楚音冷眼看着他们,并未接话。 而张氏则开始四下打量沉絮殿,不由得露出艳羡的表情。 以前的芜安是个审美十分庸俗的人,沉絮殿的装饰是怎么富贵怎么来,后来楚音实在看不下去稍微改动了些,但一打眼看过去还是贵气逼人。 偏偏这样的布置特别符合张氏的审美,觉得比那桐欢殿要好看的多。本来还觉得委屈了闵煜的这桩婚事,此时在她看来倒是没有那么糟糕了,起码这公主有钱是做不得假的,日后成了亲,这些便都是她的煜儿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位公主果真如闵煜所说,颇有些不知礼数,不敬尊长,以后少不了要调教一番。 “你们有什么事?” 张氏还在欣赏沉絮殿的布置,一旁的闵煜直皱眉头,开始后悔和张氏一起来了,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先前是在下没有弄清楚事实,无端指责公主,此次是特意来向公主道歉的。” 闵煜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程咬着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说得有多不乐意,所以这话的可信度有几分,也就不言而喻了。 楚音实在懒得跟他纠缠:“知道了,没有什么事就退下吧。”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闵煜又不是傻子,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于是拉着张氏就想走。 “哎你急什么啊,”张氏拍掉闵煜的手,然后又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亲近的笑容:“公主啊,臣妇方才也说了,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这提前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楚音听到这个就烦,当即便冷声道:“不需要,本公主对这桩婚事没有什么兴趣。” 此话一出,殿内就静了下来,一直聒噪的张氏也被怼的说不出话。 闵煜虽然心中也不爽,他都没有说嫌弃她的跋扈,这公主殿下竟然还嫌嫌弃他?不过碍于对方身份,他还是选择隐忍了 但是回过神来张氏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本公主记性不太好 “公主,臣妇知道您身份尊贵,可是有些话臣妇还是要说的。”张氏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阴阳怪气:“这婚事可不是镇国侯府求来的,而是皇上亲自许诺的,侯府只能服从皇命,公主似乎也不能拒绝吧。” 闵煜看到楚音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立马就想到当时她虐待怀染的时候那幅样子,当下背后就冒出一身冷汗。 照张氏这样说下去,只怕还没成亲就把公主给得罪透了。 闵煜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他就不该相信张氏能够敲打公主,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要是公主真动了怒,要了他们的命也不算难事啊。 出乎意料,楚音的语气却是很平静:“所以……夫人想要跟本公主如何亲近亲近呢?” 闻言,张氏的神色略微得意,她就知道自己能够抓住蛮横主的把柄,是公主又怎样,上面不还有个皇上吗? 这婚事可是皇上亲口许的,谁敢给镇国侯半点颜色看!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张氏又挂上她那副自诩和蔼笑容:“只是公主出嫁以后就要成为我们侯府的人,侯府虽然比不得皇宫,但规矩还是有的,公主既然进了家门就要守这家门的规矩,未免公主到时不适应,臣妇今日先简单说几条,让公主熟悉熟悉。” 闵煜没想到张氏竟然真的能把话题引到这里,再看楚音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以为张氏方才抬出皇上真的震慑到她了,便也安心的听了下去。 “公主不用担心,这规矩虽多却都在情理之中,”张氏故意放慢语速,想让楚音一条一条听得清楚:“总之就是遵照圣人所说,出嫁从夫,孝敬公婆,谨遵七出之条……” “等等。”楚音突然打断她的话,笑道:“夫人说的这些规矩可都是取自《礼记》、《烈女传》这些书?” 张氏哪里知道什么书不书的,但是听名字就是教女子听话的书,所以应该没错。 为了不显出自己不通笔墨,张氏便点了点头。 说着,她便招呼舞袖过来:“去取笔纸过来,再拿上我方才说的两本书。” 等舞袖回来以后,楚音才继续说道:“本公主记性不太好,怕待会夫人说的太多记不住。所以劳烦夫人将这些规矩都写下来。” 无视张氏脸上惊愕的表情,楚音娇俏一笑:“据本公主所知,皇宫的规章条例有好几十册子,侯府也是大雍的高门大户,这规矩虽然和皇宫比不得,但想来也不会太少,那就先请夫人写上十册子,要是有什么记不住的,就翻翻这两本书。” 末了,又加上两句:“夫人可千万别因为本公主的身份而减少规矩,这样实在不妥,所以这十册子必须写的满满当当,而且要认真书写字迹工整,否则本公主可不会放你们走哦。” “公主……”闵煜意识到事情已经跑偏,正要开口,楚音却抢在他前面又说话了。 “夫人是来给本公主立规矩的,这是顶重要的事情,谁也不许打扰,在夫人写完之前,端茶送水这些杂事也就先免了,都退下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怀染郡主来了 “公主,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您嫁给这个什么闵小侯爷啊,奴才听人说他是个饱读诗书的大才子,但是现在却觉得他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跟他那个娘都没有安什么好心。” “就是就是。”影摇接着舞袖的话说道:“居然闯到沉絮殿里来给您立规矩,简直是脑子有病!” 影摇知道楚音对成亲一事恐怕还有阴影,所以骂起来也是丝毫不留情。 至于楚音本人倒是没有说什么,把闵家母子留在前殿已经有一个时辰,期间她让人撤走了糕点和茶水,也算是给两人一个小小的惩罚,治一下他们的无知。 此外她就一直在想皇上为何如此执着于这桩婚事,看之前皇上对她的包容,可见对她是真心疼爱,那为什么还要强迫她呢? 最后她隐约得出一个结论,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能够凌驾于亲情的必然只有天下。 所以皇上坚持这么做的理由,应当是这门婚事能够帮他牵制朝堂。 想到这里,楚音的内心有些复杂。 她原以为芜安和她一样,都是被家人捧在掌心的明珠,甚至芜安比她更幸福,因为宠爱芜安的人是整个大雍国最有权力的人。 可是如今看来,分明是她比芜安更幸福,将军府对她的宠爱绝对是纯粹的,倘若今天这件事发生在原来的她身上,将军府的人只会考虑她幸不幸福,否则便是扔掉整个将军府不要,也要甩开这桩婚事。 但是现在可不是惆怅的时候,皇权至上,想办法让皇上改变心意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公主,怀染郡主来了。” “她来干什么!”舞袖刚刚说出这话便察觉到有些不妥,毕竟对方如今还有郡主份位,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以下犯上:“公主,要不就说你休息了,奴才出去让郡主改日再来。” 楚音摇摇头:“不必了,这一面总是要见得,而且也该去看看那闵家母子了。” 此时怀染已经被宫女引进了前殿,正好就看见闵煜在写什么东西,一个妇人则在他身边不停的念叨。 “不管怎样,这婚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皇上他不能这么糟蹋侯府,凭什么让我儿子娶一个……” “娘!”闵煜很是不耐的打断她,生怕她在这里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求求您安静一会吧,再多说两句难听的被公主听去,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困多久!” 他现在烦躁的几乎崩溃。 张氏不会写字,这写册子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他的头上,可是就算是照抄十本册子也不容易,何况是要他现编十册内宅规矩,而且还不能瞎写,要是公主打算细看,挑出一些不合理的,怕是要迁怒整个侯府。 现在一个时辰过去,闵煜不吃不喝才写了一册半,偏偏张氏还在旁边叽叽歪歪说个不停,让他脑袋都快炸了。 “郡主,您稍等一下,公主更衣后就来见您。” “有劳。” 听到声音,闵家母子齐齐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温婉可人的少女站在那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夫人这是瞧不起本公主 “怀染郡主?” 闵煜对怀染的印象一直都不错,而且自狩猎之后一直都记挂着她的身体,便压下心中的不快笑着迎了上来:“郡主的身体可还安好?” 怀染对闵煜其实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当初自己也算是利用了他,而且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只有闵煜出来帮她说话,她没有理由不给人家好脸色。 反正装样子对她就是家常便饭。 “并无大碍,谢小侯爷关心。” 一旁的张氏上下打量了怀染一眼,暗道这姑娘看起来知书达理,倒是比公主顺眼的多。 张氏扯了扯闵煜的袖子,小声问道:“煜儿,这是谁啊?” 面对张氏的无礼,闵煜只能冲怀染尴尬一笑:“郡主,这是我的娘亲。” 随后又转头对张氏说道:“这位是端王府的怀染郡主。” 怀染冲张氏笑了笑:“原来是镇国侯夫人,怀染有礼。” 郡主?张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几分。 论外貌气质,这位郡主怎么看都比公主要顺眼,论礼数规矩,这怀染郡主同样是皇室中人,却不会趾高气昂,还知道敬重长辈对她行礼。 除了这身份比公主要低一些,不及公主看起来显贵,此外便再无缺点了。 这样的女人在张氏眼里,才是更适合嫁给闵煜的。 怀染不知道张氏会有这些想法,只是对她生不出什么好感,总觉得这侯府夫人眼里满是精明的算计。 所以只是面上笑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倒是张氏突然上前亲热的抓住怀染的手:“郡主,你莫要怪我无礼,我一直遗憾身边没有个贴心的女儿,所以见到你就欢喜的紧,不知你现在有没有许配……” “娘!”闵煜被张氏的举动气的满脸通红,急忙把她拉到一边,然后对怀染赔笑:“郡主莫怪,就当我娘在胡说八道好了。” 张氏只觉得闵煜不懂他的好意,他既然对公主不满意,那就在成亲之后再娶一个好的啊,她就觉的这个怀染郡主不错。 本来怀染今日被迫来沉絮殿道歉就已经十分不愉快了,现在还遇到这么个糟心的妇人,心中更是一团火,为了不丢身份,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笑脸怎么都挂不住了。 这一幕,被站在门外的楚音看得明明白白。 本来还想再看一会,但是此时气氛已经尴尬到了顶点,她可不希望他们在这里闹出乱子。 “各位相谈甚欢,本公主本无意打扰,但是记挂着夫人要立规矩这事,所以就过来看看,不知那十个册子写好了没有?” 怀染见到楚音,神色有些显得有些晦暗,但还是压抑住情绪对她行礼:“公主圣安。” 结果楚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那堆册子身边,随手拿起来一本看了看。 “字倒是工整,只是……”楚音的手从另外一本空册子上拂过:“说好的十册,却只写好了一册半,夫人这是瞧不起本公主?” 说到最后,楚音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将手上的册子扔到张氏的脚边:“不知好歹的东西,除了皇上和太后,给本公主立规矩这种事还从未有人敢提!”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闵小侯爷出事了 张氏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先前楚音给她留了三分脸,她就顺杆子往上爬。 如今楚音真的凌厉起来,她也就害怕了。 这次不用闵煜提醒,张氏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上沁出冷汗,不知道该说什么。 闵煜也跟着跪下,正要求情,楚音已经开口对怀染说起话来。 “哎,你怎么来了?”楚音冲她和善一笑,好似之前真的没有注意到她。 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除非是瞎子,否则哪里有看不见的道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是现在怀染知道自己是来道歉的,任由楚音怎么做她都要受着,于是她说道:“怀染今日来是向公主道歉的,之前我做了太多无礼之事,那都是因为我不知尊卑,任凭公主责罚,只希望您不会因此责怪到端王府,让我父王为难。” 楚音看着她的表情,倒是比闵煜会做戏的多,起码让人看不出她来道歉是被迫的。 但她也不会傻乎乎的相信怀染是真心实意的道歉,肯定是端王对她说了些什么。 “任凭本公主责罚?”楚音冷笑一声:“此话你可当真?别到时候本公主真的惩罚你了,你又到处去宣扬是本公主故意折磨你,到处毁本公主的名声。” 这话一说出来,怀染和闵煜都想到了溪边那件事,深知眼前这位公主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当下怀染就不开口了,她可以拉下脸来道歉,但是并不想受皮肉之苦。 闵煜也忍不住开口道:“公主,这里没有外人,那日之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如今怀染郡主已经担下了罪名,还请您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音瞥了他一眼,这闵小侯爷,对怀染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哼,既然担不起就不要说大话,不带诚意的来道歉还想要本公主原谅,未免脸也太大了些。”楚音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本公主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这些事就不再追究了,都滚吧。” 闵煜把张氏扶起来,三人对楚音行了礼,便一齐走了。 楚音看着他们的背影,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闵煜怎么看都觉得是对怀染是有点意思了,要是她能想办法撮合他们两个,没准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端王府和镇国侯府在同在东街,不出意外他们应当是要同行。 哎,如果他们路上能够发生点什么就好了。 楚音叹了口气,打算就从这一点下手,至于具体的计划,她还要多想想才是。 结果她的计划还没成形,舞袖就急吼吼的跑进来,给她一个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公主,闵小侯爷出事了!” 躺在床上吃糖的楚音听到这消息立马坐了起来:“什么事?” “郡主和闵小侯爷他们一路回府,结果路上不知为何马匹突然受惊,怀染郡主的马车就失了控了,那闵小侯爷心急救人,不慎从马上摔落,最后怀染郡主那边只是虚惊一场,闵小侯爷却……” 见舞袖神色犹豫,楚音便抢答:“摔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跟你有关吗 “不不不,那倒没有,”舞袖连连摆手:“奴才打听到的消息是,闵小侯爷只是受了伤,不过那伤的位置……” 说到这里,舞袖又犹豫了,把楚音急得眉头都拧了起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是断腿还是断胳膊?” “都不是。”舞袖红着脸小声道:“是伤了男人的那里……” 楚音这下知道为何舞袖会这般表情了,原来是伤到那种地方了。 “严重吗?”楚音问道:“大夫怎么说?” 舞袖叹了一口气:“大夫也说的含糊不清,说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判断有没有伤到根本,如今要做的就是先养好皮外伤。” 这事倒是让楚音怎么都没有料到,原本还在考虑的计划似乎也用不上了,皇上总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废人吧。 正想着,寝殿里就多了一个人。 “见过九千岁。”舞袖连忙行礼。 楚音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说你进沉絮殿不用通传,怎么如今进我的寝殿也不用通传了,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容景辞说的理所当然,示意舞袖先退下:“反正公主不是说过,我不是外人吗?” 这话……好像真是她说的。 算了,随他去吧。 “有什么事吗?”楚音看了一眼他的手上,略显失望:“没有带糖啊。” 刚说完,手上那袋糖也被容景辞拿走了:“少吃一点,到时候牙疼有的你受。” “哎,你……” 楚音伸手要去抢,被容景辞一把握住:“讲个故事,公主有兴趣听吗?” “什么?” “闵煜受伤的事公主应该已经听说了,我来讲讲后面的事情。”容景辞缓缓开口:“方才,镇国侯夫人去端王府闹了。” 楚音不解:“闵煜受伤是意外,她为什么要去端王府闹……”话说一半,楚音想到了什么:“她觉得闵煜是因为怀染受伤的,所以前去要说法?” “嗯,”容景辞宠溺一笑:“公主果然聪明。” “可是端王又不是傻子,而且这能讨什么说法啊,无非就是给点银两,再请个好的大夫,这些镇国侯府也不缺啊。” “刚夸你聪明,结果又犯傻了。那张氏的目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容景辞顺手就刮了一下楚音的鼻头:“她觉得闵煜因为怀染受了伤,可能以后就做不了男人,所以要让端王应下怀染和闵煜的婚事,让怀染照顾闵煜一辈子。” 楚音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沉默良久才说道:“这张氏,真乃神人啊。不过这种要求,闭着眼睛也知道端王不会应下吧。” “自然,所以张氏想闹到皇上面前去要说法,后来被镇国侯派人给抓了回去此事才告一段落,不过……”顿了顿,容景辞继续说道:“被张氏这么一闹,事情算是大了,皇上已经听说了,很是头疼,所以你和闵煜的婚事暂时不会提起了。” 这对于楚音来说才是最重要消息,一整天都悬着的心此时总算是放下了:“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楚音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开始八卦起来:“可是闵煜从马上摔下来,身上都没事,怎么就伤到那里了,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呢?” 突然,她把目光落在容景辞身上:“跟你有关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主她吃不了亏 容景辞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楚音露出怀疑的眼神:“你说不会骗我的。” 容景辞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真得没有做什么,就是扔了两颗石头,一颗让马受惊,一颗让闵煜……” 容景辞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楚音的表情,她不会觉得他下手太黑,然后讨厌他吧。 好在,楚音笑了:“难怪九千岁自诩在杀人越货,栽赃陷害这一块难遇敌手,果然厉害。”随后长吁一口气:“这件破事让我心烦一天了,还好有你。” 最后四个字让容景辞心中蓦然一暖。 还好有他。 音音放心,我一直在。 “既然如此烦闷,要不要出宫散散心。?”容景辞提议。 “出宫?”楚音朝殿外看了一眼:“这天都已经黑了,宫门早就下钥,而且父皇也不会放我出去的。” 容景辞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我们的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循规蹈矩了?” “你的意思是……” 翻墙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那还等什么,抓紧时间,快走。”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楚音早就翻身下床。 …… 将军府,一家人正在用晚膳。 “大哥,你听说今天端王府发生了一件趣事吗?”楚风萧神秘兮兮的凑到楚熠跟前说道:“那个欺负公主的怀染郡主和闵煜,没准要成亲了。”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惹的楚熠瞪了他一眼,楚临辰看见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脸顿时就黑了。 “吃饭都不老实,饭桌上这样成何体统,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打。” 楚风萧立刻收了笑脸,埋头扒饭。 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很小,除了楚熠大家都没有听明白,但是老太君隐隐约约听到了“公主”二字。 事关楚音,她总是要问一下的。 “风萧,祖母倒是想听听,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祖母讲一下。”末了又加上一句:“讲清楚些,别漏掉什么。” 老人家喜欢听点故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既然老太君都发话了,谁还敢说什么。 楚风萧正憋着一肚子话呢,现在能开口了自然要抓紧机会,而且为了让老太君听得明白,他选择从狩猎开始讲。 “这端王府的郡主是个什么东西!”听到怀染装模作样欺负楚音的时候,老太君怒不可遏的拍了下桌子:“她真当有端王府这个靠山,就敢无法无天了?” 老太君的这一通火在外人看来发的简直是莫名其妙,虽然知道她喜欢公主,但也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就连讲故事的楚风萧都被吓到了,小心翼翼的开口:“祖母,您怎么了……” “老身能怎么!”老太君突然又把火撒到几个小子身上:“你们几个是木头吗,老身是不是交代过,叫你们无论在哪里都要帮着公主,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负?信不信我打死你们几个兔崽子!” 老太君一边说着,一边把龙头拐杖在地上敲的震天响,吓得楚风萧连忙开口劝道:“哎哎哎,祖母您先冷静,这故事才刚开始呢,公主她吃不了亏。” 第一百三十章 不能让音音所嫁非人 听到楚音没有吃亏,老太君这才收了脾气,示意楚风萧继续讲下去,只是这脸色远远不如之前好看了。 直到听到楚音在溪边恶整怀染,老太君这口气才算顺了过来。 她家音音果然有勇有谋。 “嗯,你们几个总算是做了件像样的事。”老太君笑呵呵的说道:“闵家那个小子名声在外,老身还真以为他是个好的,原来是个糊涂货色,倒是还不如人家九千岁一个太监有眼力见。” 嘶……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老太君这偏心是不是有点过了,那九千岁是什么名声,就因为帮了公主,就成了好人了? 但是长者为尊,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音音走了以后老太君能够缓过来完全是因为公主,所以偏心就偏心吧,反正他们现在也觉得那公主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祖母,重头戏还没到呢。”楚风萧神秘一笑:“今天午时过后那闵煜和怀染郡主凑巧一起出宫,然后同行回府……” 说起这一段,楚风萧明明只是道听途说,却好像亲眼看见一样,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一桌子人都被他逗乐了,老太君说道:“老身觉得这两人倒也般配,若是他们能成好事,到时候将军府定要献上一份大礼。” “对对对,”楚风萧跟着连连点头:“到时候婚礼我要去参加,亲自祝福他们,哈哈哈……” 楚临辰一把将他扯回凳子上坐着:“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老实吃饭!” 此时桌上的气氛活跃了很多,唯独楚临哲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冷,还带着一点不自在。 “临哲,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楚临哲犹豫着,他原想着这事跟将军府没关系,所以就没有提及,但是看老太君对公主这关心程度,他要是不说,之后恐怕要把老太君给气死。 “娘,其实我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就是不知真假……” “哎呀,都是一家人,你在扭扭捏捏个什么?”老太君并未当回事:“便是假的,也就当个乐子听了。” “其实……”楚临哲说的时候语气还是犹豫的紧:“皇上的意思好像是想给公主指婚,那闵煜就是皇上挑中的驸马,” 哐当…… 两个碗同时落地,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您说什么?” 对于老太君的失态,尚在大家意料之中,但是楚昊这样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够骇人,楚熠他们同样吃惊,所以也就没有人追究楚昊为何如此了。 “娘,只是小道消息而已,皇上并未正式提起这件事。”楚临哲连忙劝慰道:“再者发生了今天这件事,皇上应该不会再想着指婚了,您可以宽心。” 宽心?如何宽心? 老太君的脸色阴沉如墨。 公主确实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就算这件事是假的,但是迟早有一天皇上还是要给她指婚。 想到她家音音刚忘记安元嘉那个畜生,转身就要再次成亲,甚至连自己选择的权力都没有,老太君就窝了一肚子火。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她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能让音音所嫁非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想与公主结百年之好 “二叔,皇上真的要给公主指婚吗?” 楚昊问这话的时候,神色略显紧张。 “嗯。”楚临哲点点头:“闵家小子不成气候,恐怕和驸马之位无缘,但是公主如今确实该招驸马了,而且以公主的身份,她的亲事与朝堂之争紧密相连,皇上定要早些考虑。” 听完这话,楚昊就愣住了。 楚熠发现了他的异样,再想到之前他和公主相处时的情形,心中有个念头愈发的清晰,难道这小子真的…… 还没等楚熠从思绪中缓过来,就见楚昊突然走出席位,对座上之人跪下。 “昊儿,你这是干什么?”楚临川见自己儿子突然这样,自然是不解。 老太君也放下方才的事,叫楚昊先起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了,干嘛要这样。” 但是楚昊并未起身,而是说道:“楚昊有一事相求,想请祖母、父亲和各位叔伯成全。” 众人面面相觑,陈氏看得心疼,她这个儿子向来性子硬,何时这样求过家人。 楚昊捏紧拳头,似乎有些为难,但隐忍了片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了。 “楚昊想请二叔以将军府之名,替楚昊向公主提亲,楚昊,想与公主结百年之好!” 楚昊字字说得铿锵有力,众人自然听得明白,满座之人皆是诧异,唯独楚熠一幅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昊儿,你在说什么?”楚临川皱着眉头:“婚姻大事岂能胡闹,你给我起来!” 倒是楚临哲拉住了他:“老二,这种事昊儿不敢胡闹的,以将军府的地位要这驸马的位置并不难,要是昊儿和公主情投意合,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想办法成全。” “二哥!”楚临川一脸的不赞同:“将军府已经被皇上忌惮,怎么可能把正得圣宠的公主嫁进来!若是这小子真的和公主感情深厚,他愿意为了公主入赘皇室,我这个当老子的成全他就是了,反正功名利禄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他和公主才见过几面,我不能放任他做糊涂事啊,起码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这……”楚临哲想了想:“倒也不必,大不了拿出部分兵权当聘礼,皇上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给他就是了,孩子们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在将军府向来如此,权势财富只是身外事之物,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二哥!”楚临川还是不赞同,但最后还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楚昊手上:“昊儿,你已经大了,有些事情要自己负责,利弊都已经摆在你眼前,你自己做决断。” “我……”楚昊陷入两难境地,他不愿意为了自己牺牲将军府的兵权,那是将军府在大雍的立足根本。 可是放任皇上给公主指婚……他也做不到。 难道,只能入赘了? 就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就听一直沉默的老太君沉着语调开了口:“昊儿,这些话祖母就当没有听到过,以后休要再提。” 大家都有点不解,老太君向来是最心疼孙儿的人,区区兵权换楚昊的婚事,没理由让她这么生气,况且,她不是一直都喜欢公主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不我就嫁给你吧 “娘,昊儿既然喜欢公主,您何必……”楚临辰试图替侄子说情。 “都给我闭嘴!”老太君此时的怒火,是大家以前从未见过的,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可明说的情绪:“谁要是再敢提这件事,就当没我这个娘。” 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君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席上顿时鸦雀无声,陷入一片死寂。 “祖母,昊儿请您成全!”楚昊对老太君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即便如此,老太君也没有松口的迹象,甚至脸色愈发的难看。 楚临哲实在想不通老太君为何会拒绝,便道:“娘,您不是总跟我们说这几个孩子的婚事吗,如今他有了心上人,这是好事啊。”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昊儿,你先起来吧。” 随后老太君看向楚临哲几兄弟:“你们几个,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想不明白老太君的脸色为何会如此难看,但还是跟了上去,待他们走后,楚风萧连忙过去把楚昊扶了起来。 “老二,我爹他们一定会好好劝说祖母的,这是一桩喜事,祖母不会无理取闹,把事情说通就好了。”楚熠对他劝慰道。 楚风萧在楚昊的胸口锤了一下:“二哥,你什么时候跟公主在一起的,隐藏的够深啊!你放心,反正我是一万个支持你娶这个嫂子。” 楚水寒也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这个小嫂子很好。” 可是楚昊的脸色并未因此好转,他总觉得如果不是十分严重的理由,祖母一定不会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 老太君房间。 自从进了屋以后,老太君只是坐着,一言不发,三兄弟深感不妙,却不好开口,最后还是楚临哲问道:““娘,您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老太君这才叹了一口气,脸色不似方才阴沉,却平添了几分伤感。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在拿昊儿的婚事无理取闹?” 楚临川连忙开口:“娘,你怎么会这么说,是昊儿那小子不知分寸,您不要和他见识。” “行了,把你们叫来不是要说这些话的。”老太君说道:“我是要告诉你们我不同意这桩婚事的理由,若不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断然不会开口,听完以后你们自己来决断,这婚事到底是行不行。” 三人一听老太君这语气,大概能够猜想到这理由不一般,但是即便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亲耳听到老太君说出的那句话以后,还是震惊的当场傻在那里。 “芜安公主她……其实是音音。” …… 楚音和容景辞出宫以后,去了城郊小明山。 小明山并不高,但是胜在风景秀丽,便是夜间没有人来此处,也会在上山的道上点上灯笼,远远看去甚是怡人。 楚音兴头上来,和容景辞在山顶小亭喝了两杯酒,俯瞰整个京城的景色,心情大好,。 可惜的是,她完全忘记自己的酒量有多差,才闲聊几句就有些晕晕乎乎。 容景辞无奈,早知道不让她喝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没开始玩就醉了。 “夜玄,去备马车,送公主回宫。” 夜玄一边应下,一边嘀咕:这才刚上山就要下山,公主这也太煞风景了,白瞎他家主子准备这么久,这下好了,烟花都不用放了。 容景辞则背着楚音,朝山下走去。 楚音趴在他脖颈处一直哼哼唧唧,呼着一阵阵带着酒香的热气钻进他衣领里,有点痒,但心口却泛着甜。 真奇怪,这丫头怎么这么轻,背着都不觉得累的。 “容景辞,”楚音迷迷糊糊的说起了话:“你们太监,是不是不能成亲啊。”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容景辞神色暗了几分,就当她酒后胡说吧,他没有回答。 “嗯……”楚音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也不管他有没有回话,继续醉醺醺的说道:“我不想成亲,要不我就嫁给你吧,不要风花雪月,只管吃喝玩乐,然后我罩你一辈子好不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从未敢奢求的日子 容景辞停下了,站在下山的台阶上,耳边一直回响着楚音那带着酒香的软糯声音。 “容景辞,我嫁给你好不好。” “容景辞,我一辈子罩着你。” 一辈子。 他没有想到,楚音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知道这是酒后胡言乱语,他也认了。 原来老天待他从来不薄。 “好,音音,我会陪你一辈子。” 容景辞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回答,这是他的承诺。 夜风拂过,山道两边的灯笼微微晃动,在明灭不定的烛光间,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主子,山下的马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回宫。” “嗯,知道了。” 一路背着楚音下山,容景辞将她放在马车上安置好,便朝宫里走去。 醉酒后的楚音乖巧的跟个瓷娃娃一样,一路上都不曾吵闹,容景辞抱着她回沉絮殿的时候,舞袖正着急的在门口候着。 她很想谴责容景辞,每次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把公主带出去,让她和影摇担心的要死,要不是不敢得罪他,真恨不得破口大骂。 而且这次竟然还把公主弄得醉醺醺的,这成何体统! 容景把楚音放在床上安置好,并未逗留,嘱咐舞袖好好照顾她便离开了。 “主子,现在回府吗?”侯在殿外的夜玄见他出来便问道。 容景辞抬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今日夜空甚美,命人在望月阁点上烟花,解除全城宵禁,任何人都可以去观看。” 夜玄不解:“主子,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节日,”容景辞答道:“是本座从未敢奢求的日子。” 那一天,大雍京都燃了一夜的烟花,百姓同乐,气氛堪比年关。 容景辞在望月阁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一直上扬。 也许等明日楚音醒了酒,今夜说的一切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就跟这烟花一样,美丽却稍纵即逝。 但是他知足了,曾经的楚音即便与他擦肩而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在心里给他留下了一席之地。 “音音,我所求不多,这已经足够令我欣喜若狂。” …… 然而这晚的热闹,与将军府无关。 老太君说出那句话以后,楚临哲兄弟三人先是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随后回神,用一种奇怪又夹杂着担心的目光看着老太君。 楚临川悄悄推了一下楚临哲,示意他先开口,作为兄长,他只能硬着头皮对老太君说道:“娘,是我们三个不孝,一直以为您已经放下了,所以对您关心少了些,您要是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尽管跟我们说……” 老太君一听这话,立马就知道他们这是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没好气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就是我老糊涂了,又因为音音的去世悲伤过度,所以现在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吗?” 几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都默认了老太君的话。 “哼,我这个老婆子不至于那么不中用,”老太君坐了下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派威严:“你们几个都坐下,我好好说给你们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嫁一个她不排斥的人 老太君将那日楚音出殡时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个明明白白,生怕有一点遗漏,让三兄弟听得是目瞪口呆。 待老太君讲完以后,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娘,你说的这些未免太……”楚临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娘,你可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这件事如此诡异,您怎么就坚信不疑了,其中肯定有什么事。” 楚临哲和楚临川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表情就知道他们是认同了。 老太君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怪你们,我听那丫头说起此事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但是只要音音能够回来,老身便是豁出这条命都可以,更遑论是信一次鬼神之说?” “可是……” 三兄弟还想劝说,被老太君拦住了。 “你们不信就不信吧,这件事音音顾忌许多,若不是昊儿今晚闹出这件事,我也不会开口。”老太君说道:“只是你们既然知道了,就算是不信,也要对音音多照顾一些,平日里你们几个经常在宫里走动,有机会就带老身去看看她吧,那孩子一个人在宫里,我总是放心不下。” 说完这些,老太君就让他们三个出来了。 一直在正厅等着的几兄弟满是希冀的看着他们。 “爹,祖母已经被劝好了吗?”楚风萧赶紧迎了上来:“二哥是不是可以给我娶嫂子了?” “你给我闭嘴!” 众人这才发现,三人的神色一直十分严肃,一点不像是劝说好了的样子。 楚熠等人皆是不解,而楚昊心中则是咯噔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预感应该是对的,老太君拒绝他的理由,一定非同寻常。 …… 翌日,楚音晕晕乎乎的醒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似乎还未从宿醉中缓过神来。 “公主,您醒了啊。”舞袖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先喝点热水缓缓,影摇去御膳房给您拿醒酒汤去了,喝了就好受了。” 楚音只觉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什么话也不想说,便把水接过来喝了,灼痛的嗓子浸了水才觉得好受一些。 “昨晚,是九千岁把我送回来的吗?” “是啊,”说到这个,舞袖就有点不乐意了:“您别怪奴才多嘴,您平日和九千岁走的近就算了,可是归根究底他是个太监,您身为公主大半夜跟他出去,还沾着一身酒气,这要是传出去……” 楚音断了她的话:“好了,不说这个了,他昨晚把我送回来,可有说些什么?” 听她发问,舞袖也就不再继续唠叨了,想了想便答道:“没有,九千岁昨晚把您送回来,交代奴才好生照顾您,然后就走了。” 他……什么都没说? 还是说了什么,只是自己后来睡着了没有听见呢。 楚音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喝了一杯酒就说出了那样的话,若说是酒后吐真言,她怎么会想到和一个太监成亲? 若说是酒后胡言乱语,似乎也不是…… 听闻皇上要给她指婚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她注定要在皇权压迫下嫁给一个人,她要怎么办? 她肯定是无力反抗的,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嫁一个她不排斥的人。 在她思虑良久以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容景辞。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假酒害人 可是她借酒劲说出这话以后,容景辞怎么回答她来着? 楚音揉了揉脑袋,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像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就直接睡着了吧。 容景辞到底给她喝了什么酒,真是误事!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容景辞对她这句话的反应是什么,会不会觉得她不知检点,连个太监都不放过,从此就远远躲着她了? 这可真要不得。 算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就面对面把话说清楚,总之这酒她是不敢再沾了。 “公主,”舞袖见楚音一直拍自己脑袋,似乎很不舒服:“要不要找御医来看一下,您这……” “没事,”楚音摇摇头:“假酒害人罢了,替我更衣吧。” 舞袖应下,一边扶楚音下床,一边命人去御膳房看看,影摇怎么还没有回来。 结果那宫女才出去没多久,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公主,不好了,影摇姐姐她……” 楚音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宫女:“怎么了?” “影摇姐姐在回来路上不小心得罪了柔妃娘娘,被带到浮秋殿去了。” 柔妃? 楚音在脑海里过了一下,似乎有点印象。 柔妃进宫时只是一个县丞家的千金,即便进了宫也只能当一个宫女而已,但是运气好被分到皇上身边伺候,又因为有几分姿色爬上了龙床,几个月后有了身孕,一跃坐上妃位。 可惜的是,这胎不过怀了六月就滑了,楚音通过芜安的记忆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柔妃自作自受,挺着大肚子却非要去游湖,上岸时不慎摔倒,这才丢了龙种。 当时芜安正好也在御花园游玩,柔妃不知为何就把这罪名放在了芜安身上,当时在场的人就她们二人和各自的宫女,而且都替自己的主子说话,所以即便闹到皇帝面前,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最后皇上和太后还是心疼芜安,认定是柔妃的宫女没有照顾好主子,处死了两个,又送了一堆赏赐到浮秋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芜安又是个不长记性的,后来这柔妃一直躲着她走,她也就忘记这回事了。 只是如今看来,这位柔妃娘娘分明还惦记着啊。 她也能猜出来柔妃为什么要对影摇下手,分明就是招惹不起沉絮殿的人,却咽不下这口气,以为影摇是个生面孔,在沉絮殿不被重视,便是欺负了也能找借口糊弄过去。 楚音长吁一口气,刚好醒酒之后脾气不太好,这柔妃娘娘还真是个懂事的。 “公主,都怪我,应该让影摇照顾您,我去拿醒酒汤的……”舞袖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无妨,浮秋殿离御膳房远着呢,需要走一段时间,我们抄近路,堵住她就行了。” 好在芜安是个多动的性子,宫里那些七拐八拐的小道被她摸得门清。 “等会,”临出门前楚音拿起胭脂和粉底在面扑了两下,然后给舞袖看了一眼:“怎么样?可怜吗?像不像是被人欺负过?” 舞袖一脸懵,搞不懂公主这是要干嘛,但还是点了点头:“像。” 楚音宿醉刚醒,本就看着憔悴,白粉一扑更显苍白,胭脂涂在额头,乍一看可不就是被人打了嘛。 “那就对了,出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二叔怎么会来这里 “娘娘,奴才真的是沉絮殿的人,是去御膳房给公主取醒酒汤的,您要是不信,就随奴才一起去沉絮殿去见公主。” 影摇一路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宫女给架着,很是手足无措。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单独一人出沉絮殿,原以为不过就是拿一份醒酒汤,不知怎么就得罪了眼前这位娘娘,非说她抢了份例,还假冒公主身边的宫女,要把她带回去处置,任凭影摇怎么解释都没用。 “吵死了,是想把人叫过来救你吗?”为首的宫装女子姿容艳丽,虽然身为嫔妃,却自带一种风尘气,她也正是凭借这一点当初把皇上的心栓的牢牢的:“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还敢吵就直接割了舌头。” 说完,柔妃还对影摇冷笑了一下。 影摇这时却突然安静下来,她进宫以来从未与人结仇,所以这位柔妃娘娘分明就是冲着公主来的,如果是舞袖来恐怕也要受罪,这样也好,这份罪由她担着,只是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继续服侍小姐。 柔妃以为影摇突然老实是因为害怕了,不免得意,眼神中的狠辣也多了几分。 当初她进宫的时候就知道芜安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原本这些和她无关,但是老天竟然让她成为了皇上的女人,还怀上了龙种。 人总是想往高处爬,可是她娘家身份卑微,只有走母凭子贵这条路,她知道皇上膝下皇子众多,公主却只有芜安一个,所以才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只可惜芜安的母妃去世的早,无福享受这些。 而柔妃还是宫女的时候经常听一些老宫女闲聊,知道了一些判断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的土方法,因此她怀上孩子以后,断定自己怀的就是一个女儿,就想着为自己的孩子抢走芜安的圣宠,自己也好因此飞黄腾达。 原本她只是想着假意诬陷芜安推倒她,造成小产的假象就行了,没想到最后意外发生,她真的一下把孩子给摔没了,到头来芜安还一点事都没有。 这口气她一直咽不下,可惜当时她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宠爱,更没有办法欺负芜安,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刚进沉絮殿的小宫女,可不就正好让她发泄一下。 就算芜安找上门来,她用一句不知道这是沉絮殿的人就盖过去了,而且这小宫女面生的紧,也许芜安根本就不记得她呢。 柔妃正得意洋洋的想着,刚绕过一个假山,就见一个鞭子劈头盖脸的朝她打过来。 柔妃惊呼一声,躲闪不及,还好那鞭子只是落在她脚尖而已。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柔妃怒气冲冲的就要骂这个人,结果抬头一看就惊住了。 那少女靠在假山上,脸上苍白憔悴,额头带着淤血,似乎是在哪里磕伤了,显得狼狈的很,但是那张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派悠闲,她不会认错这个人,分明就是芜安。 柔妃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行礼:“芜安公主,您怎么在这里啊?” 楚音慵懒的收了鞭子,往柔妃身后看了一眼,看见影摇正被两个宫女给架着,看那双通红的眼睛,应该是哭过了。 柔妃大概猜到公主这是来给自己的宫女讨说法了,不免有些意外,这个混世魔王,竟然对这么个小宫女如此重视吗? 但是这不是重点,还是先做做样子,免得惹怒了这个小阎王。 “本宫在御膳房发现这个小宫女手脚不干净,所以……啊!” 柔妃话刚说一半,便突然惨叫一声,原来是楚音一鞭子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什么?”楚音打完以后,笑盈盈的看着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公主,你怎敢……啊!” 又是一声惨叫,楚音在她身上又留了一鞭子,同时她也一直保持的笑容:“本公主不敢什么?” 柔妃疼的倒吸凉气,但也知道不能再开口了,只是隐忍也不是办法,于是沉默了一会便说道:“公主,你这样做,就不怕本宫告到皇上那去吗?” 正说着,舞袖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小声道:“公主,有人来了。” 柔妃大喜,自己虽然受了伤,但是这小畜生也要被抓个正着了,她倒是要看看谁今天更惨! 结果她正想着,楚音突然把鞭子一扔,整个人靠在舞袖身上一幅虚弱无力的样子,却是哭的义愤填膺: “柔妃娘娘,影摇她做错了什么,都要由我这个当主子的来管,你越俎代庖就算了,竟然还敢以下犯上命人殴打本公主,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受了两鞭子的柔妃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她命人殴打芜安?天可怜见,她才是被打那个吧。 正要反驳,就听一道雄厚的声音传来:“后宫之事本将军本不该管,但如此以下犯上未免太过放肆,看来有必要再去见一下皇上,以正宫风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音也愣住了。 二叔怎么会来这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柔妃娘娘请自重 大将军府在整个大雍的地位无人不知,即便柔妃身在后宫,对楚临哲也是有所耳闻的。 总之就是一个不好惹,连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后妃能够得罪的。 但是要给楚临哲面子,不代表她要忍气吞声。 毕竟她也知道,这位大将军也就是看着凶,实际上也就是铁面无私而已,要是知道其实是她被欺负,那么受罪的就是芜安了。 “大将军误会了,公主身份尊贵,又是皇上的心头宠,本宫哪里敢欺负她。”柔妃看了一眼影摇:“本宫只是偶然抓到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想要交由皇后去处置,谁知道这宫女竟然是沉絮殿的人,公主以为本宫故意给她难看,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本宫,上来就扬鞭子,大将军若是不信,本宫身上有伤为证。” 说着,柔妃就要撩起自己的袖子。 楚音挑挑眉,柔妃这就太天真了,她只知道鞭子打在身上是货真价实的疼,便想着肯定是留下伤痕了,哪里想到楚音刚刚打人的时候力度掌握的好着呢,留下的红印一会就消失了,保证叫人什么也看不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柔妃的手刚刚放在袖子上,楚临哲就已经转过了身。 “柔妃娘娘请自重!”楚临哲突然厉声吼道:“您是后宫妃嫔,怎可在外人面前撩起衣袍,您不在乎名声,也别拉着本将下水!” 楚临哲早就听闻这柔妃是狐媚性子,如今一瞧果然是真真的。 至于柔妃也是被楚临哲这句话给吼得愣住了,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块,只是真心实意的给他看伤痕而已。 只怪这宫里的男人只有皇上一个,她又是靠以色侍人爬上妃位的,这些规矩她向来不在意。 “大将军勿怪,本宫没有那个意思。”柔妃连忙解释道:“只是方才本宫真的没有欺负公主,如若有半句假话,本宫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柔妃出身不好却年纪轻轻升了妃位,比不得其他妃子的端庄,行事总是有几分泼辣的味道,这赌咒发誓起来是毫不含糊。 楚临哲是在战场上得功名的人,叫他行军打仗可以,叫他处理这种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就不行了。 要不是想着老夫人的话,在出宫之前来见见公主,他也不会涉足这后宫之地。 “这……”楚临哲有些犹疑,眼神便落在了楚音身上。 楚音正好和他对视,一时躲闪不及,便慌忙低下了头。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戏,但是欺骗至亲之人,在楚临哲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利用他,楚音的心还是有些慌的。 见楚音神色不对,柔妃以为她是心虚了,便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公主,本宫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还是说实话吧,只要你道个歉,本宫便大度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楚音拧眉沉默,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等日后有机会再跟二叔道歉。 “柔妃娘娘,你想要我说什么实话?”楚音无力的倒在舞袖身上:“你毫发无伤,那本公主的伤怎么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哪里受伤!”柔妃指着她的脸,气急败坏的说道:“本宫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根本就不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公主故意弄伤自己来陷害你?”楚音突然站直了身子,神色悲愤万分,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柔妃,本公主完全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才对你百般忍让,不过就是从你手里带走一个丫鬟而已,只要本公主乐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好,既然你觉得是本公主冤枉了你,那我们也别在这里劳烦大将军了,直接去见父皇!” 若是没有外人,楚音定然要盛气凌人的说出这些话,将柔妃直接吓到腿软。但是此时楚临哲就在旁边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她这是被柔妃欺负到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才会选择将事情闹大。 “你!”柔妃的火气也被挑起来了:“去就去,人在做天在看,本宫就不信皇上是个不辨是非的人!” 好歹她也在皇上身边服侍了这么久,皇上还能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吗? “本将倒是觉得不必了。”楚临哲突然平静的开口:“柔妃欺辱公主在先,本将亲眼目睹,如今柔妃娘娘自行回宫反省反倒妥当,若是真的惊动皇上,只怕就不是反省这么简单了。” 话音落下,楚音和柔妃都愣住了。 柔妃是惊诧于向来正直无私的楚大将军的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在这里说瞎话,楚音则是没太明白,怎么二叔会帮她说话,毕竟现在在二叔的眼里,自己只是与将军府毫无瓜葛的公主啊。 “大将军你……”柔妃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这里可不是只有您一个人,您想要偏颇公主,恐怕没那么容易!” 楚临哲却依旧平静:“这里的人除了本将,不是公主的的人就是柔妃娘娘你的人,她们的话如何能信?本将与二位素来没有交情也没有仇怨,想来皇上应该还是会选择信任本将的。” 楚音暗笑,她二叔这话就说的谦虚了,皇上虽然忌惮大将军府的兵权,但是对楚临哲这个人还是十分信任的,只要他开口,皇上怕是再也听不进别的话了。 “你……”柔妃伸着手指了半天,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很清楚,哪怕她才是受委屈的一方,只要一脸正气的楚临哲选择包庇公主,她便是说破了嘴皇上也不会信她。 “好,好,好的紧!”柔妃憋着一口气,极不情愿的叫人把影摇给放了,怒瞪了楚音一眼,然后带人离开了。 因为有楚临哲的帮忙,这件事结束的比楚音计划的快得多,唯一遗憾的是她原本想着到皇上面前再演戏,至少要让柔妃受点罪才行,如今倒是便宜她了。 “谢过大将军。” 楚音抬起头,冲着楚临哲甜甜一笑,只是这笑容挂在她那张抹了胭脂的脸上,总是有些怪异。 好在楚临哲并不介意,只是沉默了一会才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二叔在,没人能欺负你 见楚临哲面色严肃,楚音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的事情?是将军府吗?还是老太君? “舞袖,影摇,你们往远处些,也不要让人靠近。”吩咐下去以后,楚音有些焦急的看着楚临哲:“大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楚临哲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神色突然松了下来:“公主不必紧张,是府上老太君一直记挂公主,所以让本将进宫的时候,为公主带点心意。” 听到这话,楚音才长吁一口气,她这个二叔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拐弯抹角的,差点没把她吓死。 这时楚临哲已经在腰间取东西了,楚音一脸希冀的看着,不知道祖母又要给她什么好玩意。 结果就在她毫无防备之间,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就直接朝她面门袭来,不给她任何机会躲闪,楚音察觉到危险,下意识的就伸手去夺匕首。 好在楚临哲所用的力道并不大,她轻而易举的便将匕首夺了过来,反手一绕,匕首便架在了楚临哲的脖子上。 “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楚音不可置信的质问他,她的二叔要杀她? 不……等等,楚音突然反应过来。 那匕首袭过来的时候,不带杀气,而且若是楚临哲真要杀她,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 所以,二叔在试探她…… 难道…… 楚音的手蓦然一松,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楚临哲正红着眼眶看着她,嘴角抽搐半天才极其隐忍的发出声: “音音……你真的是音音……” 楚音的武功有一大半是他教的,所以他对楚音的身法再熟悉不过,方才她夺匕首的方式,足以证明她就是楚音! 老太君没有发疯,音音真的回来了,用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楚音心情同样复杂,她与二叔见面次数不多,谈不上露出破绽,二叔生了试探她的心思,分明就是知道了些什么。 祖母为什么要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份怀疑之上,更多是心酸。 无论如何,她的身份被二叔揭穿了,隐瞒也就没有意义了,装了那么久的陌生人,她终于可以叫一声久违的二叔了。 “二叔。”楚音突然朝楚临哲跪下,磕了一个头:“是音音不孝,让您担心了。” 楚临哲在战场上落下累累伤痕时都不觉得疼,此时看见眼前的小人,却觉得心都要疼碎了,他连忙扶起楚音:“好孩子,快起来,让二叔看看。” 因为哭得毫无顾忌,楚音脸上的脂粉就花了,一抹眼泪,手背上落下一片红白,顿时就让伤心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二叔,我这也是迫于无奈……”楚音试图解释:“是那柔妃娘娘……” “好了,不用解释,二叔当然信你。” 楚临哲确实不觉得是楚音的错,他家音音那么善良的孩子,要不是旁人做的过分,音音怎么会用这种手段来自保。 “既然如今把话说开了,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有二叔在,没人能欺负你。” 第一百四十章 九千岁放了一夜烟花 楚音点点头,心头一阵暖意。 “二叔,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实在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我担心牵扯将军府才……”说着,楚音便想到方才担心的问题:“二叔,我跟祖母约好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出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 楚临哲想到楚昊求亲那事就头疼,总归是不好开口,便转移话题道:“还不是你这丫头总是让她老人家担心,你祖母比你知道分寸,只告诉了我跟你三叔四叔,不会有什么乱子。总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扛着了,明白吗?若是再有人像柔妃那样欺负你,就交给二叔来处理,大不了带一支军队踩平了她老家。” 瞧瞧,她这二叔冲动起来,并不比毛头小子让人省心。 罢了,知道就知道了,只要她过的好,叔叔们也不会真的拿将军府来开玩笑。 “可是二叔,”楚音撒起娇来:“您既然都知道是我了,干嘛还要试探,刚刚吓坏我了。” 楚临哲叹了一口气:“这事实在太难以令人信服,即便你祖母说了我也有几分怀疑,方才若不是看见柔妃抓的丫头是影摇,我也不会帮你。你会不会怪二叔?” “怎么会呢。”楚音吸了吸鼻子,一头扎进了楚临哲的怀里:“二叔,音音回来了,等以后能回将军府了,一定好好给你敬一杯茶。” 楚临哲的眼眶又红了,却是喜极而泣:“好好好,只要有机会,二叔一定把你从这宫里接出去,便是皇帝老子也别想跟老子抢侄女。” 叔侄说了一会话,只是这里终究是后宫,楚临哲不适合久待,临走前拿出一块东西给了楚音。 “这是军中的半块虎符,可以代表我的身份,今后若是遇到事情二叔又不在,宫中禁卫军你可以随意调用。” 楚音大惊:“二叔,这执掌兵权的虎符,您怎么可以交给我……” “叫你收下就收下!”楚临哲故意板着脸:“且不说我带军用不着这东西证明身份,难道老子的侄女还比不过半块虎符吗?你收好别弄丢就行,就当二叔送你个小玩意。”、 楚音推辞不掉,也就作罢了,反正她也不会拿着这东西胡来,不至于给二叔惹麻烦。 跟楚音告别以后,楚临哲并未直接出宫,而是折返去见了皇上。 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妃子也敢欺负他家音音,不去打个小报告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楚音的心情也甚好,叔叔们总比哥哥们稳重的多,她没有必要太担心,如今她觉得自己离回将军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从这件事缓过神来以后,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舞袖,今日早朝已经下了吗?” “公主,你怎么了?”舞袖很是疑惑,公主怎么跟楚将军说了几句话以后就神神叨叨的:“楚将军肯定是下了早朝才经过这里的啊。” 已经下了? 容景辞这个家伙,平日里下了早朝都会来找她,与她见过一面再出宫,今天是怎么回事,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那你们有见过九千岁吗?他是不是又跟父皇商讨什么事情去了?” 这次是影摇回答的:“公主,奴才早些时候去御膳房听人闲聊,说昨晚九千岁命人在城中放烟花,热闹了一晚上,然后今早告了假,等晚些时候再进宫觐见皇上。” 楚音顿时心情就不好了。 合着她喝醉了酒,这个死太监自己跑出宫快活去了? 也就是说她提出成亲的事情,容景辞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不仅内心毫无波澜,还跑出去放了一夜烟花? 好,很好。 “舞袖你去宫门口蹲着,容景辞进宫的以后就回来告诉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如就下旨赐婚吧 “最近端王府和镇国侯府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吧。”皇上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对座下的容景辞说道。 “略有耳闻。” “你就别在这敷衍朕了,这些人家里有几只蚊子你都一清二楚,还来个略有耳闻。”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说吧,要怎么处置才好?” 容景辞回答道:“怎么处置都好,反正如今闵小侯爷受了伤,不与公主成亲也难以在朝堂成气候,镇国侯府已然伤筋动骨,随他们去就行。” “你说不无道理,只是吵得有些烦。”皇上把手中的折子往桌子上一扔,语气有些不耐:“那镇国侯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泼妇,着实让人头疼。” 容景辞眉毛微挑,状似无意开口道:“镇国侯大人不弃糟糠得到了好名声,他是不会轻易休妻的。不过皇上您万万不能像镇国侯大人这般,后宫不宁,说不定就危及朝堂。” 他这话意有所指的未免太过明显,皇上自然听得出来。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后宫之事都敢置喙!”皇上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很明显是对容景辞的这番话感到不满意。 不过容景辞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慢悠悠的开口道:“进宫路上偶遇了楚大将军,听说他找您告了柔妃娘娘一状,所以才顺嘴一提,皇上若是不开心,不说就是了。” “你!” 在容景辞来之前,楚临哲确实来御书房陈诉了柔妃罪状,但是皇上觉得这也就是女人之间的事情罢了,芜安那丫头也没吃亏,便打算甩手不管,毕竟当初柔妃滑胎遭了一些罪,再念及往日恩情,皇上还是打算放她一马。 不过这时被容景辞一提,皇上倒是想到,楚临哲这人向来不喜欢管闲事,这次跑到他面前来告状,只怕柔妃是真的做的有些过分,楚临哲大概是碍于皇室的面子才把事情往轻了说,要是丢在一边不管,要是传出去可能就更不好听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用这些破事来烦朕,你待会出宫前代朕处理一下吧。” 容景辞自然是应下了,反正他的任务就是帮皇上处理所有的事情,无论朝堂还是后宫。 皇上又拿起一个折子批改起来,容景辞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便要起身告辞。 这时他想到,当初设计闵家那小子的时候,他下手轻了一些,要是真被镇国侯找到个好大夫给治好了,皇上又要给音音指婚怎么办? “皇上,您若是觉得镇国侯和端王府之间的事情惹人心烦,不如就下旨赐婚吧。” 皇上手中的笔一顿,随后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赐婚?” “嗯。”容景辞轻描淡写的说道:“端王和镇国侯都有野心,并且算得上是一丘之貉,他们之间的矛盾越大,皇上您就越省心。但如果闵小侯爷的伤好了,这矛盾自然而然也就化解了,所以皇上您要做的,就是再给他们制造一点矛盾。 给闵煜和怀染赐婚,端王向来心疼怀染郡主,自然是不肯应下,您再推脱是镇国侯苦苦相逼,在闵煜的伤彻底好之前,足够他们闹到彻底决裂。”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哈哈哈……你这个家伙……”皇上原本一直沉着的脸突然就绷不住了:“这种手段还是你拿手,行吧,你待会出宫就顺便去端王府宣个旨,这婚事,朕应下了。” 这些人为了各自利益一直相互勾结,用一桩亲事离间他们,比给芜安指婚要有用的多。 听到这话,容景辞才心满意足的退出了御书房。 不管音音还记不记得她在醉酒后说的话,他都不会让她随便嫁给别人。 “主子。”夜玄迎了上去:“是现在备车回府,还是您要先去沉絮殿?” 容景辞神色暗了几分。 去见楚音吗?他当然是想的。 可是见面以后呢,她是不是就像没事人一样,彻底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然后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令他欣喜不已的一切,只是楚音在醉酒之后给他的一场美梦而已。 就算是美梦,他也想多做一段时间。 “天色不早了,让公主好好休息吧,改日再来。” 夜玄看了一眼还未完全落山的日头,心中不免嘀咕:平日半夜都要带公主去爬墙,今日天色未暗就怕打扰公主,难道……他家主子喜新厌旧了?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容景辞突然停住了步子,夜玄也跟着停了下来,顺着前方一看,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 “主子,是公主……” 这是来找他主子讨说法了? 容景辞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楚音的方向,而楚音也朝他这边走来,距离三步远的时候便停下了。 “你干嘛躲着我?” 嘶……听这哀怨的语气,夜玄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可是他主子哪里会吃这一套啊,难搞哦! 这种场景还是不看为妙,夜玄很自觉的退下了。 “公主误会了,我没有躲……” 楚音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不躲着我干嘛着急出宫!” 这…… 容景辞有些愣了,这丫头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平日也不这样啊? 难道是下午跟柔妃吵了一架心情不好? 行,本来只是打算把柔妃禁足几天,现在看来,干脆把她送到冷宫去算了。 容景辞正自顾自想着,楚音的声调却突然软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只是……” 犹豫了半天,楚音也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随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亭子:“陪我过去坐会,我有话跟你说。” 楚音此时心里也纠结的紧。 她确定自己昨晚说的话容景辞都听进去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容景辞会因为这些话疏远她,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堵的慌。 所以她才急着见容景辞一面,她想要道歉,被容景辞笑话也无所谓,反正他不能不理她。 “昨晚……我说的那些话……”楚音眉头拧的厉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口气说出来:“你若是觉得不能接受,就当我是酒后胡言乱语,然后忘记就行了,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楚音说着,眼睛里晕上了一层泪雾,语气也带上几分软绵绵的哭腔: “我那也是被父皇的话给吓到了,万一他真的逼我嫁人,我又不能反抗,思来想去觉得如果非要嫁人,那还不如嫁给你,是你说的你不是外人嘛……我也知道那话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你被吓到也正常,但……” 说着说着,楚音就低下了头,就算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此时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来说这些,还是觉得有些丢脸。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楚音深吸一口气才算缓过来:“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毕竟就算你答应了,这婚事也不可能成,所以我们一起忘记,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她看着容景辞,神色郑重:“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和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胡话了。” 容景辞也看着她,面色平静,唯独眼底情绪复杂,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有些微微颤抖。 音音她……没有忘记那句话,她是真的动了想要嫁给他的心思。 虽然这份心思可能与情爱无关,音音只是想要借着他逃离被指婚的命运。 毕竟他的音音上辈子吃够了情爱之苦,对婚嫁之事出于本能的排斥。 但是,这也足够让他惊喜的不知所措。 “我做不到。” 听到容景辞这四个字的回答,楚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掉了下来:“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容景辞,好歹我也是公主,怎么还轮到你委屈了,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都说是胡话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楚音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 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本来只是想来跟他解释清楚,可是这会亲耳听到容景辞不愿意娶她也不愿意原谅她,她的心就好难受。 便是当初被安元嘉伤透了心,她好像也没有这么痛过。 凭什么啊,她就那么遭人嫌弃吗?她有那么差吗? “我是说,”顿了顿,容景辞的手伸到楚音的脸旁,为她擦拭着眼泪:“公主既然把话说了出来,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叫我忘记,我做不到。” “嗯?” 楚音不再哭了,却止不住的抽噎,身子一颤一颤的,有些呆愣的看着容景辞。 “公主不是说要嫁给我吗?”容景辞嘴角微微扬起:“既然公主还记得这句话,那就不是酒后胡言,所以我答应了,还请公主不要反悔。” 楚音回过神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声反问:“你没生气?” “公主投怀送抱,我求之不得,为何要生气?” 听到这句话,楚音总算是破涕为笑了:“九千岁果然够义气。”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这事要是真的能成就好了,也不知道父皇下一次给我指婚是什么时候,我真的不想嫁人。” 这丫头! 容景辞胸口硬是被堵上一口气,合着他说了半天,这丫头都只是当成他在哄她? “公主,你既然已经开了口说要嫁给本座,以后还请自重一些,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容景辞的脸凑近了几分:“本座可没当这是个玩笑话。” 看着那张突然放大的俊逸面容,楚音疑惑不已:“容景辞,虽然我不嫌弃你,但是父皇怎么可能会答应我嫁给一个太监?” “只要你答应,别的事情我来处理。”容景辞突然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公主,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就别怪她狠心了 把楚音送回沉絮殿以后,容景辞虽然还想再待一会,但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而且那丫头后来一直都不敢正眼瞧他,回了寝殿便钻到被子里去了,他待着只会让楚音尴尬罢了。 也罢,好在来日方长,我的音音。 就算只是被当成挡箭牌,他也甘之如饴,起码他是音音能想到的唯一的挡箭牌。 “夜玄,你带人去浮秋殿传本座旨意,柔妃娘娘即日起被打入冷宫,”随后又加上一句:“既是冷宫,这日子就不能好过,你看着办吧。” “是。” 夜玄领命退下。 只是在去浮秋殿的路上他便想着,这公主还真是有点手段啊,就说了这么一会话就把他家主子哄好了? 至于容景辞,则出了宫,去端王府亲传另外一个旨意。 …… “爹爹,我不同意!”怀染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扫到地上:“皇上为什么要下这个旨意?他分明是想给芜安和闵煜指婚,为什么现在又要我嫁给那个废物!” 此时的怀染身上不剩一点温婉之态,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冲了出来:“一定是芜安,一定是她做的!否则皇上不会如此的,闵煜受伤跟我又没有关系!” 她声嘶力竭的吼了半天,端王只觉得脑仁都被震疼了,实在忍不下去便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你先给本王闭嘴!” 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怀染站在一边流着眼泪,一脸的不甘心。 端王也没有想到皇上真的会下旨指婚,想到容景辞宣完旨以后特意说的那句话,端王的脸色就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镇国侯府是铁了心要让怀染郡主过门,皇上虽然身居高位,但很多事情也是迫不得已,端王您还是多多体谅一下。” 难道……是镇国侯府拿出了什么筹码逼皇上下旨吗? 好,原以为这桩婚事不过是镇国侯府那个泼妇在搅混水,他本不打算计较,现在看来,镇国侯分明也在打王府的主意! 镇国侯难道会天真的以为,怀染嫁过去以后,端王府就和他镇国侯府彻底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然后就借着王府势力继续往上爬? 可笑!他是疼怀染,但是和王府利益相比,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染儿,你听爹爹说。”端王的语气平静了许多:“闵煜要是不出这档子事,却也算得是大雍数一数二的好儿郎,等他的伤好了,你能成为他的妻子,也是一桩好婚事。” 怀染怎么都没有想到端王会说这样的话,想到闵煜那一幅酸书生的样子,还有张氏那张嘴脸,她就直犯恶心。 “那要是他的伤好不了呢?”怀染恨得咬牙切齿:“父王您还是要逼着我嫁吗?” 端王自然听到怀染对他的称呼生疏了些,但是他并未在意,随口说道:“本王会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他的,若是真的治不好,到时候本王再想办法。” 说完这些,端王便不再管怀染,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怀染站在原地发呆很久,连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印都未曾察觉到痛。 若是治好了,她就要嫁,若是治不好,那就再想办法。 好,既然所有人都逼她,那就别怪她狠心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侯爷,郡主来了 镇国侯府。 自从闵煜受伤以后,张氏每天就是哭哭啼啼,镇国侯再好的耐心也被她消磨没了。 “你给我安静一点!”镇国侯冲张氏大吼道:“天天就知道哭哭哭,煜儿还没有死呢,你给谁哭丧呢!” 张氏虽然性子泼辣,但是对于自己的丈夫还是言听计从的,此时被这么一吼,她也不敢大声哭闹了。 只是张氏还是觉得自己委屈的紧。 闵煜这次受伤本来就是无妄之灾,全都是因为端王府那个小丫头,所以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为了怀染很可能搭上下半辈子,端王府把怀染嫁过来照顾闵煜一辈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她无理取闹,就连她的丈夫都在责怪她。 张氏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布满泪痕,她对镇国侯抱怨着:“老爷到现在还怪我去端王府闹吗?可是您也不想想,我们家煜儿长得好看,书也读得好,要是不出这档子事,如今准驸马的位置早就坐稳了,那郡主想嫁进来还要看我的眼色呢,怎么就委屈她了。 反正这事我做的问心无愧,老爷您要打要罚就随便吧,只可怜我的煜儿,也不知道这伤还能不能好……” 张氏一边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她说完以后,镇国侯更加烦躁了。 张氏说的没错,闵煜确实是府上单传,所以他对这个儿子是尽了一万分的心,就是想要他走上官途,让镇国侯府更上一层楼。 可是如今闵煜伤在那种地方,要是医治不好,别说是入朝为官了,恐怕下半辈子都要被人笑话。 所以他虽然对张氏的胡闹感到不满,却也没有过多指责,他就想着万一端王真的应下这门亲事,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行了,皇上不是都已经下旨给煜儿和郡主指婚了吗?你还在这里哭个什么劲啊?”镇国侯摆摆手:“你消停一会,晚些时候准备上礼物,你随我一起去端王府道个歉,以后两家就是亲家了,不要留下什么嫌隙。” 张氏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道什么歉啊,这件事本来就是端王府理亏,不然为什么皇上站在我们这边啊。反正我是不会去道歉的,要道歉也该是端王府派人来给我们道歉,老爷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成亲之前端王府不给我们家煜儿一个交代,以后这郡主进了门,可别怪我这个当婆婆的规矩多!” “你!”镇国侯被张氏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手一直指着她。 要不是怕被人说抛弃糟糠,他真是恨不得立马就把张氏赶出门去! 这时,门外有下人通报:“老爷,怀染郡主来了。” 夫妻二人先是一愣,随后张氏翻了个白眼:“我就说是老爷您想多了,端王府也知道是他们亏欠我们,这不就来道歉了吗?” 镇国侯不耐烦瞪了她一眼:“行了,你给我滚回房间去,要是敢出来闹,我就休了你!” 不管怎么说怀染也是郡主,镇国侯不可能放着张氏在怀染面前大放厥词,惹得端王府和侯府彻底决裂。 张氏虽然不愿意,她很想在怀染面前抖一抖未来婆婆的威严,但镇国侯已经放了狠话,她没有反抗的胆子。 而站在大堂外候着的怀染,眼神冰冷,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张氏果然就是个泼妇,跟镇国侯在前厅就能如此不顾礼数的吵起来,她就在门外站了这么一会,就把方才张氏说的话听进去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就敢大言不惭说要给她颜色瞧瞧,就凭张氏,也配她叫一声婆婆? 同时怀染心里也是一阵憋闷,她一直以为端王是真的疼她的,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到这样一户人家里,什么父女情深,果真是做不得数。 怀染还在出神的想着,镇国侯已经从前厅出来迎她:“不知郡主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郡主恕罪。” “侯爷多礼了,今日怀染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应该是请侯爷不要嫌弃怀染叨扰才是。” 说完,怀染对镇国侯简单行了个礼。 见眼前这姑娘温柔贤淑又知书达理,镇国侯在心中暗暗点头,张氏虽然把事情做的难看了些,但是给闵煜要回来这样一个好媳妇,也算是件好事。 “郡主言重了,还请里面坐。” “侯爷,不必麻烦了。”怀染拒绝了镇国侯的邀请,面露愧色道:“我今日来,其实是想看看闵小侯爷,不管怎么说,他这伤也是因我而起,而且……” 说到这里,怀染的脸上飘上两份红晕,声音也小了几分:“皇上已经给我们赐了婚,我想……” 镇国侯也是过来人了,怀染如此明显的小女儿心思他哪里有看不懂的道理,虽然轻浮了些,但是对方毕竟是郡主,而且就闵煜现在的状态,两人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一个做长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来人,带郡主去小侯爷屋子里。” 得了应允,怀染冲镇国侯感激一笑,便跟着下人走了。 镇国侯心情更加舒畅了,看来这郡主对闵煜是真心实意的,也许这桩婚事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合适。 他却不知道,怀染在转过脸后,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蒙上了一层冰霜。 进了闵煜所在院子,怀染便闻到一阵扑面而来的草药味,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长年累月的生病,她对药味已经熟悉到厌恶。 “郡主,小侯爷就在里面休息,请进。” 闵煜知道自己的伤势以后虽然一直听大夫的话躺在床上休息,但是性子变得有些喜怒无常,除了必要,下人都不愿意进屋子里自讨苦吃。 怀染笑着应下,便推门进去了。 听见有人进来,闵煜心中的阴霾有了发泄之处,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这人的身影很是熟悉。 “怀染郡主?” 闵煜的怒火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的全部熄了,神色有些错愕。 怀染很讨厌他用这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却假装担忧的问道:“我一直担心小侯爷的身体,所以前来看望,你不会觉得我太唐突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亲你一下怎了 “怎么会?”闵煜高兴的就要坐起来,却不慎扯到伤口,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又担心这样子惹怀染嫌弃,便强颜欢笑道:“郡主坐下说话吧,我叫人准备茶水点心来。” 他正要开口叫下人,怀染阻止了他:“小侯爷不必如此客气,想来你应该也听说皇上指婚的事情了,既然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还是相处自在一些比较好。” 从镇国侯那里听说赐婚一事的时候,闵煜一直担心这事是张氏胡搅蛮缠才撮合成的,怀染会因为这张圣旨讨厌他,如果是那样,便是成了亲也不算什么好事。 但是此时看怀染的样子,分明是愿意的。 所以,怀染其实对他早就芳心暗许了吧。 念及此处,闵煜的心有些飘飘然,便和怀染闲聊了起来。 从头至尾,两人只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偶尔对上两句诗词歌赋,笑得开怀,外面的下人听见闵煜久违的笑声,连忙将此事告诉了镇国侯,于是镇国侯对怀染这个未来儿媳妇更加满意了,便是张氏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聊到后面,怀染却突然叹了一口气。 “郡主,怎么了?”闵煜连忙关切道:“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 怀染连连摇头,然后眸子中透出两分委屈:“能够和小侯爷结为连理,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原本与你有婚约的人是公主,如今倒像是我抢了她的姻缘。其实我也无所谓的,反正公主她一直不喜欢我,我只是担心她因为此事又恨上你,她的手段又多又狠,我担心……” 说到这里怀染突然打住了,然后一脸惊慌:“小侯爷莫要当真,我只是胡说八道,不是有意诋毁公主……” “郡主,没事的,这里没有外人。”闵煜轻声安慰她:“你我之间大可畅所欲言,芜安公主是什么性子我也清楚,你并非是胡说。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她手段再多也只能住在宫里,我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她又能做什么。再说了,我对她从来都没有好感,能让我倾心的人只有郡主你罢了,你我才是天作之合,何谈抢了他人姻缘?” 似乎是害羞了,怀染低下了头:“小侯爷莫要说这些了,怪叫人难堪。” 闵煜却依旧深情款款:“怀染,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负你,我这伤也一定会好的,绝对不会委屈你。” “你……”怀染的脸彻底红透了,娇嗔道:“小侯爷还是休息一下吧,别说胡话了。” 看见怀染这幅样子,闵煜心情大好,便继续开玩笑:“我休息可以,但是郡主可得在这里陪我,至少也要等我睡着了再走。” 本以为怀染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却出乎意料的同意了:“好,那你睡吧。” 闵煜虽然吃惊,但总归是高兴更多一些,竟然也就听话的闭上眼睛。这些日子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此时一放松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很快便陷入梦乡。 怀染一直很有耐心的坐在一边,只是闵煜闭上眼睛以后,她的脸上就只剩下冷漠。 确定闵煜已经睡着,怀染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边,上面摆着几瓶药,都是闵煜现在用来疗伤的。 怀染从自己身上取出一个瓶子,和桌子上一瓶相似的药调换,一眼看过去很难察觉。 做完这些,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闵煜,暗道:“闵煜,别怪我心狠,实在是你太烦人了。” …… 这日楚音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察觉到床边似乎有个黑影,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容景辞最近是抽了什么疯,总是在她快要睡醒的时候悄摸摸的进她的寝殿,与她闲聊上几句,等舞袖她们进来的之前再无声无息的离开。 刚开始几天她还抗议,但是容景辞轻飘飘一句:“公主都已经主动提亲,现在见外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他去了。 “明明都醒了,干嘛还装睡?”容景辞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她撩了一下脸旁的碎发。 楚音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回道:“看来九千岁是一点都不懂赖床的乐趣,实在可惜。” “是吗?公主说的有点道理。”说着,容景辞便作势要脱鞋。 楚音其实一直眯着眼睛看着他,一见他这样吓得立马坐了起来:“你干嘛!” 容景辞一脸无辜:“陪公主体验一下赖床的乐趣啊。” “去你的!”楚音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你今天又有什么事要说?” 容景辞也不玩闹了,突然正色起来:“倒真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公主商量,我打算今日跟皇上提赐婚的事情,你觉得呢?” 正在打哈欠的楚音因为他这句话呆住了,忘记合拢嘴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你认真的吗?” “我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察觉到容景辞的认真,楚音的脸色却为难起来。 她确实愿意嫁给容景辞,这样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至于皇上那边要怎么说,容景辞说他能解决,楚音也相信他。 只是,她的婚事,从来不是她一个的事,也不是得到皇上同意就万事大吉。 如果祖母和叔叔们知道她要嫁给一个太监,怕是会出大乱子。 那时候的局面,她恐怕应付不了,而容景辞出于好意帮她,到头来可能也会因为这件事陷入尴尬的境地。 实在不妥当。 “嗯……”楚音犹豫的开口:“容景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牵扯的太多,就先不着急吧,反正父皇还没有给我赐婚,等他再提这事的时候的,你再去请旨,好不好?” 听到“牵扯太多”四个字,容景辞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 也怪他太过高兴,忘记这件事还与将军府有关。他可以用手段让皇上赐婚,却不能保证将军府能够接受他。 不被将军府祝福的婚姻,音音是肯定不会接受的。 “好,知道了,那就以后再说。” 见容景辞这么容易就答应,楚音心口莫名生出甜意。 眼前这个人,永远都是把她的想法放在第一位,她突然觉得,如果容景辞不是太监,自己上辈子死缠烂打要嫁的人是他该多好。 哎,这都想的些什么鬼玩意,便是她动了心,容景辞一个太监又怎么会懂男女之情,否则九千岁年纪也不算小了,又有这般姿容地位,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 楚音把脑海里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给抛掉,然后抱住了容景辞的一个胳膊软糯道:“谢谢你。” 说完,她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嘴唇在容景辞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没关系,就算他不懂男女之情,身边也只有她一个女人,所以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吃豆腐,谁也抢不走。 本来还有话要说的容景辞,被脸上软绵绵的触感震到全身一僵,张了半天的嘴也发不出一个音。 “干嘛呀,”楚音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本公主都主动提亲了,亲你一下怎了?” -- 作者有话说: 码字太着急,不分章,今日份更完,晚安~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要不要出去玩几天 楚音说完以后就一直看着容景辞,等着他缓过神来,甚至都做好被他指责不知羞耻的准备了,结果她等了半天,容景辞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傻了?” 容景辞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随即整个人往前一倾,两人的脸几乎要贴上。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楚音吓得不轻,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映的全是容景辞的倒影。 “你……你干嘛……” “礼尚往来。” 这四个字立马就让楚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下意识就用手捂上了脸:“你别乱来啊!” 容景辞嘴角一直翘着,这小丫头调戏人的时候胆大包天,被调戏的时候就怂成一团。 怪可爱的。 罢了,她脸皮薄,搞不好会使小性子,到时候就更不好哄了。 于是他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楚音的头:“好了,不闹了,我还要去皇上那边说点事情,你再睡会吧。” “嗯。” 楚音没有把手拿下来,埋着头应道。 容景辞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近日在宫里待着可觉得无聊,要不要出去玩几天?” 出宫,还能玩几天? 楚音立马就忘记害羞这回事,眸子里泛着亮光:“可以吗?” “等我消息。” 容景辞离开以后,楚音才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滚烫,再回想起刚才自己的鲁莽行为,更是觉得没脸见人,便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舞袖进来服侍她起床的时候,就听见被子里传出一阵傻呵呵的笑声。 “公主!”舞袖以为楚音得癔症了,吓的连忙跑过来把被子掀开:“您没事吧?” 被抓个现行的楚音尴尬的不行,只能故作镇定:“做了个好梦,开心。” 舞袖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伺候楚音下床更衣,然后说起了别的事情。 “今早镇国侯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听说天还没亮镇国侯就到宫里来求见皇上,然后请了值守的林御医出宫去了。” “林御医?”楚音的听得眉头直皱。 林御医是御医院医术最好的,平时只给皇上和太后调理身子,至于旁人,除非遇到疑难杂症,否则不会轻易出手。 镇国侯这么匆忙的请林御医,应该只是为了闵煜吧。 “可是镇国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舞袖摇摇头:“旁的就什么都没有听说了,要奴才去打听吗?” “不用了。”楚音理了理袖子:“真出事了,也瞒不住的。” 她只是觉得这事来的有点突然,让她嗅到一点阴谋的味道。 如果是真的,她不确定这阴谋是不是冲着她来的,幕后凶手又是谁? 这烦心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此时的镇国侯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老爷,您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张氏急得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哭嚎:“明明前些日子大夫说再养养就好,怎么突然就……” 镇国侯何尝不心烦,对张氏更是一点容忍的耐心都没有了,直接一巴掌招呼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接让张氏倒在了地上。 “你要鬼哭狼嚎就滚远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闵煜之死 见镇国侯是真的发怒了,张氏也只敢抽抽噎噎,不再继续哭嚎。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紧张到极点,站在一旁的下人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生怕惹祸上身,特别是一直服侍闵煜的小厮,脸色一直惨白如纸。 昨晚他照例半夜来给闵煜换药,然后熄灯回房睡觉,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结果刚刚躺下,就突然听见闵煜似乎在房间哀嚎,一开始他还以为闵煜是和以前一样,大半夜心情不好发泄两声,便又不耐烦的掌了灯,打算去安慰两句。 可是当他点了房间的蜡烛,仅存的一点困意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丝毫全无。 只见被子已经被闵煜踢到地上,他则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十分难受,一直用手抓挠着伤口,那处的衣物和身下的床单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回过神来的小厮情急之下只能先抱住闵煜不让他胡来,再扯着嗓子叫人。 住在府上的大夫匆匆赶来看了以后却连连摇头,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急的镇国侯连夜进宫去请了林御医,然后就一直耽搁到现在都没个准信。 直到快到午时,闵煜房间的门才被打开。 “林御医,我儿的情况怎么样啊?”镇国侯连忙迎了上去:“很严重吗?” 林御医的脸色十分疲惫,他对镇国侯无奈的摇摇头:“令公子治伤的药不知为何变成了覆子散,这本是一种植物的花粉,鲜少能够见到,若是沾上人的皮肤便会奇痒难耐,所以小侯爷的才会去抓挠伤处。” 听到这里,镇国侯的脸瞬间比墨还黑。 闵煜整日待在府中,竟然还有人想要害他,这是铁了心要让镇国侯府绝后啊! 不过镇国侯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劳烦林御医费心,我可就这么一个……” 可是镇国侯话还没有说完,林御医就摆了摆手:“恕老夫无能,别说是小侯爷的伤,便是连他的命,恐怕也……” 一直站在一旁的张氏听到这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镇国侯也是被吓到腿脚发软,缓了好一会才能勉强发出声音:“怎么会……之前明明说伤都快好了,怎么就抓了一下……” 林御医无奈的摇摇头:“小侯爷怕是难以忍受覆子散的药力,所以下手没有分寸,失血太多,老夫赶来的时候便已经奄奄一息,如今不过行针吊着一口气,让小侯爷可以和您告个别……节哀顺变。” 说完这些,林御医便一脸遗憾的出了府。 而镇国侯也没有心情去送人,整个人如同失了三魂七魄,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处,许久之后才稍稍回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进了闵煜的房间。 此时的闵煜躺在床上,脸上已经呈现一片蜡黄,有进气没出气,双眼空洞的看着上方,几乎与死人无异。 “煜儿。”镇国侯心痛不已的抓住他的手:“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报仇,不管那人是谁,爹一定不会放过他。” 闵煜的嘴唇突然动了一下,镇国侯看见以后,连忙凑了上去,却只隐约听到一个“主”字。 随后闵煜的手便滑落下来,咽了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怎么会知道煜儿出事了 镇国侯坐在床旁,看着闵煜的尸体发呆,整个人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无法去思考闵煜最后说的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时,又下人来报,说怀染郡主来了。 他无力的摆摆手:“请她回去吧。”此时他哪里有心情见人。 结果下人还没回话,怀染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 看着床上的死人,怀染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而且那时候怀清和安元嘉的死状比闵煜要可怕的多,可是那两人毕竟不是她杀的,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她一直恨着的人,所以当时的喜悦完全压制住了恐惧。 而她虽然不喜欢闵煜,但也知道闵煜对她没有坏心,所以她并未想过下死手,只是想要闵煜的伤永远好不起来,这样端王就不会强制要求她嫁过来。 然后在闵煜怀疑她之前,想办法让他相信这件事是芜安因为嫉妒心痛下杀手。 如此一举两得,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闵煜竟然就这么死了。 那么他在临死前有没有察觉到她才是罪魁祸首,闵煜有没有跟镇国侯说些什么? 怀染越想越乱,只能强装镇定的走到床旁,用悲伤掩饰自己的慌乱:“怎么会……” 镇国侯此时缓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便有些怀疑的问道:“郡主怎么会到这里来?” 刚说完这句话,镇国侯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 郡主…… 闵煜的房间除了下人,唯一进来过的外人便只有怀染一个,难道! 想到这里,镇国侯的语气就和善不起来了,神色也阴鸷了几分:“你怎么会知道煜儿出事了!” 怀染不是傻子,见镇国侯这样子便知道自己被怀疑了,只是听他这话,似乎还不能确定她就是凶手。 “我与小侯爷约好,今日给他送一些我亲手做的点心。”她一脸无辜的看着镇国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小侯爷不是还好好的吗?” 镇国侯看见怀染的手边确实有一个食盒,而且看她伤心的样子不似作假,一时间便又混乱起来。 终究只是他的怀疑罢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怀染的问题,便又沉默了下来。 怀染也跟着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闵煜,片刻之后她突然惊呼一声,然后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连忙捂住了嘴巴。 镇国侯不耐的皱了皱眉头:“郡主若是觉得不适,就先回去吧。” “侯爷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怀染的犹豫让镇国侯疑心又升了起来,难道和闵煜的死有关。 “郡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怀染这才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之前我与小侯爷闲聊的时候,提及我们的亲事,他总是忧愁的样子,我便多嘴问了一句,小侯爷说……他因为害怕公主才会如此,他说……” 说着,怀染的声音越来越小,镇国侯着急了:“郡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要个人给煜儿陪葬 “小侯爷说他深知公主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这桩婚事原本是属于她的,如今却落在了我头上,以公主的性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可……可要说是公主因爱生恨才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可能啊。” 怀染小心翼翼的说着,期间一直在悄悄打量镇国侯的脸色。 这些话原本是她准备好对闵煜说的,如今用来诓骗镇国侯不知道如何? 不过看眼前人那暗黑的脸色,怀染知道,这怀疑的种子算是埋上了。 她方才还有稍许慌乱的内心也就安定了下来,只要目的能达到,闵煜死就死了吧,而且死无对证,反而是件好事。 “郡主此话可当真?”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扯谎!”怀染连忙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怀染定遭天谴!” 她一点都不怕,且不说她压根不信这种说法,便是真的灵验,这些话她确实和闵煜提过,哪里算扯谎呢? “可是郡主的怀疑也有道理,”镇国侯叹了口气:“公主常居深宫,便是身份尊贵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侯府来。” “话是这么说。”怀染好似随后一提:“但是公主身边有个九千岁,两人关系似乎不错……” …… 怀染离开了以后,镇国侯命管家先操持家里的事情,他独自一人进了宫。 “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桐欢殿里的美人眉头紧拧:“煜儿的事情我这个做姑姑的也心痛,可是你不能因此丧失理智,无凭无据,你怎么就知道是公主做的!” 镇国侯不甘示弱:“当然有证据!皇上早就明里暗里在打压侯府的势力,又如何会把公主嫁过来,肯定是公主看中了煜儿,然后去找皇上讨的婚事,如今这婚事落在端王府,公主咽不下气自然会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一个茶杯就摔在了他面前,贵妃眉眼凌厉,随后冷笑一声:“本宫怎么觉得,你跟那张氏待久了,这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你!”镇国侯想要发怒,但是碍于贵妃的身份比他高,只能忍下:“你若是不愿意管这件事,那就不用多说了,我自己来给煜儿报仇!” 贵妃此时根本懒得跟他生气:“端王府那个丫头好本事,区区几句话就让你给公主定了罪,本宫怎么觉得,那个丫头才是值得怀疑的?” 这话一说,镇国侯的脑子又乱了。 侯府能走到今天,无论是他的官位,或者让皇上忌惮的财力,其实全都是仰仗他这个妹妹,而他在某种程度上只是被贵妃当成一个傀儡,倘若这个妹妹是男儿身,镇国侯的位置也不用麻烦他来坐了。 所以无论贵妃说什么,镇国侯都是会听的。 “不过,你要对芜安下手,本宫是不会反对的。”贵妃笑了笑:“你若是能办成,皆大欢喜,你若是办不成,只需要记得别把我扯进去,懂吗?” 三言两语一绕,镇国侯实在是有些迷糊:“那到底谁才是杀害煜儿的凶手?” “是谁重要吗?”贵妃倚在软榻上,狭长的狐狸眼充满狡黠:“只要有个人给煜儿陪葬,不就好了?” “这……”镇国侯犹豫起来。 “哥哥,你年纪也不算大,再生一个儿子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乱了分寸,懂吗?” 镇国侯从桐欢殿离开的时候,贵妃冲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废物,堂堂镇国侯被一个小丫头骗得晕头转向,你若是真能带着这份仇恨把芜安杀了也好,要是败了,这哥哥本宫也该舍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古亭别苑 楚音没有想到,皇上真的肯放她出宫去玩几天。 “以前我吵着闹着要出去,父皇总是要训我一顿,你怎么跟父皇说的?” 容景辞眉毛一挑:“我去跟皇上诉苦,说公主最近总是无所事事,然后就缠着我,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皇上可怜我,所以就答应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出去等着。”楚音瞪了他一眼:“等我收拾好东西就出发。” “是,公主。”容景辞笑了笑,便来到了前殿候着。 夜玄走到他身边:“主子,镇国侯似乎有动作。” 随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容景辞听完,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耐:“老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去解决吧,动静小点,别惊扰了公主雅兴。” “是。” 楚音对这些完全不知晓,等舞袖她们收拾好东西以后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刚刚忘记问你了,我们是要去哪里玩?” “古亭别苑。” …… 楚音本以为这地方应该是皇家别苑,而且这种别苑应当都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是当马车出了城,半日之后又进了一个热闹的小镇时,她有点惊讶了。 这古亭别苑竟然是在市井当中。 楚音一直掀开车帘打量着外面,满眼惊奇。 方才进镇的时候她有看见,这地方叫做古亭镇,虽然她前世也没有怎么出过京都游玩,但是对这里还是略有耳闻。 古亭镇地方小,不比京都街道繁华,却是进京时必经的镇子,而且两面临水,一面抱山,热闹又不失景致。 容景辞伸手把车帘放下,把楚音扯了过来:“午时日头正晒,等安顿好了我再带你来好好玩,入了夜这里才最热闹。” 楚音大概猜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虽然此次出宫一切从简,但是皇家的东西便是简了也是一派贵气。在这种的地方经过虽不至于暴露身份,却也足够引人瞩目,只怕会招来风险。 只是事实上的,容景辞真的只是担心她被晒到而已。 就是再多危险,他也能护她周全。 “大家总说父皇偏宠于我,但是我瞧着,父皇分明对你更加喜爱。”楚音单手托腮看着容景辞:“要是没有你陪着,父皇是绝对不可能这样放我出来的。” 容景辞摸了摸她的头:“皇上与我之间只谈利益,而在皇室之中利益高于一切,公主不必介怀,反正任由旁人对你多喜爱,总是要比我少几分的。” 嗯?这话题怎么跑了? 楚音面色一红,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便打算再掀开车帘去看外面,只是这会看着外面的形形色色,楚音却无心观赏。 是那天她偷亲了一口,所以容景辞要调戏回来? 要不得要不得,她本来就对容景辞心怀不轨,哪里经得住这个? 正想着,容景辞又把她扯了回来:“怎么这么不听话。”说着便让她躺下,楚音的头枕着他的腿:“我们住在山上的别苑,还有一点距离,你先睡会吧。” 楚音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睡着是不可能的,但是起码能让她不再那么无所适从。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知公主可否赏脸同游 穿过山间青石路,行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别苑,楚音带着舞袖和影摇先回房间收拾,晚些时候再下山去玩。 “公主,我觉着这里可是我见过最好玩的地方了,和京城的热闹完全是不一样,嗯……怎么说呢,”影摇自从下了马车以后就一直很兴奋:“反正就是不一样。” 舞袖笑道:“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进京城盘查严格,很多商客若是拿不出齐全的公文,又要与京城做生意,便只能在这里歇脚,所以这古亭镇地方虽然小,往来之人却是来自五湖四海,甚至还有别国的,一圈逛下来,有可多新奇玩意了。” 影摇一听更加开心了:“真的吗?舞袖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那可不。”舞袖一脸得意:“也都是听人闲聊才知道的,以后我出去听故事,也带上你。” 两个丫头聊得不亦乐乎,楚音却有些不解。 “往来人身份杂乱,理当十分不好管理,这容景辞到底跟父皇说了什么,他老人家怎么会答应我来这里。”楚音愈发不解。 “公主您想多了,”舞袖又解释道:“这里是九千岁的地盘,听说到处都是暗哨,看着是路人,其实都是九千岁手下的高手,总之就是又安全又好玩。宫里好多贵人厌倦了皇家那些僻静的行宫,都想来玩一玩。但是九千岁说这里终究是市井,皇室中人来多了肯定会出事,所以除非有他批准,宫里人绝对不能踏足此地,好像只有皇上微服私访来过几次,就再也没有听闻其他人来过了,公主您可是除了皇上以外的头一个呢。” 楚音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自己是沾了容景辞的光啊。 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一阵甜意,嘴角也就跟着弯了起来。 舞袖和影摇看着楚音坐在床上突然傻笑起来,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近公主总是这样,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总是突然一个人傻乐呵,她们已经习惯了。 “公主,九千岁说下午日头还是很高,所以先在别苑休息,等入了夜再下山去玩。”一个侍卫在门外说道。 楚音应下后,不多久就有人送来膳食,都是偏酸甜口,正合楚音口味,美滋滋的吃完又在别苑小转了一圈消食,便回房睡下。 一路劳顿楚音确实疲乏,还是舞袖叫了好几声才醒过来,等出门的时候,容景辞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今天容景辞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白衣服,缀银丝暗纹,描水蓝袖边,如墨长发也用白色缎带束起,手拿一柄描金骨扇,站在门前月光中,往日逼人的贵气被压下去几分,倒是处处透着书生气。 “容公子这是要去私会哪家小娘子?”楚音打趣道。 “月上柳梢头,夜色正好,不知公主可否赏脸同游。” 楚音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跑到他身边:“本公主应下了。” 随后转头对舞袖她们说道:“我跟九千岁一同就行了,你们自己去玩反倒自在,但是要注意安全,可别出事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镯子我要了 舞袖和影摇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这里全是九千岁的人,她们跟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我会让夜玄跟着她们,放心。” 楚音都主动遣散闲杂人等了,容景辞要配合。 果真如容景辞所说,这古亭镇的夜间比白日更加热闹,街上全是行商小贩,杂耍艺人,各家酒楼商行也是灯火通明,往来络绎不绝。 楚音还残留的一点睡意被彻底赶走,欢快的融入了人群当中的,容景辞则一直跟在她后面,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姑娘,这都是南边来的首饰,用的玉料都是上乘,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楚音的样子一看就是出自高门,自然是小贩眼中的活银子,正好楚音也对这些漂亮首饰感兴趣,便停了下来。 “嗯……”楚音不会辨别玉料好坏,但是这些首饰是真的好看的,样子别出心裁,很多款式连她都不曾见过:“把这个给我试一试。” 那是一个镂空的手镯,几根锦云造型的银丝扭在一起,里面是可以晃动的各色玉石,动一下便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姑娘好眼光,”小贩喜滋滋的把那手镯递给楚音:“这可是我这的镇店之宝,一般人我都不给试戴的,您看这里面的玉石,有一颗可是夜明珠呢,便是夜里也能发光。” 楚音挑眉看了小贩一眼,果然全天下的商人都是一个说辞,她随手拿的东西也能被这小贩吹出花来。 不过这镯子确实挺好看,她也就懒得计较了。 “多少银子。” 见她如此爽快,小贩笑呵呵伸出一个指头:“不多,一百两。” 结果听到这里,楚音眉头就皱起来了。 她是不懂玉石,但是知道好东西大概是什么价格,若是小贩说的是真的,里面一颗夜明珠就能值好几百两,现在一个镯子才一百两。 楚音犹豫着,若是以前的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买回去,可是现在她终究是公主,要是被人发现买个假货带着,只怕会训斥有辱皇室。 要不……买回去叫宫里匠人用上好的玉料仿着再做一个? 可是她的犹豫在小贩看来就是嫌贵了,暗骂自己走了眼,还以为真是个有钱人,却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楚音是真心喜欢,能赚多少算多少吧,反正这镯子本钱才几两银子:“姑娘,八十两,再降我就亏本了。” 嗯?怎么还降了? 楚音一头雾水,但她也没有上赶着多给钱的习惯,于是转头对容景辞说道:“给钱吧。” “嗯。” 容景辞刚刚应下,就听一个声音传来:“两百两,这镯子我要了。” 两人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穿着大雍贵族千金的衣服,脖子上却挂着银项圈和银压领,这种东西在大雍不常见,倒是晋楚南疆一代常用。 楚音知道这地方有很多别国人,有晋楚人也不奇怪。 但是花两百两银子买这么个东西,她是不是傻? 小贩有些为难:“这镯子这位姑娘已经要了,我再……”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要他 “我说了,这镯子我要了,”那姑娘说着,便扔了一个钱袋子在摊子上,重重的银子砸的摊位震了一下,还有几个比较轻的首饰掉在了地上的。 小贩也顾不上去捡,笑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好好好,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察觉到楚音一直盯着自己看,那少女神色得意,朝她看了过来:“不好意思,我碰到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更何况只是花点银子而已。” 楚音确定自己跟这人从未见过,她跟南疆可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为什么这少女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挑衅呢? 就因为一个手镯? “五百两。”楚音平静的的开口:“我要了。” 大约是没有想到楚音口气竟然这么大,少女神色微讶,明明刚才连一百两她都在犹豫啊。 不过这惊讶也就是一瞬间而已,这点银子她还看不上。 “七百两。”少女不甘示弱。 “一千两。” 两人的竞价很快就引来周围人的围观,有人小声议论这两人是不是傻子,古亭镇往来不缺有钱人,但也没见过这么烧包的,一千两银子,都够盘下一家珠宝店了。 同时也有人艳羡的看着摊主,这两人要不是在胡乱喊价,摊主可不就是一夜暴富了嘛。 至于摊主本人已经激动到双手颤抖,随着两人一次次的喊价抖的更加明显。 最后价格已经喊到了五千两,少女的神色已经有点挂不住了,楚音从头至尾都是很平静的样子。 少女身后的男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姐,要不算了吧,要是被少主知道会生气的。” “你给我闭嘴!”少女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然后转头恶狠狠的对楚音说道:“七千两!”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欢呼起来,小贩几乎快要站不稳,一脸殷切的看着楚音,指望她再抬价。 楚音回头看了一眼容景辞,容景辞冲她笑道:“开心就好。” “嗯。” 两人的对话旁人也能听到,见容景辞长的俊逸非凡的,一开口也是不差钱的样子,于是都对楚音生出了羡慕之情。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好看还贵气十足,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实在是苍天不公啊。 至于和楚音对峙的那个少女,虽然也是很有钱,姑且就算两人在这方面打个平手吧,而那少女身边的男子,容貌虽然不差,却显得有点畏缩,举手投足还有几分柔媚,看着倒像是馆子里出来的伶人,和对面那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少女,在楚音开口之前她大声说道:“无论你今天出多少银子,我都比你多一千两!” 楚音倒是真的被她的豪气给惊到了。 乱喊价不说,这人甚至都不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银子就敢夸下海口,看来身份还真是不一般啊。 “好,希望姑娘说话算数。”楚音看向众人:“大家都在这里看着,烦请做个见证,总不能让人家老板做个假生意。” 随后她对那少女笑道:“那就凑个整吧,我出九千两,只要姑娘拿得出一万两银子,这手镯就是你的了。” “哼,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少女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区区一万两就扛不住了?桑榆,去找我哥拿一万两银票过来。” 楚音面对她的趾高气昂并未当回事,而是看着已经乐傻的摊主:“再给我拿个同样的镯子,看在我帮你喊价的份上,送给我吧。” 摊主马上就要得到一万两,哪里还在乎这区区一个镯子,喜滋滋的从摊位下面取出一个新的递过来:“姑娘,您收好。” “你!”少女惊的双目圆睁:“你耍我!怎么还有一模一样的镯子!” 摊主委屈巴巴的说道:“姑娘,我也没说只有一个啊……” 眼看少女就要怒急,楚音怕她动手,便笑道:“姑娘何必动怒,老板之前就说要给您重新拿一个,是您自己不听,非要抬价的,怨不得他。” 少女闻言却笑了:“我说了,区区一万两我不放在眼里,你这种小伎俩,我不会在乎的。” 楚音点点头:“那就好。” 说着就要和容景辞一起离开。 结果那少女又开口了。 “你等等,我还要买你另外一样东西。” 楚音停住脚步:“什么?” 少女指了指容景辞:“我要他,你说个数,我绝对不还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娘子要给为夫出头 楚音和容景辞同时停住了脚步。 容景辞的周身已经有掩不住的杀意,围观的人少有懂武功的,只觉得四周的空气莫名透着一股寒意。 只是他并没有出手,因为楚音已经先他一步转身,看向那少女的目光凛冽如冰。 “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大庭广众之下抢别人夫君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着实有点……”顿了顿,楚音才从牙缝里恶狠狠的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开始小声议论,本来这少女跋扈的样子就已经讨人厌了,现在还要当众拆散人家小夫妻,怕不是眼红人家夫妻恩爱吧。 “你!”少女也被气的不轻,不过她立马就换上了一幅得意的样子:“你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你可担得起后果?不妨告诉你,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失手过,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待会我下了狠手,你可别哭。” 楚音冷笑一声,并未作答,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在这紧张的气氛当中,唯独一人心情大好,连带方才的寒意也散去几分。 音音刚刚说什么?夫君?是在说他吗? 容景辞知道自己此刻是不能笑的,否则会拖累楚音的气场,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放不下来。 “本来还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听姑娘这么一说……”楚音突然笑了:“我倒是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 说完看向容景辞,小声试探问道:“我这算惹事吗?会不会让你不好交差?” 看见那双清亮的眼眸,容景辞笑道:“娘子要给为夫出头,便是把天整塌了又何妨,一切有我。” 嘶!这人真是什么场合都能调戏她。 不过,听得倒是挺顺耳的。 两人的柔情蜜意彻底惹怒了的对面的少女,没有任何前兆,一阵破空声传到楚音耳边的,等她转头的时候,一柄挂着五彩铃铛的弯刀已经冲她面门而来。 楚音双眸微眯,方才的娇羞神色瞬间消失。 这女子,身手不算厉害,但是路子似乎有些诡异,果然不是大雍人士。 楚音一个侧身躲开,随手从旁边摊位上拿了一柄油纸伞,以极快的身形闪动到少女身侧,伞尖重重敲击她的手腕,弯刀应声落地。 少女本以为自己能够先发制人,结果转瞬就被对方一招秒杀,当即又羞又恼,对楚音怒目而视。 围观的人更是纷纷鼓掌叫好,之前他们还以为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吃亏,为她捏了一把汗,结果现在看来,这小姑娘才是藏而不露的高手啊,至于那个刁钻成性的少女,不过外强中干罢了。 楚音收了伞,对那少女冷声道:“我与姑娘不同,别人的东西我懒得抢,但是我的东西,谁也不准动心思,否则这后果,也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说完,便不再搭理那少女,转身朝容景辞走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以后,那少女看向她背影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边袖口处冒出一个小小的青色蛇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只是那蛇实在不算起眼,几乎没有人发现。 就在少女要出手瞬间,一个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阿若,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夏辛 人群让开一条道,方才被这个少女吩咐去取银两的桑榆已经回来了,在他前面站在一个黑袍男子,上面印着一些红色的奇怪图案,半张脸都被宽大的帽子掩着,露出来的半边白发如雪,眉眼妖媚,耳朵上还挂着一串银链。 方才还只是怀疑,此时见到这个男子,楚音立马就断定,这行人就是来自晋楚南疆。 古亭镇的人来自各处,这种装束也不至于引人注目,只是这男子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是身姿挺拔,半张脸魅惑如妖,如此姿容,任谁也要多看两眼的。 不过楚音可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美色,这个人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危险,便往容景辞身边靠了靠。 容景辞顺势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嗯。” 那男子却上前对他们用大雍的方式抱手行礼:“在下夏辛,此行是要前往大雍京城做药草生意,途经此处暂作休整。小妹阿若自小被我惯坏了,行事乖张了些,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海涵。不如请二位随我前往醉湖楼,我命人摆下酒宴,特意向二位赔罪。” 阿若不服气说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是他们先……” “闭嘴!”夏辛低声训斥她,阿若似乎对这个哥哥很是惧怕,乖乖收了声,只是恨恨的瞪着楚音。 “不必。”容景辞淡淡的开口:“我家夫人大度,叫我不要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只希望没有下次,毕竟我家夫人也不是每天心情都好,到时候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容景辞便和楚音转身离开了。 阿若还是一脸不甘心:“哥哥,你干嘛这么怕他们,刚刚你要是不拦着我,苗苗肯定已经咬到那个坏女人了!” 此时夏辛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眼角眉梢都透着阴鸷:“别玩了,回客栈。” 阿若依旧是气呼呼的,但是她从来都不敢违抗夏辛的话,只能跟上。 结果刚进屋子,尚未站稳,夏辛已经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哥哥,你……”阿若捂着脸,因为震惊甚至忘记了疼痛。 从小到大,夏辛虽然对她严格,但是从未动手打过她。 “临出门前,我说过叫你不要跟来,经不住你百般纠缠才松了口,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阿若似乎有点委屈,很想顶嘴,但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说道:“你说离开了苗疆,万事都要谨言慎行,叫我不要惹事,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 说着说着,阿若就哭了起来,还是对夏辛的阻止感到不满:“可是他们两个也没有多厉害啊,只要我放出苗苗……” “如果刚刚我没有阻止你,”夏辛抬眸冷眼看着她:“现在的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什么?”阿若好似没有听懂他的话:“怎么可能呢,根本就没有人发现……” 夏辛拧起眉头:“去找你之前我让人去调查了这两人的来历,奇怪的是这两人行事并不低调,调查起来却无从下手,我察觉到这二人身份不一般才匆匆赶来,若是再晚一步,那男子手上的内力已经足够让你当场毙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要不要去我的房间 “这……怎么可能?” 阿若对这番话半信半疑:“哪有人会这样厉害,那不就成神了吗?” “够了!”夏辛已经没有耐心跟她解释下去:“你自幼待在苗疆,外面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总之你给我记住,我不是每次都能出现的这么及时,而且方才那人确实是看在他夫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否则便是我去了,也救不下你!” 在阿若的心中,自己的哥哥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但是此时她看得分明,夏辛在紧张。 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哥哥这样。 “我回房了,你好好休息,此地怕是不能久留了,尽早去大雍京都把事情做完,我们就回苗疆。” 夏辛出门前,神色依旧紧绷着。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次的生意比他想象的要难做。 等他出门以后,阿若在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桑榆进来服侍她睡觉都不敢开口说话。 “那个人就那么可怕?哥哥其实是在故意吓我吧。”阿若一脚踢开正在为她脱鞋袜的桑榆:“如果哥哥说的是真的,那我就更不能放手了,神一样的男人,只有我能要。” 说完,阿若嘴角一勾:“桑榆,去把苗飞叫来,我有事找他。” …… 在集市闹了那么一回,楚音也没有什么心情了,随便买了点东西便回了别苑。 “容景辞,我总觉得那个叫夏辛的人来头不一般,要不我们尽早回宫吧。” 容景辞背着楚音一路上山,手里还提着方才楚音买的一堆小玩意,虽然看不见背上小人儿的表情,却也能听出她有些担忧。 “害怕了?” 楚音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不是有你在嘛,只是觉得我们不过是出来游玩而已,没必要惹什么麻烦,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就是了。” 容景辞很喜欢楚音的这份依赖,自然就随她去了:“好,都听你的。” “啊,可惜下午睡的太多了,这会回了别苑我也睡不着。”楚音有点懊恼的把头埋在容景辞的衣领处,然后好似想起什么,突然抬头在容景辞耳边说道:“你要不要去我的房间?” 山里夜间露水深重,脚下石板青苔湿滑,要不是容景辞轻功好,差点没因为楚音这句话滑倒。 等回到别苑他才知道,楚音真的只是单纯约他去房间而已。 “来来来,夜里冷的很,快上床。”楚音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一脸殷切的邀请容景辞。 看着床榻上摆着的一面小吃,容景辞实在是哭笑不得,但是和音音披着一个被子啃鸡腿,这种事情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容景辞。”楚音捻了一颗五香花生极其自然喂到他嘴里:“等以后我可以不待在宫里了,我们就找个这样的宅子住着,每天游山玩水,然后每天晚上我都请你吃宵夜怎么样?” 嚼着方才楚音送过来花生,容景辞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光吃夜宵怕是不妥,多少还是要找个方式来消食的。 楚音哪里知道他想这么多,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面的脚,毫不客气的把被子往这边扯了扯,自言自语道:“这被子也太小了。” 容景辞往她那边挪了挪,一手把她揽住,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也冷,这样就好了。” 看来以后被子也不能换成大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南疆夏氏一族 舞袖她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的时候,楚音已经的窝在容景辞怀里睡着了。 他把楚音放在床上躺好,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从窗户离开。 “主子,已经查清楚了。” 夜玄在陪舞袖她们逛街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容景辞他们遇到的事情的,随后就让人去调查了。 容景辞此时又回到往日一派清冷的模样:“说。” “是南疆夏氏一族,明面上是做药草生意,实际上都是暗杀高手,擅长用毒用蛊。” “能除掉吗?” 夜玄犹豫了一下,随后才道:“有些棘手,但还是能做到,只是……” 容景辞瞥了他一眼:“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 “回主子,他们毕竟是晋楚国的人,牵扯的太多,而且……夏氏一族其实也是尊上的人。”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容景辞周身的寒意更甚。 夜玄只能一直低着头,如果不是必要,他真的不想在容景辞面前提到这个称呼。 好在容景辞并未反常太久,再开口时已经很平静了:“那就先不管,多派人注意就行,不要让他们有机会伤到公主,还有,调查一下他们这次来大雍是为了什么。” “是。” 夜玄正要离开,却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容景辞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主子?” “还有何事?” 夜玄不知道怎么开口,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快速离开了。 容景辞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然后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白色的衣物上沾着一小块油渍,是方才楚音靠在他怀里睡的时候蹭上的。 …… 夜深,古亭别苑安静如水。 几道黑影在外墙游走一会之后,然后便翻身入内,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内院。 为首一个比较娇小的身影挥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便一人拿出一个袋子,四下散去。 然后空荡荡的院子当中便只剩下一道黑影,黑布蒙面,露出的眉眼里浸满嘲讽和歹毒。 只是这份恶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被消耗,最后她已经透出了很明显的不耐烦,便打算动身去寻找自己的同伴。 正要转身之际,她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便警惕的拔出腰间弯刀,飞速转身朝身后之人砍去。 寒光一冽,一颗人头咕噜噜在地上滚出老远,鲜血喷在持刀人的脸上,而她的眼里此时透出的是浓浓的恐惧。 她身后站着四个人,准确的说是四个脸色苍白如纸,七窍流血的死人,其中一个已经被她砍去头颅,却依旧直挺挺的站在原处。 这……怎么可能? 正在惊慌之际,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这群死人背后传来:“本座是不是说过,若是再被抓到一次,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话音落下,四具尸体应声倒地,黑影这才看见不远处的石阶上站着一个人,玄衣黑氅,通身带着凌冽的杀气,如同暗夜里走来的修罗。 可是那熟悉的眉眼,分明就是……集市上那个文弱书生啊。 “夜玄,带阿若小姐下去,远来是客,切记要好好招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地下暗牢 阿若因为恐惧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任由几个人将她拖走。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风景宜人的小院子里竟然会有一个阴森森的地下暗牢,一路经过潮湿阴暗的石道,借着昏暗的烛火能看见两边石壁上挂着各种刑具,上面沾着已经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 一直走到暗牢的尽头,侍卫的脚步才停下来,将她扔到了一个铁笼子里,随后将铁门锁死,只留一个方形的小孔让阿若能够看到外面。 直到此时,阿若才稍稍从恐惧当中缓过神来,鼻腔里充斥着暗牢里的血腥味,再加上铁笼里未知的黑暗,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只能用大声嘶吼来掩饰自己的无助。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要是被我哥知道,一定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让夜玄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随后抬手招呼了一下,便有四个侍卫走了上来,手里各自拿着一个袋子。 那几个袋子,阿若看着十分眼熟,叫喊声立马就停了下来,她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了。 “不……不可以……你们不可以……会死人的……” 阿若语无伦次的呢喃,声音里满是无措和恐惧。 这是她带来的东西,她当然知道是什么,自然也知道被这些东西缠上的后果。 “阿若姑娘不必如此害怕,主子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罢了,并不会要你的性命,明日午时,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哥哥了。” 夜玄说完,无视阿若哭天喊地求饶声,命人袋子里东西从小孔里倒了进去。 袋子打开的一瞬间,各种五彩斑斓的小蛇齐齐涌出,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脚底生寒,等这些蛇全部进了笼子以后,伴随着阿若喊叫声的便是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蛇嘶吐舌。 “你们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明日午时进来提人。” 吩咐完以后,夜玄便出了暗牢,径直来到方才的庭院当中,夜凉如水,容景辞依旧站在那里,周身寒意并未散去。 “主子,这么多彩锦蛇,属下担心她撑不到明日午时。” 容景辞的语气毫无波澜:“撑不到就撑不到,本座只说明日午时送她回去,死活不论。” “可是……”夜玄有点担心:“要是因此激怒夏辛,事情传到尊上那里……” “如何?” 容景辞这一反问,夜玄倒是愣了一下。 是啊,被尊上知道又如何,且不说主子早已今非昔比,尊上难道还会因为区区南疆夏氏对主子怎么样吗? “是属下想多了。” “这些事情,等明日公主启程以后再办,”容景辞看向楚音的房间,眉眼间的凌冽这才稍稍散去一些。 这些阴暗的事情他一个人来做就行了,他的音音,就该被捧在手心里一辈子只看得见阳光。 翌日,听闻要回宫的时候,舞袖和影摇都有些舍不得,说好了玩几天,结果才一个晚上就走了。 楚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承诺以后再有出去玩的机会,一定带上她们。 等一行人离开别苑后不久,一个箱子从地下暗牢被抬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彩锦蛇 “少主,方才有人送来这个箱子,说是一定要您亲启,您看……” 夏辛看了一眼箱子,心中疑窦丛生,他在大雍没有什么人脉,谁会给他送东西? 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打开吧,”夏辛吩咐道,随后又加上一句:“小心点。” 下属点头,用手上的刀将箱锁砍开,然后一把掀开,在看见箱子里的那一幕时,夏辛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立马绷出无数条裂缝,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颤动,眼眶几乎要皲裂,眼睛瞬间布满血丝。 “阿若!” 只见箱中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小人,浑身上下都是泛黑的血迹,连一块完整的肌肤都看不见,若不是小人手上那串蛇形手镯,夏辛也认不出来。 在阿若身上还有一堆色彩斑斓的小蛇尸体,每一条都有被撕裂的伤口,然后彼此纠缠在一起,看着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夏辛顾不上许多,连忙将阿若从箱子中抱出来,厉声吼道:“把苗飞叫过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双腿立马就吓软了,差点直接在门口跪下。 “你害怕什么?这彩锦蛇不是你养的东西吗?”夏辛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杀意。 “少主,老奴不知啊,是小姐她……” 苗飞正慌乱解释,躺在床上的阿若突然抽动了一下,夏辛顾不上其他,叫苗飞先来看看阿若的伤。 苗飞战战兢兢的过来,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阿若,正要把脉,却发现阿若的袖口处有一个垂着的青色蛇头。 扯出来一看,原来正是阿若所养的那条叫苗苗的小蛇,此时它也是全身带伤,生死难辨。 苗飞这才给阿若把脉,良久之后才起身回道:“少主,苗苗是大巫师养出来的小蛊王,还好有它在,彩锦蛇毒性虽大,却不至于伤及小姐性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调理皮外伤。” 闻言,夏辛才稍稍松口气。 “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 苗飞吓的立马跪下,对夏辛解释道:“少主,老奴真的不知道啊,昨晚小姐说有人招惹了她,找老奴讨一些彩锦蛇去折磨那个人,这事小姐以前也经常做,您也没有阻止,所以老奴才……” “所以你觉得,这里和在南疆的时候一样是吗?”夏辛看向苗飞的那只眼睛阴毒无比:“你先好好给小姐治伤,她要是好不了,你也别想回去了。” 说完,夏辛便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过了一会,屋子里便多了好几个苗装打扮的蒙面人。 “少主,那群人的身份还是没有调查出来的,不过今日午时他们朝京都方向去了。” 此时夏辛的整张脸都掩在漆黑的帽子下,怨毒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出来:“我给他们三分颜色,既然他们不要,那就不用多做周旋了。在他们进京的路上布好埋伏,南疆夏氏,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是!” 另一边,楚音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正在趴在马车窗沿上看着外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刀山火海,我也可以陪你走 “可惜了这大好天气,等回了宫,又要整天被困着,还要去尚学堂,好烦啊。” 楚音颇有些懊恼的放下车帘,开始吃小桌上的零嘴,都是容景辞刚刚剥好的。 “那就不去了,皇上那边我去说。” 楚音摇摇头:“不去更无聊。” 两人正闲聊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容景辞叫楚音待在车里,自己出去看看,原来是夜玄有事找他。 “主子。”夜玄小声道:“前方树林有人设了埋伏,还有瘴气,这会过不去。” “多久能解决?” “大约半柱香。” “嗯,”容景辞点点头:“你带人去吧,其余人在此处稍作休整。” “主子,还有……” 见夜玄欲言又止,容景辞眉头微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影,形似鬼魅,似乎是察觉到容景辞的目光,那身影往树林里去了。 容景辞突然笑了,只是这笑意带着满满的冷意。 “主子,您还是去见见吧。” 容景辞没有说话,夜玄便带人离开,去解决前方的埋伏。 楚音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出了马车,见容景辞背对着她,看着前方树林处好像在发呆,便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容景辞这才笑了笑,摸了摸楚音的头:“没事,我来解决,你回车上等着。” “可是……” 楚音能够感受到,容景辞心情有些不好,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听话,相信我。” 容景辞打断她的所有想法,楚音也就作罢了,容景辞需要她的信任,她就一定会给。 楚音转身准备回马车,进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容景辞,我在这等你,如果需要,我随时可以陪你。” 刀山火海,我也可以陪你走。 容景辞冲她笑了笑,便翻身上马,朝方才黑影的方向去了。 回到马车上以后,楚音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个男子,危险的念头再一起萦绕上来。 楚音不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容景辞,你不能有事。 …… 容景辞进了树林,夜玄和一众暗阁侍卫已经杀了一地的尸体,各个都是苗疆武士的装束,四周的瘴气也开始渐渐散去。 “你们先回去,不要离开马车周围。” “是。” 夜玄等人离开以后,林间斑驳的树影间就只剩下容景辞一人。 突然,后方似有微风拂过,随后一阵悦耳的笛声传来,草丛攒动,几个蛇头从中钻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容景辞的背影。 笛声的节奏突然变得快了起来,那几条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朝容景辞这边游走,笛声越快,爬的越快。 只是这个过程当中,容景辞身形一直未动。 直到那几条蛇突然静止不动,任由那笛声如何欢快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容景辞翻身下马,转身与那几条蛇对上,嘴角噙着冷笑,往前走了一步。 于是那些蛇,便齐齐放下了脑袋,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想过和她成亲吗 笛声戛然而止。 幕后之人失去了耐心,一道黑影纵身跃下藏身的树影,握着两把弯刀就朝容景辞头顶袭来。 但是容景辞置若罔闻,风轻云淡的说出一句话:“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杀了你的走狗吗?” 话音刚落,黑影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中,随后朝地面跌落,最后便是半跪的姿势对着容景辞身后的方向,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尊上,您怎么会……” 随后便是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回去吧,你不是他的对手,阿若的事情,本尊会给你一个交代。” “可是……”夏辛还想说些什么,因为出于对眼前人的畏惧,还是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退下吧。” 夏辛纵然有再多不甘心,也不敢违抗这道命令,只能恨恨的离开了。 待夏辛走了以后,神秘人才继续说话:“夜玄已经告诉过你那是我的人,你竟然还敢如此放肆,你的翅膀果然硬了。” 容景辞背对着那人,神情不辨喜怒:“尊上如此担心他,那就好好管教一下,我的人,不是他能动的。” 闻言,那神秘人却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小丫头?本尊听说,她的名字好像是芜安?” 容景辞的周身已经散出杀意:“从我进了大雍皇宫那日起,你我之间就再无情分,我与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你若是敢对她出手,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呵呵呵……”神秘人笑得更加开心了:“多年不见,你果然变了很多,也许再过些时日,本尊就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管教你了。” “尊上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景辞!”神秘人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也变冷了几分:“你放肆的有些过了!” “所以呢?”容景辞这才转身与黑影面对面:“你是特意前来管教我的?” 说着,不等神秘人说话,容景辞已经拔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刀,鲜血淅沥沥的从掌心流出来,他面不改色的对神秘人说道:“这回尊上满意了吗?” “你在故意激怒我?”神秘人很明显也失去了耐性。 “怎么了?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吗?”容景辞用内力止了血,冷声回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当是我用这一刀彻底断了你我之间的血脉。” “是为了芜安?你不想要我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才做的如此决绝?” 容景辞没有理他,牵了马准备离开。 “本尊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如此真心待人,”神秘人并没有因为方才容景辞的举动动怒:“有想过和她成亲吗?” 容景辞警惕的看着他。 “本尊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你若是有这个想法,本尊会去找慕容老儿,替你圆了这桩婚事。” 慕容,是大雍皇族姓氏。 “我说了,与你无关!”容景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一个月之内,你若是还没有把这个儿媳妇娶进门,本尊就要替你下手了。” -- 作者有话说: 慢慢开始铺线把各家身世秘密都搞出来了,看着觉得乱的小伙伴不要骂我,小九最近看评论有些玻璃心了,每天码字都有点瑟瑟发抖~小可爱们求轻虐~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受伤了 容景辞走出树林的时候,夜玄正在外面等着。 “不是让你守着公主吗?” “已经安排人了,属下担心……”说着,夜玄看见了容景辞那只沾满血迹的手:“您受伤了?” 容景辞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方才划的那道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只是血迹没有擦掉,看着有些可怕。 他取出一块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无妨,待会不要声张,公主不喜欢见血。” “是。” 自一众侍卫从树林那边回来以后,楚音就一直在担心,不明白为什么容景辞要一个人待在那里,偏偏那群侍卫都跟哑巴一样,怎么问都不回答。 楚音心急如焚,又怕自己冒然过去反而会拖累容景辞,正左右为难间,就见容景辞骑马而来。 待他翻身下马,楚音连忙跑了几步迎了上去,眉宇间全是担忧:“你没事吧?” 容景辞冲她一笑,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么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不过前面到底有什么?” “有人设了点小埋伏罢了,现在已经解决了,他不敢再造次。” 见他脸色确实无恙,楚音这才稍稍松口气:“那回马车休息一下吧。” “不了,”容景辞道:“方才身上染上了些瘴气,待在马车里反而不好,这里离京都不远了,我骑马就好。” 他的衣袖上沾了一点血迹,不仔细看还好,但若是和楚音一起待在马车上肯定会被她发现,伤口也一定瞒不住她。 他不想让楚音担心。 “好。” 楚音笑了笑,便听话的回到马车上,舞袖和影摇也上了这辆车陪着她。 只是在车帘放下的瞬间,楚音脸上的笑意就散去了。 容景辞身上有血腥味。 他受伤了,却瞒着她。 她以芜安的身份醒来以后,容景辞几乎一直陪着她,她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有容景辞来替她扛着,让她从来都没有后顾之忧。 容景辞总是告诉她,任何时候都有他在,她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可以放肆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以她已经习惯容景辞的无所不能,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容景辞也是人,一个会受伤会流血的人。 她想成为容景辞身边的女人,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 楚音觉得舌间苦涩的紧,便从桌子上拿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公主,您怎么一直皱着眉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舞袖有些担心。 “没事。”楚音摇摇头:“只是这糖有点苦,我不喜欢。” 苦? 舞袖拿起一颗吃了,分明是香甜,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楚音的神色,分明是不想说话,于是她也闭嘴了。 楚音觉得,她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受。 方才容景辞说前方有瘴气,看来她猜的没有错,设伏之人就是从南疆来的夏辛。 所以让容景辞受伤的,就是他? 她大概知道心中这口恶气要找谁出了。 她记得夏辛说过的,他们是要去京都做药草生意的,所以,他们迟早会进城。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访将军府 回宫之后,为了不多生事端,楚音只是告诉皇上古亭镇那个地方一点都不好玩,所以才提前回来。 皇上不疑有他,只假意训斥,说她真是难伺候,然后便放他们回去休息了。 容景辞送楚音回沉絮殿后,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待他走后不久,楚音把舞袖和影摇叫了过来。 “我要出宫一趟,你们两个替我打好掩护,别被发现了。” “啊?”舞袖一脸为难:“公主,这回九千岁可没有约您出去吧,您怎么还自己出宫啊?” 影摇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神色也是同样不放心。 “我有点事要办,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楚音没有办法多做解释,便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去老地方爬墙去了。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将军府门口出现了一个娇小的人影,因为带着宽大的帽子,值守的人看不见她的长相。 “姑娘,这里不便多留,还请移步他处。” 楚音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那侍卫:“劳烦拿这个与大将军通传一声。” 侍卫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再赶人,拿着那个布袋便进了府。 彼时楚临哲正和两个兄弟待在老太君的房间里。 自从楚临哲和楚音相认以后,回来后便把这事告诉了两个弟弟,总不能老太君和楚临哲同时神志不清,所以他们对这事多少是相信了几分。 “娘,我跟四弟商讨了一下,找个机会我们也去一趟沉絮殿,总是要亲自见上一见,我们才好真的确信。” 老太君皱眉摇头:“音音现在的身份是公主,你们几个去后宫见她算怎么回事,要是被传来什么闲话,你们要音音怎么办?” “可是……”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论很久了,至今没一个结果,看来今日又要不了了之。 正在这时,有侍卫通传,楚临哲走出去看,很快屋里人便听见他激动的喊了一声:“快去请她进来!” 众人不解,随后就见楚临哲跑进来,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娘,音音来了。” 楚临川和楚临辰齐齐站了起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老太君更是高兴的无以复加,就差冲出去亲自接人了。 但是怕动静太大惊扰到府上那四个不安分的臭小子,也就作罢了。 很快,披着一件银灰色斗篷的楚音便走了进来。 看见老太君和三位叔叔都在,楚音稍稍愣了一下,她本来只打算和二叔悄悄见一面的。 楚临哲看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什么了,笑着把那半块虎符放在楚音手里:“不怕,你三叔跟四叔已经知道了,正商讨如何找机会见你一面,可巧你就来了。” 闻言,楚音的心自然是放下了,随后便升起一阵与亲人重逢的心酸。 于是她朝众人跪下,眼泪不听话的滚了下来:“不孝女楚音,给祖母和三位叔叔磕头。” 楚临川和楚临辰的心中仅剩的那两分怀疑,彻底被楚音这一举动给打消了。 他们心心念念的侄女就在面前,哪里还有认不出的道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个叔叔 楚临辰直接上来把楚音扶起来,皱着眉头仔细打量,分明不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真的是音音?” “四叔,是我。”楚音擦了擦眼泪:“是音音不好……” “行了行了,你们要是不信就出去,别耽误音音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话。”老太君也忍不住红了眼,却是喜极而泣,走上前把楚音护在自己怀里:“我的乖孙女好得很,哪里做错什么,不理你这几个糟心的叔叔。” 被老太君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楚临川和楚临辰一点都不恼,反而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 “音音,你在这等一等,我先前让你三婶做了好多漂亮衣服,都没来得及送,三叔这就去给你拿啊。” “对对对,四叔那里每天都备着好多吃的,全是你喜欢的,四叔马上给你拿过来……” 两个叔叔像个孩子一样争抢着要出去拿东西,楚音虽然感动,但还是连忙叫住了他们:“三叔四叔,我是偷跑出宫的。” 两人的激动心情这才稍稍平复,反应过来他们这样肯定会把动静闹大。 老太君白了他们一眼,音音的担心果然没错,她这几个儿子也就是看起来稳重,当初要是音音把真相直接说出来,指不定闹多大事情。 还是楚临哲听出了楚音话里的意思:“音音,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尽管说,有二叔在呢。” 其余的人也反应过来,楚音来的太突然了,肯定是有大事。 “音音别怕,天大的事也有祖母和几个叔叔在,说吧。” 楚音心中一暖,扶老太君坐下,然后才说道:“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是想来问一问,二叔您对南疆可有了解?” “南疆?”楚临哲沉思片刻:“我早些年征战晋楚的时候,敌方军队就有南疆高手,善巫术通蛊虫,神秘莫测,虽然最后大雍胜了,但是因为这些人我方也吃了不少亏,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楚音便将在古亭镇的事情挑拣着说了一遍:“我总觉这个叫夏辛的人不简单,想着他们应该不久就要进京,所以想请二叔派人帮我注意一下。” “夏辛?”楚临川好似想到什么:“莫非是南疆夏氏一族?” 楚临哲对楚音解释道:“你三叔在军队中掌管刺探军情这一块,对南疆的事情他更为熟悉一些。” “只是,南疆夏氏一族支脉庞大,并不能判断音音说的到底是哪一支,若是他们进了京都再乔装打扮一番,就更不好认了。” 随后楚临辰也开了口:“音音,你能大致描述一下为首之人的相貌吗?” 楚音知道,她这个四叔不善舞刀弄枪,但是在一些旁门左道方面却是有本事的,比如这易容之人很少能逃过他的法眼。 “四叔稍等。” 楚音说完,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不多时,两幅简单的画像便出来了。 “为首之人夏辛一直遮着半张脸的,我只能画出这些,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妹妹,名唤阿若。”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九千岁府的准夫人 “嗯,有画像就好办多了,”楚临哲把画接了过来:“我会派人一直盯着城内的动静,一有发现就会告诉你。” 楚临川有些担忧:“音音,南疆之人的毒蛊之术非同小可,你真的没有受伤吧?你可别瞒着我们。他们有时会将蛊虫藏于利器之上,被伤之人也许当时看来受伤不重,但是一旦蛊虫进了身体,那就难办了。” 楚音本觉得他们都多想了,正要回话,突然想到容景辞身上的血腥味,他会不会…… “三叔,要是真的中了这毒蛊之术,如何判断?” 见楚音紧张的样子,屋里人都被吓到了,老太君几乎要坐不稳:“音音,你该不会……” “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楚音连忙解释:“同行之人有受伤的,我担心他出事。” 众人这才松一口气,楚临川随后解释道:“据说中了毒蛊的人,心口处会出现青色的斑点。” 见楚音神色一直不好看,老太君便问道:“音音,这受伤之人是谁啊?看你这样子,似乎是与你相熟的?” 楚音一开始并没打算说真话,但是一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 她是想和容景辞一辈子在一起的,如今对她来说最难办的就是让将军府的人接受他,直接提肯定不行,不如时不时在他们面前提起容景辞,没准潜移默化间,他们就会知道容景辞其实很不错。 “是九千岁容景辞。”楚音说道:“此次去古亭镇就是他一路陪同,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啊,是这样啊。”老太君点点头:“老身倒是听外人提起过这个名字,都说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如今看来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楚临哲却不赞同:“音音啊,咱们欠了人家的情,想办法还就是了,但终究是外人,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这般牵挂,会惹人笑话的。” “哎,那九千岁不是个太监吗?”老太君倒是觉得无所谓:“再说人家是为了音音才受的伤,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楚临川连忙反驳:“娘,那太监以前不也是男人吗?外面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反正音音欠的情,我们想办法还就是了,音音一个姑娘家,不适合和外人走的太近。” “嗯,二哥三哥说的有理,娘,您就别管了,这事交给我们。”随后严肃的看向楚音:“你可别不当回事啊,叔叔们不会骗你的。” 楚音撇了撇嘴,得,这事果然难办。 最后还是老太君把楚音拉过去:“音音,待会走的时候祖母给你拿一根千年人参,不管他伤的重不重,补一补总是好的,你找个机会给那好孩子送去。” “嗯,”楚音点点头。 虽然叔叔都黑着脸,但是祖母似乎对容景辞态度不错。 那就不算白费功夫。 …… 九千岁府。 容景辞正在处理公务,夜玄走了进来:“主子,公主她……” 容景辞手中的笔一顿,随后拧眉,起身就要出去:“进宫。” “主子您误会了。”夜玄连忙拦住他:“公主没事,正在后院翻墙呢,属下已经吩咐暗卫都假装没看见,阵法也都撤了,只是公主第一次来,好像迷路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容景辞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边往后院走着,一边问道:“她怎么会来?” “公主偷偷去了将军府,属下不敢太靠近,没有打听到公主是为何事,出了将军府以后,公主就来这了,却没有走正门,而是去后院翻墙了。” 容景辞也没想通这丫头在干嘛,只是加快了脚步。 等他快到的时候,就看见楚音正好从一面墙飞到另一面墙,一脸疑惑的打量着四周,不确定下一步该往哪里跳。 也难怪,九千岁府机关重重,饶是去了阵法,这些墙本身就如迷宫一般,初来乍到都会不知道如何走。 “公主,我在这。” 在墙头观望的楚音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的转头,就见容景辞正在墙下,冲她双手张开:“下来吧。” 楚音也笑了,纵身一跃,被容景辞稳稳接住,她埋头在容景辞怀里,不肯起来。 “好好的正门不走,干嘛翻墙?” “嗯,”楚音小声嘀咕:“那不是怕你府上的人不认识我,要是被赶出去多难看啊。只怪你把这后院修的太复杂了,我都转晕了。” “谁都知道你是九千岁府的准夫人,哪个敢拦你,”容景辞在她头顶柔声说道:“至于这后院,夫人既然不喜欢,明日就拆了吧。” 楚音这才抬起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褪去,直接伸手就要扒容景辞的衣服。 -- 作者有话说: 赶着七夕的尾巴祝小可爱七夕快乐啊~免费领取一个九千岁陪你度过最后半小时的七夕吧~晚安 第167章 公主,你这么心急吗? 容景辞一把抓住楚音的手,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公主,你这么心急吗?” 难不成音音其实一直都是这么热情如火的性子? 倒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有点不合章程。 “要不,你再忍忍?”容景辞用试探的语气说道:“明日我就去找皇上提亲。” 楚音拧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容景辞见她没回话,便接着说道:“总不能大晚上的去提亲吧,不合适。” 语气里,还带着三分委屈。 楚音缓过神来,这才知道容景辞是误会了,当即又羞又恼,本想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她的举动确实容易令人误会。 “你说什么呢!”楚音恶狠狠的瞪了容景辞一眼,只是脸上的红晕让这份狠意少了很多威慑力。 再说了,就算她真是这个想法,他一个太监能被占多少便宜,真是小气吧啦的。 容景辞那幅委屈巴巴的表情更甚了:“公主不必羞恼,我整个人都是公主的,还在乎这个吗?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未免有点不妥当,不如我们回房间,不用公主动手,我自己来。” 谁能想到在外威名赫赫的九千岁还能有这幅小媳妇样,楚音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要去打他。 但是容景辞先她一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换上温风和煦的笑容:“好了,不准调皮了,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去。” 楚音被容景辞抱在怀里瞬间就老实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想着兜兜转转这么多事,还不如直接问呢。 “容景辞,你是不是受伤了?”似乎是怕他否认,楚音连忙又加上一句:“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容景辞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但是转念一想,他的音音本就冰雪聪明,被发现也不奇怪。 “嗯,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说着,容景辞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公主这是在担心为夫吗?” 容景辞的本意是开个玩笑,不想让楚音想太多,结果楚音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别不当回事,我知道伤你的人就是那个夏辛。”楚音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字一句全落进了容景辞的心里:“南疆人都阴险的很,他们擅长用毒用蛊,待会你让我看看你的心口处,可别被那个混蛋给算计了。” 容景辞这下知道楚音大半夜去将军府干嘛了,原来是去问这个了。 “放心,我没事,不过倒是有点让人失望,原来公主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中毒,我还以为……” “闭嘴!”楚音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好好走路。” 说完,便把头埋在容景辞的怀里,也不再开口,不过亲自确定容景辞没有中毒以后,她的心就放下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书房。 楚音见桌子上摆着摊开的公文:“这么晚了还要这么多事要处理吗?” 容景辞解释道:“旁的都不重要的,只是一些加急的公文需要看,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送你回宫后再来处理也来得及。” 第168章 我在这陪你 楚音一听就不乐意了:“父皇到底给你多少俸禄啊,都受伤了还做这么多事情。”随后看向容景辞:“一定要今晚做完吗?” “嗯。” 楚音想了想,便把容景辞扯到椅子上坐下:“那你忙,不用管我了,我在这陪你,等你处理完了我就回宫。” 随后也不管容景辞同不同意,自己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随便拿了一本书翻看。 容景辞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也就由她去了。 只是楚音翻了几页,发现这些书很是晦涩难懂,用来打发时间,有点不太合适,于是单手托腮,开始无聊的四处打量。 这是她第一次来容景辞的府邸,方才一路上没有好好看,但是看这书房的布置,大致也能看出容景辞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摆放的东西倒是个个珍贵,就是颜色低沉了,虽然她也不喜欢沉絮殿那样金碧辉煌的,但总要添两分景致,不能这般死气沉沉。 嗯,等要成亲的时候,她要跟容景辞商量一下,至少要在这屋子里养上两盆花。 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在了容景辞身上。 因为在自己的府邸,他此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常服,往日凌厉的眉目此时看起来要温柔了许多,只是那祸国殃民的相貌倒是一点没减。 这个男人要是不是个太监,身边到底得有多少桃花啊。 楚音想到这里突然就有点生闷气了,合着就是因为容景辞是个太监,自己才能捡个大便宜呗。 “公主,” 容景辞突然叫了她一声,只是并未抬头。 楚音以为他有什么事:“怎么了?” “你若是再这么盯着我看,这些公文我就看不完了,那可能就要劳烦公主在这里陪我一个晚上了。”说着,容景辞便对上了楚音的目光:“当然,我是求之不得的。” 楚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失态了。 “那你忙,我出去走走。” 说着,便逃一般的跑出了书房。 容景辞看着楚音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便继续看手中的公文了。 楚音跑出屋子以后,用手拍了拍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这时夜玄走到了她的面前。 “公主,主子让属下带您在府中四处转转。” 楚音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自己瞎转悠又迷路了,便应下了。 刚走出两步,楚音想起来方才老太君让她带的一颗人参,虽然容景辞伤的不重,但是补补总归是没错的。 “夜玄,你带我去厨房吧。” …… 容景辞忙完以后,招了一个暗卫问楚音在哪里,随后便前往厨房去了。 他到的时候,就看见夜玄一脸苦大仇深的站在厨房外面。 “发生何事?” 夜玄正要回话,却先没忍住呕了两下,容景辞眸光一凛:“本座就这么让你觉得恶心?” “主子恕罪,你误会了,属下是因为……”夜玄顿了一下,显得有些难受:“公主要给您煮参汤,又担心煮了不好喝,所以让属下先尝一尝,属下已经喝了五碗,实在是……呕……” 容景辞摆摆手,叫夜玄先退下,脸上神色不怎么好看。 音音煮的东西给他喝了,他居然还敢嫌弃。 第169章 公主以为,何为好妻子 容景辞走进厨房的时候放轻了脚步,背对着门口的楚音正专心致志的煮汤,所以并未察觉。 走到楚音背后,容景辞才发现她正在切人参,刀工倒是挺好,切的薄如蝉翼,取了两片丢进锅里煮,然后就停下了,似乎在思索什么。 “夜玄,你过来一下,刚刚那几碗汤,是咸的好喝还是甜的好喝啊?” 无人应答。 楚音疑惑皱眉,然后便转身过来,却看见一个人影就站在她背后,一时不备差点往后倒下,还好容景辞搂住了她。 “你干嘛不做声啊,”楚音颇有些不悦。 她想做好了再端过去的,结果还是被容景辞撞见了。 他是不是要笑她笨了? “公主为我亲手作羹汤,自然要好好欣赏一下。”容景辞心情似乎不错。 楚音却还是有些不高兴,然后抬头看着容景辞:“可是我做不好,容景辞,我们要是真的成了亲,你会嫌弃我的。”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安元嘉。 她是将军府的娇娇女,从小到大只需要做喜欢的做的事情就好,针织女工,烹饪煮茶,她都不感兴趣。 和安元嘉成亲以后,她尝试去做一个好妻子,可是这些东西怎么都不如舞刀弄剑来的顺手,硬是学不会。 那时候她问安元嘉,会不会嫌弃她这样的妻子。如果我们成亲以后,你发现我并不是一个好妻子,你会怎么样? 她记得很清楚,安元嘉说不会,却总是有意无意在她面前夸烟兰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舍不得让烟兰便宜别的男人。 她知道不能拿容景辞和安元嘉那种人比。 但是有些伤,疼过一次就忘不掉,从此就变得小心翼翼。 “公主以为,何为好妻子?” 楚音不知如何作答,但还是说了两句:“那起码要懂治家之道……” “那是别人的娘子。” “那你呢?” 容景辞看着楚音的眼睛,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 “嗯?”楚音没有听明白:“我怎么了?” “要成为我的妻子,只需要一个条件,是你。” 容景辞的妻子,只能是楚音,楚音是什么样子,他就喜欢什么样子。 回过神来楚音先是一笑,随后眸子就染了一层雾气,她抱住了容景辞。 “容景辞。” “嗯,我在。” “总有一天我要嫁给你,谁也拦不住。” “好,我等着。” …… 镇国侯府。 自从闵煜去世以后,张氏也是一病不起,镇国侯则告了假,整日待在府中祠堂里不出来,全府上下的事情都是闵夏秋在管。 可是她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终归是有点吃力,每日都要到祠堂门口哭上一回,却没有什么用。 直到这一日,府上有贵人来访。 “姑姑,”闵夏秋哭着朝贵妃诉苦:“您要是再不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爹爹他……” “好了,本宫知道了,”贵妃示意随行的宫人在门口候着,和闵夏秋一起去了祠堂里。 “夏秋,你别进来了,本宫有些话要单独跟你爹说。” “嗯,”闵夏秋抹了抹眼泪,便离开了。 第170章 祠堂密谋 贵妃走进祠堂的时候,镇国侯正跪在一堆牌位前,神情呆滞。 “若是列祖列宗知道哥哥你是这般模样,应该会很欣慰吧,”贵妃冷笑一声:“死了个儿子,就要把整个镇国侯府都搭上了?” 对于这般冷嘲热讽,镇国侯没有什么反应:“贵妃娘娘要是来看笑话,那就请回吧,闵家的祖宗,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女。” “哥哥,你说什么?”贵妃的语气狠厉了几分。 这次倒是镇国侯冷笑起来:“怎么?我说错了吗?煜儿是闵家单传,他去世以后你这个做姑姑的不闻不问,闵家不需要你这样冷血的人!” 贵妃眸光泛着寒意:“闵魁,本宫要叫你一声哥哥,总是要给你几分面子的,但是你也别得寸进尺,你可知激怒本宫的下场!” 谁料这话说完,镇国侯好似被踩中了尾巴,一把将脚边烧纸钱的火盆给踢开。 “所以呢,你要做什么,杀了我吗?”镇国侯突然大声吼道:“这里事情不用你管,你对煜儿没有感情,我这个当爹的有,他的仇我一定要报,否则他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话音落下,贵妃不怒反笑,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所以呢?你就找了几个不入流的杀手,还没动手就不知音讯,这就是你的复仇?” 好似讲了个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贵妃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 她这话让镇国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日从宫里出来以后,他就一直在打听关于芜安公主的消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下手。 好不容易听说她要出宫去玩,镇国侯便立马花高价请了杀手,想要在路上动手。 结果公主不仅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几个杀手也是音讯全无。 “你怎么会知道?” 贵妃冷声回道:“你请的那群人,还没出发就已经被人发现了行踪,虽然找不到证据,但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九千岁办的,就你这点伎俩,还想给煜儿报仇?” “那你说怎么办!”镇国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是只有公主一人,你请的那群杀手也能成事,可惜……”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这个小贱人不知道何时和九千岁走的如此近,那人手段神秘莫测,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公主,这才是最难的。” 镇国侯没有说话,只是牙关紧咬,可见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贵妃这才叹了一口气,语气平缓了一些:“煜儿终究是本宫的侄子,血浓于水,本宫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只是哥哥你也该分清楚轻重,若是你因为这件事毁了侯府,这仇你就永远别想报了。 本宫今日是打着祭拜煜儿的名头才能出宫,并没有太多时间,也就不浪费时间来劝你了。” 说着,她拿出一块木牌递给镇国侯。 “这是本宫请的人,比你找的那群杀手要靠谱的多,近日这人就会来府上找你,信物便是这一模一样的木牌,到时候无论他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懂吗?” --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让九千岁来个深情告白,修改了几次都觉得油腻的要死,你们不要嫌弃他啊~ 第171章 二哥,你单相思啊? 几日之后,楚音收到了消息,确实有一行来自南疆的商队进了城,为首之人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并没有乔装打扮。 楚音想了想,决定晚些时候再去一趟就将军府。 …… “大哥,最近是军中有什么大事吗?怎么二叔隔三差五就把我爹大晚上的叫过去。” “我爹不也去了吗?怎么就你话多。”楚昊拍了一下楚风萧的脑袋:“老实回去睡觉。” 楚风萧不服气瞪着他:“二哥你干嘛总拿我出气,又不是我不让你娶公主!” 他本是随口一说,结果话题刚提到这,气氛就尴尬起来,楚熠踢了楚风萧一脚:“一边玩去。” 然后拍了拍楚昊的肩膀:“老三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长辈应该是考虑到公主的身份不一般才没有答应,找机会我再帮你说情,只要你和公主两情相悦,他们不会拆散你们的。” 楚风萧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些什么,于是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哥,我不是故意的,反正到时候我也帮你说情不就好了吗?你就别……” “不是两情相悦。”楚昊突然打断了楚风萧的话。 正趴在桌子上吃葡萄的楚水寒一听,一口葡萄籽都没来及的吐,惊讶的问道:“二哥,你单相思啊!” 楚熠和楚风萧也呆住了,还以为楚昊闹这么大动静,是和公主早就互通心意了呢。 楚昊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也不知道,你们别问了。” “那怎么行,”楚风萧不依不饶:“你不会是不敢跟公主表明心意吧?二哥这样,如果你真的对公主有感情,告白这件事我来帮你布置,为了我早日有个小嫂子,这事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恩恩,”楚水寒跟着点头:“我也帮忙,需要做什么只管吩咐。” 两人越说越带劲,楚熠却发现楚昊的眉头越皱越深,便喝止住这两人,然后对楚昊说道 “老二,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瞧之前你见到公主的时候,确实有些不自然,还以为你是真动心了。” 楚昊叹了一口气,本不想多聊,但是这件事总是装在心里,已经让他憋闷很久了。 “大哥,我说实话,但是你不能跟这两个臭小子一样笑话我。” 楚熠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老三老四:“你们也给我老实点!” 楚风萧和楚水寒对视一眼,便收了笑嘻嘻的表情,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楚昊这才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公主到底是什么心意,之前只是觉得她跟音音是好友,又是个讨人欢喜的女孩,所以就多照拂了几分,我真的没有想太多。但是那日听到公主要被皇上指婚,我不知怎么就想起音音当初非要嫁给安元嘉那个混蛋那件事,总觉得公主要是随便嫁个人,没准就会走上音音的老路,所以我想着公主嫁到将军府来,至少……我会好好待她。” 说着,楚昊突然苦笑一声:“大哥,你是不是要骂我胡闹了。可是你不知道,音音走了以后我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第172章 帝王之家 兄弟几人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楚熠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许只是把公主当成了音音,不想她随便嫁人,所以才想要提亲,想要将公主放在身边护着?” “我不知道。”楚昊只觉得心乱如麻:“我要是能想清楚的话,也不会烦这么久了。” 四兄弟齐齐叹了一口气,无语望月。 他们四个没有一个经历过风花雪月,对这种关乎情爱的问题,谁也没有准确答案。 “二哥,我觉得吧,”楚风萧提出自己的建议:“你不如去探探公主的口风,没准她对你有意思呢,要真是这样,你就别想这么多了,直接把她娶回来,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日久生情,这都是小问题。” 楚熠又一脚踢在楚风萧屁股上:“你少在这出馊主意。”随后看向楚熠:“老二,你再好好捋一下,等你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我们再帮你出谋划策。” “嗯。” …… 将军府书房内,楚音正和三个叔叔商讨着另外一件事。 “二叔,您是说夏辛这行人在京都落脚以后,他独自一人去了镇国侯府?” “嗯。”楚临哲皱着眉,神情严肃:“在京都,南疆商人是很常见的,若不是你提醒,我根本不会想到去调查这个人,更不会想到镇国侯竟然和南疆人有交集。” 楚临川接着说道:“镇国侯府名下有很多店铺,与南疆有药草生意本不稀奇,但是夏氏一族在南疆毕竟举足轻重,镇国侯身居高位就应当避嫌,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 “所以,叔叔们怎么想?” “你来之前我们商讨过了,此事可能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所以明日我会将这事密奏给皇上,让他对镇国侯多加防范。” 楚音听了却摇头:“我总觉得这个夏辛不简单,他既然敢如此直接的去拜访镇国侯,肯定就会给自己留退路,我担心二叔告密之后,反而会让皇上觉得是将军府在猜忌同僚。” “呵呵,我们音音果然长大了,都考虑到这一层了。”楚临辰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你说不无道理,但是皇上对将军府一直都有防备之心,只要我们行的直坐的端,就随他去吧。” 若是以前,楚音定会觉得四叔说的有道理。 但是容景辞告诉过她一句话,帝王之家,利益高于一切。 将军府的忠心对皇上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只是把将军府当成一个可以带来利益的棋子,所以他可以在猜疑的情况下依旧给将军府无上荣光。 但若是有朝一日皇上对这个棋子的疑心达到顶点,他同样会为了利益对将军府下手。 因此,皇上可以对将军府防备,但是她必须把皇上的疑心限定在一定程度,若是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府有几分忠心,我们都清楚,可是皇上看不见,”楚音冷静的说道:“请叔叔们听音音一句话,忠心并不能护将军府上下平安,将军府没了,还有其他人上阵杀敌保大雍太平,可是能守护将军府的,只有我们。” “音音,你……”三人怎么都没有想到楚音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意思是,皇上防备将军府,将军府也要防备皇上,如此,才是为官之道。” 第173章 那你一直在这等着啊 “音音,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到?” 楚临哲几人不是傻子,这些道理自然是一点就透,他们只是觉得奇怪。 他们几个老家伙浸淫官场多年,居然要被一个小丫头训话。 而楚音一个自小被养在蜜罐子里的小丫头,哪里会懂这些东西。 事实上,这些道理,楚音以前是完全不懂的。 只是这几天她有事没事就夜里偷偷跑出宫去九千岁府,容景辞批改公文,她便待在一边。 容景辞对她不设防,偶尔会与她闲聊几句朝堂上的事情,其中的话题就有关于将军府的。 容景辞告诉她,朝野上下几乎人人都有野心,将军府却是个例外,这样对帝王来说是好事,但是对将军府来说却不太好。 于是就自然而然提起了关于帝王重利益那番话。 不管容景辞是不是有意提起,楚音总归是听进去了。 论为官之道,容景辞确实比她这几位叔叔,都要懂得多。 面对叔叔们的疑问,楚音只是笑了笑:“我就是在宫里闲得无聊,多翻了两本书而已,要是说的不对,叔叔你们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看见楚音又恢复一派娇憨的样子,楚临哲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他们眼中永远长不大的音音,已经开始用她的方式来保护将军府了。 这丫头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吃了这么多苦,所以才能这么懂事吧。 念及此处,几人不免有些心酸。 “音音啊,叔叔们还没老,而且还有四个哥哥在,有我们在,一定能护将军府周全,你只需要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就行了,懂吗?” 楚音点点头:“自然,有将军府在,我什么都不怕。” “好了,不说这些了。”楚临哲转移话题,不想弄得这般伤感:“既然如此,我会继续派人暗中盯着夏辛一行人,皇上那边暂时先不做声。” “嗯,”楚音点头应下:“各位叔叔,时候不早了,我还是早点回宫比较好。” 三人点头,纷纷嘱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随后楚音披上宽大的斗篷悄悄出府,以免被几个府上其他人发现。 …… 离开将军府以后,楚音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绕道去了九千岁府。 比起走正门,楚音还是更习惯爬墙,自那日之后,容景辞已经命人将后院全部改建,只留下一面墙,每次她来的时候,容景辞都站在墙下等着她。 今日去将军府耽搁了许多时间,楚音本以为容景辞应该不在,结果飞身上墙,却发现他正站在老地方。 “下午你去沉絮殿的时候,我不是说今晚可能不来吗?” 容景辞平静的解释:“我理解的是,公主今晚可能要来。” 楚音心中一暖,牵上他的手:“那你一直在这等着啊?” “嗯。” 楚音有些愧疚的抱住他,然后说道:“容景辞,时候还早,我不想回宫,反正你公文已经看完了,带我出去玩一会吧。” “好,想去哪?” 楚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晚膳没吃好,有点饿了。” “嗯,知道了。” 随后两人便一同离了府。 一直隐在暗处的夜玄表情有些拧巴。 自家主子如今说起谎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明明就知道公主去将军府了,公主离开将军府往这边来的时候他才出来等,竟然面不改色的跟公主说自己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 八成就是为了让公主心生愧意,然后主动抱他! 第174章 毁容少女 二人直接来到望月阁雅间。 毕竟京中不比古亭镇,少不得会遇见权贵之家的人,在外面闲逛怕被人认出来传出闲言碎语。 楚音其实并没有多饿,就是想找个借口出来玩,所以容景辞帮她理鱼刺的时候,她就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突然,两个让她觉得眼熟的身影出现在楼下。 其中一道身影娇小,不算很冷的天却穿着一件宽帽斗篷,将整个人都遮的严严实实。 至于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男子,穿蓝色锦袍,身子修长挺拔,站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他带着半个面具,让人只能看见他一半的妖媚眉眼,和初见时相比,如今虽然换了一身装束,神秘感倒是半分没减少。 正是夏辛。 楚音看见这两道身影进了望月阁,便转过头对容景辞说道:“我看见那个南疆人了。” “嗯,不用在意。”容景辞已经把碗中的鱼刺给理干净了,推到楚音面前:“好好吃饭。” 楚音虽然很想去看看这两人,但也知道有些事需要稍安勿躁,于是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结果还没有吃上两口,就听楼下好像在吵什么。 不多时,有人敲门。 “何事?”容景辞冷声问道。 “大人,楼下有闹事的,怕惊扰您的雅兴,特来告知一声。” “知道了,退下吧。” 楚音拧眉,十有八九就是方才那两人,可是他们才刚来京都就闹事,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些,不管怎么说的,这里可不是他们南疆的地盘。 “容景辞,我想去看看。” 就知道这丫头不安分,容景辞应了,但只许她站在顶楼走廊上看,不准下去。 楚音刚打开门,便听见一道少女的呵斥声。 “我再说最后一遍,叫这里的女人都出去,一个都不准留下!” 那人这般盛气凌人,手里又拿着一个鞭子到处打,已经砸烂了大堂好几个花瓶,客人都被吓的走的差不多了。 有一个男人顶着酒意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冲着那少女笑呵呵的说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脾气这么火爆,来,大爷陪你喝两杯,保证让你快活……” 话音还没落下,少女的鞭子已经砸在了那人脑袋上,鲜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淌着,那人先是懵了一下,等缓过神来便大喊大叫冲过来要跟那少女拼命。 但是刚刚抬脚,一直没有说话的夏辛挡在了两人中间,拿出一锭黄金放在那人手里:“多有得罪。” 男子的伤也就是看着吓人,去找大夫其实花不了几两银子,如今得了一锭黄金,也就闹不下去了,捂着额头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随后夏辛又掏出一沓银票给站在一旁的掌柜:“家妹生性爱胡闹,还请包涵,这里一千两,足够赔偿这些损失,再烦请您给一个雅间。” 望月阁是京都的老字号了,掌柜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方才走的都是散客,不惊扰楼上雅间的贵客就好。 “那就请二位上楼吧。” 本以为就此息事宁人,那斗篷少女却依旧不依:“我再说一遍,我要让这里的女人都离开!” “够了!”夏辛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我已经答应带你出来,你若是还要发疯,现在就跟我回去!” 闻言,少女情绪似乎有些崩溃:“疯?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妹妹,你也觉得我恶心对不对!” 说着,少女突然一把扯下斗篷,在场众人全部惊恐的瞪大眼睛。 饶是站在楼上的楚音,远远看着那张脸也有些头皮发麻。 第175章 找个怪物来助兴 记忆中那张还算娇俏的少女脸庞,此时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皮,坑坑洼洼的伤口上有的长出了嫩粉色的新肉,有的结成黑色的伤疤,因着她此时情绪激动,有些疤已经裂开,往外冒着鲜血。 楚音刚刚才吃了点东西,看着觉得有些反胃,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进去坐会就送你回宫。” 楚音点点头,一边疑惑道:“我应该没有认错,这人是阿若吧,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景辞正要说话,就见二楼一个雅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怒气冲冲朝下面吼道:“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闹事,打扰小爷雅兴你们担待的起吗?” 有小二过去赔罪,那人却不依不饶,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雅间里又走出两个女人,风情万种的依着那个男人。 “哎呀,孔少爷您跟谁生气呢,我们继续喝酒啊。” 很明显,这是哪家的浪荡子带着烟花女子在这里风流快活呢。 说话间,其中一个女子往前走了一步,无意往下扫了一眼,将阿若那张恐怖的脸尽收眼底,当即神色就变得惊恐起来,下意识的大叫起来:“啊!妖怪!” 本来对外面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客人都被她这一嗓子给喊了出来,一时间几层楼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 这些人有的害怕,便站的靠后一些,有的胆子大些,对着阿若指指点点,更有人酒劲上来,大声对楼下老板笑道:“怎么,这是怕大爷喝酒不尽兴,找个怪物来助兴啊。” 说着那人还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撒了下去:“好活,爷赏了!叫这怪物给爷表演点别的!” 被这人一闹,有些人笑了起来,那些原本害怕的人也跑出来看热闹了。 阿若拿鞭子的那只手因为捏的太用力,已经泛出青白。 突然,她朝那个烟花女子看去,眼神好似淬了毒:“我说了,这里不准有女人!” 话音落下,阿若便要冲上二楼,却被夏辛一把扯住。 他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南疆,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阿若的性子虽然比之前更加阴毒狠辣,但是对夏辛还是敬畏的,只得隐忍下来。 闹成这样,两人也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了,夏辛对老板说了声抱歉,便拉着阿若就要离开。 “我不闹了,”阿若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但是我就要在这里吃饭。” “你!” 夏辛觉得有些头疼。 阿若受的伤虽然不致命,却让她整个人却变的面目全非,身子好了以后,她的性子也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夏辛担心她出事,便一直让人好好看着她,整日把她关在客栈里。 但终究是自己的妹妹,以前又是个喜欢在外玩闹的性子,夏辛当然心疼,今日见她情绪似乎好了很多,便想着带她出来走走。 谁知到了这里,阿若又惹出这档子事。 “不行,回去。” 夏辛不由分说的拒绝了她,他不能再任由阿若这样胡闹下去。 阿若乖乖戴上了帽子,掩住自己的面容,在夏辛面前低头认错:“哥,我错了,你就让我在这里吃顿饭好不好,我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 第176章 夫人这是……吃醋了? 这些日子阿若一直都是这样,前一刻还无比暴戾,下一瞬就会服帖的像一只小猫。 听着阿若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夏辛又有几分不忍了。终究是他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才让阿若变成这个样子。 “老板,有劳。” 事情并未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老板又收了夏辛这么多银子,自然不会拒绝。 “带两位客官上楼。” 别的客人多少也有点眼色,夏辛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再过多的造次恐怕会招惹祸端。 于是一场闹剧,最后就这样草草收场。 楚音看得索然无味,便进了房间。 “还吃吗?” 楚音本来也不算饿,方才又被阿若的样子给恶心到了,便摇了摇头。 她真的觉得有些反胃。 “过来,”容景辞朝她招了招手,楚音听话的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揽住腰,随后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楚音瞪着他:“你干嘛!” 别说他们还没有成亲,就算是成了亲,在酒楼雅间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和那些带姑娘来此处寻欢作乐的纨绔少爷有何不同! “容景辞,你动作挺熟练啊,”楚音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说,这样搂过多少姑娘了?” 这话一说出来,楚音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容景辞位高权重,想要巴结他的人应该不在少数,而这所谓巴结,除了银子就是美色。 她前些日子翻到了芜安以前私藏的话本子,里面有一段内容可说的明明白白,太监虽然不能人道,但是不代表他们不能享受美色。 只是那些手段…… 啧啧啧,楚音简直不敢再想下去,看向容景辞的眼神又狠了几分。 容景辞拧眉看着她,这丫头,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夫人这是……吃醋了?” “你管我吃不吃醋。”楚音见他没有直接回答,没好气的回道:“老实交代,我不怪你。” 容景辞嘴角上扬,还说不怪,那双纤纤小手都已经掐上他腰了,只怕他一点头,小妮子一定毫不留情的拧上去了。 “你以为,九千岁的腿,是谁都可以坐的吗?” 闻言,楚音这才把手收回来,但还是撅着个小嘴:“那谁知道。” “夫人放心,为夫向来洁身自好,从身到心全都只属于你一人。” 容景辞说这话的时候,嘴几乎是贴着楚音的耳朵,一阵热意爬上了她的耳垂。 这人怎么总是随时随地都能肉麻起来,真是受不了。 只是这嘴角却是怎么都放不下来了。 这时,楚音觉得自己肚子上传来暖意,低头一看,她连忙抓住了容景辞那只不安分的手。 “你别得寸进尺啊,不管怎么说……”楚音的脸红的通透,声音也小了几分:“我们还没成亲呢。” “别动。”容景辞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似乎是蛊惑一般,楚音下意识的就松了手。 可是就任由他胡来吗?想想话本子上画的那些…… 哎呀,随便!她豁出去了! 反正自己已经铁了心要嫁给他,这都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第177章 因为我喜欢你 “放松一点。” 楚音心里暗骂:要来动作就快一点!这种情形叫她怎么放松! 结果就听容景辞说道:“本来就不消食,你还这般紧绷着,是打算难受一晚上?” 嗯? 楚音抬头看着他,却见容景辞一脸坦然:“我见你方才似乎有点犯恶心,想着帮你揉揉肚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揉……肚子。”闹了个乌龙,楚音自然会觉得有些尴尬,便把脸别到一边去,强装镇定:“那你……揉吧。” “夫人倒也不必失望,等成了亲,为夫自然尽心尽力……” “你别说话了。”楚音立马捂住容景辞的嘴,她不想再被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带到沟里去。 然后整个人靠在了容景辞的怀里,安静的想着一件事情。 这件事她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她如果真的和容景辞成亲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瞒住他一辈子的。 她很想告诉容景辞,她是楚音,不是芜安。 可是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呢? 她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将军府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是她的血脉至亲,她知道自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能放下心防去接受。 可是容景辞呢? 她知道容景辞的心里有她的位置,可是这份感情能够和亲人相比吗?如果她说出来了,容景辞会怎么看她,他若是当自己疯魔了,如果他因此不要她了…… “想什么呢?” 见楚音垂着个脑袋一直发呆,容景辞便柔声问道。 “没什么。”楚音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随后她抱住了容景辞的脖子,神色郑重:“容景辞,我不是为了逃避父皇指婚才要跟你成亲的。” 察觉到楚音的情绪有些不对,容景辞有些担心:“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容景辞,我想嫁给你,是因为……”楚音盯着他,眼睛里不自觉的就染上了一层水雾:“因为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落下的瞬间,容景辞放在楚音肚子上的那只手顿住了。 音音说……喜欢他? 还未缓过神来,就听楚音继续说道:“容景辞,我不是大度的人,所以你如果真的同意要跟我成亲,往后余生你不准和别的女人好,不对,男人也不行,还有,如果你娶了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抛下我,你若是负了我,我有的是办法杀了你。” 放完狠话,楚音的声音软了几分:“就算是这种要求,你还是愿意娶我吗?” 容景辞只是看着她,眼底流淌的情愫,让楚音有些猜不透。 是嫌弃她太霸道了吗? “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就此散了,以后这件事我不会再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音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原来容景辞并不会毫无底线的包容她。 楚音渐渐松开双手,不再抱住容景辞的脖子。 “公主。” 容景辞终于开口了。 “嗯?”楚音的语调显得有些低沉:“你若是在意,就当这些话我没有说……呃……” 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楚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而容景辞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加深了这个吻。 -- 作者有话说: 这玩意怎么说呢,我想描写的暧昧一点,但是审核大佬不给过啊…… 第178章 让她变得跟我一样 待楚音能够喘口气的时候,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音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木讷。 容景辞笑了笑:“我在给公主答案。” 嗯?这算是什么答案? “我的清白算是交给公主了,这辈子就是公主的人,以后公主想不负责任的丢下我,我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如果公主敢负了我,我……” 楚音看着他,以为他是在学自己说话,便昂起小脑袋得意反问:“怎么?也想办法杀了我吗?” “我如何舍得。”容景辞帮她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公主为谁负我,我就杀了谁,直到公主的眼里只剩下我一人。” 楚音开心的笑了起来,扎进他的怀里:“容景辞,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可都记住了,你若是反悔,可是要被雷劈的。” “好。” 就在两人温存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尖叫声,随后便是一阵动乱,楚音疑惑的看向门口。 “又怎么了?” 容景辞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敢在这个时候闹事煞风景,是人是鬼今日都要被他扒下一层皮! 容景辞起身,刚往门口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抓住了楚音的手。 “公主,你在这等我,我出去看。” “我陪你不行吗?”楚音不解。 “听话。”容景辞语气温柔,却不留拒绝的余地。 楚音相信他有足够的理由,她不想一意孤行给他添麻烦:“好,我在这等你。” 容景辞出去以后快速关上门,站在顶楼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 除了他所在的这一层,酒楼上上下下共有十几条小蛇在爬,虽然这些蛇个头不大,但是五颜六色的身躯在各个地方窜来窜去,也足够令人瘆得慌。 无论是客人还是酒楼小二,个个都吓的魂不附体,拼命的往外跑,有几个人不慎被蛇咬伤也不敢多做停留,忍痛继续跑。 “夜玄。” 容景辞喊了一声,一道黑影便落了下来。 “保护好公主。” 吩咐完以后,容景辞下了楼。 而在三楼的一个雅间里,阿若正顶着那张恐怖的脸笑的畅快无比。 “哈哈哈,这群人也敢不自量力的嘲笑我,一个小小的教训就吓成这个样子。”说着阿若还十分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身上至多只能带这么点,我今天非要他们都死在这里不可。” 坐在她对面的夏辛神色晦暗,眉间满是隐忍:“阿若,我今日已经放纵你胡闹了,在此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客栈,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办完,就立马回南疆。” “凭什么!”方才还笑着的阿若突然大声吼起来:“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让我老老实实的?”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夏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干什么?”阿若冷笑一声:“至少,我要找到那个女人,让她变得跟我一样!” 夏辛知道,阿若说的就是那日在古亭镇遇到的那个少女。 可是,那两人的身份他都调查不出来,又何谈报仇呢? “好了,你先别胡闹了,去把蛇收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第179章 阁下好胆识 “看来是本座太过心慈手软,才让阿若小姐这么快就忘记了上一次教训。”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黑衣玄氅,阿若一下就想起了那个仿若来自地狱的男人,被关在铁笼子中的可怕记忆蜂拥而出。 “啊!” 阿若突然变的激动起来,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然后连连后退,直到缩到墙角没有退路,这才双手抱住脑袋蹲下,双目呆滞,神色惊恐。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她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好似失去了神志。 夏辛没有想到,已经好了大半的阿若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瞬间竟然就变成这样。 他看向容景辞的眼神阴毒无比。 “阁下好胆识,将我妹妹害到如此地步,还敢再次出面威胁。” “所以,你要如何?”容景辞不冷不淡反问一句。 夏辛拔出腰间弯刀:“上次尊上出面,我才没有与阁下缠斗。我知道阁下身手不凡,但我今日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我妹妹讨个公道,阁下想要脱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闻言,容景辞却只是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纯粹是觉得夏辛这话说的有些像是天方夜谭。 他这个反应,彻底激怒了夏辛。 没有任何招呼,夏辛的身形如鬼魅一般闪过来,弯刀映出的寒光闪过容景辞的眼睛,刀刃就在他的面前划过。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人看见容景辞怎么出招,那弯刀尽数裂开,碎掉的刀片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饶是夏辛出手前已经拼上十分狠劲,此时也只剩下一脸错愕。 他,是怎么做到的? 容景辞看了他一眼:“夏少主忙完了吗?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本座就先把阿若小姐带走了。” 语气平静的,仿佛刚才两人只是闲谈了一番。 说完,容景辞不再管夏辛,迈着步子朝阿若走近。 突然,背后一阵暗风,容景辞伸手一抓,掌心便多了一个方才碎掉的刀片。 手心并未被划伤,容景辞便松开手,任由刀片掉落在地上。 站在他身后的夏辛却突然笑了。 “阁下确实厉害,但是因此小瞧我南疆夏氏未免有些过于自大了,不知阁下对蛊术可有了解?” 容景辞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夏辛也不着急,取出一把青色的小玉笛,语气缓慢却带着嘲讽:“这把弯刀上有一种蛊,名唤弑心,只要碰到就会被种在人体当中,顾名思义,只要此蛊发作,虽然本质上对身体没有伤害,却能感受到万箭穿心之痛,之前中了这种蛊的人,都已经因为难以忍受剧痛自尽身亡,我想知道,阁下的忍耐力是不是会比他们好一点。” 说完,夏辛将玉笛放在嘴边。 悠扬的笛声传来,夏辛眼底的阴毒更甚,他等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因为难忍疼痛对他跪地求饶。 可是,笛声已经吹了一小段,那道黑色身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乐声戛然而止。 弯刀上的蛊是夏辛亲自下的,不可能出现问题,就算是深谙蛊术的南疆巫师也没有几个能解,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是谁!” 第180章 本座像是缺钱的人? 夏辛此刻才真正察觉到容景辞的可怕。 他猛然想起,上次在丛林当中,他召出毒蛇围攻容景辞,那些蛇对摄魂曲本应唯命是从,可是在容景辞面前却软绵绵的趴下。 当时因为尊上的出现,他无奈放弃报仇,心中万般愤愤不平,这一件事也就被抛之脑后,如今想来,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论驭蛇,南疆人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借用各种外力,比如乐声,可是这人分明都没有动。 他所知道的人当中,只有一人能够如此。 “你与尊上,是什么关系?” 想到上次两人的对话,夏辛隐隐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人,恐怕真的是他招惹不起的。 容景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夸奖起了夏辛:“难怪南疆一直以夏氏一族为尊,夏家少主的毒蛊之术果然厉害。” 夏辛几乎要捏碎手中玉笛。 “是我技不如人,阁下若是要嘲讽,请随意。” “本座没那个闲心。”容景辞语气慵懒:“只不过毒虫蛇蚁这些东西,本座十年前就已经不玩了,夏少主非要班门弄斧,确实算得上是自取其辱。” “你!” 夏辛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可惜即便再恨,也已经没有了后招。 “不过夏少主倒是给本座提了个醒,本座夫人心地善良,对杀人这种事向来不喜,本座若是染了一身血腥回去,恐怕好几日难近她的身,这巫蛊之术倒是好用,慢慢折磨一个人,让她生不如死,似乎比杀人更痛快。” 说着,容景辞转身看着夏辛,唇角带笑,却让人遍体生寒:“不如夏少主猜一猜,本座会用哪种蛊,这蛊,夏少主有几分把握能解?” 夏辛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蛊术都能被容景辞轻松化解,若是容景辞下手…… “不要,哥哥救我……不要……” 阿若依旧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看见她那副样子,夏辛心如刀绞。 那是他的亲妹妹啊,如今阿若都已经成这幅样子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让阿若再受伤。 夏辛突然朝容景辞跪了下来,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齿缝中蹦出来的:“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夏辛可以奉上黄金万两请罪。” 容景辞沉默一会,悠悠吐出一句话:“夏少主觉得,本座像是缺钱的人?” 一句话怼的夏辛几乎要吐出血来,他已经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诚意,这人却还在嘲笑他? “那请阁下提出要求,只要夏辛能够做到,绝不推辞!” “绝不推辞?”容景辞挑眉,饶有趣味的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夏少主既然这么有诚心,本座也不好强人所难,那就请夏少主……亲自砍掉阿若姑娘一双手吧。” 因为容景辞这句话,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夏辛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尽可能保持冷静:“阁下,莫要欺人太甚!” “哦?”容景辞的眸光冷了下来:“本座以为留下阿若姑娘一条命,又不用忍受蛊虫之苦,夏少主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如今看来,夏少主似乎并不满意,既然如此……那还是杀了吧,本座夫人深明大义,应该也不会太过计较。” 第181章 有些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说完,容景辞的手上已经蓄起内力,对夏辛说起话来,语调依旧平静:“本座觉得,夏少主还是背过身去比较好,见自己的亲妹妹身体四分五裂,这情景恐怕不是很好受。等本座走了,夏少主再让人来收尸就好。” 夏辛几乎要咬碎牙齿,可是他很清楚,容景辞不是在开玩笑,而他,也没有能力阻止。 “我照做。”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夏辛的喉咙里泛起了一阵腥甜:“不劳烦阁下亲自动手。” 说着,夏辛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阿若身边蹲下。 此时的阿若好似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认出眼前人,便突然无助的抓住夏辛的袖子:“哥哥,是你吗?救我,有人要杀我,你带我回家……” “阿若,是哥哥没用。”夏辛缓缓抬起一只手捂住阿若的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阿若,对不起!” 说话间,他已经拔出阿若身上的弯刀,随后手起刀落,鲜血崩溅,随着一声惨叫,一双布满伤痕的手已经落在了地上。 阿若也疼晕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身下一片鲜红。 “阁下,满意了吗?” 夏辛将阿若抱在怀里,神色一片灰败。 “夏少主,好好想想阿若姑娘是如何变成这幅样子的,所以本座再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否则下一次变成这样的,可能就变成夏少主你了。” 留下这句话,容景辞便离开了。 夏辛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中,多了几分惊疑。 生意? 难不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早就被这人查到了? 可是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万般思绪涌上来,夏辛脑子中已经乱成一团,但是这些都可以暂时不管,他抱着阿若匆匆从窗口离开。 再晚一会,阿若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 楚音一直乖乖听话在雅间待着。 只是一颗心一直吊着。 方才容景辞开门出去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些声音,是蛇嘶。 这对兄妹果然还是不安分,。 可惜她对南疆所知实在太少,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解决掉他们。 踱步之间,楚音已经走到窗边,正好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楼下窗口处跳出,形同鬼魅,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夏辛? 那容景辞呢? 念及此处,楚音匆忙转身出了屋子,却见容景辞正站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楚音疑惑的看着他。 容景辞冲她笑了笑:“刚上来。” 实则是方才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身上多少沾了一点血腥味,料想楚音应该不会喜欢,便站在外面等味道散一些再进去。 楚音走过来牵住他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好。” 几日之后,楚音听到一个消息。 镇国侯向皇上引荐了一个药草商人,那人是晋楚皇商,与大雍这边也有些生意往来,此次来大雍希望能够面圣,向皇上进献一些珍贵药草。 皇上龙心大悦,打算在宫中宴请这行商人。 楚音立马就猜到这人,必然是夏辛。 第182章 九千岁怎如此幼稚? 宴会规模不算大,皇上只让一些重臣作陪,后宫之人不用出席。 楚音当然不会上赶着非要去露脸,反正这种宴会楚家人肯定会去,几位叔叔都知道夏辛的来历,自然会多注意几分。 于是便安心待在沉絮殿,想着晚上再去一趟将军府,问一问关于宴会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场宴会究竟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 “夏辛能够一睹天颜,实乃三生有幸,特意献上唤灵草,希望圣上不要嫌弃。” 座上之人一听这个名字,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唤灵草据说生长在南疆毒瘴最重的万峰山,百年难以存活一株,传闻中这唤灵草几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当然,传言是当不得真的,只是唤灵草确实难得,可见夏辛的确是带了诚意来的。 皇上自然高兴,与夏辛开怀畅饮,宴会上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圣上,这一杯酒,夏辛想敬九千岁,”说着,夏辛把酒杯对准了对面一人:“听闻九千岁乃圣上最为倚重的人,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作为,实在令夏辛敬佩不已,还请九千岁不要拒绝。” 对面之人却没有动静。 “景辞,你怎么回事!”皇上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好端端怎么还戴了个面具来,朕看你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今日容景辞入宫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块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谁也没有胆子来问,连在背后议论都不敢,谁知道周围有没有暗阁的人在偷听。 皇上入席的时候也被他这幅样子弄的愣了一下,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便没有说什么,此时正好提起,便问了一嘴。 容景辞慵懒端着酒杯晃了晃,然后冲夏辛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解释道:“来之前听说夏少主平日里总是喜欢带半张面具,我以为是南疆习俗,想着远来是客,为了表示尊重才特意戴的,既然皇上不喜欢,那就摘下来好了。” “哎哎哎,算了。”皇上摆摆手:“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用取了。” 夏辛自从进了城以后便一直都是穿着大雍的衣服,没有了宽大的帽檐遮脸,便一直带着面具。不管理由是什么,如此面圣总归是有些不合规矩,容景辞以牙还牙,皇上哪有反对的道理。 “九千岁误会了,只是在下以前受过伤,半张脸伤的重,担心吓到外人,这才……” “不用解释。”容景辞打断他的话:“反正我现在觉得戴面具挺好玩的。” 夏辛不自觉的拧住了眉头。 他这次来大雍,接的就是贵妃的生意,想办法暗杀公主。 而贵妃告诉过他,想要暗杀公主,必须先搞定九千岁。 所以他想要入宫,亲眼见识一下这所谓九千岁究竟有多么难缠,若是能有机会见到公主,那就更好。 他现在只想快点解决这桩生意,然后尽快带着阿若回到南疆。 可是贵妃和镇国侯口中那位阴毒狠辣的九千岁,怎么是这幅放荡不羁的性子,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幼稚呢? 若真是如此,倒不如把重点放在那位公主身上。 “圣上,其实夏辛此次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哦?”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请讲。” “夏辛与晋楚国四皇子乃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彼此也算是无话不谈,四皇子三年前随使臣来访大雍,与芜安公主有过一面之缘,此后心中便一直惦记着这份情谊,便想着让在下此次来大雍行商时,若是有幸与公主见上一面,便代为送上一份礼物,” 第183章 是我不知好歹了 夏辛说完,随行之人呈上来一个精致的银匣子,夏辛接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是一对玉制耳坠。 “圣上,我晋楚之地盛产玉石,好的玉石不仅可以做饰品,贴身佩戴还可以调养身体。在下手中这耳坠子用的都是上好的金丝暖玉,希望能够得到公主喜欢。” 在座众人非富即贵,珍奇玩意都见多了,再加上耳坠子本就只是女人用的物件,因此兴趣不大。 皇上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挥手叫海公公接下。 这时容景辞叫住了他:“拿过来,给我看看。” 海公公不敢怠慢,连忙捧着匣子过去。 夏辛看着这个所谓九千岁,眉头有一瞬间的拧起,这个人当着大雍皇帝的面就敢如此不守规矩,可是他又确实没瞧出这人究竟厉害在哪里。 但是这份纠结不能摆在明面上,很快夏辛又恢复了一脸坦然。 容景辞端着匣子看了半天,然后突然变得有些惊讶:“夏少主带来的这金丝暖玉,可是来自琼山?” “正是。” “啧啧啧,你们这四皇子,还真是阔气啊。”说着容景辞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玩意可难得,听说琼山的玉石个顶个的好,其中金丝暖玉更是重金难求,可以可以,确实是个好物件。” 一众人看的是一头雾水。 是的,金丝暖玉确实是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天地瑰宝,连他们都看不上眼,九千岁这个拿金子打水漂都不心疼的人干嘛做出一幅眼馋的样子。 但是大家还是很配合的点点头:“是啊是啊,四皇子有心了。” 夏辛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他知道四皇子确确实实和芜安公主见过一面,但也就是互相见了个礼,如今打着四皇子的名头送个礼物,太珍贵未免过于刻意,所以才送了个拿得出手却不至于惹眼的金丝暖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场面话,就是想送个东西讨公主欢心罢了,不会去过问其中细节。 但是这九千岁…… 正疑惑间,容景辞又开口了:“四皇子来大雍那年,我也在啊,还奉命陪他游玩京都呢。这份情谊总是比一面之缘要深吧,四皇子如此重情重义,就没有让你给我带点东西?” “这……” 夏辛愣住了。 他已经给皇上和公主送了礼物,该有的礼数都尽到了,谁能想到还会有人主动开口讨礼物。 偏偏他还不好说什么,九千岁这般放肆皇上都不说话,足见他在大雍的地位,总不能说他身份不够,不配要礼物吧。 “算了算了,是我不知好歹了,怎么能跟公主相提并论。”容景辞摆摆手:“夏少主不要放在心上啊。” 呼,还好九千岁识趣。 谁料一口气还没喘完,容景辞紧接着问了一句:“那太后的礼物呢?我记得当时四皇子说见到太后就想到了自己的皇祖母,这般情谊,总不能不备礼物了吧。” 嘶…… 夏辛真的没料到,这九千岁会拿这种场面话来抬杠,倒是让他骑虎难下了。 心照不宣是一回事,他总不能自己说刚才的话都是放屁,他就是打着四皇子的名头给公主送礼物吧。 最可恶的是,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说,外人也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了,芜安公主一个皇室晚辈,怎么就劳烦他如此上心。 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184章 礼尚往来才是正理 “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夏辛只能硬着头皮道歉。 镇国侯坐不住了,站起来帮夏辛说话:“皇上,此次夏少主来大雍行程匆忙,臣觉得不周之处倒是可以谅解。” 皇上没有说话。 容景辞一只手撑着脑袋,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乍一看好似只是随意一笑。 但是镇国侯莫名生出两分寒意,怎么感觉自己被这个活阎王给盯上了呢? 镇国侯突然间有点后悔帮夏辛出头了,贵妃既然如此信任这个人,他自己应该能应付这种场面的。 于是镇国侯讪讪的坐下了。 而夏辛也看见了那个笑容,他突然就有点察觉到这位九千岁的本事了。 他以为这人放荡不羁,却能三言两语之间将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过身为朝堂权臣,有这种本事也不奇怪,夏辛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商人,不与朝堂利益挂钩,这种手段最多就是让他丢点脸罢了。 “行了景辞,夏少主初来乍到,你怎么能这般刁难,着实没规矩了。”皇上不咸不淡的训了容景辞一句。 容景辞点点头:“我这不是眼馋那对耳坠子嘛,皇上恕罪。” “你这小子……”皇上呵呵一笑:“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先放你那,待会宴会散了你给芜安拿过去,看你能不能从那丫头手中讨过来了。” “不可!”夏辛急忙出声反对,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怀疑。 虽然当着送礼人的面说转赠的话有些不合适,但是确实是你送礼不走心在先的,现在给你个台阶下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夏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转念一想,他要对付的人是公主不假,但是这九千岁他也不会放过,既然如此,这坠子给谁都一样,反正总要有一个人中蛊的。 要是到时候两人都碰到了坠子,反而更省心。 于是夏辛便释怀一笑:“在下只是觉得耳坠子不太适合九千岁,改日自当准备一份大礼送到九千岁府上,还请九千岁勿要因此责怪在下。” “嗯。”容景辞懒懒的应了一声:“不过礼尚往来才是正理,来人啊。” 随后便有宫人上前。 容景辞吩咐道:“拿着我的手令,去府上库房随便取两个好玩意直接送到夏少主落脚的地方,听闻夏少主有个妹妹,就尽量挑些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吧。” 这话说的随意,夏辛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起阿若,神色不免暗淡了几分。 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容景辞的笑意已经完全敛了下去,看向他的眼神凌冽如冰。 之后便是一阵觥筹交错,整整一个时辰以后才散去。 楚临哲三兄弟故意逗留了一会,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往宫外走,不过故意往御花园绕了一个道。 “叔叔。” 一道倩影从假山后面钻出来,身上沾了些露水,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了。 楚临哲疼惜的看着她:“这夜深露重的,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你这孩子!” 楚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往后看了一眼:“我都看过了,御花园周围没人,我们去亭子里坐着。” 楚临辰也笑了:“你这小丫头还知道担心这个,放心吧,这里的巡逻侍卫都已经换成了楚家军出来的人。不会有事。” 第185章 对镇国侯下手吧 叔叔们考虑事情总是要比自己周全一些,楚音便也就彻底放心了。 “那个夏辛,可有什么异样?” 楚临川摇摇头:“只能看出他跟镇国侯确实有关系,至于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尚不明确,不过……音音,你上次去古亭镇应该没有暴露身份吧,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怎么说?” 于是楚临川将方才宴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夏辛点名要给她送坠子,但是容景辞戴了个面具他就没认出来,所以他们的身份夏辛应该没有查到才是。 所以,楚音断定,夏辛只是想对公主下手而已。 “还有,我最近一直在调查镇国侯,知道了一些事情。”楚临哲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在去古亭镇之前,镇国侯找了一批杀手,应该就是冲着你去的,不过这群杀手还没有动手就出事了。” 提到这里,三兄弟眉头都拧了起来。 他们原以为,楚音如今是公主,虽然不能回到将军府和他们一起生活,但是养尊处优日子还是少不了,所以也没有太担心,可如今看来,这个身份反而会给楚音带来很多祸端,偏偏他们还不能正大光明的保护她。 “音音,要不你想个办法逃出宫去,四叔给你换个皮相,反正不要待在这里了,我实在是担心你。” 楚音知道叔叔们都是为她好,但是这个法子着实不算好。 且不说这件事一旦露馅就是欺君之罪,而且她也不想藏头藏尾的过一辈子。 “四叔,我没事的。”楚音对三个叔叔笑道:“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想要杀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宫里守卫森严,出了宫你们就可以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有道理,楚音的身手他们是知道的,但终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若是你们还是不放心……”楚音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那我就先对镇国侯下手吧。” 楚音说这话的时候存了两份试探。 以前的她与杀人这种事断然不会扯上关系,做惯了一朵娇养的富贵花。 可是自从容景辞受伤以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点嗜血了,时时刻刻都想手刃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她不能让容景辞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腥风血雨,她舍不得。 就怕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亲人们不能理解。 “倒也不是不可。” 三人沉思片刻,最后楚临辰吐出这样一句话,倒是让楚音有点愣住了。 她在说杀人的事情,叔叔们就这样同意了? “嗯,”楚临川也点点头:“镇国侯在朝堂上举足轻重,若是出事了必然会引起动荡,但那是皇上要操心的事,我们不用管那么多,镇国侯那个老小子敢对音音下手,杀了也无妨。大哥,你说呢?” 楚临哲思考的比他们久一点,但也同意了:“不过需要从长计议,要是留下马脚,对将军府不利,到时候就更难办了。” 楚音鼻头微微泛酸,她所担心的一切原来都是虚无。 在亲人眼里,她才是最重要的。 “叔叔,我是说,我来下手。” 第186章 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 “不可!” 这回三兄弟想都没想,异口同声的厉声反对。 “音音,这些是事情哪里需要你来做,有我们在……” 楚临哲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有他们在又怎样,楚音还是死过一次了,他们不可能一直护着她。 四人陷入一片沉默,最后还是楚音开了口:“叔叔,我不会犯傻,我偷了一条命回来,珍惜着呢。” 最后三人还是同意了。 “音音,还是那句话,将军府永远在你身后,天塌了我们来撑着,不要为难自己。” 楚音眼睛里含了泪,笑道:“我自然知道。” 分别时,楚临哲好似想到了什么,停步转身,略显犹豫:“音音啊,宫里也不是实打实的安稳,偏偏我们又不好插手后宫,你倒是可以多和九千岁走近一些,有他相助,定然是可以护你周全的。” 不过很快楚临哲又补充道:“但你也别太跟他走太近,总之自己长点心,懂吗?” 嘶,比起上次,二叔似乎对容景辞有点改观啊。 大概二叔是看出来今日在宴会上,容景辞是在帮她挡住夏辛的算计了。 “嗯,我知道了。”楚音笑着应下。 三人却不似她这样开心,这九千岁大概真的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劲,但是他才跟音音认识多久,怎么音音就这么信任他? 不妥不妥。 …… 此时容景辞正在沉絮殿等着楚音,舞袖小心翼翼的给他端了一杯茶:“九千岁,公主她要一个人去散步,不准人跟着,要不奴才去找找……” “不必了。”容景辞摆摆手:“本座等着就是。” 舞袖连忙退下,没有公主在,她可不敢跟九千岁待一起。 待殿内只剩下容景辞一人,夜玄便进来了:“主子,楚将军他们已经走了,公主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御花园周围的暗卫要撤了吗?” “嗯,撤了吧。”容景辞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面具又戴了起来:“礼物已经送到夏辛落脚的地方了吗?” “送到了,那个女人的命保住了,但是变得有点疯疯癫癫,听说送去的香宁神效果特别好,照顾她的人就立刻点上,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会发作了。” “嗯。”容景辞点点头:“继续派人盯着,至于那对耳坠,找机会放到贵妃的妆奁里面。” 刚交代完这些,外面就传来舞袖的声音:“公主,你可回来了,九千岁都等你半天了。” 不多时,殿门便被推开,楚音走进来一看,却是空无一人。 她转身把门关上,一脸不在意的走到软塌边坐下:“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回去睡觉了啊。”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突然出现在她后面:“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公主就没个交代?” 楚音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银面具:“戴一个这个,夏辛就没认出你来?” 说着楚音的手便碰了碰容景辞露在面具外面的嘴唇:“分明很好认啊,他是不是傻啊。” 容景辞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公主这是做什么?难道那晚望月阁一吻,公主也觉得意犹未尽,本座虽然是个正经人,但若是公主非要……” -- 作者有话说: 容景辞:看看,音音就能认出我,亲媳妇就是不一样。满朝文武:大佬,我们也认出来了啊。夏辛:就我是傻缺呗…… 第187章 可不能惯着他 容景辞话还没有说完,楚音突然靠近,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 随后楚音身子后退了一些,眼角微挑:“是有点意犹未尽,但是现在满足了,你要是敢得寸进尺,以后不准再进沉絮殿。” 反被调戏的容景辞脸色微红,他哪里会想到楚音在表明心意以后,就变得这般……狂放。 不过这感觉也不错,容景辞呆愣中带着几分笑意,然后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乖乖坐下来了。 楚音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毕竟还没成亲呢,可不能惯着他。 “你看出来夏辛进宫是为了什么吗?难不成察觉到我们的身份了?” 话题转到正事上,暧昧的气氛就散了几分,容景辞顺势把楚音抱在怀里,一边玩着她腰间的缎带,一边缓缓说道。 “他还没那个本事,不过就是接了点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你不用多想,交给我就行了。” 在容景辞看来,这事随便就能解决,不必拿出来让楚音烦心。 而楚音虽然相信容景辞,但也不想把什么事都压在他的身上,反正在叔叔那里她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件事,容景辞不愿意多说就罢了,她暗地里做就好。 两人闲聊了一会,楚音在容景辞怀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随后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容景辞把她送回寝殿,走出沉絮殿的时候,夜玄依旧候在外面了。 “主子,桐欢殿的宫女已经准备好了明日贵妃要用的饰品,属下把那对金丝暖玉的耳坠换了进去,明日贵妃应该就会戴上。” “嗯。”容景辞点点头:“办的不错,夏辛那边呢?” “阿若姑娘的蛊,已经种上了。” …… 夏辛回到住处时,脸色一直阴沉着。 送他回来的镇国侯便好意劝道:“夏少主,那位九千岁向来都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你也不用太过计较,本侯相信以你南疆特有的手段,迟早可以将他拿下,等事成的那一天,你想怎么折磨他都行。” 夏辛的脸色并未因为镇国侯这番话好转,但也没有太纠结这件事,毕竟他对自己的蛊术还是很有自信的,除了那个人…… “侯爷是朝中重臣,想来对大雍京中权贵应该了解,我想打听一个人。” “夏少主请讲。” 夏辛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他们应该是一对新婚夫妻,年纪不大相貌出众,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出自大雍高门,两人的身手都很好,特别是那个男子,不仅武功登峰造极,还精通南疆蛊术,侯爷可知这两人是哪家的?” 夏辛原本想着,这两人如此惹眼,他一个外来人不知道,但是镇国侯应该一听就会想到是谁。 结果镇国侯听完他的话,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似方才那番话都是他胡说八道。 “侯爷不认识这两人吗?”夏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镇国侯才悠悠开口:“夏少主可真会拿本侯开玩笑,大雍高门千金最多学些简单的骑射,哪里会有人身手了得,将军府倒是有一个厉害的,却是嫁了个不成器的废物,别说武功了,怕是杀只鸡都费劲。” 第188章 怀染是不是很伤心啊 夏辛一听更头疼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这两人是藏拙呢? “那这对夫妻如今……” “死了。”镇国侯很快给了他答案:“本侯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大雍高门绝对没有这两个人。”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夏辛这下更是烦躁了,那两人把阿若害成那幅样子,可是他别说是报仇,就连对方是什么人都还没有调查出来。 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挫败的时刻。 “有劳侯爷相送。”夏辛隐忍着怒火,转身就要进客栈。 镇国侯也不喜欢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但看在贵妃的面子上还是忍住了:“那夏少主好好休息,皇上特意许你参加宫中的中秋盛宴,届时本侯再派人来接你。” 夏辛没有搭理,镇国侯很是不悦的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离开了。 “少主,您回来了。” “嗯。”夏辛点头应了一声:“阿若怎么样了?” 一直负责照顾阿若的苗飞答道:“小姐如往日一样,只要醒过来就会发疯,各种办法都没有用。好在晚些时候大雍皇宫里来了人,说是奉九千岁的命送来礼物,正好是安神香,我检查过并无异样,便给小姐用上了,果然小姐就睡得安稳了。” 夏辛虽然对宴会上那个面具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这礼物是那人当着大雍皇帝的面送的,要是真有问题那人肯定逃不掉,再加上苗飞已经检查过,所以他并未太担心。 “那就先用着吧,起码能让阿若顺利的回南疆就好。”夏辛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 接下来的几日,楚音照常去尚学堂上课,怀染看起来安分了许多,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倒是成韵还是一如既往的缠着楚音。 “芜安姐姐,你说怀染是不是很伤心啊?” “嗯?”楚音对于成韵的这个发现有点疑惑:“你从哪看出来的?” 成韵一幅理所应当的样子努努嘴:“这个还用想吗?皇帝舅舅可都给她和闵小侯爷指婚了,现在闵小侯爷死了,她不就成了那个什么……寡妇?不对不对,他们还没有成亲,应该叫未亡人,对吧。” 若是以前,成韵对怀染还会有点同情,但是狩猎那件事她也听说了,她也认定是怀染要害楚音,所以对怀染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单纯的八卦一下罢了。 “不过啊,这件事对怀染来说究竟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楚音看她那高谈阔论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那敢问郡主有何高见啊?” “哎呀,你干嘛笑话我啊,不过我确实听到一些事情,这婚事虽然是镇国侯夫人讨来的,但是她对怀染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倒是镇国侯对怀染很满意,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听说啊,闵小侯爷死的时候,怀染去了侯府,和镇国侯单独说了好些话呢。所以她不嫁到侯府,反而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了。” 楚音听完,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本来很正常的一件事,怎么被成韵说出来,就感觉好像怀染背着闵小侯爷,和镇国侯不清不楚呢? 第189章 冷宫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楚音本来想叫成韵去沉絮殿玩一会再出宫,结果成韵说自己约了别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楚音没好气的骂她是个小没良心,但也很羡慕成韵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去玩。 当下也就不想直接回沉絮殿,打算一个人随便走一走,结果就看见贵妃带着人朝一个方向走去。 冷宫? 楚音没有想明白如今正得圣宠的贵妃去冷宫干什么,再念及镇国侯对她的算计,便用轻功跟了上去。 冷宫位于后宫西边,常年荒芜,人迹罕至,反倒让树木生得繁密,就连墙上都长了草,正好让楚音藏匿。 贵妃让人守在门口,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内院,楚音顺着墙头跟着进来,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摆了摆手:“没有外人,妹妹就不必多礼了,念着你这些日子在这里受苦,本宫特意给你带了点吃的。” 说着,便将手上的食盒放在石桌上:“坐下吧,边吃边说。” 在冷宫住了一段时间的柔妃已经没有了之前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唯唯诺诺的跟着坐下。 “怎么,才几日不见,妹妹就跟本宫如此生疏了?”贵妃笑道:“当初你能从宫女升妃位,本宫可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不过就是深宫寂寞,想找个姐妹罢了,偏偏妹妹得了宠就忘了本宫,本宫可是为此伤心了好久呢。” “娘娘饶命。”柔妃突然跪下,语调颤抖:“是臣妾不知好歹,是臣妾猪油蒙了心,是臣妾不知天高地厚……娘娘大人有大量,就当臣妾不懂事,以下犯上这种事便是再给臣妾十个胆子也不敢做了。” 贵妃只是冷笑一声:“行了,本宫若是真要与你计较,当初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到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本宫就有数百种办法把你弄死,何必等到现在。起来吧,你这般哭哭啼啼,本宫听着头疼。” 柔妃虽然害怕,但也不敢违抗,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尝一尝这些糕点吧,本宫亲手做的,皇上都爱吃呢,不至于委屈了你。” 柔妃并不想吃,但想着贵妃若真是要害死她,倒也没必要这么麻烦,若是拒绝反而讨不到好,便拿起一块咬了几口。 味道确实香甜无比,比她在冷宫这些日子吃的残羹冷炙要好太多,一时间胃口上来,一连吃了好几块。 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贵妃眼底的冷意更重了,但是笑容却愈发亲切。 “其实本宫来这里见妹妹,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请妹妹帮忙。” 柔妃的动作停了下来,嘴里含着半块糕点不敢嚼也不敢咽下去。 “若是妹妹愿意,本宫会想办法让你走出这冷宫,以后的荣华富贵就看你的造化了。若是妹妹不同意……”顿了顿,贵妃原本还算亲切的语气突然狠厉起来:“妹妹吃下去的毒,这世间可无人能解,虽然不至于让妹妹就这样死掉,但是每隔三日便会有万虫噬心之痛,而本宫则会派人好好看着你,绝对不会让妹妹有自杀的机会。” 第190章 煜儿的死,和你有关吗 听完这些话,柔妃先是被震到全身发僵,等反应过来,慌乱把口中的糕点给吐出来。 但是现在再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了,毕竟在此之前她已经吃进去了好几块。 “如何?本宫提出的要求你应是不应?” 柔妃已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贵妃则一直耐心的等着。 良久,才听柔妃问道:“贵妃娘娘没有诓我,当真可以让我出去,而且会把解药给我?” “你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本宫还有必要骗你吗?” 柔妃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臣妾,任凭贵妃娘娘差遣。” 贵妃满意的笑了,随后让柔妃坐下,小声将计划说了出来。 楚音趴在墙头饶有兴趣的看着。 她们声音确实很小,但足够让习武多年的她听得清清楚楚。 楚音倒是没想到,皇上后宫里竟然都养了这么一群心机深重的女人,看来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交代完这些以后,贵妃便离开了,楚音回沉絮殿的方向正好跟她顺路,便干脆一路跟着她,万一运气好再听到一些计划。 结果计划没有听到,却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碰见了怀染。 “见过贵妃娘娘。” 怀染向贵妃见礼,两人自然要说上几句话,楚音便躲在假山后面听着。 “尚学堂下学有一会了,郡主怎么还在宫里?” 怀染浅浅一笑,显得很是内向:“代父王去向太后问好,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原是如此。”贵妃敷衍应了一声。 见贵妃态度冷淡,怀染也不想再说什么,便又行了个礼准备告辞。 “郡主,”贵妃却突然叫住了她:“本宫有两句话,希望你能听进去。” 说着,贵妃让身边的宫女都退开一些,顺便看着不让外人走近。 “娘娘请讲。”怀染的样子很是服帖。 “煜儿的死,和你有关吗?” 突如其来一句话,让怀染的平静瞬间破裂,好在她一直低着头,才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与小侯爷也是定了亲的人,怎么会……” “你的手在发抖。”贵妃冷声打断她的话。 轻飘飘几个字,让怀染再也无法镇定了。 不怪她不会伪装,只是她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就这样被人直截了当的戳穿,这叫她如何冷静? 而贵妃的眼神也凌厉起来,当初镇国侯找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如今不过是试探一下,这小丫头就露馅了。 怀染还没有想好说辞,脸上便被贵妃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不管怎么说,本宫也是煜儿的姑姑,杀他的人就站在本宫面前,本宫不可能无动于衷。” 怀染硬着头皮还是想要否认,就听贵妃的语气突然变得平缓起来。 “你也不用害怕,本宫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实话,本宫倒是挺欣赏你的果断,”贵妃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镇国侯和端王府从来都不是敌对关系,本宫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两家的关系,便是你父王应该也不愿看到,所以本宫不再计较了,反正那个村妇生的孩子,也配不上小侯爷的位置, 但是你最好记住,本宫和镇国侯不一样,你想借刀杀人把自己撇干净,也要看本宫同不同意!” 第191章 反正你不会让我置于险境 贵妃和怀染都离开以后,御花园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楚音站在假山后面,先前看好戏的心情已经全部消失了。 镇国侯要杀她,是怀染在借刀杀人,甚至还把容景辞也算计在其中。 她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竟然容忍了怀染这么久。 楚音看着怀染离开的方向,眼底藏着一片深邃。 …… 宫里就要举办中秋盛宴,上下忙成一片,楚音想着宴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正在出神。 如此盛宴将军府自然会来人,但是往往都是二叔一人来做个样子,等宴会结束再匆匆赶回家和家人共度中秋,在将军府办的中秋宴会虽然和皇宫比不得,但是胜在自在温馨。 她虽然已经和祖母还有叔叔们相认,但是终究还不能告诉将军府所有人,也不知道今年的中秋节,祖母他们会怎么过。 不过念及上次生日宴,楚音觉得这次二叔肯定会让将军府上下都来参加宴会,也算是相聚了吧。 想着想着,楚音脸上就带上了几分雀跃,原本让她有些心烦的中秋宴,突然变的令人期待了。 “这么开心?”容景辞的声音突然从一侧幽幽传来:“若公主不是在想我,这袋糖我就拿回去了。” 原本只是略带微笑的楚音,一见容景辞来了,不自觉的笑得更加开心,伸手便把他手上那袋糖抢了过来。 “你都是我的,哪里有资格跟我抢糖?”然后打开一看,是浇了梅子糖汁的奶酥,当即便捻了一颗放在嘴里。 比梅子糖多了几分奶香又不至于甜腻,确实好吃。 楚音说得理直气壮,容景辞听着却是欢喜。 嗯,他是音音的。 楚音一边嚼着糖,看见容景辞手上还有一个小匣子的,便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提前给我的中秋礼物?” 听楚音问到这个,容景辞看了一眼那个匣子,老实回答:“是给你的,但不是礼物。” 说着便递了过来。 楚音打开一看,是一对耳坠子,至于材料,便是不怎么懂玉石的她也能看出来。 金丝暖玉。 她突然想起之前叔叔们跟她提起宴会的事情,夏辛就是要送她一对金丝暖玉的耳坠子。 容景辞肯定是不会害她的,所以把这个送给她应该是有什么安排吧。 “公主,中秋宴会上带这个如何?” 楚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楚音和楚临哲他们见面的事情容景辞是知道的,虽然没有派人偷听,但大概也能猜出来楚音是为了打听当时宴会上的事情。 再看楚音方才见到这耳坠子时有一丝异样,容景辞断定楚音肯定知道他这算是在利用她。 可她都没有问一句,就答应了。 容景辞伸手揽住她:“不想知道理由?” “你若是要说我便听着的,你若是不说我便不问,反正你不会让我置于险境,对吧。”楚音说完,还十分傲娇的微微抬了一下头。 终究是与蛊术那些阴邪之物打交道,容景辞还是不想说出来让楚音担心,于是在楚音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嗯,我会永远保护你。” 第192章 但愿他能一直这么高兴 “对了,宴会上你还是要戴面具吗?”楚音想到另外一件事:“那我是不是也要遮住脸。” 容景辞打量着楚音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倒也不是很必要,但是瞧你这样子,分明是想陪夏辛玩一玩。” “可以吗?” 容景辞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公主下令,哪有不从的道理。” 楚音呵呵一笑,便把那对耳坠子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戴在了耳朵上。 她侧过身子,故意在容景辞面前晃了晃:“好看吗?” 小巧的耳垂莹白如玉,泛着金光的耳坠在下边摇来摇去,晃的容景辞的眼睛不自觉的便眯了起来。 “取下来。” “嗯?”楚音不解:“不好看吗?” 怎么可能不好看呢?好看的他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但是这耳坠子是他叫人仿照夏辛送的那幅重新打制的,那不就相当于楚音带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还要在他面前显摆? 容景辞沉着脸不说话,楚音不明所以,以为出了什么事,便乖乖的把耳坠子取下放了回去,正要继续问,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热气,随后耳垂便被一团温热给裹住。 “容景辞……” 楚音愣住了,这里可是沉絮殿,保不齐舞袖她们什么时候会进来,要是被她们看见容景辞在咬她的耳朵…… 好在只是一下,容景辞便松开了嘴。 “只准中秋宴那天戴,然后就丢掉,我会派人送些更好看的来,以后只准戴我送的。” 随后扫了一眼面前的妆奁,其余的一些饰品也找机会一齐换掉吧。 楚音的脸还在微微发烫,懒得管他在说什么,一时无话,只剩温馨。 …… 中秋的前一天,楚音偷偷去了一趟将军府,与几位叔叔商量了一些事情,等她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一个消息。 临近佳节,皇上心情甚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被关在冷宫的柔妃娘娘,然后金口一开,特许她来参加中秋宴会,若是柔妃确实已经知错,便就不用再回去了。 楚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脑海中的人就是贵妃。 都没有见她有什么动作,竟然就能轻易让皇上把柔妃放出来的,这个女人确实有点本事。 当初皇后先对她发难,所以她以为皇后便是她在这宫中的一个劲敌。可是现在看来,皇后的手段远远不能和这位贵妃娘娘相比啊。 以后在这宫里待着,可要十二万分的小心。 楚音并不知道,容景辞早就已经对她眼中这位棘手的贵妃下手了。 九千岁府。 “放在贵妃妆奁的里的耳环,她已经戴过了吗?” 夜玄恭敬回答:“前前后后拢共带了三次,蛊已经种下了。” “嗯。”容景辞点点头:“夏辛那边呢?” “也已经种下了,现在那位阿若姑娘看起来是已经完全好了,夏辛一行人很是高兴。” 容景辞冷笑一声:“但愿他能一直这么高兴。” 正如夜玄所说,此时的夏辛十分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他完全没有没有想到,阿若的伤竟然会好的这么快。 第193章 我也想进宫 “苗飞,阿若的身体可有异样?” 自从阿若闻了宁神香,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再也不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本来这就已经足够让夏辛高兴,但是他没有想到,之后阿若身上的伤疤竟然也开始脱落,不过几日时间,就像是换上了一层新皮。 虽然不能恢复和以前一样,但是加点脂粉点缀,倒也看不出什么。 如今阿若身上唯一的缺憾,就是被夏辛亲手砍掉的两只手,光秃秃的手腕上生着一面粉嫩的新肉,每次看见都让夏辛对那个神秘人恨之入骨。 好在阿若自己倒是没有太激动。 事实上,阿若的伤渐渐好了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了许多,对任何事情都好似没有情绪。 一开始夏辛也觉得不正常,无论是阿若的变化,还是她的伤好如此之快的原因,都让他产生了怀疑。 可是苗飞每日都来给阿若诊脉,什么异样都瞧不出。 夏辛自己对医术也有几分了解,他亲自诊脉的结果也是一切正常。 最后他只能当做是阿若经历了这么多事,当初那跋扈的性子都被消磨没了,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 “阿若,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所以才不肯对哥哥笑啊,”夏辛轻声哄着她:“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要忙完了,到时候回了南疆,你想去哪哥哥都陪着你。” 而阿若只是对他笑了笑,是夏辛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温婉模样,这让夏辛觉得更加烦乱。 “阿若,你是不是心里难受,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开口,哥哥一定会满足你。”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阿若就好像一个哑巴一样,只是对他笑着。 夏辛也无奈了,只能皱眉叹气。 “哥哥。”这时阿若终于开了口:“我听说你明日要进宫参加中秋宴,是吗?” “嗯。”一听阿若开口,夏辛高兴不已:“等这场宴会结束,这边的事情也算有个了结了。” “哥哥。”阿若的笑容从头至尾都没有变化,显出几分僵硬的感觉:“我也想去。” 夏辛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明日的宴会不是寻欢作乐,恐怕不适合带她去。 “不可以吗?”阿若的笑容消失了,怔怔的盯着夏辛。 夏辛莫名生出一种感觉,眼前的阿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是不可以,只是……”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阿若又笑了,这次似乎是发自肺腑的开心:“那我先去睡觉了,明日才能好好玩。” 完全没有给夏辛拒绝的机会。 夏辛皱眉良久,最后想着,阿若性子已经安稳了许多,进宫去玩一玩也无妨的,便也没有多想了。 …… 翌日,一大早舞袖便把尚衣局赶制的宫装铺开给楚音看。 “公主,您再试一试吧,要是哪里不合适奴才马上拿去改,晚宴开始之前还来得及。” 楚音无奈扶额:“舞袖啊,我昨晚已经试过三次了,没有任何问题,你就放心吧。” 饶是如此,舞袖还是不敢怠慢。毕竟中秋宴是宫中难得的大宴会,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更何况她家公主几乎是年年都要闹出点事才甘心,今年好不容易收了性子,她就要把别的事情都打点好。 第194章 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楚音任由舞袖和影摇在一旁忙活,她则安安心心的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公主,柔妃娘娘来了。” 听到有宫人来通报,舞袖和影摇对视一眼,神色都不太好看。 当初柔妃是怎么进冷宫的,她们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公主,奴才去把她请走吧,就说您还在休息。” “无妨,”楚音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 楚音都这样说了,两人便也不坚持了。如今她们已经很清楚,自己公主表现很平静的时候,一般都是别人要吃亏。 舞袖和影摇离开以后,柔妃便在宫人的引领下进了寝殿,见殿中只有楚音一人,柔妃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然后叫她的随行宫女也退下了。 于是,偌大的寝殿当中,只剩下楚音和柔妃两人。 “本宫从冷宫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公主,可是对于本宫的一片好心,公主似乎不买账啊。” 柔妃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说话时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她原以为自己当初和公主不对付,在见到她的时候,这位脾气火爆的主就该跳起来要打她才是,甚至都已经做好挨鞭子的准备了。 可是事实上,当她说完以后,楚音依旧只是坐在妆台前描眉画眼,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柔妃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问题在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看公主这幅样子,似乎对于本宫被打进冷宫这件事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可是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才好,公主可别在这里装哑巴!” 柔妃抬高了几分音量,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挑衅。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楚音都不搭理,只是自顾自的描绘自己的妆容,偶尔不满意便拧着眉毛擦了起来。 “公主,你可别目中无人!本宫好歹也是皇帝的妃子,容不得你这般放肆!你先是伤我腹中胎儿,又陷害我进冷宫,我不可能放过你的。” 说着,柔妃顺手拿起一个花瓶砸在了地上。 瓷片在一片清脆的响声中溅开,一直背对着柔妃的楚音终于有了动静。 “想激怒我可以,干嘛要砸东西呢?上好的青釉瓷,可惜了。” 本来还一脸怒容的柔妃听到这话,神色瞬间就僵住了。 怎么听公主这话的意思,分明知道自己是在故意激怒她。 是什么地方露馅了吗? 不会啊,她明明是真情实感的在发怒,这些日子被关押在冷宫的怨气,她可一直都算在这位公主头上呢。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柔妃隐隐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算了,顾不得许多了,柔妃现在只想按照贵妃的交代快点把事情做完,然后拿到解药就好。 于是方才还怒不可遏的柔妃,突然就冲楚音跪下,开始的哭哭啼啼:“公主,我真的只是来给您道歉的,我……” 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柔妃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在外面的人快要进来的时候,楚音突然站了起来。 “柔妃啊,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上次你为什么会被我整,你就记不得了吗?” 看见楚音正面的时候,柔妃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楚音脸上妆容已经晕开了些,好似刚哭过一般,一侧脸颊上还有一条红色印子,任谁看见都会以为是被利器割伤。 柔妃立马就反应过来,楚音刚刚对着镜子描描画画,就是在搞这个! 而且她必须承认,这个妆容比御花园那次,要逼真的多。 就在柔妃目瞪口呆的时候,楚音拔下了自己的簪子,弄散了头发,扯乱了衣服。 做这一切的时候,楚音的嘴角都带着笑,可是她做完之后,却突然跌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柔妃娘娘,我错了,你不要……你不要这样……” 话音刚落,寝殿的门就被推开了。 第195章 真把她惹哭了? “芜安,你这是……” 来人进来以后,便看见寝殿里一片狼藉,楚音跪在碎瓷片跟前,脸上带伤,衣衫凌乱,哭得可怜兮兮。 而那位刚从冷宫出来的柔妃娘娘,虽然也跪在地上,但妆容精致,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究竟是谁欺负谁,实在是太明显了。 皇上眉头紧紧拧起,眼中怒火几乎不能隐藏,正要说话,一同前来的容景辞已经走到楚音身边蹲下,楚音一副已经没有力气的样子,顺势就靠在了容景辞身上。 这姿势不可谓不亲密,但是皇上正在气头上,而且他确实嘱咐过容景辞要好好照顾公主,便只当容景辞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并未想太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对柔妃厉声问道,刚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的柔妃突然被这么一吼,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同样出现在沉絮殿的贵妃看见这一幕,心中也是一片愕然,为什么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柔妃来沉絮殿就是她安排的,这样一出好戏自然要有人看才行,于是她在给皇上请安的时候,提议一起来沉絮殿看看公主。 彼时容景辞正和皇上商议晚上中秋盛宴的事情,正好有些流程要与公主交代,便一同来了。 本以为进来看见的应该是柔妃被公主欺辱的场景,怎么就变成了公主被欺负了? “皇上,臣妾冤枉啊。”柔妃已经被摆了一道,回过神来便想着要先发制人:“臣妾只是想着先前对公主多有得罪,所以来给公主道个歉,若是能够冰释前嫌,也免得在中秋宴上遇到显得尴尬,可是臣妾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公主就开始对臣妾恶语相向,分明是对臣妾还怀恨在心。 本来之前的事情确实是臣妾做的不对,公主责罚两句,臣妾受着就是了,没有想到公主竟然摔了花瓶,非要臣妾给她跪下赔罪……” 面对柔妃的哭诉,皇上神色没有丝毫好转,贵妃的眼里也飘着怒火。 这个柔妃怕不是个傻子吧! 这些话是她之前教柔妃说的,前提是公主真的欺负了她,可现在分明是公主遭了罪,柔妃还死板的把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但凡不是个傻子,都只会当她在颠倒黑白。 相比之下,一言不发的公主,显得更加可怜了。 楚音红着眼睛盯着柔妃看了一会,撇着嘴角,最后好似实在受不了这委屈,一头扎进容景辞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容景辞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知道楚音是在做戏而已,可是未免哭的太真了一些,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露出这样无助的模样,哪里能不心疼。 他轻轻覆怕了拍楚音的后背,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了,我在这。” 随后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出了岔子,柔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真把她惹哭了? 当即,容景辞看向柔妃的眼神便透着森森寒气。 “柔妃这道歉倒是让本座大开眼界,你安然无恙的跪着,却让公主受了伤?” 第196章 你是把朕当成瞎子吗? 这话一下挑明了现在的问题,柔妃也是急的不行。 她哪里想到公主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故伎重施呢? “不是这样的。”柔妃有些慌乱的解释:“公主她没有受伤,那些伤都是假的,我没有……” “够了!” 一声厉喝打断了柔妃的话,皇上气得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你是把朕当成瞎子吗?既然你不想从冷宫出来的,那就再滚回去,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贵妃连忙拉住皇上,尽力扯出一个笑容:“皇上莫要动怒,今日正逢佳节,柔妃妹妹被放出冷宫的消息也已经传开,要是立马回去,只怕会传出些不好听的话,臣妾觉得,不如就让柔妃先参加今天的中秋宴,等宴会结束以后再做处置。” 经贵妃这么一劝,皇上倒是稍微冷静了一些。 帝王威严,最忌朝令夕改,传出去确实有损声望。 “贵妃言之有理,那就交给你处置吧,总之中秋宴后,朕不想再看见她!现在就给朕滚出去!” 柔妃惊恐的看着皇上,又忐忑不安的将视线转移到贵妃身上。 比起回冷宫,她更怕贵妃会因为她办事不力,不给她解药。 “皇上,那臣妾就不打扰您和公主说话,先把柔妃带走了。” 皇上不耐的点点头,表示应下。 柔妃一路战战兢兢的跟在贵妃后面,等离沉絮殿有段距离了,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试图解释方才的情形:“娘娘,确实是公主她……” “啪!” 柔妃话才说一半,贵妃已经在她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娘娘……”柔妃一脸错愕。 她们好歹也算是同盟,贵妃竟然不相信她? “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刚才发生的事情,若是连个小丫头都玩不过,本宫便是把你从冷宫捞出来又有何用。” 柔妃心中有怨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忍着。 “行了,这事也不算没有办好。”贵妃冷眼看着她:“你们当着皇上的面的吵了一架,在皇上看来你们已经有了新仇旧怨,之后事情照办就好,若是再出岔子……” 柔妃连忙点头:“臣妾知道,请贵妃娘娘放心。” 贵妃也懒得再说话,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先前镇国侯来找她,说公主不一定中了蛊,夏辛会再想其他的办法,她便想着自己也出点力,让芜安在中秋宴上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如今看来,她用柔妃这个蠢女人来撇清自己的嫌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只希望夏辛那边更够靠谱一点吧。 贵妃她们离开沉絮殿以后,楚音也不再哭得那么伤心,慢慢站起来对皇上行了个礼:“儿臣……儿臣失态了,请父皇不要怪罪。”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抽抽搭搭的,皇上瞧着心疼:“是父皇考虑不周,你受委屈了,等中秋宴后父皇一定给你个交代。”随后叫了声海公公:“去请个御医来,看看……” “父皇,不用了!”楚音连忙叫住:“就一点小刮伤罢了,涂点玉容膏就好,没必要请御医。” 197章 我以为我来晚了 “父皇,就是……”楚音略带犹豫的开口:“就是有这么条小伤口出去不好看,所以我晚上参加宴会的时候带个面纱可好,父皇不会怪我无礼吧。” 楚音眼角还挂着泪珠,面上却娇俏的笑着,惹人怜爱的紧,皇上看似训斥实则宠溺的说道:“就知道在乎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朕的女儿,谁还敢说不好看啊。” 随后语气又软了几分:“你愿意戴就戴吧,你这孩子。” 皇上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说上几句话便先回去了,让容景辞留下跟楚音说说晚上宴会要注意的事情。 待皇上走了以后,楚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出戏唱的还真有点累。 这时,容景辞的手抚上她的眼角,将那滴泪轻柔的擦掉。 楚音这才发现,容景辞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 “怎么了?”楚音搂住他的腰,笑着问道:“被我吓到了?” 容景辞点点头:“嗯,吓到了,我以为我来晚了,那个女人让你受气了。” 楚音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容景辞会这样说。 “是我不对,让九千岁大人担心了。”楚音鼓着嘴巴对容景辞做了个鬼脸。 这时容景辞的嘴角才勾上一点笑意:“晚上宴会还有得忙,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嗯。” 楚音乖乖点头应下。 出了沉絮殿,容景辞脸上的笑意还是敛去了。 “夜玄,中秋宴之后,拔了柔妃的舌头。” …… 晚宴在戌时开始,但是下午宫中便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朝中大臣携带家眷络绎不绝的进宫,然后分了男宾和女宾,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等宴会开始。 楚音站在远处看着这群人,好似在等谁,直到听到宫人通传:“镇国侯到!” 楚音掩在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自从闵煜死了以后,张氏便一直卧床不起,便是今日进宫也是带着几分憔悴,将往日的嚣张掩饰了几分。 权贵之家的妇人都是出自高门,她们对张氏的身世也是知道的,所以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最多就是看在镇国侯的面子上对她见个礼,便没有了后话。 张氏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人,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着。 张氏所在的凉亭背靠假山,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假山后面说话。 “哎,你刚刚看见怀染郡主了吗?果真是个美人呢,也不知道之后哪家公子会抱得美人归。” 另一人好奇问道:“不是说皇上已经给怀染郡主指婚了吗?” “你这消息可真是不灵。”那人忍不住笑了,然后压低声音道:“皇上给怀染郡主指的就是镇国侯府的那位小侯爷,照理说这是一段良缘,才子配美人,可谓是天作之合。可是前段时间闵小侯爷已经去了,这怀染郡主可怜得很呢。” “真的吗?”听到这话的人似乎很是惊讶,然后叹息道:“那怀染郡主还真是倒霉啊,好端端指个婚,却摊上这种事情。” 张氏听到这里,心中的悲痛被挑了起来,当即站起身子,就要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嚼舌根。 第198章 公主为尊,她为卑 结果才刚刚站起身,就听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 “其实我还听到一些传闻,要是是真的,那怀染郡主就一点都不值得人同情了。” “啊,什么传闻啊?” 张氏也因为这话止住了脚步,她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传闻,跟她的煜儿有没有什么关系。 说话那人的声音已经很低很低,张氏正好紧挨着那座假山才能隐隐听到一些。 “我听说那闵小侯爷为了救怀染郡主摔伤以后,虽然命保住了,却伤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可是怀染郡主一点都不嫌弃,隔山差五就到镇国侯府去。”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人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闵小侯爷本就是因为郡主受的伤,便是秉着报恩的心,郡主也不该嫌弃啊。” 另一人却“啧啧”两声,然后继续说道:“就说你还小,不懂这些吧,这事可是关乎女人一辈子的幸福,怀染郡主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再说了,皇上都已经指了婚,以后有的是时间还人情,怀染郡主却在成婚之前的总是跑到镇国侯府去,完全不顾礼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啊?为什么啊?” 张氏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便又凑近了一些,然后便听到了一句让她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的话。 “听说啊,这怀染郡主对闵小侯爷没有感情,倒是和镇国侯走的亲近呢,便是小侯爷死的时候,两人还在一个房间里单独说了好久的话。” 后面两人又议论了两句,张氏完全听不进去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要不是扶着假山石,只怕就已经摔倒了。 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升起一股腥甜,不知道卡着血还是憋着闷气。 张氏缓了缓神,当即就要冲出去找这两人说个清楚,结果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听不远处的传来一个声音。 “镇国侯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张氏回头一看,一个戴着浅金色面纱的少女款款站在那里,一身同色宫装精致奢华,眉眼惊艳,贵不可言。 张氏一时没能认出来是谁,便疑惑了一下。 而就是这一会,假山后面闲聊的两个人已经跑远了,等张氏回神的时候,只看见两个宫女的背影。 宫中宫女衣着大多相同,这两人身高体型也普通,再想找到她们便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了。 张氏懊恼的紧,便把气撒在了眼前少女的身上。 “你是谁啊,竟敢如此放肆,还不对我行礼?” 楚音不由得冷笑一声,说出的话还是温柔的紧:“那是本公主不知好歹了,平白惹了夫人生气。” 听到这句话,张氏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消失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碰上了这个活祖宗! 如今楚音和侯府已经不可能有婚约关系,张氏自然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她摆未来婆婆的架势。 两人的关系很明确,公主为尊,她为卑。 “是……是臣妇眼拙,请公主恕罪。” 楚音大度的摆摆手:“无妨,夫人不必拘谨,坐下陪本公主聊会吧。” 第199章 添油加醋 张氏并不想答应,但是就算她再不懂规矩,也知道现在她没有任何资格拒绝。只能顺从的坐了下来。 “夫人神色为何如此难看?”楚音脸上全是对张氏的关心,然后好似突然反应过来:“看我这话问的,小侯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还请夫人节哀顺变。” 张氏对这个话题很敏感,当下就以为楚音是来看笑话的,差点忍不住就跳起来骂人,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公主,臣妇有些不适,恕……” 楚音不等她说完,笑着拍了拍张氏的手:“夫人似乎是误会我了,其实说起来,我跟夫人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更何况都过去了这么久,如果夫人还记恨当初我的无礼,那我在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如何?” 这番话说的没有一点架子,张氏先是狐疑看了一眼楚音,随后便渐渐把心放下了。 “公主说的有理,当初臣妇也不过是把公主当成了准儿媳,想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才无礼了些,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公主倒是不用赔不是,臣妇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楚音面上笑得温婉,似乎对张氏的话表示认同。 但是她心里却不禁冷笑,当初张氏带着闵煜气势汹汹的来到沉絮殿,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如今她就客气几句,张氏却摆出一幅大度的样子,好似犯错的真的是她一般。 正想着,张氏反过来拍了拍楚音的手。 “公主啊,只怪臣妇当时没认出您的好,要是当时不出那档子事,如今你和煜儿可能都已经是一对……” 张氏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楚音听得很是恶心,她跟闵煜有个鬼的关系。 但是面上依旧笑着,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妥。 “夫人就别说这种话了,我听说闵小侯爷和怀染感情挺好的,还没有成亲两人就经常见面,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便让张氏又想起了方才听到那两个宫女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什么好,那是她欠我们家煜儿的,惯会装模作样!” 楚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当初口口声声说怀染是个好姑娘,不也是这位侯府夫人吗?这才隔了几天,端庄娴雅就成了装模作样? 看来因为闵煜受伤一事张氏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怀染,方才舞袖和影摇的一番闲话,怕是让张氏彻底恨上了怀染。 要是这样的话,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夫人怎么这么说呢?我瞧怀染倒是真心的。”楚音轻声宽慰道:“毕竟怀染不仅是对闵小侯爷好,听说对镇国侯也是尽心尽力的好,这要不是真心想跟小侯爷过日子,哪能还没进门就做到这个地步啊。夫人啊,只能怪苍天弄人,让您失去了这么好一个儿媳妇。” 添油加醋这种事,楚音自认为还是很拿手的。 果然,张氏的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 “公主是从何处听说,怀染对我家老爷尽心尽力的好了?” 第200章 夸您有福气呢 楚音略带惊讶的看着她:“这件事宫里一直有人说啊,难道不是真的吗?” 张氏没有说话,眼睛里已经有很明显的怒意。 楚音便继续说道:“倒也怪不得夫人,毕竟您这些日子身体都不太好,不知道也是正常。只是小侯爷去了,您又病倒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侯爷一个人打理,哪里忙得过来,怀染作为侯府的准儿媳,经常来府上帮帮忙也是应当,既然在情理之中,自然不会避着人,一来二去大家也就都听说了,都夸您有福气呢。” 这话听着没有什么毛病,但是落在张氏的耳朵里可就变了味。 世人都说镇国侯是个情长的人,身居高位却不肯丢掉糟糠之妻,属实难得,因此收获赞誉无数。 但是事实上,哪里有世人看到的这么美好。 镇国侯也是个男人,自然也想要美人环抱的生活。以前想着张氏给他带来了福气,又忙着升官进爵,也就暂时把纳妾之事放在了脑后。 等他找了机会真的跟张氏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专情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而张氏就是再笨也知,自己在那些娇滴滴的美人面前就是一个老树皮,只要她松了口,之后那些狐媚子再撒个娇,她这侯府夫人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所以张氏在镇国侯面前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样子,唯独提到这件事就发狂,只要镇国侯身边有别的女人,她就出去闹,就算她当不了侯府夫人,也要把镇国侯的名声毁掉,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伪君子。 镇国侯知道张氏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真要是闹起来他肯定讨不到好,况且他也只是想要个美人,却不是沉溺美色,两相权衡,最后便依了张氏。 但是镇国侯终究是有过这个想法,张氏从那以后便一直提防着,生怕哪天镇国侯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小美人。 如今镇国侯和怀染的事情虽然只是捕风捉影,却也足够让张氏生出疑心。 楚音算了算时间,也该带张氏去做正事了。 “好了,今日是中秋佳节,就不要提这些伤心事了,夫人陪我去别处转转可好?” 张氏也不好因为一些谣言直接去找镇国侯扯皮,想着等宴会结束后回侯府再做打算,便应了楚音的要求。 …… 怀染随端王进宫以后,便被宫女引到了女宾区。 以前的她因着一幅惹人怜爱的样子身边倒还有几个玩伴,但是狩猎一事实在是闹得太大了,大家都觉得怀染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再加上如今怀染已经和闵煜定了亲,有了个未亡人的名头,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吉利,于是更没有人愿意跟她近乎了。 怀染心中很憋闷,但也只能忍着。 她没有想到,成韵会主动来找她。 “你也觉得无聊对吧,”成韵很自来熟的坐在怀染旁边:“那我们就做个伴,哎,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宴会才能开始。” 怀染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成韵这丫头不是和芜安走的近吗?怎么会来找她? 第201章 换衣服 “怎么不见公主?”怀染笑着,好似只是随意一问:“你不是最喜欢和公主一起玩吗?” 成韵听到这个,做出一幅气呼呼的表情,直接趴在了桌上,语气委屈:“谁叫她是公主呢,参加宴会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我去找她,她也没有时间陪我玩。” 呵,合着是芜安不带她一起玩才来找自己的啊。 怀染心中不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芜安那个小贱人越来越得人心,而原本惹人怜爱的她却遭人嫌弃。 但是方才的怀疑也就消了几分,毕竟成韵在她看来就是个只会捅娄子的小娃娃,就算有谁想算计她,也不会让成韵来做。 虽然心中不喜,不过有个人陪着打发时间倒也没有什么,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说了一会话,成韵觉得有些口渴,便把石桌上的一个酒壶拿起来闻了闻。 “好像是果酒,你要不要喝点,不醉人的。” 怀染笑着摇摇头。 成韵便不再管她,自己倒了一杯,许是怕喝醉,只是浅浅抿了一口,酒液入喉,她的眼睛里突然泛出亮光。 “哇,好好喝啊,回头一定要从皇帝舅舅那讨一点回去。” 看见成韵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怀染眼底全是嘲讽。 长公主府捧在掌心长大的娇娇女就是这样的?连她这个自小被关在小院子中长大的人都不至于露出这般丑态。 怀染正想着,成韵突然把手中那杯酒递到她面前:“怀染,你也尝一尝,味道真的可好了。” 且不说她并不想喝,这一杯可是成韵已经喝过的,怀染嫌弃的紧,便连连摆手:“真的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哎呀,这又没有外人,你客气什么,就尝一小口,我保证不会醉。” 怀染眉头紧拧,对成韵的热情感到有些不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就听成韵大叫一声“哎呀!” 竟是手一滑,鲜红的果酒就洒在了怀染的裙子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裙,这印子看着十分明显,若是待会就这样入宴会,肯定会让人笑话。 “你!” 饶是怀染再怎么会隐忍,此时也是真动了怒。 成韵撇着嘴,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怀染知道若是真的冲她发脾气,只怕会被人指责。 怀染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刚刚就不该和这个瘟神走的太近! 成韵似乎也是害怕了,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怀染你先不要生气,我母亲以前在宫里住的紫云殿如今一直空着,但是里面的物件一点都不少,反正离这也不远,我带你过去,咱们悄咪咪的换一件衣服就来,不会让你难堪的。” 怀染还在气头上,并未说话。 要知道,她这身衣服可是为了中秋盛宴特意准备的,如今却要去换上不知道搁置了多久的旧衣服,她如何能甘心。 可是,如果不换待会可就要丢大脸了。 思来想去,怀染还是点头了。 一直面带愧色的成韵这才笑了:“好,我们走吧。” 第202章 侯爷去了哪里 确实如成韵所说,紫云殿离御花园的并没有多远的路程,绕了一条小道便到了。 如今长公主已经搬出宫去住,这紫云殿便一直闲置着,但每隔几日就有宫人来打扫,殿中灯火也常明,因此就算殿中无人,也十分整洁亮堂。 成韵轻车熟路的跑到柜子里翻找,然后捧出一大叠衣服。 “怀染啊,时间还早,这些衣服你都试试,穿个合身的我们再出去也来得及。” 怀染看了看那些衣服,应该都是以前长公主穿过的宫装,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都很新,而且无论是质地还是样式,都比她身上穿的要好的多。 她突然笑了一声。 难怪怀清对芜安如此仇视,同样是皇室中人,身为公主就有资格比郡主要享受更加奢华的东西,就连她都突然有点嫉妒芜安了呢。 成韵并未注意到怀染的表情,催促道:“你应当不想让我看见你脱衣服的样子,我在殿外等你,你挑到满意的叫我一声就行。” 说着,成韵便出去了。 怀染走到那堆衣服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原本还觉得倒霉,此时却觉得这杯酒洒的值得,起码能让她穿上公主的衣服,那可是怀清都没有穿过的衣服呢。 于是她不紧不慢的拿起一件。正如成韵所说,时间还早,她要每一件都穿一下。 成韵出来以后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随后将门关上,放轻脚步走出紫云殿。 她有些焦急的看着宫道前方,直到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而她等的那个人,正被宫女领着往紫云殿的方向来。 “夫人到底如何?已经请御医来了吗?” 镇国侯原本和同僚相谈甚欢,突然被一个宫女引到一旁,说张氏突然犯病了,被送到一间寝殿休息,叫镇国侯赶紧去看看。 虽然镇国侯对张氏不喜,但好歹是自己妻子,又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哪里能不管不问,便由宫女带着他一路前来。 “侯爷,夫人就在里面休息,御医说尽量不要让人打扰,所以奴才就在外面候着,您有什么事招呼奴才就行。” 镇国侯不疑有他,便独自一人进了寝殿。 另一边,成韵跑走以后,正好就看见不远处楚音和张氏一边走一边闲聊,成韵便立马停住脚步,好似只是在散心一般,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 “芜安姐姐!”成韵很开心的跑过来:“你怎么都不找我啊,我一个人玩的好无聊啊。” 楚音笑道:“就知道玩,这位是镇国侯府的夫人,长者为尊,你不要无礼。” 楚音给张氏脸面,张氏自然也要接下:“公主言重了,理当臣妇给郡主见礼才是。” 却是成韵不耐烦的摆摆手:“哎呀,讲这些虚礼干嘛,一点都不好玩,芜安姐姐你可不能丢下我了,我都没人陪着玩,刚刚倒是跟怀染一起玩了一会,但是她突然说有事就走了,真无趣。” 听到怀染的名字,张氏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楚音顺嘴就问道:“怀染能有什么事啊?” “我怎么知道,”成韵回答的也随意:“不过她走了以后,我好像瞧着镇国侯也跟着往那个方向去了。” 状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张氏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急忙问道:“侯爷去了哪里?” 成韵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会才伸手指了个方向:“去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在这个方向。” 第203章 绝对不会便宜了你们 成韵的话音刚刚落下,张氏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楚音和成韵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随后便跟了上去。 而张氏一路跑来首先看到的就是紫云殿,原本守在门口的宫女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张氏也不确定镇国侯是不是在这里,正在犹豫是继续走还是不顾礼数闯进去看看的时候,紫云殿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出于直觉,张氏立马就肯定这声音是怀染的,便也顾不上考虑这究竟是什么宫殿,三步两步就闯了进去。 刚刚走进内院,就见一个男子慌慌张张的从殿内走出来,还没跑出两步,就与张氏撞了个满怀。 “夫……夫人……” 不是镇国侯又是谁? 镇国侯原本还只是慌张,但是见到张氏的瞬间就生出了两分惊恐。 毕竟这样的情形,任由他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啊,更何况张氏本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果然,此时的张氏已经气到近乎疯狂,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镇国侯,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敬重,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你个老不知羞的畜生,老娘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便宜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若是在外面发生这种事,镇国侯还会想办法息事宁人,可这里是皇宫啊,哪里是他能做主的地方,张氏这么一闹,他哪里还有活路。 当下也顾不得刚刚被张氏踹得生疼的大腿,腆着脸哄道:“夫人啊,这真的是误会,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慢慢给你解释……” “滚!”张氏自然当镇国侯是在狡辩,哪里听得进去,直接一把将镇国侯推开,朝殿内走去。 张氏力气泼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镇国侯被这么一掀,当即往后连连跌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张氏已经把门打开了。 接下来看见的一幕,让张氏差点就晕过去。 方才镇国侯进来的时候,怀染衣服才不过穿了一半,大片肌肤都露着。 等镇国侯反应过来立马转身离开后,怀染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心情去理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能察觉到事情不对,自己十有八九是掉进陷阱了。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清白不清白,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宫装向来繁琐,每一件穿法还不一定相同,有些甚至要好几个宫女服侍才能穿上,此时怀染这宫装正穿了一半,再随便披上一件出去也是衣冠不整,徒增笑话,思来想去,便决定快点把身上的衣服脱完,换上自己那件被弄脏的衣服。 然后张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正好把衣服脱完的怀染。 “好啊,老娘来的可真是时候,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货!” 完全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张氏随手操起手边的烛台便冲了过去。 “我就是瞎了眼才会让煜儿跟你这种贱女人定亲,今天老娘就把你打死在这里,让你去阎王爷那跟煜儿下跪!” 第204章 一定要休了你这泼妇 怀染一个小丫头,又向来身娇体弱,怎么可能是张氏的对手,一边躲着跑开,一边用衣服挡住自己的身体,甚是狼狈。 “您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怀染试图解释,可是此时的张氏就跟疯狗一样,怎么可能停下来听她说话。 等怀染认清自己确实无力反抗的时候,身上已经落下了好几道红色伤痕,很是醒目。 “够了!” 镇国侯冲进来的时候,张氏正要朝怀染的脑袋上砸过去,顿时就被吓了一个激灵。 那可是端王府的郡主啊,这一下要是砸下去,别说官位,怕是连命都要交代了。 情急之下,镇国侯也激发出潜力,平日文弱的他竟然直接把张氏拉开,然后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 “我已经说了,这是误会!你要是还敢放肆,便是被天下人耻笑,我也一定要休了你这泼妇!” 似乎是被这番话给吓到了,原本暴怒不已的张氏顿时就愣住了。 镇国侯以为张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对怀染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怀染是又羞又急又恼,什么礼数规矩全都不理会,带着哭腔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 镇国侯只觉得自己此刻真是里外不是人,只能去拉张氏的衣服:“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出去!”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张氏的眼睛里泛出了泪光。 在她看来,镇国侯为了怀染对她这个发妻恶语相向,然后面对怀染的时候又是一副讨好的嘴脸。 若说方才只是盛怒,此时却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陪伴了这么多年的丈夫,怕是早就想休了她吧,如今对着一个娇美的小贱人,就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该怎么办呢?闵煜已经死了,她已经没了依靠,如果镇国侯铁了心要休妻,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当镇国侯还在拉扯她的时候,张氏突然把手上的烛台往地上一摔,然后挣脱禁锢,砸了一个花瓶,将碎瓷片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镇国侯先是一惊,随后便是害怕,几乎是低声下气的说道:“哎呦,我的夫人啊,你这又是闹哪一出,不是都说了……” “哼,你就不用再说这些漂亮话了。”张氏冷笑一声:“你为了一个婊子要休妻,老娘就豁出这条命去恶心你们,等老娘化成了厉鬼,也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怀染还从未被人这样骂过,当即脸色便青了。 镇国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也不敢继续激怒张氏,血溅皇宫,那是足够诛九族的大罪啊。 紫云殿内僵持着,外面站着的两个人倒是看戏看得开心。 “哇,这侯府夫人挺厉害啊,”成韵夸张的长大嘴巴:“这怕是不仅要把侍卫招来,没准待会连皇帝舅舅都要过来了。” 楚音笑了笑,没有回答。 皇上要是不来,这戏怎么唱啊。 在附近巡查的侍卫就是楚家军出来的人,张氏冲进去的时候她就做了暗示,此时侍卫应该已经去请皇上来看戏了。 第205章 给臣妇做主啊 “成韵,今天多谢你了。” 楚音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她跟成韵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成韵一点都没有犹豫,立马就答应了,甚至连理由都没有问。 “你不用多说,我敢肯定是怀染又欺负你了对不对?”当时成韵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对楚音拍着胸脯保证:“她在猎场就想害你,你好心原谅她,她竟然还不知悔改,这忙我一定帮,你放心吧!” 利用这个单纯的小丫头,楚音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成韵,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来应付就好,你一定要把自己撇清知道吗?” 对于楚音的交代,成韵却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的就不仗义了,两人做事就得两人当,这种惩恶扬善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楚音无奈一笑,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后面的戏她就不是主角了。 不过一会,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 楚音一看,来人和她预料的一模一样,皇上、容景辞,今日负责宫闱安全的二叔,还有端王。 齐活了。 “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的脸色不好,语气自然也重了几分:“你怎么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成韵被皇上这么一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缩在楚音背后。 楚音依旧淡然,悄悄拍了拍成韵的手安慰她,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回父皇,方才我们和镇国侯夫人一起散步,夫人听说镇国侯往这边来了,就急匆匆跟了过来,我和成韵走的慢,才刚到门口,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楚音的神态十分坦然,一点瞧不出和她有关。 事实上,皇上也只是正好看见她在这里就问了一句。 侍卫禀告此事之前,容景辞身边的暗卫也查到了这件事,所以皇上在出发前就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皇上知道的真相里,整件事和楚音没有一点关系。 好一个镇国侯,好一个郡主,真是丢脸丢到祖宗家了! 当下便不再问什么,一言不发的进了紫云殿。 跟在后面的楚音和成韵一心等着好戏,容景辞和楚临哲神色平静,不过公事公办罢了。唯独端王眉头紧锁,生出不好的预感。 方才他正与大臣聊天,皇上突然派人把他叫过去,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让他跟着来了。 一路忐忑到了紫云殿,听了楚音的话才知道这事跟镇国侯有关,那把他叫来干什么呢? 等几人推了门进去,才发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刺激。 紫云殿内一片狼藉,张氏举着碎瓷片似乎在以死相逼,怀染跌坐在地上,身上仅有一件外袍遮挡,里面几乎不着寸缕,镇国侯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 一下冲进来这么多人,殿中三人僵持的局面立马就乱了。 镇国侯连忙跪下行礼:“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一直想办法逃走的怀染此时终于崩溃了,好深的算计,一点生路都不给她留。 而反应最大的当属张氏,刚才还视死如归的她,突然把手上瓷片一扔,跪在地上哭嚎起来:“皇上,您可得给臣妇做主啊。” 第206章 果然是她的算计 皇上一直隐忍的怒火被张氏这一嚎彻底激发了出来,厉声道:“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 之前还带着疑惑的端王在见到怀染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前的情境再清晰不过,端王不用问也能大概猜出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可是……怀染一定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那就只有可能是镇国侯对怀染心怀不轨了! 端王气的差点冲上去杀了镇国侯,可是毕竟有皇上在场,一切还轮不到他来做定夺。 于是端王只能极力压制怒火,对怀染说道:“先把衣服穿好,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听到端王的声音,怀染的泪水就滴落了下来,再抬头一看,成韵就站在人群后面,站在成韵旁边的楚音似乎还在对她笑? 果然!果然是她的算计! 方才怀染还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此时眼神却如同淬了毒。 可是没有人在乎她的反应,因为她这幅样子实在让人没眼看,皇上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内殿换好衣服再出来。 怀染将外袍披好,看向楚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公主,能不能进来帮我一下?” 帮她? 楚音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怀染是不怀好意,哪里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她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就听容景辞悠悠然的开了口:“郡主这是只会脱衣服不会穿衣服吗?依本座看,不如让镇国侯帮郡主穿吧,他肯定比公主更熟练。” “九千岁说话还请注意些分寸!”端王一口气没地方出正好就撒在了容景辞身上:“此事尚未有定夺,你怎敢……” 容景辞打断他的话:“她一个郡主敢对公主颐指气使,这就是端王教给郡主的分寸?” “你……” 端王还想反驳,皇上已经很不耐了:“行了,是觉得这事很光彩吗?要不要朕下旨让文武百官都来这里,中秋宴就看这个笑话得了!” 皇上动了怒,谁都不再开口。 怀染只能作罢,自己进了内殿换衣服。 皇上揉了揉眉心:“朕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镇国侯你把事情说一遍吧。” 憋了好久的镇国侯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臣真的是冤枉的啊,您要是不信,臣可以去找出那个宫女,然后当面对峙。” 皇上正对镇国侯的话半信半疑的时候,原本已经安静的张氏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放屁!你分明就是和那个小贱人在这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进来的时候她衣服都脱干净了,那样子可不是谁强迫她脱的!” “你给我闭嘴!”镇国侯没想到张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忍不住要打人了。 “皇上,我不知道镇国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可以证明自己是被人带来的。” 此时怀染已经换好了衣服,经过这一会的冷静,她的神态也自然了许多。 “是成韵郡主,”怀染说着,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成韵:“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但确实是她故意把酒泼在我的裙子上,然后骗我来这里换衣服的。” 本以为自己说的有理有据,衣服上还沾着酒污,就算不能证明清白,起码也可以把成韵拉下水。 结果当她把裙摆扯开要给皇上看得时候,眼神立马惊恐起来。 这酒污……怎么没了? 第207章 本座下次一定小心 成韵看见怀染表情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吧唧了一下嘴巴。 她喝的那杯只是普通的酒水,只不过事先放了红英花的花粉。 这花粉没有什么用,便是吃下去也不过就是苦一一些,不会有任何伤害。 但是红英花粉有个特点,那就是不会化在任何水中,只能一时让水看起来被染红,等水渍褪去,花粉又恢复原状。 方才她只洒了一点在怀染的裙子上,花粉暂时因为沾了水所以印在了裙子上,一路走来紫云殿,酒水早就干的差不多了,再稍微拍一下,花粉就能全部掉下来。 怀染一直只顾着生气,再加上成韵一直在旁边插科打诨,所以怀染压根没有去注意。 之后又赶上张氏来捣乱,更加不会想到去检查裙子,直到此时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成韵极力憋着笑,随后小脸又垮了些。 芜安姐姐告诉她这个酒不好喝,只要随便抿一口就好,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喝,到这会嘴巴里还泛着苦味。 ”是你!是你们!“原本以为自己有充足证据的怀染此时心头一沉,想不出辩驳之语的她朝楚音和成韵扑了过来。 可是这两人站在后面,怀染身影刚过来,便被容景辞一脚踹飞,楚临哲也已经拔出来身上的佩剑。 ”大胆!“ 端王怒喝一声,然后走过去将怀染扶起。 “容景辞,本王看在你是九千岁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面子,但是谋害郡主的罪名,也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面对端王的指责,容景辞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冷不淡的回道:“谋害公主的罪名,也不是郡主能够担得起的,说起来端王应该感谢本座,倘若不是这一脚,郡主的罪名已经落实了。” ”皇兄!你就这样看着染儿被一个宦官……“ 端王已经怒到极点,正试图博取皇上同情,就被楚临哲打断了话。 ”末将倒觉得九千岁言之有理,伤了公主的千金之躯那可是大罪,便是方才九千岁不出手,末将也是要阻止的,不过……“楚临哲顿了顿,然后看向容景辞:”末将觉得下一次九千岁还是注意些分寸才好,毕竟郡主也算是金枝玉叶啊。“ 虽然楚临哲不喜欢楚音和容景辞走得太近,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容景辞就是在帮助楚音,他当然要向着容景辞。 对于楚临哲的话,容景辞显得很恭敬:“楚将军说的是,本座下次一定小心。” 容景辞这么给面子是楚临哲没有想到的。 这个孩子不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 不过仔细想想,将军府的人也在朝堂,却从未被容景辞针对过,甚至在和别家有冲突时,容景辞还能三言两语让将军府置身事外。 那些说容景辞心狠手辣,祸乱朝堂的人,怕都是自己的心中有鬼吧。 嗯,既然如此,音音和他走的近倒也无妨,反正正如老太君所说,他是个太监,不会出事的。 楚音看着面前两人突然相处融洽,心中虽然惊讶,但还是开心多一点。 他们其乐融融,但是旁的人脸色可就没这么好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几分阴沉:“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方式?” 第208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怀染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哭的一派梨花带雨:"皇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且不说我根本不可能跟镇国侯不清不白,便是真的有这回事,我又如何会傻到非要跟镇国侯在皇宫私会,这不是上赶着被人抓现行吗?” 她只是试图让皇上察觉到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可是她忘记了张氏从来都是个不讲理的人。 所以她的话在旁人听后,或许还要心存疑窦,张氏却直接骂起来。 “怎么不可能,我看就是你这个小骚狐狸编不出理由了!”张氏伸手指着怀染,大声道:“宫外一直有老娘盯着,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私会,到宫里来人一多,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是不是!” “你!”无论是镇国侯还是怀染,都被张氏的无理取闹给震惊了,想要训斥她,却生出一阵无力感。 理是跟讲道理的人讲的,张氏这种人,哪里能听得进去。 他们的样子在张氏看来就是理亏了。 于是张氏就更加认定自己猜的没有错了,方才还一脸怒气的她突然哭了起来:“皇上啊,您可得给臣妇做主啊,这怀染郡主面上做得好看,实际上一直对我儿子的伤耿耿于怀。 按理说成亲事前,郡主就该守着男女有别的规矩,可是她却隔三差五的到侯府去,明面上是看望我儿,实际上却是在勾引我家老爷,这分明就是在为成亲之后的日子做打算啊! 我家老爷身边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哪里能顶得住,这一来二去不就勾搭在一起了么!” 张氏本来只是想让怀染难堪,结果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几乎肯定这两人就是这么勾搭上的! 怀染都被张氏给气笑了,她压根就不想搭理,而是把怨毒的目光放在了成韵身上:“我跟你从来都没有过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怀染死死盯着,成韵心里多少有点发虚,好在楚音之前就已经教她怎么应付这个环节了。 成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好像难以承受委屈一般,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呜呜呜……芜安姐姐我害怕,我要去找我母亲……呜呜呜……” 在场的人多少对成韵有点了解,和懂事之前的芜安差不多,捣乱惹祸第一名,要她来陷害一个人,一点可能都没有。 楚音拍了拍可怜兮兮的成韵,然后对怀染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成韵陷害你,却拿不出一点证据,这般空口白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楚音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怀染更加按捺不住了。 “你们是一伙,就是你指使成韵……” “皇上,”容景辞突然出声打断了怀染的话:“宴会快要开始了,不宜在此浪费时间。” 闻言,皇上叹了一口气,然后沉着脸吩咐道:“朕不想在宴会上看见他们三个,你先安排一下,宴会之后再做处置。” 随后便和楚临哲先离开了。 209章 你开心就好 “公主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容景辞看着楚音,一脸玩味。 小丫头闹出这一台戏,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他想着楚音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也没有派人打听,他要做的就是看眼色配合她就行了。 楚音嘴角微扬:“父皇既然说宴会后再来处置,那就先把他们关在这里,派人看守就好。” “就依公主所言。” “我不!”怀染哪里还肯跟镇国侯夫妇待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是激烈的反对:“爹爹,你救救我,我没有……” “端王,您也该准备一下去宴会了,可别让皇上久等。” 容景辞这话说的恭敬,但足够端王听出其中的意思。 再继续纠缠,皇上要处置的人就会多他一个! “染儿,你先待在这里,宴会结束之后,父王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说完,端王便黑着脸离开了。 “这里我会派我的人亲自看守。” 楚音知道,容景辞这是在告诉她,周围都是自己人,想做什么随意。 这样倒是更加省心了,楚音冲他一笑:“有劳九千岁。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去宴会吧。” “嗯。” “哎,”楚音突然一把拉住容景辞,指了指自己的面纱:“你的呢?” 随后容景辞从怀里掏出面具戴上:“多谢公主提醒。” 成韵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小声对楚音问道:“芜安姐姐,这是有什么讲究吗?我是不是也要戴个面纱?” 楚音耸耸肩:“你开心就好。” 待他们都离开以后,紫云殿便安静下来,门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 怀染看见张氏就烦,于是想要推门出去,哪怕在偏殿待着也好。 结果刚推开门,便被从屋顶上蹦下来一个黑影,泛着银光的剑架在了怀染的脖子上:“九千岁有令,任何人不得出这间屋子,否则杀无赦。” 怀染气的手掌直发抖,但也不想把命丢在这里,只能悻悻的退回去。 屋内张氏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怀染又怕又怒,便站在离张氏最远的一个角落,想着之后要怎么才能脱身。 张氏见怀染老老实实的,也就暂时消停了下来,转而用防备的眼神看着镇国侯。 有她在,这两人休想眉来眼去! 镇国侯也打消了跟张氏解释的念头,等这件事过去,休妻这件事一定要做了。 屋子里三人各怀心思,倒是难得平静。 只是他们并未察觉到,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来临。 ……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群臣都坐在位置上欣赏歌舞,一脸享受,唯独一人神情严肃,似乎在等什么人。 “公主到!” 通传太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原本在喝酒的夏辛手上动作顿了顿,然后立马朝来人看去。 一个身着浅金宫装的少女款款走来,身姿窈窕,眉眼惊艳,被面纱遮住的半张脸引人遐想。 “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皇上虽然因为方才的事情心情不悦,但此时当着群臣的面还是十分祥和:“无妨,入座吧。” 夏辛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楚音,等他看见楚音耳朵上挂着的耳坠以后,神色终于放松了。 第210章 燃灯 夏辛一直担心这对耳环送不到公主手上,如今亲眼看见她戴着,总算是放下心了。 随后他给坐在皇上身侧的贵妃悄悄使了个眼色。 夏辛具体的计划是什么贵妃并不清楚,镇国侯也只是派人跟她说事情可能不太顺利,是以她一直在担心,然后才想到利用一把柔妃,要是夏辛不成功就只能靠她了。 不过柔妃那个蠢货总是让她不太放心,现在收到夏辛的示意,贵妃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夏辛那边进展顺利,那柔妃这边也就不重要了,事成则锦上添花,事败也无伤大雅。 “阿若,吃点东西吧。”夏辛这会心情不错,暂时将注意力收回来放在阿若身上:“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回南疆的时候带一些。” 阿若点点头,却并未动筷子。 “怎么了?都不合胃口吗?” “我还不饿,”阿若扯出一个笑容。 夏辛微微拧眉,阿若自从伤口恢复以后总是吃的很少,饶是以前她最爱的食物也至多吞两口就吃不下了,每次劝她得到的答案就是不饿。 罢了,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再去找名医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夏辛的视线离开以后,阿若便看向了主位左侧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目光呆滞,黯淡无光。 歌舞尽,宴会正式开始。 宫人撤下先前桌子上的小食,开始送菜,除了例行的宫宴菜肴以外,主菜换成了螃蟹,主食则是各色月饼,酒水也一律换成了桂花酒。 在这个间隙,各家朝臣便开始向皇上敬酒,将军府地位尊崇,自然排在前面。 楚音看见楚家只来了三位叔叔,心里终究是有点失望的。 看来今年想借着宫宴和家人团聚的念头要泡汤了。 等朝臣敬完酒,便到了燃灯的环节。 按照大雍的习俗,每逢中秋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口高处挂上灯笼,满城灯火琉璃,倒是可以和元宵节媲美。 皇宫内各处的灯早就已经点上了,只有主灯要留在宴会上点。 这燃灯有个讲究,挂的越高越容易得到月神的祝福,越是富贵人越讲究这个,皇宫的灯笼自然是最高的。 因此在中秋时宫中便会建一座登高台,然后选一皇族中人持灯笼登高燃灯。 皇上在这件事上尽可能的做到公平,大皇子和二皇子每年轮着来点灯,而今年应该轮到大皇子。 这时,贵妃却开口了。 “皇上,臣妾突然有个想法,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贵妃巧笑盼兮,一向宠爱她的皇上自然让她继续说下去。 “方才公主进殿的时候,臣妾晃了一下神,还以为是月神下凡,所以臣妾以为,公主福泽绵长,不如今年这灯就让公主来点如何?” 听到这话,皇上还在犹豫,太后却先阻止了。 “就别为难这丫头,让承胤去吧。” 倒不是太后不想同意,只是前几年中秋时皇上和太后就有过这个想法,一开始芜安也觉得好玩,便应下了,结果到了中秋那天,芜安爬到一半就喊累,死活不肯继续,最后还是让二皇子点灯了。 从那以后,燃灯这件事就完全落在了两位皇子身上。 -- 作者有话说: 两天几乎都在火车上……断更实在是迫不得已~抱歉~ 第211章 敬月神 正所谓过犹不及,贵妃不敢再劝,否则会显得太过刻意。 但是这灯是一定要让芜安来点的,于是她对坐在下方的柔妃使了个眼色。 柔妃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心里却感到十分为难。 经历白天的事情以后,皇上如今对她都已经厌烦了,她的话皇上能听进去几分? 而且柔妃此时已经觉得自己答应贵妃的要求似乎是个不怎么正确的选择,眼前这位公主的殿下一点都不好欺负。 但是她也确实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按照事先的安排做,不然那毒药的效力她可扛不住。 “皇上,太后,臣妾觉得公主如今比以前更加聪慧玲珑,这都是天上神明赐予的福气,让公主燃灯敬月神,才是对神明的敬畏。” 柔妃说完以后,一直屏气凝神。 就在她十分忐忑的时候,楚音开口了。 “父皇,皇祖母,我倒是真想点一次灯,不如就让我去吧。” 她不去,怎么对得起有些人自寻死路呢? “你这孩子,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太后假意瞪了她一眼:“你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半途而废,得罪了月神,哀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楚音走下自己的座位,于殿前对皇上和太后行了一个礼:“先前是芜安不懂事,今日便借着敬月神之名向天上神明请罪,请他们佑我大雍永世昌盛。” 几句漂亮话一说,皇上和太后都笑了起来。 “好好好,朕的芜安这是真的懂事了,”皇上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朕准了,此次中秋燃灯,就让公主来。” 听到这句话,楚音眉眼俱笑。 不过真正高兴的人还应当是贵妃,还以为柔妃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个小妮子自己就蹦上来了。 得了准许,宫人便开始准备燃灯要用的东西。 楚音则在几个宫人的引领下朝登高台缓缓走去,款款玉步,优雅飘逸,仿若真的是月宫仙子下凡,叫人直眼看去,哪里还想得起这位主曾经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到了登高台下,宫人便退至两边,楚音独自一人踏上台阶。 容景辞看着楚音的身影走远,眼神在贵妃等人身上扫了一圈。 这几人的手段实在是不够看,便是不用他提醒,楚音也不会自投罗网,分明只是在陪这几个人玩罢了,所以他就没有出手,等小丫头玩高兴了他负责善后就好。 只是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这些人三番两次的打楚音的主意,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等今日宴会结束,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当他再次把目光放到登高台上的时候,楚音已经到了顶台,守在上面的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灯笼拿过来,递过来一只染了金粉的毛笔。 楚音接过来,把皇上亲笔写下的一句祝词誊抄在红色灯笼上,然后才接过灯笼,站在顶台中间,将灯笼举起。 身侧宫人齐声高喊:“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话音落下,坐在大殿中的人齐齐起身,对着登高台的方向行礼,以敬月神。 第212章 天煞命格 接下来,楚音就要将手上的灯笼挂上。 可是她才刚刚松手,就听到下方有人惊呼一声:“啊!灯笼……灯笼烧起来了。” 此话一出,原本低头行礼的人齐齐朝台上看去,只见被楚音挂上的那个灯笼外皮已经被火苗吞噬,成了一团大火球。 站在楚音身侧的宫人个个惊恐不已,纷纷跪了下来。 敬月神的灯笼莫名其妙烧了起来,任谁都会觉得这是神明的惩罚。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燃灯敬神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啊,偏偏这公主挂了一回灯就赶上了,未免太过凑巧了吧。 于是有些人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皇上本来大好的心情瞬间消失,甚至比先前更加阴沉。 身居高位,他比任何人都要忌讳这种事情,神明不佑,他的江山如何稳固,更何况惹出这事的还是芜安…… 礼部尚书的已经吓得两腿发颤,连滚带爬的带殿前跪下,语调都微微发抖:“皇上恕罪,这灯笼在宴会开始之前,微臣已经让人检查了好几遍,绝对不会有问题,这……这……” “那是什么有问题?”皇上语气出奇的平静,却让人更加脚底生寒。 “是……是……” 礼部尚书能想到唯一推脱的理由就是把脏水泼在公主身上,但是谁不知道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宝,只怕这话刚开一个头,自己脑袋就掉了。 殿上气氛已经十分微妙,要不是楚音之前已经交代过一定要稍安勿躁,楚临哲肯定已经跳出来了。 谁都不敢开口劝皇上,太后也是眉头紧拧,皇后则是三分害怕七分幸灾乐祸,总之殿上陷入一片胶着。 “皇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臣妾觉得倒不如先让人把公主接下来,遇到这种事情,她才是最害怕的。” 贵妃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不知情的人看见,只当她对公主殿下有一颗慈母之心。 皇上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正要吩咐人照做,结果柔妃又冲了上来。 “皇上,臣妾有一事禀告。”柔妃神情透着些许紧张:”这事臣妾以为太过怪力乱神所以打算一直埋在心里,因此受些委屈也无妨,可是如今发生了这种事,若是再隐瞒,只怕大雍江山不保啊!" 她这话刚说出来,就听头上一身震天响的拍桌声:“大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柔妃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但是为了拿到解药,她只能继续说下去,毕竟贵妃答应过她,只要事成就会保她一命,她总是要赌一把的。 “回皇上,臣妾如何敢平白无故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实在是此事关乎大雍社稷,便是之后皇上要摘了臣妾的脑袋,臣妾也一定要如实相告!” 柔妃说这话时神态坚定,一幅置生死于不顾的模样,饶是皇上再生气,也生出了两分狐疑。 最后皇上还是松了口:“你说吧。” 柔妃已经被吓的魂飞九天,听到这三个字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公主她,是天煞命格!” 第213章 物归原主 因着她这一句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是除了一些事不关己的,余下的人不是在幸灾乐祸,就是担忧不已。 楚临哲的手一直摩挲着腰间的佩剑,虽然楚音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她自小在将军府,哪里见过这种腌臜手段,这柔妃分明是有备而来。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楚音不能应付,今日不管是交出兵权还是以命相逼,都要护楚音平安。 容景辞倒是比他平静的多,只是看向柔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嗜血。 没有人接话,柔妃便继续说了下去。 “臣妾在冷宫的那几天,总是反复做一个梦,梦见臣妾那可怜的孩儿浑身是血爬过来,他说只是想来这世上见父皇一面,可是这宫里有人容不下他。 一开始臣妾只当这是个噩梦,除了感到害怕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后来这梦做得更加频繁,那孩子就好像在一直在臣妾身边一样,直到中秋宴前几天,臣妾又在梦中见到他, 他告诉臣妾,那个容不下他的人就是公主,准确的说,是公主的天煞命格容不下他,不仅会伤害至亲血脉,还会危及龙气……” 柔妃正说的声泪俱下,皇上却突然冷声打断她:“柔妃,朕给你耐心,不是让你来把朕当成傻子的,你可知这些话足够让你死上百回!” “臣妾不敢!”柔妃实际上已经快要吓到崩溃,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原先臣妾也不信,但是那可怜的孩子说再过几天臣妾就可以走出冷宫,嘱咐臣妾一定要保护好皇上。 臣妾本来只是半信半疑,但不敢拿皇上的安危去冒险,所以从冷宫出来以后就去找公主,一则是为臣妾之前的鲁莽道歉,二则是为了试探公主,是否真如臣妾梦中一样……” “够了!”皇上的怒火已经按捺不住了:“空口白牙当着朕的面污蔑芜安,朕看你是真的活够了,来人,将这贱妇拖下去,明日处斩!” “皇上,臣妾没有说谎啊。”柔妃这下真得急了:“公主她一直都心狠手辣,只是善于做戏蒙骗众人,若不是皇上您及时赶到,臣妾今日恐怕就要被她在沉絮殿折磨死……” “你们愣着,是要朕亲自动手吗?” 皇上真的已经怒到了极点,已经有侍卫上来架住了柔妃,慌乱之中她看向了贵妃,而贵妃也正看着她,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然后柔妃才反应过来,自己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最重要一句话却没有说。 “皇上,臣妾那孩儿还说,若是放任不管,大雍江山迟早物归原主!” “等等。”皇上突然叫住了那几个侍卫,看向柔妃的眼神里布满寒芒:“你刚刚说什么?” 柔妃突然觉得的,就算是日日受那毒药折磨也比这经历眼前这些事情要好受的多。 “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是……”柔妃战战兢兢的再次跪下,然后小声道:“臣妾在梦中听……听到那孩子说,有公主在,大雍江山会……物归原主……” 第214章 公主莽撞些也无妨 “还有就是……臣妾在梦里还听说,神明会在冥冥之中给皇上指引,所以方才灯笼突然着火,臣妾以为这就是神明的指示,这豁出这条命将这件事讲了出来,之要能给皇上提个醒,臣妾便是死了也值得!” 柔妃说的很是情真意切,只是这话听着实在是太过离奇,怕是三岁孩童听见都会将信将疑,皇上又如何会信呢? 所以众人只能摇了摇头,这柔妃怕是在冷宫关的久了,变得有些魔怔了,竟然用如此不入流的方式来陷害公主。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皇上竟然摆了摆手:“先将这贱妇关押起来,择日再做处置。” 嗯?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方才那些话究竟哪里让皇上听进去了,竟然为此将已经发出的命令收了回来? 柔妃被带下去以后,皇上眉宇之间透着几分疲态,吩咐宫人道:“去请公主下来,还有那盏灯笼,也一并带下来。” “皇上,我去吧。” 容景辞站出来请命,皇上点头应下了。 上了高台,那盏灯笼已经完全烧尽了,地上落下一块东西。 楚音示意宫人将那东西捡起来,然后一转头就看见容景辞站在那里,当即就笑了起来。 “我正要下去呢。” “嗯。”容景辞点点头,朝她伸出手:“我来接你。” 楚音把手伸了过去,两人在前面走着,宫人与他们隔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公主,我曾经与你说过,帝王之间向来利益至上,便是至亲之人也往往不能全然相信,这话你可曾记得?”容景辞压低声音,只让楚音能够听到他的话。 楚音点点头,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贵妃使计让柔妃替她当这个出头鸟,所用的手段看似简单,所以你要与他们玩一玩,我就没有插手。但是我刚刚才发现,这背后似乎有什么隐情,也许……皇上对你的宠爱,是一种假象。” 知晓眼前人和皇室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容景辞才敢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口。 楚音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多少察觉到了些什么。 那日听到贵妃和柔妃计划,她以为重点就是灯笼上掉下来的这块东西,如今看来,竟然还有更深的手段? “我是不是莽撞了?” 容景辞冲她笑了笑:“万事有我,公主莽撞些也无妨,这其中的隐情我之后会去调查,你无需多心,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再说。” “嗯,知道了。” 楚音心中虽然烦闷,但是被容景辞牵着手,她心里就会感到踏实,便是再多艰难险阻,她都不怕。 两人回到大殿,楚音才发现气氛果然异常凝重。 柔妃要对皇上要说的话她之前就已经听过一遍,那种神神叨叨的鬼话照理说很难让人信服,所以她并未当回事。 但是此时看来,分明是旁人都听不进的鬼话,皇上却听进去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让皇上心生怀疑呢?甚至连容景辞都看不出端倪? 楚音正陷入沉思当中,就听皇上开口了:“那灯笼,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15章 皇室的虚情假意与她何干 楚音暂时将心中的疑虑放下,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父皇,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那灯挂上去,不知道怎么就烧起来了。” 说着眼角就挂上了泪珠,看着格外招人疼。 若是平日见到她这样,皇上肯定心疼的紧,但是此时心里已经被柔妃的话种下一个疙瘩,所以皇上只是摆摆手,示意宫人上前。 “这是那个灯笼吗?” “是。”宫人恭敬回答,然后捧着那块东西呈上来。 随后宫人把那块布揭开,因贵妃坐在下方,所以只能看见托盘上有一块红色的东西,看不真切。 不过她心中却很清楚,那应该是个“亡”字,一个看起来血淋淋的“亡”字。 只是不知道方才柔妃的话皇上到底听进去几分,要是皇上全然相信了,再加上这块东西,今日芜安是无论如何都讨不到好了。 楚音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父皇,那灯笼烧尽以后,就落下这个东西,瞧着像是一个字。” 一见楚音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略显慌张,贵妃心里就有底了,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也许不用夏辛出手,芜安也可以被解决了。 只是皇上拧眉看着,没有说话。 然后把那块东西拿了起来。 果然是一个“亡”字。 “皇上,这……”贵妃一脸错愕的站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公主理应是大雍福气,怎么会……” 说这话的时候,贵妃的眼底藏着满满的嘲讽。 还以为这个小妮子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可是当她说完以后,皇上并未对芜安发怒,这让她很是不解。 贵妃有些按捺不住,皇上看见这个东西不应该如此平静啊?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贵妃想说什么?”皇上随手将手上的东西扔回了盘子,看向贵妃的眼神凌厉无比:“说芜安会祸及江山社稷?” 嗯? 贵妃不禁疑窦丛生,方才柔妃不过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皇上就气成那样,如今这个东西不是更能说明芜安是个祸害吗?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皇上还会反问她呢? “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个字……”贵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的磕磕巴巴。 结果她一句话都还没说清楚,皇上颇有些不耐的摆摆手:“行了,此事到此为止,朕瞧贵妃似乎对这个东西感兴趣,那就赏给你吧。” 随后宫人便把那东西捧到了贵妃面前。 仔细看见托盘里的东西以后,贵妃双目圆睁,嘴巴张大半天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她为了陷害芜安,用涂了防火漆的木片做了一个“亡”字放在灯笼里,将提词的金粉换成了磷粉,等灯笼燃尽木头就会掉在地上。 手段不算高明,但是对于多疑的帝王足够有效,便是察觉有所不对,也有柔妃给她当替罪羊。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木头会变成红色的流光玉片。 这玉片珍贵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宫里的流光玉片皇上只赏赐过她一人! “皇上,臣妾冤枉!”贵妃终于缓过神来,能够说话了:“此事,臣妾完全不知情啊!宫里人都知道流光玉片只有臣妾宫里的有,臣妾若是有心害公主,如何会蠢到用这种东西呢?” 贵妃的解释确实有理有据,只是这样一来这事就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柔妃和公主之间的事情,贵妃又扯进来了呢? 那现在究竟是公主得罪了神明,还是柔妃在陷害公主,然后嫁祸给贵妃呢? 没有人能够想出一个头绪,皇上也已经怒到一个极点。 “朕说了,此事到此为止,贵妃不必再多言。”皇上不再理会贵妃,吩咐道:“宴会继续。” 能够稳坐帝位多年,皇上当然不是一个傻子,先前不过是因为柔妃的话触及他心底的防线,所以才稍稍失态,但如此拙劣的陷害把戏,还是能够一眼就看穿的。 至于贵妃在这场戏当中扮演了个什么角色,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深究,所以皇上选择暂时息事宁人。 虽然众人各怀心思,但皇上都已经发了话,谁也不敢再纠缠此事。 楚音倒是有点失望,若是继续下去,贵妃肯定为了自保先想办法把柔妃置于死地,如此精彩的戏码看不到了,着实可惜。 罢了,反正如今柔妃算是解决了,她现在要考虑的应当是容景辞方才跟她说的话。 走回座位的时候,楚音往容景辞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容景辞也在看她。 容景辞嘴角微扬,楚音也跟着笑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皇室的虚情假意与她何干,她又不缺爱她的人。 殿内又是一片歌舞升平,只是气氛要压抑许多。 “圣上,在下这是第一次在大雍度中秋佳节,风俗与我晋楚实有诸多不同,令在下大开眼界,请允许在下敬上一杯酒,以示感激。” 皇上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驳了他的面子,让满朝文武都举起酒杯共饮。 “夏少主身边这姑娘是……” 皇上的目光看向阿若,于是众人也都跟着看过去,只见那个容貌娇俏却异常苍白的姑娘一直都看着容景辞,再听到皇上的问话以后才有些木讷的转过头。 “阿若见过圣上。” 对于阿若如此乖巧的表现,夏辛心中是一般欢喜一般担忧,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却让他抓不到头绪。 “回圣上,阿若是在下的妹妹,此次一起来大雍游玩一番。” 皇上点点头:“原是如此,来人,赏阿若姑娘玉如意一对。” 夏辛和阿若道过谢,随后两人入座,众人开始宴饮。 按照规矩,座上之人要先后给皇上敬酒并说几句祝词,楚音也不例外。 她端着酒杯立于皇上和太后面前:“父皇,皇祖母,芜安给你们敬酒,不过你们可要记得给芜安准备礼物啊。” 此时皇上对她又恢复了宠溺的样子:“你这丫头,每天就想着从朕这里骗点东西走,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太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哀家何时少过你的礼物啊,就知道调皮。” 楚音看得分明,此时太后的笑里也染上了几分疏离。 第216章 刺杀 几人各怀心思的喝了酒,楚音正要退下,夏辛突然站了起来。 “请恕在下无礼,只是圣上与太后对公主的一片慈爱,让在下不免想到远在南疆的亲人,不知圣上可否应允在下奏一曲南疆的小调,一则献丑供大家一乐,二则也算是圆了在下的一份是思乡之情。” 夏辛说这话的时候时候虽然在笑,但是眉眼之间有明显的哀伤。任谁看见也会生出几分同情。 大雍向来重孝,对于夏辛提出的要求皇上不好拒绝,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下了。 得了应允的夏辛很是高兴,先是深深的作了一个揖,然后从腰间取出一把青色的笛子。 楚音对夏辛一直都有防备,所以当夏辛把笛子放在嘴边的时候,楚音看到他的眼底瞬间多了几分阴毒。 难道夏辛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冲着她来的? 正想着,夏辛已经吹响了手中的笛子,当音调飘出来的时候,楚音不由得提高警惕,想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楚音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然后就听皇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救命!” 楚音连忙转头,看见的一幕让她惊讶不已。只见贵妃不知为何突然冲向皇上,手里握着一根金钗,神情如同疯魔一般。 要不是侍卫眼疾手快,只怕皇上已经被伤到了。 “大胆!”皇上从惊吓中回神,指着贵妃怒骂道:“你这贱妇,竟然敢行刺朕!” 坐在皇上两侧的太后和皇后也被保护了起来,两人同样被吓的不轻,太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贵妃!你这是做什么!” 因着这一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以没有人察觉到方才的笛声已经戛然而止,更没有人注意到夏辛已经震惊到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分明戴了他送出去的耳坠,那现在应该已经中蛊了才对,为什么笛声响起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是贵妃中了魔,要去刺杀皇上呢? 而此时的贵妃已经完全失了心智,双眼猩红,死死盯着皇上,仿佛那是她垂涎已久的猎物。 贵妃一言不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挣脱侍卫对她的禁锢,甚至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和安危,几番挣扎下来,她的衣物已经被扯乱,头发散开,被侍卫抓住的手腕已经被勒出鲜明的红痕。 饶是如此,她依旧不管不顾,眼神直直的落在皇上身上,握住金钗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开始往下滴血,怎么看怎么诡异。 碍于她贵妃的身份,侍卫也不敢太过造次,只能先死死抓住她。 皇上怒不可遏的吼道:“贱妇,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贵妃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反复做着同一个的挣扎的动作,双眼因为睁开的太过用力,眼角已经微微撕裂,露出诡异的伤痕。 “母妃,你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当然不能放任自己的母亲这样,便冲上来抱住贵妃:“母妃,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快点解释清楚啊,您不可能伤害父皇的对不对!” 大皇子说了一堆,结果贵妃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得,甚至把大皇子当成了前来抓她的侍卫,拼命的踢打在他身上,毫不留情。 “反了!都反了!”皇上暴跳如雷:“把这贱妇给朕拖下去,立即处决!” 殿内的所有人几乎都被这一幕吓的说不出话来,唯独一人悠然抿了一口酒,然后走到贵妃身侧,弹指一道力,原本狂躁不已的贵妃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母妃,母妃!”大皇子连滚带爬的过去扶住贵妃:“母妃您别吓我,你醒醒啊。” 哭喊了半天贵妃也没有反应,大皇子便焦急的看向皇上:“父皇,母妃她一定不会这么做的,还请让御医看看母妃究竟是怎么了,等她醒过来一定会给您一个解释。” 楚音还从未见过大皇子这般失态过,这对母子感情倒是真的不错。 “景辞,你来处理吧,回头给朕一个交代!”皇上沉着脸吩咐道。 容景辞点点头:“知道了,请皇上放心。” 说着他对几个侍卫吩咐道:“把贵妃送到天牢,让暗阁的人看守。” “是!” 侍卫领命,便拖着如一滩烂泥般的贵妃往外走去。 大殿里一片死寂,楚音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容景辞。 这事怪异的紧,再想起之前容景辞一定要她戴那对耳坠子,她怎么觉得这事跟容景辞有关呢? 容景辞转头,正好对上给楚音探寻的眼神。 小妮子在怀疑她? 容景辞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楚音差点乐出声来,这家伙就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 然后悄悄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都干得漂亮。 意识到楚音并不排斥他做这些事情,容景辞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他家音音善解人意,对这些人下再重的手,音音都会理解的。 “转过头去,别看。” 容景辞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话,只让楚音能够听见。 楚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刚刚转身,便听见的身后的人突然齐齐尖叫起来,好似见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听的人背后生寒。 楚音拧眉,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还能比贵妃行刺皇上这件事还要刺激吗? 正在疑惑,耳边就传来了夏辛凄厉的嘶吼:“阿若!你干什么!” 这下楚音真的忍不住了,急忙转身,然后就看见了十分血腥的一幕。 拖行贵妃的几个侍卫握着剑不敢靠前,贵妃则像死人一般躺在地上,而在她的身上,趴着一个人,正埋头在贵妃脸上啃着。 夏辛本来就尚未从之前的事情中回神,此时这一幕更是让他丢了三魂七魄,完全忘记上前将阿若给拉开。 就在众人犹豫的这一瞬间,阿若已经抬起了头,带起一片溅开的血迹,在地面上散了一大滩。 而阿若的嘴上,则叼着一块沾满血迹的人皮,竟然是生生把贵妃的半张脸给啃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 不分章~虐渣就卡文,等这一波过去还是老老实实的写糖吧,烦躁 第217章 妖怪吃人了 殿内先是一片死寂,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妖怪……妖怪吃人了!” 即便皇上还在场,但是生死面前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规矩,瞬间在场所有人都乱了,有的在找地方躲着,有的连滚带爬往外面冲,总是一片混乱,入眼皆是狼藉。 进来了更多的侍卫,一群围住阿若以防她伤到更多的人,一群则去保护皇上和太后。 楚临哲拔了剑要冲过来保护楚音,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发现楚音已经被容景辞扯到身后,被挡的严严实实。 哎,这九千岁还挺上道,看来音音和他有交情也是有好处的。 但是与此同时,楚临哲的心中又隐隐生出几分失落。 那是他的侄女,怎么一个外人比他还上心,是他这个叔叔不尽职了吗? 楚音倒是不至于害怕,只是看着会觉得有些恶心,于是躲在容景辞背后,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容景辞没有回答,只是在宽大衣袖的掩盖下,悄悄握住了楚音的手:“不是叫你不要看?” 这意思够明显了。 他干的。 “我只是以牙还牙,若不是他们生了害你的心思,我不会这样。” 他不想直接承认,但也不想骗楚音,所以只能稍微解释一下,希望楚音不会因此觉得他残忍。 容景辞等着楚音的答案,却听楚音说道:“嗯,我知道。” 说完,她握住容景辞的那只手稍稍紧了些。 她一点都不觉得容景辞做的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她,每次容景辞都一个人替她挡住了所有的伤害,她是会心疼的。 两人在这边你侬我侬,只是现下谁有心情去管他们两个。 此时夏辛也回神了,一把推开侍卫,然后将阿若从贵妃身上扯开。 “阿若,你怎么了?” 面对夏辛一脸惊恐的表情,阿若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木讷的松开嘴巴,那块人皮掉在了地上。 “阿若……你说话啊,到底是…” 结果夏辛的话还没有说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人无法预料。 阿若竟然朝他扑了过去,张口就要咬自己的亲哥哥! 又是一阵惊呼,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发生血腥的场面。 毕竟夏辛没有晕倒,而且还有一身武功,他轻而易举的将阿若给制服,将她的两只胳膊反剪着。 就算夏辛是傻子,此时也能看出来阿若已经失去了神智。 这种状态他太过眼熟,分明就是中蛊以后样子。 可是这蛊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呢?为什么他和苗飞都没有察觉?就算是在南疆,蛊术能够超越他们二人的也屈指可数啊。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轻而易举就破解了他蛊术的神秘男人。 夏辛拧眉沉思,阿若却在拼命挣扎,还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夏辛看着心疼不已,担心伤到她,手上力道便松了几分,结果就这一瞬,阿若便逃离了他的禁锢,一下往前冲出好远。 因为动作太大,罩在外面的宽大衣袍也被扯掉,于是众人清清楚楚的看见。 这个少女没有双手。 本就被人当成吃人妖怪的阿若,这幅样子看着更是令人瘆得慌,众人纷纷后退。 阿若此时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寻找猎物的饿狼,随时都有可能扑人。 “夏少主要是不管教好自己的妹妹,旁人出手可就不一定会手下留情了。” 容景辞不紧不慢的开口,倒是让众人稍稍心安了一些。 九千岁大人虽然心狠手辣不好惹,但本事毋庸置疑,只要他出手了,这少女就算是真的妖怪,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夏辛沉着脸,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身为南疆蛊术世家少主,竟然会在一个完全不兴蛊术的国度陷入这般难堪的境地,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遭罪。 夏辛走过去再次将阿若控制,咬牙道:“是在下管教无方,请圣上网开一面。” 只是这话连他自己都说的底气不足。 当着皇上的面把贵妃的脸啃了,把好好的中秋宴会弄成修罗场,怕是圣人也没有网开一面的心胸。 容景辞抬了一下手,几个身形如魅影的的人从天而降。 “带夏少主和阿若姑娘去暗阁天牢喝茶,御医给贵妃娘娘瞧好伤以后,也一并送过去。” “是。” 夏辛当然知道这一去就是凶多吉少,但是他能感受到这几个如鬼魅一般的人都是高手,凭他一人是无力反抗的,只能沉着脸跟着离开了。 现在他只能指望看在晋楚国的面子上,他还能活着回去。 几人被带走以后,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是地上的鲜血和满地狼藉提醒着众人,方才到底经历了怎样惊险的一幕。 皇上的脸色极其难看,既有害怕又有愤怒,隐忍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散了吧。” 满朝文武强作镇定,行礼恭送,等皇上和太后等人走完以后,一个个才逃一般的离开了。 楚临哲走到楚音身边,担忧问道:“公主,可有受到惊吓?” 楚音面上镇定,手上却一阵慌乱,连忙甩开容景辞的手。 还好被衣袖遮着,看起来只是她握住容景辞的袖子而已,要是被二叔看见,真的不好解释。 “没事,谢楚将军关心。” 容景辞料想他们应该有些话要说,便对楚音行了一个礼:“公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楚音点点头:“嗯,九千岁请便。” 看着容景辞离开的背影,楚音眉间透着几分担心。 今晚事情一大堆,也不知道他要忙到什么时候,好好的中秋节全白瞎了。 楚临哲轻轻咳了一声。 他只是叫楚音跟容景辞走近一点,可没叫这丫头对容景辞上心。 怎么突然觉得这丫头跟那个太监看起来怪怪的。 “二叔,那边事情已经叫人去办了吗?” 楚音把话题扯开,楚临哲也就暂时不纠结这件事了。 “嗯,已经交代好了。” 楚音去并未放下心:“此事终究非同小可,二叔,你交代的人可靠吗?” 楚临哲笑了:“自家人,能不可靠吗?” 第218章 紫云殿大火 紫云殿。 怀染和镇国侯夫妇相隔很远,彼此一直没有说过话,虽然气氛还是剑拔弩张,但也没有再闹起来,倒是比大殿上太平的多。 但是他们都没有察觉到,此时紫云殿外有人影闪过。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楚风萧趴在墙头,百无聊赖的等着时机,顺便思考这个任务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今日一早他父亲和两个叔父就把他叫到书房去,他忐忑了一路,寻思自己最近好像挺老实的啊,怎么还要三个人一起来训话呢? 结果等他做好挨训的准备,却在听完三人的话以后,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们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件事,只是这任务他听完以后,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向来严肃的三个长辈,竟然要求他趁着夜黑风高,到皇宫去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啧啧啧,这种事他倒是做过不少,足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所以并不算难。 但是每次被抓到都会结结实实的挨一顿打,怎么今天却主动要他去做这种事,还是在皇宫里头。 甚至在他出发之前,父亲和叔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需要东西。 楚风萧知道家人没有理由害他,所以即便疑惑也答应了。 大概是什么秘密计划,所以才不能跟他说的太透彻吧! 楚风萧在墙头伸了一个懒腰,干脆不再想,反正这次干坏事是得了准许的,他只需要干得漂亮就好了。 正想着,一阵风吹来,楚风萧跳下墙,猫着身子穿梭在紫云殿外面的各个角落,等他忙完,他经过的地方已经燃起了火。 是的,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到皇宫里来放火劫人。 趁火势还没有起来,楚风萧推门进去。 原本沉默的三人,见殿内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自然是吓得不轻。 “你是何人!你可知本侯是……” 镇国侯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颈后一痛,然后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刚解决完他,张氏也回过神来,叫喊着就要冲出去,然后楚风萧也毫不留情的将她打晕了。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极短,怀染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没有可能逃脱的,又担心自己大声求救会惹黑衣人不快,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才能逃脱。 结果她一句话都还没有说,黑衣人已经到了她面前,然后同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风萧用麻袋把她一套,先扛到了殿外,随后又从殿外扛进来一个人丢在里面,再将殿内的烛台推倒,正到掉在那人身上。 等他做完这一切,扛着怀染离开的时候,紫云殿的火已经熊熊燃起,借着风势,越烧越旺。 …… 皇上离开宴会以后,让皇后先回了宫,自己则陪同太后来到了荣景殿。 遣退宫人,殿内便只剩下二人。 “今晚这些事,皇上如何看?” 太后问这话的时候,神色阴沉,皇上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容景辞会处理好的,母后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太后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椅子:“哀家是问这个吗?” 此话一出,皇上眉头拧的更加紧了。 “母后,不过是后宫的一些小手段罢了,柔妃要陷害芜安,那孩子也受了委屈,此事就不要再说了吧……” “如果是真的呢?”太后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静静的盯着皇上:“你忘了你这江山是怎么来的吗?我们都亏欠芜安,所以才把她当宝一样宠着,可是万一……” “母后!”皇上打断她的话:“朕自有分寸。” 察觉到皇上语气有些不悦,太后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但担忧总归还是有的:“皇上不愿意听,哀家不说就是了。哎,哀家倒是宁愿芜安那孩子能够像以前那样不谙世事,如今她懂事,反倒让人不安。你也别跟哀家说你不当回事,不然柔妃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的脸色何必如此怪异。” 皇上语气也低沉了些:“母后,芜安是个好孩子,朕不会怀疑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人,不免有些难受。” 皇上没有把话说完,他与太后一样,都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于是双双陷入了沉默。 这时,有宫人慌慌张张的在门口喊道:“皇上,太后,出大事了啊!” 经历中秋宴的一番事情以后,皇上和太后的心情本就不好,此时宫人一喊,更加烦闷,皇上带着怒气吼道:“大吼大叫成何体统!什么事值得如此慌张!” 那宫人听到皇上发怒,被吓了个结实,但兹事体大,只能先壮着胆子回话:“皇上恕罪,是紫云殿那边着火了,郡主和镇国侯夫妇生死不明!” 话音落下,殿门便被推开,皇上站在门内,脸色暗成一滩墨。 今夜,皇宫究竟还要出多少幺蛾子! 皇上到紫云殿的时候,宫人正在忙前忙后的救火,可是当宫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就算救下来,紫云殿也成了一团废墟,里面的人只能是凶多吉少。 一旁的端王被人扶着才堪堪站稳,皇上走过去想要劝慰他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已经有侍卫顶着渐渐小下来的火进去救人,等了一会,三个人便被抬了出来。 早就赶来的御医连忙上前查看,过了半天,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 皇上气得一脚踹了过去:“要是说不出来,以后也别说话了!” 御医慌慌张张的下跪,然后才略带磕巴的回道:“皇上恕罪,镇国侯和夫人伤势尚不明确,要抬回御医院继续查看,可怀染郡主她……” “说!”这次是端王忍不住大声吼道。 此情此景皇上也不好责怪端王无礼,也就由他去了,然后示意御医快点回答。 御医这才说道:“回皇上,回端王殿下,郡主她……已经去了……” 闻言,端王只觉得眼前一花,晃了晃神才说道:“怎么可能……同样在一个房间,为什么染儿就没救了。” 一个进去救人的侍卫回道:“回端王,属下进去救人的时候,发现郡主身上倒着一个烛台,这火应该是从郡主身上先烧起来的,属下把郡主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是一具焦炭了。” 第219章 火齿蚁 暗阁地牢。 “主子,贵妃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不会伤及性命,待会就能醒过来,柔妃也关押在这里,要如何处置?” 容景辞不甚在意的说道:“不是早就吩咐你割掉她的舌头吗?” “可是……”夜玄有些犹疑:“不用再审讯吗?柔妃好像知道一些事情?” 容景辞冷笑一声:“一个傀儡罢了,要审讯的人不是在这里躺着吗?” “是,属下明白。” “还有,”容景辞继续吩咐道:“皇上不会再让她待在皇宫里,摘完舌头就丢到城外树林喂野狗,派人看着,不要留活路。” 夜玄领命退下,容景辞则一人来到了关押贵妃的牢房。 躺在脏乱草堆上的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贵气,脸上缠满了纱布,表面透出猩红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引来几只老鼠在不远处观望,吱吱作响。 女人的手动了动,老鼠被惊动,匆忙从她身上跑过去,随后女人悠悠转醒,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脸上钻心的疼痛,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 “来人……来人……” 贵妃在迷迷糊糊间轻声呢喃,容景辞微微扬手,一个侍卫往贵妃脸上泼了一盆盐水,钻入骨髓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可是因为脸上的伤,她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缓了好久,她才看见眼前是一双干净的黑色镶玉官靴,顺着往上一看,便认出此人是容景辞。 贵妃对后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成为这般模样,便强忍着疼痛抬手指向容景辞:“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救……救本宫……” 容景辞坐了下来,一手架在椅子上,指尖轻声敲打扶手,语气慵懒:“贵妃这就为难本座了,陷害公主一事暂且不提,光是意图弑君这个罪名就足够让贵妃娘娘五马分尸,本座如何有本事救您?” 意图弑君? 贵妃只听进去了这四个字,掩在纱布中的一双眸子瞬间因为震惊睁大,她不可置信的反问:“什么弑君?究竟是何人用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诬陷本宫!” 贵妃许是真的被这个罪名吓得不轻,完全顾不得脸上的伤,近乎嘶吼。 只是她毕竟受了重伤,整个人都虚弱无比,刚说完整个人便又倒了下去,眼看就要再次晕倒。 容景辞冷眼看着,让人又浇了一盆盐水,待贵妃在惨叫声中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开口说道:“贵妃若是说完了,那就好好回答本座的话,否则暗阁的刑罚,不是贵妃您能承受的。” “你敢!”贵妃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你一个太监,也敢对本宫不敬,要是被皇上……” 容景辞眉头突然拧住,颇有些不耐的打断她的话:“贵妃怕是有点误解,若不是本座还想从你嘴里知道一点东西,早就遵照圣令将你处死了,当然,若是贵妃肯赏脸配合,本座倒是不介意留你一条性命。” 贵妃不是傻子,这些话虽然不足以让她知道来龙去脉,却能够让她明白自己的目前的处境。 见贵妃沉默下来,容景辞的身子往后靠了些,姿态闲适,语调却极端阴森。 “你指使柔妃陷害公主时,教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贵妃原本以为容景辞会问关于弑君的问题,毕竟陷害公主一事在弑君之罪面前实在不算什么。 她不能扯动嘴角,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九千岁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宫何时指使过柔妃陷害公主?” “在如此境地还能强作镇定,贵妃着实算得上是个厉害人物。”容景辞突然夸赞了一下贵妃,只是随即语调又沉了下去:“可惜,本座没有什么耐心,贵妃既然如此不配合,那有些罪还是要受一下的。” 说完,有侍卫在容景辞的示意下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 比起周围摆放的各种沾着血污的刑具,这小盒子看着没有什么危险,可是贵妃心中却生出强烈的不安与害怕,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那侍卫走过来,先是将贵妃的穴道点了,让她动弹不得,随后把盒子放在贵妃的脸旁边,打开后便退了回去。 贵妃看见里面东西的时候,瞳仁因为惊恐渐渐放大,同时尖声惊叫起来,她想要躲开却无能为力。 盒子里是一堆密密麻麻的蚂蚁,而且这些蚂蚁都呈现出诡异的红色,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光是看着都叫人头皮发麻。 而此时这群蚂蚁好似被什么东西引诱,成群结队的从盒子里往外爬,一齐朝贵妃的脸上爬去。 “贵妃与南疆毒蛊世家的少主夏辛有往来,想来应该对毒虫蛇蚁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吧,”容景辞说得极其风轻云淡,好似此时是在请贵妃喝茶一般自在:“本座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妃,希望这些火齿蚁不会让贵妃失望。” 贵妃眼里全是那些渐渐逼近的蚂蚁,一些已经爬上了她凌乱的发梢,朝她的半边伤口过来,恐惧已经侵蚀了她的神智,哪里还能回答容景辞的话。 对于贵妃的沉默,容景辞不急不恼,反而解释起来:“看贵妃这样子似乎对火齿蚁没有什么了解,那本座就多说两句为贵妃解惑,其实这火齿蚁和旁的蚁虫相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喜食腐肉,特别是带血的,贵妃这半张脸应该非常讨它们喜欢,只是本座也不知道它们今天的胃口如何,会不会吃到只剩下白骨……” 容景辞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一群蚂蚁爬上了渗血的纱布,然后顺着间隙往里钻,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贵妃竟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些虫子在撕咬她的血肉。 相比于疼痛,眼睁睁看着自己半张脸变成白骨的那种无力感让她更加恐惧。 “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容景辞的语气冷了下来:“是好好回答问题,还是……” “我说!”好似抓到最后一线生机,贵妃彻底没有了骄傲:“我什么都说,快把这些东西拿走!” 容景辞点头示意,便有暗卫上前往贵妃伤口处洒了些药粉,那些火齿蚁好似见到催命符一般,飞快的逃窜。 但是它们也没有乱跑,呜呜泱泱的堆成一片。最终齐齐回到了盒子里。 眼前的一幕已经让贵妃吓的魂飞魄散,即便穴道已经被解开也没有动一下,满脑子都是那些蚂蚁的样子,全身透着阵阵寒意。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容景辞的手段,只是亲身经历,才明白其中的可怕。 容景辞懒得再废话:“还是刚刚那个问题,说吧。” 贵妃喘匀了一口气,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其实……其实具体是什么事情本宫也不清楚,只是皇上有一次喝多了在桐欢殿休息,睡梦中提到什么将皇位还给谁,说他愿意物归原主,只要能够得到他的原谅……本宫只是借着听来的这些话编了一些教给柔妃,真的没想到皇上会有如此反应啊。” 容景辞断定贵妃没有说假话,看来她真的是不知情。 再回想起之前皇上的反应,这件事的真相八成和芜安公主脱不了关系。 皇族纷争本就错综复杂,如非必要他并不想管,可是现在这公主的身份是由楚音担着,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所以,事实究竟是什么呢?应该从谁下手继续调查? “九千岁,本宫真的没有说谎!”容景辞的沉默让贵妃有些慌,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本宫承认与公主之间有些误会,所以才做了些糊涂事,让本宫见一下皇上,本宫要当面认罪……” 容景辞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不想再听她废话。 察觉到容景辞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贵妃突然又生出几分狠厉:“你站住!皇上怀疑本宫陷害公主以后都没有下令严惩,你凭什么把本宫关在这里?如果是凭你方才所说的弑君之罪,本宫并没有认,难道你要严刑逼供吗?” 贵妃的质问让容景辞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沉吟片刻才说道:“若今晚贵妃只是弑君,兴许本座心情好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一些,可惜你偏要打公主的主意,惹了一个最不能惹的人。” 闻言,贵妃有瞬间的呆滞。 她怎么有些没听懂这个意思?容景辞是皇上身边的人,怎么却把公主的看得更重要呢? 她在疑惑的时候,容景辞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待他走远,侍卫又将盒子拿了过来放在贵妃身边。 “你……你干什么!”贵妃吓的往后一缩,眼睛里是浓郁的恐惧:“我都已经说了,我没有隐瞒任何事!” 只是这次无论她怎么解释,侍卫都没有再收回蚂蚁。 贵妃没有被点穴,为了躲避这些蚂蚁只能在牢内趴着躲开。 可是之前失血过多的她没有这群蚂蚁爬的快不说,不多时这些蚂蚁就已经布满了整个牢房,任由她怎么躲都没用,那半张脸上很快就布上密密麻麻的一片。 更惊悚的是,贵妃为了赶走蚂蚁,只能用手去拍伤口,本就渗了血的纱布被扯烂,露出大片血肉,更方便火齿蚁往里面钻,于是贵妃抹伤口的力道更大,让人不忍直视。 门外侍卫对于她歇斯底里的惨叫置若罔闻。 毕竟在暗阁,这种场景太常见了。 紫云殿的火渐渐被扑灭,但这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一时半会肯定平静不了,倒是无人有空去在意沉絮殿。 于是楚音交代了两句,便独自一人出了宫,一直到一处陵园。 看守陵园的人在她来之前已经被拍晕,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座坟墓前,墓碑前躺着一个被麻袋套住的人。 楚音也不管她,安安静静的在墓碑前待着,看着墓碑上几个字微微走神。 过了些时候,麻袋突然动了一下,楚音明显听到袋子里的人呼吸重了些。 不过也就一下,随后便又安静了,楚音这时笑了笑:“这里没有旁人,你出来吧,装死没用。” 怀染虽然被麻袋挡住了视线,却也能够听出这声音是谁,犹豫了一会,便扯掉了麻袋,疑惑又震惊的看着楚音。 “怎么会是你?”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周围,借着月光看见墓碑上几个字的时候,目光不自主的缩了缩:“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大好的中秋,我带你来与你姐姐团聚,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这里正是端王府的私家陵园,这座坟墓就是怀清的。 怀染没有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楚音:“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曾经问过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你没有说,但我也差不多猜到了。”楚音嘴角一直上扬着,心情看起来不错。 “听说你从小就被关在小别院长大,怀清不喜欢你,想来你对怀清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感,不然也不至于借我的手去杀了她,此后你三番两次的要害我,除了你我已经撕破脸皮或者还有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以外,但其中肯定有一个原因是,你想取代我的位置,你或许对公主的位置不感兴趣,但是这个位置怀清想要,所以你也要,你要证明自己比她厉害,是吗?” 听完她的话,怀染先是沉默,然后也笑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怀清那个蠢货斗不过你倒是可以理解了。可是就算你猜到这一点又如何?难不成你对她还有什么愧疚之心,让我来给给她认罪?” “我不至于那么闲,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怀清,所以就算你利用我杀了她我也不会在意,此后你三番两次的害我,我兴致上来也会陪你玩一玩,反而觉得有趣。只可惜……” 楚音顿了顿,敛去笑意才继续道:“你越来越放肆,对我下手就罢了,竟然还敢把手伸到旁人身上,我没有耐心了,干脆一了百了。同时我也不想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所以把你带到这里,这一次换你来猜,我会让你怎么死?” 夜色中,楚音的笑带着嗜血的味道,让怀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哼,你当我是傻子吗?”怀染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我如今好歹有着一个郡主的身份,平白无故的消失,旁人不说,我父王就一定会想办法调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你是公主,也要付出代价!” 楚音挑眉,然后悠悠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怎么办呢?你晕倒的时候皇宫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知道,怀染郡主被烧成了一块焦炭,再无生还的可能了呢” -- 作者有话说: 四章容成一章,懒得分了……没有偷懒啊…… 第220章 你做的很好 怀染那原本就不自然的笑容僵在了的脸上,她看着楚音,良久才发出声音,却好似在自言自语:“不可能……” “干嘛这么惊讶呢?”楚音语气温和的说道:“难不成我在你的眼里就是一个没有脑子,任你搓圆捏扁的废物?” 怀染很想承认这句话。 以前她与芜安都没有见过面,更别提对芜安有什么了解,但是她听到的关于芜安的事情,无一不是在告诉她,芜安就是个废物。 毕竟就连怀清那种不入流的手段都能把芜安玩的团团转。 再后来,她听说怀清在芜安手下吃了不少苦头,还因此被端王责骂,她也只当是怀清太蠢,连个草包都斗不过。 当她可以走出那个院子,即便端王嘱咐她要跟芜安走得亲近些,她也一意孤行的去陷害芜安。 被怀清冷嘲热讽了这么多年,顶着王府私生女的名头生活了这么久,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证明自己比怀清厉害。 所以怀清斗不过的芜安,她来斗,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废物。 但是如今想来,无论她怎么做,芜安还是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倒是她自己,丢了名声,被迫摊上一个糟糕的亲事,现在甚至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她哪里还有脸去说眼前这个人是废物呢? 怀染眼中的光芒散去一些,却也没有认命:“你不会杀我的,否则把我丢在紫云殿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把我带到这里来。” 她说完以后,楚音沉默了一会,怀染以为自己猜中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公主,我确实对你不安好心过,但是你我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仇恨,而且最后你不都反击回来了吗?无论是狩猎场的事情还是和闵煜定亲,倒霉的都是我,这样说起来,只要公主你大人有大量,这些过往自然就能一笔勾销。 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这次你肯放过我,以后我绝对不会对你生出坏心。” 和怀染相识也有段时间了,这倒是楚音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情真意切的样子。 楚音心中冷笑,想尽手段来害人的明明是怀染,怎么这会说起来好像是她害了怀染一样。 “换做是以前,你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楚音打量着怀染的神情,缓缓问道:“你就这么怕死吗?” 听到这句话,怀染心里都开始骂人了。 谁不怕死?这个小贱人就只会用这种话来嘲讽她? 但是她面上还是一派情真意切:“公主,我是真心想要与你和解……” “不行,” 这次怀染才刚刚开口,楚音就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 “也许我让你产生错觉了,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既然铁了心要杀你,就不可能让你有活路。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的把你带到这里来……” 楚音故意顿了顿,等怀染脸上布满惊疑和恐惧,她才继续说道: “怀清当初死状如此凄惨,你既然什么都想跟她比,我就让你在怀清的面前死的更惨一点,然后让你跟怀清葬在一起,让你们姐妹在阴曹地府也能团聚,你要谢谢我吗?” 因着她这一句话,怀染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杀人之法,诛心为上。 芜安明明已经猜到自己最恨的人其实是怀清,却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毕竟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来挖怀清的坟墓,让她的尸骨和怀清永远在一个坟墓里,分明就是让她死不瞑目! 怀染再难冷静。 “为什么!我近来并没有做得罪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楚音反问道:“你为了和怀清一争高下,可以用尽手段来陷害我,甚至不惜置我于死地,如今我不高兴了,所以想杀了你,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我……”怀染想要辩解,却想不到反驳的话。 “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其实也无妨。”楚音突然接着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若是你只是对我下手,我并不介意陪你玩,可是你非要自作聪明,想要借刀杀人,杀的还是我十分在乎的人,我如何能放过你?” 借刀杀人? 怀染不是蠢人,这四个字分明是在告诉她,她谋害闵煜后嫁祸给芜安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不过芜安刚刚说什么?要杀她在乎的人? 她当时陷害的人除了芜安,就只剩下一个…… 怀染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甚至笑到眼角都挂上了泪水 “哈哈哈,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在乎一个太监!”怀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公主之所以不愿意和闵小侯爷成亲,难道是因为九千岁吗?哈哈哈,公主您品味可真独特啊,放着好好的男人不要,非要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大雍公主,就这么不要脸皮吗?” 最后一句话,怀染收了笑声,刻意说的咬牙切齿。 反正怀染已经很清楚,眼前人是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既然没有生路,那就在死之前恶心她一下! 已经拔出匕首的楚音看着眼前这个像疯子一样的女人,先是冷眼沉默,随后跟着笑出声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笑,倒是让怀染愣住了。 然后就听楚音说了一句话:“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你活着。” 怀染更加笑不出来了。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是为什么听来却觉得阴风阵阵? 怀染还在犹疑之间,楚音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刚要壮起胆子问一问,楚音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用力气,怀染便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 而楚音的另一只手已经扬起,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当着我的面说他的不是,只能怪你咎由自取!” 怀染眼中的惊恐才刚刚升起,便觉得舌上多出一片冰冷,随着楚音手腕的转动,入髓的疼痛瞬间从口中传遍整个身子。 与此同时,口中充盈了浓郁的鲜血,因为头微微扬起,一部分流向喉咙,只是她根本就顾不上咳嗽,极端的惊恐让她呆滞了一瞬,唯独一双眸子几乎要瞪裂。 楚音松了手,怀染便站不稳了,跌坐在地的时候,便吐出了好大一滩血,其中还有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啊!”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怀染惨叫声格外凄厉,惊起了树上一群老鸦。 月色浓厚,陵园里如地狱修罗场。 楚音蹲下来,与怀染平视:“你既然不想去阴曹地府和怀清相聚,那就留在人间好好活着。” 说着,楚音又把匕首放在了怀染的脸上:“不用谢我,只是怀染,你可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番好心。” 随后手起刀落,在怀染脸上留下无数刀痕,除了斑斑血迹,完全没有办法看出以前的容貌。 经历如此折磨,怀染哪里还坚持得住,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楚音握住那把滴血的匕首,蹲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一下。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好像已经可以做到毫无波澜了。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做完以后,楚音便悄无声息的回宫。 在回沉絮殿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一个人。 “音音。”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音抬头一看,原来是楚临哲。 她的手上还沾着一些血,如此血腥残忍的事情楚音自然不想让他看见,慌乱之余便想要遮挡。 “二叔……” 不过楚临哲注意力何等敏锐,自然是发现了。 但他却说了一句:“音音,你受苦了。” 他一个在战场见过各种血肉横飞的人,再残忍的画面也见过,所以无论楚音做了什么,他都不至于惊讶。 他只是心疼楚音,若是她还生活在将军府,这些不堪的事情他都可以替她做,如今却要这个孩子自己来承担。 见楚音一直低着头,楚临哲也猜了出她的想法。 “二叔以前怎么教你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若有人害你,就要千百倍的还回去,你做的很好,不用多想。” 楚音这才好受一些。 “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楚临哲先是劝慰她,随后转了个话锋:“今晚宫中闹这么大的事情,沉絮殿那边不会有人管,要不你去换身衣服,今晚再回一趟将军府吧,哪怕只回去看看祖母。” 楚音当然也思念家人,不多想便应下了。 “二叔,你我不好同行,您先回去,我换了衣服以后就去将军府。” …… 暗阁地牢。 夏辛兄妹被带过来以后一直没有接受审问,阿若因为还是要咬人,便被和夏辛单独关押,不过还是紧邻着。 只是夏辛原以为,施蛊的人不在这里,阿若不多时应该就会恢复清醒。 可是他等到的就是,阿若抓着牢里的老鼠开始啃食起来,先吸血,再吃肉,最后连骨头都不放过。 夏辛都要看吐了,可在阿若眼里,那些泛着腥臭味的东西,竟然如人间美味一般。 除了愤怒,夏辛只能生出一阵无力感。 他的亲妹妹中了蛊术,他这个自诩蛊术高手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活着走出大雍。 夏辛正在牢里呆坐着,突然,他感觉到一道黑影闪过,抬头一看,值守在外面的侍卫竟然已经倒下了。 谁来救他了? 夏辛先是生出狂喜,随后却又警惕起来。 这里的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否则他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而他随行的人当中,没有人的武功比他更好,能够悄无声息的放倒这些侍卫,若是朋友还好,若是…… “本尊上次就警告过你,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他,是觉得本尊在开玩笑,还是对你自己太有信心?” 夏辛连忙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暗牢过道上站着一个黑袍人,容貌身形都被遮掩的严严实实,却掩盖不住通身威严。 “尊上!”夏辛喜出望外,走到围栏旁边说道:“你是来救我的,是吗?” 黑衣人没有说话。 夏辛却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股脑将话全说了出来:“尊上,烦请您救救我妹妹,她不知中了什么蛊术,诡异又霸道,我实在解不开。” “你胆子倒是大了。”黑衣人的语气不辨喜怒:“竟然敢指使本尊?” 夏辛心中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心急,做了以下犯上的事情,当下便在牢内朝黑衣人跪了下来。 “请恕夏辛无礼,只是……”夏辛语气有些着急:“尊上,那日我与那神秘人交手后,您亲口承诺会给我妹妹一个交代,她身上的蛊十有八九也是那人下的,您……” “呵,”黑衣人突然轻笑一声:“你在找本尊要债?” “夏辛不敢!” “你以为,你和你妹妹为什么能活到现在?”黑衣人语调依旧平静,但是夏辛却觉得好似在嘲讽他:“你贸然接下任务来大雍杀人,结果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长什么样子,你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应该会为你感到骄傲吧。” 夏辛本来想要反驳,但是转念一想,尊上好像说的有道理。 他要杀的公主,今日宴会上蒙着面纱,他要杀的九千岁,从头至尾都带着面具,原先他还没有多想,可是现在…… 夏辛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两人的身形,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想清楚了。”黑衣人冷冷开口道:“本尊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今日给你们兄妹一条生路,出去以后立马滚回南疆,懂了吗?” 回过神来的夏辛虽然生出一阵后怕,但还是不甘心。 “我不!这两人把阿若害成这个样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 “哦?”黑衣人饶有兴趣的反问:“你要如何不放过他们?” “我……”夏辛想放出几句狠话,但是他已经见识过容景辞的厉害,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在他犹豫的时候,黑衣人周身却散出了几分煞气。 “本尊无意与你废话,你们兄妹如何与那人结仇本尊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你始终认为错在他们,那本尊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 本尊行事,从来不问善恶,你要对付的两人,都是本尊要护着的人,你妹妹一开始得罪公主的时候,本尊就打算杀了她,如今你妹妹活着,这就是本尊给她的交代。你若是不打算收手,本尊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 作者有话说: 公公出场~成亲还会远吗?依旧是懒得分章的一天 第221章 讨说法 将军府。 楚风萧刚刚把夜行衣换下推门出来,就发现楚昊双手环抱站在门口,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二哥……”天不怕地不怕的楚风萧见到这个武痴哥哥还是有点怂的:“你这是干嘛啊?” “去哪了?”楚昊很平静的问道。 “没去哪,有点事要办。”楚风萧嘻嘻一笑:“你们还在喝酒吗?走走走,继续……啊!二哥你干嘛啊?” 几句话还没有说完,楚昊突然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小子长能耐了,中秋节都敢出去鬼混,你信不信我把你交到四叔手上去?” 被楚昊这么一威胁,楚风萧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他没有捣乱啊,他去做的事情都是长辈交代给他的任务,就连衣服都是长辈准备的,他怕什么啊! “你去啊,现在就去。”楚风萧一把拍掉楚昊的手:“二哥,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就是去告状,我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便雄赳赳气昂昂的的走出了院子。 楚昊看得直拧眉头,怎么回事,这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胆子这么肥。 楚昊跟着走出来的时候,楚风萧已经跟楚熠和楚水寒喝起来了。 看见他走过来,楚熠便朝正在喝酒的楚风萧努努嘴,然后对楚昊问道:“问出来了吗?这小子偷偷摸摸干嘛去了,怎么看着这么嘚瑟?” “鬼知道。”楚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鲜少见过二哥在自己的面前吃瘪,楚风萧很是得意:“有什么好审问的,我就是去偷鸡摸狗了,你们只管去告状,小爷我好久没挨打了,身子骨痒得很呢。” 楚水寒凑过来,疑惑的打量着楚风萧,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说完,还一本正经的拿手来摸他的额头。 “滚!” 楚风萧一向几个小辈当中最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的,现在好不容易干了个正事,心中乐的很,自然对楚水寒的话感到不快。 楚水寒委屈巴巴的躲开,楚熠也皱起了眉头:“你小子,是真的疯了吧?” “疯不疯试一下就知道了。”楚昊话音刚落,便突然一脚踢飞了楚风萧屁股下的凳子,楚风萧虽然也会武功,但是跟楚昊相比还是略逊一筹,不至于摔个屁股墩,却也显得狼狈。 “二哥你干嘛!” 刚说完,楚昊揪着楚风萧的领口一把将他提起来:“不是说皮痒吗?今日我心情好,陪我切磋两招。” 若真是切磋,楚风萧当然不怕,但是很明显楚昊就是想要揍他啊。 完蛋,嘚瑟过头了。 “二哥,你先松手哈,有话好好说,”楚风萧一副讨好的笑。 楚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小子,非要遭点罪就老实了。” 楚昊这才松开楚风萧,继续坐下喝酒。 楚风萧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真的没干坏事,就是这事吧,有点不太好说。” “切。”三人齐齐发出不屑的声音。 见大家都不信,楚风萧还真就生出了几分火气,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事跟公主有关。”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三人都放下了酒杯,一同看着他。 楚昊最先按捺不住,语气有些着急:“公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风萧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这还真不是他在说谎,楚临哲他们只告诉他要做什么,并没有告诉他理由,即便他再三追问,几人也只说是为了帮公主一个小忙,叫他不要多问。 他也不是个多事的人,把怀染敲晕丢在陵园就走了,压根没打算追根究底。 可是他这个回答在三人听来,怎么都像是在故意隐瞒。 “你是不是真的想挨打?”楚昊微眯双眼,当着楚风萧的面把拳头捏紧了。 “哎呀,我是说真的!”楚风萧连忙解释:“我的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们我的猜测,应该是怀染又欺负公主了,然后公主不是跟我们府上还算是有点交情嘛,然后我爹他们帮公主出气呢,我就是去帮忙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老太君亲自下令,将军府上下必须好好对公主,他们的爹都是孝顺儿子,要是见到公主受欺负,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奇怪,大哥和二哥不是都在嘛。干嘛要叫你啊。” 楚水寒真心实意的提出疑问,毕竟论靠谱,他这个双胞哥哥还不如他呢。 “怎么,不服气啊?”楚风萧一脸坏笑的搂住楚水寒:“你哥我的本事多了去了,你小子学着点吧。” 兄弟二人正在打闹,楚昊突然问了一句:“那……公主她没事吧?” 端王府那个怀染郡主他们都见过,看起来弱不禁风,心肠却百转千回,上次要不是他们在,公主没准真的要吃闷亏。 楚风萧这才老实一点:“应该没事吧,我不太清楚。” 楚熠瞥了楚昊一眼,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老二,你还是放不下公主啊。” 此话一出,楚风萧也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是啊,二哥你对公主这么关心,就算我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也能看出来你是对公主动了真心了,绝对不是把她当成音音!” 楚风萧说的十分笃定,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可是他一说完,楚昊心中更加烦躁了。 就算楚风萧说的是真的,但有什么用呢,长辈对他所求的婚事从来都没有松过口。 楚熠一眼就看看出他在想什么,奈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二,起码公主她现在还没有成亲,你还有机会。” 楚昊没有回答,猛灌了一杯酒。 “二哥,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楚风萧提出自己的想法:“今天中秋节,祖母他们都在兴头上呢,不如你再去提一下这件事,就算他们拒绝,起码要把理由给问出来的,然后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楚风萧向来没个正形,楚昊也就当他在胡说八道,未做搭理,结果楚熠倒是点了点头。 “老三平时总出馊主意,今日倒是难得说了个正经话,”然后他拍了拍楚昊:“老二,就按老三说的做,我们陪你一起去。” “这……” 被两人这么一怂恿,楚昊倒是有些心动了,但不能直接下定决心。 “好啊好啊,”楚水寒跑过来拉起楚昊:“二哥走,咱们娶嫂子去。” 几兄弟推推攘攘,一齐朝老太君的院子里走去。 而此时的老太君,正在不停的往楚音手里塞的。 “这都是祖母一早就让人准备好的月饼,全都是你爱吃的口味,本想着你今日要是不好出宫,就找个机会让你二叔给你带到宫里去,好在你这就来了,快多吃点,祖母看着高兴。” 自打楚音偷偷溜进来以后,老太君就没有停止过笑,楚音当然也跟着高兴,可是且不说她本来就不饿,这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哪里还能有胃口。 这东西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偏偏这事不好解释,说出来得只能让老太君担心,为了不让老太君失望,楚音只能硬着头皮啃上两口,然后借着说话转移老太君的注意力。 “祖母,今日府上的中秋宴好玩吗?” “不还是老样子吗?”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语气略带惆怅:“你不在,那四个猴崽子也闹不起来,吃了一顿饭我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了,这会应该在你大哥的院子里喝酒呢。” 楚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窝在老太君的怀里,安静的像一只小猫。 三个叔叔看见眼前的一幕都觉得心里有些堵,一半难受一半暖心。 不管怎样,音音起码没有跟他们阴阳两隔,中秋这天,将军府也算是团聚了。 谁也不想开口打破此时的宁静,任由温馨的氛围在屋里流淌。 结果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祖母,孙儿有事想要见您。” 楚音一听就知道这是二哥楚昊的声音,便立马抬头看着老太君和三个叔叔,做出一个口型:“我要躲起来吗?” 老太君摇摇头,依旧搂着她。 楚临川冲外面说道:“你小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和你两个叔叔有更重要的事情跟祖母商讨。” 本以为楚临川这不善的语气会把楚昊赶走,却不料楚昊接着说道:“那正好,这件事本来也就是要你们都知道,我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爹,那我就进来了啊。” “混账!”楚临川怒吼一声:“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 楚音有些担忧的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走过去扯了扯楚临川的袖子,小声道:“三叔,也许二哥真的有要紧事,让他进来吧,我躲起来就好了。” 说完,楚音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站到了屏风后面。 这位置不算隐蔽,但是有几位叔叔在,楚昊不敢乱闯,自然不会被发现。 楚音说的也有道理,楚临哲着点头示意,于是楚临川便松了口,让楚昊进来。 可是等开了门才知道,这次进来的人不止楚昊一个,另外三个兔崽子也跟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太君很是不解:“不是让你们自己去玩吗?怎么又都凑到我这个老家伙这里来了。” 刚刚在门外嘴硬的楚昊,此时进了门又平白生出几分胆怯,想好的话卡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来。 楚熠做了个揖:“祖母,我们不是有意打扰,是……” “是想要个说法,”楚风萧不比他们,从来都是个心直口快的主,见两个哥哥都婆婆妈妈,便忍不住开口道:“二哥还是想把公主娶回来当嫂子,你们要么同意,要么就给个说法。” “咳咳咳……” 楚风萧这一番话说的畅快,结果话音刚落,三个长辈都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而且一个声音比一个大。 “爹,二叔三叔,你们怎么了?”楚熠也看得是一头雾水。、 毕竟楚风萧这话说的虽然直,却都是早就拿出来商讨过的事情,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而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纠结,早料到这几个小王八蛋要说的是这件事,打死都不能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啊。 不过要论脸色最难看的,还是要数老太君。 “我说过这件事不用再提,你们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老太君把手里龙头拐杖在地面上敲的震天响,很明显是真的动怒了:“都滚出去!” 便是胆子最大的楚风萧也有点被吓到了,看了一眼楚昊,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二哥的婚事很重要,但要是把祖母气出个好歹,他们四个就别想好好活着了。 而此时的楚昊,反而冷静下来。 他突然跪了下来。 “祖母,请恕昊儿不孝,只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何处不可?今日只要您能给个说法,此事我永远都不会再提起。” 老太君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若是平日提起这件事,她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可是今日楚音就站在这屏风后面。 亲耳听到自己的二哥要娶自己,她该作何想法? “你们先出去吧,”楚临哲叹了一口气,和老太君相比倒是平静许多。 “爹,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吧,你们这样,老二他……” “先出去!”楚临哲突然大声吼了一声,缓了缓才平静下来:“你们先出去,之后会给你们一个解释的。”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就是再没有眼色也察觉到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便只能再次作罢,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待他们走了以后,楚临哲等人齐齐看向了屏风后面。 没有一点动静。 “音音?”楚临哲试探叫了一声,然后才走过去看看。 楚音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乍一看还以为方才的一番话她并没有听进去。 可是稍微仔细些便能看到,她的眼底藏着一片惊愕,分明是被震惊到缓不过神来。 “音音,”楚临川叹了一口气:“你二哥他就是一时犯糊涂,我回头会好好教训他,你不用在意。”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这种事情哪里是能教训好的。 “娘,大哥二哥,依我看……”楚临辰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说道:“要不跟几个孩子,说实话吧。” 第222章 这是芜安公主,不是音音 楚昊等人出来以后,四人站在院子里沉默,都没有离开。 良久之后,还是楚风萧先开口:“这事到底有什么猫腻,我觉得以祖母的性子,只要二哥是真的喜欢公主,就算因此会被皇上猜疑,她老人家也不会在乎啊。” 四个人都是这个想法,而且家里这几个长辈都是一个性子,怎么可能因为地位之别阻挡晚辈的幸福呢? “难道公主心有所属?”楚水寒提出自己的猜想。 楚熠立马摇头:“且不说公主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旁人都不知道的,祖母他们怎么会知道,便是真的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大可直接告诉我们啊?” “那还能有什么可能啊,之前为了催大哥和二哥早日成亲,祖母他们都快愁坏了,照他们那个架势,只要二哥看上的是个母的,他们都不会反对,怎么到公主这就不行了呢?”楚风萧边说边叹气。 楚熠往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不会说话就闭嘴!” 一直沉着脸的楚昊听到这话神色更加难看了:“别说了,走吧。” 很明显楚昊不想再提这个话题,楚风萧也为自己方才提出的馊主意感到后悔,便乖乖闭嘴了。 几人正要各自回自己的屋子,老太君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四人齐齐回头,便看见楚临哲站在那里。 “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丢下这句话,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莫名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进了房间,老太君坐在主座上,脸上虽然还是不好看,但较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楚临哲三人则面色沉重。 直觉告诉四个人,接下来要听到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祖母……”楚昊小心翼翼的开口:“是孙儿不孝,不该在今天这种日子提这种事情,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他说完以后,屋里陷入长长的沉默,就是最不老实的楚风萧也不敢开口。 “行了,祖母知道你委屈,”老太君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总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你们既然想知道理由,那告诉你们就是了。” 说着,老太君抬了抬手,楚临哲会意,便接着说道:“你们四个先保证,待会无论听到什么,都必须保持冷静,毕竟若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将事情闹大,后果不堪设想。” 楚临哲这话一说,四人更是一头雾水。 “二伯,难道……公主其实是个妖怪?” “风萧!”楚临辰狠狠拍了拍桌子:“你要是想在这里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楚风萧做了个鬼脸然后噤声了。 还是楚熠先点头:“父亲,我们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您放心吧。” 楚临川叹了一口气:“二哥,直接说吧,有我们看着,能管住这几个小崽子。” 即便事情还尚未提起,这几句话已经足够让四个人的心都吊起来。 众人沉默,齐齐等着楚临哲开口。 楚临哲长嘘一声,沉吟片刻以后才看着楚昊:“昊儿,你应当知道,将军府从来都不怕事,别说是大雍国,便是异国女子,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们想尽办法也会撮合你们……” “那为何公主……”楚昊等不及了,急忙问道:“为何公主不行呢?” “因为!”楚临哲话到当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也是个过来人了,知道感情这种事没处理好是会伤身的,他实在不确定楚昊能不能扛得住。 还是楚临川这个亲爹忍不住了:“混账东西,你听说过这世上有谁跟自己亲妹妹成亲的吗?那是畜生才会做的事情!” “老三!你怎么说话的!”老太君一拐杖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楚临川身上:“昊儿他不也是蒙在鼓里,再欺负我孙儿,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老太太动了怒,楚临川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太激动把话说重了些。 “昊儿,爹不是在说你,只是……” 楚临川只想着要怎么跟楚昊道歉,完全没有看见站着的四个人是什么神色。 他们不是傻子,楚临川的话多少能让他们意识到这事有多离谱,哪里还顾得上方才楚临川说的难听。 “三叔,你的意思是……”楚熠不可置信的问道:“公主是……是老二的亲妹妹?” 楚风萧的眼睛瞪得老圆,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三伯,您这是……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楚水寒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不停的倒吸凉气。 “爹!”楚昊的眼睛泛着血丝,不知道是因为睁的太大还是激动成这样:“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娘,有没有考虑到我!” 最后楚昊还冷笑两声:“行啊,你隐瞒的可真好,亏我这些年还以为你是个好父亲,原来……呵!” 一连串的质问,不只是楚临川,剩下的几个人也半天回不过神。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们几个兔崽子都在说些什么鬼话!”这下谁也憋不住话了,楚临哲缓慢而清晰的吐出一句话:“公主她是你们几个人的妹妹。” “什么?”四人尚未平静下来,异口同声的反问一句。 “公主就是音音!” 这几个字一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好似连呼吸都停住了。 许久之后,楚昊极其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就为了不让我和公主成亲,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啊,”随后笑意便敛了下去,他紧紧捏住拳头,咬牙切齿的继续道:“但是你们至少编个好点的理由,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音音扯出来!” 楚熠也是一副失望的样子:“祖母,爹,三叔二叔,就算你们是长辈,我也觉得这次是你们过分了。” 楚风萧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搭上楚昊的肩膀:“二哥,我们走,咱们夜闯皇宫,只要你跟公主情投意合,这婚事他们不同意,我帮你!” 说着,就要扯着楚昊出去。 楚熠和楚水寒没再说什么,但也跟着转了身,用行动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楚临哲几人想叫住他们,张了嘴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干着急。 然后就听屏风后面传出来一道女声:“不用去了,我在这里。” 这声音对四人来说当然是熟悉的,震惊不已的回头,便看见一道青色的窈窕身影走了出来。 “公主?”楚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会……” 话才说一半,楚昊突然想起刚刚自己不管不顾的冲进来求亲,眼下这架势分明是都被公主给听进去了。 于是公主为什么会在大半夜出现在将军府这件事他也没心情去问了,从头到脚都透出尴尬。 另外三个人的状态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公主,您这是……” 日思夜想的几个哥哥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口口声声的叫自己公主,其中的疏离已经让她难受很久了,此时鼻头不由自主的一酸,然后眼泪就滚了下来。 小人儿这么一哭,楚临哲几人心就跟着疼了:“音音,我们不跟这几个混小子计较,不哭了啊。” 老太君招手:“乖音音,到祖母这里来。” 这一幕很温暖,但是目瞪口呆的四个人哪里有空去感受这些,他们只觉得不可思议。 “祖母,这……这是芜安公主,不是音音!” 楚熠提醒一句以后,楚风萧也开口了:“对啊,祖母,您这是不是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你爹我也糊涂了吗?”楚临辰瞪了他一眼:“你二伯跟三伯也糊涂了?” “可是……” “哥哥,”楚音打断了他们的话,然后面对自己的四个哥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楚音。” --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去挂针,大半夜回来实在没有精力码字,今明两天要继续挂针,再加上白天还要上班,这两天的更新真的有点困难,只能很抱歉的请各位的体谅一下,真的很抱歉~ 第223章 兄妹的秘密 面对四个哥哥充满震惊和怀疑的眼神,楚音无奈一笑。 随后缓缓开口,把自己此后经历的种种娓娓道来。 在这个过程当中,屋子里只剩下她说话的声音,旁的人皆是屏气凝神,即便是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老太君等人,再次听到也依旧心如刀绞。 待楚音说完以后,屋子里陷入长长的沉默。 最后还是楚音吸了吸鼻子,压住再次涌上来的心酸,开口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事无异于怪力乱神,若不是我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 “空口白牙的谁不会说!”楚风萧没有等她说完便突然吼了一句。 老太君和楚临辰本来想说他两句,但是看见楚风萧双眼已经红透,指尖微微发抖,分明咬牙隐忍着,便知道他心中也如当初他们听到这消息一般惊涛骇浪,所以下意识的来反驳楚音。 当下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楚风萧吼出到那句话以后,红着眼盯着楚音看了一会,然后接着说道:“你若是音音,那我问你,你十岁生日那年,我送你的礼物是什么?” 楚音也看着他,却没有回答:“这……这不好说……” 楚音犹豫在其余人看来自然就是回答不出来的样子,本来就还有几分怀疑的楚熠等人心中的那点希望都被她这幅样子给打消了。 只听楚昊冷笑一声:“有劳公主,愿意配合我祖母他们演这么一出戏,放心吧,我死心了,这桩婚事我不会再提起了。” “这……”老太君不会怀疑楚音,便帮她圆着话:“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们隔三差五就给她送东西,她哪里记得着?换个问题!” 结果老太君的话音刚落,楚风萧的泪水突然就滚了下来,他哑着嗓子道:“你……你真的是音音?” 楚音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故意瞪着楚风萧:“三哥若是不信,我就说出来了!” 不是她不想回答,只是当时楚风萧送的东西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那年楚音初来月事,正在院子玩闹,裙子后面红了一大块,不止她自己吓哭了,把四个哥哥也都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最后四婶周氏发现了,连忙把楚音领进房间才算平息下来。 然后隔天就是楚音的生日,楚风萧生日宴上没给她送礼物,等到楚音回了院子,他不知从哪搞了一堆月事带来给她。 原来那天之后楚风萧担心的要死,死缠着周氏询问楚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氏不好解释便一直搪塞,反倒让他误以为楚音生了重病,马上就要死了。 既然周氏不说,他就一个人偷偷去找大夫打听,大夫听完他的描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以为这个少年是来故意闹事的。 结果楚风萧又误会了大夫的态度,以为楚音这是得了不治之症,脾气火爆的他直接揪着大夫的衣领,叫他一定想办法救人,不然就砸了他的店。 大夫又急又气,更加不想跟他解释,没好气的说道:“这病有什么难治的,多备几条月事带就行了!” 楚风萧信以为真,便闹出了这出事。 误会解释清楚以后,楚风萧羞的差点找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好在此事也只有他和楚音知道,兄妹俩便约好谁也不准说出去,成为彼此永远的秘密。 所以当他问完以后,一见楚音的反应,便认定她之前说的都是真话了。 至于另外几个,看见楚风萧的样子心中就有数了。 不管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反正楚音给出了楚风萧要的答案。 她就是音音! 心思最直的楚水寒连忙走到楚音跟前,泪眼朦胧:“音音,你真的回来了?” 楚音点点头,话语里哭腔未散:“四哥,是我。” 楚水寒再也控制不住,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先出来的却是止不住的泪水,随后才语无伦次的说道:“音音回来了,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几个哥哥,分明想笑却哭的更难看了:“她是音音,音音她……她就在这里,音音没死……” 便是一向最为稳重的楚熠,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妹妹,本以为天人永隔,结果今生竟然还能相见,狂喜、诧异、酸涩……各种情绪涌上来,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唯独楚昊的反应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他目光先是呆滞一瞬,有些木讷的摇摇头,然后突然转了身,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 第224章 我想你了 “二哥……” 楚音叫了一声,却没留住楚昊的脚步。 楚昊这副样子,倒是让大家从方才与楚音相认的狂喜中稍稍冷静了些。 他们只有激动,可是楚昊却要面对难以承受的尴尬。 毕竟他三番两次的求亲的对象,是他的至亲血脉,是他当宝一样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如今他做出如此令人恶心的事情…… 楚临川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楚音说道:“音音,你二哥他……他也是不知情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回头这件事我们都不会再提,就让它过去吧。” 比起刚听到楚昊求亲时,楚音现在已经不那么震惊了,她笃定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不想就这样把这件事瞒着,到头来大家心里都埋着一个疙瘩。 “我去看看二哥。”留下这句话,楚音便追了出去。 …… 楚昊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在麓山古寺一行之后,他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对公主生出好感,这份感情来的突然,只是他未曾多想,男女之间,也就那么点关系,自然就以为是动了心思。 如今他能确定,他对公主是没有那种旖旎心思的,所谓的亲切感,完全是因为他在公主身上看到了楚音的影子。 可是他确定了这份心意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混账话已经说出口了,当着长辈的面说了,楚音也亲耳听见了,他能怎么解释? 他经常在梦里等到楚音回来,清醒时也曾向上天祈求过,如果楚音能死而复生,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 可是他等来了奇迹,老天却给他安排一个如此尴尬的重逢。 音音应该会很讨厌他吧,也许以后都不想再跟他见面。 楚昊站在院子里,任由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脑子里不断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心境久久不能平复,连带手掌都微微发抖起来。 “二哥。”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楚昊一惊,下意识的转身看去,就见楚音披着宽大的斗篷站在那里,正在摘头上的帽子。 “公……”楚昊刚张嘴便反应过来,匆忙收了声,嘴唇微抖,而后才叫出那个许久未曾喊出口的名字:“音音。” 楚音站在原处,冲他笑着,楚昊看着看着便生出了幻觉,记忆中那张脸与有眼前人渐渐重合,小丫头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冲他甜甜叫道:“二哥,我回家了。” 这一句话,让楚昊的心不自主的开始抽痛,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抓住看见的一切,生怕那是一场镜花水月。 “音音……” 楚昊的心神本就乱了,再加上泪眼朦胧,楚昊已经看不真切,以为这只是梦而已,结果伸出去的那只手,突然感受到一团暖意。 再敛住心神一看,楚音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音音……”楚昊眼中泪水流了出来,便能清晰的看见眼前人的样子,他的语调微微发颤:“二哥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二哥真的……” 楚昊努力的想解释,但是心绪实在太乱,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更遑论解释呢? 于是越说越慌,越慌越懊恼,直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看着楚音。 “我不生气,”楚音虽然依旧笑着,但是同样红了眼眶:“我怎么会生二哥的气,从小到大,二哥有多宠我,别人只能看见三分,我却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十分,我期盼这天已经很久了,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随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二哥是介怀方才求亲的事情,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可以不用解释了,因为现在的我,是音音。” 楚音说完,楚昊的心里突然就释然了。 他求亲的人是公主,不是楚音,他们之间,永远只是兄妹关系。 楚昊摸了摸楚音的头,口气略带责备:“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不早点说,一个人在宫里头受那么多委屈?” “二哥,若我是成了旁的人,一定早就与你们相认,可是皇家的事情向来复杂,要是一不小心闹到人尽皆知,牵连的就是整个将军府。” 楚昊也是个有脑子的人,一下就听出了她的意思,便轻轻拍了一下楚音的额头:“你这小妮子,原来是嫌弃我们几个当哥哥的不懂事啊,所以只告诉了祖母他们。” 楚音也不解释,依旧傻呵呵的笑着。 楚昊本就只是心疼她而已,又不是真心责怪她,哪里还说的出狠话。 “回来就好。” 府上下人大多都被遣回回家过节,因此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楚音在府中稍微走动也不会被发现。 两人再次回到老太君的院子。 一看两人的样子,众人就是不问也知道,这桩事就算是过去了。 当下谁也不再提,一片其乐融融。 “娘,您怎么哭了。”楚临哲不解的问道:“音音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老太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高兴的,老天有眼,今年中秋让我们家真正的团聚了,我高兴!” 大家都被老太君逗得笑了起来。 这时楚熠想起一件事。:“祖母,爹,音音回来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我娘和几位婶婶,她们也一直很想念音音,今年音音生日的时候,我娘还亲手做了个兔毛围领……” 老太君想了想,说道:“她们也是将军府的人,一直都是把音音当亲女儿宠着,既然我们都知道了,自然也要告诉她们,但是我有言在先,要是这话传到将军府以外的人耳朵里,还被我抓到是谁在外面大嘴巴,我第一个翻脸不认人,你们可明白?” “叔叔,这些话就有劳你们先跟婶婶们转达,今日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尽快回宫,等改日有机会,再与婶婶们赔罪。” “啊?”楚水寒一把抓住楚音的胳膊,一脸不舍:“你怎么还要回宫,将军府才是你的家。” “对!”楚风萧也站了出来:“老子的妹妹为什么要去皇宫,音音你就待在这里,谁敢来跟老子抢妹妹,看老子不废了他!” 结果话没说完,老太君一拐杖敲在了两人身上。 “小兔崽子,当着你妹妹的面都不会好好说话?” 楚风萧和楚水寒一齐往后退,生怕再挨打,楚音忍不住笑了,这两个哥哥还是那么爱惹祖母生气。 “三哥,现在谁都知道我是公主,肆意妄为只会让将军府为难。你们放心,我会经常回将军府来看看,你们也可以经常进宫来看看我啊。” 楚风萧和楚水寒都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心里就是不乐意。 自家妹妹这才刚回来,还没看够呢,怎么就要走了。 “音音长大了,”楚熠突然说了一句,眼睛里透着几分心疼。 那个被他们宠的无忧无虑的丫头,肯定是经历了难熬的日子才能变得这么懂事。 “音音,你想怎么做都好。”楚昊也开口了:“只是你要记住,不管你是住在皇宫还是将军府,都是我的妹妹,遇到任何事情都要说出来,半分委屈都不能受,懂吗?” “嗯。” …… 九千岁府。 “主子,夏辛和阿若姑娘,都被尊上给放走了,属下无力阻拦。” “无妨。走就走了吧。”容景辞语气平静:“公主那边有什么事吗?” 夜玄便把紫云殿大火之后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公主把怀染郡主容貌毁了以后,把她丢到了端王府附近,随后公主回了宫,路上遇见楚大将军说了几句话,晚些时候又去了将军府。” “嗯。知道了。”容景辞应下:“公主想玩,你们就不用多事了,派人盯着怀染就行,等公主玩够了,你们就动手。” 两人正说着话,屋子里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夜玄一惊,下意识的拔剑回望,却在看清来人以后惊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的低头:“尊上。” “嗯。你比你家主子懂事多了,下去吧。” 夜玄犹豫了一下,身形未动。 “退下,”容景辞也吩咐道。 “是。” 夜玄这才提剑走出了房间。 “跟了你几年,就变得这么忠心,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容景辞并不想跟他闲扯:“你要的人,我已经放了,以后好好管教,再被我抓到一次,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容景辞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眼前人似乎叹了一口气? 刚生出这个念头容景辞就忍不住笑了。 他怎么会叹气呢?那可是个没有心的人。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过中秋了,你非要跟我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吗?” 闻言,容景辞的眼神突然冷了几分,嘴角却在上扬,好似嘲讽:“尊上说笑了,我怎么有资格陪你过中秋。” 黑衣人正要说话,容景辞毫不留情的说出四个字:“慢走,不送!” 许是察觉到容景辞的坚决态度,黑衣人也不再开口,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屋子里。 不过他却留下了一句话。 “给你的一月之期就快到了,尽快解决你的婚事!” 容景辞心中生出几分烦乱,便干脆起了身去外面走走。 院中月色正好,容景辞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圆月。 不过,从娘亲去世,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过中秋节了? 呵,连亲人都没有,还奢望什么中秋节呢? 好像和音音在一起以后,他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想到楚音,容景辞心中的怅然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再抬头望月,心境大有不同。 老天已经把最好礼物给了他,旁的那些还有什么重要的。 真是庸人自扰。 “今年中秋,月亮好像格外的圆。” 容景辞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柔声应道:“嗯。” 说着,便伸手把楚音扯了过来:“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寝殿好好睡觉?” 楚音很想告诉他实情。 告诉他此时自己心中究竟有多高兴,告诉他自己终于真正回到家人身边了,她想把这份喜悦和他分享。 沉吟了许久,终究是开不了口。 于是楚音抱住了他的腰,脑袋窝在他的怀里,喃喃一句:“我想你了。” 第225章 杀人诛心 楚音比往日更加粘人,想到她刚刚回了一趟将军府,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楚音没有主动提及,他也不会问。 “公主这么离不开我,那就早日成亲,这样公主就可以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不用再忍受相思之苦了。” 楚音仰着脑袋,瞪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成了亲就能时时刻刻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九千岁是大忙人,你还要上朝,要为父皇排忧解难,可没空陪我。” “嘶……”容景辞露出为难的表情:“公主说的也有道理,这红袖添香和青云直上着实难以两全,那依公主所见,我是什么时候辞官比较好。” 楚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故作正色道:“随你啊,反正我也不是养不起你。” “那容某的下半辈子,可就全指着公主了,公主可不能始乱终弃。” 两人相视一笑,盈盈月光下,彼此眼中都只有彼此的倒影。 “哦,对了。”楚音从容景辞怀里钻出来:“今日宴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你都没有时间好好吃饭吧,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完,便拿出一个油纸包,还未打开里面便透出了浓郁的香味。 楚音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躺着五枚小巧精致的月饼。 这都是老太君特意吩咐人为楚音准备的,本想着让她多带一些,但是她还要翻墙回宫,多了反而累赘,最后便只拿了十块让她带着,足够今晚解馋。 想着明日让楚临哲入宫,想办法再给她送一点过去。 只是楚音在将军府就顾着和亲人相认,没怎么吃够,来九千岁府的路上被香味一勾,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没忍住就吃了一半。 容景辞对这种泛着甜腻香味的吃食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楚音都亲自捧到他面前了,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于是他随手拿了一块粉色月饼,结果还没抬手,就被楚音给按了回去。 容景辞不解,楚音对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月饼皮用的是羊奶和玫瑰花汁,你也知道这个季节玫瑰花不多的,就这么一块了,你再选个别的。” 她的解释让容景辞哭笑不得,说好是给他带来的,结果还这么护食。 容景辞便移了手,准备拿一块绿色的。 又被楚音拦下了。 “这个季节绿豆也很少?”容景辞故意打趣道。 “不……不是的,绿豆很多,”楚音磕磕巴巴的解释:“但是这个馅料可是上好的牛肉做的,这里拢共就这一个咸味的,你再换一个。” 容景辞挑挑眉,又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普通的。 “哎,这个……” “恩?”容景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有什么说法?” 楚音想了想,犹豫了一会才点头:“你吃吧。” 这个就是酥皮月饼,里面馅料是蛋黄和红豆沙,比起剩下的几个的确很普通,但是味道没的说。 容景辞张嘴就要吃,楚音突然心疼的说道:“哎呀,这个很好吃的,你要慢慢品,不要吃这么快,不然尝不出味道。” “好,我知道了。” 容景辞面上平静,心中却一直在暗笑。 这月饼,应该是她从将军府拿的,小妮子肯定想每一块都吃到,就相当于把将军府的一番心意全部收了。 月饼在入口前突然转了个弯,容景辞又递到了楚音的嘴边,柔声道:“张嘴。” 楚音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的照做了,然后月饼就被放到了口中。 一咬下去,口颊留香。 容景辞把剩下一半拿回来:“分我一半,公主总该不心疼了吧。” 尝到了味道,楚音已然满足,便笑着点点头:“吃吧吃吧。” 容景辞这才把另一半吃了。 嗯?以往觉得甜腻的月饼,今日吃着倒是极为爽口。 看来将军府的厨子也是厉害人物,以后要养活音音,府上的厨师还是要好好挑选才是。 当然,主要因为这个月饼是音音咬过一口的,每次占便宜都要绞尽脑汁的想借口,今日这月饼倒算是帮了一个忙。 楚音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看着手中剩下的四个月饼,沉思了一会。 自己确实是舍不得,这都是祖母特意给她准备的,她至少要知道是什么味道吧,所以才拒绝了容景辞两次。 但是像刚刚那样分着吃,就算是两全其美了。 毕竟这么好吃的东西,能跟自己在意的人一起吃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拿起容景辞方才放下的那块玫瑰月饼,自己啃了一半,然后递过去:“呶,给你。” 容景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接过来,刚放到嘴里,楚音已经吃完半块,拿起绿豆月饼吃了一半,再次递过来。 “不准说我小气啊,所有的月饼都一人一半,很公平的。” 容景辞嘴角上扬,很认同的点点头:“嗯,公平。” 月饼,确实是个好东西。 好在这几个月饼个头都小,吃完以后也不至于撑着,容景辞令人温了牛乳来。 “喝点暖暖身子,待会我送你回宫。” “嗯。” 两人坐在台阶上,楚音手捧着一杯牛乳,头倚靠在容景辞的肩上,一齐看着天上那轮圆月。 “容景辞,中秋快乐。” 容景辞揽住她:“中秋快乐。” 音音。 楚音突然想到,容景辞从未提及过他的家人,在芜安的记忆中,好像从她记事起容景辞就已经进宫了。 所以,容景辞是孤儿吗? 不过这个问题不好开口,等容景辞愿意说的时候她再听吧。 “以后,每年中秋我都陪你看月亮,好不好?” 不管他以前的是什么生活,以后她都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容景辞听到这句话以后,心口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若不是楚音提及,他都差点忘了,他已经一个人过了多少个中秋节。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有人陪了。 而且陪他的人,是楚音,是他曾经只能远远看着,却爱而不得的人。 原来老天竟如此厚待他。 “好。”容景辞再低头在楚音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除此之外,公主别忘了分我一半月饼。” 楚音仰头一笑:“嗯,我记下了。” …… 夜深人静,京城另一处却不似这般宁静美好。 紫云殿大火以后,怀染的尸体已然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留在宫中太过晦气,皇上便让人尸体送回王府,翌日再派人去王府协同处理怀染的身后事。 端王承受不住痛失爱女的打击,几次晕倒,便是醒来也是神色呆滞,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皇上和太后劝了两句也没有什么用,便让他先回王府休息了。 中秋佳节,全城没有宵禁,马车外面一片欢声笑语。 而这一切,都不能触动马车中的端王,同行的王府下人也不敢多嘴。 一直到马车行驶到王府附近的一条巷子前,那里已经偏离街道,没有人走动,马车经过巷口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爬出来一道黑影。 马匹受惊,抬起前蹄嘶鸣起来,连带马车也跟着被抬起。 车夫吓了一跳,生怕伤到端王,哪里顾得上前面是什么东西,匆忙驯服好马,然后战战兢兢的冲马车里面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端王并没有发脾气,用十分疲惫的声音回道:“无碍,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这才看向前面,随行的侍卫已经将那道黑影控制住,厉声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惊扰端王,该当何罪!” 原本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黑影听到这句话,身子突然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冲着马车的方向爬去。 “好大的胆子!”一个侍卫一脚踹在她身上,然后抱拳向马车里的端王请命:“王爷,是一个乞丐,看样子是受了伤,还是个哑巴,该如何处置!” 刚刚问完,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了,一身华贵锦服的端王走了下来,一直来到那个黑影身边。 “你们都退后一些。” 侍卫担心端王被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伤到,有些犹豫。 “退下!” 此时的端王,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在皇上面前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神情淡漠,语气凌厉。 侍卫不敢违抗,一同退到了马车周围。 端王这才看向脚边趴着的那个人,缓缓蹲下。 “还活着吗?” 被割了舌头又毁了容的怀染只剩下一口气了,方才听到有人喊端王才下意识的动了动,此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瞬间就多了几分生气。 “啊啊……啊啊啊……” 她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嘴里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冒了出来,再加上她那张已经没有一块好皮的脸,怎么看怎么瘆人。 端王拿出一块帕子掩住了口鼻,眉眼之间透着慢慢的嫌恶,慢悠悠的说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卑贱的人?” 原本还在试图引起他注意的怀染,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停止了发声,一双眸子掩在凌乱的头发当中,直愣愣的看着端王。 她记忆中的父王,除了偶尔会对她发脾气以外,一向待人亲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怀染正在发呆,端王却突然自嘲一笑。 “不过,本王有什么资格说你呢,除了坐上那个位置,这世上哪个人不是贱民?” 说着,端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怀染面前:“本王每天都要装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着实有点累,最让本王心痛的是,今天最后一个能倾听本王野心的人,死了。” 端王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好像怀染的死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 怀染当然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于是又开始“啊啊……”起来,希望端王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任谁都不能将眼前这个疯子和高贵的怀染郡主联系在一起。 端王又冷笑一声:“没想到本王竟然沦落到要跟一个乞丐说心里话的地步,这银子,赏你了。” 说完,端王便站了起来:“方才那个人劝我不要伤心,旁人看到还真以为他是个好皇兄呢,真是让人觉得恶心。本王其实很想告诉他,本王一点都不伤心,自古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用别人的尸体当垫脚石,一个总是办不成事的女儿,处处给本王留下把柄的废物,就算是今日不死,日后本王也会亲自动手!本王怎么可能心疼!” 端王自顾自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在随行的人眼里,端王只是出于心善给一个乞丐打赏了一锭银子。 对于端王来说,他只是找了一个哑巴,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而对于怀染来说,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几句话不断回响。 “本王一点都不伤心” “就算是今日不死,日后本王也会亲自动手!” …… 原来,这才是她的父王么。 曾经她以为爹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亲近的人,如今看来,竟然也只是她自己的臆想么。 “啊……啊啊啊……” 怀染的喉咙里又发出一阵的声音,没有人能够听出来她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只能觉得头皮发麻。 芜安啊芜安,杀人诛心,你果然做到了! …… 折腾了一个晚上,楚音翌日很晚才起来,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时候,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 但是舞袖和影摇两个人精气神十足,一边服侍着楚音,一边聊着八卦。 “舞袖姐姐,那怀染郡主是真的已经烧死了么?” “小点声音!”舞袖轻轻拍了一下影摇:“这种事情能随便说吗?” 然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两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 楚音这才清醒了一些,单手托腮,慵懒的说道:“另外两个人呢?你们可有打听到他们的情况?是死是活?” 舞袖当然不会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镇国侯受伤挺严重的,但现在还没咽气,如今都被送回了镇国侯府,皇上还派了几个御医过去,至于侯爷夫人的伤就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今日一早已经醒了,甚至都可以下床走路了呢。” “这样啊。”楚音挑眉:“大难不死,侯爷夫人还是有福气,我总要送一份礼物给她才好。” -- 作者有话说: 针总算是挂完了~小伙伴也要注意身体,注意保暖少熬夜啊~ 第226章 告诉夫人一个真相 等到下朝以后,楚音就直接去找皇上。 彼时皇上正在为昨晚的事情焦头烂额,把容景辞留下一起商讨解决方式。 “贵妃行刺朕的事情,你可有调查出什么?” “没来得及。” 皇上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被带回天牢以后没多久,身上突然出现了很多虫子,等散去以后,贵妃已经被撕咬至断气,所以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容景辞说的简单,但是想到他描述的场景,皇上便觉得瘆得慌。 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皇上不至于无动于衷:“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虫子?你没有查出来?” “是蛊虫。”容景辞答道。 “蛊?”皇上虽然不懂蛊术,但是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还是知道的:“是夏辛?” 容景辞点点头:“宴会上只有夏辛是南疆人,没有什么疑问。” 皇上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所以,是晋楚国想要对朕下手?” “事关两国,不能妄下定论,”容景辞不紧不慢的说道:“所以我把夏辛放了。” “你!"皇上气的拍案而起:“容景辞,你好大的胆子!犯了弑君之罪的人你也敢放!真当朕不敢处置你?” “皇上恕罪。”容景辞嘴上说着,面上却一点认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从夏辛那里打探不到消息,不能确定他背后有没有晋楚皇室的指使,严刑拷打到头来只是得到一具尸体而已,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放他走了,用他来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皇上放心,倘若他背后没人,就算他回到南疆,也难逃一死。” 容景辞说的狂妄,并且都是在诓骗皇上,只要他愿意,还没有拷问不出来的问题。 不过他对真相已经心知肚明,也答应尊上要放走夏辛,总要找个借口敷衍皇上。 至于皇上,对他的能力一向都十分信任,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那怀染还有镇国侯的事情的,你怎么看?” “怀染郡主的事情是意外,端王既然没有追究,皇上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安慰几句给点补偿就是,至于镇国侯……”容景辞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倒是没有什么实质的罪名,只是这镇国侯的位置是不能坐了,给个小官位耗着,之后的事情再说。” “也好。”皇上同意了他的说法:“那就按你说的做。” 正聊着,外面传来楚音的声音:“父皇,我找您有事啊。” 皇上还没有来得及应下,门就已经被推开,楚音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海公公跟在后面一脸无奈。 “皇上,公主她非要进来,奴才劝不住啊。” “哼,这丫头什么性子朕还不知道吗,哪里是你能拦住的,出去吧,”说着,皇上便笑着看向楚音,完全没有之前的烦恼模样:“你这是要干嘛啊?” 看着面前那张慈爱的脸,楚音心里有些恍惚。 曾经她以为皇上至少对芜安是真心实意的疼爱,但是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以后,她如今只觉得这份慈爱看着十分虚伪。 她突然对芜安感到一丝怜悯,原以为是个活在蜜罐子里的女孩,却不知这些蜜里都加了毒。 但是楚音不会表现出来,她依旧要扮演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 “父皇,我听说镇国侯夫人出事了是吗?”楚音垮着脸,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那场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她现在还好吗?”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下,然后才慢悠悠的反问:“你什么时候跟镇国侯夫人关系这么好了?而且怀染不也出事了吗?你怎么不问问她?” 一字一句,全是怀疑。 “好是谈不上了。”楚音撇着嘴:“但是昨晚她还陪我说了好一会话,我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了,至于怀染,我才不喜欢她呢,她总是欺负我。” 这…… 本来还有心存疑虑的皇上,被楚音一句话憋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原来只是想多了,这丫头爱憎分明的性子依旧是个孩子。 “行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回去吧,”皇上摆摆手。 “不嘛。”楚音拿出撒娇的本事:“我要去看看镇国侯夫人,她都受伤了!” “你这孩子!”皇上本就不想提起这些事情,楚音这么一闹,更是心烦不已,正要训话,就听容景辞开口了。 “皇上,也许公主去一趟镇国侯府也不错,侯爷出了事,宫里总要派人去看看,但是如今镇国侯没有醒,侯府夫人又是个不讲理的,肯定没人愿意去,既然公主与侯府夫人交好,最为合适。” “有什么合适的。”皇上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她去了只会添乱。” “皇上若是不放心,我陪公主一起去,正好宣了镇国侯降官职的圣旨。” 皇上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容景辞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有他跟着也不用担心出事。 最后,还是应下了。 去往镇国侯府的路上,楚音和容景辞共乘一辆马车。 “我帮公主在皇上面前说话,公主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吗?” 倚在容景辞肩膀上闭目养神的楚音懒洋洋的问道:“那你要什么表示?” 她就是知道容景辞在御书房,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反正她很清楚,就算她不开口,容景辞也会主动帮他。 至于他要什么感谢之类,只要他敢说,她就敢做。 “嗯……”容景辞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然后说道:“公主在皇上面前撒娇那一套,不如对我用一用,我可比皇上好说话多了。” 楚音坐直了身子,侧着头直直盯着容景辞,一言不发。 车内突然沉默下来,本来还笑着的容景辞脸色渐渐紧张起来。 音音是不是并不喜欢?自己是不是提了过分的要求?她……生气了? “我开玩笑的,”容景辞握住她的手:“别当真。” 结果刚说完,楚音突然搂住他的胳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脑袋微微偏着,在他耳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谢谢夫君。” 这可不能怪她,是容景辞自己送上门要给她占便宜的。 不就是撒娇嘛,她可拿手了。 容景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耳边一阵带着馨香的温热气体划过,一直暖到了心里。 低头一看,楚音也正看着他,两人的脸几乎就要贴上。 “公主,”容景辞压着有些嘶哑的声音:“这可是你先开始的。” 随后不给楚音反应的机会,直接吻了上去。 马车一路稳当,随行的人谁也猜不到车内的一片旖旎。 良久之后,楚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喘不上来气,这才伸手将容景辞推开。 她红着脸没好气的小声抱怨道:“亲就亲嘛,干嘛把我头发弄乱,待会下车就被人看见了。” 容景辞看她那副窘迫的样子,心中欢喜,然后伸手细细的为楚音搭理乱掉的头发。 “不怕,为夫再给你梳好就是。” …… 到了镇国侯府,出来迎接的人是闵夏秋。 楚音心下了然,人丁本就不旺的镇国侯府,如今还活得安然无恙的,就只剩下闵夏秋了。 “小女……见过公主,见过九千岁……” 闵夏秋的样子小心翼翼,就连行礼时语调也有些微微颤抖。 想起游园会初见时,眼前的少女还是那般飞扬跋扈,才不过月余,便成了这般谨小慎微的样子,真有点物是人非的意思。 不过楚音没有什么闲心去可怜她。 “本公主是奉父皇的命令来侯府探望,闵小姐不必多礼,不知侯爷和夫人伤势如何了?” 闵夏秋垂着头,语调里有些哭腔:“父亲还没醒过来,御医也说不好到底情况如何,母亲倒是已经醒了,只是……” 闵夏秋说着说着便悲从中来,开始哭了起来。 楚音也不难为她:“那我现在方便去见见夫人吗?” “嗯,请公主随我来。” 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闵夏秋的性子倒是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容景辞没有跟着,楚音被带进了房间,见床上躺着一个几乎全身都缠着白布的人,一动不动,难辨生死。 “母亲今早甚至还能下床走动一下,结果又牵扯到伤口,这会便又休息了。”闵夏秋解释道:“公主,母亲她毕竟受了重伤……” 楚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放心吧,本公主只是来探望,不会打扰夫人养伤。不过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夫人聊一聊,还请闵小姐行个方便。” 闵夏秋连忙应道:“公主言重。” 说着,她便退了出去。 楚音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悠悠道:“夫人,感觉还好?” 已经睡着的张氏听到声音,渐渐转醒,身上烧伤的疼痛瞬间苏醒,便不由自主的咧起了嘴,待看清眼前人,不免有些惊讶。 她与这位公主的交集也就昨晚而已,公主怎么会来看她? “夫人似乎不太方便说话,没关系,我来说就好。”楚音笑着,连寒暄都没有,直接进入了正题:“本公主此次前来,是为了告诉夫人一个真相。 关于闵小侯爷去世的真相。” 第227章 您的四个哥哥来了 听到闵煜的名字,张氏的身子不自主的抖了一下。 然后就听她的喉咙里很艰难的发出声音:“煜儿……他……” 终究全身都被烧伤,张氏即便只说几个字也十分痛苦,楚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夫人,先不要激动,听我说就是了。 当日闵小侯爷的伤虽然严重,但是本公主听说,还是有治好的可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医不好,也不会危及性命,这一点,夫人您应该比本公主清楚。” 说着,楚音顿了顿,盯着张氏的眼睛看。 张氏还算平静,但是眼底已经生出了疑窦。 楚音知道她都听进去了,这才接着道:“具体的调查过程本公主就不多费口舌了,只挑最重要部分与您说,其实小侯爷的死,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说的更加直白一点,就是……被人谋杀。” 这几个字才刚刚说出来,张氏就已经激动起来,顾不上满身的伤痛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是……是谁!” 楚音连忙安抚她:“夫人,都说了您别着急,本公主既然开了口,就不会隐瞒,您且耐心听着,就算是想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不是?” 张氏虽然无法冷静下来,但好歹不再挣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音,好似催着她快点说。 楚音也就不再拖延,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答案:“是镇国侯和怀染,他们联手杀害了小侯爷。” 许是这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张氏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镇国侯和怀染郡主有私情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夫人您是聪明人,所以他们谋害闵小侯爷的理由本公主就不多费口舌了。本公主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但念在和您的交情上,终究是过不去良心上这个坎,见不得您被蒙在鼓里,也不忍心小侯爷承了这冤屈。不过本公主还是要嘱咐您几句,闵小侯爷已经去了,您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怀染是怎么杀的闵煜,镇国侯有没有参与,楚音并不知情。 但是这不重要,以张氏的脑子,她说的这些半真半假的话足够了。 果然,反应过来张氏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从床上一下起了身,倒是把楚音吓了一跳。 侯爷夫人,还真是“女中豪杰”啊。 “你没有诓我?” 楚音看的分明,张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里一点怀疑都没有,已经将她的话全部都听了进去。 于是她摆出强硬的态度:“本公主只是好意告诉夫人真相罢了,倒是不知诓骗夫人对本公主有什么好处,夫人若是不信,就当今日本公主什么都没有说。” 张氏没有回话。 但是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楚音不露声色的勾了勾嘴角,将话题绕开,不过从头至尾都只是她一人在说罢了,张氏不知道是没听进去还是不想回答。 楚音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一些以后,便要起身离开,出门之前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转身留下一句话。 “夫人您爱子心切,本公主甚是感动,所以就送您一个消息吧。”楚音慢悠悠的说着,确保张氏能够听清楚:“端王府往南第二个巷子,里面有一个毁了容的哑巴,听说眉眼和怀染郡主有几分相似。如今怀染郡主已经死于大火,您又不可能找镇国侯报仇,不如把心中这口怨气发在这个哑巴身上,一个贱民而已,这是她的福分。 若是夫人真打算这么做,还请小心一些,火发够了,就处理干净,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楚音离开以后,张氏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便是闵夏秋进来,她都没有反应。 “娘,刚刚皇上下了旨,我们还住在这里,但是……但是爹爹再也不是镇国侯了,成了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娘,我听说姑姑也出事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闵夏秋哭哭啼啼了半天,张氏还是一言不发,最后闵夏秋只能无奈出去了。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张氏的眼睛里已经满是仇恨。 …… 因为中秋宴上的事情,朝堂发生了变动,这几日容景辞一直很忙,每次出宫前来一趟沉絮殿,然后就匆匆离开。 楚音一想到这些乱糟糟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手笔,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想着等这一阵忙过去,她要弥补一下容景辞。 这日她算着时间,容景辞差不多要来了,正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就见影摇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激动,贴着楚音耳朵小声说道:“小姐,少将军们来了。” 楚音拿梳子的手一顿,惊诧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影摇忙不迭的点点头:“您没听错,您的哥哥来了!” 楚音和将军府相认之后,能够和她分享喜悦的人只有影摇,所以影摇是知情的。 “我这就出去!”楚音高兴的也顾不上打扮了,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去了前殿。 她到的时候,四个哥哥正坐着,打量殿内的各处,舞袖带着一众宫人正在为他们端茶送点心。 见楚音进来,舞袖便迎过来,方才还十分冷静的她在楚音面前倒是露出了几分兴奋。 “公主,将军府的四个少将军都来了。” 不怪舞袖这般大惊小怪,多少高门千金都在打这几个人的主意,他们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结果整个大雍出了名的四个人中龙凤齐齐出现在沉絮殿,就算以前就知道自家公主和几位少将军关系不错,但还是被惊到了。 楚音笑了笑:“让人都退到殿外,我和几位少将军要单独说会话。” “是。” 影摇也跟着点头:“公主放心,我在殿外看着,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待一众宫人退下以后,楚音端着的公主架子立马就没了,几乎是小跑到几个哥哥面前。 “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这里毕竟是后宫,他们四个外男,还尚未婚配,按理说是不会允许来这里的。 “老子来看自己的妹妹,谁敢拦着老子剁了他。”楚风萧吊儿郎当搂住楚音的肩膀:“你三哥我是谁都能拦的吗?” 不等楚音回答,楚昊已经一把将他扯开,语气严厉:“音音也是大姑娘了,你这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信不信我揍你!” 说完再对上楚音的时候,语气便缓了下来:“放心吧,我们来这里,是皇上准许的,不会有事。” “我才不担心呢。”楚音笑了起来:“有你们在,出了事我也不怕。” 这句话算是说到几个哥哥心坎里了,暖的不行,楚熠便接着解释道:“镇国侯出事以后,皇上顺便清查了他的一众党羽,如今朝堂上空缺了些位置,我们想着借此机会入仕,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此事。至于能来看你,我们原本只是试探的提了一下,是九千岁帮着说了几句话,皇上也就答应了。” 容景辞? 楚音稍微晃了一下神。 她总是把容景辞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所以也就没有想太多,但是现在她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很多时候只要是涉及将军府的事情,便是她不开口,容景辞也会主动帮忙。 她如今是公主的身份,和将军府长辈走得近倒还说的过去,所以容景辞对将军府好,她尚能理解成是爱屋及乌。 但是和几个哥哥走的近,任谁都会往男女之情上想去。 平日里她身边多个公苍蝇容景辞都恨不得抓起来盘问一番,却对哥哥们格外宽容,就好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道他就笃定自己这几位眼光极高的哥哥,压根看不上她? 楚音正想着,楚水寒凑了过来:“音音,你发什么呆呢?” 思绪被打断,楚音便先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没发呆,就是在猜你们给我带了些什么东西,上次二叔带来的月饼,我一天就吃完了。” “真的吗?”楚水寒有点生气了:“这皇宫到底是什么破地方,连个好吃的都做不出来!不怕,以后四哥天天给你送,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楚熠白了他一眼:“你别惯着这丫头,贪嘴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忘了小时候你天天给她偷糖,结果后来这丫头牙疼的直打滚。” 提起小时候的糗事,楚音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你也别失望,东西肯定是给你带了的。” 说着,四个人都拿出了一个小包裹。 “这里是给你准备的一些吃的,平日当个零嘴,但是下次给你送至少也是半个月后,你省着点吃,不然一口气吃完又要不舒服。”楚熠把自己的包裹递了过去。 楚昊也把自己的包裹递了过去:“这是你的三个婶婶给你缝制的一些衣物,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你在宫里虽然不至于被冻到,但是你婶婶们缝制的都是心意,自然要更暖一些。” 楚音接过来打开一看,大多是围领帽子之类的小物件,保暖又好看,便是穿着宫装也能戴着。 “婶婶她们……都已经知道了吗?” “嗯。”楚昊点点头,随后忍不住笑道:“你婶婶们都厉害着呢,一听说这事,气得让你几个叔叔全都回房间接受训话,说怎么不让她们看你一眼,这次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你有机会再回将军府的时候,一定要看看她们,她们都很想你。” 楚音原本还笑着,听到后面眼眶便红了:“嗯,我知道了。哥哥你们先帮我向婶婶道歉,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给她们跪下赔罪。” “好了好了,这都是开心的事情,怎么还哭哭啼啼的。”楚风萧把楚水寒手里的包裹拿了过来,一起递给楚音:“这都是些小玩意,我刚刚看了一圈,你这什么沉絮殿看着富贵堂皇,但是一点乐趣都没有,回头把这些都摆上,玩厌了就告诉我,我和你四哥再去给你寻一些来。” “嗯。” 闲聊了几句,楚熠他们便要出宫了,虽然依依不舍,但是想着来日方长,倒也不算多难过。 楚音抱着四个包裹,心事万千的回到寝殿,刚把东西放下,就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准许他来时不用通传,他竟然直接爬她的床?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一看,容景辞已经睡着了,眉眼较之往常要更加柔和温顺。 楚音几乎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疲态的样子,心疼的很,之前想着要问的一些话就先放下,然后便要把被子扯过来给他盖上。 结果手才刚刚伸过去,就被容景辞突然抓住,然后翻了个身,楚音便被带到了床上,与容景辞双双侧着身,脸对脸的躺着。 容景辞并未睁眼,轻声说道:“借你这躺一会,待会还要回府处理公务。” 楚音应下:“安心睡吧,待会我叫你。” “陪我。” “好。” …… 镇国侯的伤还是不见好转,依旧是一口气吊着,而张氏则恢复的很快,裹在身上的布都已经拆了,除了因为烧伤整个人看着有些可怕,倒是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这晚张氏穿了一身宽大的衣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然后趁着夜色出了府。 眼见就要入冬,太阳一落山便冷的不行,便是宵禁时间没有到,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了。 怀染窝在小巷子深处,手里拿着半个脏兮兮的馒头,身子因为寒冷不住的发抖。 这几日她已经完全成了一个乞丐,又不敢去跟别的乞丐抢地盘,只能一直待在这里,每日除了端王上朝或下朝的时候躲在巷口远远看着,剩下的时间她几乎全部要用来找吃的。 只是一个毁了容的哑巴,旁人看到都远远躲着,谁还会施舍她,距离上一次吃到东西已经有两天了,就这半块馒头,还是她在狗嘴里抢的。 被割掉的半块舌头还隐隐泛着痛,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流泪。 她怎么都想不到,人世间比地狱还苦。 可是她也不敢死,一则是下不了那个狠心,二则当时楚音说的话她一直都记着。 在阴曹地府,她就能见到怀清。 她不想。 就算是苟活着,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当她刚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抬头一看,那人正好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第228章 疯魔的张氏 “小姐,今日还是把饭给夫人送到祠堂里去吗?” 闵夏秋皱着眉,半晌以后才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送吧。” 她原以为张氏醒来以后,就有人和她一起分担府中的事情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张氏身体好了以后竟然直接住到了祠堂里,说是要给闵煜守灵,还不准任何人进祠堂所在的院子。 镇国侯还没有醒过来,张氏的伤好不容易好了却变得神神叨叨,闵夏秋实在是头疼的紧,偏偏她也进不去祠堂,没有办法劝张氏。 此时的张氏,则跪在祠堂的灵位前,狰狞扭曲的脸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不吃东西,你是打算饿死在这里吗?” 张氏的语调很轻,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但是听到这话的人,却一直都被吓的蜷缩在墙角,在她的面前,摆着方才下人放在门口的饭菜。 怀染这几日几乎快要崩溃了。 那日在巷子中她并没有认出来这人是张氏,只听说跟着她走就能有饭吃,彼时的怀染都已经要饿死街头,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境跟张氏走了。 一直到了镇国侯府的后门,怀染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但是她那瘦弱的身子怎么可能反抗的过张氏,而她也没有办法呼救,只能被张氏一直拖到祠堂,然后就被关了这么多天。 一开始怀染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张氏对她的怨气还没有消,所以把她带回来折磨,奈何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张氏完全没打算搭理她。 直到她听到张氏说的一番话,才大概明白事情的真相。 “煜儿,是娘没有本事,就连你枉死的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可惜现在端王府那个小贱人已经死了,你那个畜生爹也只剩一口气了,娘就算想为你报仇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张氏说着便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先别生气,娘已经想到办法为你消除怨气,等你心满意足了就去找个好人家投胎,下辈子……下辈子一定要找个好爹娘……” 张氏说的动情,怀染却听得胆战心惊。 原来张氏只是把自己带来泄愤的…… 肯定又是芜安的手段! 可是就算她猜到也没有办法,张氏已经疯魔一般,她也没有办法说出真相。 她突然后悔了,如果自己早点狠心寻了死路,总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如今有张氏盯着,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张氏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怀染身前蹲下:“绝食要是有用,你早就已经死了。” 怀染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身子缩的更紧了,可是张氏怎么会给她躲的机会,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然后一手拿起碗,把饭菜往她嘴里倒。 “叫你吃你就老老实实的吃!一个下三滥的乞丐也敢在这里摆架子!”张氏阴恻恻的笑着,整个祠堂都变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福气,懂吗?” 怀染被饭菜呛得眼泪水直流,眼看就要喘不上气,张氏才松了手。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怀染下意识的咳出饭菜,然后连连呼气。 这几天都是这样,明明每天都想死,但是真的濒死的时候,她又不自主的求生。 她讨厌这样没出息的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确实如张氏所说,绝食没有一点用,最后她还是会因为害怕,乖乖吃剩下的饭菜。 “吃完了,就过来跪下。” 怀染心中的怒气早就被消磨干净了,她知道自己要是不照办,张氏就会想出无数种方式折磨她,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祠堂里的闵家列祖列宗的灵位都被张氏给推倒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闵煜的灵位。 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此处真的有闵煜的怨气,每次怀染跪在这里,便觉得背后阴嗖嗖的,总是想起闵煜的死状。 “又忘了吗?只用跪在这里就行了?”张氏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怀染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朝闵煜的灵位磕头。 “没有力气吗?是不是又要我帮你一把!” 张氏怒吼一声,也不管怀染有什么反应,上来就揪住她的头发,拼命的往地上撞,地上那滩已经暗红凝成块的血迹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新鲜的血。 很明显,这不是怀染第一次经受这种折磨了。 强烈的痛感袭遍怀染的全身,但是她也知道,只要自己眼看就要昏死的时候,张氏就会放过她。 渐渐的,她就失去了知觉,想着今天张氏对她的折磨就到此为止了。 果然,张氏松了手,之前的凶神恶煞的神情突然消失,呆滞的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尚存一口气的怀染,则如死狗一般趴在张氏脚边。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娘,您到底怎么了?你心里有什么事,就出来跟我说说好吗,干嘛要把自己关在里面!” 那声音有些远,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 此时闵夏秋正焦急的站在门外,想着若是今日张氏还不准她进去,她就闯进祠堂。 如今府上能够陪同她的亲人,只有张氏一个了,她不能不管。 而这时的张氏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她娘. 蓦的,张氏的眼睛突然一亮,爬过去将闵煜的牌位抱在怀里,就好像闵煜死而复生一样。 “煜儿,是你吗?你回来了是不是?”张氏对着怀中的灵位喃喃自语:“你说什么?大声点,娘没有听清楚。” 说着,张氏把灵位贴着自己的耳朵:“煜儿,娘听着呢,你慢慢说。” 张氏眼中的那抹亮光已经完全消失,此时的她双目无神,成了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将那灵位在耳朵边放了一会,张氏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地上已经昏过去的怀染。 闵夏秋在外面等了一会,依稀听到祠堂里有什么动静,但是听得并不真切。 这几日都是如此,可是无论她怎么说,张氏就是不肯开门。 “小姐,您看这……”小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闵夏秋也做了决定了:“叫几个人来,砸门。” 下人得了命令,很快招呼几个人拿了东西来撞门,门锁落下的一瞬间,闵夏秋则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等她推开祠堂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吓的她张大了嘴,半天没回过神,跟在后面一起来的下人,也是吓的脸色煞白,有几个人忍不住,跑远了些开始不住的呕吐。 只见张氏手中拿着一块灵位,砸着地上躺着的一个人,动作僵硬而疯狂。 没有人知道这个动作持续了多久,他们只看见张氏每一次敲击都几乎是用尽全力,地上那个人的脑袋几乎已经碎开,红红白白的淌了一地。 闵夏秋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发颤的叫了一声“娘”。 因着这一声,张氏的动作停下了,她转过来呆呆的盯着闵夏秋看了一会,本就如鬼魅一般的可怕脸庞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更是瘆人。 张氏站了起来,突然冲着闵夏秋笑了:“煜儿,娘帮你报仇了,你开心吗?你不会再怪娘了对不对。” 说着,张氏突然跑了过来,想要抱住闵夏秋。 可是闵夏秋已经怕极了她,哪里敢让她抱,尖叫的往后退,下人也被吓的魂飞魄散,纷纷往后退着。 张氏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 “你还在怪娘啊,”张氏又开始喃喃自语:“可是娘还能做什么呢?娘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被那个小贱人和你爹……” 突然,张氏的话戛然而止,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几近疯狂的冲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干什么,没有人敢冲上去阻拦,也没有人敢进祠堂去收拾。 最后还是闵夏秋先反应过来,冲着下人大声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啊!” 她看的分明,张氏已经彻底疯了,就这样任由她出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 张氏一路近乎癫狂的跑到镇国侯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下人看见身上的带着血迹的她,不免有些害怕,犹疑道:“夫人,您这是……” 张氏并未回话,直愣愣就往屋子里走。 不管怎么说,张氏也是府上夫人,如今镇国侯尚未苏醒,府上的主子就是她,谁敢阻拦。 张氏进了屋子,看见躺在床上的镇国侯,嘴角突然勾起一个笑容。 闵夏秋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下人赶到院子里了,同时还听到张氏的一阵阵笑声。 怎么回事? 闵夏秋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喝令下人让开,便看见张氏坐在地上傻笑,脚边一个碎开的花瓶,手里还握着一块沾了血的碎瓷片。 “呵呵……呵呵呵呵……煜儿,娘为你报仇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小姐,”管家只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软了,颤抖着说道:“侯爷他……” 不用管家说,闵夏秋也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镇国侯脖子上被割开了一个血口子,不住的往外冒血,身上的绷带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闵夏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闵家,彻底完了。 …… 事情传到宫里的时候,楚音愣了一会。 “公主,您不觉得这事听着挺可怕的吗?”舞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心有余悸:“我听说啊,那镇国侯夫人是中邪了,所以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说不定这讨命的冤魂就是闵小侯爷呢。” 影摇扯了扯舞袖,小声说道:“你别说了,怪瘆人的,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闵小侯爷怎么会索命索到镇国侯头上去,那是他亲爹啊。” 舞袖正要回话,被楚音制止了:“前些日子镇国侯就已经没有了,闵家只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以后说话小心些,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 楚音让她们先退下。 这件事让她心里有点乱。 她原本只是想借张氏的手处理掉怀染,却没想到张氏会因为这件事成了一个疯子,连带让镇国侯都死的这般凄凉。 不过也就一会她就想通了,她又不是天上的菩萨,人间疾苦百般多,这都是各自的命,她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容景辞今日应当要很晚才能回去,眼看天色都已经暗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沉絮殿。 罢了,再等他一个时辰,他要是不来,自己就先睡觉了。 结果她还没有等到容景辞,寝殿里突然多了一个黑影。 楚音完全没有察觉到此人的气息,等她发现的时候,那黑影已经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起了茶。 楚音先是一惊,正要叫人,就听那人说道:“小丫头,不用害怕,我要是有恶意,你哪里还有机会看到我,再说了,这皇宫里的三瓜两枣,叫来了也没用。” 此话虽然狂妄,但是楚音很清楚,这是实话。 能在她面前将气息敛的如此完全,她知道的只有容景辞一个,而眼前这个人隐隐给她一种感觉,他的能力不仅不逊于容景辞,甚至有可能超过他。 这等高手,若真是对她有歹意,她确实没有逃脱的可能。 想到这里,楚音也就淡定了。 “即便如此,可本公主也看不出阁下有什么好意,最起码,不算礼貌。” “呵呵。你这丫头还挺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黑衣人笑着说道:“行了,我时间也不多,就先拣重要的话说了,免得那小子待会赶过来,又要跟我闹。” 这一句话,楚音确定自己每一个字都听得明白,但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完全没有听懂。 然后就听黑衣人继续问道:“小丫头,你有心上人了吗?” 嗯? 这问题让楚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套路?这个答案跟他这个陌生人有什么关系。 “别愣着,我不都说我时间不多了吗?”黑衣人有些不耐烦了:“你觉得容景辞那个小子怎么样?” 第229章 你……叫我什么? 容景辞和皇上商讨完事情以后,已经夜色深重,满地都是清冷月光。 他以为楚音应该睡下了,便打算悄悄去看她一眼就出宫,结果夜玄突然神色凝重的出现在他面前。 “主子,尊上他……” 容景辞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个人的消息,神色很明显不悦:“他又怎么了?” 夜玄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尊上他,此时正在沉絮殿。” 这句话刚说完,夜玄便感觉眼前一阵风拂过,等他回神的时候,容景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夜玄不敢跟上去。 这两人对上,以他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掺和的。 此时沉絮殿里,楚音正拧着眉和那个神秘黑衣人对峙着。 “你是谁?你跟容景辞是什么关系?” “哎,你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黑衣人站了起来,朝楚音走近了几步:“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干嘛要问一些废话。” 楚音已经大概断定这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起码目前没有,所以对他的靠近除了生出几分警惕,倒是没有怎么害怕。 “无可奉告,这是我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 楚音的语气十分疏离,她说完以后,似乎隐隐听到黑衣人叹了一口气。 当下不免更加疑惑,这人到底是想要干嘛? 至于黑衣人,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以为就是个在深宫长大的小姑娘,被他一吓就该把所有心里话和盘托出,难道是自己表现太慈爱了? 这就难办了,要是摆出平时的样子,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会不会真的被吓到啊。 “你那个…”黑衣人伸手指了指楚音:“你不回答也行,但你告诉我,要是你俩必须成亲,你会拒绝吗?” 这……这两个问题有区别吗? 楚音也没有什么耐性了:“若阁下只是来这里说这些废话,那就请回吧,本公主的婚事自然有父皇和皇祖母操心,轮不到你来管!” 楚音突然变的硬气起来,黑衣人也颇为头疼,正在思考下一句话要怎么说的时候,突然,他神色一凌。 那小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我不问了,反正瞧着你们两个也挺腻歪的,你应该不会反对成亲这件事,这趟算我白跑。” 说完,楚音尚未看清他的动作,眼前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容景辞,脚步匆忙的进了沉絮殿,舞袖和影摇正领着一众宫人在前殿收拾,看见他进来,不免有些疑惑。 “九千岁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要不要去向公主的通报一声。” 舞袖轻轻撞了一下影摇的胳膊:“公主不是说了吗,九千岁来了不用管,再说了,现在通报也来不及了,他都进去了。” 影摇这才作罢,往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容景辞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从楚音的寝殿里飞出一个黑影,原本就紧绷着的脸上立马就覆上一层寒霜。 那人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楚音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来晚了…… 容景辞不敢想,生怕自己心中不好的预感会成为现实。 心中越乱,脚步就越快,几乎是瞬间容景辞就到了寝殿门前,刚要抬手,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楚音站在那里,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容景辞,你来了啊。” 只是容景辞却笑不出来,看起来依旧十分紧张。 如果楚音真的出事,他可能会疯。 “容景辞?”楚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想跟他说说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会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了,她担心的抚上容景辞的脸:“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蓦然,她的手被容景辞一把抓住,然后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容景辞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没事吧?” 他在害怕? 楚音想到了刚刚那个黑衣人,听那人的话,似乎他和容景辞是有关系的,莫非容景辞是在害怕他? 但是很明显这会不是问话的时候,楚音便窝在他怀里很乖巧的点了一下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可是她感受的分明,容景辞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松,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口中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她说话。 “音音,对不起。” 楚音原本还在因为这几个字心中一暖,但是很快就察觉到有些不对。 容景辞刚刚叫她什么? 音音。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楚音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她伸手推开了容景辞,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疏离。 “你……叫我什么?” 第230章 找个时间,提亲 容景辞怔住了。 楚音这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楚音原本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此时看到容景辞的反应,心中便确定了。 她没有听错,容景辞确实叫了那个名字。 他叫她音音。 他竟然……知道她是楚音! 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露出太多马脚,还是容景辞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越想越乱,楚音又不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把一颗心全部都给了容景辞,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她隐藏了自己的秘密,所以也不去过问容景辞的过去,她有十足的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彼此真正交心。 可是此时她才发现,从头到尾犯傻的都是她。她的秘密容景辞全部知道,而她对容景辞,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个念头一起,说不出是委屈还是生气,楚音只觉得心口一涩,眼泪就滚了下来。 “音音,对不起。”容景辞慌了,看见楚音哭他就不由自主的心疼:“我……” “出去。” 楚音并没有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冷着语调吐出两个字。 但是这种情形,容景辞哪里敢走。 他怕一转身,就再也牵不到楚音的手了。 “我就在门外,你冷静下来就叫我,我会从头至尾给你解释清楚。音音,你可以生气,但……不要不理我。” 楚音没有说话,心绪难平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容景辞。 也许正如他所说,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容景辞把寝殿的门带上,然后便独自一人站在院子当中,任由月光落在肩上,在地面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此时夜风越来越大,吹的他衣袍飞舞,透着几分孤寂。 两人隔着一扇门,皆是一动不动,生出万种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楚音的身形终于动了一下,抬头朝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过去打开门,容景辞果然一直侯在门外,听见开门声音,紧绷的神色透出了几分喜色。 楚音不再看他,转了身丢下一句:“进来说。” 容景辞连忙跟了上来,进门时候楚音已经坐下,他走过来,正要解释,结果楚音先开了口:“先坐下吧。” “哦。” 容景辞一副犯了错接受训话的样子,很听话坐在了楚音身边。 刚刚坐下,就听楚音继续说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景辞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老实回答:“从知道你会武功开始就怀疑,之后就派人跟着你,我也试探过几次……” 他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楚音的眉头则越拧越紧。 容景辞说,他派人跟着他。 以他的本事,肯定能够发现她和将军府的私下往来,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怀疑。 还有他说试探?是什么时候…… 突然,楚音想起了去侍郎府上的时候,容景辞总是在她面前提起她和安元嘉的过往,当时她虽然极力隐藏,但若是有心人在,也能看出她情绪的不对。 而且,容景辞给了她一袋梅子糖。 从那以后,容景辞三番五次的送糖,为她准备的一切事物都是她喜欢的,而这些,恰恰都是芜安不喜欢的。 越往深处想,楚音心中不安愈发浓重。 如果她猜想的是对的,容景辞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了解?若不是对她的过往一清二楚,谁会在意这些细节?毕竟即便是她的至亲,也没能猜出她的身份啊。 可是明明在她成为芜安之前,她都没有见过容景辞。 “我以前并不认识你。”楚音警惕的看着他:“我们都没有见过面,你为什么会直接怀疑我是楚音?” 楚音的防备都被容景辞看在眼里,他眼底眸光暗了暗。、 “我们见过。” 容景辞的答案让楚音诧异了。 她的记性也不差啊,倘若他们见过,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三年前,京都街头。”容景辞沉声解释道:“当时我在望月阁执行公务,你正好骑马从楼下经过。” 楚音对这个解释有些疑惑,虽然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容景辞,那一年她还尚未出嫁,还是将军府那个骄纵的嫡千金,骑马过街如此张扬的事情她确实没少做。可就算这是真的,那也算见过面? “九千岁若是不想好好解释,我不会强求,但也不要用这种话来敷衍我,我不是傻子。还是九千岁要告诉我,你天赋异禀,只需要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对我的过往一清二楚?” 楚音说着说着心中的怨气便又升了上来。 活了两世,她还是个傻子,果然叔叔们说的不错,男人都是坏蛋,变成太监也坏。 容景辞并没有因为楚音的质问而变得窘迫:“那是第一面,却不是最后一面,只是你从未注意到我罢了。” 楚音怔了一下,然后对他这句话提出了自己的理解:“你跟踪我?” “没有,”容景辞语气坦然:“只是你出现的时候,总会格外关注一些。” “为什么?”楚音更加不解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九千岁挂念。” 容景辞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解释:“大概是,见色起意。” “容景辞。”楚音气的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你要是……” “刚刚来的那个人,是我父亲。”容景辞打断了楚音的怒火,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嗯? 楚音倒是真的把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容景辞还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关于他家人的事情,她一直以为,容景辞会进宫做太监,肯定是个孤儿。 原来他有父亲,还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他害死了我的母亲,让我自小和毒虫蛇蚁一起生活,学各种杀人的手段,然后在我十四岁那年把我送进大雍皇宫,因为他,我曾经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被珍惜的,我只需要当一个杀戮成性的人,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好。”说这段话时候,容景辞语气很平静,好像是在讲别的人的故事一样。 但是楚音还是感觉到了,容景辞是在隐藏情绪,他并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所以只是简短的说一说,也许那些过往比这段话要残忍的多。 她的心,还是软了,安静的听容景辞继续说下去。 “直到在望月阁上看见一身红衣的你,策马扬鞭,笑得那般无忧无虑,我当时就想着,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好像上苍把所有的阳光都给了你,便是远远看着,就能心生暖意,哪怕是常年累月活在黑暗中的我也不例外。” 容景辞看着楚音,突然笑了起来:“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这辈子我还会做这种傻事,竟然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而后深陷其中,再难脱身。” 容景辞说完以后,整个寝殿都安静下来。 楚音觉得心口有些堵的慌。容景辞说的这些话听起来明明就像是花言巧语,可她就是信了。 “那……那又如何?”楚音将脸转到一边,怕自己没忍住哭起来:“就算是你说的是真的,可我都已经死了,死而复生这种事,便是说破了天也没有几个人相信,你怎么就……” “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断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容景辞接上她的话:“但那是你,听闻你死讯的时候,我几乎要疯,倘若能够再见你一面,什么我都愿意做,不过就是信一回怪力乱神,有何不可。况且……这世上就一个楚音,只是变个相貌而已,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楚音看向容景辞,眼眶已经红透。 “我才不信呢!”楚音的眼泪流了下来,话里带着哭腔:“你还在骗我,你要是真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嫁给安元嘉?” 容景辞手忙脚乱站起来为她擦眼泪:“当时安元嘉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你又对他情根深种,而我只是人们口中的佞臣,我以为,你嫁给他总比跟了我好,起码会平安无忧过一辈子,我的生活,不适合你。” “借口,都是借口!”楚音气的直跺脚:“你不是有权有势吗?你不是蛇蝎心肠吗?强取豪夺你不会吗?横刀夺爱你不会吗?口口声声说什么一见钟情,你就看着我嫁给那个畜生……你要是狠点心,说不定……呜呜呜……” 楚音因为哭得太伤心,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她怨自己为什么要和容景辞错过那么长的时间,非要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才发现他一直在自己身后。 “傻丫头。”容景辞无奈将她抱住:“我若是真那么做了,你怕是要恨我一辈子,将军府也会因此陷入难堪的局面,我如何忍心让你走到那般境地。” 楚音当然知道这些,只是心中那口怨气出不来罢了:“知道我是楚音以后,你为什么不直接挑明?我不管,反正是你的错!” 听到楚音在使小性子,容景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音音善解人意,否则今天这些事不知道要闹多久。 “嗯,都是我的错,所以今后我不会再刻意瞒着你,也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 许久之后,楚音从容景辞的怀里钻出来:“这几日你准备一下。” “好,”容景辞先应下,然后才问道:“要做什么?” “找个时间随我一起去将军府,提亲。” “……” “我把话说在前面,我不会帮你的。”楚音看着他,很严肃的说道:“能不能说动他们,全看你的本事,你要是说动了他们,然后就去找皇上,反正你说你有办法让他答应这桩婚事的。” “……” “若是说不动……”楚音皱起了眉头:“问题也不大,反正我也不会嫁给别人,就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 “容景辞?”说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回应,楚音难免有些疑惑:“你难道是诓我的,并不想和我成亲?” 正要发脾气,就听容景辞回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晚上吧。” 第231章 花枝招展的九千岁 “公主,九千岁今天没有进宫。” 楚音正想着晚上去将军府的要怎么办,舞袖这句话一说,她的思绪就被打断了。 “没进宫?”楚音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他要上朝的啊。” 舞袖摇摇头:“九千岁应该是告假了。” 这人怎么? 楚音有些心焦了,她还打算等容景辞过来的时候,和他商讨一下晚上的事情,怎么好端端的就告假了呢。 是有什么任务缠身吗?那至少要让人过来通传一声吧。 还是说身子抱恙? 楚音越想越烦,还有些担心,只是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好出宫,便让舞袖再去打听打听。 九千岁府。 夜玄刚进了屋子准备跟容景辞说一些事情,结果就看见床上摊着一堆衣服,自己主子则站在床边,眉头紧拧,似乎面临着极为难办的事情。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景辞神色依旧严肃,良久才语气沉重的说道:“本座的衣服,一直都这么少吗?” “哦,这个……啊?” 夜玄下意识的就要回答,结果很快就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 刚刚主子说什么?衣服少? 容景辞平时对衣物这一块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的衣服在数量和样式上都必须满足最基本的规制,怎么也不至于到不够穿的地步吧。 “这……”夜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思考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属下这就吩咐人去赶制,您想要什么样式的?” “来不及了,”容景辞否定了他的想法:“你帮我看看,这几件衣服哪个好?” 夜玄更懵了,实在搞不清楚容景辞今天是怎么了。再说了,他自己都长年累月穿一身暗阁的官服,挑衣服这种事他哪里会啊。 好在容景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这样,”容景辞指着一件月白色的衣服,对夜玄问道:“这一件,和我身上这件,哪个好看?” 嘶…… 夜玄跟在容景辞身边这么多年,任由自家主子多么喜怒无常,他都已经适应了。但是就算是最残暴的场面,也比他现在面对的情形要好受。 “主子,”夜玄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容景辞挑了一下眉毛,去将军府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让夜玄知道。 “不用多问,就说说看,哪种衣服更入长辈的眼?” 长辈? 夜玄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主子应该是要和尊上冰释前嫌了,以他家主子的性子,能尊称为长辈的人可不多,毕竟他家主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夜玄曾经也在尊上身边待了些时日,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别看尊上总是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样子,可他喜欢的东西却不是走神秘高贵那种路线的。 “红色描金那一件,”夜玄很笃定的给出答案:“长辈都喜欢喜庆一点的。” 容景辞看着夜玄说的那一件,有一瞬的犹豫。 那件和官服的颜色有点像,只是样式比不得官服正式,所以会不会……太花哨了点? “你确定?” “嗯。”夜玄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审美。 容景辞沉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待夜玄离开以后,容景辞思虑再三,还是把身上穿着的玄金锦袍换了下来。 等他准备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此时楚音也已经正忙着。 “小姐,您这次回将军府,怎么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啊?” 毕竟是提亲这种大事,楚音也不想随便,便留了影摇在身边帮着准备一些东西。如今在这宫里,只有影摇面前她才能做回楚音。 “嘘!”楚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知道就行了,别到处咋呼。” 影摇吐了吐舌头,然后说道:“您要准备的礼物奴才都已经照吩咐收好了,您看看还缺什么?” 楚音大概翻了一下,都是按照几位长辈的喜好准备的,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事本该容景辞自己做,她也说了自己不会插手,可是临了还是会不自觉的帮他备下这些。 毕竟如此突然的提亲,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她也不忍心看容景辞太难办。 她想和容景辞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一关必须要过去,她没有理由让容景辞一个人去面对。 “嗯,不缺什么,你去忙吧,记得帮我保密。” 影摇笑着应下了:“小姐你就放心吧。” 影摇离开以后,楚音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简单打理了一下,便要离开了。 结果刚刚转身,就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红色人影,来人熟悉的气息倒不至于让她受到惊吓,只是在看清容景辞那身打扮的时候,楚音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她也不是没见过容景辞穿红色,只是那些红衣服都是官服,颜色虽然艳丽却不失威严。 但是眼前这件…… “你……怎么穿成这样?” 实在不是楚音夸张,整个大雍都没有人见过如此花枝招展的九千岁。 好在容景辞的眉眼虽然好看,但没有太监那种媚态,否则和伶人馆里的小馆馆倒是有几分相似。 本来还嘴角带笑的容景辞看见楚音这个样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夜玄骗了他? “很难看?” 楚音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不难看,就是有点不太习惯,其实挺好的。” 这倒是没有说谎,这件衣服别人穿就是搔首弄姿,但是容景辞自带一身贵气,将其中风骚彻底压下去了,余下的便只是无双姿容。 若是以往对容景辞不怎么熟悉的人见到,也是要真心夸上一句人间绝色的。 “我还是赶紧回去换一件吧。”容景辞现在只想把夜玄千刀万剐。 “哎,真的不用,”楚音连忙拉住他:“还是赶紧去将军府吧,今晚一时半会可回不来。” “可是……”容景辞神色还是不好看:“音音,今晚的事情对我很重要,所以每一处都不敢马虎,你稍微等一等就好。” “真的不用了。”楚音的手拂过容景辞衣物上的金丝纹路:“我反而觉得祖母应该会非常喜欢你这一身。” 这也不是开玩笑,老太君向来喜欢这种风格,并且称之为大俗即雅。 一听这话,容景辞难免有些半信半疑:“音音,你不能骗我。” “骗你做什么。”楚音撇撇嘴:“难道我会故意给你使绊子吗?” 容景辞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这身衣服真的讨了老太君喜欢,他就放过夜玄一马。 两人提着各自准备好的礼物,趁着夜色来到来了将军府。 “祖母,音音来了!”楚风萧一阵风似的闯进了老太君的院子,高兴手舞足蹈:“二哥去通知二伯他们了,正往您院子来呢。” 听到这消息老太君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忙吩咐道:“别忘记告诉你娘和伯母,上次她们没见到音音,心里都念的紧。” “您就放心吧,我叫四弟去说了,待会肯定都能见到。” “好好好,”老太君喜不胜收:“老天怜悯,这一家子总算是团聚了。” 正说着,楚临哲等人都从各自的院子里来了,老太君一边高兴一边担心着:“把府上下人都打发好,可别让他们撞见音音,到外面嚼舌根子去。” 楚临哲连忙应着:“娘,您放心吧,院子周围的下人这会都已经散了,音音又是走小门进来,不会被发现。”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君也是太高兴,所以才多说了两句,事实上每次楚音过来的时候,楚临哲都会让下人退开,然后让楚家军出身的侍卫在远处盯着,谁也别想打探消息。 正说着,楚音就领着两个身披大氅的人走了进来。 往常都是楚音一个人来,此时多了一个人,看身形还是个男人,众人不免心生疑惑。 但是楚音能够毫无防备的将这人带来,应该就是可靠的,所以他们也不急着问。 结果等这两人一起摘下大氅帽子的时候,凡是见过容景辞的人都被惊呆了。 “九……九千岁?” 楚家人虽然不会如外人一样对容景辞奴颜媚骨,但终究是面对皇上的心腹权臣,楚音如今的身份又特殊,他们如何敢不当回事。 不过一瞬间,楚临哲便做出了反应,他朝楚音跪下,行了君臣大礼。 “末将恭迎公主圣安。” 身为一家之主的楚临哲都这么做了,其余人不管认不认识容景辞,都跟着跪了下来向楚音行礼,包括老太君。 楚音当然知道楚临哲为何要这么做,就是告诉容景辞,她就算和将军府走得再近,她也是公主身份,和将军府没有任何关系。 “祖母,您快起来,”楚音忍住心酸,连忙上去把老太君扶起来,然后转身一一扶起几个叔叔和婶婶:“我是音音,不是公主。” 虽然楚临哲反应很快,但是楚音深夜来将军府就足够令人怀疑了。可是容景辞从进门起就十分淡定,好似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现在楚音又说了这样一句话,楚临哲等人就是傻子也猜得到,容景辞分明就是知情的! 可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楚临哲沉着脸,让楚音走近一些,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全告诉他了?” 被这么一问,楚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没有告诉容景辞任何事情,而容景辞知道真相的时间,要比他们想象的早得多。 “楚将军,此事容某愿意从头至尾解释清楚,还请您不要责怪音音。” 音音? 这下楚临哲倒是平静,跳脚的是楚风萧。 “容……容什么来着?算了,想不起来,”楚风萧指着容景辞,语气不善的说道:“我知道你是那什么九千岁,怕你的人很多,但小爷不怕,小爷警告你啊,音音是老子的妹妹,你别乱叫,不然我揍死你。” “三哥!”楚音扯了扯楚风萧:“你说什么呢?” 楚风萧却回头瞪她一眼:“你少说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几天不管你,你就敢带野男人回家了?你信不信我……” 说着,楚风萧扬手假装要打她,楚音虽然知道他不会真下手,就是和以前一样吓唬她,但还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然后下一瞬就被一人拉到怀里护着,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三少爷要教训容某,随时恭候,但是音音,你不能打。” 第232章 我不是太监 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且不说容景辞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他竟然还抱住了楚音! 更可怕的是,楚音还默许了他这种做法! 他们又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清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不懂。 他们只是不敢相信…… “音音,不准胡闹!”一向对楚音最为慈爱的老太君都看不下去了:“你怎么敢跟九千岁拉拉扯扯,快过来!” 其余的人就没有老太君脾气好了,楚临哲使了个眼色,楚昊则直接上前抓住楚音的手:“过来,别惹祖母生气。” 眼前的情形让楚音很是为难,这还没有开口说呢,气氛就已经如此剑拔弩张了。 若是旁的事情倒也不至于会到如此地步,只是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在情爱之事上一意孤行,让一家人都为她伤心,如今在他们看来,自己可不就是在重蹈覆辙吗? 而容景辞向来被人捧惯了,他是不是也生气了? 楚音正担忧着,便感觉腰间一松,原来是容景辞松了手,他对楚音笑了笑:“去吧。” 好像没有生气? 楚音这才乖乖被楚昊拉走,然后就被老太君拉到自己身后,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完全挡住,不想给容景辞看见半分。 “九千岁,”楚临哲站了出来:“音音能够让你一起来将军府,想来你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本将也十分感激你这段日子对音音的照顾,但是……” 突然,楚临哲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十分疏离:“这毕竟是我们的将军府的家事,音音也想和家人们说点贴心话,九千岁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正厅,本将陪您喝两杯茶。” 听着倒是客气,但实际上就是逐客令,想把容景辞往外赶。 “二叔……”楚音有点心急了,她想到今晚不会顺利,却没想到二叔一开始就给容景辞难看。 “闭嘴!”楚临哲没有办法对楚音和颜悦色了,想到她大半夜往府里带一个男人,他就憋着一肚子火:“好好陪祖母说会话,别的事情你不用管。” 楚音还想说什么,被站在一旁的杨氏用眼神制止了,压着声音劝道:“丫头,你二叔有分寸的,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另外两个婶婶也跟着点头,叫她不要胡闹。 楚音知道,这三个婶婶此时肯定是最震惊的,本来想着今晚能够和她好好见一面,却摊上这样的事情。 她只能应下,如果容景辞不能应付,她再想办法就是。 “楚将军,容某相信您已经看出来我和音音的关系,那容某就斗胆直说了。”说着,容景辞对着府上众人行了一个大礼:“若不是音音如今身份特殊,容某绝对不会如此莽撞,定当备下三书六礼,请媒人过府定八字……” “你等等!”最为胆小的楚水寒都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容景辞的话:“你在说什么东西?三书六礼?媒婆?还定八字?你这是……提亲吗?” 楚水寒一番话说的毫无遮掩,再回头一看身后的一众人等,个个脸都黑的跟浸了墨汁一样。 本以为楚音就是跟这人有些不清不楚,带过来让他们见一下而已,怎么才说上两句话,就已经到了提亲这一步了? 所有人都被容景辞这话给惊到了,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还是老太君的敲了一下手中的龙头拐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可以!还请九千岁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老太君拒绝的如此干脆,倒是让楚音准备了许久的话都憋住了,只能含着一眶泪水站在原地。 “听到了吗,祖母的意思就是将军府的意思,你也别怪小爷我说话难听,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太监呢?”楚风萧才不管会不会惹怒容景辞,从进门那一刻,他就已经看不惯这个容姓小子了。 “风萧,别乱说。”楚临辰训斥了他一句,但是很明显只是为了给容景辞一个台阶下:“不过九千岁,小儿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意思却没有错,你和音音之间的事情……” 后面的楚临辰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容景辞却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众人针对的并不是他一样。 “楚将军,方才说要一起品茶,可还做得数?” 容景辞真的不再提求亲一事,转移了话题,大家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自然,”楚临哲尽力露出笑意:“九千岁请。” “嗯。” 容景辞应下,转身离开时看了一眼楚音,微微颔首。 原本楚音也以为容景辞是察觉到此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所以暂且放下,但是看他出门前的眼神,分明是没有放弃。 那他和二叔单独出去是为了…… 楚音冒出一个想法,容景辞这是要逐个击破? 嘶……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总比目前的情形要好,那就由他去吧,反正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她都会陪他一起担着。 容景辞和楚临哲才刚刚离开,楚音便听到老太君怒喝一声:“跪下!” 楚音哪敢违抗,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娘,音音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别发火啊。”杨氏心疼楚音,却也不敢违抗老太君,只能劝道:“再说这种事哪里有什么对错,音音她又正好到了这个年纪,好好跟她说就是了。” 陈氏和周氏同样不忍看着楚音受罚,都接着杨氏的话说道:“娘,二嫂说的在理,您看,音音还给您带了这么多东西,这丫头一直念着您呢。” “哼,”老太君不为所动,上次这般发怒,还是楚音非要嫁给安元嘉的时候:“她这是念着我吗?分明是为了让我这个老婆子松口,用这些东西来讨好!你们说这丫头……她怎么……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说着说着,老太君的怒意就成了哀伤,沧桑的眼睛染上了红血丝:“这天下好儿郎何其多,音音你为何……” 老太君说不下去了,只能咽了一口气,然后就沉默着。 楚临川看着楚音,神情同样复杂:“音音,你不要怪我们不通情理,事实上,我们比谁都愿意看到你能嫁给如意郎君,可是那容景辞他如何能是好归宿?” 几个哥哥可就没有长辈们说的这般委婉了。 楚风萧率先开口:“我看啊,八成是那姓容的先不安好心,音音如今住在后宫,见到的人本就不多,姓容的稍微说两句好听的就把她给哄了。这事也好办,音音,改日找个机会三哥带你出去转一转,大雍的好儿郎多了去了,他一个太监,除了长得还行,真没什么好的。” “对对对,还是三哥有办法,”楚水寒连声应和:“音音,你就听三哥的吧。” 一直都沉默的楚熠此时开口了:“你们两个就别添乱了。”然后他看向老太君:“祖母,从头至尾音音都没有机会解释,不如先听听她的话吧。” 楚熠算是所有人当中最为冷静的,可惜他并没有劝下老太君的火气:“听什么,难道我这个老不死的还会害她吗?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安元嘉那个畜生对她做了什么!这次老身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任由她如此糟蹋自己的婚姻大事,老身……只有这一个孙女啊……” 这话惹得众人都红了眼,楚音也不例外。 “音音,祖母就问你一句话。”老太君极力隐忍着情绪:“这次你可会因为那人与祖母对着干,甚至到以死相逼的地步?”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楚音的回答。 毕竟楚音为了安元嘉顶撞老太君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果楚音这次依旧执迷不悟,只怕老太君的心就要被伤透了。 “不会,我会听祖母的话。” 楚音很平静的给出了答案。 大家长吁一口气。 还好,这一次楚音尚未陷得太深,再想到刚刚容景辞这么容易就放弃提亲,两人之间的情分应该不过尔尔。 只是闹这么一出,真是有够糟心的! 老太君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你这孩子,总是在这种事情上犯浑,你放心,祖母一定给你挑一个好人家,你不相信祖母的眼光,还有你叔叔婶婶,一定不会再让你所嫁非人。” 楚音说不上来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家人对容景辞这么排斥,一则是因为他的身份,想来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前世做的那些糊涂事。 “祖母,以前是我不懂事,老天爷也已经让我受到了惩罚,好不容易有了弥补过错的机会,我如何舍得再伤您的心。所以您不答应容景辞的提亲,我一定会遵照您的想法去做。” 老太君欣慰不已,结果就听楚音接着说道:“但还请祖母恕罪,我没有办法嫁给您口中所谓的如意郎君。” “音音!”楚临川连忙喝止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余人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祖母,三叔,你们不要生气,我并不是以此作为威胁,”楚音缓缓解释道:“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会罔顾你们的感受一意孤行,我相信你们也不会逼着我去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你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楚风萧着急了:“我瞧你就是被那个姓容的把魂给勾走了,等三哥给你找到更好的,你肯定就改变主意了。” “我喜欢容景辞,心里也只装的下他一个人。”楚音抬起头,丝毫不带扭捏的说出了这句话:“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做傻事,我珍惜我的命,也珍惜将军府,我不会为了和他在一起,伤害我的亲人。今日你们不同意,我便等着,等着有朝一日你们也能看到他的好,等着你们能够接纳他。” “你……” 老太君眉头拧着,因为楚音这番话,实在没有反驳的余地。 正如楚音所说,他们对容景辞并不了解,拒绝他的提亲,很大程度上就是当初安元嘉的事情让他们后怕。 还有一点就是,容景辞便是真有那么好,他也是个太监啊,音音现在不嫌弃,以后也不会后悔吗? …… 将军府正厅。 容景辞给楚临哲倒上一杯茶,便是皇上都没有得到过这个待遇。 “楚将军,容某有一事请教,”容景辞态度恭敬:“提亲一事我可以不提,但希望楚将军能够告知拒绝的原因。” 楚临哲放下茶杯,深深的看了容景辞一眼,那种感觉仿佛是听到一个十分白痴的问题。 但是容景辞都问了,也不好不回答,就算伤了面子,也是他自找的。 “九千岁,本将说话向来直,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容景辞笑了笑:“楚将军放心,但说无妨。” 楚临哲这才开口道:“旁的先不论,九千岁,本将还是那句话,音音是将军府的心头宝,我们如何能看着她和一个……一个太监……” 说到最后,楚临哲的声音还是低了下去,终究是怕伤到容景辞,毕竟成为一个太监也不是他的错。 结果容景辞并没有什么反应,抿了一口茶,然后说了一句让楚临哲彻底怔住的话。 “楚将军若是担心这一点倒是不必。”容景辞平静的说道:“我不是太监。” 第233章 赌上我的命,换来和她的白头偕老 楚临哲正要端起茶,听到这句话,手就这样悬在半空无法动弹。 终究是久经沙场的人,不至于这么不经吓,楚临哲的震惊很快就被掩饰住了,他放下茶杯,打量着容景辞。 “九千岁应当很清楚,你这话代表着什么,”楚临哲缓缓说道:“本将也算是朝中的老人了,你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是以宦官的身份,倘若你这话是真的,那就是欺君之罪。九千岁位高权重不假,但这个罪名怕也是担不起,本将劝你,还是要慎言。” 楚临哲原本想着,容景辞能够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些话,是没有把他当成外人,这其中自然是看楚音的面子,虽然心里并不怎么认同他们的关系,但是人家都先放下戒心了,自己好歹是个长辈,没必要把事情做绝,一码归一码,出言点醒他一下也是应当。 结果说完以后,容景辞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我进宫的时候,确实是宦官,并不算是欺君。” 进宫的是,现在就不是了? 楚临哲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难道太监还有机会再次变成男人? “九千岁莫要把本将当成三岁的小孩子来哄着玩。” 楚临哲的语气并不算好,很明显是不相信,以为容景辞是为了消除他的疑虑在信口开河。 “容某并非信口雌黄,”容景辞便简单的做了解释:“我幼时不小心伤了身子,大夫说我没办法再为家中传宗接代,然后我就被送进宫里,负责净身的人听闻此事后生了怜悯之心,说我年纪小,反正净不净身都是一个结果,就没有必要再遭罪,只是叮嘱我不准将此事说出去。” 楚临哲听完,眉头拧的更紧了。 这事乍一听倒也合理,但是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伤,后来就好了?只是一直欺瞒着?” “是。” 楚临哲并没有很相信这番解释:“九千岁,你与音音的事情还没有定下,如今就这般对本将说出实情,你就不怕本将以此事拿捏住你?” 闻言,容景辞只是笑了笑:“楚将军说的没错,我确实会害怕,不然也不会一直瞒着这件事。但是您是音音最为敬重的人,我必须得到您的信任。而且在我眼中,楚将军的为人向来坦荡,是不会做出这种小人之举的,所以愿意赌一把。” 容景辞都已经这样说了,楚临哲觉得自己要是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就有点没有长者风范了。 “罢了,本将会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九千岁放心吧。”刚说完,楚临哲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不过就算你不是太监,你和音音的事情本将也是不会答应的。” 楚临哲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甚至不怕的容景辞恼羞成怒,就是想让他彻底死了心。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容景辞的定力。 “倘若我和音音的事情不能得到将军府的祝福,那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开心,所以在您点头之前,容某一定恪守本分,请您放心。” 虽然不喜欢容景辞和楚音在一起,但是楚临哲还是要承认,眼前这人确实懂分寸知进退,再加上之前容景辞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如今楚临哲对他的印象已经好了很多。 若不是还有些顾忌,这两孩子真在一起倒也不是不行。 “你……”楚临哲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本将看得出来,你并不像外面传言那般冷血无情,其实是个好孩子。本将托大,论年纪也当得起你的长辈,你和音音的事情虽然不成,但平日也可多来将军府走动一下。” 容景辞顺着楚临哲的话就应下了:“多谢楚将军抬爱,容某今后多来叨扰,还请楚将军不要嫌弃。” “呵呵呵,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难道将军府还没有你的一口茶喝吗?” 只要容景辞不再提定亲的事情,楚临哲并不吝啬给他好脸色。 两人心平气和的开始喝茶,随便聊了两句别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楚临哲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老太君应该也敲打过楚音,便准备叫容景辞一起离开。 “楚将军。”容景辞突然叫了他一声:“我虽然答应了您,但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下音音,终究会有些不甘。” 容景辞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楚临哲眉头便皱了起来,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但是转念一想,容景辞能来提亲,自然是和楚音已经有了一定的情分,就这么轻飘飘的放下,反而不太可能。 所以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答案,一个足够让我死心的答案。”容景辞神色郑重:“您已经知道我不是太监,却还是不愿意让我和音音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 楚临哲叹了一口气,他也算是猜对了,容景辞果然是要问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实话实说了,无论你听不听得进去,都体谅一下我们作为长辈的心。” 容景辞点点头,然后就听楚临哲问了一个问题:“你既然已经知道音音的过往,那你应该听过安元嘉这个人。” “嗯。”这个名字让容景辞有些不悦:“楚将军是怕,我会像安家小儿那样负了音音?” 楚临哲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又摇摇头,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这种事怕与不怕都没有用,人心善变,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便是音音遵照我们的想法嫁人,我们也无法保证那人就能和音音白头偕老,所以只要音音喜欢,那人看起来对音音也是真心,我没有理由为难。退一万步说,就算音音真的运气不好再遇上个负心人,将军府也绝对不会像之前忍让安家小儿一般,就算拼上命也不会让音音再受半分委屈。” 说着,楚临哲看了容景辞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容景辞一时没有看懂,便问道:“那容某就更加不懂了,莫非,楚将军觉得我对音音不是真心?” 楚临哲摇头否认:“先前拒绝你,多半是因为你的身份,我们都以为音音是在拿她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如今你既然解释清楚了,本将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只是……世人皆知九千岁你位高权重,还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音音要是和你在一起,将军府这个靠山,怕是担不稳。” 容景辞听懂他的意思了。 一开始将军府的人拒绝他,确实是不愿意楚音嫁给一个太监,但是现在楚临哲拒绝他,则是因为他的地位。 楚临哲担心,楚音跟了他,将军府没有保护楚音的能力,一旦他真的负了楚音,将军府可能都没法帮楚音出气,只能看着楚音受委屈。 比起这种后果,楚临哲更愿意让楚音嫁给一个平常人,这样他就能将楚音永远护在将军府的羽翼之下。 “本将知道,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可笑。”楚临哲无奈一笑:“但是音音这孩子是将军府所有人的心头宝,我们没有办法再承担一次失去她的后果。” 容景辞没有说话,楚临哲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容景辞突然将胳膊伸到楚临哲的面前。 “你这是……”楚临哲不解。 “肘下两寸处,楚将军按一下便知。” 容景辞很平静的说出这一句话,让楚临哲完全猜不出他想做什么,但是他现在对容景辞并没有什么反感之处,就按一下而已,也不费事。 但是楚临哲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一按不要紧,容景辞瞬间脸色煞白,紧跟着嘴角便流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楚临哲被吓到了,正要问他是怎么回事,就见容景辞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留下一片殷红,然后有些虚弱的说道:“此处便是我的命门,楚将军若是想置我于死地,轻而易举。” 命门?! 楚临哲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命门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便是武功再高,被人知道命门所在,也就相当于交了半条命在对方手上,容景辞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告诉他? 看见容景辞这幅样子分明不是作假,楚临哲莫名就生出了些许恼怒:“你这孩子,是疯了吗?” 容景辞却只是笑了,说道:“楚将军,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放下音音,她就是我的命,所以我赌上我的命,换来和她的白头偕老,还请楚将军成全。” 说完这句话,容景辞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闭上眼睛开始运气调息。 看见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楚临哲犹豫了。 若不是真心,怕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棒打鸳鸯这种事情,是不是做的太不应该了。 许久之后,楚临哲才开口:“先去老太君的院子里吧,你们的事情还需她老人家同意。” 这话的意思是,他同意了? 容景辞面露喜色,结果一时气息不稳,又扯到了痛处。 “还请楚将军稍等一下,”容景辞喘了几口气:“等我稍作休整,不然音音看到会担心。” 楚临哲又叹了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楚音。 楚临哲看向容景辞的眼神又复杂了些,多了些许心疼和愧疚。 只是楚临哲不知道,容景辞所谓休整,本质上就是闭目养神而已。 毕竟用内力催出一口鲜血来做戏,真的有点累。 第234章 你这丫头怎么吃里扒外 老太君的房间里此时陷在一片死寂当中,久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楚昊看不下去了,过去把楚音扶起来:“先起来吧,地上寒气重。” 楚音摇摇头,她还不知道老太君有没有消气,哪里敢站起来。 老太君面上虽然还有怒意,但心里还不是疼的紧,便顺着楚昊的话道:“起来吧,难不成我不答应,你还要长跪不起吗?” “音音不敢。”楚音这才站了起来,因着跪了一会,觉得膝盖有点酸。 楚昊不动声色的把楚音拉到一边,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兄弟。 三人会意,楚风萧凑到老太君身边,笑嘻嘻的说道:“祖母啊,你就先别跟音音置气了,她不是都说了不会违背您的意思吗?您只要不松口,音音绝对不敢跟那小子在一起的。” 老太君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刚要说上两句,楚水寒也凑了上来:“哎呀,祖母,音音她好不容易回来,您就别说她了,二伯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有他在,这事成不了,您放心吧。” 两人这么一劝,老太君脸色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杨氏等人便趁着机会给老太君倒上茶水,再捏肩捶腿,屋子里气氛总算是暖了些许。 楚熠拍了拍楚音,示意她坐下。 楚音正要拒绝,就听楚临辰压着声音说道:“祖母有人哄着呢,你快坐一会,别伤了膝盖。” 事实上,众人的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老太君的眼睛,但是她的本意又不是为了惩罚楚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去了。 反正看现在这样子,想劝这丫头回心转意是不行了,只希望楚临哲能够让那个姓容的死心。 正想着,就听门外传来声音。 “娘,我进来了。” 说完,楚临哲就带着容景辞一起进了屋子。 楚音看见他们,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先是叫了一声二叔,然后看着容景辞,神情掩不住的担忧。 事实上,其余人的心也是提着。 又希望楚临哲能够断了这两人的姻缘,又担心楚音会因此受伤。 “嗯。”老太君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瞥了一眼的容景辞才问道:“你和九千岁聊的可还好?” 楚临哲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回话:“娘,您想给音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嗯? 他这个问题,别说是老太君,整个屋子没有一个人听懂。 “二哥,你在说什么?娘是在问你……” “我知道。”楚临川的话被打断,然后楚临哲继续说道:“娘,我们可以给音音寻一个人嫁了,但是那人对音音的真心,我们如何保证,而且一辈子的事情,总要音音自己喜欢才好。这样一来,我倒觉得整个大雍,没有人比这孩子更适合音音。” 话音刚落,老太君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楚临哲的鼻子说道:“混账!你再说一遍!” “娘,您先别动怒。”杨氏扶住老太君,然后看向楚临哲:“夫君,你跟九千岁去聊了些什么,怎么突然……” 这个问题,正是所有人都想问的,包括楚音。 怎么一盏茶的时间,她那黑脸二叔就开始向着容景辞说话了。 关于容景辞不是太监这件事,楚临哲已经答应不会说出去,自然要说到做到,起码现在不能说,反正如果容景辞真的和楚音在一起了,大家迟早会知道。 所以他能说的,只剩下一件事。 “娘,音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抉择,我们看见的好与不好,都不能决定她的幸福。至于景辞这孩子,旁的不好说,但是他对音音的真心是做不得假的,就凭这一点,就让这两个孩子试一试吧。” 老太君没有说话,她在思考楚临哲说的话。 她拒绝容景辞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么几点,担心他的身份,担心他的地位,担心他的心意不真。 可是正如楚临哲所说,容景辞的身份和地位都摆在明面上,楚音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选择和容景辞在一起。 若因为他们的偏见拆散这对孩子,他们心里是舒服了,却没有尊重过楚音自己的选择。 至于容景辞的真心,虽然不知道楚临哲是怎么得到这个结果的,但是老太君知道楚临哲对楚音是有多疼爱的,若不是真的发生什么,楚临哲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老太君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音音她嫁给一个太……” 最后一个字老太君没有说出口,毕竟好端端一个男人谁愿意当太监,想必容景辞对这个身份也是嫌恶的,她不能再伤这孩子。 要不是答应了容景辞,楚临哲真想立马解释清楚。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娘,您担心音音嫁给太监,无非是在意两点,一个是音音的名声,一个是音音的将来。但我还是那句话,这都是音音自己的选择。”说着,楚临哲对楚音问道:“音音,我们担忧的这些后果,你自己可曾想过?” “嗯。”楚音坚定的点点头:“自然是想过,二叔,起码我现在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够了!”老太君突然厉喝了一声,随后语气软了一些:“那你以后后悔怎么办,还指望能够重来一次吗?” 老太君这一问,倒是让楚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老天爷手里的后悔药,哪里能好心给她两次呢? 气氛一时又胶着起来的,容景辞正要开口,却被楚临哲抢了先。 “所以就先不要答应他们的亲事。” “二叔!” 楚音被吓到了,刚刚不还帮她说话吗?怎么转眼就…… 然后就听楚临哲继续说道:“你们就算已经互表心意,这才在一起多久,哪里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再相处一段时间吧,要是觉得不合适,就趁早了断,若是一段时间以后你们心意依旧坚定,再提亲不迟。” 老太君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最终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长叹一口气:“罢了,我老了,你如今是一家之主,就听你的吧。” 这话说的有多无奈谁都听得出来,本来听完楚临哲的话以后楚音还十分高兴,这下脸又垮了下来。 “娘,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楚临哲颇有些委屈:“我这不也是为了音音好嘛。这样,从今天开始,我让人时刻盯着这两个孩子,在您愿意接受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前,绝对不让他们做逾矩的事情,您看怎么样?” 老太君闻言,先是在楚音和容景辞身上各自打量了一会,许久之后才点点头:“我都说过了,你看着办就行。” 楚音有些愣住了,虽然提亲没有成功,但是这种情形已经比她预料的要好太多了。 可是有些人却不高兴了。 楚风萧恨恨的盯着容景辞看了一会,小声嘀咕:“二伯是不是疯了?” 其余几个的心情也不比他好,但是长辈都发话了,他们哪有拒绝的余地。 “爹,既然要找人看着音音,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吧。”楚熠开了口:“我过几日就要去翰林院赴职,顺带监管尚学堂的事务,二弟也要担任御前副统领,要经常在宫中走动,有我们在,一定不会让他们胡来。” “哎哎哎,那我呢?”楚风萧凑上去,有些着急的开口。 楚临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不成器的东西!明天就给我滚军营去,再整日就知道胡来,我打断你的腿!” 楚风萧颇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办法反驳,比起两个哥哥,他和楚水寒只在军营混到两个职位,别说去朝堂了,进宫都是麻烦事。 这时楚昊站了出来,眼神一直落在容景辞身上,然后指了指外面:“我知道你是个高手,去院子与我切磋一把,起码让我知道,你真的有本事保护音音。” 嘴上说是要切磋,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楚昊眼神里有明晃晃的挑衅,分明就是想给容景辞一个下马威。 楚昊是楚家出了名的武痴,身手方面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至于容景辞,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厉害,但是到底有多厉害,谁也说不上来,试探一下倒也无妨。 “昊儿,点到为止,毕竟只是切磋。”楚临川叮嘱道。 “放心,我不伤人。”楚昊神情冷漠:“九千岁,请吧。” 容景辞笑了笑:“请。” 嘶…… 楚音突然冲过去抓住容景辞,然后踮脚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他是我二哥,你别乱来。” 容景辞宠溺的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今后也要叫他二哥,我哪有胆子乱来。” 楚音红了脸,不再理他。 这般毫无顾忌的亲密,对两人来说是习以为常,但是在楚家人看来,真是……成何体统! “音音!”楚临哲都看不下去了:“你过来,别靠太近,小心伤到自己。” 楚昊用自己的佩剑,于是楚风萧对容景辞问道:“你用什么武器只管开口,小爷我去给你拿,这可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不然就只能被我二哥追着屁股打。” 这揶揄的口气惹的楚音推了他一下:“三哥,你别说话了。” 楚风萧回头看着她:“你这丫头怎么吃里扒外。” 楚音别过脸不想说话了。 她这是吃里扒外吗?她是不想让楚风萧惹怒容景辞,结果让二哥难看。 第235章 叫我一声祖母吧 最后容景辞选择了一把和楚昊手中看起来差不多的剑,他的理由是,既然是比武,用相当的武器才是公平。 楚风萧没忍住嘲讽了一句:“怎么可能公平,且不说二哥手里那把剑是从开始习武那日就开始用,顺手的就像是自己身上长出来似的,再者二哥最精通的就是剑术,这容姓小子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这一说,围观的人有几个开始拧起了眉头。 陈氏有些担忧的对老太太说道:“娘,昊儿他不懂事,要是一时兴头上来伤了九千岁……” 将军府的媳妇不像别家规矩多,不至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九千岁是什么人物陈氏还是知道的,若是他在这次比武中受伤,楚昊讨不到好不说,就怕牵连整个将军府,她这个当娘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 老太君也想到这个问题,正要开口劝一劝,就听楚临川说道:“这比武场上受伤本就是在所难免,谁也怨不得谁,我相信九千岁还是有这份气度的,你们就别担心了。” 反正这个时候楚临川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这小子敢打音音的主意,真以为将军府的娇娇女这么好娶?他那个就知道练武的儿子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任由围观的人百种心思,站在院中的两个人看起来却格外淡定,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就听楚昊说道: “得罪了!” 话音刚落,楚昊眼里便透出肃光,直接提剑朝容景辞冲来,速度之快,只听衣袍翻飞,眨眼便到了他面前。 这般身手,若不是高手根本就躲不过,最后即便不受伤也会因为仓皇躲避落得十分狼狈的下场。 “昊儿!” 陈氏愈发紧张,生怕楚昊下手没了分寸,便是刚刚一脸风轻云淡的楚临川也皱起了眉头。 这孩子,是想下死手啊。 这般想着,楚临川便已经做好准备,要是待会容景辞真的招架不住,他就上去拦着,毕竟人家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理由叫容景辞带伤回去。 在场人当中,唯独楚风萧一幅看好戏的样子,就等着楚昊让容景辞当场出丑。 结果一群人各怀心思的等着一个结果,最后看见的一幕却出乎意料。 容景辞不仅轻而易举的用手中的剑挡住了楚昊的攻击,剑身相互划过,冒出一串噼里啪啦的火星,而攻势迅猛的楚昊在这次撞击之后,竟然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 都已经准备好为楚昊拍手叫好的楚风萧举着两只手怔住了。 二哥?输了? 还是在一招之下? 除了他以外,旁的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楚昊,将军府晚辈中的武痴,从小就被老将军带着习武,各种武学古籍都快要被翻烂了。等年岁稍长,就独自一人去南疆等地办事,也算是在实战中摸爬滚打过的。无论是身法还是战术,整个大雍的年轻人当中,几乎找不出一个能跟他对招的,可是如今,他竟然在容景辞手下过不了一招? 而且这一招,还是楚昊先发制人。 楚昊也是半天回不过神来,看着握住剑的那只手久久没有说话。 楚音眼神不善的看着容景辞,正好容景辞也抬眼看着她,一脸的无辜。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多谢二少手下留情,否则这一剑容某是无论如何都接不下的。” 容景辞说得情真意切,众人完全猜不到他是为了给楚昊一个台阶下,还是楚昊真的放水了。 但是不管怎样,比试的结果已经足够说明,容景辞确实称得上高手,如果他是真心对楚音,以后楚音跟他在一起,楚家人倒是不用担心了。 只是如果他要是欺负楚音呢?这么厉害的人…… “我输了。”楚昊终于开口了,他抬头看着容景辞,神情冷静且坦荡:“九千岁武学精深,是我狂妄了。” 见他这样,容景辞便要开口说两句,结果紧接着就听楚昊继续说道:“但是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音音就可以任由你欺负。除了我以外,整个将军府都是她的靠山,你若是负她,就要担得起后果!” “对,二哥说的不错!” 说着,楚风萧冲过来站在楚昊身边:“你打赢了我二哥,还有我呢!” “嗯嗯,还有我。”楚水寒也跑了上来:“我也是音音的哥哥,谁要欺负她,就先过我这一关!” 楚音听的是满头黑线。 她知道哥哥们是舍不得她,但是也没必要闹成这样。 楚音正要站出去,被楚熠拦住了,然后楚熠自己走了出去。 “他们也是护妹心切,说话口无遮拦了些,还请九千岁谅解,”楚熠对容景辞行了一个礼:“只是音音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对我们来说她就是将军府的至宝,你要和她在一起,便要一辈子把她当明珠一般捧着,敢问这一点,九千岁能否做得到?” 容景辞收了剑,同样对楚熠还了一礼:“对诸位来说,音音如珠似宝,需要精心呵护,而对容某来说,音音是命,这一生,只要容某有一口气在,绝不让音音受半分委屈。” 字字落地有声,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便是最出头的楚风萧也动容了,却非要硬着嘴说道:“漂亮话谁不会说。” 楚昊把楚风萧推到一边,打量了容景辞一会,开口道:“你此话若能当真,我这妹夫的位置,就先给你留着。” 楚熠也丢下一句:“那就好好对音音,不要让我们有为音音出头的机会。” 两人说完,便走开了。 被留在原处的楚风萧和楚水寒互相看了一眼,合着他们来了个寂寞? 容景辞对他们笑了笑:“三哥和四哥可还有话要交代?” 三哥?四哥? 两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嘴还挺甜。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开口叫哥了,他们也要摆出做哥哥的样子才行。 “额,那个……记住我大哥二哥的话……就行了。” 说完,楚风萧拽着楚水寒连忙走开了。 闹了这么一出,院子里才安静了些。 老太君指了指容景辞:“孩子,你之前为了救音音所受的伤,如今已经好全了吗?老身让音音给你带的那根人参,你可吃了?” 容景辞连忙回答:“谢老太君关心,人参效果很好,容某的伤已经好全了。” 老太君也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便说了出来,这孩子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楚音,可见还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那就好,待会走的时候再拿一些,别留下什么隐患。”老太君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虽然你和音音的亲事还有待商榷,但也算是通了心意,你若不嫌弃,以后就随着音音叫老身一声祖母吧,莫要显得太生疏。” 闻言,楚音一怔。 祖母这是……接受容景辞了? “景辞谢祖母关心。” 容景辞一声祖母叫出来,今日的事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让两个孩子早些回去吧,老身先去休息了,临哲,你送送他们。” “是。” 遵照老太君的吩咐,杨氏去库房取了一些珍稀补品,除了千年人参,还有熊掌雪莲之类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最后只有楚临哲送二人从后门离开。 楚临哲把那袋补品递给容景辞:“这些东西九千岁府上虽然不缺,但既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就拿回去慢慢吃。” “嗯,谢谢二叔。” 容景辞改口改的十分顺畅,楚临哲本来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他都叫老太君祖母了,叫一声二叔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懒得计较了。 楚音说道:“二叔,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楚临哲点点头,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们。 “二叔,还有什么事吗?”楚音不解。 “那个……”楚临哲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容景辞说道:“你不是太监这件事我虽然帮你保密,但是我还是警告你小子啊,千万别乱来,特别是吃了这堆补品以后,给我离音音远一点,别还没提亲就惹出什么事情来,懂了吗?” 颇为严肃的交代完,楚临哲便挥挥手:“行了,你们走吧,时候不早了,我就不远送了。” 说完,楚临哲便进了后门,留下两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楚临哲哪里想得到,这件事容景辞还没有对楚音坦白,只想着两人都已经真心相对了,楚音应当早就知道才是,所以才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楚音好半天才回神,耳边不断的回响方才楚临哲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太监这件事……” 你不是太监…… 容景辞……不是太监。 楚音猛然转头,眼神死死的落在容景辞身上,震惊、委屈、不解……各种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音音……” 容景辞怀里捧着一个大包裹,很是无辜的看着楚音。 楚音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一跺脚,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音音!” 容景辞连忙跟了上去:“你别生气……” “凭什么不生气!”楚音委屈巴巴的红了眼睛:“二叔说的是不是真的?” 容景辞老老实实的点头。 “那你不就是在骗我!”楚音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容景辞,你……” “音音,”容景辞表情更无辜了:“我也没说过我是太监啊。” …… 空气就这样静止了。 楚音突然就找不到话来反驳了。 确实,从两人相识,容景辞就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太监,只是所有人都说九千岁是个太监,所以她也这么以为。 “可……可我说你是太监的时候,你也没有解释啊!” 容景辞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几分哀伤。 “干嘛不说话。”楚音抹了一把眼泪,气鼓鼓的问道。 “音音,”容景辞有些犹疑的开口:“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太监,还会让我离你那么近吗?” 容景辞这一问,倒是让楚音开不了口了。 会吗? 当然不会。 彼时的她刚被安元嘉伤透了心,一点都不想再踏入感情,若不是以为容景辞是个太监,她从一开始就会疏远他。 “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你再次出现,在欺骗你和失去你之间,我选择前者。” 容景辞说的理直气壮:“你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好,但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你!”楚音扬起了手:“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容景辞摇摇头:“只要夫人能消气,要打便打,只是打完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嘶…… 楚音咬着牙齿,憋着一肚子气,结果还没打下去,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到底是谁说这人冷面无情的,这撒娇的本事分明比她还厉害! 她一笑,容景辞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夜风突然止住,寒气却重了几分。 楚音掩在毛绒大氅中的小脸仰起一看,却见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下来。 “容景辞,下雪了。” 第236章 你是……闵夏秋? “嗯。”容景辞并未抬头,目光一直落在楚音身上:“冷吗?” “不冷,”楚音摇摇头,伸手接了一片雪在掌心,然后笑着对容景辞说道:“我想晚点回宫。” “好。” 容景辞帮她把帽子戴好,一手拿着包裹,一手牵着楚音的手,慢慢走着。 天色已经很晚了,再加上落了雪,街道上的行人只剩三三两两,摊贩也收拾了东西往回赶,入眼看去,只有漫天的雪花静静飘着,映着街边家户门口的灯笼,泛着朦胧而美丽的光。 脚下的路很快就铺上了一层雪白,楚音往前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自己留下的脚印,玩的不亦乐乎。 容景辞嘴角一直挂着宠溺的笑容,看着楚音在一旁闹着。 “小心点,别弄湿了鞋子,冻伤了脚就不好受了。” 楚音这才悻悻的不再玩了,然后才发现脚底已经有点湿漉漉的感觉,腻腻的,不太好受。 毕竟她也没料到这雪会下的这么突然,只穿了一双缀了兔毛的绣花鞋,保暖归保暖,可经不住她这般闹腾。 刚往前走了两步,容景辞突然走到她前面背对着她蹲下。 “做什么?”楚音问道。 “再让你闹一会,整双鞋都浸湿了,上来,背你回去。” “可我还不想回宫。”想了想,还是乖乖趴到了容景辞的背上:“去你府上,祖母给你拿了这么多东西,我先给你炖一碗汤尝尝。” 容景辞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想起上次夜玄被迫喝了五碗汤以后闹了一天的肚子。 ……罢了,她喜欢就好。 一路上,楚音把头埋在容景辞的颈窝处,被掩了一层雪的帽子下面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我今天很开心。”楚音说话时候,热气透过容景辞肩上的衣物,留下一丝温热传到他的身上,挠的他心头酥酥麻麻的。 “开心就好,以后我会经常陪你回将军府看看。” 楚音摇了摇脑袋:“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祖母他们现在都知道你了,起码在他们面前我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喜欢你。” 停顿了一下,她才继续说道:“容景辞,你下次提亲一定要成功,等我嫁给你的那天,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谁也别想抢走。” 软糯入骨的声音就贴在耳边,听得容景辞只觉得心口好似绽开一片花。 他扬着嘴角,故意打趣道:“夫人突然这般热情,就不怕我把持不住?” “切。”楚音没好气的转过头,好好的氛围都被他给破坏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好好走路。” 一路无话,两人到了九千岁府门口。 值守的侍卫都是暗阁的人,自家主子跟公主的暧昧他们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所以即便看见他们,也依旧像个木头人一般。 容景辞便直接把楚音背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她身上盖了一层雪的大氅脱下放到一边,然后让她窝在床上裹着被子,以免着凉。 随后容景辞在门口叫来下人,吩咐了几句才回到床边。 “把脚伸出来。” “还没捂暖和呢!”楚音表示拒绝。 方才脱了鞋才发现鞋袜真的都湿了,脚指头被冻的隐隐有些泛红。 “听话,” 容景辞轻声哄着,楚音这才把脚给伸了出来。 若是以前,她以为容景辞是个太监,光着脚被他握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容景辞不是太监,这种接触让她觉得有点尴尬。 “你要干嘛?” 刚问完,容景辞已经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开始给她擦脚,动作很细致,如捧着稀世珍宝。 楚音红着耳垂任由他擦着,不过脚上没有水渍以后确实舒服了很多,再加上屋里点了暖炉,很快就暖和起来。 “主子,您要的东西备好了。” “嗯,知道了。”容景辞起身去拿过来,原来是一双鹿皮绒靴。 楚音看了一眼,然后拧着眉头,语气有点闷: “你府上东西倒是齐全,连女人的鞋子都有。” 容景辞颇为无奈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你以为这鞋谁都能穿?” “啊?”楚音一时没能听懂。 容景辞这才解释道:“府上马上就要多一个女主人,东西总要提前备一些。” 楚音哪里能想到这一点,回过神来以后便红了脸。 这鞋子,原来只有九千岁府的女主人才能穿。 “歇一会吧,待会我送你回宫。” “嗯。” …… 那日之后雪便没有停过,相比往年,这场雪来的又急又猛,京都附近好几处都受了灾,而赈灾一事向来油水丰厚,朝堂上大小派别都在争这个任务。 不过此事楚音并没有太在意,大雍京都地处北边,雪灾常有发生,只要处置得当最后后果不会太严重。再说她就算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老老实实待在宫里不惹事就行了。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一件不算起眼的事情。 按照宫中惯例,每年这个时候便要分批招进宫人。 这本算不得什么稀奇,但是一日尚衣局来给楚音量身准备制作一批新的冬衣时,楚音在尚衣局那几个宫人当中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你是……闵夏秋?” 那个曾经在游园会上不可一世的挑衅楚音的镇国侯府千金,此时穿着二等宫人的衣服,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听到楚音叫她的名字,便跪了下来。 “公主圣安。” 楚音这才想到,镇国侯府一夜坍塌,死的死疯的疯,唯独剩下闵夏秋一个孤女。 她这种落魄的官家女子,若是已经嫁人还好,否则要么随便许配一个人家,要么被送去做官妓,总之都讨不到什么好结果。 好在她怎么说也是大皇子的表妹,虽然因为贵妃的事情,如今大皇子势头大不如前,但是皇家血脉摆在这里,谁也不敢上赶着打他的脸。 对闵夏秋来说,进宫当个二等女官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起来吧,”楚音淡淡的说道。 她与闵夏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她并不想找麻烦。 “谢公主。”闵夏秋起了身。 第237章 大哥欺负小姑娘 给楚音量好新衣的尺码以后,闵夏秋就和其他宫人一起回尚衣局了。 楚音虽然没有与她说什么,但是直到闵夏秋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楚音还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沉思着。 “舞袖,你可有听说大皇子最近如何?” “大皇子?”舞袖想了想:“听说贵妃出事以后,他去找过皇上,闹的动静还挺大的,不过后来皇上把他训斥了一顿,在那之后大皇子就一直在自己的寝殿里,日常的请安也不见身影,只是皇上都由他去了,宫人也不敢说太多闲话。” 楚音点点头。 按照舞袖的说法,如今的大皇子对任何事情都是不管不问的状态,那闵夏秋入宫的事情他知不知道呢? 毕竟把闵夏秋送去当官妓或者丢在宫外任其自生自灭都是符合规矩的,她能够进宫肯定是有人帮她,除了大皇子,楚音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照理说两人是表亲,大皇子帮衬一把也没有什么,可是楚音就是觉得大皇子不应当像看到这般沉寂,明明触手可得的高位一夜之间化为泡影,谁会甘心? 如果闵夏秋是大皇子安排进宫的,他是仅仅出于两人的关系帮一把,还是有什么算计? 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楚音只能长叹一口气。 自从卷进皇室以后,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不谙世事了,总是下意识的把人心往黑暗的地方想。 罢了,如今只能先看着,倘若她猜的没错,宫里的明争暗斗怕是又要多起来了。 只期盼她能全身而退,也希望将军府不要牵扯太深。 “我与闵家小姐也算相识一场,你们日后在宫中见到她能帮衬就帮衬一下,若是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及时告诉我。” 舞袖和影摇听懂楚音的意思了,这是要她们去盯梢。 两人应下以后便退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楚音还没歇上一会,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芜安姐姐,陪我去尚学堂好不好?” 楚音疑惑的看着成韵:“明日才开始上课,你今日去做什么?” 中秋前后尚学堂便停了课,以成韵这欢脱的性子应当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玩才是,怎么还想着提前去? “我……我总不能天天就惦记着玩不是,惹得我母亲隔三差五就训我。”成韵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再说了,我们今日提早去把书本准备好,明日不就轻松点吗?” 收拾书本? 楚音挑挑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还需要她们亲自动手了? “你要是不老实交代,那你就自己去。” 说完,楚音也别过脸,假意不理她。 见她这个态度,成韵似乎有些着急了,但最后还是不打算解释,气鼓鼓的说道:“你不去,我自己去就是了,哼!” 然后便起了身要出去,却还没走出三步又回头看着楚音,换上可怜巴巴的语气:“芜安姐姐,你真不去啊?” 楚音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问道:“不是去惹祸?” “不会不会,我发誓!真的只是去准备书本而已。” 切,楚音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不过她还真不放心的这丫头一个人乱跑,怕她没事也要找点事情出来。 “等一下,我换件衣服。” “嗯嗯。” …… 宫道上的积雪都已经被宫人清走了,但天上还是不停的下着,再加上天冷的紧,路上还是很滑。 楚音一路都在叮嘱成韵走慢一些,但是往往慢走两步便又走快了。 楚音倒是真好奇了,成韵到底要去尚学堂干什么,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宝贝? 因着不开课,尚学堂这几日都只有宫人在门口值守而已,大门一直紧闭着,她们到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已经打开了。 楚音转念一想,也不稀奇,明日就要开课,总是要提前打扫一下的。 值守的宫人与她们见了礼,便恭敬问道:“明日才开课,公主和郡主这是……” 成韵摆摆手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过来转一转。” “郡主恕罪,是奴才多嘴了。”那宫人以为惹到了成韵,吓的慌忙跪下。 “哎呀,我又没说你什么,起来吧。”成韵牵着楚音的手:“芜安姐姐,我们进去吧。” 正要动身,就听那宫人说道:“公主,今日新上任的翰林院学士楚大人要来接管尚学堂的相关事宜,这会已经在里面了,要奴才先去打声招呼吗?” 翰林院楚大人? 楚音想起大哥之前说要到翰林院赴职,还要监管尚学堂的事务,难不成就是大哥在里面? “不用了,若是见到打个招呼便是,不用这么多规矩,你也别跟着了,我们自己进去。” 宫人哪敢反对,便退到了一边。 想着楚熠在这里,楚音便期待着与大哥见上一面,也就顾不上成韵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结果四下打量了一下,并未瞧见楚熠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忙。楚音这才收了心思,跟成韵一起进了学堂。 “不是收拾书本吗?怎么就坐下了。” 成韵一进来就坐在窗户边上,脸上写满着无聊。 “不着急,先休息一下。” 然后继续看着窗户外面,好像在等谁。 楚音不解,但成韵不说,她也不想多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随便翻了两下书。 不多时,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楚音再熟悉不过了,心情甚好的她露出笑意,看来以后真的可以经常在宫里和大哥见面了。 “这里便是讲学堂,大人可要进去看看。” “嗯。” 话音落下,楚熠便和平日里上课的先生一起走了进来,看见里面坐着两个人,楚熠和先生都愣了一下。 “公主……您怎么……”先生颇为诧异:“今日并不开课啊。” 楚音笑了笑:“就是过来一趟而已,若是有叨扰,我这就离开。” 先生连忙摆手:“公主言重了。”然后指了指楚熠,对楚音继续说道:“这是翰林院学士楚大人,以后要监管尚学堂,今日特意过来熟悉一下。” “嗯,知道了。”楚音应道:“那……” “那你忙完了吗?”成韵突然开口打断楚音的话:“我有事找你。” 本来还带着笑意的楚熠听见这话以后,笑容便凝住了,然后很快收住情绪对先生说道:“差不多已经看完了,有劳马先生。” 马先生也是个有眼色的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先离开了。 楚音怔住了一会,正要问成韵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成韵倒是先开口了:“芜安姐姐,我有话跟楚大人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嗯? 楚音被她这句话弄的一头雾水,这两人什么时候还有秘密要说了? “额……你们这是……” “芜安姐姐,”成韵撇着嘴巴,好似受了委屈的样子:“我待会肯定跟你说清楚,你先出去好不好。” 再看楚熠,也是一副颇为头疼的样子,对楚音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试探说道:“公主,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嘶…… 果然有事。 不过大哥都已经说话了,楚音也不好继续耗在这里,便老老实实的出去了,出于对两人的尊重,她硬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偷听。 百无聊赖的等了好一会,讲学堂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不过在看见两人的时候,楚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成韵这丫头红着眼睛,好像是刚哭过,而楚熠沉着脸,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尴尬,反正看起来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玩的哪一出? 还是楚熠先开了口:“公主,下官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能否行个方便?” “啊?”楚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成韵才缓过神,然后点点头:“好……好的。” 楚熠走远了一些,楚音连忙跟了上去。 她正要问是怎么回事,结果楚熠先开口转开了话题。 “你跟九千……容景辞再见面的时候,帮将军府向他道个谢,我们不太方便开口。” 突然听他提到容景辞,楚音便先把方才的事情放下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几日大雪不断,西城那边已经发生了几起房屋倒塌,百姓被临时安排在一间寺庙里面住着,但是城外受灾的百姓不好安置,为了防止引起动乱,皇上今日早朝时提起了赈灾一事,他有意让将军府接下这个担子。” 楚音下意识的就摇摇头:“不行,将军府不能应下。” 楚熠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为何?” “皇上对将军府一直都十分忌惮,赈灾一事本就是得民心的好时机,他不可能如此好心,总之我就是觉得不妥。” 听完楚音的解释,楚熠笑了一下:“音音果然长大了,都知道考虑这些事了。你说的没错,这次情况比起水患之类的天灾要好处理的多,很容易就在民间树立威望,将军府若是接下,虽然能受百姓敬重,但也会让皇上更加提防,同时也会让更多人对将军府虎视眈眈,算起来是得不偿失。可若是不应,就是抗旨不尊,身为臣子不为圣上分忧,也是大罪。” 楚音听着眉头便不自觉的拧了起来:“皇上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将军府?” “不是突然。”楚熠苦笑:“我只是才进朝堂,事实上皇上之前便一直在给将军府使绊子,还好将军府都挺过来了,我听我爹说,有好几次都是容景辞帮忙才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不例外。” “怎么说?”楚音连忙问道。 “他当着皇上的面说将军府都是一群只会打仗的莽夫,舞刀弄剑可以,安抚人心却是不行,所以这次赈灾将军府至多派人维护一下秩序,没资格当主导者。我爹借势和他在朝堂上吵了起来,无人敢插嘴,皇上也颇为为难,最后便把事情交给了端王,只让你二哥带着侍卫随行保护端王安危就好。明面上将军府已经和容景辞不对付了,所以这道谢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只能劳烦你了。” 楚音这才放下心来:“我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哎,但是我把话说前面啊,”楚熠严肃起来:“道谢归道谢,定亲之前你们两个都老实点,我可奉命盯着你们呢!” 楚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瞥到了站在远处的成韵,那丫头好像还在抹眼泪。 随后楚音也故意板着脸,指着楚熠说道:“大哥,老实交代,你跟成韵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楚熠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你别管了,早些回去吧。” “哎哎哎,别走啊。”楚音伸手拦住他:“大哥,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去跟祖母告状,说你欺负人家小姑娘。” “我哪有!”楚熠难得变得有些急躁:“那丫头好端端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我说不愿意,她就哭了。” 嘶…… 楚熠说的轻巧,楚音听着却差点没被口水给呛到。 “大哥,你还是从头到尾解释清楚吧,不然我不会放你出宫的。” 第238章 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他了 楚音从未见过自家大哥讲话时会如此不自然,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差不多搞清楚了。 之前游园会上楚熠惹哭了成韵,出于愧疚便送了几回礼。可巧成韵是个爱玩的性子,身边朋友却不多,一来二去就和楚熠走得近了些。 楚熠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把成韵当成一个妹妹对待,抽空还会陪她出去玩一玩。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音突然想到,每次结束尚学堂的课业以后,她都会顺嘴留成韵在宫里玩一会再出去。之前成韵都喜滋滋的答应了,但是后来就一直拒绝,说是约了人去玩。 楚音当时只以为成韵在宫外也有交好的朋友,如今才知道这位所谓的好朋友就是自己的大哥? “所以……”楚音挑眉试探问道:“你们就在一起了?” “胡说八道!”楚熠很严肃的否认了这个问题:“我比成韵大了十岁,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怎么能扯上这种事情。” “那好端端的成韵为什么说要嫁给你?”楚音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楚熠:“大哥,你该不会是看成韵小,就欺骗人家感情……” 楚熠瞪了她一眼,楚音便乖乖的闭了嘴。 本来她也就是在打趣而已,自家大哥是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 “你就别一副审问的样子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一次带她出去玩,她就突然问我要不要娶她,我被吓了一跳,没有回答,谁知道她竟然追到这里来问。” “所以你刚才拒绝了成韵?” “不然呢?”楚熠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让她误会了,但尽早说清楚肯定是好的。” 楚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 “行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说着,楚熠朝成韵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就不过去打招呼了,你与她交好,待会哄哄她吧。” 说完这句话,楚熠便先离开了。 待楚熠离开以后,楚音才走回成韵身边,小丫头眼泪已经抹干了,但还站在那里抽抽搭搭,分明是还在伤心。 楚音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喜欢楚大人啊?” “不喜欢。”成韵说得斩钉截铁。 嗯?楚音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大哥自作多情了,其实成韵不是那个意思? “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他了。”成韵止住了哭声:“他都拒绝我了,我也不会上赶着纠缠,以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楚音倒是没想到成韵是个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你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成韵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芜安姐姐,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只是这种事情说起来多尴尬啊,今日我是实在没胆子一个人来找楚大人,所以才非要你陪我一起过来的。” “嗯哼。”楚音故意做出沉思的样子,然后对成韵做了个鬼脸:“今天我心情还不错,所以原谅你了。” 成韵这才彻底破涕为笑,然后走过来搂住了楚音的胳膊:“芜安姐姐,谢谢你愿意陪着我,还没有笑话我。” “这种事有什么可笑的。”楚音安慰着她:“不过你要是难过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啊,可别一个人憋坏了。” 成韵摇摇头:“不会的,其实我都没有搞清楚我到底对楚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只想在我母亲给我说亲之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就不会被安排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人。而我能想到的人只有楚大人一个,所以我才问他愿不愿意娶我,既然他拒绝了,我自然就打消了这份心思,反正我母亲总不至于让我嫁给一个很差劲的人。” 楚音这才意识到,成韵原来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而且这丫头和她一样,并不想婚姻大事完全由长辈说了算,便想着在身边找个人来当挡箭牌。 只是自己要比成韵幸运的多,她选中的人正好与她心意相通。 哎,可惜了,要是大哥答应了,自己就可以多个聊得来的小嫂子了。 罢了,情爱之事,总要双方都愿意才算天作之合,她是管不了的。 第239章 区区一个庶女 和成韵一起回到沉絮殿以后,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成韵面上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了,楚音才把她放出宫,并且两人约好,以后这件事都不要再提了。 翌日,尚学堂开课,按照惯例楚熠需要来一趟,起码与各位先生和学子认识一下。 以往监管尚学堂的人虽然也是翰林院学士,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学究,刻板严肃不讨人喜欢。所以当楚熠这个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往那一站,讲学堂便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新来的监管是什么人啊,看着年纪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啊,再者监管一职连新科状元的都不能直接上任,他怎么有资格?” 另一人便解释道:“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连他都不认识。这位可是楚大将军唯一的嫡子,有踔绝之能,要不是一向为人低调,大雍第一公子的名头肯定非他莫属,旁人抢都抢不到。”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楚家大公子的名头,估计只有你没有听过了,多少京都千金都想成为将军府的儿媳妇,可惜没有一桩说成的。我觉得楚家人心气也太高了点,怕是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 几人说话的动静有些大。 楚音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几个人她倒是正好认识。 话最多的人是国相大人的孙女,因着皇后的关系才有资格到尚学堂来,楚音对她并不是很熟悉。而另外一个人,则是成韵的庶姐林蔓清。 在芜安的记忆中,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却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对丈夫算的是百依百顺。即便驸马是入赘长公主府,但长公主因为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是亲自做主给驸马纳了妾。 结果这纳妾之事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驸马接二连三的往府里带进女子,其中一个最得宠的妾进府时身边就有一个比成韵还年长的少女,说是驸马的亲骨肉。 这事就是傻子都看明白了,在长公主提纳妾一事之前,驸马就已经在外面有了红香软玉,而且比长公主更早生下驸马的孩子。 这事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要好好处置驸马为长公主出气,结果长公主一句他好歹是成韵的父亲,便轻飘飘的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长公主自己都不打算追究,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好再插手这种家事,便任由她去了。 这些事情楚音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只知道因着长公主的软弱,驸马行事更加乖张,对嫡女成韵向来不冷不热,倒是对庶女疼爱有加,还逼着长公主发话,让林蔓清进了尚学堂。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成韵不喜欢提起这些事情,平日里成韵和林蔓清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所以楚音也从来不过问,此时听到她们谈话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楚大人和先生还在说话,你们在下面说三道四,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楚音没有想到成韵会突然站起来说这番话。 这直截了当的质问让原本在议论的众人都停下了嘴,旁人倒是还好,因为成韵分明是对着林蔓清她们在说话。 楚音心下了然,这傻丫头嘴上说不喜欢她大哥了,这会还不是下意识维护着。 国相千金文珠儿不敢得罪成韵,在一众皇亲国戚当中她的身份实在不够看,再加上本来也就是她说话声音最大,便尴尬的低下了头。 林蔓清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她仗着驸马的宠爱从未受过气,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郡主教训的是,我只是看见大家都在说话,先生也并未制止,便以为可以说上两句。”随后又看向楚熠:“楚大人,方才都是小女不懂规矩,若要责怪小女愿意一人承担。” 林蔓清一说完,楚音原本已经移开的目光便又回到了她身上。 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却是把成韵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毕竟刚刚议论纷纷的人可不在少数,而她站出来说要承担所有的责罚,怕是刚才说话的人都要替她说话了。 成韵听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林蔓清是知道错了,于是不再说话,又坐了回去。 楚音果然没有料错,很快文珠儿便开始为林蔓清说话:“可是方才又不是上课,没有规矩说不能讲话吧,而且就算是平日先生讲课的时候,郡主你不也经常说话吗?郡主,蔓清与你本是姐妹,你虽然身份尊贵些,却也不必要处处与她过不去,” 长公主府那点事几乎是人尽皆知,文珠儿这样一说,谁都会以为成韵就是借故让林蔓清难看,毕竟成韵平日可是最不喜欢遵守规矩的人,哪里有立场出来叫别人守规矩。 成韵再傻也能听出来这话就是在针对她,可是她是个嘴笨的人,这么多人都盯着她,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红了眼。 气氛一时胶着,直到清朗的声音响起。 “讲堂之上,尊师重道乃是根本,这种规矩还需要先生明说,我倒是不知平日这课上诸位都学了些什么?” 楚熠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文尔雅,此时不怒自威的样子连楚音都未曾见过,座下之人更是没想到这位新来的监管才刚来就敢放狠话,就不怕得罪这些皇室子弟? 毕竟将军府再厉害,也只是外臣,楚熠的身份哪里有他们尊贵。 很快,便有一人站了起来:“楚大人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这规矩若是不明说,而是需要我们来揣摩,是不是有点为难人了,那不如先生以后讲课都不用说话了,都让我们来猜好了。” 此话一出,讲堂里许多人都笑了起来。 楚熠微微拧眉,皇室之中有龙凤,但富贵纨绔也不在少数,难怪当初他为了多见到楚音,自愿承下尚学堂监管一职时,翰林院的人都有些诧异。 “你既然觉得为难,那要不要本公主待会去父皇面前帮你说两句好话,从今以后不用再来尚学堂。” 楚音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随后满堂鸦雀无声。 大皇子如今把自己关起来,尚学堂里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室中人便是楚音,没人敢找她的不痛快不说,谁人不知,皇上向来重视教学一事,她若是真的到皇上面前告状,再添油加醋一番,今日搅乱讲堂的人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方才冷嘲热讽之人只能悻悻坐下,谁也不敢开口了。 此事这才算揭过去,按照流程走完以后便开始上课,因着是开堂第一天,并未讲很多东西便到了下学的时候。 成韵早就已经把方才的那些不痛快忘记,只想着跟楚音约好一起去沉絮殿玩雪的事情,所以先生一走她便催着楚音赶紧收拾离开。 楚音无奈,便叫她先去外面等着,她收拾好就出去。 等楚音准备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完了,然后她发现成韵正站在门口跟林蔓清说着话,她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躲在门后偷听了几句。 “我先前还在想,是哪家男子可以吸引郡主隔三差五的溜出府去私会,今日才知道原来是楚家大公子。可是你也知道,父亲他向来不喜欢我们抛头露面,你这件事若是被父亲知道……” “你要告状!”成韵着急了。 “我何必与郡主过不去呢,只是此事终究不算小,就算不告诉父亲,总是要与长公主知会一声的。” “你!” 成韵急的不行,正要开口,就见楚音走了出来。 “芜安姐姐,”成韵已经快哭了:“我怎么办?母亲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楚音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林蔓清对她行了一个礼:“公主,虽然您与郡主交好,但此事终究是长公主的家事。” 言下之意,便是叫她不要插手。 “嗯,你说的有道理。”楚音倒是没说什么:“成韵,我们走吧。” 楚音这么好说话,是林蔓清没有想到的。 她以为成韵每日都在巴结公主,公主这时候应当为成韵说两句话才是。 她一向看不惯成韵那幅狗腿子的样子,先前是怀清,然后是芜安,成韵在她们面前从来都没有一个郡主该有的端庄矜贵,有时候她都为成韵感到难堪,难怪父亲一直不喜欢成韵。 而她就不同了,虽然出身不及成韵,但她好歹也是长公主府的人,怎么能自甘下贱去讨好别人,因此就算芜安是公主,她也不会谄媚相迎。 总之,她就是要做父亲口中那种不卑不亢不世俗的人。 楚音才懒得管她想什么,牵着成韵径直离开了。 而成韵一路上都在担心:“芜安姐姐,我没有骗你,若是母亲知道我和楚大人……她真的会打死我的。” 楚音这才停住脚步,瞧见四下无人,便无奈的轻轻敲了一下成韵的脑袋:“你个傻丫头,跟我混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上道?” “啊?”成韵没有听明白。 “我问你,你和楚大人出去的事情,是不是避着人悄悄做的,你母亲并不知情。” “对啊,”成韵点点头:“可是……” “那凭什么你母亲就相信林蔓清而不相信你,你一口咬定她在说谎不就行了。” “可是……”成韵还是觉得不行:“万一还有别人看见呢?” “若是你母亲十分信任的人看见了,此事早就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现在你还相安无事,说明只有林蔓清知道,就算有其他人,那也是她的同伙,他们空口白牙的告状,你也可以空口白牙的否认。” “……这……能行吗?” “当然不行,”楚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下去只能纠缠不清,而你要做的,是反将一军。 成韵,长公主府是你母亲的府邸,你是长公主府唯一的嫡女,是有封号在身的郡主,没有人有资格骑到你头上去,便是你父亲都不行,何况区区一个庶女。” 第240章 情诗 成韵回了长公主府以后一直都提心吊胆,就担心林蔓清去告状。 虽然楚音已经告诉了她该如何应对,但是总归还是有点害怕的。 结果她老老实实的在府中待了一下午,都没有听说林蔓清往长公主的院子里去,父亲那边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是以她虽然一直害怕,但好在平安无事。 “你这丫头今日倒是难得安静,平日叫你来陪我用个饭怎么都找不到人。” 成韵慌忙抬头,只见一个一身锦服的华贵妇人走了进来,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与双十年华的女子倒是无异,而且生的肤若凝脂,眉眼俏丽,自带几分年岁堆积的妩媚。 每当有人见到长公主如此姿色,都不明白驸马为何放着如此美人不要,非要去宠爱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的女人。 成韵乖巧的站了起来,对来人行礼。 “母亲。” “嗯,吃饭吧。” 长公主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先入了座。 成韵应下,这才敢跟着坐下,平日喧闹的性子几乎全部收敛了起来,安静的像一只小猫。 世人都说长公主温婉贤淑却是个犯傻的可怜人,身居高位却对驸马这种人忍气吞声,白白耽误自己的年华。 旁人看不真切,就连驸马身边的小妾都以为长公主软弱可欺,偏偏成韵不这么认为。 自小父亲就对她冷眼相待,就好似只有府中那些庶子才是她父亲的至亲骨肉。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长大的成韵,照理说应该与母亲更亲近些。 但事实上就是,成韵对长公主有发自骨子里的害怕,即便长公主连一句狠话都没有对她说过,比起与长公主独处,她更愿意去接受父亲的冷言冷语。 至于其中缘由,成韵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恐惧来的莫名其妙,却永远挥之不去。 “怎么了?瞧着你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成韵连忙摇头:“没事,” 长公主打量了她一会,并未继续追问,而是对坐下侍女吩咐道:“这几日下雪,天寒的紧,郡主每日回府前先备好暖汤,切莫让郡主染了风寒。” “是。” 侍女恭敬应下以后,长公主这才对成韵说道:“既然不舒服,吃完饭以后就不用来陪我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接下里两人便安静的用膳,屋内只时不时传来烛火噼啪的声音。 突然,屋外传来一些响动。 随后门被推开,门外值守的下人进来通报:“长公主,是西院那位小姐来了。” “啪嗒!” 成韵手中的筷子一个不稳,掉了一根在桌子上。 西院,正是林蔓清的生母贺氏住的院子。 面对长公主的审视,成韵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慌张,尴尬的笑了笑:“手滑,手滑。” 长公主也对她笑了笑,并未责怪,然后柔声说道:“这大冷的天,怎么能叫孩子在外面冻着,快进来吧。” 下人得了令,便去请林蔓清进来,期间成韵再也没有吃一口饭,显得有些紧张。 “蔓清见过长公主。” 照理长公主是正室,又是长公主府的掌权人,家中庶出的孩子应该称呼她为母亲。只是驸马极为嫌恶,硬是不准孩子们与长公主亲近,便是见面也只能叫一声长公主。 长公主笑着站了起来,然后亲自去扶林蔓清起身:“好孩子,哪里要讲这些虚礼,快坐下吧。” 林蔓清谢过,却并未坐下,而是看了一眼成韵,然后神色变得有些犹疑。 “我……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打扰了您和郡主用膳,还请长公主恕罪,那蔓清就先告退,晚些时候再来给您请安。” “说什么应当不应当,你总是这般见外,”长公主面上笑的愈发亲切:“我与成韵正觉得无聊,你有什么话且说着就是。” 长公主说完以后,林蔓清目光怯怯的看了一眼成韵:“这……恐有不妥。”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意思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要说的事情分明就是和成韵有关。 “说吧。”长公主松开了林蔓清的手,也往成韵那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一些。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长公主依旧是柔声细语,却没有给林蔓清留一点拒绝的余地。 而这正是林蔓清想要的,想来长公主应该是察觉到她要说什么,事关自己的亲生女儿,长公主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林蔓清压住心中的得意,依旧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良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 “长公主,不是蔓清有意隐瞒,只是这事和郡主有些关系,我……我不敢贸然开口……” 听完她的话,成韵暗自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既然都来了我这里,你哪里是不想说?”长公主难得露出一丝不耐烦,对林蔓清也没有了之前的亲热,自顾自回到桌子边坐下,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淡:“时候不早了,你要说什么便说吧,不要耽误时间。” 这种样子的长公主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林蔓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平日里长公主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一碗水端平,对待府中庶出的孩子如同己出。 林蔓清不是没有想过长公主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可是这么多年府中人都没有看到过长公主苛待庶子们,每次见到他们,长公主都是一派亲切的样子,好似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娘亲抢走了自己的夫君。 今日她虽然是来告成韵的状,可是都还没有开口呢,长公主的脸色就已经难看,以往那么会装模作样的她,这会忍耐力是不是太差了。 但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林蔓清没有理由不继续说下去。 况且成韵是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孩子,长公主对成韵的事情多上心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这么一想,林蔓清便打消了疑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时候我偶然看到郡主与人约好出府游玩,因着不知那人身份,我也不好说什么,直到今日在尚学堂见到了新来的监管楚大人……” 林蔓清说着说着语气便缓了下来,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也足够让人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成韵她和这位楚大人,一直在暗地里私会?” “蔓清不敢胡说!”林蔓清慌忙跪下,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话说得这么死:“郡主向来恪守规矩,不至于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我原想应当是有所误会,所以没有及时告知,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让您知晓,若是误会,大不了我亲自向郡主赔罪,若不是误会……长公主,此事关乎长公主府的声誉,便是被郡主记恨,我也一定要说出来才是。” 林蔓清说的是情真意切,好似真的为了成韵和长公主府担忧不已。 说完以后,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着长公主的神情。 而长公主的视线在成韵身上短暂了落了一下以后,便到了林蔓清的身上,两人视线正好对上,林蔓清目光没来得及收回,被吓得不轻。 她没有想到记忆中的那个温柔的长公主,竟然也会有如此威严的眼神。 长公主对于林蔓清的话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成韵也就是爱胡闹了一些,但是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这种事情成韵怎么可能去做。 转念想到成韵今日一直都有些不对劲,长公主心中那份确信便消失了几分。 “成韵,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长公主再看向成韵的时候,发现她面上已经完全了没有之前的紧张,反而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蔓清。 “成韵?”长公主皱着眉头又叫了她一声。 成韵似乎这才回过神,随后脸上多了几分愤怒,她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林蔓清大声说道:“林蔓清!你不要脸!”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吼,不止是把林蔓清吓了一跳,长公主也被震了一下。 “成韵,好好说话,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长公主教训了一句,成韵却突然哭了起来,一幅委屈到不行的样子:“母亲,她欺负我。” 回过神来的林蔓清没有搞清楚眼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想的是,在她告完状以后,成韵要么放弃抵抗乖乖承认,要么就出言反驳,然后她就把事情撇清,说自己只是将所见所闻说出来而已,任由长公主派人去调查。 反正成韵和那个楚熠私会确有其事,总是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的,到时候成韵多多少少都要吃一点亏。 可是怎么成韵就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在欺负她呢? 林蔓清也不甘示弱,按照原计划继续说下去:“郡主,我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平白诬陷你,实在是觉得兹事体大所以才来告诉长公主,总之我行得正坐得端,长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调查!” “林蔓清,我原想着我们总归算是姐妹一场,我给你留一点面子才好,可你竟然反咬一口,既然如此,你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成韵摆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放在了长公主面前。 林蔓清不知道那张纸是什么,她只看见长公主的神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正要问清楚,就听长公主吩咐道:“去把驸马还有西院那位请来。” 要请父亲和贺氏过来? 林蔓清这才意识到,她以为自己是来告状,其实成韵早就挖了坑在给她跳? 长公主不再说话,屋子里一片死寂,林蔓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驸马来了以后再做打算。 不多时,一个身着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姿袅袅的娇俏美妇。 “什么事?” 驸马自打露面就没有一个好脸色,待看见林蔓清在这里以后,他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你怎么把蔓清叫过来了?” 面对驸马如此态度,长公主一点都不生气,先是笑着行了礼,然后请驸马和贺氏坐下说话。 驸马倒是配合了一下,但是贺氏就不乐意了。 “长公主,妾身和蔓清一直都住在西院,和您互不相扰,您好端端的把她叫过来是怎么回事?您若是想要被儿女伺候,一个成韵郡主还不够吗?干嘛抢我的女儿?” 驸马宠妾灭妻的行径几乎整个大雍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形在附中也是见怪不怪,所以在场之人都没有因为贺氏的无礼而感到意外。 长公主并未解释,而是把手里那张纸递到了驸马面前。 “夫君,你看看。” 驸马接过去扫了一眼,然后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他震怒的东西,他先是瞪了一眼林蔓清,然后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长公主轻声叹了一口气:“成韵,你解释一下。” “这是我在她的书里发现的,”成韵没有直接说名字,但是谁都听得出来,这人说的就是林蔓清:“她叫我替她隐瞒着,我想着这事总归是不太好看,只要她知错我就不管了,谁知道她竟然反咬一口,说我和楚大人不清不楚。行啊,林蔓清,口说无凭,你能像我一样拿出证据吗?” 林蔓清哪里还能顾得上她说了许多,只听清楚了一件事。 成韵在她的书里发现了一个证据。 林蔓清听的是一头雾水,下意识的反问:“你有什么证据?” 这次不用成韵解释,驸马就把手中的纸拍在了桌子上:“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蔓清凑过去一看,一张俏脸瞬间惨白。 纸上是一首情诗,不仅笔迹是她的,落款还清清楚楚的写上了她和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的这诗是有人仿照她的字迹写的,可是手上这张纸隐隐泛黄不说,上面的墨迹也看得出是陈墨,分明不是近期写的东西。 倘若成韵是找人模仿她的笔迹写了这个东西,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拿出来,总不能她很早以前就算到会有这一天吧。 这种情形,就算是她一口咬定成韵在陷害她,驸马等人也不可能相信啊。 第241章 赈灾点 “爷,这事肯定有误会,蔓清这孩子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平日里她待在府中都不出院子,生人都见不到,怎么可能……” 驸马怒不可遏的打断贺氏的解释:“那就让她说清楚,轮得到你来替她说话吗?” 被驸马这么一吼,贺氏吓的连忙噤声。 往日再怎么情意绵绵,她终究只是个妾,驸马真的生气时,她一点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有,是成韵陷害我!”林蔓清也顾不上什么姐妹情深了,更顾不得尊卑有别,连郡主都忘了称呼:“我从来都不认识一个什么叫李泽的人,父亲你相信我,您要是真的不信,大可以去调查!” 成韵躲在几个人后面,仗着大家看不见她的脸,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容。 她这个芜安姐姐做这些事情就是比她能耐,好端端的一张新纸用艾草一熏,就泛出了陈旧的黄色,让林蔓清百口莫辩。 不行不行,再高兴也要忍住,可不能被人发现,戏总要做全套才好。 “父亲,我真的没有……”驸马不说话,林蔓清就着急了,又扯着贺氏的袖子哭道:“娘,你帮我说说啊。” 贺氏为难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正要开口,就听长公主说道:“罢了,也不是怎么顶重要事,以后蔓清自己注意一些便好,不要再见一些来路不明的人。” 说完长公主对驸马温婉一笑:“孩子还小,胡闹一些也无妨,以后多管教就是,你要莫要再追究了吧。” 这话听着不错,但分明就是给林蔓清定了罪,林蔓清当然不会乐意,拧着眉头就要反驳,结果驸马先她一步,狠狠一巴掌落在了林蔓清脸上。 “真是不知廉耻!”驸马吼道:“今日要不是长公主为你说话,我定然打断你的腿,滚回院子去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随后又瞪了一眼贺氏:“你要是敢包庇她,我先打死你!” 以往驸马虽然会生气,但是哪里会说出这样狠的话,当下贺氏便是真的心疼女儿,也只能老实服从。 “成韵,你也先回去吧,都是一家人,不要继续闹下去了。” 长公主柔声细语的说完,成韵也乖巧的点点头,然后便告辞退下了。 反正她要的就是息事宁人,真查下去她才是危险的那个人。 随后长公主往驸马身边靠近了些,双手扶住了驸马的胳膊:“夫君,今晚要留下吗?” 已经准备出门的贺氏听见长公主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回头一看,就见驸马神情不悦,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贺氏不服气朝他们瞪了一眼,暗道这算哪门子端庄矜贵的皇室公主,见缝插针的撩拨男人,不过任凭长公主再厉害,驸马喜欢的还是她。想到这里,贺氏心里才好受一些,想着等这件事过去跟驸马撒个娇,总要讨点东西来才好。 然后才转身和林蔓清一起离开了。 平日驸马鲜少来这里,今日这般好的机会,下人们都有眼色的很,不等长公主发话便一个个躬身退下了。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长公主和驸马两个人,安静的只能听见烛火毕毕剥剥的声音。 “有点意思,以往大的在府里拿腔作势也就算了,如今连小的也生了心思,而且算计的对象还是成韵,这长公主府,莫非本宫真的管不住了?” 方才还一幅小鸟依人模样的长公主,此时已经松开了驸马的胳膊,被宽大的衣袖遮住的手交握于前,身姿挺立,虽然穿的只是常府,但通身的贵气怎么都掩不住,与方才判若两人。 至于之前有主宰之势的驸马,则突然收回了一身的戾气,在长公主面前一派恭敬的样子。 “是我没有管教好,长公主若有气,只管惩罚我就是,蔓清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长公主冷笑一声:“都知道用清白之事来拿捏成韵了,你还要说她是孩子?以她的年纪,本宫已经可以给她说亲了吧。” 话音刚落,驸马便慌忙跪下:“长公主,蔓清她真的是无心的,我一定会好好惩罚她,您就宽宏大量,放她一马吧。”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男人,长公主眸光依旧冷淡,哪怕这人与她是枕边人的关系,两人还有一个孩子,她却始终生不出一丝感情。 “你向来疼爱那个孩子,方才当着本宫的面故意打她一巴掌,不就是怕本宫为难她吗?”长公主坐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双眸微眯,姿态慵懒:“放心吧,一个贱妾肚子里出来的种,不值得本宫费心。不过你还是要说话算数,该惩治就要好好惩治,起码让她明白,在长公主府,成韵永远是她的主子。若是下次再落到本宫的手里,这府里可就要多两具暴毙的尸体了。” “是。”驸马忙不迭的点头,因为长公主这番冷冰冰的话,他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罢了,起来吧,本宫把你留下,不是为了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长公主睁开了眼睛,眼底藏着的精光,是常人鲜少见到的:“镇国侯府和端王府接连出事,朝堂势力牵扯定然要发生变动。皇兄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在完全摸清楚他的想法之前,我暂时还是要当一个唯唯诺诺的长公主,有些事就只能麻烦你出面。” “任凭长公主差遣。” “两件事,一则你终究是成韵的父亲,她的事你总是要管一管,所以去打听一下林蔓清今日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长公主说着,便想到了方才成韵不小心露出的那个笑容。这孩子戏做的其实不错,但是总归是有点沉不住气,这种小把戏她怎么可能看不穿。 当时长公主大概能猜到,林蔓清的话并非是故意陷害成韵,所以她才草草了结此事。 “是,倘若是真的,要不要……” “不,什么都不用做。”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精致的指甲:“本宫还是很乐意和将军府扯上一点关系的,你不要坏了本宫的好事。 至于这第二件事,本宫听说皇上派了楚家那个老二去处理赈灾一事,你找个机会做点事情,要么让楚家丢个好儿郎,要么,让将军府落个把柄在本宫手里,懂了吗?” “明白。”驸马恭敬神色半分不减。 “这两件事你若是办的漂亮,惩戒林蔓清一事就揭过去,以后她不自寻死路,本宫在她面前依旧是个好母亲。” …… 那日之后,林蔓清被关了禁闭,一直没有来尚学堂,因此成韵心情还算不错,只要不提起楚熠这个名字,她就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芜安姐姐,这大冷的天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不行吗?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就留下来陪你玩,干嘛非要去看什么赈灾,我听说那里都是灾民,脏乱的很。” 成韵说这话的时候,并非是对这些灾民表示嫌弃,纯粹是在担心楚音的安危。 但楚音才不在乎这些,且不说这次雪灾并不算十分严重,灾民也都是京都附近的人,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光是找个借口能够出宫去,她就觉得很开心了。 “我要当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公主,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瞎凑热闹的人。”楚音拍了拍成韵的肩膀:“况且这事还是父皇主动提起的,我总不能不懂事的直接拒绝吧。” 这话倒不是瞎说,芜安身为皇室明珠,不能一直顶着个混世魔王的称号,所以皇上让她也参与到赈灾一事去,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事情别人办,最后她白捡一个好名声。 “行吧,那当我没说,反正有九千岁跟着,你也不会出事的。”成韵说着就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一定小心啊。” 成韵走了以后,楚音便回寝殿换了一身衣服,容景辞下了朝便直接来沉絮殿接她,然后一起出宫去了城外赈灾点。 “这是二哥入朝以后接的第一个任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难。” 容景辞替楚音拢了拢身上的兔毛大氅,说道:“主要负责赈灾一事的是端王,二哥只是负责赈灾点秩序,只要其他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他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要照常巡逻就是了。” 两人一路上闲聊几句,不多时就出了城到了赈灾点,此时正在布粥,临时搭建的屋棚下几口大锅里不断冒着热气,棚前的灾民整齐的排队,巡逻的士兵一直在四周走动。 一切看起来都安排的很好。 楚音要过来的消息宫里早就派人来说过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公主殿下只消戴着面纱在这里走一遭就行。 见有宫里的马车过来,便有士兵前来接驾。 行了礼以后,士兵便要去请端王和楚昊,让楚音稍等片刻。 结果尚未走开,便看见不远处的人群突然有些躁动,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官老爷杀人了!” 第242章 疫情 不知为何,虽然尚未得知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楚音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不安。 周遭侍卫正要将楚音围住,以免发生动乱待会伤害到她,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作,楚音已经迈开步子朝闹事的方向走去了。 “公主,前面也许会有危险……” 侍卫们要拦住楚音,此时容景辞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侍卫们便安了心。九千岁发了话,他们没有立场再多事了。 楚音走过去的路上一直拧着眉头,不多时就看见前方围着一群百姓,身上衣物大多脏乱,都是被安置在这里的灾民。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几个身着盔甲的侍卫,其中一个穿银色盔甲的人身形较众人要高挺不少,仅仅是看背影楚音就能认出来。 是楚昊。 楚音的脚步顿了一下,此时她站着的地方已经能够听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大胆刁民,再敢对楚大人不敬,小心你们的性命!” 一个士兵拔剑对着众人,语气狠厉,此番动作倒是让一群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退去了些,但是真正与他们对峙的难民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气焰更加嚣张。 “大家伙给评评理啊,青天白日的,我家兄弟被这位官老爷给打死了,没个交代不说,现在连我们哭丧也要管了。这可是天子脚下啊,世上究竟还有没有公理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拔刀的那个士兵似乎更加生气了:“分明是你们挑衅在先,楚大人不过劝阻了两句,何时伤人!” “石头!闭嘴!”一直一言不发的楚昊终于开了口:“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催他快点。” 那个叫石头的士兵被喝住后,颇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听话的走开了。 “这人都已经死透了,还叫什么大夫啊,你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那人叫嚷的更加带劲:“不怕把话放在这里,我张虎爹娘死的早,打小就跟我这可怜的弟弟相依为命,如今他死的冤枉,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给他一个公道,反正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牵挂的事情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总之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带着我兄弟的尸体一直在这里等着。” 说着说着张虎甚至开始哭了起来,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在众人面前流泪,任谁也会生出恻隐之心,一时间众人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仗着人多口杂,纷纷对楚昊指指点点。 即便只是远远看着,楚音也能看到楚昊的脸色有多为难,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不知隐忍的是怒气还是憋屈,楚昊的脸上已经透出红色,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跳动。 楚音眉头拧的更紧了,稍微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哭嚎的那个人,正要迈腿过去,就听人喊道:“端王爷到!” 随后另一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在与楚音相对的方向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华服中年人正是端王。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赈灾之处是任由你们如此胡闹的吗?”端王带着怒气走近,正在问话时声音戛然而止,他也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少年。 于是怒火被惊讶取代:“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听到来人是王爷,那个叫张虎的汉子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哭嚎的更加伤心了:“王爷啊,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这位大人打死了我兄弟,我也知道我这种市井百姓没有资格要公道,可是……可是我不甘心,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情绪都被带动了。 他们都是京城周遭的小老百姓,平日里多少都会受到乡绅贵族的欺压,如今这个当口闹出了人命,他们自然要义愤填膺的站在自以为正义的一方。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不能要公理,难不成我们身为大雍的百姓,就应该命比草还贱?” 不知道是哪个人开了口,接下来的场面就很难控制了,人们的声音都大了起来,要求端王做主,给张家兄弟一个交代。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轻饶了楚昊。 楚音没有动静,冷眼看着端王做出一幅亲近的姿态去安抚那群人,最后只听他声音上扬,对众人说道:“诸位放心,其中因果本王一定调查透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绝不姑息!” 说完,端王便挥手,示意让人带着楚昊离开。 从头至尾,楚昊都没有做出什么解释,任由端王下令处置。 容景辞看了一眼楚音,低声道:“不用担心。” 楚音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扬手一指:“那个灰衣服的人,可能有问题。” 容景辞抬眼一看,正是方才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那一个,原以为楚音疑心担心楚昊并未察觉,他打算交给暗阁的人悄无声息的处置,没想到楚音竟然注意到了。 音音果然明察秋毫。 “想好怎么做了吗?”容景辞问道。 楚音摇摇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只能先拖延住,再顺便把事情闹大一些,起码要让这件事不会全部交由端王处理。” 说完,她静静的看着容景辞,似乎在等他的肯定。 容景辞笑着看着她:“我不会让二哥出事,其余的你想好了就去做,万事有我担着。” 楚音本来多少有点悬着的心此时因着容景辞一句话便彻底安下了,她这才朝人群继续走近。 此时端王正在吩咐人看好这里,然后快些去请仵作,楚昊则被几个侍卫看着,还没来得及离开。 “端王叔叔,你们在忙什么?” 楚音从人群中走过来,笑得娇俏,正要对端王行礼,然后突然花容失色,很明显是被地上那具尸体给吓到了。 “啊!”楚音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容景辞身后,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地上的人,然后才小声问道:“端王叔叔,这是怎么了?” 端王看见楚音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他骨子里对亲情并没有多在乎,但说到底怀染和怀清也是自己的女儿,而他这两个已经去世的女儿都曾经与这位公主殿下势同水火,他不可能做到面对楚音的时候心无波澜。 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芜安,你先去别处待一会,这里有点乱。” 端王轻飘飘两句话想把楚音给打发走,这会他可没有什么心情来跟她闲聊。 而周围的人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都生出了几分好奇。 众人不是聋子,分明听到这小姑娘叫端王叔叔,端王唤她芜安。而在大雍,芜安这个名字对百姓来说可不陌生。 只是那个骄横跋扈的公主在宫里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到赈灾点来了? 难不成这位混世魔王当这种地方也是好玩的吗? 一时间,周遭百姓看向楚音的眼神就很是不屑和愤怒了。 容景辞往楚音前面走了两步,正好阻挡了那些人的目光,随后他用阴冷的眼神回看那群人,迫人的气场让众人不自觉的移开了眼,心中生出了恐慌,哪里还顾得上去嫌弃楚音。 毕竟比起芜安公主,九千岁这位活阎王的名声更加响亮,皇权贵族都得罪不起他,何况是他们。 而被看守住的楚昊本来就一直隐忍着,此时看见楚音过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不能开口,只能先把头转到一边,更是压抑的很。 “九千岁,公主年纪小不懂事,你既然奉命看着她就多担待一些,快些带她离开吧,别把她吓到了,因此染了病才难办。本王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们。” 端王摆摆手,很明显不想再多说什么,甚至有点故意恐吓的意思。 原想着芜安也就是个小姑娘,先是看见尸体,再被这么一吓,应当赶紧逃开便是,结果这丫头怯生生的躲在容景辞身后似乎并不怎么害怕了,还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九千岁大人,端王叔叔为什么说会染病啊?难不成这人是因为什么病死了,然后这病是会传染的吗?” 人们都知道,比灾情更可怕的,是灾情之后随之而来的疫病,虽然不是一定发生,但只是听到这种事,也足够令人恐慌。 端王负责所有的赈灾事宜,听到这话自然是窝火,正要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两句,就见容景辞身边走出来一个人。 “公主,九千岁,还是离远一些,让属下先检查一下。” 第243章 死不足惜 容景辞点头以后,夜玄便要上前去看看。 结果才刚刚往前走了两步,那个叫张虎的人突然激动起来,一下子挡在前面,不准夜玄靠近一步。 “你们要干什么?我兄弟死都死了,你们还要扰他的清静?我们是普通老百姓,但也没理由让你们这么折辱了去!” 张虎说的义正言辞,好似夜玄要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端王也跟着帮腔:“九千岁,赈灾处的事情非同小可,本王不愿意看到这里出一点纰漏,还请看好你的人,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端王的话说完,楚音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这件事具体的来龙去脉,但是她还是能察觉到这里的事情很是奇怪,可是张虎有问题就算了,怎么看这意思端王似乎也在有意拦着他们? 所以这件事和端王也有关? “端王说这话本座就听不懂了。”容景辞轻飘飘的开口道:“方才本座就听闻您叫人去请仵作,这会仵作还没来,本座的人先查验一番有何不可?夜玄出身暗阁,虽然不是主攻医术,但查验尸体对他来说也不算难事,难道端王是不信任本座的人?” 容景辞的话让端王没有办法反驳。 暗阁的人除了身手过人以外,还要学习很多技能,这样才能在面对各种危机应对自如,医术自然也在其中,夜玄身为暗阁小首领,医术这一块虽然不能和一些神医相比,但是比起寻常大夫还是略胜一筹的,再加上面对过各种尸体,验尸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验尸当然要请正经的仵作来了,你们随便找一个人来,谁知道你们和这个什么楚大人是不是一伙的!我才不信你们呢!”张虎此时异常冲动,总之就是不肯让夜玄靠近:“王爷,我瞧您是个好人,我就信您,我就等您请来的仵作还我兄弟一个公道!” 有张虎的话,端王这才显得从容了些。 可是,为什么仵作还没有来,就那么点路,爬过来都该看见影子了! 周遭百姓很明显都是站在张虎那一边的,夜玄不好贸然向前。 “可是,倘若公主说的是真的呢?” 容景辞低头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面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在灾情发生的地方,一旦发现尸体就要尽快查清死因,以此才能尽早防范疫情,端王您负责此次赈灾的所有事宜,这条规矩不会不知道吧。方才这里动静闹的不小,本座凑巧听到了些东西,此人是否被楚大人打死还有待考证,并不能排出他是因病而死的可能,端王您却在拖延时间,您不相信本座无所谓,可是这种做法是不是有点对这里的百姓不负责啊。” 这话一出,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百姓有几个就慌了。 之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听了容景辞的话,想到有可能因为一具尸体出现疫情,先不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一旦发生那就是危及自身性命了,疫情蔓延是什么样可怕的场景,没有经历过也总是听过的。 “那就先让这位看看嘛,等待会仵作来了再看一遍不就成了吗?” 有人先开了口,剩下的人便七嘴八舌的开始应和,反正意思就是让夜玄先验尸。 之前还站在张虎那边的百姓,此时大部分都改了口,张虎有些急了,原本还想卖惨,可是眼下没有几个人有心情看他哭哭啼啼。 端王神色不太好看,往不远处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看见仵作的身影,再看看闹哄哄的百姓,他找不到什么理由来阻止夜玄了。 罢了,反正他也料定不会查出什么东西,便扬了扬手。 “张虎,本王也是迫于无奈,你就先让一让吧。” 这话明面上是应了,可是听起来就好像是被容景辞一行人胁迫一般。 楚音与这位皇叔没有太多的交集,此时突然觉得端王的城府还挺深的。 倒也不奇怪,不然怎么会有两个心机深重的女儿呢? 说话间,夜玄已经绕过张虎,在尸体边上蹲下。 死者大约二十岁左右,正当壮年,看身形平日也不是多灾多病的,光是这么看一点异常也没有。 夜玄解开了死者的上衣,露出死者的上半身,腹部皮肤上露出一大片青紫。 “看清楚了吗?”张虎似乎还没有消气,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兄弟就是被人打了这里,然后就没气了,这么明显的证据,你们难不成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官官相护吗?” 夜玄原本淡漠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并未搭理张虎,而是对容景辞行了一个礼,恭敬说道:“九千岁,此人……内脏尽数破裂,确实是被外力打死的,而且……下手还很重。” 楚音愣住了。 她肯定是相信楚昊的,可是如今夜玄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说明楚昊就是凶手。 因为在场众人虽然没有看见他们争执的具体过程,但是在和楚昊争吵之前,死者还活得好好的,这是有目共睹的。 难不成…… 张虎听到夜玄的话后,又开始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兄弟就这么死了,天大的冤枉啊,求各位官老爷给兄弟一个公道啊……” 端王一直紧绷的神色也松了些许,正要发话,就见容景辞厉声道:“来人,把楚昊拿下关押,此事在禀告皇上之前,赈灾处派人严加看守,没本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散播谣言乱民心者,严加处置!” “是!” 暗阁的人个个雷厉风行,很快就把楚昊从端王的手下抢了过来,等端王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带了怒意。 “九千岁这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本王若是没有记错,赈灾处的事情,皇上可是交给本王处置的!” 面对端王的质问,容景辞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风轻云淡的反问道:“端王以为,要如何处置楚昊?” 嗯?许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端王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又轻咳一声才说道:“自然是查明真相,然后依法处置……” “端王未免太优柔寡断了。”容景辞眼角带上几分不屑,打断了端王的话:“夜玄已经验尸,证据确凿,楚昊认不认罪并不重要,他身为大雍官员却轻视百姓性命,死不足惜,本座以为,禀明皇上以后,直接了解了他的性命才是给诸位百姓一个交代,您觉得呢?” 嘶,这么狠? 确实是容景辞的作风。 可是,他并不想要楚昊的性命啊,今天闹这一出只是为了…… “九千岁,这样是不是……” “怎么?”容景辞盯着端王:“难不成,端王要徇私枉法,保楚昊性命?” 端王真的头疼了。 刚才还以为公主和容景辞是为了帮楚昊,可是现在看来他就是想多了。 这个活阎王怎么可能突然发善心,容景辞和楚家又没有什么交集,他才不会闲着没事保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容景辞的手段端王还是知道的,皇室王族都不放在眼里,想杀就杀,将军府的人他哪里会给面子。 楚昊,真的保不住了吗? 第244章 你是担心我们包庇楚大人 “此事本王还是觉得有待商榷,”端王想了想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楚大人都是朝廷命官,如何处置都是有章法的,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要严刑以待,便是本王允了你,皇上知道后也定然会龙颜大怒。再者说来,将军府是大雍肱骨,九千岁的做法,怕是不好给他们交代。” 听起来端王只是在好言相劝,但几句话就把皇上和将军府都搬了出来,分明就是在警告容景辞。毕竟这两方都是不好惹的,容景辞虽然手段狠辣,但行事还是有分寸的,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这时,容景辞只是安静的站着,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楚音开口了。 “皇叔,芜安虽然不及您思虑周全,但父皇既然让我来赈灾处巡查,芜安也不能坐视不理。” 楚音抬起头很平静的看着端王,虽然蒙着面纱,但那双尚带几分稚气的眸子里,竟然隐隐让人觉得带着威严。 “父皇曾教导芜安,大雍治国,以民为本,朝廷命官又如何,有罪就要罚。况且九千岁方才也说了,先把楚大人带走,禀明皇上以后才会做定夺,父皇怎么会生气呢? 至于将军府满门忠烈,我相信他们不会因为此事为难九千岁的。” 说完,不给端王回话的机会,楚音又对张虎和四周百姓说道:“总之请各位放心,此事已然发生,固然遗憾,但本公主既然亲眼看见了,就不会让这场命案蒙混过关。” 然后楚音对夜玄示意,把楚昊带下去,行事利落果断,很多人甚至等楚昊已经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其中就包括张虎。 端王咬牙忍着,暗暗对张虎方向使了个眼色。 回过神来的张虎脸上很明显有些不自然,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端王一眼,然后大声说道:“王爷大人都已经要给我做主了,你们还要把人带到哪里去?难道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包庇那个人吗?我不认!还请各位帮我这死去的兄弟说句话……” “你是担心我们包庇楚大人?” 楚音轻飘飘一句话打断了情绪激动的张虎,看着那双冷冽的眸子,张虎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好久才结结巴巴的发出一点声音:“那……那谁知道……” “呵,”楚音冷笑一声:“你这担心倒是让本公主有些不理解了,本公主的意思是对楚大人严刑拷问,端王的意思是从轻发落,你不向着本公主的意思,反而执意让端王处置,你这是要为你的兄弟伸张正义吗?” 楚音的反问让张虎哑然,容景辞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本座办事还没有被人这么怀疑过,本懒得做解释,但此事公主既然决定做主,还是清楚一点好。在案子断清楚之前,请这位到九千岁府上去,审问过程全都当着他的面进行,若是发现有本座有任何包庇的做法,只管说,这么多百姓看着,便是本座也不敢任意妄为的。”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不给张虎反驳的余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容景辞手下的侍卫给带走了。 端王一直眉头紧锁,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楚音也懒得与他周旋,一心想着去找楚昊把事情问清楚,大概巡视了一番赈灾点后,便和容景辞一起去了九千岁府。 “二哥待在你府上我自然是放心的,可是此事终究还要告诉皇上,到时候二哥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他会受刑吗?” 楚音一路上都眉头不展,容景辞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劝道:“皇上不知道我和将军府的关系,便是听闻了这件事也是交给我来办,对外的说法,二哥一直都在九千岁府的暗牢,不会有事的。” 楚音点点头,真心实意对容景辞道了谢,然后便沉默不语,马车一停到九千岁府门口,楚音便匆忙下了车。 容景辞知道她着急,并未多说什么,牵着她去了楚昊所在的房间。 两人进屋的时候,楚昊正站在房间里,手中紧握佩剑,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十分警惕的转了身,见是他们才松了口气,只是神色依旧不太好看。 “公主,九千岁。” 楚昊刚要行礼,便被容景辞扶住:“九千岁府四周都是我的人,二哥不用见外,坐下说吧。” 楚昊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沉默片刻才压着声音说道:“我没有想到,我才刚进朝堂就发生这种事,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种地方,最后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好,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只希望不会牵扯到将军府。” “二哥,很明显是有心人要对付你,与你无关,你先不要想太多,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楚昊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按照惯例带人巡查,那个叫张虎的正好和他兄弟在争吵,赈灾点百姓聚集,争吵之事时常发生,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想着过去看看情况,结果才刚刚走到,那张虎就把他兄弟推了一下,正好倒在我面前,我就顺手一扶,结果那人就闭眼了。” “当时周围没有人?”楚音问道。 “他们争吵的地方比较偏僻,也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所以周围没有人,等百姓都过来围观的时候,那个叫张虎的先发制人,百姓哪里会听我的人解释……” “并不是多高明的陷害,而且这几人演技都不太好,我们插一脚以后端王和张虎就开始乱了,所以没什么担心的,真正要做的是查出他们真实目的,看他们是要对付二哥,还是要借着这件事,对付将军府。” 容景辞刚说完,楚昊便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颇有些着急:“我怎样都无所谓,将军府不能因为我……” “二哥,你怎么总是这幅急性子,”楚音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还在这里呢,怎么可能让将军府出事。” 楚昊并未因为她这句话放松,许是在他看来,楚音终究是那个要被护着的小丫头,他不想让楚音操这份心。 容景辞给楚昊倒了一杯水:“将军府对音音来说有多重要我是知道的,我不会坐视不理,不知这句话可否让二哥放心?” 楚昊接过容景辞递过来的水,愣了一下,随后便释怀了。 以容景辞的身份,这件事并不算难办。 只是容景辞和音音的事还没定下呢,这就因为他欠下容景辞一个人情,这感觉有点不好。 “有…有劳。” 对于楚昊的不自在,容景辞没有多在意,只是笑了笑。 “多少要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这几日二哥你还是不能回府,只能在九千岁府委屈几日。” 楚昊看了一眼四周,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委屈呢,容景辞给他安排的房间处处奢华精致,要不是心里装着事,这分明就是让他来享受的。 哎,这下人情是欠大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把音音送回宫,门口值守的都是我的亲信,二哥有什么需求只管说就是。” “好,都听你的。” 出门以后,楚音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这二哥,长这么大没有这般听话过,你倒是会收买人心。” 容景辞挑挑眉:“可我觉得这本事还是不够,不然那晚在将军府,我就已经把你给讨到手了。” 楚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眉眼就温顺了下来,乖巧又担忧的问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牵扯到这些事情当中来,这恐怕还只是个开始,你真的不介意吗?” 容景辞将她揽在怀里:“能与你牵扯在一起,求之不得,如何介意。” …… 张虎一行人被带走以后,赈灾点便平静了下来,百姓本也就是跟着看个热闹而已,管好自己的温饱才是大事,谁也没有闲心管后面的事情。 但是端王就无法平静了,这件事的发展已经不在他的把控之中了。 赈灾处的事情交给心腹以后,是夜,端王乔装打扮一番从后门进了长公主府。 彼时长公主正悠然品着茶,平日在府中颐指气使的驸马爷却规规矩矩的坐在下方,一言不发。 已经来了片刻的端王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息,出声打破了这份死寂:“皇姐,你看这事……” 刚开口,长公主便把手上的茶杯放下了,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端王闭了嘴,然后就听长公主说道:“本宫深居简出,与芜安这孩子似乎生份了不少,以本宫以往的印象,她好像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我也觉得芜安最近变了,但若说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太真切,就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懂事了些。” “懂事了些?”长公主冷笑一声:“一个就知道惹祸捣乱的小丫头,不过就是懂事了些,就能让目中无人的九千岁对她言听计从,你觉得解释的过去吗?” “这……”端王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这个行事神秘的皇姐,他一向是不敢太造次。 “看来本宫也不能一直不问世事了,不然这外面的事情本宫愈发的看不透。”长公主那只染着鲜红颜色的指甲在茶杯上轻轻摩挲:“说起来芜安与容景辞走得近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能通过她把九千岁拉到我们这边,也算是天意。” “这恐怕比较难,我总觉得芜安那丫头如今诡异的很,与她过去不去的人,就没见一个讨了好处的。” 端王说这话的时候,便想到了怀染和怀清,心绪不免有些乱。 “哦?”长公主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若真是如此,本宫倒是要和这个侄女亲近亲近了。” 一直沉默的驸马此时才终于开口:“据我所知,成韵她和芜安公主走的似乎很近。” 闻言,长公主眸光一凛。 “本宫再说最后一遍,若非万不得已,不要打成韵的任何主意!” 气氛一时间变得胶着起来。 许久之后,长公主才开了口:“罢了,先不管芜安这边,你们在赈灾处找的那几个人,嘴巴严吗?” “皇姐放心,这件事众多百姓都看见了,容景辞再怎么放肆,也不会无故对张虎用刑,否则一旦有了舆论,皇上那边他也不好交代,只要不用刑,张虎就不会乱说。” “话虽如此,容景辞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们多注意一些吧,不管他们查出什么,都不能让把我们扯进去。本来想借着这件事让将军府欠个人情,如今看来是不行了,那就尽可能的不要树敌,本宫还想有朝一日,能和他们把酒言欢呢。” 事实上,他们闹这么一件事只是想让楚昊蒙冤,然后再给将军府送上点礼物洗刷楚昊的冤屈,因此并未多么精心设计。 将军府有多护短他们还是知道的,就算将军府不愿意拉帮结派,承了这份情,就算站了队。 楚音和容景辞的搅和是他们没有算计到的,事已至此,不把他们牵扯进去就行,旁的事情,再做打算就是。 端王在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些事情。 思来想去,他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可靠的,容景辞不敢顶着舆论对张虎用刑,那张虎就没有理由招供。 所以他们不会暴露。 当下便放心了,最多就是这出戏他们白费力气了。 端王没有猜错,容景辞确实没有对张虎用刑,倒不是怕自己的名声和百姓的舆论,只是人是楚音带走的,他不想让音音担上不好的名声。 可是此时的张虎,虽然毫发未伤,却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张虎,这人是杀你兄弟的凶手,他经受酷刑对你来说不是正好出气吗?你怎么还躲着不看呢?” 夜玄说着,便把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张虎提起来,强迫他睁眼看向下方暗牢的行刑处。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牢卫控制着跪在地上,虽然发丝凌乱,脸上也沾了血迹,但还是能看出来那张脸就是楚昊的脸。 在他的面前,摆着两口锅,一边是沸腾的水,一边是滚烫的油。 第245章 审讯 张虎本是一个地痞,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做过杀人的勾当,只是他虽然见过血,却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心里一时之间还有点接受不了。 再加上这里对张虎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他都不确定自己以为的靠山能不能帮他从这里走出去,自然就更加不安了。 “大……大人……这审讯的事情是你们做的,我就别看了……” 夜玄笑着安慰道:“这哪里行,九千岁吩咐了,这案子一定要公开透明的审理,起码一定要让你看见审讯过程。” 说着,夜玄叹了一口气:“哎,这楚大人也是个硬茬,平常人接受这种刑罚一下就招了,偏偏就他嘴硬。眼下虽然都知道是他杀了你兄弟,可是没有他这份认罪书就是无法定罪,张虎兄弟,你说是不是要用点更重的刑罚才行?” “啊?”张虎怎么可能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当初他接下这个活,就是看中钱好拿事还少,明明都说好了只要他在赈灾处搅浑水就行,后面的事都不用他管,哪里能料到自己会稀里糊涂的来到什么九千岁府看如此血腥的审讯过程。 “大人,您看着办就是……”没有端王在这里,张虎的态度一直都很老实。 “行,那我就看着办了。” 说着,夜玄挥了挥手,示意两个牢卫:“行刑吧。” “是。” 两个牢卫应下以后,也不管那浑身血污的人是不是还活着,抓着他两只手就往滚烫的开水里放,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人承受不住剧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夜玄和牢卫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程度在暗牢只是入门级别。 但是一旁的张虎就受不住了,开水煮活人,这分明就是人间炼狱啊! 张虎别过脸,不敢去看,还打算伸手掩住耳朵,却被夜玄拦下了:“哎,这才刚开始呢,你放心,今天我一定会让他认罪的。” 说完,夜玄又冲两个牢卫挥了挥手,然后犯人的双手便被从热水中取了出来,原本沾满血污的手因为被水煮了一会,已经膨胀发白,外面一层肉皮都泛着光亮,怎么看都不是一双活人的手,颇为瘆人。 那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咽气了,在之前惨叫声过去以后,便再也没有发声。 夜玄才不管这些,示意牢卫继续,于是那双惨白膨胀的手又被放进了油锅。 那双手上本就带着水,乍一入油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滚烫的油点四处溅开,在地面上留下点点油污,连带牢卫身上都沾了些。 眼见那双惨白的手开始变得金黄,甚至散出一阵肉香,张虎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然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夜玄冷眼看着他,之前一直带着的笑意散去,命人上前把张虎带走,然后走到暗牢一处隐蔽的地方。 “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明日要处死的死刑犯易容成楚大人的样子当着张虎的面行刑,张虎如您所料已经被吓到了,但是……他真的会因此就说出实情吗?” “先继续按计划行事,其余的不用管。本座要去一趟将军府,楚大人那边你仔细照看着。“ “是。” 张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明灭不定的烛台。 此时的他只要一闭眼就想到方才在牢房里看到的那一幕,依旧是心有余悸,也不知道端王那边什么时候能够想办法让他离开。 正想着,鼻子里窜进来一阵香味,张虎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吃食。 折腾了这么久,张虎一直没有好好吃饭,此时倒是真有点饿了。至于方才那一幕虽然让他觉得害怕恶心,但总归是过去了,不至于让他因此吃不下饭。 结果一走过去,张虎的脸色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这桌子上的菜,怎么这么眼熟? 一片金黄酥脆的东西,平时看着倒是诱人,可如今在张虎眼里,简直如索命恶魔。 这不就是,方才那位楚大人的手?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张虎别说动筷,整个人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站在原地抖若筛糠。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跑去门口开门,却发现房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张虎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顾不上旁的,哭爹喊娘的叫人开门,直叫到嗓子都嘶哑了。 终于,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第246章 你们是故意的 “张虎兄弟这是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夜玄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半趴在地上的张虎:“这可是府上厨子今日做的新菜,直接把活猪的蹄子放在水里煮了,然后下油锅里滚一圈,出锅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挑,皮肉和骨头就直接分开了,省的啃的麻烦,大家都觉得好吃呢,张虎兄弟你还是尝尝吧。” 夜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似乎还在回味方才尝到的美味。 但是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看见他那张脸,张虎只觉得更加害怕,再听夜玄的一番描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暗牢里行刑的那一幕。 别说是吃了,眼下他只觉得一阵恶心,就是饿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碰桌子上的食物。 而张虎也不是傻子,要不是有几分精明,这种事情也不会摊在他的头上。 “你们……你们是故意的对不对?” 张虎犹豫着,最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张虎兄弟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不就是让你吃个饭嘛,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夜玄继续说道:“今日你也看见了,这楚大人是个不好对付的,明日只能用更加厉害刑罚试试了,你自然是要跟去看的,这围观审讯也是个力气活,所以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好好吃饭,不然明日去了只怕身子熬不住。” 比今天更厉害的刑罚? 张虎的身子不自主的抖了一下,他开始后悔接这一桩活了。 他大概能猜到这群人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要从他嘴里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是碍于舆论,又不能对他用刑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 说实话,比起目前这种处境,他倒宁愿挨上几鞭子。 可是他受不住就能说出所有的事情吗? 当然是不行的,让他办这件事的人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就算他能从这里平安无事的出去,出去以后谁能保证他的安危呢? 张虎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夜玄冷眼看着他,看得出这人虽然有些动摇,但是并不打算交代。 不过他也不急,反正楚昊如今是安全的,按照主子的要求慢慢耗就是。 “厨子已经休息了,吃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你要是真吃不下我也没有办法,希望明天的饭菜能够合你的口味吧。” 说完,夜玄吩咐人好好看守这个房间,便离开了。 张虎形容呆滞的坐在地上,此时的他已经饥肠辘辘,甚至饿的有些发慌,却还是不敢去吃桌子上的东西。 一直挨了一个时辰左右,他已经饿到腿脚发软,对食物的渴求已经超越了害怕,他这才到走过去,捧起盘子里的炸肉吃了起来。 确实是香喷喷的好东西,若是不去想白日里的那个画面,倒是真的美味,可是添了三分饱意,张虎的手就顿住了,嘴里叼着一块肉,面容有些扭曲。 这肉,竟然还有一块没熟透的,一口下去,全是腥味。 然后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暗牢的那一幕。 “哇”的一声,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 容景辞到将军府的时候,府上的人神色都不太好。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赈灾处的事情虽然还没有闹大,但是楚昊被带走,他们怎么都不会放下心来。 情绪最为激动的是楚昊的娘亲陈氏,在容景辞来之前就已经掩面哭泣了好久,老太君和两房妯娌怎么都劝不住。 此时见容景辞来了,陈氏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脸上泪痕都还没有擦干净就冲过来问道:“昊儿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不可能杀人的,肯定是有人陷害……” “你给我安静点!”楚临川虽然也心急,也理解妻子的心情,但是身为一房之主,他不能也跟着乱了分寸。 陈氏被吼了一句,委屈的紧,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退到一边,继续掩面哭着。 楚临川被这哭声闹的更加烦躁,却不知道该把这口气往哪里出,便突然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吼道:“我就知道这个小畜生只会惹事,仗着自己有点拳脚功夫就不老实,这下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本来在劝慰陈氏的老太君一听这话,叹了一口气:“你这时候说什么气话,这事能怪到昊儿头上吗?” 陈氏的语气就更加不好了,冲楚临川说道:“昊儿被人陷害,你这个当爹的不想办法却只顾说风凉话,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不心疼是不是?”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众人只能连忙安抚。 好在楚临哲还是沉得住气的。 “九千岁见笑了。” 容景辞笑了笑:“二叔言重了。”然后他看向楚临川:“三叔,你们应当已经听说二哥被带我府上去了,除了暂时不能让他回将军府以外,旁的事情我都会一一打理好,不会让二哥受委屈的。” 容景辞这话一说,方才还在哭哭啼啼的陈氏就止住了声音,一直神色烦躁的楚临川也看着平静了许多,沉默了会才开口说话。 “九千岁,这件事本是将军府的事情,如今却麻烦到了你,我楚临川不是个会求人的,但……昊儿既然惹出了这件事,只希望你……至少看在音音的面子上……帮他一把。” 楚临川这番话说的十分磕巴,容景辞这才意识到,方才楚临川的烦躁不全是为了楚昊。 将军府行事一向磊落,又处在一个无需向人低头的位置,这应该是楚临川第一次这般低姿态的对一个晚辈说话。 “三叔请恕景辞冒昧,将军府的事情对我来说,也算是家事。” 上次容景辞和楚音一起夜访将军府,将军府的人虽然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但也不会全然接受,毕竟当时容景辞也就是说了一些漂亮话而已。 而此时听这句,旁人不论,起码楚临川是愿意相信容景辞的心意了。 他因为楚音,对整个将军府都上了心。 “好……好……”楚临川突然变得有些不善言辞,只拍了拍容景辞的肩膀。 楚临哲这时开口问道:“那……景辞,这事会让你为难吗?毕竟牵扯到了人命,明日皇上应该也就知道这件事了。” 这一问,屋子里的氛围又紧张起来。 将军府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份荣光都是建立在府中人的小心翼翼当中,就算是最爱惹事的楚风萧,平日里的捣乱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牵扯上无辜百姓性命这种事,他们还从未遇到过。 而容景辞虽然手眼遮天,却也是抵不过皇权的,若是皇上真的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容景辞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就算今日我和音音没有遇到这件事,二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容景辞分析道:“如今事情虽然还没有查明,但是处处都透着疑点,设计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应该只是利用一下二哥而已,其真正的目的,我怀疑是将军府。” 第247章 择明主 闻言,楚临哲倒是没有怎么惊讶,似乎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即便是老太君等人,也不过就是微微讶异了一下,很快就冷静下来。 “昊儿出事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揣摩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思来想去,都觉得昊儿这孩子不是个爱惹事的,入朝也不过才几日而已,根本不会有人专门打他的注意,所以你方才说的,我们也想到了,却没想出这人到底想要对将军府如何?” 楚临哲眉头紧锁,一屋子的气氛都因为他这句话变得有些压抑,唯独容景辞还是嘴角上扬。 “如今二哥已经到我府上去了,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他的几乎都不可能再顺利进行,所以您也无需太过操心,过几日我一定亲自送二哥回来。” 将军府的人对如今事情的真相尚未完全知晓,并不能确定容景辞这番话是为了安慰他们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不过,在听完容景辞的话以后,众人确实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说来奇怪,外人口中那个行事诡秘的九千岁,如今在他们眼中竟然变得十分有信服力。 “景辞,偌大的将军府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有为难之处只管说,我不信将军府还保不住一个昊儿!” 楚临哲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散出了他久经沙场的戾气,可见这幕后之人做的人确实惹到他了。 也难怪,将军府护短的名声可不是白传的。 容景辞只是回之一笑,并未接话,之后众人便又就着楚昊的事情聊了几句,最后结果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先交给容景辞,免得他们贸然插手,反而节外生枝。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容景辞起身要离开,老太君连忙叮嘱了几句要他保重的话,然后又拿出了些好东西让他带回去。 想来也是因着楚昊这件事,老太君对他是更加亲近了。 容景辞几乎快要忘记这种被家人关怀的感受了,原以为能够和楚音在一起就是上天垂怜,如今看来老天对他的厚待远不止于此。 只是看着怀中几乎堆成小山的礼物,容景辞终究是有些哭笑不得。 “二叔,可否劳烦送我一段。” 楚临哲正要开口让楚风萧送人,没想到容景辞竟然主动开口要他来送,这孩子不像是这么不懂事的啊? 不过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一点,且不说送一送也不是大事,大家也都听出了容景辞的弦外之音。 辞别众人,楚临哲和容景辞一起出了内院朝门口走去。 “景辞,你想与我说些什么?” 容景辞停住了脚步,转身正对着楚临哲,沉吟片刻才吐出一句话:“二叔,将军府如今,还是打算继续明哲保身吗?” 此话一出,楚临哲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明哲保身,中立行事,一直都是将军府的立足之本。 容景辞是朝堂重臣,应当十分清楚辞海,为何突然问这句话? 不过他既然问了,楚临哲也没有不说话的道理。 “楚家历代都是在战场上滚过来的,行军打仗排兵列阵都不在话下,可是对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却是力不从心,除了明哲保身,别无他法。” “若是以前,朝堂几方势力相互平衡,再加上皇上有意牵制,将军府这种做法自然是妥当的, 可是现在镇国侯府已然出事,平衡被打破,皇上也已经有意立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将军府若是还继续站在以前的位置,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更强大的一方势力吞没。" 此话说的简短,意思却很明了。 朝堂风云变幻,将军府不可能处于不变之地,明哲保身,也要看这时局让不让你保。 “你的意思是……” “择明主,也是明哲保身的一种。” 第248章 全是蠢货 楚临哲听懂了容景辞话中的意思。 将军府要找一方势力站队了。 见楚临哲没有立即回答,容景辞便接着说道:“其实您应该大概猜到了,将军府关乎整个大雍的安危,目前还找不出任何一方势力来顶替,而且将军府常年来明哲保身,不与任何一方交恶,朝中那帮人不是傻子,他们对将军府只可能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拉拢,所以这次他们对二哥下手的原因也就很明确了,演一出戏,卖将军府一个人情,到时候这天平就会不自主的倾斜,由不得您。" 事实上,楚临哲虽然对这件事有些猜想,但尚未考虑的如此透彻,如今容景辞三言两语的把事情挑明,方才觉得有些后怕。 即便这出戏并不算怎么高明,对方只要下手够快,将军府就必须要背上这个人情债,而且他们的计划施展的十分突然,让人完全无法防备,倘若不是容景辞恰巧拦下,如今将军府肯定就十分被动了。 楚临哲自嘲一笑:“以前我还一直觉得,你小子能稳坐九千岁的位置不过就是几分狠辣,如今看来,是我这个老家伙不顶用了。” 容景辞没想到楚临哲竟然会突然这样说,倒是愣了一下:“二叔……” “哈哈,这是好事情,将军府这几个兔崽子要是像你一样,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用每天操心了。”楚临哲笑着,显然是开玩笑罢了,随后便正色道:“可是如你方才所说,此时将军府若是站队,那不是一个结果吗?而且皇上对将军府向来忌惮,若是被皇上知道,岂不是……” “二叔,自己选择要扶持的人,和被别人逼迫选,当然是不一样的,至于皇上那边,我相信您可以应付的。” “这……”楚临哲倒不是怀疑容景辞的想法,只是有些问题还是想不明白:“皇上子嗣虽然不少,但是能够继承继承大统的如今只有两位,贵妃娘娘和镇国侯府相继出事,皇上对大皇子已经不闻不问,如今这位置似乎只能是二皇子的了,难道……” 容景辞并没有回答,任由楚临哲继续说下去。 “可是二皇子性子内敛,即便是藏拙,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副中庸姿态恐怕难担大任,若是扶持他……” 楚临哲摇了摇头,很明显对这个答案也不满意。 “二叔,也不急在一时,您可以再考虑一下。”容景辞手上堆满了礼物,只能微微弯腰行礼告辞。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二叔,大雍不一定非要姓慕容。” …… 长公主府。 今日午后驸马就去了长公主的院子,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贺氏找了个借口让身边的丫鬟去打探,结果连门都没进去,还被驸马身边的人传话,叫她不要去烦他了。 于是府中人都议论纷纷,自家那位性子温婉的长公主总算是熬出头了,妾就是妾,总归是比不得正室。 一时间,话题就变得旖旎起来。 这些话传到贺氏耳朵里,气的她关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偏偏她现在也摸不准驸马的心思,不敢乱来。 思来想去,贺氏觉得应当是林蔓清那件事惹到驸马,心里难免不耐,想着找个机会让林蔓清在驸马面前卖些乖才好。 而事实上,此时的驸马已经在长公主的院子里跪了好几个时辰。 坐在主位上的长公主眯着眼眸,身子软软的倚在软塌上,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夜色渐浓,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姑姑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长公主,要不叫驸马进来吧,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身子会吃不消啊。” “他自己非要跪,与本公主何干。”长公主并没有把姑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姑姑只能叹了一口气。 长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关系旁人不知,姑姑却是知情的,驸马对长公主的惧怕是到了骨子里,这次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情,驸马竟然连门都不敢进,只在院子里长跪不起。 姑姑也不好劝,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直到屋子里换上一根新烛,长公主才慵懒的开口:“叫他有话就进来说吧,本宫有些乏了,没空陪他浪费时间。” 长公主发了话,姑姑才敢去请驸马进来,随后便识趣的在屋外候着。 “长公主,这次的事情是意外,九千岁突然插了一脚,把我找的那个人直接带回了府,我派人去打探过,可是九千岁府守卫太过严密,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说完以后,半晌没有听见回答,驸马硬着头皮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长公主没有什么表情,这才继续说道: “端王也束手无策,让我来问一下您的意见。” 驸马的本意是把端王搬出来,长公主总不好对自己的哥哥发火,结果却等来轻飘飘的四个字。 “全是蠢货。” 驸马没有想到公主会如此不留情面,接下来的话只敢往好的方向说了:“不过那张虎有把柄子在我手里,九千岁应该问不出什么,就当丢了一枚废棋,下次我不会再……” “不急,这次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呢。”长公主冷笑一声:“容景辞这人本宫倒是知道一点,你认为的废棋,到了他手里说不定就被盘活了。” “这不可能。”驸马虽然还是害怕,但是这句话说得却是信誓旦旦:“九千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张虎以证人的身份带走,就绝不敢对他做什么,可是张虎一旦嘴巴不严实,我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张虎是个聪明人,他不会选错的。” 对于驸马的解释,长公主的眉眼里依旧是嘲讽。 “你要小瞧那人便随你高兴吧,本宫只告诫你几点。第一,若能要张虎的性命,就在他供认出你之前要了他的命,第二,你要是做不到,就想办法自己把罪顶了,不要牵扯到本宫,毕竟本宫先前就告诉过你,本宫的目的只是想要与将军府交好,最起码现在不是交恶的时候。” 第249章 不打自招 在进九千岁府之前,张虎没有想过这几日会这么难熬。 他自己也知道这里的人不敢对他用刑,所以来之前虽然心中犯嘀咕,却也没有多害怕,只要一口咬定楚昊杀人,他从九千岁府出去以后就能拿到钱,从此吃吃穿不愁 可是他哪里会想到,这个九千岁府简直就是个地狱,即便他毫发未伤,却已经好似丢了半条命。 他还没有从那日油锅炸肉的酷刑的刺激中缓过神来,接着又被安排看了几出拔舌剥皮的场景。 张虎已经没有脑子去思考,为什么这个楚昊受了这么多的酷刑还能活着,毕竟他自己已经扛不住了。 九千岁府上的人对他并不亏待,吃喝不曾短着,可是他哪里能吃的下。 一连好几天滴水未进也就罢了,睡觉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一闭上眼睛就是仿若炼狱一般的酷刑场景。 于是几日下来,不用对张虎做任何事情,他就活生生把自己熬的脱了一层皮,一双原本泛着精明和算计的眼睛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涣散起来,整个人看着浑浑噩噩的。 在他快要扛不过去的时候,屋子里来了一个人。 一身红底描金的锦衣,贵气的仿若天上神祇。 张虎不是没听过的容景辞这个名字,谁人不知此人在大雍是一手遮天,只是对之前的他来说,九千岁只是一个活在百姓传闻中的人,如今他才确确实实感受到此人的可怕。 只是往那一站,不动声色间就能让人遍体生寒。 “今日,本座打算放你出府了。” 容景辞只说了这一句话,张虎生出狂喜,结果笑意未曾出来,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心中莫名不安。 “你背后的人是谁,本座没有什么兴趣,本座要保的人,谁也不能动,”容景辞往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张虎只能看见那双黑缎镶玉的官靴:“不过你要是能老实交代的话,本座倒是能给你一点好处。” 好处? 张虎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他一点都不在乎。 “大人……草民不知您要听什么?” “呵,不知道?”容景辞冷笑一声,打断了张虎的话:“不知道也好,本座近日又琢磨出了几个新的刑罚,正好找不到人试试,你从这出去以后,本座有无数种方式让你再回来,到时候让你一一尝试一下,也不算亏待你。” 张虎的脸色瞬间呆滞。 这话里的威胁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先假装大度的放他出府,做样子给百姓看,然后再悄悄把他带回来,到时候他是死是活,已经没有谁在乎了。 而那个时候,他也许会被下油锅,也许会被扒层皮…… 总之,会真的下地狱。 “九千岁,草民不敢隐瞒,只是草民真的不知您要听什么啊?”张虎连连磕头,声泪俱下的说着。 容景辞眸光深邃,一丝杀意隐藏在深处,沉默片刻才说道:“那就除了端王以外,再说个人的名字吧,是谁让你栽赃楚二少的?” “是…”张虎还是有些犹豫。 “想清楚再说,”容景辞提醒他:“要是答案跟本座想要的不一样,你的下场不会改变。” 张虎纠结的眉头都快拧断了。 如果说出来,他不用被带回九千岁府就会被杀,如果不说,九千岁也不会放过他。 难道要说假话吗?可是九千岁想要的答案又是什么? 张虎的手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然后就听一道声音似乎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却敲的他心头一震。 “是驸马吗?” 张虎愕然抬头,下意识的反问:“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他就傻了。 不打自招。 若是之前听到这话他肯定能想办法隐藏真实想法,可是这些日子他被折磨的意志已经完全消失,所谓的精明早已经不存在了。 容景辞扶了扶手上的扳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时间太短,便是暗阁也只能调查出一个大概,并不能完全肯定。如今试探一下,也就能确定了。 端王,驸马。 长公主。 镇国侯府一出事,这些人就都坐不住了。 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在将军府身上。 “带他出府吧。” 张虎一愣,这就放他走了? 待张虎离开后,夜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主子,这个人还用管吗?” “带他去赈灾处走一圈,让人看见他毫发无伤,免得损了公主名誉。”容景辞轻飘飘说着,只是后面一段话就不是这个意思了:“然后带回来,埋在后院养花吧,让他死得痛快一些,就算是本座给他的好处了。” “是,” 第250章 张虎死了 张虎被带到赈灾处的时候,好几日下来都提心吊胆的端王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叫人快点去长公主府报信了。 驸马听闻消息的时候也是一喜,张虎能够安然无恙,那就说明容景辞确实没有办法在他那里打听出来什么。 于是驸马连忙来到长公主府汇报这个好消息,结果当他喜形于色的说完一切,长公主毫不留情的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张虎死了。” “什么?”驸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笑的有些不自然:“公主,是端王亲眼所见然后派人来传话的,不会有错。” 长公主冷笑一声:“就你们这得消息的速度,本宫骂你们一句废物倒是不亏。” 驸马心中有些不服气,但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长公主面前顶嘴,便只是沉默了下来。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就不是恩爱夫妻了,与将军府作对的是你不是我,与端王府的勾结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明白了吗?” 驸马纵然不解,但是对于长公主的话,他知道只要照做就行了。 出了长公主的院子,驸马还是没有想明白,明明张虎什么都没有说,明明一个大活人就在那里,为什么就……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下人匆匆走来,递给他一封信。 是端王派人送来的。 张虎失踪,难查踪迹。 驸马愣神片刻,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是一颗弃子了。 那日之后,京城中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只是当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倒是够了。 一则将军府少将军楚昊在赈灾处滥用职权伤人一事情,原来是张虎与受害者发生口角误杀,然后胆大妄为将事情栽赃给楚昊,想要获得一点赔偿。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其中疑点重重百姓不会去深究。 上报到皇上面前的说法,是驸马收买了张虎,想要对将军府下手,而驸马背后的人,种种证据都指明是端王。 不过皇上似乎是顾忌兄弟之情,给了端王一个不痛不痒的禁闭的惩罚,给将军府一些看得过去的赏赐,将军府也不傻,不至于非要在这件事上死磕着,反正楚昊已经回来了。 总之,这事就算是了了。 相比于这一件事,百姓们更喜欢讨论的是另外一件。 攀了长公主的高位却宠妾灭妻的驸马行事越来越糊涂。 明明可以借着长公主的身份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他对长公主的态度愈发的恶劣,甚至说出了要让庶出的女儿林蔓清当郡主,封号品级都不得低于嫡女成韵郡主。 这事算是彻底触了长公主的逆鳞,一向忍气吞声的她对驸马发了脾气,然后两人彻底决裂,虽然没有到和离的地步,但是府中之人也不用再把驸马当男主人了。 这一出正室醒悟崛起的戏码听得人心中愉快,对驸马和贺氏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言语,连带林蔓清都不敢出门,尚学堂那边都不敢去了。 楚音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坐在她边上专心剥杏仁的容景辞看了她一眼,送了一颗去了皮的杏仁到她嘴里,然后问道:“长公主和端王毕竟都是皇室中人,想要扳倒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反正皇上已经知晓内情,如今朝堂已然开始动荡,他不会再放任长公主一行人胡来,将军府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万事有我。” 楚音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我不是担心这个。” “嗯?”容景辞心念一转,大概能猜到楚音在想什么了。 毕竟她在乎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 “你是怕成韵……” 楚音点了点头:“这件事长公主明面上是清白的,只把驸马推出来,她大概以为自己还能和将军府交好。而她如今本事再大也都是藏起来的,想要与将军府扯上利益关系很难,思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如今我只希望,长公主对成韵的好是真的,不至于为了权势,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推出来。“ 第251章 一桩好姻缘 长公主府出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皇上,作为兄长,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关心的。 “朕早就说你相中的那个人上不得台面,非要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才死心,什么本事都没有却有一颗狼子野心,你要朕说你什么好!” 被训斥一顿的长公主只是垂着头,依旧是往日那幅温婉的样子。 “我原本只是见多了高门后院的纷争,只想找个普通男子平静的过一辈子,谁知道就走了眼,更没想到他会和端王兄牵扯到一起,如今说什么也晚了,皇兄若是生气,我认打认罚,只是看在我和他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驸马一次吧。“ 到了这个时候长公主还在为驸马求情,皇上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啊,让朕说什么好。”随后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深究,你既然要保他就好好看着他,最好就让他一直待在长公主府上!" 也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不是气话,长公主并未应答。沉默了一会,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其实,我今日进宫除了向皇兄请罪以外,还有一件事有求于皇兄。” “嗯,你我兄妹不必如此生疏,但说无妨。” 长公主这才抬起头,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我如今对驸马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一个成韵,她虽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却是我如今最在意的人,我甚至私心想过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一想到她以后会嫁人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长公主脸上透着的惆怅人让人无法怀疑她对成韵的爱,皇上也只能劝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你这就有点过犹不及了,大不了朕给她指一门好婚事,再不济你就把成韵留在府上,难不成朕的侄女还招不到一个愿意入赘的夫君?” 皇上只是随口说说,安慰一下长公主而已。 只是长公主的回答,让皇上微微诧异了一下。 “皇兄这样一说,我倒是没有什么顾忌了。”长公主笑着:“我向来不爱出门,对京都各家各户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眼看成韵到了议亲的年纪却不知哪家合适。皇兄您既然开了这个口,那我就斗胆请皇兄应承下这件事,给成韵寻一个好亲事,也省的我烦心。” “让朕做主成韵的婚事?” 皇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有容景辞做眼睛,皇上知道长公主并非面上看起来这般无欲无求,成韵的婚事是能够给长公主府带来好处的,长公主怎么可能放过。 可是她竟然把成韵的婚事交给他来做主,以长公主的头脑应该能知道,若是他应承下这个要求,成韵最后的婚事肯定只是面上看得过去,对长公主府不会有一点好处。 毕竟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成韵的舅舅,稳固皇位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莫非暗阁的消息有误,实则长公主真的没有什么野心,抑或她对成韵的疼爱超过了这份野心? 这个理由皇上是不信的。 “有皇兄金口玉言给成韵指婚,成韵总不会步了我的后尘,这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长公主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皇兄不要强求成韵这孩子,总要让成韵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才好。” 作为一个母亲,长公主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最后皇上并没有直接应下长公主的要求,只说先看看,若是成韵若是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便直接指婚就是。 直到长公主离开,皇上的眉头才肆无忌惮的皱了起来。 他总觉得这个看似温婉的皇妹,才是他真正看不透的人。 …… 成韵刚刚从尚学堂回来,就被长公主叫去了院子里。 这几日因为和驸马关系闹僵,府上的人都知道长公主脾气不好,即便是成韵也不敢多在长公主面前露脸,生怕惹到母亲。 即便从小到大,长公主在她面前并未怎么发过火。 她对自己的母亲,总是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所以姑姑前来通传的时候,成韵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母亲。”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长公主不发话,成韵也不敢擅自坐下。 见她这样,长公主不免叹了一口气,然后摆摆手,身边伺候的姑姑才引着成韵坐下说话。 长公主自认对成韵不曾有半分亏待,这府上任何人都可以不亲近她,可是成韵为什么也是这样呢?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罢了,这些头疼的事长公主不想提出来徒增心烦,便特意放柔了声音,只是闲聊一般扯开了话题。 “今日在尚学堂,可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虽然如此,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轻松许多,成韵坐的端端正正,像回答功课一样仔细说道:“早些时候先生叫我们自由对诗,念了些文章,下午便在马场练习骑术,不过因为后来落了雪,便提早结束了课程。” 成韵一边说一边回想着,自己这几日都没有惹事啊,总不是叫她来训话的吧。 她越是这个样子,长公主的原先还算惬意放松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兴致缺缺。 既然成韵不想聊,她也不想没话找话。 “那就不聊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长公主笑意盈盈的看着成韵:“前些日子林蔓清带回来的那封情书真的不是你的?” 原本还在心里掰着指头数自己最近犯了什么事的成韵,正算到自己在先生讲桌上堆雪人的事,猛然间听到这句话,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她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难不成长公主又去调查了? 好在那情书真的不是她的。 “不是,母亲您为什么这样问?” 察觉到成韵的语气里的微微心虚,长公主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起来更加开心。 “成韵,其实这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瞒着母亲。”长公主的语气里满是慈爱:“你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遇见自己心仪的男子也是正常,再说母亲也曾有过你这个年纪,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说你呢,只要你懂分寸就好。” 这…… 成韵实在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说这个。 不过就算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心仪的男子已经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她也已经决定不再对楚昊抱有任何心思,所以目前的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心上人了。 “母亲,您真的误会了,我没有什么心上人。” 留下这句话,成韵甚至都没有跟长公主说一句告辞便匆匆离开了,看着倒是像在躲避什么。 待成韵的身影消失,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再也留不住了。 冷若冰霜的眸子盯着成韵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然后吩咐一声。 “去把林蔓清叫来。” 成韵啊成韵,你若是喜欢楚昊,母亲倒是觉得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呢。 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母亲便帮你成全。 第252章 说亲 这日楚音和成韵一起走进学堂的时候,看见了好几日不曾露面的林蔓清。 林蔓清出身不好,长公主府的庶出千金,和这里的每个人相比都是拿不出手的身份,但是她惯会做人,所以人缘还算不错,平日里也有几个玩得来的朋友。 可是这次再见她,林蔓清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周围的人都没有理她,还有几个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的落在林蔓清身上,那不屑的神色很清楚的告诉大家,他们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楚音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林蔓清和成韵算是有过节的,所以她看了一眼成韵,却发现这丫头根本就没看那边。 “她上次非要告状,把你惹生气了,如今看见她这样,你有没有感到痛快一点?”楚音笑着调侃道。 成韵这才后知后觉的顺着楚音的方向看过去,分明是才发觉林蔓清:“她怎么了?” …… 楚音看好戏的心思瞬间就没有了,不过成韵这丫头的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楚音问道:“方才一路来就看你有点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 成韵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兴致缺缺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然后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书本。 只是她动来动去,也就是把两本书来回换了下位置。 楚音盯着她看了一会,冷不防小声说了一句:“你还在想楚大人吗?” 这声音确实很小,小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可是成韵却好似听到平地一声雷似的,手上的书一个不稳就掉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要去捡。 坐直身子以后,成韵的脸皱了起来,似乎憋着什么话。 楚音也不催促她,任由她想着,过了半晌成韵才悠悠开口:“芜安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成亲的事啊?” 楚音原是想着成韵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结果这丫头竟然问了这样一句话,倒是一下把她给问住了。 成亲的事,对她来说本就是件麻烦事。 容景辞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穿上嫁衣。 “父皇和皇祖母还没有提这件事,我也懒得去想,怎么突然问这个?莫非……”楚音审视着成韵:“你想嫁人了?” 这丫头刚刚被大哥拒绝,难道转眼就有了别的心上人? 这也太快了吧。 成韵摇摇头,依旧是一脸苦相:“我才不想嫁人,起码现在是不想的。可是你我都清楚,婚事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自己能说了算的。芜安姐姐,如果有一天皇帝舅舅非要给你指婚,那个人却是你不想嫁的,或者……或者是你想嫁却不能嫁的……你会怎么办啊?” 成韵是个什么事都藏不住的人,这番话一说出来,楚音立马就能猜到她遇到什么事了。 “长公主要给你说亲了?” 成韵叹了一口气:“算是吧,不过我没答应,但是我觉得母亲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我,反正就是有点复杂,芜安姐姐,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成韵的回答说得模棱两可,但也足够楚音听明白了。 毕竟这件事她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 端王和驸马那边刚出事,长公主和他们撇清了关系,然后就开始着手张罗成韵的婚事。 她只需要再问一个问题就能确定自己的想法究竟对不对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长公主给你相中的人,是谁?” 成韵顿时像泄了气一样往桌子上一趴,闷声闷气的说道:“是楚大人。” 第253章 流言 果然。 猜想成真,楚音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对于成韵她是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倘若大哥对成韵也有情,她甚至可以想办法撮合他们。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大哥已经明确拒绝了成韵的心意,成韵也已经打算放下这段感情。除此之外,因为二哥那件事,长公主府和将军府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沟壑,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不妥的。 “婚嫁毕竟是大事,我也没有什么主意。”楚音只能无奈回答,然后对成韵试探的问道:“可是你心里应该还是有楚大人的吧,这样想来,其实你完全可以答应你母亲的提议,反正都没有听说过楚大人有什么心上人,等你们成亲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成韵却十分诧异的看着楚音:“芜安姐姐,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是楚音第一次知道,原来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成韵,骨子里对于这种原则性的东西,是出奇的倔强。 可惜了,大哥和这个好姑娘大概是真的有缘无分吧。 “既然如此,我倒是觉得你不用太担忧,长公主那么疼你,你要是铁了心不答应,她也不会强求的,更何况将军府那边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闲谈之间,先生已经进来了,讲堂里瞬时安静下来,楚音和成韵也跟着收了话题。 只是楚音时不时会往林蔓清那里看一眼。 不知为何,她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一讲课完了以后,中间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往日里一向喜欢玩闹的成韵,这会还没放下心中那桩事,神色恹恹的趴在桌子上,楚音叫她一起去恭房都没有应话。 楚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想着让成韵一个人静静,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眼看着第二讲课就要开始了,楚音开始往回走,绕过回廊那一簇湘妃竹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拐角说话。 “你这几日不曾来尚学堂,又有些人说了些风言风语,我们都差点当真了,如今看你这般磊落的样子,可见都是瞎说的,倒是我们蒙了眼,难为你还记得给我们带礼物。” “说的就是,不过大家都是好姐妹,你下次再这般浪费,看我不打你。” 说着便是一阵笑声,声音稍微小了一些,隐约听着是在互相欣赏什么东西。 楚音稍微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湘妃竹挡住自己的身影,却能将这群人看的清楚。 这些人楚音大概有些印象,都是往日里与林蔓清还算交好的,此时每人手里都有着一件精美首饰。 楚音本来对奇珍异宝之类的东西不兴趣,只是当公主的日子比起在将军府无聊太多,最大的消遣就是看看自己的小金库又多了哪些珍贵的物件,特别是容景辞送来的东西,个顶个的金贵,一来二去就把楚音的眼力给锻炼出来了。 所以她现在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首饰不是一般的成色,起码不是林蔓清一个庶女能够随便拿出来的。 她舍了血本的用这些礼物来讨好这群小姐,只是为了打消她们的成见? 楚音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既然都说是好姐妹了,我送你们礼物我自然也是开心的,就不用再说这些客套话了。” 林蔓清笑着,很明显的是已经重新融入了这群人里。 楚音尚未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便有宫人来请各位小姐入讲堂,准备上课。 楚音只能先把疑惑放下。 翌日服侍楚音梳洗的时候,影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楚音也不着急,反正这丫头憋不住了自然会说。 结果的倒是舞袖先憋不住了。 “公主,今日宫里不知道怎么传了些说法,待会成韵郡主来找您,脸色恐怕会不太好。” 楚音正在翻弄妆奁的手一顿,那阵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 “怎么回事?” 影摇这才开口:“公主,这传言,是关于成韵郡主和楚大人……” 原来这一夜之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一些风言风语,说成韵和将军府的楚大公子有那种关系。 本来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又是门当户对,若能成好事也不算什么。 可是一则两人从未有过议亲的说法,算的上是私相授受,这就已经是令人诟病了,更何况如今楚音掌管尚书堂事宜,成韵却是尚书堂的学生,两人这关系不清不楚,又要扯上有违师德的说法了。 总之,这话传出去了,就别指望会有人说好听的。 楚音拧着眉头,手中死死捏着一个头钗,若不是的影摇发现的快给夺了过来,只怕要印出好几道血痕来。 她还是大意了,昨日看见林蔓清和那几人闲聊时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一夜之间,事情就已经变得棘手了。 流言,是堵不住的。 更重要的是,她猜不透大哥和的成韵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自然没有办法自作主张。 楚音看了一下时辰,平日里成韵这个时候已经来找她一起去尚学堂了,今日却还不见身影。 “舞袖,你往宫门口的方向去迎一迎,若是见到成韵就带她来我这里。” 大哥性子稳重,楚音是不担心的,至于成韵,本来就在为长公主要给她指婚的事情而烦恼,听到这些流言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等等…… 长公主…… 再想到林蔓清昨日拿的那些珍贵首饰,楚音冒出了一个想法。 只怕从头到尾,林蔓清都不过是在被人利用罢了。 长公主府。 林蔓清战战兢兢的站在院中,向长公主汇报着消息,正在赏雪的长公主露出一抹笑意:“你倒是听话,这事办的本宫还算满意。” 见状,林蔓清才敢壮着胆子继续问道:“谢长公主,那婚事……" 长公主不待她说完便笑出了声,露出几分慈爱:“你瞧你这孩子,本宫不过就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按照规矩你还要叫本宫一声母亲,本宫怎么会舍得真的让你去给一个将死之人当妾呢?” 话说的好听,但林蔓清还是从骨子里渗出寒意,比这冬日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她也算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如今府上的风向已经变了,她依仗的驸马的爹爹已经没有了势力,她和的贺氏都只能小心谨慎的看着长公主的脸色生活。 更可怕的是,从长公主拿着她的婚姻大事来威胁她开始,林蔓清才意识到,以前那个温婉大气的长公主根本就是假的。 真正的长公主,一个眼神就能让让她吓掉三魂。 林蔓清逃一般的离开了长公主的院子,待她走远后,长公主的脸便彻底冷了下来。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跟本宫讨价还价,真是可笑。”低头看了一眼猩红的指甲,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待会要去面圣,昨日刚染的又要洗掉,可惜了。” …… 舞袖领命出去以后,楚音便一直在沉絮殿等着,尚学堂那边来人催也没用。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楚音正有些着急的时候,才见舞袖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公主,成韵郡主进宫了,却是和长公主一道,听说是要直接去面圣。” 第254章 谁受情伤 楚音本想直接去找成韵,但是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公主也进了宫,就算她去了也不能做什么,毕竟说起来在这件事里她只能算是一个外人。 “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去尚学堂了。” 舞袖刚刚说完,影摇就连忙撞了她一下胳膊。 眼下这件事关乎成韵郡主和楚大人,影摇很清楚,这两人对楚音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人,此时楚音怎么会有心情去学堂呢? “好,走吧。” 影摇没有想到楚音竟然应下了。 “公主,您不去看看郡主她……” “不用。”楚音打断影摇的话:“父皇就算见她们也是下朝以后的事情了,你去那边看一下,楚大人下朝以后是不是被留下来,有什么消息及时到尚学堂给我传话。” “是。” 到了尚学堂以后,楚音才知道这所谓的流言已经传得有多开了,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虽然都压着声音,但还是能隐隐听到成韵和楚熠的名字。 这就证明,这段风言风语起码已经传遍所有的皇亲贵族之家了,而流言的可怕之处就是,哪怕最后能够解释清楚,也还不了他们清白。 那么最后的结局大概只有两个,大哥和成韵都死不承认,事情也许会不了了之,但是两人的名声就算是坏了,特别是成韵。 还有一种,便是碍于压力两人结为连理。 如果是这种结局,且不说将军府被迫和长公主府扯上了关系,就是成韵和大哥之间,只怕会成一对怨偶…… 楚音越想越烦躁,偏偏越急越没有办法,再抬头一看,发现林蔓清正和几个人聊天。 作为这段流言的源头,她现在可是受欢迎的很呢。 楚音不是没有想过找林蔓清出气,可是说到底她也就是长公主的一枚棋子而已,不是她散播流言也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 “蔓清,你再跟我们说一说,成韵和那个楚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呀对呀,再讲讲嘛,我昨日告了假,都没有听明白呢。” 林蔓清正要开口,几人围坐的桌子上突然落下来一本书,惊的几人齐齐抬头看去,却见楚音站在那里,神色冷清。 “巧了,本公主也想听听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劳你再讲一遍。”说完,楚音踹了一下林蔓清对面的那张凳子,坐在上面的人连忙起来退到一边。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谁不知道成韵和她关系好,实在没必要为了一点八卦招惹这个混世魔王。 林蔓清眼神闪烁,不敢直面楚音,只能假装收拾面前的书本。 “公……公主,先生快要来了,您……” “无妨,本公主会跟先生打个招呼,让你讲完这个故事再上课,所以你别辜负了本公主的一番苦心,开始吧。” 楚音说完便敲了一下桌子,“咚咚”作响,吓得林蔓清一个激灵,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不是故事,成韵她之前确实一直和楚大人出去幽会,我亲眼看见的……” 这话倒是不假,楚音没有办法反驳。 也难怪这流言传得有板有眼,让大家深信不疑。 “别误会,本公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楚音淡然道:“只是现在长公主已经带着成韵进宫了,你没有必要让这件事愈演愈烈,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小心把事情做过头了,到头来适得其反。” 楚音表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是长公主指使林蔓清做的。 林蔓清多少是有点惊讶的,明明做的密不透风,一个做惯了草包的公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公主,你……” “别管本公主怎么知道的。”楚音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看在不是你本意的情况下本公主已经放过你一马,再听到你到处瞎说,本公主的脾气可就没那么好了,长公主怎么威胁你的本公主不知道,但是本公主威胁你的手段,只怕你也承受不来,懂了吗?” 林蔓清当然懂。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在货真价实的公主面前算得了什么。 看见林蔓清的脸色一阵青白,楚音总算是感觉好受了些。 她也只能先拿林蔓清出点气了。 一直到课堂结束,影摇都没有来给她传消息,导致楚音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等到出了尚学堂,才看见影摇匆匆赶来。 “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吗?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影摇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来了几口,才低着声音回道:“公主恕罪,楚大人下朝以后确实被皇上留下了,然后召见了长公主和成韵郡主,一直到这个时候几人才出来,实在探不到一点消息。” 这么久? 楚音知道这也怪不得影摇:“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言影摇脸都皱到了一起:“打听的不真切,奴才也不好直接去问,只是看见成韵郡主哭着跑了出来,然后楚大人跟着追上去了,那脸色差的啊……奴才还从未见过大少爷那幅样子。” 听到这话,楚音站不住了。 原以为大哥稳重聪慧,这事不至于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如今大哥怒火中烧,难道是盛怒之下迁怒于成韵了? 问清那两人往哪里去了以后,楚音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快步跑了过去。 “此事非同小可,你怎么如此胡闹,名节你当是好玩的吗?” 楚音才刚刚走近,就听见楚熠的声音传来。 余下的,便是成韵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坏了,大哥这下是真糊涂了,还真以为这事是成韵做的了? 楚音站不住了,虽然那是自己亲大哥,可如今成韵对她来说也算是亲姐妹般的存在了,两边对她来说都很重要,那就只能帮理不帮亲了。 楚音正要冲出去,就听成韵说道:“名节也是我的名节,关你什么事,总之这婚事我是不会应的,我会找皇帝舅舅收回成命,你不用管了。” 婚事? 楚音愣了一下,惊愕之余不小心碰掉了手边假山上的一块石头。 “谁?” 楚熠耳力好,发现这边有人,楚音也没有躲藏的意思,便走了出来。 “音……”楚熠,回过神来便连忙改了口:“微臣参见公主。” 成韵也有些错愕,还含着泪的眼睛瞪的溜圆:“芜安姐姐,你怎么来了?” 楚音摆摆手:“这不重要,你们刚刚说……婚事?” “没有的事。”成韵语气的坚定的反对了她的说法:“反正我不承认,皇帝舅舅说了也不算。” 楚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楚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然已经应了要娶你,此事就是认真的。除非是郡主觉得楚某配不上,” 这下楚音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前几日哭哭啼啼受了情伤的不是成韵嘛,怎么转眼就成了大哥被嫌弃了? 第255章 自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成韵下意识就要反驳楚熠的话,但是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分明是要拒绝他的,还解释作什么呢? “哎呀,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肯定能解决。” 留下这句话,成韵抹干净了眼泪就走开了,楚熠想要追上去,但碍着楚音还在这里,终是作罢,想着等有机会再去找成韵好好说说这事。 “怎么回事?怎么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成韵刚走,楚音就压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了:”事情难道已经严重到非要你们成亲才能解决吗?可是且不说如今传出去的只是流言,以皇上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你和成韵在一起,将军府和长公主牵扯上,这是皇上最不愿看到的。“ 楚熠揉了揉眉心,似乎不太好开口。 楚音不想步步紧逼,只能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哥,你应当知道这桩婚事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不合适的,你若是不说清楚,祖母和二叔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楚熠开了口:“可是当时我也顾不上那么多。” “本来听闻这件事以后,皇上也只是当有人乱嚼舌根,就连长公主的话皇上都没有听进去,倘若我和成韵咬死不承认,最后无非是折损一点名声。” “那怎么会闹成这幅样子?”楚音有些着急了。 楚熠叹了一口气:“可是郡主听皇上假意训斥几句,以为皇上真的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怕我因此被责罚,就自作主张把所有的事都担了下来,说自己确实有心上人,但不是我,把我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出来。” 楚音明白了,成韵这丫头还是心疼大哥,不愿让大哥的名声受一点损伤,于是她选择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自己身上。 这傻丫头,头脑一热就做糊涂事,眼下这种情形说这种话,除了让皇上更生气,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知道她的意图,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念着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站出来……” 楚音这下彻底懂了,大哥和成韵两人间就是互相替对方想着,然后就把事情推到了这一步。 她突然觉得,也许大哥对成韵并非一点心思都没有。 可惜…… “大哥,你和成韵对我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人,你们若是真的能在一起,我倒是真的开心。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楚熠打断了她的话:“我会跟长辈们好好提这件事,大不了成亲以后我就从将军府里分出来……” “大哥!分家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嘛!”楚音愈发心烦意乱:“不如等告知祖母他们以后,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总不至于糟糕到这般田地。” 虽然楚熠说要娶成韵,可皇上尚未拍板,就算答应了,这一时半会也不会让两人成亲,想到这里楚音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宫人就传来了一个消息,把楚音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成韵在长公主府自杀了。 虽然未遂,但被发现的时候也只剩半口气了。 楚音一时猜不透这是成韵想出来的解决方法还是她真的想不开,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走,舞袖甚至来不及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结果刚出门,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看见容景辞,楚音心中的烦闷不安都宣泄了出来,眼眶瞬时就红了。 容景辞解下自己的大氅把她裹紧,然后才说道:“我派人去打听了,郡主现在已经无碍,不用担心。皇上那边我也要了旨意,你可以直接去看郡主,这会正是来接你的。” 听完容景辞的话,楚音安心了不少。 任何时候他都能帮她把事情想周全。 第256章 你把楚大人叫大哥 到长公主府的时候,下人都知道楚音的身份,没有通报便直接引到了成韵的院子里。 彼时长公主正站在屋外,神色看着虽然平静,但眼神里还是有掩不住的焦急。 除了她以外,院子里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楚熠。 “芜安见过长公主。” 楚音本就不习惯叫她姑姑,如今长公主和将军府闹了龃龉,楚音更不会用这样亲密的称呼了。 长公主也不在意,示意她起身,一如往常温婉大气的做派。 “成韵怎么样了?” 长公主摇摇头,悲伤之色更加浓郁:“她以前也这样闹过脾气,可是那都不过是做给本宫看的,总归会歇下来,这次她竟然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醒了以后又什么话都不愿意与本宫说,本宫根本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 芜安啊,你与成韵向来交好,你与她好好说说,可不能再……” 说到最后长公主已经无声哽咽起来,楚音安慰了几句,假装不经意的往楚熠身上看了一眼。 看他也是一派着急,估计也是被成韵拒之门外了。 楚音招呼守在门口的丫鬟过来:“进去通报一声,问问郡主是否愿意见我。” 丫鬟进去了很久才出来,想来成韵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见她。 “公主殿下,郡主请您进去。” “嗯。” 楚音应下,然后轻声对容景辞说道:“等我一会。” 进了屋子,看见成韵正坐在床上,身后倚着软枕头,往日红润的小脸此时惨白一片,露出来的雪白脖颈上,还有一道清晰的紫红勒痕。 不得了,还学会自缢了。 楚音不敢再刺激她,原本想见面先训她一顿的心思这时全消了下去,心疼走到床边坐下。 “还难受吗?” 神色略显呆滞的成韵木然转过头,似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然后脸上就挂上了两条泪痕。 不过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楚音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成韵,有些事情我不一定能为你分担,但是我至少可以倾听,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听了这句话,成韵脸上的泪滚落的更快了,楚音也不催她,拿出手帕为她轻轻擦拭着,过了好一会才算停了下来。 成韵接过手帕,自己把眼泪完全抹干,然后对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公主说点体己话。” 下人退下后,成韵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楚音猜到她应当怕旁人听到她们接下来的谈话,便笑道:“我让九千岁在外面看着呢,没人敢偷听。” 成韵这才点点头,放下了戒心,犹疑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芜安姐姐,我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是……”成韵说着说着,眼前又被泪水蒙住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了,不着急,你慢慢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成韵抽搭了两声,继续说道:“那天你和楚大人说话的时候,我还没有走远,虽然我人很笨,没太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大致听出来,楚大人并不是那么想娶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名声那么难听,我还听出来,将军府和我母亲,似乎有点不对付。” 这番话一说完,楚音的手蓦然一僵。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日成韵竟然将她和楚熠的对话全听了过去,也怪她当时心里有事便大意了。 楚音不免担心,成韵会不会因为当时的对话,意识到她和楚熠的关系不一般?虽然她和成韵的关系好,但眼下还不是告诉成韵实情的时候。 罢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解决成韵的心结要紧。 “你就因为听到那些话就要自杀?” “我当时确实有点不是滋味,但是也不至于到自杀的地步,只想着既然这桩婚事寻不到一点好处,那我更要想办法拒绝掉了。”成韵的声音有些小,似乎隐隐含着些愧疚:“于是我就想着先跟母亲挑明,结果……” 成韵的话突然一顿,楚音知道此时不是催促的时候,便耐心的等她说下去。 “我过去的时候,母亲正和庄嬷嬷说话,我也不好打扰,就躲起来听了两句,我听见母亲她……她说我不知好歹。” 这话听得楚音眉头直拧,饶是她再有耐心也不由自主的问道:“此话怎讲?” “之前在皇帝舅舅面前,我就说了我不想嫁给楚大人,回府以后庄嬷嬷就在面前帮我说了两句话,说我毕竟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考虑。可是母亲却说,我既然生在皇家,享受了常人不能享受的富贵,自然也要有相应的付出,如今只是要我嫁人,而且嫁的还是人人称道的楚家大公子,有什么好矫情的。“ 成韵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楚音能看出她没有说谎。 她只是没有说完而已。 “成韵,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知道这么几句话,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刺激。” 成韵苦笑:“我就知道瞒不住你,”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母亲她原本说的是,我如今只是她拉拢将军府的一枚棋子罢了,如果拉不拢,就用我来扳倒将军府……她还说,除非我死,否则我身为她的女儿,这件事我就躲不掉。” “芜安姐姐,你之前说的不错,我的确没有放下楚大人,甚至也想过什么都不顾,就这样嫁给他算了,等成亲以后我加倍的对他好,当一个好妻子,没准他就真喜欢我了,可是……可是现在我的母亲,她想要利用我毁了楚大人。” “芜安姐姐,我平日里是胡闹了些,遇到事情也比较倔,但其实我很怕母亲,我肯定无法说动她放弃这门亲事,我也不想伤害楚大人,所以……”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本就虚弱的成韵几乎消耗掉了全部力气,只能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楚音没有说什么。 这些事情与她预想的一样,也是她如今最为头疼的事情。 良久,楚音终于开口了。 “成韵,不管有多难,事情都不会因为你自杀而解决,甚至有可能变得更糟。只是……”楚音叹了一口气:“这终究是你和楚大人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提出任何建议,我只能告诉你,将军府和长公主府的事情楚大人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娶你,也许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楚大人现在就在外面,你大可以把自己的心结告诉他。” 成韵的哭声缓和了些,有些许不可置信:“我……我可以告诉他吗?我和他已经处在对立的位置……” “处在对立位置的是长公主和将军府,不是你,楚大人若是把你当成敌人,又怎么会在父皇面前承下婚事呢?” 在楚音的劝说下,成韵最终还是点头了。 “芜安姐姐,我听你的,你帮我叫楚大人进来一下吧。” 听成韵应下,楚音稍微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一点愧疚。 她利用了成韵的单纯和对她的信任,说是在劝成韵,实际上一字一句都在引导成韵站在将军府这边,换句话说,她自作主张把成韵推到了和长公主对立的一方。 可是她本就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她只能保护跟她站在同一方的人。 楚音正要起身出去,成韵突然叫住了她:“芜安姐姐,我之前好像听到你把楚大人喊大哥,你们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楚音脚步一顿,脊背不自主的直了几分。 她还以为,成韵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第257章 大哥的真心 不过印象中,她和大哥的谈话好像没有暴露两人的关系,成韵应该只是好奇吧。 楚音转过身看着成韵的时候,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之前在端王府的游园会上你也看见了,我和将军府几位少将军关系都还不错,把楚大人叫大哥确实有点不合适,但叫楚大人又有点太生疏,所以只是私底下这样叫,你不要误会。” “芜安姐姐,我又不是在审问你,”成韵冲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平日不喜欢与人亲近,又不能随便出宫,平日里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几个,我倒是希望楚大人真的是你大哥,他那样好的人,肯定会很疼爱自己的妹妹。 说到这里成韵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摆了摆手:“我干嘛说这个,楚大人的妹妹已经去了,不吉利不吉利。" 说完又呸了几声。 她这样子,与方才那个了无生气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倒是让楚音哭笑不得,却也被成韵的心思感动了。 成韵是真的把她当成亲姐姐了。 心中虽然愧疚,但此时还不能对她坦白,还是先让成韵和大哥谈一谈,如果最后成韵选择进将军府的门,到时候再说不迟。 楚音走出屋子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不见的容景辞的身影,长公主也不在,只剩楚熠还站在原处。 “楚大人可知九千岁去了哪里?“ 不是说好让他在门口等着吗? 楚熠尚未开口,值守在一旁的夜玄回话道:“主子说在这里等的无聊,便到处去走走,长公主一同去了。主子给公主留了话,叫您不用担心,院子周围他都派了人看守。” 楚音明白了。 容景辞想到她应当是有些话要和楚熠说的,便把长公主支开,周围也都是他的人,不用担心被有心之人偷听了去。 也好,她确实要跟大哥聊一聊。 “成韵她……” 楚熠看样子是真的担心,楚音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应当是真的铁了心要自杀,脖子上的伤看着有些吓人。” 她这样一说,楚熠更着急了,想要往里冲却碍于之前成韵死活不想见他,便又收了脚步,神色愈发着急。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劝了她几句,起码一时半会她不会再做傻事了。”楚音把楚熠的反应尽收眼底:“我出来之前,成韵说可以见一见你。” “真的吗?”楚熠这才松了眉头,结果脚步才刚刚迈出去,就被楚音拽住了衣袖。 “进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大哥。”楚音压着声音:“你可真的想清楚了,你对成韵到底是什么心思?” 楚熠一愣,很明显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哥若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我就换个问题。”楚音继续说道:“倘若这次与你传出流言的人不是成韵,你还会为了保全这人的名声,说要娶她吗?” 楚熠眸光依旧怔怔。 楚音这才松了手:“大哥,依我看来,如果你说要娶成韵,只是因为这次传出的流言,那倒是不必。你应当知道,成韵是正统皇室出身,她的母亲是长公主,她的舅舅是当朝天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又如何,只要她能放下,这一生依旧可以活的肆意妄为。 倘若她和你成了亲,你对她又没有真心,这亲事反倒会成为她的禁锢,让她一生都不幸福。 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你对成韵并非是一点情分都没有,那就更要跟她说清楚,问她是不是有这个耐心和勇气,来等你发现自己的真心。 至于将军府的问题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祖母和几位叔叔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们要的只是你幸福而已,至于别的难关,再想办法应付就是。“ 楚音说完这些,发现楚熠的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 “你倒是比我这个当大哥的还要透彻许多。”楚熠自嘲一笑:“我知道了,我会和成韵说清楚的。” “嗯,” 楚音点点头,目送楚熠走进了屋子。 待房门关上以后,楚音便让夜玄带她去找容景辞。 一路到府上花园,远远便瞧见容景辞正和长公主在湖边站在,容景辞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总是长公主说些话,他看心情应上两句。 楚音停了脚步,不想靠近。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桩桩件件算下来,都要落在长公主头上,她对这个披着温柔面具的女人已经有了恨意,还是等平复一些再过去的好,免得露出什么端倪。 此时的容景辞,也懒得应付长公主那些无聊的话题,看见湖边几株梅花开的正好,便自顾自打断了长公主的话:“琉璃雪梅在皇宫都难得见到,长公主府上这几棵倒是长的好,不知长公主是否愿意割爱,让本座摘两枝。” 这一路容景辞都不怎么开口,他突然讨要梅花,反倒让长公主愣了一下,然后招来下人:“去折几棵好的,再找个坛子挖些树根处的土一并送来。” 然后对容景辞笑道:“没想到九千岁竟然喜欢梅花,本宫自然是要的割爱的。这琉璃雪梅确实难种,移栽之后大多活不过三天。不过府上的园丁已经找到了其中的玄妙,只要移栽时在根处放上原先栽种处的土就好了,等树根重新长出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九千岁可要好好种,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说话之间,下人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容景辞示意侍卫接下:“长公主的话听清楚了吗?回去后在沉絮殿找个好地方种下。” 沉絮殿? 他竟是为芜安那丫头讨的梅花? “早就听闻九千岁和芜安公主关系不错,本宫原本还将信将疑,这会却也是这么觉得了。”长公主此时的笑意已然不及眼底:“不过以往九千岁不是只尊皇上一人吗?又怎么会对芜安这丫头……另眼相待呢?” 容景辞抬手在花枝上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妖冶的容貌映上雪白剔透的花瓣,轻易便让人恍了神。 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没那么令人赏心悦目了。 “因为本座遇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懂事的,不识时务却空有野心,本座总是忙着提醒这些不识好歹之人,还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给他们好脸色。” 说完,手指一松,梅花翩然落地。 容景辞状似无意的走了几步,那花就被踩的支离破碎。 第258章 九千岁的心机 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长公主很清楚。 不过她早已习惯带着那张端庄温婉的脸,时刻都能掩盖自己的情绪。 “其实九千岁的做法本宫是赞同的,这大雍的天下是慕容家的,无论是皇上还是芜安,都是大雍的主子,至于旁的人,九千岁不放在眼里也是正常。” 慕容家的人?那不是也包括她? 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 “还请长公主慎言,本座以为大雍只属于皇上一人,若是依着长公主方才所说,岂不是所有慕容氏族的人都可以分走皇上的一份权利,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不太合适吧。"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原本只是想告诫容景辞,自己也是皇族中人,有足够资格得到他的敬重。结果这人一句话,竟然就扯到了她要和皇上争权? 即便这是她真实的想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显露半分。 她也不确定,此时容景辞只是在故意膈应她,还是真的察觉到了她的野心。 长公主正在想要怎么回话,容景辞却已经失去了和她闲聊的兴致,转过头去看别处的风景,正好就看见楚音在原处站在。 脸上一直覆着的寒霜如遇暖阳,渐渐化开。 楚音对上了他的目光,回之一笑,因长公主而不悦的心情这才散开了些,拖着裙摆缓缓走来。 长公主也只能先压住心中的不快和疑虑,转而笑着看着楚音:“可是与成韵说了会话?那丫头好些了吗?” “长公主放心,成韵也就是一时糊涂,我方才劝了两句,嘱咐她多念着身边的人,特别是疼爱她的母亲,现下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了。只是她因何要做傻事,她也不愿意与我多说,我也不好追问,还请长公主莫怪。” “你这孩子,以前与本宫还算亲近,怎么现如今还说起如此生疏的话来了。”长公主佯装嗔怒:“再者说来,你能来看成韵,帮本宫开导那不争气的丫头,本宫感谢你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你?” 又闲聊了两句,长公主开口说要留她在府上用膳,最好留宿一夜和成韵做个伴,皇上那边她派人去打招呼。 楚音自是客套拒绝。 和成韵作伴她很乐意,待在长公主府,她怕是合不上眼。 一路说话观景,便有下人来通报,说楚大人准备离开,不好打扰几位雅兴,便不过来告辞了。 “楚大人是客,本宫自是要去送送,”说着看向楚音:“芜安,你与本宫一道吧。” 楚音心中另有打算,便答道:“我本就只是来看看的成韵而已,眼下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准备回宫。” 长公主又处于客套的挽留了几句,最后也不再坚持,把楚音和楚熠一同送出了府。 …… 回宫的方向和回将军府的方向有一段同路,快要分开的时候,骑马在前的容景辞突然停下。 楚音的马车在前,她这一行人停下,跟在后面的楚熠便也勒住了马。 不多时,前方一个宫人过来给楚熠传话:“楚大人,公主说此时时候尚早,难得出宫一次,想去倚江楼喝会茶,问您愿不愿意一道。” 楚熠自是不会拒绝。 倚江楼位于城西边,建有悬空楼阁,正好凌驾于绕城河上,环境典雅僻静。 三人要了一间雅间,四周由暗阁侍卫把守,无外人敢靠近。 “成韵与我表明了心迹,不过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而我也需要思考一下你之前问我的问题,好在这婚事暂时只是提一提,我们还有时间给彼此。” 听了楚熠和成韵的交谈结果,楚音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音音,这事并没有糟糕透顶,再说我是你大哥,哪里就需要你操心这些事情了。你只管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就好,知道吗?” 楚音点点头,只是神色依旧恹恹。 容景辞在桌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楚音知道,他在安慰她。 楚音浅浅一笑,然后说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和哥哥们一起出去踏青的日子,我还记得三哥做的烤鱼很好,光是想想都馋了。” 她说到这里,楚熠也跟着笑了:“老三干别的不行,这种活倒是精通的很,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好像是……” “五年前。”楚音语气又黯淡了几分。 后来她认识了安元嘉,大多时间都花在了他身上,没有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等到她知道珍惜的时候,却成了公主,与亲人相见不能相认。 “那时候我们能过的无忧无虑,以为人人都是那样活着,今时再去回想,不过是二叔他们把我们这些晚辈保护的太好了,其实那些尔虞我诈,从从未远离过将军府。” “你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还多愁善感起来了,”楚熠做势要敲她的脑袋,结果容景辞伸手就把楚音给揽住了。 “大哥,音音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打她。” 楚熠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以后放声笑了出来:“哈哈哈……行,我忘记这丫头现在是有人护着的了,再也欺负不得了。” 许是被他感染,楚音和容景辞也笑了。 本是一片温馨的场面,结果楚音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我想离开皇宫。” 她想时时刻刻,只要想见家人就能去见,她想有任何困难的时候都能和家人在一起。 那样的话,便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怕。 楚熠也笑不出来了,沉默了一会,只说了一句:“会的,等到了时候,我们再去踏青,叫你三哥给我们烤鱼吃。” 可那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楚音一日是公主,就一日逃不开皇宫那个牢笼。 “应该用不了多久。” 一旁的容景辞突然开口。 楚音和楚熠齐齐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疑惑。 容景辞淡然回道:“九千岁府没有什么规矩,等你我成亲,夫人想什么时候回将军府都可以,便是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无妨。”随后又加上一句:“不过你得带上我一起,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府里。” 楚音被他气乐了。 平日里两人私底下没个正形就算了,大哥还在这里呢,怎么就不分场合的开玩笑。 只是楚熠并没有笑。 他突然觉得容景辞说的不错。 将军府上下已经接纳了他,特别是楚昊那件事以后,长辈们都已经把容景辞当未来女婿了。 既然如此,有些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公主不能出皇宫,但九千岁夫人却可以。 “景辞,你与音音的婚事,你有几成把握能够说服皇上答应?” 容景辞嘴角微扬,看来大哥是听懂他的意思了。 “十成。” 不是他信口开河,便是只有一成把握,他也要想办法变成十成。 第259章 祭祖 楚熠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他也不好去打扰长辈们,便直接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熠儿。”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楚熠回头一看,原来是楚临哲。 “爹,”他以为楚临哲应该是要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便主动解释道:“音音今日也去探望郡主了,所以离开长公主府以后,我们又去茶楼坐了一会,这才回来的晚了一些。” 楚临哲点点头:“音音也在啊,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她过得还好吗?" “嗯,除了会想家,别的都没有什么,更何况还有景辞照拂着。” “那就好。”楚临哲摆摆手:“我找你是要说另外一件事,进去说吧。” 进了屋子,楚熠给楚临哲倒了一杯茶,父子俩便坐下说了起来。 “自你上次说了你与成韵郡主的事情以后,今天晚饭时候家里人商讨了一下,觉得这毕竟是你的婚事,你也不是孩子了,已经能够自己做主,所以我就是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是真的想与成韵郡主成亲吗?” 听完问话,楚熠犹疑了一下才开口:“若是在今日之前您问我,我可能给不出答案。但是今日音音也问了我一个问题,倘若那日与我传出流言的人不是成韵郡主,我还会不会应下这门婚事,被她这么一提点,我倒是想明白了。 爹,我想娶成韵,除了被她的善良感动以外,我对她并非是没有感情,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她为妻。” 楚临哲喝了一口茶,然后盯着楚熠看,细细审视着,过了些时候才说道:“你想清楚了?” “是。”楚熠坚定的点头:“爹,我知道长公主府和将军府之间的龃龉,我也不会自私到赌上整个将军府去满足我自己的亲事,所以我还有件事要与您商量,如果郡主最后应下,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我想成亲以后,就从将军府分出去……” “混账东西!” 楚熠话才说一半,就被楚临哲略带粗暴的声音打断了:“分家这种事,是能这么容易说出口的吗?”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难不成将军府还容不下一个郡主,要把你们逼到外面去吗?” 被楚临哲这么一训斥,楚熠低下了头:“爹,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和成韵的婚事,很可能被长公主利用……” “呵!”楚临哲再次打断他的话:“长公主身份是尊贵,但将军府的地位也不是凭空来的,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都挺过来,还怕这些小手段不成,以后再敢说这种混账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楚临哲虽然是将军,但离了战场还算是个儒雅的人,眼下确实是被气到了,竟然冒出了两句粗口。 不过他这么一说,楚熠倒是想通透了,原来自己还不及楚音看得明白。 所谓一家人,正是要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相互扶持才是,怎么能够轻易提出分离。 “爹,我知错了。" “嗯,”楚临哲继续说道:“等你和郡主的事彻底定下了,爹就安排去长公主府提亲,至于之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用多想了。” 楚熠应下,父子又说了几句话,楚临哲正要准备起身离开,楚熠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爹,我的亲事可以先放一放,音音和景辞之间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先考虑一下?” 楚临哲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虽然他们已经接受了容景辞,但是现在的楚音年纪还小,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成亲的事情。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楚熠这才把今天在倚江楼和楚音的谈话说了出来。 “我虽然不住在皇宫,却在朝堂待了一段时间,那种地方除了算计就是算计,音音怎么会过得开心,退一万步说,就算那里再好,对音音来说也比不上将军府一分,所以我觉得景辞说的不错,反正他们的亲事都已经被认同,那早一些晚一些差别也不大,等她出了皇宫,就可以随时来将军府了。” 楚熠的一番解释,让楚临哲陷入了沉思,良久以后他才开了口。 “你说的不无道理,其实关于他们的事情我和你祖母还有叔叔们都商量过了,只要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婚事该办就办。只是……”说着,楚临哲的语气暗淡了几分:“只是音音现在的身份不属于将军府,她的婚事我们做不了主,而且你祖母一想到音音将来出嫁,她都不能以祖母的身份送她出门,心里就如刀割一般,所以之后这个话题也不是很想提起。” 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两人的叹气声。 …… 成韵出事以后,便一直在府上休养,楚音觉得在尚学堂的日子变得更加无聊。 正巧此时将近年关,按照习俗皇室中人要去皇家祠堂斋戒三日,以祭先祖,等到了年后,还要在宫里准备一场大的祭祀宴,总之就是宫里上下都忙碌起来,尚学堂便停了课。 在芜安的印象里,祭祖这种事情也不怎么好玩,楚音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唯一让她觉得开心的就是此行容景辞也要去。 临出发前,容景辞来了一趟沉絮殿。 “听说祭祖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你应当很忙才是,怎么还有空来这里?” 容景辞不在意的一笑:“不过就是固定流程而已,自有负责的人,我懒得去。” 楚音忍不住调侃他:“说的好听,我觉得你就是玩忽职守。”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认罪就是。” 楚音推了他一把:“宫人都在外面候着呢,你也不怕被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反正成亲也不远了,她们迟早要习惯。” 楚音只当他还在开玩笑,都不想搭理他。 容景辞也不在意,把楚音柔软的手握住,突然正色道:“好了,接下来我要说正事了。 这次去皇家祠堂,我安排了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可好?” 楚音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心中疑惑并不影响她对容景辞的信任。 “好。” 第260章 燃香自灭 祭祖是皇室的大事,从上至下无人敢怠慢。 出发那日一早,天色尚暗,楚音都还没有完全睡醒就被叫起来换宫装,收拾了近两个时辰才出沉絮殿。 皇室出行的阵容向来奢华,楚音到的时候,宫道上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宫人,中间从前至后摆着轿撵,最前面是皇上和太后的,雕龙刻凤,好不奢华,不过这两位还没来。 往后的便是各家王亲贵族和宫妃,按照品级安排不同的轿撵。 按照规矩,楚音的轿撵应当次于皇子,不过芜安公主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以公主的身份和皇子平齐,也在靠前的位置。 虽然少见如此奢华的场面,但是此时的楚音实在是困顿的紧,四下看了一眼,也没有发现容景辞的影子,更是觉得无聊,便直接上了自己的轿撵,想抓紧时间眯一会。 结果一掀开帘子,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成韵?”楚音略微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正眯眼打盹的成韵被吵醒,打了个哈欠,看清来人后才露出欢快的神色:“芜安姐姐快来,我现在是又困又无聊,你再不来我可真受不了了。” 成韵要从长公主府赶来皇宫,起的时辰应该比她还要早,楚音笑了笑,眼神往成韵的脖子那看了一眼,之前淤紫的一块已经好了许多,再看她神态悠然,应当是过了心里那道坎,这才放下心来。 “你不在你那好好呆着,跑我的轿撵上做什么,也不怕待会管事嬷嬷去告状。” 楚音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是祭祖这种事情本就十分注重规矩,倒也不算是威胁。 可是成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告我的状,你猜猜是谁把我安排到这里来的?” “谁?” 感情还不是她自己寻来的。 “是九千岁。”成韵回道:“方才领路的嬷嬷说了,去皇家祠堂还有一段距离,九千岁特意安排我们两个共坐一个轿撵,免得一路无趣还难受。” 说完,成韵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虽然他是好心,但我还是觉得他看起来没有一点人情味,让人怪害怕的。” 楚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原来在外人看来,容景辞竟然是这般样子。 不过也不奇怪,和他在一起之前,无论是她还是以前的芜安,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正想着,便听轿子外面宫人行礼的声音:“见过九千岁。”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开了,一张魅惑横生的脸出现了。 “公主因何事这般开心?” 楚音这才知道,她自以为忍住了笑意,实则嘴角一直上扬。 她还没有回答,坐在一旁成韵惊慌的往后倒了一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便缩在楚音的后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芜安姐姐,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楚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然后才对容景辞说道:“成韵与我说了些好玩的事情,这一路应当是不会无聊了,有劳九千岁费心。” 说完间,楚音俏皮的抬了抬眉梢。 她当然知道容景辞这样安排都是为了她。 容景辞懂了她的意思,眸中满是温柔,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递过来:“祭祖大礼开始之后才能用膳,你先凑合吃点糕点,别饿到了。” 其实轿撵之中也有准备点心,只是祭祖当天在祭祀礼之前,宫中按照规矩需要禁炊,糕点都是前日准备好的,又冷又硬,在这冬日里实在让人提不起食欲。 而容景辞给的这包糕点入手尚有余温,显然是他从府中带来的,一路放在怀里暖着才没有冷。 “嗯,”楚音接过来:“你今日事务多,就先去忙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好。” 容景辞应下,然后便准备离开,放下帘子之前,突然看了一眼躲在楚音背后的成韵:“还请郡主在公主面前少说一些关于本座的坏话,以免公主疏远了本座。” 留下这句话,容景辞才走开。 “他……他……”本来已经缓过来的成韵此时指着容景辞离开的方向,神色又开始慌张:“他听到!芜安姐姐,他听到我说的话了!完了完了,他肯定会找我算账的……” 楚音哭笑不得,便打开了手中的糕点,香味瞬间在轿撵里散开,她递到成韵面前:“吃不吃?” 成韵也没有用膳,一闻到这糕点的味道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了,捻起一块就丢进了嘴里。 “他没有那么可怕的。”楚音突然说道:“你仔细想想,那些被他对付的人,有几个是无辜的。” “呃……” “他身处高位,总要做出几分姿态,实则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好。” 楚音一番话说完,成韵并未搭话,只是又捞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楚音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吗?” “东西倒是没有。”成韵说道:“就是……有点怪。” “什么?” 成韵想了想:“为什么你提起九千岁的时候,你的神情,跟我想楚大人的时候差不多呢?” “是吗?”楚音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和容景辞的关系不可能一直瞒着,成韵对她来说不是外人,她不会刻意隐瞒。 “哎,你们要真是那种关系我反倒开心了,以后我再也不用怕他。” 大约是想到容景辞是个太监,所以成韵并没有深想,楚音也不会主动说起,调笑之间话题便被带过去。 不久之后,宫人齐拜,皇上和太后也上了皇撵。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宫,朝皇家祠堂方向去了。 一路还算顺遂,到了祠堂,僧侣早已候在门口,比起上次楚音自己来的时候,阵仗要气派的多。 所有人都要在寺前下撵,在佛前燃香后,持香往主祠堂去,以皇上为首祭拜先祖。 首日祭祖流程并没有多复杂,是以一切都很顺利的进行。 直到所有皇室中人在祠堂前站定,皇上取过祭祖词准备念,突然听见有人惊呼一声。 随后所有人都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此后每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原来楚音手上的那根香,明明才刚刚燃了一会,竟然从中间齐齐折断,掉在了地上,燃着的那一截这样一摔,就此灭了。 而香无故自灭,又是在祭祖如此重大的场合,无论过错在谁身上,都是不吉利的象征。 第261章 有福之家 祭祀是皇室的大事,虽然突然断香让大家都惶惶不安,但是只要皇上不说话,祭祀就要继续进行,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多嘴,否则就是引火烧身了。 便是成韵也只敢担忧的看向楚音,想着要是祭祀之后,皇上非要治罪,她就去求情,反正芜安姐姐又不是故意,至多就是罚跪,到时候她陪芜安姐姐一起跪就是了。 至于当事人楚音,也只是在香落地的瞬间慌了神,随后很快稳住,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站在原处。 小小年纪行事已经能够如此稳重,以大局为先,倒是让往日对她尚存偏见的人有了些改观。 总之,众人此时虽然心境不一,但祭祀并未因此中断。 小半日过去,祠堂里已经上了香,僧人领着众人前往歇脚的地方,然后就等着午斋素宴。 成韵第一时间跑到了楚音身边:“芜安姐姐,你没事吧?”也不给楚音时间回答,她又自顾自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我都快要吓坏了,还好皇帝舅舅没有为难你,所以你也别害怕啊,都过去了。” 楚音哭笑不得,要不是知道成韵这呆头呆脑的性子,她都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正要说话,前路被一人挡住了。 领路的僧人自动避让,成韵看清来人之后,不自主的抓住了楚音的袖子。 早上出发的时候,容景辞那张冷冰冰的脸她还记得很清楚。 楚音瞧的出来,成韵每次见到容景辞都觉的不自在,便对僧人说道:“有劳师傅先把郡主带去歇息。” 成韵求之不得,跟楚音约好用膳的时候再见便匆匆离开了。 待四下无人,容景辞才走近了些,挺拔俊逸的身形将楚音完全拢在其中。 “方才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会?在你眼里我胆子就那么小吗?”楚音娇俏一笑:“不过你到底要做什么,后面的事情要一直瞒着我吗?” 容景辞宠溺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成了以后,于你来说应该会是一个大惊喜。” 见他还是半点不肯泄露半点口风,楚音也就不坚持了。 …… 寺院后堂。 主院自然是安排给皇上和太后,而此时这两位宫中最为位尊贵的人却无心休息。 “住持大师,那香是否已经让人检查过了,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仅仅是意外?”太后脸上担忧之色难以掩藏:“或者说,是先祖有什么指引?” 皇上安慰道:“母后,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您身子要紧,等住持大师一一道来便是。” 说完便朝住持抬了抬手:“大师,请说吧。” 现任住持通弥精通佛道,皇上也要给三分薄面,此时他立于圣驾之前,不卑不亢,抬手行了一个佛礼,然后才缓缓开口。 “今日用的香乃是为了祭祀皇族先祖,断然不敢马虎,前几日也已经让人一一查验过,随后便一直派人好好看守,就算有人想于公主不利,借此打乱祭祀,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通弥一番话说完,皇上和太后的脸色更差了。 “哀家要是没有理解错,大师您的意思是,今日断香一事,乃是天意?” 通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并未回答。 “大师不妨直说吧,朕只问一句,此天意,是针对慕容一族,还是仅仅对……芜安一人?” 通弥神色微动,犹豫了一下才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确为天意。慕容皇族有大雍龙脉庇佑,根基难以撼动,此番天意,乃是芜安公主福薄,承不住祖先庇佑。” 听闻不会影响慕容氏族,太后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不过担忧并未就此全部消散。 “芜安那孩子怎么会福薄?往年祭祀从未出现过这种问题,怎么这次……”太后叹了一口气:“那烦请大师再指点一二,芜安可会因此事遭遇劫数?" “太后仁慈,不过您倒是多虑了,此事并不严重,芜安公主福薄,便找有福之人与之命理相连即可。”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通弥:“大师所言的有福之人是谁?这命理相连又是怎么回事?” 通弥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皇上的打量,依旧是神色自若:“既然是天意,贫僧自然也难以窥探全貌,只能算出这有福之家位于紫微星南,承紫微运气绵泽后嗣,现如今星盘之末,有四星环绕。“ 太后还是不解:“这是何意?” 通弥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还请太后恕罪,贫僧只能窥探这般。” 皇上倒是没有再深究,请通弥大师离开了,然后对太后说道:“母后,朕心里有数了,您不用担心,朕不会让芜安有事的。” 既然皇上已经这样说了,太后也不再多问,大半日的舟车劳顿,她这把老身子骨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也罢,那哀家先去歇息了。” 等太后离开后,皇上的神色变得明灭不定,让人去把容景辞叫来。 “你可知你父亲现在何处?” 容景辞有一瞬的微愣,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不知。” 他没有说谎,那人本就喜欢周游天下,行踪诡秘。 “朕知道你有方法联系他,让他来见朕一面吧,这几日朕就在这里等他。” 第262章 先帝 “稀奇,你竟然也会主动找我?” 面对眼前人揶揄,容景辞一点搭话的兴致都没有,但也不能不把话说清楚。 “是皇上要见你,我只是个传话的。” 黑衣人笑了起来:“就知道你小子还是这么油盐不进,算我自讨没趣,不过慕容老二好端端的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容景辞冷冰冰的丢下三个字,然后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通弥大师说了那样一番话后,皇上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见这个人。 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久,容景辞很清楚皇族中人很难谈什么情义,所以外人看到皇上对芜安公主的无尽宠爱,在他看来至多只有五分是真的。 只是就算只有这五分,也足够皇上把通弥的话当真了。 明明通弥已经说得很明确,断香之事只会牵扯楚音一人的安危,不涉及皇族利益,皇上不应该会多虑,只需要让楚音和那所谓有福之家扯上点关系就行。 就算皇上一时没有想清楚那所谓的有福之家是什么,也不至于要把这个人叫过来商议吧。 事情似乎有点不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一路想着,两人已经到了皇上所在的院子。 见来人身份,宫人知道不用通报,便直接开了门,只是容景辞并未跟着进去。 皇上与这人,每次都是单独会面。 …… “何事?” 黑衣人进了屋子后,也不行礼,甚至都没有正眼看皇上,自顾自坐下,便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皇上似乎已经习惯他的这般无礼,并未责怪,走到他面前坐下,眉头一直紧锁着。 “今天祭祖,发生了点事情。” 然后皇上把断香的事情说了一遍。 正慢悠悠品茶的黑衣人手上一顿,然后抬头打量了一下皇上:”慕容老二,你出息了,这种事也要把我叫过来?“ “容肆!你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面对皇上的怒火,来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自顾自的喝茶,一口下去回味半晌才不急不慢的开了口:“连那个人,都不在我面前称朕,到底是谁不懂规矩?“ 原本还盛气凌人的皇上,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明明他只是很平静在说话,偏生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朕……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一时着急……“ “行了,你习惯说朕就说吧,挑要紧的事情说,就断一根香而已,那和尚也跟你说了要怎么解决,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容肆也不是故意让皇上难堪,他从来都知道这人把皇权看得重,往日见面时他也愿意给皇上几分面子,这次不过是皇上一通无名火惹到他了。 皇上冷静下来,犹豫了一会,才说了一句话:“你应该见过芜安那孩子了吧?” “嗯,见过,”容肆的目光突然深邃了几分:“比起小时候,现在她越来越像她娘了,眼下你是不是准备张罗她的婚事,我倒是有个……” “容先生!朕要说的不是这个!”皇上的语气又焦急起来:“你忘了吗?过了年关,芜安就十六岁了!” “十六岁怎么了?”容肆疑惑反问:“十六岁还没说亲已经很晚……” 突然,容肆的声音停住了,他放下茶杯,盯着皇上看了一会,蓦然,一声冷笑传出:“我说你这么着急,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着容肆这句话,房间里突然陷入死寂。 良久之后,皇上才略带窘迫的开口:”容先生……“ “可是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容肆的语气里满是揶揄。 皇上就当没听出来这份意思,继续说道:“通弥所说的其实很简单,这户人家在皇城之南,皇恩庇佑,星盘之末四星环绕,京城之中符合要求的也就将军府一家了。 朕对将军府其实没有什么成见,他们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可是如今天意却要把芜安和将军府连在一起,朕……朕不可能不担心……,你比朕更清楚,将军府是他扶持起来的……断香之事说是天意,会不会其实……是他的意思……" 容肆一直安静的听着皇上的话,直到听到这里才出言打断:“你坐上了他的皇位,认了他的女儿,这才几年,你对他连一声皇兄都叫不出来吗?” 容肆的表情,此刻冷的吓人。 皇上没有言语,容肆便继续说道:“亦之最后那段日子,一直在别宫养病,我亲眼看他写下传位诏书,他要让芜安成为大雍第一任女帝,而你慕容寻之,在芜安十六岁之前只能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你擅自当了皇帝这么多年,亏心也是应当的。“ 许是被这番话踩到了软肋,皇上额上青筋暴起,极力隐忍着情绪。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皇上咬牙切齿的回道:“你难道不知道,芜安的母亲无名无分,直到皇兄在别宫去世,朝中都没有人知道芜安的存在,就凭那一张诏书,想要朝臣拥立她为女帝,你觉得可能吗?要不是我把芜安当成女儿带回宫里,她连公主的身份都没有,况且这些年我从未亏待过她,我做错了什么!” 容肆依旧冷笑着,并未作答。 “容肆!我尊你一声先生,也是看在当初你我的交情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交情?”容肆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慕容寻之,你怎么会以为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交情?我和亦之是结拜兄弟,往日也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当时我也觉得把皇位交给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娃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任由你篡改了诏书,可是你登上皇位以后,开始忌惮山河商会,从我手里要走了暗阁,还把我儿子留在宫里,现在你说我得寸进尺,慕容寻之,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个皇帝的位置已经固若金汤了吧?” “慕容寻之,你给我听清楚,只要芜安那孩子想要皇位,我随时可以为她夺过来!” 第263章 传位诏书 皇上在听完容肆的这番话以后,之前流露于表面的怒火都收敛了几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容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皇上的眼神泛出冷意:“朕与皇兄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彼此情分做不得假,芜安虽然不是朕的亲骨肉,却与朕是血脉至亲,这些年朕和太后也把她当亲女儿对待,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如今你明里暗里要朕把皇位还给芜安,可是在变着法的指责朕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了皇权不顾至亲?“ 面对皇上的责问,容肆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并未当回事。 “亦之母妃早亡,从小就跟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仁厚,待他如己出,你们兄弟的情分也十分深厚。这些事情亦之都跟我说过,自然不是假的。不过……”容肆往椅背上靠着,身子微斜,一派轻松惬意的模样:“慕容寻之,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你现在敢对天发誓,你坐上这个位置真只是因为芜安当时没有身份?你没有半点私心?” 皇上沉默了。 “你不敢。“容肆很直接的帮他给出了答案:“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就不会因为所谓的断香急匆匆把我叫过来了,大不了就是把皇位还给芜安,如今她可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女帝这个位置她也不是坐不起。” “啪!” 皇上突然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但是没有说话。 因为容肆说的,并非是假话。 他对皇位的欲望,胜过了亲情,只能对芜安无限娇宠,来弥补心中的愧疚,希望皇兄在天之灵不会责怪他。 “行了,你不必做出如此难看的表情,”容肆继续说道:“我前些日子见到芜安的时候,看到小丫头活的很自在,天真浪漫,在这深宫当中,能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是她的福气,而这些福气都是你和太后给她的,若是亦之能够看见,应当也会感激你们。而且我瞧芜安压根没有什么当女帝的心思,所以这件事以后会烂在我的肚子里,你不用多虑。” 听完这番话,皇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多谢容先生,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朕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皇上的目光死死落在容肆身上:“今后芜安依旧会是朕的掌上明珠,不会让任何人欺辱她,慕容氏的江山,朕也会好好坐镇,此事既然已经议定,烦请先生将当初皇兄留下的传位诏书交出来,这样朕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传位诏书?” 饶是不羁的容肆此时也严肃起来:“不是被你拿去改了自己的名字吗?怎么又找我讨要?” 皇上细细打量着容肆,似乎是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容先生说什么笑话,诏书如此重要的东西,哪能说改就改,方才你也亲口承认,你亲眼看见皇兄写下诏书,那诏书难道不是交给你保存,待芜安长大后拿出来为她夺位吗?” 一来二去,两人的脸上都只剩下怀疑和错愕。 他们确认,双方都没有说谎。 皇上一只手暗暗捏紧:“皇兄果然想的深远,亲兄弟和结拜兄弟都信不过,竟然将诏书藏的如此之深!” 比起他,容肆倒是很快淡定下来。 “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担心,就算这诏书拿出来,芜安那孩子自己不想当皇帝,诏书也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可惜这句话并没有打消皇上的疑虑。 “你要是真放心不下,我帮你出个主意如何?” 皇上眸光突然一亮,颇有些殷切的说道:“容先生请讲。” 容肆抬手在茶杯沿摩挲了一圈,缓缓道来:“给芜安赐亲,越快越好,最起码要赶在诏书出现之前。” “赐亲?”皇上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就算芜安成了亲,只要诏书出现,她还是能登上皇位啊?” 容肆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皇上一眼:“那你要看定亲的对象是谁啊。” “谁?” “我儿子,容景辞。” 屋子里陷入沉默。 良久,皇上才的拧眉出声:“容先生,朕懂你的意思了。其实不瞒你说,景辞也算是跟在朕身边长大,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好,若不是那方面……朕早就想撮合他和芜安。” 但是现在,他倒是反应过来,正因为容景辞不能人事,才正要撮合他们两个。 芜安和他成亲以后,公主嫁太监,肯定会出各种不好听的传言,到时候就算诏书出现,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肯定都不会认同这个女帝。 皇帝多疑,容肆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解释容景辞不是太监,不知道又会多出什么事端,索性将错就错。 但是听到有人这么嫌弃自己儿子,容肆多少还是有点不乐意的。 于是起身离开的之前,留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这个建议的,我的本意是,以后山河商会我肯定会交到景辞的手上,芜安与他成亲,自然也是山河商会的主人,到时候区区一个大雍,他们小两口怎么会看得上眼。” 说完便离开了,也不管在皇上在后面如何吹胡子瞪眼。 …… 容景辞因着要等容肆出来以后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楚音用完膳以后许久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成韵要去睡午觉,楚音还在想容景辞设计的这一出断香的戏码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睡得着,所以便让成韵一个人去了,自己则在后院散步。 走到湖边,四下无人,楚音想着事情稍微有些出神。 尔后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阿弥陀佛。”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白须老僧。 此人乍一看便知年岁近百,只是明明面容沧桑却不显老态,反而有出尘之姿。 “大师有礼。” 楚音原本只是打算礼貌回一句,然后便要走开,免得打扰高僧清修。 结果就听那人继续说道:“贫僧法号渡尘,数月前曾让小徒赠与公主一个锦囊,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第264章 诏书 楚音浅笑,回道:“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还没有拆开看过。” “道是如此。”渡尘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公主,贫僧上次说过有缘便会再见,既是天意,贫僧受故人所托,有些话需要转告给您。“ 故人? 楚音在芜安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芜安认识的人拢共就宫里那几位,谁会让这个老和尚来带话呢? 不过她也清楚渡尘是得道高僧,左右不会害她,想知道真相听下去就行了。 “大师请讲。” 渡尘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缓缓道来:“在说之前,先说一下贫僧与公主过去的交集吧。公主当年出生以后,那位故人便带着您来到此处,让贫僧为您批一道命格,公主是天之娇女,命中带有泼天富贵,只是贫僧当时推演天象,看到的却是公主红颜薄命,命线在二八年华前便断了。” 渡尘语气平静,可是一番话说完,楚音的手不自主的抖了一下。 真正的芜安,确实在数月前就死了。 死在二八年华之前。 难道……这和尚看出了什么? 楚音不免有些慌乱,想转身逃开又觉不妥,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渡尘没有明说,她也不能自乱阵脚,缓了缓才故作平静的说道:“大师您似乎批错了。” “天机玄妙,确实是贫僧妄言了,我佛慈悲,请公主恕罪。” 楚音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承认了,虽然她知道渡尘并未算错,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计较。 “说起来,贫僧其实没有颜面请求公主原谅,毕竟此中万般纠葛,都是从贫僧批下的这道命格开始,还请公主听贫僧说完其中始末。” 当初带芜安来麓山古寺的人,自然就是先帝慕容亦之。 慕容亦之身为皇室中人,深知皇宫里除去面上的奢靡,里子实则全是尔虞我诈,尽是黑暗。芜安母亲是他深爱的女子,他不愿意让深宫成为她的囚牢,所以一直未曾给她名分,又担心有居心不良之人伤害她,一直将其掩藏,所以朝堂后宫都不知道慕容亦之身边有这样一位红粉佳人,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的结拜兄弟容肆和与他最为亲近的皇二弟慕容寻之。 慕容亦之本想着,他在前朝做皇帝,人后便和那女子做一对寻常夫妻,如此倒也安稳自在。 可是在生芜安的时候,女子难产身亡,慕容亦之也因此得了心病,身子每况愈下。 眼红皇位的人有很多,慕容亦之的身子出了问题,各方都开始蠢蠢欲动,慕容亦之不敢这时候让芜安认祖归宗,怕那些人会选择对无辜稚子下手,便依旧将芜安的身份瞒着。 他不怕死,却担心自己的骨血此后命途艰难,便带着她来到麓山古寺,请渡尘为芜安卜命,若是一幅好命格,他也能放心的去了。 可是渡尘给出的答案却是,公主命格尊贵,但活不过十六岁。 慕容亦之本不愿相信,但是渡尘的声望让他很清楚,这并非是一句玩笑话,经过几日的心灰意冷,他的身子愈发糟糕,短短几日便几乎油尽灯枯。 拼着最后一口气,慕容亦之写下了一封传位诏书,要将皇位传给芜安,他希望能用慕容一族的龙脉气运,为芜安挡下这命中一劫。 可是他也知道,他身边没有可靠的人。 容肆可信,却并非皇室中人,纵使手握山河商会,足以睥睨天下,依旧不好插手大雍皇室的事情。 皇弟慕容寻之虽然与他亲近,手足之情做不得假,可是他很清楚,这个皇弟才是最有野心的人,慕容寻之尊重他,却不一定会甘心辅佐芜安,而彼时的芜安尚在襁褓,还不是只能听之任之。 最终慕容亦之还是坚持把皇位给了芜安,除了渡尘大师,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要做一个如此荒唐的决定,就算是容肆也不理解,而慕容亦之尚未解释就撒手人寰。 “此后的事情,公主应当就知道了,原本属于您的皇位最终还是落在了当今皇帝手中。” 渡尘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对他而言,这不过是红尘杂事。 而这件事于楚音来说,本也没什么相关,但她却做不到心如止水。 毕竟现在她顶着芜安的身份,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父皇其实是她的皇叔,虽然这些年皇叔对她百般娇宠,却夺走了她的皇位。 她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震惊。 ”渡尘大师,您地位尊崇,我不怀疑您的话,但是……”楚音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的反问:“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甚至都已经成了定局,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结果渡尘回了一句看似与这个问题毫不相干的话:“贫僧给您的那个锦囊里装的,正是当年先帝留下的传位诏书。“ 楚音闻言,惊诧到身形不稳,晃了晃才站定,缓了许久才喃喃开口:“什么?” “这正是先帝的意思。”渡尘这才解释到:“公主十六岁之前性命无虞,当今皇上便是登了龙位也无妨,这是先帝对当今圣上的情谊。但是在公主近十六岁的时候,这封诏书就要回到公主手上,让公主凭此担任女帝,以龙脉气运护公主后半生平安。” “两次在古寺中见到公主都是这般康健,确实是贫僧当初妄语了,牵扯这其中许多事情,实在是罪孽深重,但既然是故人之托,贫僧只能照做,此后便闭关不出,在佛前诵经赎罪去了。” 后面渡尘说了些什么,楚音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 原来天意终难违。 先帝纵使有慈父之心,纵使龙脉气运真的能保芜安性命无虞,可是诏书终究是晚来了几日。 渡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楚音并没有注意到,她只知道,在知道这些事情时候,就一直心慌难忍。 这不该是她的情绪,皇室纷乱她向来是不在乎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芜安的情绪。 此时楚音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是你吗?芜安。”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随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265章 兵权 容肆出了院子,发现容景辞一直等在门口。 见他出来,容景辞面上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主动迎了上来。 “皇上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和公主有关吗?”容景辞没有心情跟他废话。 容肆只能暗暗叹气,然后才道:“有关。” “怎么回事?”容景辞的语气带上几分急迫。 他还是想不通断香一事为什么会让皇上如此紧张。 容肆这才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我不知道你整这一出断香是为了什么,反正皇上并没有怀疑任何人,那什么通弥是你安排的吧,皇上把他的话也听进去了。” 听完这番话,容景辞神色才稍微放松。 不管这两人方才聊了些什么,他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就好了。 先前楚熠来找过他,说了楚家人并不反对他们成亲这件事,只是多少会觉得遗憾,不能以娘家人的身份送楚音出嫁。 今日这出计划算不上精妙,但是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没有必要深究,只要他把通弥的话当了真,楚音出嫁的时候,就能让楚家人顺理成章的来送她。 想来音音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也会开心的。 连声告辞都没有说,容景辞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小子给我站住!” 容景辞止住脚步,冷着脸转身:“尊主还有事?” 容肆颇为无奈的看着他:“景辞,你与我终归是父子,到底还要这般生疏到什么时候?“ “尊主在说笑吗?”容景辞嘴角扬了扬,虽有笑意却不带一丝情感:“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多年不闻不问,会在孩子的母亲去世以后,让他日日与蛇虫鼠蚁为伴练各种可能危及性命的武功,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把他一个人丢到陌生人身边当质子多年。" 容景辞每说一句话,容肆的眉头就拧紧一些,面色也是极其难看:“当年是我不对,不知道该怎么去当一个父亲,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只是我如今有心想补过,你……” 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容肆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对于容景辞和他娘亲来说,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坏人。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不原谅我也是人之常情。”容肆摆了摆手:“我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之前我瞧你和芜安那孩子之间是有点情分的,也催过你几次快点把你们之间的亲事搞定,结果你磨磨唧唧这么久也没个结果,我今日既然来了,就顺便找慕容老二帮你讨了这门婚事,过几日应该就会有圣旨,我在南疆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次见面,就是你们成亲的时候了。” 说完,容肆也不想在容景辞面前自讨没趣,脚下踏风,施展轻功如鬼魅一般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后,容景辞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是旁人看见只当他是毫无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过几日就会有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一直都在想和楚音的婚事,心中有无数计划,只是一则楚家人没有松口,二则希望事情能处理的尽善尽美,所以一直拖着。 眼下突然被告知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音音,要为他披上嫁衣了的? 容景辞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稍稍平复,他现在想去见楚音。 立刻见到。 谁料还没踏出一步,就见夜玄神色沉重冲了进来。 “主子,公主突然晕厥,至今还不省人事。” …… 距离年关不过三日,大雍国上下一片喜庆,可是凡是进了皇宫的人都不敢露出半分喜色。 所有人都知道,芜安公主在祭祖之后突发重病,然后一病不起,生死难料。 作为皇室最受宠的公主,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当着皇上的面开心,脑袋怕是就保不住了。 而比皇宫里气氛更凝重的,则是将军府。 “临哲,你见到音音了吗?她怎么样了?还是没有好转吗?” 面对老太君一长串的问题,楚临哲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最先忍不住的是楚风萧,他怒拍桌子:“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音音!还有宫里那些御医,一个个都是废物吗?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查不出个所以然?” “风萧!你住嘴!”楚临辰虽然也着急,但是这会不是放任他胡闹的时候。 “景辞找了凤丘山神医薛苦来看过,也没有找出症结,只说就脉象来看,音音的只是睡着了,并不危及性命,但只有的事情他也说不好。” 众人惊诧:“传说这薛神医极为难请,但只要出手就能生死人肉白骨,却连他都没有办法?” 屋子里陷入死寂。 “哎。”楚临哲作为家主,即使伤心也只能先劝慰老太君:“音音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说不好,若是大家全要去宫里看她,就怕惊扰她的病情,之后会更难办,现下景辞一直在沉絮殿亲自照料,不会出岔子的,等有了时机,我会向皇上请求让您进宫一趟,所以您眼下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放心吧,在见到音音之前,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会散的。”老太君抹了抹眼泪:“只求老天开眼,我那可怜的孙女才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如今……” 老太君话未说完,一个下人在外通报。 “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请您入宫一趟。” …… “爱卿,芜安的事情你应当是知道的。” 楚临哲没有想到皇上找他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当着皇帝的面,大家都在躲避这个问题,怎么皇上会跟他主动提起呢? 楚临哲道了声是,却始终猜不透皇上的用意。 然后就听皇上继续说道: “祭祖那日,芜安身上发生了一点事情,之后通弥大师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说芜安这孩子福薄,担不起祖宗厚爱。朕原本没有当回事,想着只要给她千恩万宠,总不会出什么岔子。结果天意难测,转眼芜安就出了事……“ 说到这里,皇上便停了下来,似乎是因为悲痛。 楚临哲听着也是心疼,只能随口安慰:“公主得圣上恩宠,怎会是福薄之人,肯定会好起来的。” 皇上摆摆手:“这些都是空话,芜安的病可不是这两句好听的话就能治好,事实上通弥大师也给了化解的法子,只是还需要楚爱卿点头,这法子才能有用。” 楚临哲这下是真的懵了。 他不知道皇上说的是真是假,难不成真的有法子能救音音? “只要能换来公主平安,臣愿赴汤蹈火!” “哪里这般严重,”皇上亲自起身扶起正在行礼的楚临:“其实很简单,通弥大师的意思,就是要找有福之家的气运护住芜安,而这有福之家,正是将军府。” 楚临哲愈发疑惑。 “朕的意思是,既然要芜安与将军府命里相连,不如让老太君将芜安认作干孙女如何?” 事实上,皇上一开始的想法是指婚,只是容肆提的那桩婚事更符合他的心意,他也不愿芜安和将军府走得那么近,认一个干孙女终究只是名义上的事情,牵扯的事情要简单的多。 可是落在楚临哲的耳朵里,这件事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无论能不能救楚音,都是喜事。 楚临哲几乎忍不住要喜极而泣,生怕皇上反悔一般,连忙说道:“此乃将军府的福气,哪有拒绝的道理,臣代将军府上下,谢皇上恩典!” 音音,快些醒来看看,你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将军府当成家了。 喜不胜收的楚临哲并未看到,此时皇上的眸光突然沉了几分,添上一抹算计。 “朕还没有说完。”皇上松了手,走到一旁坐下,继续道:“芜安毕竟是公主身份,将军府若认下公主为干女儿,按照大雍律例,爱卿你恐怖就不适合再替朕掌管兵权了,总会惹人闲话。“ 楚临哲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与公主攀亲,若非皇族,便算是外戚。 按大雍律例,外戚不得干政。 楚音生死难料,皇上却借着她的性命来打兵权的主意。 第266章 一半虎符 楚临哲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面对这样的问题,皇上本就没考虑楚临哲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楚将军,这些年大雍的太平多依仗将军府,朕可谓是是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情,朕也是出于无奈…… 事实上,要不是通弥大师批的命言,朕今日断然不会提起这件事,只是芜安那孩子是朕的宝贝,眼见她昏迷不醒,朕只能……” “皇上言重了,能为皇上和公主分忧,是楚家的福分。” 说完,楚临哲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制物件呈了上去。 “这是能够调动楚家军的虎符,臣,敬上。” 这下但是让皇上愣了一下。 这么容易吗? “爱卿,朕……”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皇上也明白任何说辞都不可能让楚临哲心无芥蒂。 好在虎符已经摆在他面前了。 皇上没有直接接过来,总要摆出两份无奈的样子。 “楚爱卿,此事是朕亏欠于你,不过你放心,楚家绝不会因此失去在大雍的地位,只要朕在,楚家便一直是大雍的功臣,谁也不敢给楚家人难堪!” 对于皇上的信誓旦旦,楚临哲显得毫无波澜,只是把话题移开了。 “皇上,臣已经把兵权交了出来,从今以后,公主是不是也算是我楚家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皇上听着觉得有几分怪异。 芜安终究是皇族中人,她成楚家人,楚家不也成了皇族? 这楚临哲的脸可真够大的。 可是他也知道,虎符交出来,芜安肯定是要认老太君为干祖母的,那她确实也算是半个楚家人了。 所以楚临哲这话说的也没错。 皇上只能不做回答。 只是心中那怪异的感觉抹不去。 怎么突然有种错觉,楚临哲是在用这块虎符换芜安,似乎对他来说,芜安成为能够成为楚家人,比交出虎符一事重要的多。 罢了罢了,应该是多虑。 芜安长年累月住在深宫,怎么可能跟将军府有交集呢? 皇上尽力忽视这种错觉,伸手将虎符取了过。 “皇上,既然您已经默许公主全是楚家人,如今公主身体抱恙,还请皇上恩准楚府中人能进宫探望公主。” 对于这个请求,皇上犹豫了一会,随即想到楚家本就是通弥所批的有福之家,与芜安多接触一下,说不定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朕会下旨,将军府中人可以随时进宫探望公主,不过芜安那孩子毕竟生了病,你们莫要吵到她。” 楚临哲谢过皇恩便打算退下。 “等等。” 皇上突然叫住他。 此时皇上正把那块虎符放在手心仔细打量,忽而冷笑一声,随即生出怒意。 “楚临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朕的面阳奉阴违!你真当朕是个傻子!看不出这虎符只有一半?” 面对皇上的质问,楚临哲倒是十分冷静。 “臣的手上确实只有半块虎符,所以只能交给皇上一半。” 他说的理直又气壮,却让皇上的脸色变得铁青。 “楚临哲,你是仗着楚家有功勋在身,以为朕不敢动楚家吗?”皇上说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楚家军从来都是你的麾下,你有绝对的调动权!你如何可能只有半块虎符!” “此前芜安公主见过虎符,觉得样子精致,非要讨了去,臣就当做礼物送个公主了,反正臣平日调动楚家军用半块虎符就够了,公主又是皇室之尊,不算逾矩。” 听完楚临哲三言两语的解释,皇上正要大骂他胡闹,忽而想到,虎符在芜安身上,他想拿过来也方便,总比楚临哲私藏起来的好。 但还是要装模作样的骂上几句:“芜安胡闹,爱卿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虎符是能随便送的嘛!罢了,好在芜安没有拿着虎符胡闹,等她醒过来,朕就会让她交出来。” 楚临哲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便离开了。 等芜安醒过来讨虎符? 皇帝老儿想的美!他倒是要看看谁先要到! 至于方才那块,换楚音认祖归宗,一点不亏! …… 楚家人能随意进出皇宫探望公主的消息传到将军府以后,老太君第一个坐不住,立马叫人备了马车前往皇宫。 楚家人自然不会阻拦,安排好府上事务,便一起出发了。 “爹。”楚风萧走到楚临辰面前:“我们几个去街上买些音音喜欢的小玩意,她打小就是个爱玩的性子,没准这病就是在宫里憋出来的,说不定看见这些东西,她就醒了呢?” 谁都知道楚风萧这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这也是他对楚音的心意,没谁会拒绝。 “那你们四个一起去吧,晚些时候再一起进宫。记得多挑一些,等音音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些,也会开心的。” 得了准许,四兄弟便转了方向前往集市,各自分头去买。 楚熠和楚昊去首饰铺子那些地方看看,楚风萧和楚水寒则去酒楼那些地方买吃的。 点好了东西,楚风萧和楚水寒两兄弟便在雅间等着,因为想到音音的事情,心情多少有些烦闷,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如往日那般嬉戏打闹,只是安静坐着,时不时叹两口气。 直到小二把东西打包好送过来,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隔壁雅间有人在谈笑风生。 “你们说,那个草包公主到底是什么病,听我爹说,御医都瞧不出来个所以然,不会就这样一直躺着然后醒不过来了吧。” “喲,我们钟大公子不是只喜欢温温软软的大家闺秀嘛,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个刁蛮公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近几次见到这位公主殿下,性子倒是改了许多,也有那么点温温软软的味道了,而且长得也好看,以后谁当了驸马,还是好福气呢。不知钟大公子有没有兴趣……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之后,就听一人继续说道:“你就别恶心我了,我看那女人还是老样子,宫里有传言你们都没听说嘛?公主和那个太监容景辞,关系不一般呢。” “咦……恶心……” 事实上,这些人说话都压着声音,又隔着一扇门,常人是听不见的,不然传出去,诋毁公主的罪名就让他们掉一层皮。 可是楚风萧和楚水寒虽然武功比不上楚昊,那也是将军府调教出来的高手,耳力自然过人。 “老四,东西拿好。”楚风萧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 “三哥,你要……” 楚风萧把手捏的咯咯作响:“敢在背后说老子妹妹和妹夫的话,他们就别想直着从这里出去!” 第267章 揍人 楚熠跟楚昊买好东西以后,到约定的地方去等楚风萧两人。 结果过了许久,也不见两人的身影,好在他们知道这两人会去哪里买,便骑马朝酒楼方向去了。 本以为不过是买的东西多了些,所以耽误了时间,可是等他们到酒楼的时候才察觉到,事情似乎不简单。 原本是喝酒吃饭的地方,此时一口大堂却围了一圈人,齐齐仰着头朝二楼雅间方向看去,同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样子就跟街上看耍猴的一样。 楚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提起楚风萧的名字,当即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雅间门口,不是楚水寒又是谁。 再加上雅间里时不时传出一阵打斗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家伙,让这两个臭小子来买点东西都能惹事。 “这两个混蛋今天还惹事,大哥,我这就上去收拾他们。” 看楚熠严肃的神情,他肯定也看清那人是谁了。 “一起去吧,现在一堆人对将军府虎视眈眈,事情不能闹大。” “嗯。” 站在门口把风的楚水寒正兢兢业业的守着,把苦苦哀求的掌柜和小二挡的严严实实,坚决不准他们进去劝架。 “楚水寒!你是不是皮痒了!” 一声怒吼,楚水寒身体明显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看见楚熠和楚昊一脸怒容的站在那里,当即就怂了几分。 “大哥二……哥……” 掌柜的和小二就好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楚大爷,楚二爷,快让你家兄弟收手吧,我这小店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话音刚落地,雅间里就传出来一声哀嚎。 “楚老三,你当老子……哎哟……” “叫你爷爷什么?” “楚风萧!你别以为你是将军府的就了不起,天子脚下轮不到你作威作福……哎哟……” “钟家小儿你给爷爷听清楚了,今天老子揍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跟将军府没有半点关系!” 楚昊听的眉头直拧,正要推门进去,就听楚风萧继续说道:“小王八羔子,敢说公主坏话,老子今天是手下留情了,换做平日,非把你两条胳膊都拆了!” 楚昊看向楚水寒:“怎么回事?” 怎么还扯上音音了? 楚水寒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连忙简单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大哥二哥,这事真怪不得我们,实在是这群人说话太难听,特别是那个姓钟的,你们是不知道啊,他那个嘴臭的……” 楚熠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姓钟?是御史大人家的?” “对对对。”倒是掌柜的忙不迭的点头:“那就是御史家的大公子,楚大爷,您看这事可不能再闹了,到时候楚将军和御史大人都不好做人……” 掌柜的没有办法,想着搬出这两位总能息事宁人了,结果楚熠却是笑了一声。 “老二,别管了,让老三打够了再出来吧。” 别说是掌柜的,就是楚昊跟楚水寒都愣住了。 “大哥……这……” 楚熠却是反问楚水寒:“你刚才说,这钟大公子说了谁的坏话?” “公主,还有妹……”楚水寒口快,本想说妹夫,察觉不对连忙改口:“是九千岁。” 楚熠点点头,这才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也听见了,这两人一个是皇上的心头宝,一个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这钟大公子说他们的坏话,算不算是对皇上的不敬?” “啊……?”掌柜的不知如何作答。 “我楚家向来忠于皇室,遇到对皇上不敬的人,先斩后奏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揍一顿。” “啊!”掌柜的被这句话吓得是满头大汗,却不敢再说。 楼下围观的人也听的清清楚楚,先前说楚风萧不是的声音要少了很多。 毕竟牵扯到的,是两位谁也得罪不起的人。 “不过老二,你还是进去看着点,别让老三失了分寸,待会还有正事要办。” …… 皇宫,沉絮殿。 老太君和将军府一众女眷到了以后,便一直在内殿守着楚音,容景辞不好继续待着,便走了出来。 此时沉絮殿周围由将军府亲卫和暗阁的人把守,楚临哲三兄弟更是直接守在外殿,便是宫人来往都要经过层层问询,可谓是滴水不漏。 见容景辞出来的时候神色不太好,楚临哲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容景辞的心里肯定是难受的,这孩子对音音的真心做不得假。 “景辞,御医也说了,音音现在性命无虞,她总会醒过来的。” 容景辞点点头,并没有接这个话,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 “方才皇上收了您的虎符?” 楚临哲微微一惊,这事才刚刚发生,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而且当时在场的只有皇上和他,容景辞一直守在沉絮殿竟然已经知道。 之前听说这人手眼通天以为不过是夸张,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不过楚家都认了容景辞为一家人,这些也就不重要了。 “嗯,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准许音音与楚家认亲,半块虎符罢了,值得。” 容景辞点点头:“二叔说的是,至于那半块虎符您也不用担心,我找机会给您要回来。” 这云淡风轻的口气,着实有些狂了。 不过楚临哲相信他是有这个本事的。 “罢了,不提这些,我瞧你心事重重,似乎还担心别的事情,可是遇到什么麻烦?我虽然刚丢了半块虎符,但还是有点用的,说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能不能帮你点。” 原是想玩笑两句让容景辞轻松些,可他眉头丝毫不见放松,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一直都派人跟在音音身边护她周全,她出事之前只与渡尘大师说了几句,内容虽然是皇家秘闻,却与音音没有一点关系,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情绪过激而晕倒。” 楚临哲本有些没听明白,想了一会,突然双目圆睁,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 第268章 打就打了 “知道音音借尸还魂以后,我一半是欣喜若狂,一半却是担忧,我怕有一天一觉醒来,音音突然不认识我,怕她说自己是芜安,怕之前的种种,都不过是一场梦…… 我曾经向您许诺,会用这条命来保护音音,让她不受一点危险,可是,二叔,我要怎么跟老天做这笔交易,倘若能一命换一命……” 容景辞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异常平静,整个人好似没有灵魂一般。 楚临哲意识到容景辞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后,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但是现在不是大家一起担忧悲伤的时候。于是 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景辞,音音还没有醒来,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你把事情想糟糕了而已。” “也许吧。”容景辞看着楚临哲,郑重说道:“二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与我不必客气。” 容景辞沉吟了一下才开口:“等音音醒过来以后,若她还是音音,我想立马与她完婚。” “这自然是可以……” 楚临哲很爽快的应下,可话才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若她不是,还请您应允,让我迎娶音音的牌位,等日后到了黄泉,我与她依旧是夫妻。” 容景辞这话把楚临哲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景辞,你这……”楚临哲皱皱眉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先别想这么多,我看你应该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容景辞没有再说什么,也没离开,而是去了内殿外面守着。 纵使几日未曾合眼,他也不愿意离开。 楚临哲不再劝他,继续在外殿守着。 “那几个小子说买点东西随后就进宫,怎么现在还没来?” 楚临辰嘀咕两句,他对自己儿子太了解,生怕他这个时候还去惹事。 正要派几个亲卫去看一眼,就看见四个人影走进殿来。 “爹,三叔四叔。” “爹,二伯四叔。” …… 几人接连打过招呼。 见他们四人都来了,楚临辰放下了心,让他们把手上的东西先放下,等待会老太君出来了,他们再进去看看楚音。免得一下子进去的人多了,影响楚音病情。 正准备安排他们几个去偏厢,就看见楚风萧神色有些不对劲。 亲爹自然是懂儿子的,这小王八羔子平日里惹了祸就是这幅鬼样子,再看楚水寒同样躲躲闪闪的,楚临辰当即就起了火。 “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惹祸了!” 突如其来一声吼,把楚水寒吓的不轻,楚风萧虽然也抖了一下,但他向来是个嘴硬的。 “不是惹祸,是那几个人欠揍!” “你!” 楚临辰正要发飙,被两个哥哥拦下了,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见楚熠站了出来。 这下倒是让三个长辈愣住了。 楚家几个小子确实不让人省心,但是绝对不包括楚熠。 楚临哲拧起眉头:“看这样子,你也有份?” “跟大哥没关系!”楚风萧挡在前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老三,”楚熠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对三个长辈行了一礼:“这事我们都参与了,爹和两位叔叔要打要骂都行,不过,我不觉得这次我们做错了。” 楚熠都这样说了,自然有了一个解释的机会。 随后便把酒楼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待终了,三个长辈明显都没了怒气,但楚风萧终究是打人了,楚临辰伸手指了指他:“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眼下将军府腹背受敌,音音又出了事,你小子怎么就不能消停……” “老四,这事怪不得风萧,我倒觉得他打的好!” 楚临哲突然打断楚临辰,一番话说出来,惊呆了众人。 将军府向来是明哲保身,楚临哲也是个稳重的,怎么今日却…… “自圣上登基,将军府为了不惹猜疑,一直行事中庸,委屈也没少受,之前能忍则忍,但现在不必了。” 随后,楚临哲便接着这个话题,把皇上收走虎符的事情说了。 “反正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被皇上信任,行事乖张一点又何妨,更何况这兔崽子嘴巴不干净,辱到音音头上。老子正憋着一口气没地方出呢,区区刺史公子,打就打了,不妨事。” 第269章 是我亏欠她 将军府几位公子联手欺负几个权贵之后,本来这事放在平日也能让人们茶余饭后讨论一番,但是另外几件事相比,这件事就显得有点没意思了。 一则将军府被架空了兵权,虎符到了皇上手里。 看似皇上为了集权,拿将军府开了第一刀,但是紧接着皇上就下了一道圣旨,让芜安公主认将军府老太君为祖母,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成了半个楚家人,原有些看热闹的人就懵了。 皇上这到底是在打压将军府还是在抬举将军府?将军府现在到底是该拉拢还是该远离? 都说帝王心不可测,果然不假。 而第二则消息,则彻底打消了那些想要趁机找将军府麻烦的人。 同样是一道圣旨,内容却让整个京都都炸开了锅。 皇上给芜安公主指了一门婚事,这未来的驸马爷位高权重不假,容貌俊逸不假,却是个不经人事的太监。 没错,正是那位九千岁。 皇上为什么下这样一道圣旨同样没有人明白,毕竟谁会把自己最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太监呢?难不成九千岁的势力已经大到,需要皇上用自己的女儿来拉拢了? 总之不管如何,芜安要嫁给九千岁了,无形中给将军府又添了一层保护伞。 这下,将军府虽然交了兵权,在朝中的地位却愈发的高了。 消息传到沉絮殿这边的时候,一众人是一半欢喜一半愁。 “我的音音就要出嫁了,”老太君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楚音,笑着笑着就流下两行泪,她握着楚音的手,说道:“音音啊,祖母的好孩子,你可别太贪睡了,趁祖母还能给你梳头……” 说到最后,老太君泣不成声,几位女眷安慰着:“老太君,您别伤了身子,到时候您还要硬朗着送音音出门呢。” 这几日老太君几乎是没合眼,一直守在楚音床旁,这会看着已经十分憔悴,众人一合计,还是先让老太君去休息为好。 “老太君,景辞那孩子一直都守在门外,我们知道您心疼音音,但也要让景辞进来守一会才是,不然把他都担心坏了。” 众人好说歹说,老太君这才愿意去休息一会。 一行人离开之前,嘱咐容景辞也别一直守着,累了就换舞袖她们进去看着。 容景辞应下,等她们离开之后,容景辞却没有立马进去。 圣旨下了,他和音音终于可以成亲。 可是他心中还是在担忧那件事。 如果楚音这一觉醒来,她不再是音音,这桩婚事他肯定是不会应的,可是他又该去哪里找音音。 如果他孤身一人去黄泉,还能再见到音音吗?他还能不能和音音一起轮回…… 容景辞脸上露出少见的烦躁,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不管怎样,一切还是等音音醒过来才有答案,也许并不会那么糟…… 摒弃这些杂念,容景辞推门进去,视线刚刚落在床上,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 只见在床上躺了近半月的楚音,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形同石雕,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容景辞的手不自觉的有些发抖,他很想冲过去将楚音搂在怀中,这些日子来他都差点疯了,只要楚音能够回到他怀里,他愿意舍弃一切。 可是他不敢,他怕惊醒了这安静的女子,然后被告知她不是楚音…… 容景辞红着眼睛,缓缓朝床边走去,如同接受审判一般,每一步都踩在心口,恐慌又疼痛。 终于,他到了床边,影子落在楚音的身上,他张了张嘴,却突然不敢做声,只能静静地看着,眸色紧张。 容景辞正犹豫着,却是楚音先开了口。 “容景辞,你以前与芜安公主可算熟悉?” 这句话落在容景辞耳朵里,如同重石坠地,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 是音音……他的音音还在! 他再也压抑不住,靠床边坐下后,猛的将楚音揽入怀中,放在她背上的双手,还在不自觉的微微发抖。 “音音……” 他有一肚子的话,可此时只能叫一声她的名字。 被容景辞这么一抱,楚音才好似刚回过神,语气也轻柔了些,只是透着几分虚弱:“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容景辞摸着她的发丝,如同呵护着至宝一般:“是我要说对不起,没有一直陪着你,以后我断然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我现在去叫御医……” “景辞。”楚音牵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想到刚刚楚音问的那个问题,容景辞身子又紧绷了起来:“梦到了芜安?” “嗯。”楚音点点头:“虽说是梦,但又不像,好似我和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一边说着,容景辞握住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生怕她消失了一般。 他不认为那是梦。 “你们……发生了什么?” 楚音看着他,眼里露出一抹疼惜:“我跟她谈心,聊了很久,她说她其实只是一抹残念留在这里,因为她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太后,舍不得她拥有的一切宠爱……” “音音!” 容景辞近乎低吼,似乎是怕楚音陷入这个梦境,不能回魂。 楚音突然颓然的摇了摇头:“可是渡尘大师的一番话,让她的残念渐渐散了,知道这些年来所谓的宠爱都是亏欠和算计,她说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她留恋的了…… 她还说,要我以后不用顾念她的想法,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因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芜安……” 楚音刚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身子有些扛不住,无力的倒在了容景辞的怀里:“她生前,我与她从未相识,死后却在一个身体里共存,我才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嗯,”容景辞轻声回道:“我与她交集也不多,印象中,芜安并不至于如传闻中那般跋扈蛮横,只是受着宠爱,所以任性了些。” “她把身体彻底留给了我,让我带着她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容景辞,是我亏欠她了……” 第270章 摘了舌头 楚音靠在容景辞的怀里,心中那份怅然才稍微散开。 容景辞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只要静静陪着她便是。 殿内安静如水。 突然,外面隐隐传来声音,好似有人在吵闹一般。 楚音坐直身子,疑惑的看向外面,仔细一听,除了几个哥哥的声音以外,还有陌生的声音。 “爹,就是他们打的我!” 之后便是几人争吵。 楚音昏迷多日,不知道中间出了些什么事,更不知楚家人如今都到沉絮殿来守着她了。 她看向容景辞:“哥哥怎么会在沉絮殿?怎么还跟人闹起来了?” 在此之前,容景辞已经知道楚风萧他们在酒楼打人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说大不大,以如今将军府的地位,难道还有人敢来找茬不成? 找茬就算了,如今楚音刚刚醒过来,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挑这个节骨眼来,这人确实有几分不怕死的胆色。 “没事,我去看看,待会再来陪你。” “我也去。” 说着,楚音已经不由分说的下了床。 本来容景辞还担心楚音的身子,但是事关楚家人,她不可能不理会。 “好,但是若身子不适,一定告诉我。” “嗯。” …… 外殿。 御史钟鑫源黑着脸和楚家人对峙着,他的儿子钟超则站在一旁,假模假样的捂着已经接好的胳膊,明明伤的不重,却缠了几圈纱布,看得楚风萧眼角直抽。 “钟超,老子在你屁股上踹了几脚,你要包也是包屁股啊,把胳膊捂这么严实干什么?” 楚水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楚临辰给瞪了回去。 “我被你踹的撞在桌子角,折了胳膊,你居然还……爹!你看他们…… 见自己儿子被欺负,钟鑫源忍不住了。 “楚将军,下官敬重您是朝中重臣,平日里从未与楚家有过节。可是如今您放任自家晚辈在外面为非作歹,在天子脚下枉顾王法,您是不是要给下官一个说法!” 不是钟鑫源硬气,事实上他也不敢来找楚家的麻烦,要是这伤在他自己身上,说不定还就忍了。 可是他老来得子,家里上上下下把这个儿子当宝一样宠着,眼下钟超在外受了委屈,在家哭闹喊冤好几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再听说楚家如今被收了兵权,虽然之后楚家又和公主扯上了关系,但他以为,这并非是楚家地位上升,不过是皇上收了兵权以后,给楚家的一点补偿罢了。 所以,他认定楚家如今在皇上面前已经没有恩宠了,甚至还在被皇上打压,既然如此,他来找楚家的麻烦,就算闹到皇上那里去,他应该也不至于吃亏。 只是面对他的质问,楚临哲并未作答,而是反问:“钟大人有没有问过令郎,为何被打啊?” “不过就是几个孩子酒后说点胡话,倒是楚三少爷好大的脾气,偷听墙根不说,还胡乱打人……” “说点胡话?”楚临哲冷笑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编排公主和九千岁,别说是挨顿打,这事闹大了,令郎这条命都不一定能留下来!” “你!”钟鑫源被堵的一口气上不来,伸手指了半天才缓过来:“好,好,好,楚将军如今成了公主的半个长辈就如此称大,那下官只能去皇上那要个说法了。” “是本将称大,还是你御史大人没把公主和九千岁放在眼里!”楚临哲毫不退让的回道:“钟鑫源,本将看你是把谁都放在眼里,去皇上那也行,正好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楚临哲的强硬钟鑫源以前是见识过的,以前楚临哲手握兵权,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谁敢和他这样叫板,此时钟鑫源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挺着。 没了兵权的楚家,就是没了牙的老虎罢了,不然他们和公主以往无亲无故,干嘛一家子都来沉絮殿守着,不就是寻个庇佑嘛。 可公主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庇佑个鬼。 “楚将军说话可要讲证据,下官只是来要个说法,何曾以下犯上,但是楚将军你口口声声说我儿子编排公主和九千岁,您可有证据,难道就凭楚三公子几句话,就定了我儿子的罪?” 钟鑫源说的理直气壮,毕竟当时知道真相的就楚家两个公子和钟超那一帮人,只要他们一口咬定只是酒后闲聊,这事就定不下来! 楚临哲被钟鑫源的胡搅蛮缠惹烦了,他以往就惯看不得这些个文官,屁事干不了,搞这种诡辩一个比一个行,要不是现在楚家处境特殊,又身处沉絮殿会给楚音带来麻烦,他真像一拳敲碎这人的脑袋。 楚风萧更是忍不住,要不是被拉着,已经冲上去了。 钟鑫源看自己似乎得了上风,颇为得意,钟超脸上也有了喜色。 “钟大人想要证据?” 清朗却带着几分阴鸷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一身玄黑描金的男子走来,殿内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但这冷只是对钟鑫源父子而言,楚家几人却是狂喜。 因为他们看见容景辞扶着的女子,正是在床上躺了多日的楚音。 “音……” 楚水寒就要冲上去,被楚昊一把扯回去捂住了嘴。 这里还有外人,不是激动的时候。 楚音也压住情绪,朝几人淡然一笑。 楚家人先跪下,对楚音和容景辞行礼。 “臣等参见公主,参见九千岁。” “此处不是朝堂,楚将军不必多礼,诸位快起。” 待楚家人起了身,容景辞冷眼扫过钟鑫源父子:“看来楚将军说的不错,御史大人如今确实喜欢以下犯上,看见公主和本座,连礼都不行了?” 嗯? 钟鑫源愣住了。 且不说他方才是被突然出现的公主和九千岁吓到,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没跟着行礼,刚刚不是他亲口说的,此处不是朝堂,不必多礼吗? 但眼前之人是他绝对不敢反驳的,只能老实跪下。 这一跪,没人叫他起身。 “方才御史大人说,要证据是吗?正好,本座这里有。”容景辞招了招手:“夜玄,念。” 随后一个黑影过来,打开一本小册子,照着上面的内容读起来。 听着听着,钟超的脸色就惨白如纸,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 这…这不是他在酒楼说的那些话吗?竟然一个字都不差! 钟鑫源看见他这样,当下也是背后发寒。 他居然忘了,九千岁手下的暗阁以各种身份遍布京都,说是暗察民情,监听百官。 朝中人都心知肚明,在九千岁那里不存在秘密,连家里的狗吃了几根骨头都隐瞒不住。 “御史大人,还要帮令郎讨个说法吗?或者……”容景辞露出笑意:“还是说,你坚持去皇上那要说法呢?” 钟鑫源的身体已经抖若筛糠。 “下官……下官不敢,只是犬子年少无知,还请九千岁开恩,下官一定好好管教……” “切。”冷不防一声冷笑,原来是隐忍多时的楚风萧:“都多大的人了,还年少无知,御史大人开玩笑呢。” 钟超终究是气盛了些,顾不得害怕,张嘴就道:“楚风萧你个王八蛋……” “把他舌头摘了吧。” 灵澈女声悠悠传来,脸上尚透着几分憔悴的楚音平静的说道:“吵的人心烦。” 第271章 把虎符给朕 “公主!”钟鑫源下意识的惊呼一声,然后连忙磕头求饶:“公主,是犬子无知……” “令郎无知,御史大人也跟着无知吗?”楚音轻飘飘的打断他的话:“你要找楚将军要说法,这事本也在理,你偏偏要到沉絮殿闹事,往小了说是对本公主不敬,往大了说你是对皇家不敬,本公主只要割一条舌头,已经是给了你面子,你却还要喊冤,是觉得本公主太过仁慈吗?” 钟鑫源脸色已经毫无血色。 他记忆中的公主虽然顽劣,但何曾这样咄咄逼人过,不过重病一场,这作风,怎么和九千岁一个模子似的。 眼下这两人还被赐婚了……公主和太监,本该是个笑话,可仔细想想,谁有胆子笑,怕不是嫌命太长。 罢了,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钟鑫源还想继续求饶,却听容景辞说道:“是没听见公主的话吗?难道要本座亲自出手?” 话音落下,两道黑影不知从哪出来,原是隐在四周的暗阁侍卫,不顾他像死猪一般嚎叫,架着钟超准备离开,总不能在这里脏了沉絮殿的地界,更不敢污了公主的眼。 “慢着,这是做什么。”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带着一众宫人走来,出声挡了侍卫的去路。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海公公,总要给些面子。 钟鑫源看见海公公,好似看到救星,扑过来哭嚎道:“海公公,本官愿意带着犬子到皇上跟前请罪,还请您帮忙求求公主,饶了犬子吧。” 海公公只是轻轻拨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对楚音等人行礼。 “公主,皇上听闻您醒了,等忙完手头的事情就亲自来看望您,叫老奴先来通报一声。” “嗯。”楚音应了一声。 见她这冷淡的态度,甚至对皇上都没有两句客套话,海公公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些。 公主今日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啊。 不过这事他也管不着。 “公主,皇上手头有些事情还要御史大人赶紧去一趟,您看这……” 海公公说着,往钟超方向看了一眼,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再明白不过了。 皇上要保下御史大人父子,只要公主不是傻子,定然能听出来。 “那御史大人就去吧。” 竟然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楚音的话让钟鑫源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正要带着钟超离开,就听楚音继续说道 “皇上找御史大人谈事,跟钟公子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御史大人非要把钟公子带走的话……”楚音指了指那两个侍卫:“那你们也不用麻烦了,就在这里割了他的舌头,然后让他离开吧。” 公主!” 钟鑫源震惊到呆滞,等他回过神来,身边侍卫已经手起刀落,钟超一口血喷出,反应了一会才感受到钻心的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站了这么许久,楚音觉得头有点发晕,再加上眼前这一幕多少让人有点不适,她揉了揉脑袋。 容景辞抬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让她完全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同样震惊的海公公道:“公主会在沉絮殿恭候圣驾,你把御史大人带走吧。” 然后对侍卫吩咐道:“收拾干净,不要留血腥味。” 话音落下,便带着楚音进了内殿,楚家一行人也跟了进去。 “音音……” 眼下没有外人,楚临哲等人都红着眼围过来:“告诉二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御医过来?” “音音,你饿不饿,我们在宫外买了好多你爱吃的,你看看,桂花糕,芙蓉酥,想吃哪个?” “你别胡闹,音音刚醒,哪里能吃这些,我让人去熬点粥先……” 大家说着关心的话,楚音心中暖着,耳边却是有点吵了。 “二叔,我没事,您让我先坐着与你们说会话,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好。” 说着垂下了头:“至于方才,我也不想狠心。但那人……” 容景辞知道她要说什么,握住她的手:“割那人舌头是我的意思,不用些手段,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就当杀鸡儆猴。” 音音是楚家人眼中的小姑娘,她不想让家人觉得自己狠辣,那就由他来担着,反正这种事他做的多了。 “什么狠心不狠心的,要不是顾及将军府名声。老子上次在酒楼就把他舌头割了。” 楚风萧说狠话说惯了,难得的是楚临哲他们都没有反驳。 “音音,景辞,只要能保护你们自己,行事果断一些并无不妥,”楚临哲叹了口气:“眼下将军府不比往日,是二叔不能保护你们才惹出这些事端。” 不比往日? 楚音疑惑,连忙追问,反正虎符之事隐瞒不住,楚临哲便全说了。 “音音,那半块虎符你能留着更好,但若是皇上逼你,交出去也无妨,万事以你的安危为先,懂了吗?” 楚音没有回答,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楚临哲也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音音,待会还要面圣,等你祖母醒了,定也要拉着你说半天,这会快去休息一下吧。” 只是话音都还没落,就听外面有人通传。 皇上来了。 一通跪拜,皇上对楚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模样,只是如今这敬重怕是没几分真了。 “通弥大师说芜安与楚家有缘,果然不假,这几日有劳楚将军了,朕定当重赏!” 随后慈爱的看着楚音:“芜安,陪父皇说会话吧,这些时候没你在身边闹腾,倒有些空落落的。” 楚音应下了。 楚家人齐齐出了内殿,容景辞也不能留下,出门之前他与楚音小声道“我就在外面,不要怕。” 他知道,这次谈话气氛不会好。 待众人走后,皇上先开口。 “方才朕已经听闻了御史大人的事。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生了场病脾气也大了。且不说你身处高位应当仁慈,这御史大人怎么说也是朝堂重臣,你怎能如此,朕跟你说过多少次,后宫不得参与前朝之事!” 皇上语气严厉,见楚音低头不语,以为她是吓到了,这才稍微慈爱了些。 “罢了,念在你年幼,朕就不追究了。但以后不可再犯,否则绝不轻饶!”然后装作无意提起:“朕听楚将军说,你找他讨了半块虎符做礼物。简直胡闹!那东西是你能碰的嘛,把它交给父皇,听话!” 原以为一番敲打,芜安实则又是个胆小的。肯定会交出来。 结果只见眼前的小姑娘突然抬头,绝口不提虎符的事。而是反问:“父皇这么疼爱我。就没打听一下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第272章 大结局 “皇上愣住了。 他一直都当芜安是生了病,御医也是这么说的,难道会有什么隐情吗? “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人谋害?”皇上眉头紧了几分:“你告诉朕,朕不会放过那人的!” 这份关切,换做以前楚音定是觉得十分真切,如今却是分不出了。 “没人谋害我。”楚音语气平静:“只是有人送了我一件礼物。” 皇上不解:“礼物?有人在礼物上动了手脚?” “怎么会呢?”楚音突然笑的粲然:“有谁敢在先帝的传位诏书上动手脚,您说呢?皇叔。” 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却让皇上定在原处,形同石雕,好似丢了魂一般。 过了好一会才能发出声音:“芜安,你……你说什么?” 楚音身子还是虚,又觉得头有些发晕,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方才皇叔好像在找我虎符,”楚音摇摇头:“我的答案是,不行。 不仅如此,我还希望皇叔能早点把那半块虎符还给将军府。” 缓过神来的皇上虽然还是有些震惊,但身为帝王,不至于一直失态。 “传位诏书,是谁给你的?”皇上的音调听起来似乎平和,但其中隐藏的威胁也很明显。 楚音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 并非是皇族无情,先帝对芜安的心意就做不得假,只是眼前人多疑成性。 “您登上龙位,对身边人有提防之心无可厚非,那些该被怀疑的人您要怀疑,不该被怀疑的您也怀疑,既然如此,有些话挑明了来说,对您反倒是件好事。” 楚音收起笑意,眸子里透出冷意:“传位诏书无论是谁给我的,总之现在诏书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也愿意,我随时可以拿回属于我的江山!” “你!”皇上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腥甜卡在其中:“你敢这么对朕说话……” “但皇叔现在可以放心,我现在还不想拿,对于皇位,我没有什么兴趣。” 这话不假,芜安是什么想法她不知道,但此时她只是楚音,这皇位确实与她无关,她只愿家人平安。 皇上黑着脸看着她,静待她的下文。 “不管怎样,于大雍来说您确实是个好皇帝,这位置您可以继续坐着。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动将军府。 我知道,您之所以对将军府有疑心,不过就是因为兵权,无论他们多么忠心,您都不可能打消怀疑,既然如此,我就给您吃一颗定心丸。 从今日起,将军府不再忠于您,他们忠的只是大雍,请您尽快将虎符还给楚将军,作为回报,楚家将世代护大雍疆土无虞。 今后,您要是想对将军府下手,或者在朝堂上故意为难将军府,先帝的传位诏书就会让您再也坐不稳这个皇位!” 皇上对将军府步步紧逼,她只能用芜安手中的诏书来保护将军府,她如今是看透了,在这朝堂,忠心并不能带来安稳,倒不如像容景辞一般,强大到让帝王忌惮。 “将军府……果然……哈哈哈哈……” 皇上突然大笑,他的态度让楚音拧了眉。 她太着急了,如此不掩饰的维护将军府,很难不让人怀疑。毕竟芜安和将军府没有什么交集。 她正在想借口,就听皇上继续说道:“将军府是被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他要给自己女儿找个靠山,将军府定然是首选。只是朕没想到,你们竟然早就联手了,哈哈哈哈……是朕大意了,大意了……”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形同疯魔。 楚音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圆了这个说法。 原来皇上对将军府有疑,竟然还有这个说法。 他一直觉得将军府只忠于先帝。 罢了,这都不重要了。 “这些年,皇叔和太后对芜安就算不是全然真心,但至少也有养育之恩,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将军府无虞,传位诏书永远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楚音说完,也不想再跟皇上单独相处,正要退出去,却听皇上阴恻恻的说道:“传位诏书归根究底不过是一张纸,帝王之位如今是朕的,芜安,你当真以为一张诏书就能威胁朕? 朕若是非要对将军府动手,你又当如何?朕若是对你动手,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皇上不妨试试,和山河商会作对是什么感觉!” 一身玄黑描金的男子走了进来,矜贵无比,竟然隐隐将皇上压下去几分。 他走到楚音身边将她扶住,语气温柔下来:“没事吧,可有不适?” “容景辞,你竟然也敢……” “父亲已经知晓我与公主的婚事,他说今后他只想做个闲云野鹤,山河商会交给我和公主共同执掌,就当是我迎娶公主的聘礼。” 此话一出,皇上彻底颓然。 诏书他尚可不当回事,毕竟芜安一个后宫女子,在朝堂没有支持者,而他手上有半块虎符,就算将军府为支持芜安谋反也难成功。 可是,山河商会是惹不起的,就算虎符全在他手里也不行。 皇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盯着两人看去。 这亲昵模样,分明就是早就有了私情! 也就是说,连他们的婚事,都是容肆在谋算他! 容肆和山河商会,一直都是站在芜安那边的! “哈哈哈哈……皇兄……你好深的谋算啊!我输了,是我小瞧你了!” “皇上,您从未输在谋算,只是输在人心。” 容景辞丢下这句话,就带着楚音离开了。 …… 几日后,皇上突然又将虎符归还将军府的事情传开,朝堂之人更摸不准帝王的心思,活的更加胆战心惊。 不过眼下这件事并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芜安公主和九千岁的婚期到了。 皇家嫁女,动静自然不小,但是要说大手笔,还是要看九千岁府。 缠满红绸的聘礼抬了足足一条街,半日之后才全部抬进皇宫,原以为这就算了,结果又用了半日,抬了相同多的聘礼到将军府,等聘礼全部抬完,天色已然暗了。 之后九千岁府的侍卫当街派发包了红布的银两,以示普天同庆,京都百姓为此狂欢了一个通宵。 至此,谁也不会说公主嫁太监是个笑话了,得如此夫婿,怕是折十年寿都换不来。 此时沉絮殿里,舞袖和影摇正精心检查着刚送来的喜服,一边啧啧称奇。 “我的乖乖,我在宫里也算有些时日了,皇后娘娘的衣服见了都不稀奇,可公主这身喜服却是奢华过了,这些宝石都扣下来。怕是要买下半个京都了,再看看这凤冠,夜明珠跟不要钱似的,又可以买下另外半个京都了。” 影摇呵呵一笑:“那说明九千岁对我们公主掏心窝子的好,是好事啊。” 楚音倒是有些头疼:“可是这得多重啊,明日怕是走都走不动了,真是怕了。” 明日陪楚音出门的成韵今夜就进了宫开始陪她,笑呵呵的戳了一下楚音的额头:“明日你出门前我一直搀着你,出门后有四个哥哥背着,进了九千岁府有九千岁扶着,你怕什么啊。我觉着啊,你就是故意显摆呢。” 对于成韵的取笑,楚音也不害羞:“等到时候你嫁给了大哥,你也在我面前显摆啊,你说对不对啊大嫂。” “你!我不跟你说了!”成韵被她说羞了,红着脸倒在床上不肯起来。 惹得一屋子人又是一阵笑。 如今将军府今非昔比,成韵便是嫁给楚熠也不会给将军府带来危险,长公主也乐得攀上这门关系。 成韵虽然不喜欢自己母亲这般势利,但等她嫁了人。这些事也就与她无关了,长公主要怎么争,她绝不插手。 “好了,不能闹了,老太君特意派人进宫嘱咐过,叫你今日早点睡,明日要起大早梳妆打扮,精神不好可不行。 而且明日将军府的人都要进宫来送亲,你到时候赖床都不行!” 芜安公主和将军府认亲的事情早已经传开,她出嫁之时将军府的人来送亲也不奇怪,而皇上和太后如今与她已经疏离,也就不过问这等事情了。 如此几人还是闹到半夜才躺下,成韵已经呼呼大睡,楚音却怎么都睡不着,想着明日就要大婚,脑子里全是容景辞的身影。 偏偏按照规矩,结婚前夜两人是不能相见的,楚音翻来覆去,甚是惆怅。 最后还是悄悄起了身,悄摸摸去了九千岁府。 而在她赶到之前,守在沉絮殿的暗卫已经先一步把消息带到了。 是以楚音偷偷溜进容景辞房间的时候,里面还燃着灯。 “嗯?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楚音看见屏风后面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要绕过去找他,却被容景辞叫住了。 “音音,就这样说吧。” 楚音不解,还有点委屈:“我想你想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偷偷溜出来,你还不见我!” 容景辞似乎有些慌了:“音音你别哭啊,只是旁人都说,成亲前一夜若是见了面,此后一生聚少离多,我虽然不信这些,但也不敢拿我们的余生去赌。 音音,我也想你,但只需忍一晚,听话。” 说完,屏风一侧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好看的紧。 “音音,明日我便真的可以叫你一声夫人了。” 楚音鼻头一酸,把手递了过去,两人隔着屏风相握。 “嗯,往后余生,有劳夫君。” 星月静谧,两人都不再说话。 突然,屋外传来吵闹声。 “妹夫,妹夫你睡了吗?快起来跟我们喝点酒去。” “老三!明日景辞就要跟音音成亲,你这个时候还胡闹!” “切,你们不胡闹,你们跟来干嘛啊,娶老子的妹妹那么简单的吗?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楚音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今晚,你怕是不好过了。” “夫人倒是有心思玩笑,也不怕我被四位哥哥折磨一通,明晚没力气伺候你。” “你!” 听听,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容景辞捏了捏她的手:“我让人送你回宫,早些休息,哥哥们应当只是接着喝酒与我嘱咐两句,不必担心。 我先过去了,不然他们冲进来,不好交代。” “好。” 楚音软糯糯的应下。 不多时,屋外便是一阵嬉笑声,然后渐行渐远。 楚音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 月朗星稀,明日是个好天气。 容景辞,往后余生,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