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宝贝这么会钓,不要命啦!》 第1章 :躁郁症发作 【林白莲滚出娱乐圈好吗,看到那张脸就觉得恶心,少来蹭我家无虞哥哥的热度!】 【沈无虞对你这么好,你转头就背刺他,真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白眼狼】 【听说林白莲最近又接了部三级片,笑死,三十八线小糊咖也就配演这种烂片了】 【我看林白莲不像是演的,不是早有传言他就是出来卖的吗,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了】 【咦惹,脏死了,不会有病吧……】 林缺细瘦苍白的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充斥着红血丝的浅色眼眸没有什么情绪,无机质的眼神扫过屏幕,铺天盖地都是不堪入目的谩骂诋毁。 别墅空旷而安静,死寂无声无息地蔓延,一寸一寸如藤蔓般缠绕住林缺的四肢。 良久,他放下手机,拿起对面茶几上放着的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的大屏电视,企图给这死寂的氛围制造一丝生息。 “据悉,沈氏集团于昨日晚上八点宣布沈家小公子,也就是当红流量巨星沈无虞,与中寰集团董事长裴聿川正式缔结婚约……” 高清的大屏幕里,沈无虞穿着一身昂贵考究的白色西服,面对镜头微笑颔首,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林缺指尖微颤,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盒,一股脑地将里面的药片倒进手心里,直接送进嘴里。 他没有就着水吞咽,几乎是神经质似的咀嚼着,一下又一下,像是感觉不到苦。 药片被咬碎,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刺激着每根神经末梢。 药片的功效似乎没有那么快发挥,或者根本起不到作用,林缺的手还在抖,越来越抖。 新闻还在继续播报,标准的女播音腔在安静的别墅里响起,电视画面转移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那是一个长相极其出色的男人,他似乎在出席什么发布会。 男人坐在实木长桌前,一身裁剪合体的深色西服,单手支着下颌,露出腕上戴着的一串色泽莹润的深色佛珠,眼睫稍垂,姿态散漫随意却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和矜贵。 那是沈无虞的订婚对象,盛京身价最高的商界大鳄,中寰集团董事长裴聿川,无数人前仆后继意图接近的对象。 林缺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有聚焦的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口腔里的药片已经被咬碎了,化为粉末融进唾液里,只剩满腔化不开的苦涩。 他紧紧地按着自己不停发抖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苍白的手背皮肤里,甚至抓出了血丝。 丝丝缕缕的疼痛让他的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林缺单薄瘦削得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一角,弓着身体,背部的肩胛骨瘦得极其明显,欲要穿破薄薄的一层居家服布料。 仅仅是抠抓还不够,林缺张嘴,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可见血的牙印。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咚咚声,林缺颤抖的身体一滞,紧接着几乎是下意识往角落里蜷缩了下。 咚——咚咚—— 脚步越来越近,伴随着一股愈发清晰浓郁的酒气,令人作呕。 宋云铮脚步带着轻微的摇晃,他边扯着领带边把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带着几分风流的桃花眼斜斜地往沙发角落里的人睨一眼。 “怎么,我长得很吓人吗?看到我回来就躲?” 宋云铮嘴角往上扯了扯,带出几分肆意风流的弧度,他随意坐在沙发上,鼻音里哼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又犯病了?” “沈家和裴家此次宣布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在听到新闻里的具体内容后,宋云铮面上的笑意瞬时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阴冷和暴戾。 “谁他妈让你看的,把电视给关了。” 林缺依旧低着头蜷缩在角落,不为所动,宋云铮对他向来没有耐心,直接抬手用力掐住林缺的下颚,毫不留情,“林缺,我他妈让你把这破电视给关了!” 林缺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从嘴里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抓起遥控器就往对方身上砸去,怒声骂道:“烦不烦!滚!给我滚!” 宋云铮没躲,他直接被砸中了脸,英俊的面庞一寸一寸爬上可怖的森寒。 “林缺,你在跟谁说滚呢。” 最后一个话音落地,宋云铮抬手扼住林缺细瘦的手腕,将人从沙发砸到地板上。 林缺太瘦了,这一摔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震碎,他狼狈地趴在沙发前,身上的药盒也掉了,药片散落在周围。 宋云铮却没有怜香惜玉,他再次拽住林缺的手腕,就那么硬生生地将人往里面拖去。 随后打开某扇房门,把林缺扔了进去。 看着倒在地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人,宋云铮嫌弃地拧了拧眉。 以前的林缺跟沈无虞还有几分相似,现在这病怏怏的模样,一分不像。 那就没有价值了。 越看越膈应。 “等你不再犯病了再来跟我好好说话。” 宋云铮没有再多看林缺一眼,无情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光线透不过厚重的窗帘。 林缺缓慢而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肩膀瑟缩着,无意识地啃咬着手背,手指关节。 他确实有病,躁郁症,抑郁症,以及前两者病症引起的厌食症,以前偶尔会发病,但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 林缺的脑子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有时会陷入无边无际的失落痛苦当中,想结束这糟糕的一切人生。 有时情绪极其暴躁易怒,想把周围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毁了,包括他自己。 第二天,林缺的精神状态又恢复正常了。 他走到吧台前,伤痕累累的双手垂在身侧,眼睫轻垂,苍白的唇轻微翕动:“宋少,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 大早上的,宋云铮就在喝酒,大概是因为沈无虞和别人订婚的消息刺激了他。 为情所困的男人眉宇间皆是愁苦和不甘,在扫向林缺时,那双邪肆的桃花眼里便多了几分讥诮和恶劣,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有病就去治,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 林缺低眉顺眼,“好。” 宋云铮不满他的态度,重重地把手里的酒杯磕在吧台上,“后天晚上是无虞的生日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林缺波澜不惊,又应了一声好。 第2章 :怎么还不去死 到了生日宴那天,林缺像个木偶娃娃一般被宋云铮雇来的造型团队摆弄着,换上了价值昂贵的衣物饰品,每一根头发丝都经过精心打理。 “林先生,您看看怎么样?还满意吗?” 林缺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瘦得双颊凹陷,下巴尖尖,透露着一股子病态的自己,点点头,从嘴里吐出两个平静的字眼:“满意。” 沈无虞的生日宴,宋云铮显然也费心打理了自己,男人一身高定的黑色三件套西服,身形气场挺拔,额发抓了上去,露出英俊风流的一张出众脸庞。 他的目光在林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像是打量一件商品,随后剑眉微蹙,不满意这件商品。 宋云铮抬手捏住林缺的下巴,“摊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笑。” 林缺配合地扯了扯唇角。 即便瘦得脱相,他的脸依旧是好看的,但没有一丝生机,如同一件精美却冰冷的瓷器。 宋云铮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片刻,随后嫌恶地发出一声冷笑,“丑死了。” 说罢,便松开手转身大步往外走。 林缺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后。 盛京沈家,有权有势,是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 沈无虞作为沈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二十二岁的生日宴,自然是举办得非常隆重。 商界,政界,以及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来了。 偌大的宴会厅里人来人往,全都光鲜亮丽,非富即贵。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林缺像一只被主人带来的宠物,跟在宋云铮身后走进宴会厅。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少。 不是因为他多么有名气,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标签:东施效颦,蹭沈无虞热度的跳梁小丑,劣质冒牌货。 作为今天的主角,沈无虞自然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他站在众人中心,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长相俊秀,气质斐然,淡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宋云铮一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便移不开视线了,他大步往那边走去,还不忘带着身边的宠物。 “云铮,好久不见。” 沈无虞热络地跟宋云铮打了声招呼,随后视线落在林缺身上,“林缺,你也来了啊,听说你最近生病了,看着确实瘦了很多。” 他的语气亲切温和,目光里还有几分真诚的关切。 林缺曾经就是被沈无虞亲切温和的外表骗了。 林缺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什么都缺,家人亲情,友情…… 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父母健全,却视他如草芥,只偏心小他两岁的弟弟,对他动辄打骂。 林缺在那样的一个畸形的家庭里跌跌撞撞长大,只勉强坚持到高中毕业,便被父母赶出去赚钱养家。 机缘巧合之下,他被星探看中,签约了一家小型经纪公司。 林缺的运气不错,演的第一部戏虽然是小网剧的男三号,但凭着优越的长相和不错的演技,他小火了一把,拥有了一批粉丝。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演了好几部网剧,从男配到男一,已经小有名气。 命运的转折点是在两年前,他通过试镜,成功拿到了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三号,而男一号就是沈无虞。 沈无虞当时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一线流量,他名气虽然大,却没有什么大牌架子,对林缺很亲切,也很照顾。 甚至在剧组高层故意刁难林缺的时候,他也会出手替林缺解围。 林缺很感激,他这二十年的人生里很少感受到别人给的温暖,心里已经认定了沈无虞这个朋友。 但就在拍戏期间,网络上突然传来谩骂声,骂林缺营销自己是“小沈无虞”蹭热度,表面上跟沈无虞有说有笑,背地里却辱骂沈无虞,甚至还有一段录音作为证据。 林缺听过那段录音,确实是他的声音,经过恶意剪辑的。 他尝试解释,却没人相信,沈无虞的粉丝实在太多,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还是沈无虞亲自出面解释,这场风波才逐渐过去。 可谁知道不久后又生了事端。 林缺的微博账号是经纪公司管理的,不知道是不是操作失误,工作人员不小心用他的账号点赞了沈无虞的黑料帖子,之后又发文道歉,说是因为手滑。 可没过几天,林缺的账号又再次点赞沈无虞的黑料,并且再次发文道歉,道歉的内容还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这回沈无虞的粉丝彻底被激怒了,就连网友们都看不下去,开始对林缺各种攻击谩骂。 骂他绿茶白莲花,不要脸的白眼狼,甚至给他p遗照,问他怎么还不去死。 林缺当时正在专心拍戏,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尝试跟经纪人要回微博账号的管理权,却遭到拒绝。 后来又传出他高中时期抽烟喝酒,打架霸凌同学的丑闻,有照片和证据,以及当事人的证词。 没人知道他才是被霸凌的受害者,没人听他的解释。 这件事情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林缺当时可谓是人人喊打,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他的诅咒谩骂。 当时电影已经拍到了一半,林缺还是被踢出了剧组。 沈无虞帮他替导演组说情,却也无济于事。 后来……林缺的正在上升的事业一落千丈,人生陷入不见天日的低谷,经纪公司为了榨干他的最后价值,给他接各种广告烂片和商业活动。 当时肯对他施以援手的,只有沈无虞。 可林缺没想到,这一切事件背后的主谋,就是沈无虞。 第3章 :初见未来老公 林缺在无意中听到经纪人和沈无虞的通话,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的经纪人,隔着电话对沈无虞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沈少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全都给您办妥了,保证让林缺那小子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站在门后的林缺正欲抬手敲门的动作顿住,大脑一片嗡鸣。 办公室里的通话还在继续,一字一句通过敞开的门缝传进他的耳朵里。 原来沈无虞早就串通了他的经纪公司,故意陷害他。 原来他一直真心实意当做好朋友的人,才是背地里的罪魁祸首,那些无缘无故的黑料,全都是沈无虞的手笔。 对于公司来说,旗下的一个无权无势小艺人的死活,和沈氏小公子攀上关系相比,当然无足轻重。 林缺想解约,却付不起高昂的违约金,只能继续留在这家黑心公司。 等待他的是日复一日的磋磨和煎熬。 再后来,林缺被爱慕沈无虞的宋云铮看上,被困在对方身边,当了所谓的替身,在宋云铮身边的日子更是备受折磨。 那时候他的躁郁症就有了苗头,刚开始只是几个月犯一次病,然后日复一日加重。 直到现在,林缺仍然不知道风光无限的沈家小少爷为什么要针对他,难道只是因为他的长相与对方有几分相似? 宴会厅里,沈无虞端着一杯香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宋云铮说:“云铮,你是不是又欺负林缺了,不然他状态怎么会那么差?” 宋云铮露出无辜的表情,“冤枉,无虞你可不能污蔑我。” 随后他看向林缺,唇角挑起一抹带笑的弧度,“你说是吧?” 林缺配合着宋云铮,“嗯,宋少对我很好。” 他从侍者那里接过一杯红酒,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言笑晏晏,优雅从容的沈无虞身上。 沈无虞什么都不缺。 不远处正在招待宾客的是他的父亲沈向南,以及哥哥沈行舟,沈无虞是家中最受宠的幼子。 此时,站在沈无虞身侧的是他的邻居哥哥,谢霁。 谢霁,年少成名,家世显赫,史上最年轻的双料影帝,在影视圈里的地位超然。 从沈无虞进入娱乐圈开始,谢霁便一路为他保驾护航。 站在沈无虞对面的宋云铮就更加不用说了,人人都知道他高调追求沈家小公子,却爱而不得,退而求其次,找了个臭名昭著的冒牌货当替身。 “无虞,生日快乐。” 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黑色赛车服的高挑青年,染着一头蓝灰色短发,额发被汗水浸得潮湿微乱,左耳垂戴着一枚同样蓝色的耳钉,五官凌厉中透露着几分野性。 青年嘴角挑起一抹随性的笑,抬手搭在沈无虞的肩膀上,“刚从国外参加比赛赶回来,礼物我就先欠着了。” 沈无虞也笑,“江少爷人到了就行,还要什么礼物啊。” 林缺收回视线,他知道对方是谁,江肆,沈无虞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发小。 几人正说笑着,宴会厅里忽然陷入一瞬的安静,紧接着有人窃窃私语,同时往入口的方向看去。 “是聿川哥来了啊。”沈无虞脸上的笑意加深,冲宴会厅入口的方向挥了挥手,“这边。” 宋云铮原本带笑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谢霁的笑容也僵硬几分,江肆只是极轻地挑了挑眉。 林缺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前不久在电视屏幕里看到的身影,就出现在不远处。 裴聿川不过三十来岁,穿着一袭考究熨帖的深色西服,四肢修长,身高鹤立鸡群。 顶上明亮的灯光洒在男人线条优越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充满了电影般的故事性和质感。 尤其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沉稳而冷淡,像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明,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男人迈着平稳的步伐,越走越近,林缺淡淡收回视线。 “聿川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裴聿川最后停在沈无虞另一侧,磁性的声线里语气平淡:“抱歉,路上堵车。” 沈无虞脾气很好,没有计较,“没关系,你能来就行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他示意裴聿川看向对面垂眸沉默着的林缺,“这是我朋友林缺,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林缺,这是我的订婚对象,裴聿川。” 林缺撩起眼皮,撞入一双平静如湖泊却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 裴聿川似乎没有跟他握手的打算,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颔首,两个没有起伏的平和字眼在他耳边响起:“你好。” 他张了张嘴,低声回了句:“你好。” 此后,再无交流。 家人,朋友,追求者,未婚夫……沈无虞什么都不缺,所以为什么要针对他呢。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值得沈无虞针对的地方。 宋云铮似乎嫌林缺顶着那张病怏怏的脸出现在他和沈无虞跟前碍眼,随口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林缺无视周遭人看向他时怪异的目光,找了个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尽管如此,还是有刻意讨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说他怎么还有脸出席沈小公子的生日宴啊,也忒没有自知之明了。” “这姓林的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傍上了宋少就是好啊,都能穿得起高定,戴上几百万的名表了。” “还不是卖屁股上位的,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宋少真是饿了,也不嫌脏啊……” 一字一句,全都无比清晰。 第4章 :死去 林缺端着高脚杯的手开始轻颤,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紧紧摁着自己发颤的手,却无济于事,反而抖得越来越厉害。 林缺抿了抿苍白的唇,随后把酒杯放下,动作略微急促地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却没有找到随身携带的药盒,换衣服的时候忘带了。 又犯病了。 林缺坐在沙发上,神经质地抠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浅色眼眸里的平静和理智逐渐被焦虑和暴躁取代。 他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般的沈无虞。 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都在笑。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林缺重新端起那杯酒,起身往沈无虞的方向走去。 沈无虞看到了他,笑着冲他打招呼,“林缺,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林缺没说话,脚下步伐加快,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扬手将杯中的红酒往沈无虞身上一泼。 周围响起惊呼,然而下一秒,林缺那双无机质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用力将手里的红酒杯砸向沈无虞。 谁都没料到这突然的举动,沈无虞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攥住林缺瘦骨伶仃的手腕,不容拒绝的力道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林缺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抬起眼皮,对上了男人那双如湖泊般沉寂的黑眸。 是裴聿川。 下一秒林缺整个人被推倒在地上,宋云铮弯腰紧拽着他的衣领,扬起手掌丝毫不留情地扇在林缺的脸颊上,“你他妈在干什么!” 听到动静的沈父和沈家姐弟连忙赶过来,“小虞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爸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谢霁语气担忧:“先去换身衣服吧,都脏了。” 江肆低骂一声,抬脚往林缺身上踹去,“宋云铮你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赶紧把这神经病赶出去!” 沈行舟微微蹙眉,看向林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在阴沟里爬行的老鼠,冷漠到了极点。 “敢对我弟弟动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 裴聿川面色平静站在旁边,身姿如竹。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戴着的檀木佛珠,冷淡地看着这场闹剧,仿若隔岸观火。 宋云铮的那一巴掌很重,林缺的半边脸颊很快肿起,嘴角流了血。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看着众人关切地簇拥着受惊不小的沈无虞离开,边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宾客,对他指指点点。 林缺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随后被宋云铮暴力地拽起,大步往宴会厅外走去。 当天晚上,林缺在沈无虞生日宴上的所作所为就被传到了网络上。 毫不意外,迎来的又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 “吃里爬外的白眼狼,谁给你的胆子做出那种事情!” “林缺你怎么这么贱啊,要是人家沈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娘第一个不放过你!” “老天爷啊……真是造孽啊,生你有什么用,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这贱种给淹死!” 中年女人尖锐刺耳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源源不断地传进林缺的耳膜里。 谁能想到在电话恶毒地说着各种污言秽语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林缺的脸色是麻木的,他沉默地听着那些像刀子一样锋利尖锐的话,没有一句反驳。 片刻后,他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本该合身的衬衫穿在此时的林缺身上,却显得空荡荡,他赤裸着双足,面无表情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他抬脚踏进已经装满温水的浴缸,没有脱衣服,直接坐了下去,浴缸里的水不停地溢出来,染湿地板。 浴室里安静无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溢出的水滴缓缓砸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绚丽荼蘼的花,逐渐凋谢。 林缺无力地靠着浴缸,单薄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他半阖着眼眸,失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浅色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最后,他缓缓阖上了眼皮,再无一丝声息。 —— 林缺是在精神恍惚的时候意外死亡了,但他发现自己的灵魂还留存于这世间。 也许是因为执念太深,还有太多的不甘。 林缺看到了自己的死状,也看到宋云铮结束应酬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发现了躺在浴缸里失去呼吸的他。 宋云铮震惊,不可置信,紧接着是愤怒,甚至掐着他的脖子冲他破口大骂。 骂完了之后,男人又抖着手打电话叫救护车,在电话里还是骂人,面目狰狞扭曲得可怕,比林缺发病时的状态还像个精神病。 当然,林缺已经死得透透了,不可能再救回来。 他没有再理会宋云铮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再回到那幢束缚了他两年的如同牢笼一般的别墅。 林缺的灵魂在外面四处游荡,即便死了,也找不到归处。 不知不觉,他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父亲依旧烂醉如泥地从外面回来,倒头就睡。 母亲在厨房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忙着准备晚餐,骂丈夫没出息只知道喝酒打牌,小儿子不争气整天玩电脑游戏。 一切都很正常,大儿子的死对他们产生不了一点影响。 直到电话铃声,母亲的骂声戛然而止,笑眯眯地接通了电话。 “小虞啊,怎么有空给妈妈打电话了?” “林缺那小贱种死了,以后你就可以安心了,除了我和你爸,谁都不知道他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儿子……” “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就放心了,就是你爸他最近打牌又输了一笔钱,你看这……能不能再给妈妈转一笔钱过来?” …… 女人并不知道,她的身后正站着一抹灵魂,她和沈无虞的对话一字一句全都传进了对方的耳朵里。 在林缺死后的第三天,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被鸠占鹊巢二十二年的沈家小少爷。 那对贪得无厌的夫妻,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医院护工的身份,偷偷将两个刚出生的孩子调换了身份。 原来……沈无虞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那些美好幸福的人生,本该就是属于他的。 林缺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无虞会一次次针对他陷害他。 他死了,沈无虞终于如愿以偿了。 林缺又哭又笑,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满腔的痛苦和绝望,灵魂状态却流不出一滴泪。 第5章 :重生 林缺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 葬礼是宋云铮操办的,来的人并不多,他生前认识的朋友寥寥无几,交心的更是没有。 许多人都是看在宋云铮的面子上来出席的。 林缺的那对养父母也带着小儿子过来了,在他的灵堂里哭得伤心欲绝,不能自已。 只是演技太过于拙劣,反倒引人发笑。 他的“弟弟”甚至连演都懒得演,只顾着低头玩手机游戏,不时低声咒骂。 沈无虞也出席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那位订婚对象,裴聿川。 “我那天就发现林缺的精神状态不对,” 沈无虞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脸色很是不好,温和似水的眉眼间尽是难过与自责,“要是能早点陪在他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宋云铮像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眼中溢满红血丝,却还是耐心宽慰心上人:“这不关你的事,他本来就是个精神病。” 林缺就站在他们对面不远处,他自己的遗像旁,看到此情此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微掀,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忽然,他身体微微一僵,视线穿过人群,与一双黑沉如水的眼眸遥遥对上。 那位家世显赫的裴家掌权人在看他,薄薄的眼皮撩起,里面盛着平静和冷淡的一丝惋惜。 像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俯瞰如同蝼蚁一般命运悲惨的弱小人类。 林缺心中微乱,裴聿川能看到他? 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所有的心思在他眼前皆无所遁形。 然而再看过去,裴聿川早已经撤回视线,浓密的眼睫微垂,将手中捏着的一支白菊放在林缺的遗像下,弯腰鞠了一躬。 林缺上前两步,站在裴聿川身侧,一双覆盖着红血丝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对方。 “裴先生,您能看见我吗?” “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儿子,沈无虞是假的,您能帮帮我吗?” 林缺盯着裴聿川的一举一动,男人若无其事,眉宇间神态寡淡,没有再向他投来任何的视线。 没多久,裴聿川便和沈无虞一道离开了灵堂。 林缺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就算裴聿川真的能看到他,那又如何,沈无虞才是裴聿川的未婚妻,对方又怎么会帮他一个陌生人。 直到葬礼结束,林缺也离开了。 他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千疮百孔的灵魂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消散于这寂静苍凉的墓园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 清晨,破旧狭小的居民楼里传来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伴随女人尖锐暴躁的怒骂: “都什么时间了还睡,以为自己是大少爷享福呢,赶紧起床做早饭,你弟弟还要上学呢!” “小兔崽子,别给老娘装聋作哑!” 半梦半醒之间,林缺不适地拧了拧眉,耳边不断响起的砸门和咒骂声,令他的脑袋泛起一阵一阵刺痛。 他挣扎着坐起来,艰难地掀开沉重潮湿的眼皮。 眼前的画面一片模糊,随后缓缓清晰。 狭小的空间只能放得下一张一米不到的单人木板床,很硬。 床尾是一张破旧却收拾得整齐的书桌,连椅子都放不下。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家具。 这里不能称之为房间,只是将楼梯底下的空间封起来,改造成了一处小小的能睡人的地方。 楼梯底下的空间像一个三角形,林缺在里面甚至不能站直身体,有些时候只能弯腰行走。 眼前一切的场景和画面都极为熟悉,因为这是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周玉梅的砸门叫骂声还在继续,林缺怔怔地坐在床上,陷入一阵恍惚中。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掀开枕头,果然在底下看到了一部屏幕已经碎了的破旧手机。 亮起屏幕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泛着幽光,映照着一张年轻中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青涩脸庞。 林缺紧紧地盯着手机里的时间,瞳孔微颤。 二零二零年六月十一日。 四年前。 离奇的事情发生在林缺身上,他重生回到了四年前,十八岁,刚结束高考的那个夏天。 又或许并没有什么重生,上辈子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个荒诞的梦。 可是……林缺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没有梦会那么真实,痛彻心扉。 门外,周玉梅喊得嗓子发疼,他不耐烦地抬脚往门上一踹,廉价的门板随之一震,摇摇欲坠。 “林缺!都叫你多少遍了,别装死!” 话音刚落,门板被人从里面打开,周玉梅欲要张嘴骂人,措不及防间对上了大儿子那张不同往日的冷漠脸庞,话语顿时噎了下,紧接着又骂: “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别以为成年了翅膀就硬了!” “还整天惦记着上大学,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能让你念到高中毕业已经不错了,现在还天天在家待着,赶紧出去找份工作赚钱养家……不说话?哑巴了?” 林缺淡淡地扫了眼一大早就上演泼妇骂街的女人,“不是让我做早饭吗?” 周玉梅这才想起正事,“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去。”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缺,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不放心地嘱咐:“煎三个鸡蛋就行了,厨房里有多少个鸡蛋我都是数过的,别想着偷吃!” 林缺置若罔闻,他身上的短袖已经被汗水打湿,浑身粘腻很不好受。 盛京的夏天是极其闷热的,周玉梅为了省点电费,不许他睡觉的时候开风扇,甚至趁他不在的时候直接把小电扇给搬走了。 费尽心思苛责大儿子,自己的房间却整日开着空调。 从前的林缺不理解,为什么同样都是孩子,父母对弟弟那么好,却对他百般刁难。 虎毒不食子。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林缺无声地掀了掀唇角,随意地抬手将额前潮湿的碎发抄起,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里,林缺打湿毛巾擦了擦脸,看着镜子里陌生却又熟悉的自己。 少年拥有一张与周遭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脸,脸庞白皙,五官秀美又不失英气。 与上辈子那张瘦得脱相的脸相比,如今这张脸还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虽然也瘦,但瘦得刚刚好,骨肉匀称。 他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一颦一簇间顾盼生姿,浅色的眸子像是上好的琥珀,脉脉含情,又显露出几分纯真,宛若深林间行走的小鹿,没有被俗世沾染。 只不过一瞬间,那份纯真便消失殆尽,只有经历过世事的风霜和漠然,转而又只剩下波澜不惊的平静。 林缺抬手放在镜子前,指尖轻抚里面的自己。 既然重来一次,那么他上辈子失去的,一定会牢牢握住。 那些欠下的债,他也会一一讨回来。 第6章 :钓鱼计划中 林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进厨房开始做早饭,动作灵活而熟练。 只不过跟平时不同,他在煮着的粥里加了点料,炒了两盘咸菜,随后又煮了几颗鸡蛋。 等周玉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林缺正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颗剥好了的鸡蛋,就要往嘴里送去。 与此同时,周玉梅用力一拍桌子,尖酸刻薄地骂道:“谁让你吃的!” 林缺像是没听到,手里的动作没停,若无其事地把鸡蛋送进嘴里。 “你你你!你个小杂种,就这么馋是吧,吃不死你!” 周玉梅气得够呛,就差伸手去把鸡蛋抢回来。 “大早上的嚷嚷什么呢。” 林有财光着膀子走进来,油腻的啤酒肚像是怀胎八月。 他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舀了一碗粥便开始吃。 周玉梅跟丈夫控诉着大儿子的恶劣行径,唾沫星子都快喷进了碗里。 “不就是几颗鸡蛋,吃了就吃了,就你们这些婆娘爱斤斤计较。” 周玉梅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她狠狠地剜了林缺一眼,转身就走出厨房,喊正在睡懒觉的小儿子起床吃早饭。 林有财喝完一碗粥,重重地把碗筷砸在桌面上,懒散地靠着座椅看向斜对面的林缺。 “林缺,你已经成年了,老子家里不养吃白饭的闲人,赶紧滚出去找工作。” “跟你说话呢,别他妈跟个哑巴似的不吱声,听到没有!” 林缺安静地吃完鸡蛋,起身就要离开。 林有财是个暴脾气,随手拿起面前的筷子扔过去,“他妈的去哪儿!” 筷子砸在林缺的肩膀上,随后掉落在地,林缺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名义上的父亲,“不是让我去找工作吗,我现在就去。” 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有财怔愣了片刻,随后开始低声咒骂,刚才小杂种那什么眼神,翅膀真是硬了。 尽管是上午,但太阳依旧灿烂毒辣,每一寸空气中都飘荡着燥热因子。 林缺走进一家大型商场,坐在出入口的长椅上蹭空调。 容貌出众的少年安静地坐在那儿,垂眸陷入沉思,精致柔和的侧脸像是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不时吸引路过行人的视线。 林缺没察觉到别人的视线,他无意识地捏着食指,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跟沈家认亲? 林缺抿了抿干燥的唇,想到上辈子参加沈无虞生日宴的情景,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沈夫人已经因病去世,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还有亲生父亲,沈向南。 以及一位亲哥哥,沈行舟。 林缺想到生日宴会里,这对父子和沈无虞相处时的温馨画面,以及沈行舟看向他时厌恶鄙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上辈子的他无比渴望亲情,死了一次,林缺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不过,该是他的,他迟早会拿回来。 宋云铮,谢霁,江肆……每一个名字,他们不同的脸和神态语气一一出现在林缺的脑海里。 林缺微微挑了挑唇角,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想,该从哪一个开始呢。 “昨天中寰集团的产品发布会你看了吗,裴董也太好看了吧,秒杀娱乐圈的一众小鲜肉啊!” 年轻的女声忽然传进林缺的耳朵里。 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儿手挽着手从对面走过来,随后坐在了林缺旁边的位置。 另一个短头发女孩撇撇嘴,“那些只知道在镜头前装模做样的明星怎么能跟裴聿川相比,裴董不光有颜值还有才华气质,出身豪门,年纪轻轻就身价千亿……” “都说豪门里的公子少爷喜欢乱搞,我们裴董就不同,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 “没听说么,豪门圈子里都说他上辈子是得道高僧,哪怕仙女在他面前跳脱衣舞都得不到一个眼神……” 林缺安静地听着两个女孩之间的对话,脑海里浮现的是男人那双如千年古井般深沉平静的眼眸。 少年干涩的喉咙攒动,目光骤然飘渺而遥远。 他始终怀疑,那天在他的葬礼上,裴聿川能看到他的魂魄。 那位长相出众的男人轻飘飘向他投来的怜悯目光,却淡漠到了极致。 裴聿川,中寰集团董事长,沈无虞未来的订婚对象,整个盛京最有权有势的存在。 林缺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思绪收了回来,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随后打开浏览器,细瘦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中寰集团”。 一百块买来的二手手机实在太卡顿,等待了片刻才终于看到搜索结果。 几分钟后,林缺将手机揣回兜里,起身离开。 仍然坐在长椅上的两个女孩看着少年挺拔单薄的背影,兴奋地低声交谈。 “哎你看到了吗,那小弟弟长得好好看啊!绝了!” “刚坐下我就注意到了,侧脸精致得不像话,睫毛也好长啊,早知道就要个联系方式了,我恨!” “是不是长得有点像最近很火的一个明星,好像叫沈无虞……” 林缺来到商场附近的地铁站,一进去就看到过道的墙面大屏上的海报。 十八岁刚出道不久的沈无虞,容貌青涩俊秀,笑容温暖,宛若冉冉升起的新星,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林缺的神色微微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紧抓着自己的手背,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里。 痛感刺激着少年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现在这具身体是健康完好的,但重生回来的灵魂却依旧千疮百孔。 他的躁郁症依旧伴随着他。 他依旧是个情绪不受控制的病人。 第7章 :您长得真好看 中寰集团位于盛京cbd的中心处,是一幢拥有几十层楼高的充满现代科技感的豪华大厦。 林缺刚从地铁站出来,远远就看到那幢醒目的大楼。 林缺没有急着过去,他先去了附近的公共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理了理稍显凌乱的黑色短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后嘴角上扬,眉眼微弯,缓缓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乖巧,纯良无害,眉眼生动而明艳。 猎物当然是要捕最大的,而最好的猎手,往往要用自身作为诱饵。 十五分钟后,林缺来到中寰集团的大厦前,走近些更能感受到他的宏伟壮观,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职业装的白领精英。 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牛仔裤和白色t恤,模样稍显青涩稚嫩的少年人,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 前台的职业素养很好,依旧冲林缺笑得温和,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林缺弯起嘴角,眉梢眼角微微上扬,笑容乖巧纯良,再加上出色的外表,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姐姐你好,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人事部怎么走?” 他的嗓音干净悦耳,让人想到山间流淌的清泉。 前台小姐姐的心瞬间便被俘获了,哪里来的神仙美人弟弟,她的声音愈发温柔,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 “这么小就来应聘啊,成年了吗?” “姐姐,我今年刚成年。” “这样啊……行政部往那边走,再左拐,如果还找不到可以问别人,他们都会帮助你的。” “好的,谢谢姐姐。” 林缺笑着道谢,转身往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不停地走着,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扫视一圈,恰巧这时候看到对面不远处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两边电梯门缓缓打开。 映入林缺眼帘的先是一双包裹在黑色西装面料下的双腿,笔直修长,脚下是一双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纤尘不染。 视线往上,长相出众的男人穿着件深色衬衫,臂弯里挂着件西装外套,左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以及一串圆润的深色檀木佛珠。 男人的衬衫衣摆整齐地束进金属腰带里,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被一根同色领带整齐地束缚住,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以及……性感凸起的喉结。 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宽肩窄腰,气质冷清,身姿挺拔如竹。 裴聿川。 准确地说,是四年前的裴聿川。 外表看着年轻些,其他没什么变化,周身依旧围绕着上位者强大的气场。 林缺眼眸微狭,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脚下的步伐却放慢了些。 “董事长,长盛那边突然出了点小问题要处理,会议可能要延迟半个小时。” 吴助理跟在后面从电梯里出来,语气恭敬。 裴聿川眼眸微垂,侧脸轮廓立体分明,神态淡然。 他干净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袖扣随意理了理,放下手的同时抬眼看向前方,淡淡应了一声:“嗯。” 林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屈膝半蹲在地上。 他把手里拿着的手机放在旁边地板上,双手将完好的鞋带松开,不紧不慢地重新系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起身继续往前走,却忘了仍然躺在地板上的手机。 吴助理见状,赶紧扬声喊了句:“哎小弟弟,你的手机忘拿了。” 林缺没什么反应,依旧往前走。 裴聿川薄薄的眼皮撩起,扫了眼前方那抹高瘦单薄的身影,随后屈膝半蹲下来,伸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一部碎了屏的破旧手机。 粗心大意的小失主像是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双手在身上摸索翻找片刻,急忙转身看过去。 裴聿川拿着那部不符合他身份的二手手机,冲小失主很轻地挥了下。 林缺看见之后眼前一亮,立刻小跑过来,从裴聿川手里接过手机,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背。 他指尖微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仰头看着对面这位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大半个头的男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谢谢你,先生。” 顿了顿,他又无比真诚地感叹了一句:“您长得真好看。” 耳边独属于少年人的嗓音清冽,温软,宛若清风拂面。 闻言,裴聿川安静的目光在林缺身上掠过,那双深杳的黑色眼眸像是能看穿一切,直击灵魂。 林缺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笑容浅浅,乖巧中透露着几分腼腆,明艳生动的眉眼间神色自然,没有一丝的作假虚伪。 这是一个笑起来很招人的男孩子。 裴聿川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多久,只是冲比他矮了许多的林缺微微颔首,随后迈步离开。 吴助理不由多看了这位穿着朴素却长相尤为出众的男孩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这年头,觊觎董事长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只不过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董事长活得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 林缺站立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 “董事长,您擦擦手。”走到大门外,吴助理将一张消毒湿巾递过去。 裴聿川接过,修长分明的手里拿着湿巾,慢条斯理地将双手十指一一擦干净,随后弯腰坐进车里。 他姿态放松下来,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仰头散漫地靠着座椅背,眼眸微阖。 片刻后,裴聿川淡声道:“吴助,把城南项目的计划表发到我的邮箱里。” “好的,董事长。” 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不会在公务繁忙日理万机的裴董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确切地说,很少有什么事物能吸引裴聿川的注意。 —— “小伙子,你确定要来应聘保安?你这……成年了吗?” 人事部的中年大叔眯着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对面模样青涩的年轻人。 林缺好脾气地回道:“叔叔,我今年刚成年,这是我的简历,您看看。” 中年大叔接过简历看了几眼,心里更加疑惑,“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要保安?不上学了?” “家里比较困难。”林缺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鼻尖,略显窘迫地抿了抿干涩的唇,“虽然我长得瘦,但从小就干体力活,不怕苦不怕累……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大叔看他年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小小年纪就出来谋生真是不容易,不由心软了些。 “行吧,明天来办入职手续。” 第8章 :时机到了 于是,林缺正式成为了中寰集团的一名员工,守门的保安。 以他现在高中毕业的学历,除了公司清洁工,也只剩下保安这份工作。 都说当保安少走几十年弯路,林缺亲身经历过,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工作清闲,还有五险一金和餐补,中寰集团的员工福利非常好。 林缺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尤其是女性职员之间。 保卫处新来了一个年轻小保安,长相却堪比明星,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得跟青葱一样水灵灵的,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那身统一的黑色保安制服,穿在他身上却宛如模特走秀,气质干净,身板高挑清瘦,极其吸人眼球。 当然,这种小事也没能引起董事长的注意。 林缺安安分分地在公司里当了半个月保安,这期间他看见那位裴董的次数寥寥可数,更加没有机会靠近对方。 男人进出公司要么坐在车上,要么身边围绕着一群下属。 林缺再没有从裴聿川那里得到一个或轻或淡的视线,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保安身上。 林缺更多的时候是远远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或者颀长的背影,永远都是那么冷淡自持,仿佛没有什么人和事物能入得了那双如同深林般神秘的眼眸。 裴聿川的身边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不过,林缺并不着急,一个合格的猎手,需要的是耐心。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林缺白天上班,晚上还去找了兼职。 派传单、送快递、餐厅服务员等等,只要有赚钱的机会,他都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因为他需要钱交学费,上大学。 上辈子的林缺不是没有为了上大学而努力过,他高中时期就攒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却被周玉梅发现了,又是哭闹又是撒泼的,逼着他把那笔钱交了出来。 到了最后,林缺都没能如愿上大学。 “隔壁家的李婶刚才跟我说,看到你在商场里发传单。” 周玉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嗑着瓜子,斜睨了刚进门的大儿子一眼,“你最近晚上天天都去兼职,赚到的钱呢?” 林缺扫了已经发福的中年女人一眼,回了两个字:“没有。” 周玉梅年轻的时候长相不错,不乏追求者,但她偏偏看上了年轻时同样长相周正的林有财。 只是林有财空有长相,却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周玉梅婚后的生活过得并不好,别说享清福了,甚至在怀孕的时候还要在医院当护工赚钱养家,方便了她狸猫换太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周玉梅早已经没有昔日的美丽容貌,只剩下尖酸刻薄,林有财亦是如此,早就变成了一身肥膘的油腻大叔。 “没有?”周玉梅扔掉手里的瓜子皮,噌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林缺的鼻子就骂:“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偷偷把钱藏起来了!” 林缺这回连眼神都没有给她,径直转身回了他那间小小的房间。 周玉梅气得不轻,又开始上演泼妇骂街。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林缺很轻地笑出了声,只当是在听小丑唱戏。 林缺打开手机,屏幕幽暗的光洒在少年昳丽的面庞上,他看着上面显示的日期,眼眸微闪。 合适的时机……快到了。 翌日。 林缺还没等到时机的到来,倒是先有人找了过来。 他上辈子的经纪人,孟光辉。 事情的发展跟上辈子差不多,林缺晚上在街边兼职派传单,孟光辉一眼就看中了人群中即使穿着朴素,却依旧鹤立鸡群的少年人。 他生怕错过了好苗子,迫不及待地上前给出名片,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小弟弟,我手底下带出过好几个当红的流量艺人,你在网上一搜就能知道,我绝对不是骗子。” 孟光辉目光极其真诚,语气恳切:“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要不我请你到店里喝杯咖啡仔细聊聊?” 林缺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下,眸光清澈无害,俨然是涉世未深的小绵羊。 “好啊,你帮我把这叠传单派完,我就跟你聊。” “好,没问题!” 孟辉接过传单,积极地向路人派发。 林缺安静地看着那道身影,无声地摁住了发抖的手。 一个小时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饮料店里,服务员端来两杯冰咖啡。 “小弟弟,你的外形气质条件是我看到最出色的,只要你跟我签约,我保证能让你成为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当红巨星!” 林缺端起咖啡,触感冰凉,“是吗?” 孟光辉说:“当然,到时候你红了,随便接一个通告就能赚到你现在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真好。”林缺突然站起身来,唇角含着笑,却毫不犹豫地将那杯没喝过一口的冰咖啡倒在了孟光辉头上。 在对方怔愣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脸上笑意不减,“不好意思,手滑。” 说罢,他便放下杯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店。 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孟光辉抬手抹了一把脸,反应过来之后开始破口大骂。 —— 中寰集团的保安处是半个月换一次班,林缺从白班换到了晚班。 晚上十点,公司的员工基本都下班了,大厦里的灯陆陆续续熄灭。 位于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裴聿川还在加班。 楼下,穿着一身保安制服的林缺从值班室里出来,他仰头看着最顶层还亮着灯的位置,眼眸微狭。 就是今天,时机到了。 第9章 :挡刀,受伤 中寰集团大厦最顶层的一整层楼都是董事长办公室的范围。 董事办的秘书们已经下班了,楼层里安静而空旷。 董事长办公室里,灯光明亮,裴聿川坐在实木办公桌前,靠着办公椅背,姿态里带透露着几分随意。 男人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电脑屏幕,眉宇间的神色认真而专注,修长的双手搭在键盘上,时不时敲打几下。 他的身后是一整面的高大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盛京最繁华的夜景。 办公室里恒温系统运作着,冷气开得很足。 裴聿川今天没有系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解开,衣襟微敞。 隐约能窥见一小截锁骨,随性而慵懒。 十来分钟后,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裴聿川端起手边的水杯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 他放下水杯,关掉电脑,起身松了松略微有些僵硬的筋骨,随后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准备离开。 司机已经下班了,裴聿川直接乘坐专属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停车场里安静空旷,裴聿川从电梯里出来,不紧不慢地往停在前方的那辆黑色迈巴赫走去。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穿着快递员工作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往他身后走了过来。 那人戴着黑色口罩,露出的一双赤红眼眸紧紧盯着裴聿川的身影,目露狰狞扭曲的恨意。 他一步一步逼近,无声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折叠刀,随后快步冲上前,恶狠狠地朝着裴聿川的背部刺去。 裴聿川眸光微动,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身形灵活地侧身躲了过去。 口罩男的刀子落了空,他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去死吧,又不管不顾地冲裴聿川挥着刀子扑过去。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冽的寒光。 裴聿川将臂弯里搭着的外套扔过去,动作干净利落地躲闪。 他常年健身,也练过散打,但终究是赤手空拳,尤其是面对这种不要命的狂徒,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占据上风。 口罩男体格强壮,显然也是练过的,挥刀的动作又快又狠。 一连几次迅速挥刀过去,眼看着最后一下就要刺进裴聿川的胸膛,他嘴角咧开兴奋残忍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道身影,猛地将裴聿川推开,“小心!” 话音刚落,那把刀便深深刺进了林缺的手臂,鲜红的血顿时开始往外冒,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口罩男显然没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他怔愣了一瞬。 被推得踉跄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的裴聿川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一幕。 不过他的反应极快,趁着口罩男怔愣的片刻,迅速冲上去将人踹倒在地,紧接着夺过对方手里的刀扔向远处,揪着衣领往人脸上挥动着拳头。 男人的动作丝毫不留情,拳拳狠厉,目光却极其平静克制,只有那优越的下颌线条微微收紧。 口罩男哀嚎连连,最后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裴聿川松开手,整齐的衣衫微乱,却并不显得狼狈,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躺在地上的人,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地下停车场有凶徒恶意伤人,让保安队过来一趟。” 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事情,裴聿川挂断电话,同时长腿阔步朝林缺身边走去。 穿着制服的年轻小保安捂着受伤的右胳膊,不断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蜿蜒而下,顺着指尖掉落砸在地面。 而小保安低着头,过于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皱着眉,隐忍地咬着下唇。 他显然疼得厉害,努力强忍着,眼眸却还是湿润泛着水光,眼泪氤氲在微红的眼眶里要掉不掉,长相俊秀昳丽的美人泫然欲泣,自然惹人怜惜。 裴聿川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并未作停留,他眉间起了浅淡的褶痕,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 “我暂时帮你包扎止血,会有点疼。” 林缺咬着唇点点头,看着男人有条不紊地将外套裹在他的手臂上,再打了个结。 就在此时,一声隐忍的哽咽传进裴聿川的耳朵里,他抬眼看去,方才还在小保安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淌过脸颊。 少年人的脸色同样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还在强忍着。 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保安来得很快,战战兢兢地认错,是保安队的失职才让凶徒溜了进来。 裴聿川暂时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他把还在昏迷中的凶徒交给了他们,“先报警。” “好的董事长,那小林……” 裴聿川顺着保安队长的视线看过去,薄唇翕动:“我会送他去医院。”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裴聿川再次走到林缺身边,语气和缓地说了句:“跟我过来。” 也许是常年身处上位,明明不是命令的口吻,但男人的语气里还是裹挟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压迫感。 林缺乖乖点头,不远不近地跟在男人身后,看着对方打开那辆黑色迈巴赫的副驾驶车门,让他坐进去。 林缺刚弯腰坐好,便看见站在车门外的裴聿川倾身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安全带,不紧不慢地替他系上。 因为林缺的手不方便动作。 “谢谢。” 突然拉近的距离,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近在咫尺,林缺甚至能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淡清香,不像是香水,更像是衣服熏香,清淡却略微有些苦涩的茶香味。 林缺鼻尖嗅了嗅,味道还挺……不错。 裴聿川替他系好安全带,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关上车门。 片刻后,名贵的豪车缓缓驶出底下停车场,汇入夜色下的马路车流当中。 林缺靠着座椅背,因为忍痛而蹙着眉,一直很安静没说话。 他的余光悄无声息地扫向坐在驾驶位里的男人。 裴聿川也没开口,他目视前方道路,专注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干净修长,手背青筋微凸,脉络分明,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 车厢里的空气安静,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林缺无盯着裴聿川的左手腕,无聊地数着他腕上戴着的那串质地古朴的檀木佛珠上有多少颗珠子。 一、二、三…… 裴聿川单手掌着方向盘,将车转了个弯,忽然扫向身旁的人,似是很随意地开口询问:“为什么要帮我挡刀。” 原来是十五颗……林缺正数到最后一颗珠子,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便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抿唇笑了下,嗓音有些干涩和虚弱:“我是保安,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裴聿川短暂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淡淡启唇:“以后别做这种事。” 他没有说的是,即便小保安没有及时推开他,他也能挡住那一刀。 现在的结果……裴聿川扫了眼副驾驶里脸色苍白,神色隐忍却还是显露出几分难受的少年人。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红绿灯前停车的时候,抬手捏了捏鼻梁。 即便裴聿川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林缺还是能感受到此时对方的心里或许有几分……无奈? 林缺干脆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敛于眼底。 第10章 :开始钓鱼了,宝贝 林缺的记忆力很好,自然是知道裴聿川不会出事的,因为他前世看过新闻报道。 裴聿川在公司的底下车库遭遇歹徒寻仇,新闻报道很具体,时间甚至精确到了分秒。 最后裴聿川没什么事,很快就把歹徒制服了,只是手掌受了点儿伤,接刀的时候造成的。 这辈子林缺突然插手,替男人挡了一刀,裴聿川这回可谓是毫发无伤,连擦伤都没有。 所以,他确实救了裴聿川,四舍五入,他就是裴聿川的救命恩人。 绿灯亮起,迈巴赫继续前行。 林缺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车窗外繁华热闹的夜景,在身旁人看不见的位置,无声地牵了牵唇角。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五分钟后,迈巴赫缓缓驶进附近的一家大型医院,裴聿川找了个位置停车,熄了火。 他转头看向蜷缩在座椅上,阖着眼睛的小保安。 长得瘦,身上没几两肉,小小的一团。 裴聿川下车绕到副驾驶前,亲自打开车门。 “到医院了。” 闻言,林缺缓缓掀开眼皮,惨白着一张脸仰头望着车门外高大的男人,干燥的嘴皮子动了动:“我有点晕,走不动了。” 语气虚弱,不像假话。 裴聿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看穿了少年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沉默片刻从喉间碾出一句话:“那再休息会儿?” 林缺:“……” 他不信裴聿川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林缺到底还是自食其力,拖着虚弱的身体从车上下来,慢吞吞地往急诊楼走去。 裴聿川终于良心发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医院的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伤得头皮血流的病人躺在担架里被医生抬进来。 诊疗室门口,林缺微仰下巴,看着比他高了十几公分的裴聿川,哑声询问:“您能陪我一起进去吗?” 裴聿川没说什么,扶着他进去了。 诊疗室里,医生动作小心地解开缠绕在林缺手臂上的西装外套,仔细检查。 伤口在靠近肩膀的位置,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伤口并不宽,只是有些深。 尽管如此,但伤口在白皙的手臂上,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小臂,手背,指尖都还有蜿蜒凝固的血迹。 裴聿川站在旁边看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手腕上圆润光滑的佛珠,面上情绪没什么变化。 医生啧了一声,“你这伤口有点深啊,要先清理消毒再缝合。” 林缺点点头,“好。” 他身上还穿着夏季短袖的黑色保安制服,不方便清理,护士便帮着他把右边的制服脱了下来。 林缺里面就穿了件白色的老头背心,此时一边的制服被脱下,白皙清瘦的肩膀露了出来,纤细脆弱的颈子下是凹陷的锁骨,极为惹眼。 护士红着脸,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尽管护士的动作很小心,但林缺还是疼得不轻,俊秀的眉紧紧地蹙起来,轻咬着下唇。 肩膀半露,喉结滚动,密密匝匝的眼睫随着呼吸轻颤,眼尾泛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湿润了,泫然欲泣。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入了旁观者的眼里。 楚楚可怜,甚至能让人心中顿时升起残忍的凌虐欲。 裴聿川捻着佛珠的指尖微顿,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幽深的眼眸沉静如水。 护士小姐姐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余光悄悄瞥了眼旁边高大英俊的男人,柔声安抚受伤的小患者:“小弟弟,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嗯……” 清理完伤口之后,便是打麻药缝针。 医生的动作干脆利落,几分钟就搞定了,一共缝了五针。 “按时换药,不能让伤口碰水,要忌口,两个星期后再来拆线。” 林缺的脸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汗,他抬起左手随意擦了下,“好的,谢谢医生。”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诊疗室。 裴聿川手里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转身看向后面的人,出声吩咐:“你先坐会儿,我去拿药。” 林缺嗯了一声,随后听话地坐在了走廊边上的长椅上。 裴聿川去窗口拿了药,路过院内便利店的时候脚步一顿,随后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他拎着药和便利店袋子回到走廊,远远就看到长椅上坐着的人。 林缺身上披着那件保安服外套,低眉敛目,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垂下的长睫挡住眼里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只温顺的小羊。 听到脚步声,林缺才抬头看过去,喊了声董事长。 裴聿川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递过去。 “谢谢。”林缺接过袋子,同时抿起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角,冲对方笑了下。 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是药,另一个装的是从便利店买来的矿泉水,以及几个面包和饭团,饭团还是温热的。 裴聿川没什么架子,待人平和细心,只是从骨子里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淡漠,很难接近。 林缺又想到了悲悯众生的神明。 神明有慈悲之心,却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世人受苦,不会出手拯救苍生。 林缺拿出那瓶水,有些为难,犹豫片刻后小声询问:“您能帮我拧开盖子吗?” 诚如林缺所想,裴聿川没什么架子,他接过矿泉水,很轻易将盖子拧开,再递还过去。 “谢谢您。”林缺喝了两口水,干燥的嗓子得到缓解,他又得寸进尺,试探性地问:“能帮我把饭团包装拆开吗,我的手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