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刘长》 第013章 漩涡 韩信给与刘长的感觉,酷似吕后,却有稍稍的不同。 冷漠,孤寂,惆怅,或者说,整个时代给刘长的感觉都是如此,除了那个大大咧咧的父亲,还有那一群傻乎乎的哥哥们,其他人的脸上,总是散不去的悲凉,在见不到半点绿色的皇宫里,灰白的建筑之上,让人找不到半点的快乐。 战争带来的苦难是巨大的,而这种苦难并没有因为战争而结束而有所好转,整个华夏都在战后默默舔舐着伤口,为那些在苦难中逝世以及正在遭受苦难的人而落泪。 在刘邦之前,华夏已经经历了长达两百多年的战争,在这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光是有记录的战死的士卒,就已经接近三百万人。每一个战死的士卒身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哭泣的父母,思念良人的妻,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而因为战争的余波而引起的灾害,更是不知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在后世看起来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在那时也曾是一个个活着的生命。 战争已经过去了,但是各地那些富裕的耕地上长满了荒草。坐在门口等待着孩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可那些身强力壮的一家主梁却依旧没有回来。 无论是韩信,或吕后,想必他们的愁苦与这些是无关的,但是绝不能说这样的时代就没有影响到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众生。 “师父,你要怎么教我呢?是不是要带我去兵营?” 刘长激动的坐在韩信的面前,没有半点的不安或者拘束。 这倒让韩信有些惊讶。 韩信在大展才华之后,几乎就没有人敢这么跟他随意了,刘邦是唯一一个敢挖苦他,敢跟他开玩笑的。樊哙这种猛汉只敢对他行跪拜礼,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萧何这样的功臣排名第一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怠慢,至于周勃,陈平,绛灌,随路,曹参,夏侯婴之流,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韩信瞥了他一眼,方才说道:“我不能去军营。” “那要怎么教呢?” “要学兵法,读书是没有用的,得要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学习。” “好嘞,那您教吧!” 刘长拿起了笔和无比珍贵的纸,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听讲,毕竟这是他感兴趣的课程,无论是哪个男人,心里都装着一个军旅梦,更何况是在古代,那种率领千军万马攻城略地的诱惑,是谁都无法抵挡的。 “五个甲士年食粟150石,若是你要带着两万甲士出征,预计作战时间为两年,你得要准备多少粮食呢?” “嗯???” 刘长瞪大了双眼,这是兵法还是数学? 而且这也太简单了吧。 “120万石。” 刘长不假思索的说出了答案,韩信脸上显然有了一丝惊讶,虽说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乘法表,懂数学的人分分钟也能算出来,可是刘长这个年纪,能如此迅速的算出来,还是不错的,这显然跟韩信所以为的不学无术的公子还是有些出入的。 “还不错...” “这就是兵法??” “这是兵法的一部分,不过,你的答案是错的,要准备200万石。” “不可能,120万是对的。” “行军途中一定会造成粮食的浪费,保不准会发生意外,战期也可能会拖延,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准备的粮食都要远远大于作战所必需的粮食。” 刘长恍然大悟,这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虽然还是简单了一些。 接下来,韩信所教授的知识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根本就没有刘长所想的那种能打败项羽的高深战术,虽说只是些基础知识,但讲课的人毕竟是韩信,韩信在讲述过程中常常举例,举出的例子还都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刘长就当作听故事,听的是格外入迷。 “师父,您当初是怎么打败项羽的?给我说说呗,项羽那么猛的一个人,您是怎么将他打败的?” 在休息的时候,刘长就缠着韩信,非让他给自己讲故事,韩信在讲课的时候虽然偶尔举例,可要他自己详细的去说,他却不愿意,他仿佛很不愿意回忆当初的事情,脸上满是不悦,任由刘长撒泼打滚,也是不说。 韩信的性格跟刘长真的是截然相反,水火不容,韩信是一个严肃,死板的人,因为长期的带兵经历,他治人以严,不喜欢打闹喧哗,而刘长呢,又是个活宝性子,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很是闹腾。 韩信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小徒弟,在刘长拿着自己的佩剑四处叫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让家奴将这货给揪了出去,要他明天再来。 刘长倒是很喜欢韩信,他觉得这个忧郁的大叔有种莫名的魅力,讲的课也很有意思,满怀期待的回了皇宫。 刚刚回到了皇宫,还没来得及跟阿母吹嘘自己今天的表现,刘长就被带到了刘邦的面前。 刘邦正在专心的批阅着什么,刘长踮起脚尖,偷看了几眼。 刘邦这才将竹简收起来,侧着头,打量着刘长。 “从韩信那里回来了?” “嗯。” “学的怎么样?” “很好,老师非常的开心,对我也非常的满意。” “读了兵法?还是他亲自教你?” “老师亲自教我。” “他有没有问你的情况?” “啊?” “就是问你在皇宫里过的怎么样啊,或者问你皇宫里的情况之类的。” “没有。” “那他有没有提起你母亲,或者你几个兄长?” “没有。” “嗯,朕问你的这些话,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朕就砸了你的做的纺车。” “....知道了。” 刘长虽然皮,可对刘邦还是有一定畏惧的,他知道刘邦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因此在见到母亲之后,也没有将刘邦询问的事情告诉她。不过,令人困惑的是,吕后好像也忽然对他跟韩信学习的事情有了兴趣。 甚至,吕后也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有没有询问皇宫里的情况?” “他有没有问我或者你大哥?” 吕后所说的大哥,是刘盈。吕后似乎只承认自己有两个儿子,平日里跟刘长说起其他皇子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只有说刘盈的时候,才会说你的大哥,对刘盈也是这样,只有谈到刘长的时候会说你的弟弟。 当然,在谈话的最后,吕后也是跟刘邦一样的对刘长进行了威胁和恐吓。 “要是你说出去,以后就不给你吃牛肉了。” 只能说,父母都是抓住了刘长的死穴,令他无法在外肆意的胡说八道。刘长自己只怕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陷入了一场非常恐怖的政治漩涡,任何人都不敢松懈,大家都面临着相同的威胁。 刘长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听闻刘长在做纺车,刘盈还来了一次,笑呵呵的鼓励了刘长一番,说他的行为是值得其他皇子们学习的。在儒学没有兴起,或者说没有变质的汉初时期,没有人对发明和机器怀着痛恨之心。 秦汉都很鼓励发明创造,在“暴秦”,若是你能发明出一个有利于国家的新机器,那你是可以升爵的。我大汉当然不会抄袭“暴秦”,在我大汉,你若是能发明出有用的东西,是可以得到奖励的,奖励通常是升你的爵位。看得出,我大汉绝对没有半点抄袭“暴秦”的行为。 因此,在这个时代,搞发明创造不算是不学无术,刘盈也很支持刘长的想法。 刘长最初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刘盈,主要原因是他不想听刘盈讲大道理。 刘盈还是讲了一番大道理,从发明创造的重要性谈到了孝道,又说起了民间的穿衣问题,从道家思想说到了儒家思想,又从儒家思想说到了法家思想,就连墨家也有提及。 只是,刘长听不懂他那些长篇大论,只是傻乎乎的点着头。 事实证明,大哥还是靠谱的,虽然给与刘长一定的精神折磨,可在离开之前,他令人带回了刘长所需要的一切工具以及原料。刘恒刘如意他们搞不定的东西,刘盈是完全可以搞定的。 刘长喜出望外,一口一个大哥,说的刘盈美滋滋的仰起了头。 ps:讲明几点,首先,为了能让刘邦等人都出场,老狼特意增加了一些皇子们的年龄,毕竟这些设定都是为了剧情而服务,希望大家能理解。 另外,关于主角的史盲问题,我自己是个学历史的,为了能写好一个理工类的主角,我问了很多已经工作的,符合主角穿越前人设的朋友。他们大多都知道刘邦,吕后,韩信等人,知道刘彻,但是不知道刘恒,我问了大概十几个朋友,只有两个是知道刘恒是汉文帝的。 其实老狼不太喜欢大家争执这些东西,希望大家能将注意力放在剧情上,多谈论剧情,而不是这些设定和属性上,希望大家能多给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对剧情的理解和意见,这会对老狼接下来的创作很有帮助。 谢谢。 第014章 大汉诸侯们的保护者 “过去的兵法不是写给现在的人的!” 面对刘长为什么不给自己讲解兵法的困惑,韩信如此回答道。 这是一个非常自信的男人,他严肃的说道:“像孙武这些人,他们书写兵法的时候,诸侯混战,当时的将军打仗,都是在想着如何要毁灭敌人的土地与百姓,如何让自己的国家能强过其他的诸侯。” “可如今不同,天下都是一体的,如果你出兵讨伐齐地,难道可以肆无忌惮的烧毁齐国的房屋,杀死齐地的人,减少齐地的人口嘛?” “所以说,抱着前人的兵法不懂得灵活变通的将军,一定会被灭亡的。” “真正的将军,是可以不依靠兵法,有自己的想法,对战场的理解,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强势与敌人的劣势,用自己的长处来痛击敌人的短板!” 韩非接下来说起了他认为治军最重要的东西,军法。 “天下间所有名将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以严格的方式来治理军队了。” “我说的严格并不是殴打士卒,苛待将士,而是让他们遵守命令,完全的听从主将的任何一个命令,不去质疑...这是操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想要让将士们做到这些,主将可以用的办法很多,首先就是要立威,让自己有威严...” “尤其是不能像你这样嬉皮笑脸的,没有个正经,你若是不改正自己的态度,永远都当不好一个将军!” 韩信看着傻乎乎的刘长,愤怒的批评道。 “师父,怎么样可以最快立下自己的威严呢?” “杀人。” “总不能为了树立威严就随便杀人吧...还有其他的办法嘛?” “带头去做你要求士卒们所做到的事情。” 老实说,韩信的课程并没有刘长所想的那么高大上,韩信一直都是在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教导刘长,一点也不高深莫测,刘长很轻易就能听得懂,而且也能理解。 他的学习进展不能说是慢,可韩信就是不满意,可能是性格冲突,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在通形地域,应抢先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应该抢占地势高的地方!!” “混账!还有呢?” “还有...” “地势高,向阳,粮道畅通的地方!” “可后面这两个你没教我啊...” “我不说你就不能想到吗?难道你将来打仗的时候要把我带在身边,随时询问?” “师父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哈!” “不讲道理?你要是我的儿子,我...” “师父,你有儿子吗?” 韩信忽然沉默了下来,脸色不断的变幻着,最后点了点头,说道:“有一个。” “他在哪里啊?” “淮阴。” “他比你要大不少...” “那他也跟师父你一样严肃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瞎问什么!我问你,远处的敌营飞尘少而时起时落,这说明什么?” “我咋知道...” “愚蠢!!” 韩信最初不是这样的,韩信是一个严肃威严的男人,只是,被刘长给整破防了。这竖子整日问一些韩信不想提起的东西,说起话来没大没小,韩信索性也不装了,开口就是各种训斥,已经开始朝着动手的趋势发展了。 “谷!把这竖子给我丢出去!” 谷是韩信那位高大威猛的甲士的名,这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会执行韩信的任何一个命令,不假思索的执行,这厮如此高大,可刘长却并不怕他。因为在长期混迹韩信府邸之后,他发现,其实这个家伙是一个很憨厚的人。 韩信曾从战俘里将他救了出来,命他来做自己的亲兵,这家伙便决定要以生命来报答韩信。 当初韩信被刘邦抓住的时候,这厮发狂,连续打翻了六位威猛的武士,连刘邦都觉得这家伙不错,杀了可惜,特意饶恕了他的性命。 谷抓着刘长,就像抓起一只小鸡仔,刘长大叫着:“师父!那我明天再来啊~~~” 等将刘长送出了府,谷再次进来,站在韩信的身边。 平日安心读书的韩信,此刻却也忍不住跟自己这唯一信任的护卫吐槽着刘长,“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生气过,就是他父亲,都没能让我如此愤怒,这厮简直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比他父亲还要混账百倍的恶贼!” 听着韩信吐槽,谷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主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聊过天了...” “嗯?” 有些时候,怨恨与愤怒憋在胸口,而发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刘邦和吕后最初都对韩信非常的感兴趣,总是跟刘长询问韩信府邸里的事情,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都不再过问了。刘长见人就吹嘘自己在韩信那里学来的东西,说的刘恢他们几个都是一愣一愣的。 只有刘如意对此不屑一顾。 “说来说去,你就学了些运粮,看地形,观察敌营?” 刘如意不屑的说道:“这些东西,你但凡看过一本《孙子兵法》,都不至于特意去学。” “是吗?来,我问你,远处的敌营飞尘少而时起时落,这说明什么?” “说明敌军正在察看地形,准备设营,此时非常适合袭击。” 刘如意淡定的回答道。 刘长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读过孙子兵法啊。” 刘如意得意的看着刘长,看到刘长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开心,皇宫里实在是无趣,逗一逗愚蠢的小老弟是他每天最大的快乐源泉。吃饭睡觉逗刘长,多是一件美事。 “三哥。” 刘恒忽然开口,紧紧盯着刘如意,刘如意也顿时不好继续欺负这个弟弟了,只好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是不知道的,你还是不错的,继续学吧...啊哈哈..” 刘恢也是开口鼓励道:“将来维护天子的人,就要是长弟你了,能得到淮阴侯的教导,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你要好好学习啊,将来若是我的诸侯国遇到塞外之敌,你就可以来救我了。” “放心吧!将来,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对了,刘如意除外。”,刘长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我才不需要你这个小娃娃来保护呢!” “三哥。” “咳,算了,我不跟你个小娃娃计较。” ....... 椒房殿内,纺织机已经成型了,就差最后的几个安装滑轮的重要环节了。众人的确很惊讶,在最开始,刘长说自己要做出一台纺织机的时候,没有人是相信的。 他们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孩子的荒诞想法罢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尊重了这个孩子,刘恒和刘盈给他找齐了工具,其他几人也是各种鼓励着他,但是包括刘恒在内,都没有人觉得刘长真的可以造出来。 他们只是觉得刘长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他有了想要尽孝和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心思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刘长还真的弄出了名堂,当那台充斥着别样魅力的复杂机器渐渐成型的时候,吕后都是非常的意外。 无论这东西能不能起到作用,光是做出这么一台东西,就已经值得夸赞了。 刘长做的很认真,心里其实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某个环节里犯错,毕竟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动手制造纺织机,虽然这机器很简陋原始...在他组装完了所有的零件之后,刘长没有通知吕后或者其他人,反而是请求宫女能给他找到一些丝或者麻,他想要先试试这台机器的功效,然后再告诉家里人。 若是失败了,那就暂且不告诉他们,拆了之后再做一台。 第015章 尚方 这一切就仿佛是这个时代的刘长做了一场关于未来的梦。 可好在基本的技艺并没有落下,动手能力堪称大汉手工耿。穿越者刘常自幼就对一切机器有着狂热的兴趣,自带着拆家哈士奇的属性,在长大成人之后,他在石油部门工作,年纪轻轻就拿到了高级工程师的职称。 可惜,前世的主业,在这个时代可能是起不到作用了,但是那些基本的设计理念,对各种机器原理的清楚认知,却能起到很大的帮助。 纺织机看起来是一个了不起的机器,可是工作原理却非常的简单,内部分别可以分为开口结构,引纬结构,打纬结构,卷取结构,以及送经结构。其实很多机器所做的运动是一样的,差别只是在作用不同,名称不同而已。 如今这个崭新的刘长,再也不是历史上那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混小子了,经过融合,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懂机械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混小子了。 大概是有吕后的吩咐,宫女很快就给刘长带来了他所需要的原料,刘长开始了第一次的真正操作。 当刘长将丝穗放进梭子里,做好引线,其实上,前世所用的纺织机,已经是完全自动化,机械化,根本不需要人力,只需要将纬纱放进梭子里,然后启动开关。 但是这样的纺织机,刘长还做不出来,不是因为他不懂怎么做,是因为大汉没有电,也没有对应的合成金属材料。 刘长认真的坐在纺织机面前,盯着引线,开始踩踏板。 “嗒~嗒~嗒~嗒~咔。” 纺织机发出特有的噪音,就当刘长激动的想要高呼的时候,随着一声咔嚓,卷布扳手掉了下来。 刘长愣住了,这到底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呢?这纺织机的确是能用,但是,质量好像差了一点点啊.... 周围的几个宫女却是目瞪口呆,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公子造出来的这东西居然真的有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真正觉得刘长能造出些什么东西出来,可是这些宫女却看的清楚,就在刚才,丝穗已经被连成了一片,公子仅是操作了片刻,纺织机上已经出现了巴掌大的布。 这效率在当下是非常恐怖的,华夏很早就有了纺车,可是直到明代之前,纺车都没有经历太多的革新,效率低下,在秦汉之前,布匹紧缺,更是让布匹一度成为了通用货币,大家去坊市都是用布匹来买东西,所谓金帛,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在那个时代穿一身丝绸的人很引人注目呢?因为人家是穿着钞票呢呀。 因此在这个时代,若是有人持刀让你脱掉衣裳,千万不要觉得对方是别有企图,人家可能就是想要你的衣裳(钞票)。 另外,大汉出土的墓葬里,最常见的陪葬品就是衣裳,衣裳作为一个贵重物品,会陪着墓主人与黄金瓷器被一同被埋葬。 刘长挠着头,有些灰心,他的手艺还是有些粗糙,若是一个做了几十年功的老木匠,断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他的零件制作是没有问题的,主要就是组装时出了问题,有几个连接处不太牢固。 刘长剪掉了先前弄出来的布,这还不够弄个手帕的。 可他并不知道,当他出去找木料的时候,宫女却已经将那块布带到了吕后的面前,吕后低着头,摸索着这奇特的布匹。 “这是长纺出来的??” 刘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已经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放在前世,就像是一个八岁孩子做出了核反应堆一样吓人。吕后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走出了椒房殿。 ...... 刘长正蹲在刘邦的亭阁边,翻着自己拆下来的那些木头,看看它们之中哪些可以被自己拿来用,卷布扳手既然不能用,那当然就是要再多做几个,做出可以完美组装起来的零件。 就在刘长蹲着翻木头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刘长惊愕的转过头来,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群宦官,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 刘长吓坏了,下一刻,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转身就跑! “公子!不要跑!” “陛下找你!” 听到这句话,刘长跑的更快了。 只是来“抓”他的宦官也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从各个方向包围,以众欺寡,很快,刘长就落网了,被几个宦官死死抓住,他还在不断的挣扎着,大骂道:“放开我!再不放手,我长大后抓尔等去修王宫!” 刘长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他就被带到了椒房殿里。这让刘长有些意外,怎么不是去宣室殿?不是阿父让人来抓我吗? 刘邦,吕后,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宦官,此刻正围在那台半成品的纺织机周围,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宦官们就刘长带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刻集中在刘长身上,向来无法无天的刘长,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觉得拘束,反而是抬起头凶巴巴的盯着那些人。 刘邦打量着这个最不像自己的儿子,问道:“真是你做的?” “是我干的,但是我可以解释,我拆东阁是因为原来那个亭阁的护栏已经不够用了..”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如意的鞋?老师的纸?不是?那是阿父的茶?” 刘邦深吸了一口气,说服自己暂且压下痛殴不孝子的念头,指着一旁的纺织机,问道:“这东西是你做的?” “废话,我这动手都几个月了,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可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可以这么做?” 刘邦皱着眉头,还是无法理解,若这是刘恒做出来的,或者是刘如意做出来的,哪怕是刘恢做出来的,他都能接受,可是刘长...他能做个屁啊,他也配做这样的机器? 发现刘邦找自己不是为了揍自己之后,刘长就放心了,他快步走到了纺织机前,大声的说道:“我本来就聪慧,做出这样简单的机器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有足够的工具,我什么都能做出来!” 他很快就进入了吹嘘模式,开始大声吹嘘着自己的才能,当然,也在解释这台机器的工作原理。 那几个站在刘邦和吕后身后的宦官,此刻却时不时的点着头,不管刘邦在这里,就低声的交流了起来,看向刘长的眼神也是愈发的明亮。刘长傲然的解释完了自己的成果,骄傲的等待着父母的夸赞。 看到刘长这个样子,刘邦却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你继续做吧,段顺,你来陪他一起做。” “唯!” 一个宦官急忙回答。 “他谁啊?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他是尚方令,你需要工具原料是吧?他都可以帮你解决。” 刘邦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夸都没有夸刘长一句,这让刘长很是不爽,他看向一旁的吕后,无奈的说道:“本来是想要做好后送给阿母,给阿母一个惊喜的,但是我没做好...” 吕后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刘长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 “谢谢你。” 第016章 舞阳侯 刘长不能在椒房殿内继续做纺织机了。 因为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刘邦将那个叫段顺的太监派到了他的身边,刘长最开始不太喜欢这家伙,可是几次交谈下来,两人就混熟了。这家伙跟刘长有一样的兴趣爱好,两人都很喜欢这些机器,而且刘长跟他说的一些机械原理,他居然都能听得懂。 在跟他的交谈之中,刘长方才了解到,原来皇宫里是有着自己的制造部门的。 最大的制造部门就是少府,少府是九卿之一,负责皇室财政以及皇家用品,在少府名下,就有一个尚方令,尚方令负责打造兵器和制造皇宫所需的器物。 尚方令是由宦官来担任的,部门内有宦官,也有一些优秀的匠人。刘长原先都不知道,原来皇宫里还有这样的部门。若是他对历史稍微了解一些,就会知道,在不久的未来,会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尚方令,叫蔡伦。 “真是可惜,若公子不是皇室,单凭这物件,就能升爵两级。” 段顺摇着头说道。 刘长倒是无所谓,他是公子,长大之后就是王爵,无法再提升,王爵要是再升一步...嗯,那就要升到地府去了。 刘长此刻就是在尚方府制作纺织机,在这里,他都不用自己动手,光是能工巧匠,这里就有二十余人,各个都是极为优秀的老手艺人,这些可是刘邦从全国各地找过来的最好的匠人,刘长的手艺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够看。 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匠人便看着那简陋的榫卯,无奈的摇着头,苦着脸。 大概是因为顾及到刘长的身份,当刘长询问他这手艺如何的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很有想法。” 他们又重新做了一台,思路还是按着刘长的来,可是他们做出来的纺织机,却比刘长做出来的要长了两圈,刘长做的时候想到的是如何省下木料,因此,很多零件都几乎是挨在了一起,可这些匠人们追求的是效率和稳定,因此也就庞大了一些。 刘长开始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地,每天就是看着那些匠人,纺织机的改进思路本来就很简单,这些匠人们在拆开那台半成品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原理,完全不给刘长任何装逼打脸的机会,闷着头就造了起来。 刘长唯一的消遣,也就是在跟这些匠人们聊天的时候。 刘长不喜欢跟那些宦官们聊天,倒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在皇宫里待得太久,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为了不留下把柄,能少说绝不多说,能不说绝对不开口。 可这些朴素的匠人们就不同了,他们起初还是有些害怕刘长的,可是当发现这个皇帝的公子跟自家欠揍的小子也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放开了,他们偶尔会用剩下的木料给刘长做一些小玩具,还会笑呵呵的跟他聊家常。 “家里四个孩子,有六个都夭折了,就剩下这四个....最大的那个十六岁,也该婚配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让孩子成家仿佛都是父母们最大的心愿,但是不同的是,在这个时代,若是孩子超过了一定年龄而没有成家,是要罚款的,也不能说是罚款吧,就是要另外交税。 这个制度是暴秦所制定的,大汉在暴秦的制度上将成婚年龄往后推了一岁,以表示自己与暴秦是完全不同的。看得出,算了,不说你们也懂。没抄,就是没抄,说就是暴秦。 这些匠人们对刘邦是非常崇拜的,他们相信刘邦的身上一定是有着什么伟力的,虽然他们的生活算不了太好,可他们依旧很满足,按着他们来说,在前朝,帮皇帝家做器用,是不给钱的,而如今却给他们一定的报酬,这就是他们眼里刘邦的伟大之处了。 若是这么说,刘邦的伟大之处显得有些渺小。华夏古代的农民们是很容易满足的,统治者一点点的恩惠,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而若是遇到某个一生都在行仁政,为百姓们做了无数好事的皇帝,他们甚至可以感恩数百年,参考某个不爱言语的四哥。 “有陛下的恩赐,生活是足够的,可是在这里不能外出,就有些想念家里人了...我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家里人了,都是请人帮忙写信。” 刘长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话,有时也会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却再也没有机会去插手纺织机的事情了。 当然,韩信这里的课程还是要继续的。 韩信早已被刘长整的破防,韩信在前院里的花花草草也被刘长糟蹋完了。此刻对刘长,他已经自动切入到刘邦状态,已经不再是在动手的边缘上试探,而是已经开始真正动手了。 当然,在动手之前,韩信给刘邦写了个奏表,在表里,他大谈老师教育弟子的问题,并且以孔子等人举例,大谈阔论,足足写了数千字。而刘邦给他的回复很简单,就一个字,“打”。 然后,韩信的家奴们就能常常看到韩信举起鞋履在院落里追打大汉皇子的场景了。 “你造了个新的纺车?” 韩信眯着双眼,狐疑的看着刘长。 “师父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我真的造出来了,最迟还有两天,阿父就要正式公布了...那机器老厉害了,等你看到了,一定会吓一跳的。” 无论刘长怎么解释,韩信就是不信。 刘长的基本课程已经完成了一半,韩信开始跟他模拟对战,通常都是跟他列举历史上有名的战事,偶尔也会从实际出发。 “善攻者要先能守,假如你被担任为郎中令,你要如何布防呢?” 刘长认真的思索着,回答道:“我会将三分之二的兵力部署在东门,在武台,钩弋殿附近,因为东门外是非常空旷的,而北门的士卒会少一些,因为长乐宫能起到一个缓冲作用,敌人不会从这里攻打皇宫...” “你这是看不起王陵的部署啊...” “王陵是谁?” “郎中令。” “原来郎中令叫王陵啊,这人没啥能力啊,布防的甲士总是那么一堆人,都凑在南门,也不知道要轮换...” “好了,我再问你,如果你的营地里没有粮食,三面都被敌人包围....” 就在他们进行教学的时候,谷忽然走了进来,瓮声瓮气的说道:“有客人来了,舞阳侯求见。” 韩信抬起头来,思索了片刻,方才说道:“让他进来。” 就在刘长思索舞阳侯是谁的时候,一个比谷还壮了一圈的猛汉走进了屋内,那猛汉站在那里,就让人害怕,真是铁塔一样的汉子。虽然身形高大,看起来也很不好惹,可他脸上却洋溢着假笑,气势一下就矮了几分。 “臣樊哙拜见大王。” “嗯。” 韩信对他是比较冷淡的,可樊哙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恭恭敬敬的跪在了一旁。 “你是樊哙??” 刘长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猛汉。 “七公子,我就是樊哙。” 樊哙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完全没有课本里生吃猪肉,让项羽都服气的气势,刘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樊哙这胳膊比刘长的大腿还粗,硬邦邦的,樊哙笑了笑,任由刘长上手。 韩信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当初在鸿门宴上真的吃过生猪肉吗?” “吃过。” “味道怎么样?” “忘了。” “那要不要再试一次,我可以请你吃。” 看着面前俩傻子就这么聊了起来,韩信憋着火,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舞阳侯忽然来拜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第017章 三个愿望 刘长还没来得及询问樊哙更多的事情,就被韩信赶了出去,他们两人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谈。 刘长在离开韩信的府邸之后,又觉得这件事有些离谱。 虽然阿父的确给了韩信很好的待遇,甚至允许他这个曾经的叛贼在京城内自由的拜访好友,可这并不代表其他诸侯王就能来拜访韩信,韩信主动去拜访是一回事,可是主动来拜访韩信又是一回事。 樊哙是真的不怕引起阿父的忌惮?或许他干脆就是阿父派来的? 刘长思索着这件事,在回到椒房殿之后,向来大嘴巴的他自然也就将樊哙的事情告诉了阿母。 可是刘长没有想到的是,吕后并不惊讶,她打断了刘长的长篇大论,冷冷的嘱咐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往外说。” 虽然这一次吕后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可刘长还是被吓住了,毕竟这次吕后说的很严肃认真,他很早就知道了激怒阿母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刘邦平日里有两个爱好,一个是跟家里人一起举办宴会,一个是跟朋友们一起举办宴会。 因此,今天绝对是刘邦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今天的宴会,有他的家人,更是有他的朋友。 当吕后牵着刘长姗姗来迟的时候,刘长惊讶的发现,这次的宴会与往日里的截然不同,不再是以往那样一家人凑在一起,刘邦坐在主位,两群人分别跪坐在他的两旁,神色严肃,显得较为隆重。 在刘邦的左侧,坐着很多刘长并不认识的人,其中只有三个人他是认识的,一个是当初他在长信殿那里撞过的男人,似乎是叫周昌什么的,还有一个是他的师父韩信,最后一个就是樊哙了。 韩信原先还在笑着跟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说着什么,可是在看到刘长进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黑着脸,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那个傻小子。 而在刘邦的右侧,那都是熟人了,戚夫人今天并没有来,大父和大母也没有来,就是一众皇子,二哥,如意,四哥,五哥他们按着年龄顺序坐在刘邦的右侧,各个模样严肃,稍低着头,表示自己对一帮开国大臣们的尊敬。 可是这种氛围在刘长到来之后,就被毁掉了。 “师父!您来啦!” “师父!我在这儿呢!” 刘长用力的挥着手,韩信痛苦的咬着牙,一旁看起来就十分慈祥和蔼的男人不由得笑了起来,甚至还轻轻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刘长觉得这个人的地位一定非常高,因为他没有见过哪个大臣敢如此对待韩信的。 吕后是坐在了刘邦的身边,而刘长却只能坐在末席了。 因为最小的儿子刘建还是个婴儿,因此,刘长只能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谁让他年龄最小呢。 刘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一旁的刘友,“你也在这里啊。” “嗯。” “阿父怎么忽然设宴了?怎么没吃的啊?” 刘友哆嗦着不知如何回话,坐在他另一侧的刘恢朝着刘长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让他别再说话。 在众人到齐之后,群臣们站起身来,为首的那个和蔼大叔开始说一些令人似懂非懂的“敬酒词”,刘长觉得那大概是敬酒词吧,反正就是啰里啰唆了一长段,刘邦跟群臣们饮酒,而皇子这里,只有刘盈有资格起身对饮。 这是刘长第一次讨厌宴会,没有好吃的,不能跟几个哥哥胡闹,仿佛在听歌一样,就在刘长快要睡着的时候,有几个甲士从殿外走了进来,他们抱着什么东西,刘长一看,顿时乐了,这不是我造出来的纺织机吗?? 难道今天的宴会就是为了奖励我? 刘长难得的猜对了一次。 其实刘邦已经将纺织机在朝议里展示过了,在朝议里,刘邦大吹特吹,说这是自家最小的儿子为了天下人而特意做出来的,说自家这小儿子虽然是儿子里最不成器的,可也有这样的心思。 言语里将这个顽劣的儿子吹上了天,刘邦虽然在刘长面前并没有说,可他作为父亲的确很骄傲,为儿子这个惊世骇俗的成就而自豪,当然,他也没忘往自己脸上贴金,按着他的说法,刘长能有这样的仁义心肠,有这样的动手能力,多亏了他这个阿父。 至于他为什么那么顽劣嘛...那就是他阿母的问题了。 因为刘长年纪太小,刘邦又决定召开大宴会,也可以用来奖赏刘长的贡献,顺便可以在朋友们面前再吹一吹牛,毕竟宴会上就不用那么拘束了。虽然刘邦在朝议里也从不客气,脏话连篇,还时不时说个荤笑话,说的几个儒家博士头皮发麻,史官的双手颤抖着,咬牙切齿,劳资是写历史的,不是写小黄文的啊。 “长!过来!” 这好像是刘邦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喊竖子。 刘长猛地跳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刘邦的身边,刘邦也站起身来,指着刘长,说道:“连朕的一个小儿子都胸怀苍生,想要造福天下,诸君更要努力啊!” “唯!” 宴会总算是正式开始了,有人送来了好吃的,有乐者在弹奏,群臣交谈着,刘邦大笑着跟他们喝酒。刘长却被刘盈拉到了一旁,看得出,刘盈真的是非常的开心。 “弟!做的真不错!” “墨子曰:古之民,未知为衣服时,衣皮带茭,冬则不轻而温,夏则不轻而凊,圣王以为不中人之情,故作诲妇人,治丝麻,棞布绢,以为民衣。为衣服之法,冬则练帛之中,足以为轻且暖,夏则绤之中,足以为轻且凊,谨此则止。故圣人之为衣服,适身体,和肌肤,而足矣...” “如此看来,能为天下为衣服之法者,可称为圣王也,弟将来必定就是那样的圣王啊!” 刘盈又开始了长篇大论,刘长迷迷糊糊的,也听不懂他到底在说啥,只明白对方是在夸自己,也就给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表示感谢。 刘盈每次折磨完刘长,都是会给报酬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刘盈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这是刘盈自幼佩戴的,也是最喜欢佩戴的玉,他将这块玉送给了刘长。 熬过了一轮折磨,趁着刘盈去跟群臣攀谈的空隙,刘长急忙逃离,回到了自己几个兄弟的身边。 “哈,利国利民~~” 刘长斜视着刘如意,大声的说着。 “小道而已,皇室子孙,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来治理天下,比起堂堂正正的仁政之举,你这不过就是小道,你沉迷小道,却连基础的农桑工商都不清楚,将来做了诸侯王,造成的破坏比你目前的这些小成就会更多。” 刘如意不屑的说着。 刘长的第一个反应是要不要跟阿父打报告,阿父如今这么开心,要是听到刘如意这泼冷水的说法,刘如意肯定也得挨揍吧? 刘如意察觉到刘长看向刘邦的眼神,猛地伸手将他拽到一旁。 “你还是不错的...嗯,挺厉害的...” 在刘如意服软之后,刘长又依次跟刘恒,刘恢炫耀,刘恒平静的点了点头,刘恢则是送了件礼物,他送不起刘盈那样的礼物,只能送给刘长一个巴掌大的木头人,木头人刻的很写实,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的模样。刘长非常的喜欢,甚至比刘盈的礼物还要喜欢。 接下来,他自然就是要去师父那里炫耀了。 韩信一直都假装看不到他,故意跟身边人聊着天,可是当刘长凑到他跟前,闪烁着大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时候,韩信也无法视而不见了,他转过身来,不知为什么,看到刘长这个样子他就莫名的火大,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嘛?? 可这里有很多人,士大夫的涵养限制着他,不能发火。 “师父,我没骗你吧,那台机器就是我做出来哒!!” “真不错,好孩子。”,韩信一脸的假笑,温柔的跟刘长表演着师慈徒孝。 刘邦真的很开心,很快,他就喝大了,他拉过刘长,高声叫道:“朕没法赐你爵位了,但是,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尽管说!” 刘长迟疑了片刻,问道:“三件事可以嘛?” “嗯...行!你说吧,想要朕给你宰一头牛?还是要拆了朕的新亭阁?就算你不想读书也可以!什么事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 “来人啊!” 长乐宫的修建处,一辆辆驴车缓缓来到了这里,一个大官模样的人站在车上,大叫道:“陛下恩赐!特意送来车马来帮你们运输石料!这车上还有些肉和衣裳,一个一个来领取!” 一群衣衫褴褛的匠人们惶恐的看着那些驾车的甲士们,当他们听清了那大官的言语之后,一瞬间,众人跪倒在了地面上,嚎啕大哭,“陛下恩德!陛下万岁!” ....... 几辆马车正缓缓驶出了长安,在马车上,一群隶属于少府尚方府的匠人们激动的拿着家里人的书信,他们终于得到了长达四个月的假期,在离开家数年之后,他们被允许回家,与自己的家里人相见,他们擦拭着眼泪,边哭边笑。 ...... 椒房殿内,刘邦尴尬的坐在吕后的面前。 “椒房殿本来就是朕的住所...那竖子有必要让朕特意在这里住三天嘛?” 吕后冷着脸,一言不发。 刘邦只是讪笑着。 第018章 新的风暴 “阿父和阿母重归于好,我听二哥说,皇室和睦,天下方能和睦,皇室里的夫妻过的好,天下的夫妻就不会吵架。” “我这也是为了天下的太平,牺牲了自己的心愿,让阿父在椒房殿内住上三天...” “这就是你要上我这里住的原因?” 韩信黑着脸,看着跪坐在面前一本正经的刘长。 “师父,阿父说不想再看到我,我又能去哪里呢?只能上您这里住着...” “可是我不同意。” “若是师父不收留,那我只能住外头了,您就忍心看着我这么一个乖巧又刚刚为天下苍生而牺牲了自己的孩子住在路上吗?” “我忍心。” 尽管韩信百万个不情愿,可刘长还是住了进来,这让韩信气的牙痒痒,韩信跟他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动自己的藏书,第二不许纠缠自己,第三不许祸害府邸里的一草一木,家禽也不行。 只是,刘长显然没有老秦人骨子里的憨厚,约法三章也压不住他胡闹的性子,不过就是暂时的忍让而已,闹还是得闹。 这天晚上,韩信和刘长第一次共进晚餐,刘长狼吞虎咽的,韩信这里的饭菜还真的不错,比皇宫里的还不错,肉是一点都不缺,而大概也是照顾这个皇子,这次的晚餐比以往更加丰富,还有不少的水果。 韩信吃着饭,看着面前大吃特吃的刘长,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一点都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陛下既然在众人面前答应实现你的三个愿望,那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毁约。” “是啊?怎么了?” “你本来可以因那台纺车而获取更大的利益,而不是去给一群黔首送车送衣,让一群小吏回家,让陛下住进椒房殿...这对你有什么用呢?” “那些黔首和小吏可不会知道他们的恩赐是来自与你,他们只会感恩陛下,至于吕后,她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多看重你几分。” 韩信冷笑着,说道:“你失算了...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刘长有些惊讶,他摇着头,说道:“我又不缺其他什么,那些匠人们的确很可怜,那些石块比他们自己还要大一圈,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抱得动的,那些尚方台的人,他们其实都是好人,他们已经三四年没有见过家人了...至于阿母,她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很想阿父的。” “你是真的...” 韩信一脸的不屑,他摇了摇头,说道:“你本来可以通过这台机器获得更大的好处。” “啊?什么好处?” “例如...更进一步。” “我长大之后就是诸侯王了,怎么更进一步?哦..师父是说太子位?” “不错,就是太子位,甚至是...那个位置。” 韩信忽然凑近了些,低声问道:“你没想过这些吗?” “以前无聊的时候想过,但后来就不想了。” 刘长回答的很是随意,他大口咬着肉,随意的说道:“当太子又不是啥好事,天天要听课,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我看二哥,我总是觉得他很可怜,他一天到晚,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来拜访阿母,拜访阿父,连吃东西都有人在一旁看着,吃多了会训斥,说什么浪费粮食,呵,太子多吃一口饭,难道天下人就要被饿死了吗?” “二哥也不敢随意说话,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的,我的兄弟们跟我很亲切,可是见到二哥,他们都要喊太子,还要行礼,根本就不像是兄弟,很多人都在他身边,每一个是说真话的,我不觉得二哥过的比我好。” “我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看着二哥的样子,就觉得,这皇帝肯定比太子更难做。” “何况,我现在过的很开心,想吃就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有人对我都很好,除了如意...何况,做太子做皇帝都是要有本事的,二哥比我懂得多,看的书多,其实我几个哥哥都是这样。” “就连如意,懂得也比我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治国,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我只希望自己能早点长大,然后到自己的诸侯国里..我要请最好的人才来当我的国相,事情全部交给他,我自己去各地游玩,顺便再发明一些新机器,多好啊。” “对了,要不师父你来给我做国相吧?” “师父?” “师父??” 刘长几次开口,韩信终于惊醒,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不断的变幻,坐立难安。 韩信缓缓抬起头来,盯着刘长的双眼,似乎是想要分辨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刘长也是惊讶的看着韩信,眨巴着大眼睛,他的眼睛非常的清澈,没有退缩,也没有阴霾,韩信信了。 “你知道吗...其实,你倒是挺适合做皇帝的。” “啊??” 刘长目瞪口呆,“师父?你酒量不太好?” “你不贪恋权势,能放权,也会相信自己的大臣们,不会胡乱猜测!!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们装进囚车里!!像对待野兽那样!!!!”,韩信脸色涨红,愤怒的咆哮着。 可在一瞬间,他又平静了下来,低声说道:“而且,你很善良,能不计回报的帮助素不相识,对你没有半点作用的人...” “师父...你可别吓我...” 韩信猛地起身,叫道:“还吃什么吃!跟我去书房!我们继续学兵法!” “啊?可是学习时间已经过去了...” “我说学就学!给我起来!我从头开始教你!” “我不学!我回宫!师父!我现在就回宫~~~” ...... 刘长也不知道老师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从那天晚上开始,韩信就开始疯狂的开始了教学,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询问,韩信从内屋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竹简,吹了吹上头的灰尘,按着这竹简上的内容开始教学。 第一课,就是特么的运动战,韩信以白起为例,说起了白起曾发起的诸多战争,并且要求刘长站在白起敌对者的角度,找出破解白起运动战的办法,对此,刘长表示,这真的是您所说的兵法基础吗??? 韩信坚决的说道:“这就是最基础,最简单的东西,大汉内的每一个将军,甚至是中下层将领,都懂得这些东西,你要是连这个都学不会,就只能去当小兵了!!” 刘长只好咬着牙开始学习这些“基础”兵法,当他发现老师是骗自己的时候,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之后了。 若不是皇宫里传出的噩耗,只怕刘长的噩梦还要继续,可是这噩耗虽然解放了刘长,却并没有能让他开心起来,因为,大父去世了。 在一个寻常的秋季里的半夜,大母忽然惊醒,醒来之后,她便大哭了起来。 因为她没有听到老伴发出的震雷一般的呼噜声。 这呼噜声她听了很久很久,从刚嫁进来时的厌恶,到习以为常,久到没有这呼噜声,反而睡不着的地步。可是就在她已经完全熟悉这呼噜声的时候,呼噜声却消失了。 刘邦是被宦官们所叫醒的,宦官们第一次看到这位威风凛凛,随心所欲,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大汉天子从床榻上摔下来,哭着冲向殿外的模样。刘邦抱着老太公大哭着,吕后与一众妃子们站在不远处,吕后默默落泪,其余妃子们却仿佛在举办哭声比赛,一个声音盖过另一个,都在想办法让自己的哭声显得更响亮一些。 皇子们当然也是要哭的,虽然平日里与大父并不亲密。 唯一与大父格外亲近的刘长,则是犹如经历了一场噩梦。 当然,最痛苦的应该还是与老太公携手一生的老夫人,不过,老夫人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老太公逝世后的第三天,老夫人独自蜷缩在床榻上,永远的长眠。 老太公的逝世,仿佛往原先就不太平静的水面里丢下一块巨石,引起了层层涟漪。 各地的诸侯王与重臣都接到了刘邦的命令:亲自来长安送别太上皇。 ps:擦,我也没想到,这一章居然尴尬的轮到了春节,我本以为会早一些,可能是我前头水了些吧,嗨,无论如何,祝大家新春快乐,身体健康,家和万事兴! 第019章 各论各的 “让他们都过来~~” 刘邦坐在殿内,双眼赤红,用沙哑的声音用力的嘶吼着。 几个宦官站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 坐在不远处的萧何,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宦官退下。自从刘太公逝世之后,刘邦的情绪就变得非常不稳定,在原先,他虽然对近侍们有谩骂甚至上手上脚的行为,可是没有人觉得害怕。 因为刘邦并不会杀人,他就是今天将你打骂了一顿,明天照样能跟你笑着开玩笑,他不记仇,他的那种打骂不是君主对近侍的惩罚,更像是朋友间的玩笑打闹,他不是一个随和的人,但的确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你很愉悦的人。 曾经有个宦官摔坏了刘邦最喜欢的一件玉器,害怕的瑟瑟发抖,刘邦很是愤怒,上去就给了他一脚,随后又将他扶起来,说:咱俩两清了! 可是现在,情况就有些不同了,刘邦非常的愤怒,这些时日里,他对近侍们很是苛刻,尤其是在接到各地诸侯们的奏表之后,他的情绪就更加恶劣了,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开玩笑了,近侍们初次见到皇帝想要杀人的模样,自然是非常的惊恐。 “陛下...不要难为这些人了,他们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萧何开口劝说道。 就在近侍们离开的那一刻,刘邦忽然变得非常冷静,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愤怒与狰狞,他平静的看着萧何,“朕信错人了...他们果然不肯过来,先是张敖,臧荼,韩信,现在,连他们也准备这么做了。” “陛下,不全是如此。” 刘邦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吧,若是他们肯来,朕绝不会为难他们,若是他们不愿意来,那就只能劳烦你筹备足够朕出征所用的粮食了。” 萧何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 椒房殿内,刘长坐在床榻上,头耷拉在双臂上,一言不发。 或是因为刘长年纪最小,也可能是因为刘长从不讲什么礼数,敢在他们面前打闹。大父和大母是非常宠爱他的,在记忆里,年迈的大父曾背着刘长,在皇宫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大母跟在一旁,手里拿着玩具,哄着刘长。 小刘长每次见到大父大母的时候,都总是将自己这段时间里所受的委屈告诉他们,痛斥阿父和兄长们对自己的欺凌,而大父每次也都会为刘长出头,将堂堂帝国皇帝叫过来痛骂。 刘长之所以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一方面是吕后在宫中的地位,另外一方面就是这两个老人对他的宠溺。每当刘邦委婉的告诉父亲,再这样下去孩子就废了,老太公总是大骂:当初老子也是这么把你养大的,你废了吗? 两个老人每次来皇宫,唯一的目的就是看自己的小孙子。 他们相继去世,给年幼的刘长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这是这个崭新的灵魂第一次经历亲人的逝世,若是原来的刘长,或许不会明白逝世到底意味着什么,若是原来的刘常,或许也见惯了生死,不会有这么大的触动,可对如今的刘长而言,这种痛苦就不能轻易消逝了。 吕后皱着眉头,看着原先活泼开朗的孩子瞬间变得沉默寡言,她几次坐在刘长的身边,低声询问:“要不要让宫女给你带点牛肉?” 刘长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看纺车吧?顺便去宫外转一转?” 刘长还是摇摇头。 吕后无奈,沉思了片刻,就离开了椒房殿。 不久之后,一群皇子们出现在了椒房殿里,从刘盈到刘友,刘长的六个哥哥全部都来了,他们围在小刘长的身边,变个法子的逗他开心,刘盈劝慰他,大父和大母年过杖朝之年,无病无痛,按礼法,这算得上是喜葬了,人都有一死,不可如此沮丧。 刘如意则是将最喜欢的佩剑解下来,问刘长要不要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他可以当骏马。 刘恢给了刘长一个温暖的拥抱,连刘友也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 刘恒认真的说道:“大父大母逝世,我们都很伤心,作为子女儿孙,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因为我们都很爱他们,可是,这个世界上,也还有很多爱你的人,母后看到你这个样子,非常的着急,她还特意派人找到我们,让我们来陪你玩。” “大父大母走了,我们不会忘记他们,但是不能一直都沉浸在这种悲伤之中,秉承着他们对你的爱,以及活着人的对你的爱,好好的活着。” 或许是刘恒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刘如意的佩剑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刘长总算是走出了那种阴霾,几个哥哥陪着他一个人玩,太子都丢下了手里的事来陪他,这真的不多见。 太上皇逝世了,各地的诸侯们都要前来吊丧。 就在刘长跟几个哥哥玩耍的时候,刘肥最先回到了长安城。 听到这个消息,刘长跟几个哥哥急忙前往迎接,不过,刘肥回来之后,先是去祭拜大父大母,随后又拜见了刘邦吕后,最后准备再来拜访太子,他们哥几个就在太子的储殿里等待着刘肥。 当刘肥恭恭敬敬的走进储殿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堆弟弟,也是被吓了一跳。 刘肥名字里虽然带了个肥字,可人却非常的清瘦,他很高,比刘邦还高,可又非常的瘦,犹如一个竹竿,据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大概是当王的压力太大,又或许是在封地里夜夜笙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拜见太子!” 刘肥并非是孩子,作为大汉诸侯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要合乎礼法的,他很恭敬的朝着弟弟刘盈行礼,而刘盈也非常客气的回礼,“拜见兄长。” 两人互拜,你喊我太子,我喊你兄长,我们各论各的。 在他们的影响下,几个皇子也是依次朝着他行礼。 只有刘盈有资格拜见兄长,其余那几个没有封王的小屁孩,就只能喊刘肥的爵位了。可这种庄重的氛围,却在刘长这里断掉了。 “拜见齐王!” “拜见齐王。” “拜见齐王。” “哥~~~” 刘长大嚎了一声,猛地扑向了刘肥,顺势一跳,就跳到了刘肥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刘肥惊愕,却又很快抱住了他,“你个小毛头怎么变得这么重了??快下来,下来,我抱不动了!” 在刘长还很小的时候,刘肥常常抱着他出去玩,当然,除了刘盈,其余几个弟弟基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可如今的刘长,他的确是有些抱不动了,这家伙死沉死沉的,他无奈的半跪在地面上,双手搂着刘长,轻车熟路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别哭了,别哭了,他们只是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跟原来一样爱哭啊?” 论哄孩子,还是刘肥比较出色,很快就安抚住了刘长,又从怀里掏出了些零食,这些都是刘长小时候最爱吃的果子干。看着刘肥和刘长如此亲昵的样子,几个哥哥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和向往。 曾几何时,大哥也曾如此照顾过自己,可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跟刘长一样,大喊一声哥,然后再冲进大哥的怀里。 只是,刘长这么一闹,兄弟几个都是没有原先的那种拘束了,他们纷纷聚在刘肥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开口询问。 “大王,齐国人都吃什么?他们是不是出门都要坐船?” “大王,你治下有多少百姓啊?他们看到你是不是都特别激动?” 刘肥牵着刘长的手,笑呵呵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齐地的事情,都是曹相国在管,我每天就是做自己的事情,很少出宫...” “楚王和荆王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具体的事情,你们可以去问他们...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ps:昨晚熬的太晚,码字迷迷糊糊的,等会家里人说要外出,不知第二章什么时候能写完。 第020章 人间悲剧 楚王和荆王的确是回来了。 可问题是,也只有楚王和荆王回来了。 楚王叫刘交,刘交是刘邦最小的弟弟,也就是刘长他们的叔父。可这位叔父的确很了不起,他跟刘邦是一点都不像。 刘长他们都非常喜欢这个文质彬彬的叔父,刘交长得儒雅,为人也儒雅,模样俊俏英武,配着长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无双儒将。刘邦的儿子们比起父亲似乎更喜欢这个叔叔。 刘交喜欢儒生,或者说,他很尊重有学问的人,他养着一大群门客,当时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都将他与先秦时的公子魏无忌来一同比较,认为他就是大汉的魏无忌。 好吧,刘交或许真的是魏无忌,可刘邦却并不是魏王。面对这个文武双全,受人敬爱,养了一堆门客的弟弟,刘邦没有一点忌惮,两人平日里的奏表都不像是奏表,反而像是家书。 刘交上奏说楚地今年丰收,刘邦回信告诉他:知道了,昨晚吃的太多,肚子有点疼。 刘交再上奏说请陛下注意身体,少吃点。刘邦再次回信:御厨做的太好吃了,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尝尝。 兄弟俩的感情真的很好,刘邦看似无情,却又特别的重感情,是一个很复杂,很纠结的人。他可以笑呵呵的请求敌人将父亲的肉分给自己一碗,又可以将父亲的小妾当作自己的生母一样对待,还弄个太上皇和皇太后,对自己异母的弟弟如此宠爱。 刘交回来祭拜后的第二天,就被犹子们给围住了。 对这种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魅力的亲叔叔,几个家伙那是相当的喜欢,刘盈很喜欢跟他谈论学问,刘如意喜欢跟他谈论天下局势,刘恒也会请教治国的策略,刘长喜欢叔叔给他讲故事。 在刘长小的时候,刘交总是喜欢给他讲故事,他会将历史上一些有趣的事情编成适合孩子听的故事,然后讲给刘长听,很多大人物,如战国四公子,先秦时的很多明君,刘长都是从叔叔这里了解到的。 至于荆王,叫刘贾,是刘邦的远房堂兄,也算是刘长他们的叔叔了,可刘贾跟他们就没有那么亲近了,毕竟他跟刘交不同,不可能随时去见刘邦的家眷。而且这人脾气暴躁,也不太喜欢孩子。 他是凭自己的军功加上姓刘才得到了王爵,平日里总是板着脸,易燃易炸。 来祭拜的刘氏确实不少,这也算的上是刘氏宗族的一次大聚集了,除却这两个大王,还有原先的代王刘喜,他如今是合阳侯,在汉帝七年,也就是三年之前,匈奴攻打代国,身为代王的刘喜跑了。 刘邦勃然大怒,将他贬为侯。 除了他,还有原赵王张敖,他如今是宣平侯。 他也算是宗室,主要原因是他迎娶了鲁元公主,鲁元公主是刘长的大姐,年纪仅次于刘肥,是刘盈他们等人的姐姐,而张敖就是刘邦家的“赘婿”,他继承了父亲张耳的赵王爵位,成为了大汉的诸侯王。 但是很快,“反了,反了,刘家的赘婿反了!” 事情是这样的,刘邦曾去北方巡视,经过赵国,张敖看到岳父来了,那肯定是要脱去外衣,从早到晚亲自侍奉饮食,态度谦卑。但是,刘邦嘛,我们都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德性,他席地而坐,像簸箕一样,伸开两支脚责骂张敖。 其实,刘邦倒不是看不起张敖,这是他对亲近之人的一贯做法,何况张敖还是他的女婿。但是张敖麾下的国相贯高、赵午等人却不这么想,他们非常的愤怒,认为刘邦对张敖不尊重,决定除掉刘邦,推举张敖做皇帝。 于是乎,一年后,刘邦从东垣回来,路过赵国,张敖急忙给岳父献上了美人,这个美人因此临幸,怀有了身孕。因为这个美人已经有了身孕,张敖不敢再将她放在皇宫里,就在外头修建了宫殿,让这个美人去住。 而张敖的国相宾客们,却决定在半路上截杀刘邦,但是,刘邦很小心,没有留宿任何地方,可很快,就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刘邦。刘邦勃然大怒,直接将张敖以及他麾下的大臣们全部抓进了牢里。 吕后急忙求情,认为有鲁元公主在,张敖是不可能造反的。 刘邦则是骂她:“若是让张敖占据了天下,难道还会考虑你的女儿吗!” 刘邦开始审讯张敖的那些门客们,可是无论如何折磨,那些人都死了心,说张敖不知道这件事,造反都是他们所策划的,十几个人准备自杀。最后,连刘邦都觉得这些人很讲义气,并且赦免了张敖,还准备赦免那几个谋反的头头。 可是这些人得知张敖被释放之后,就在牢中自杀了。 刘邦赞叹:有这样的宾客,真的是令人羡慕啊。 张敖虽然被放了,可是赵王位是保不住的,被贬为宣平侯。 很多人都觉得刘邦杀功臣...可是,韩信想要造反,他没杀,张敖的门客造反,他也没杀,刘喜丢下国家跑了,也没杀,唯一被杀的只有燕王臧荼,毕竟这货是亲自领兵来攻打刘邦的,被刘邦击败后杀死了。 还有不少人说臧荼谋反是因为刘邦大肆祸害项羽的旧部,且不说他们根本说不出刘邦到底是祸害了哪些人导致臧荼那么害怕,甚至不惜谋反,就算真是这样,登基后清洗原先敌人的麾下,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这些敌人的旧部下可是王爵,是有兵,有粮,有人的诸侯啊。 还有值得一说的地方。 还记得那个张敖献给刘邦,然后有了身孕的美人嘛?这个美人叫赵姬,这个名字就很不对劲,而她怀有身孕后,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叫刘长。 在张敖谋反的事情泄露之后,赵姬也被抓紧了牢狱里。 赵姬在囚禁里对狱吏说:我曾受到陛下宠幸,已有了身孕。 狱吏被吓了一跳,急忙向上头汇报这件事,可是刘邦此刻正在处理张敖的事情,就没有理会。而赵姬的弟弟赵兼则是托辟阳侯审食其将这件事告诉吕后,希望吕后能救下他们母子一命。 吕后听闻,却非常的愤怒,你去外头巡视,都要给我弄出个小三和小杂种?? 于是乎,吕后审食其大骂了一顿,让他不要再管这样的小事。 赵姬在牢狱里生下了刘长,因为心中的怨恨,在生下孩子之后就自杀了。 而狱吏抱着孩子送到刘邦面前的时候,刘邦后悔莫及,下令吕后收养他。 按理来说,吕后应该是恨透了这个孩子,可是抚养的时间久了,吕后也渐渐忘记了他的身世,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在历史上,吕后想要毒杀刘肥,毒死了豪爽的刘如意,杀了宽厚的刘恢,杀了默默不起眼的刘友,就连早早逝世的刘建的儿子也被杀死。 刘盈因为母亲的一系列行为悲愤死去,没有遭受吕后任何打击的,就只有她最喜爱的刘长,以及她不讨厌的刘恒。 可是,历史上的刘长在长大之后,依旧是无法无天,最终企图造反,被刘恒抓住,刘恒没有杀这个顽劣的弟弟,想要将他送到蜀地,有大臣劝说他,说这个弟弟被您宠坏了,您现在这样对待他,他要是受不了咋办? 刘恒自信的告诉大臣,没事,让他经历一下挫折,就让他回来,当个侯爷什么的,他这种性格不改不行。 结果,无比刚烈的刘长在囚车里无比的愤恨,因为他天生蛮力,都没有人敢接近他的囚车,他大呼:“活在人世里,怎么能忍受这样的郁闷呢?” 于是乎,刘长绝食自杀了,那个酷爱吃肉的家伙,硬生生饿死。 刘恒听闻,嚎啕大哭,将那些押解弟弟的官吏们处死,他认为这些官吏不负责任,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犯人饿死?? 后来又将他的三个儿子封为王。 汉初,是一出悲剧,最喜欢弟弟们的那一个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母亲毒杀,无能为力,抑郁早逝。看着弟弟们长大的那一个,因为笼罩在被毒杀的恐惧里,也没能挺太长时间。胸怀大志的那个,在阿父离开后不久就被逼着喝下毒酒。 宽厚善良的那个也是同样的结局,而看到唯一在乎自己的哥哥被杀的那个,也是在痛苦中逝世。最混账贪吃的那个被饿死了,最年幼的那个也没来得及看到这些场景。 在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孤独的坐在未央宫里,也不知道,他偶尔会不会想起,天禄阁里玩闹的那几个身影,若是想到了,又是否会为他们而落泪呢? 第021章 混进去了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刘邦坐在上位,神色肃穆,比起以往,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帝国的统治者。 诸侯王与宗室皇亲们坐在他的左侧,从刘盈,刘交,刘贾,刘肥,刘如意,到张敖,刘喜,樊哙,吕释之等等。 嗯,里头似乎混进去一个什么东西? 没错,混进去一个樊哙,樊哙是吕后的妹夫,与刘邦也算是亲戚。 你问刘如意?哦,他是赵王,虽然只是在名义上,还没有去自己的封地,可他的确是赵王。 而那些开国功臣们则是坐在右侧,以萧何为首,在结束了祭拜之后,刘邦将他们所有人找来,进行了这一次另类的朝议。 “陈豨说自己快要死了,腰部以下烂掉了,来不了啦!” 刘邦这么一开口,下方的几个大臣险些笑出声来,但是,太上皇刚刚去世,他们是不能笑的,在此刻发笑是重罪。刘邦也没笑,他很是认真的说道:“朕看啊,他这个国相,得换个人来做了,还是让周昌兼任吧。” 原先刘邦将刘如意封为赵王,以周昌为赵丞相,让陈豨管理代地。可赵国是没有王的,因为刘如意年纪小,还没有到出宫的年纪。 陈豨是刘邦麾下的一名老将,在秦二世二年,就加入到了刘邦的起义大军里,在秦王子婴元年,就因为军功而赐爵封侯,他这个爵位可是实打实的,因为当年跟他一起封侯的人,是樊哙,周勃,曹参,夏侯婴,靳歙,周緤。 纵然是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在看到这些与他并列的名字后,也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绝对算得上开国第一批的猛汉,可能比不上韩信这种天花板,但是绝对是一流的。 值得一说的,这位陈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韩信的部将,他跟随韩信参加了不少战役。 提到陈豨,诸侯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而大臣们这边,却是神色有异。诸侯们不知道,周昌是一个非常耿直刚烈的人,他曾去赵国看到过陈豨的车架,陈豨的随行宾客有一千多辆车子,宾客们可以将邯郸所有的官舍全部住满。 而陈豨对待宾客用的是平民百姓之间的交往方式,每次都谦逊恭敬,屈尊待人。 周昌在看到这一幕后,回京告诉刘邦:代地有变! 刘邦便命令几个大臣去彻查代地的事情,结果发现了陈豨的宾客有不少违法乱纪的行为,其中不少事情牵连到陈豨。可是刘邦并没有将宾客的行为上升到主人身上,没有再追究,只是写信给陈豨,让他看管好自己的宾客。 因此,听到陈豨不愿意过来,这些不知情的诸侯与知情的大臣们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 “梁王,淮南王也上书了,梁王说正在忙着处理境内挡住道路的贼寇,淮南王说自己病了....” “朕实在是不明白,当初秦二世倒行逆施,害的天下人不得不沦落为贼寇,拦路打劫,可如今,怎么遍地还是贼寇啊?” “而那些年轻时能在敌人阵中冲十个来回的将军们,怎么老了之后就这么容易生病呢?” 刘邦这么一说,诸侯们若有所思,群臣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开口。 “陛下,如今的贼寇已经不是当初的贼寇了,如今陛下行仁政,百姓富裕,贼寇吃的好了,用的兵器也不错,自然比以往更厉害。”,说这话的人是刘交,当然,也就只有他能在刘邦面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这一次,刘邦险些笑出声来。 他指着刘交,无奈的骂道:“你啊,你啊,真是跟那些儒生们学傻了!” 有了刘交的打岔,刘邦就暂且跳过了诸侯们的事情,其实,还有一位诸侯王也没有过来,燕王卢绾。 梁王彭越,与韩信,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也是属于天花板级别的选手,能跟项羽打的有来有回的选手,但他是属于半道出家,跟刘邦更像是依附关系,他不是陈豨那种很早就追随刘邦的。 他原先也是“一路诸侯”,自成一统,参与过灭秦战争,在刘邦与项羽大战的时候,他坚决的站在刘邦这边,因为战功,在灭楚后被封为梁王。 淮南王英布,与彭越,韩信并称为汉初三大名将,嗯,战绩也还不错,如果说彭越是自成一统,那英布干脆就是叛逃过来的。他原先是项羽麾下的大将,在灭秦战争里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被项羽封为九江王。 在楚汉大战里,在经过刘邦的一同忽悠之后,他背叛楚国,投向刘邦,灭楚之后,刘邦封他为淮南王。 这两个人,说起来跟刘邦都不算太亲近,可燕王卢绾就不同了。卢绾跟刘邦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从小玩到大,好的穿一条裤子,是属于那种死党种的死党,卢绾从小跟随刘邦,比他的亲兄弟还要亲,他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见刘邦的家人,叫刘长等人为犹子。 这一次卢绾也没来,但这不是他的问题,是刘邦的问题,刘邦特意给他写了一封书信,让他不要过来,还要他厉兵秣马,做好准备。像这样隐秘的事情,他是唯一可以被告知的,看得出,他是刘邦唯一信任的人,刘交和刘肥都不知道呢.... 刘邦也不再谈论那些诸侯们的事情,他看了一眼萧何,示意萧何开口。 萧何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几位大王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上个月公子长做出了一台新纺车,这台纺车跟以往的纺车不同,效率极高,我粗略的计算过,这台纺车的效率是以往纺车的八倍。” 萧何说着,看向了远处的宦官,很快,就有近侍上前,将几个粗糙的设计图放在了刘交和刘贾的面前。萧何这才继续说道:“我已经下令少府,让他们大规模的制造这样的机器,我准备动用隶人,操作这些机器,全力纺织布匹...” “另外,我已经将设计图纸送到地方上,下令让地方制造纺车,贷赁给百姓们,争取让纺车取代原先的纺车,在大汉境内得到完全推广,四年之内,要让大汉境内的百姓普遍使用纺车,鼓励百姓们栽桑养蚕....” “要逐步禁止以布匹为货币的交易方式...” 刘邦在看到纺车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拿去跟众人吹牛,这是我家最不成器的小娃娃做出来的,怎么样?第二个反应就是拿给萧何,让他物尽其用,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萧何也的确没有让刘邦失望,对于纺车,他有四个方向,官方性的大规模生产,在百姓们之中的推广,鼓励原料,以及最后的市场流通。 毕竟这个时代的布匹相当于钱,若是百姓们可以大规模印钱...嗯,想想会是什么后果,虽然布匹本身也是有价值的,但依旧会引起市场的混乱,如此看来,萧何想的还是很周全的。 在说完了大方向之后,萧何又逐步说起了具体的执行办法。 “希望几位大王在回去之后,能略微的借鉴我的办法,在国内施行...” 萧何说的很客气,其实就是要求他们效仿自己的做法,尽快在国内推行。刘交,刘贾,刘肥虽然都是有实权的诸侯王,可是面对这位大汉丞相的建议,他们也不敢违背,很客气的起身答谢,就连刘如意这种小杂鱼,也是起身回礼。 参与到这样的大事里,让刘如意觉得非常自豪,强忍着脸上的傻笑,一次次的告诫自己,刘如意!你现在还在服丧!不能笑!他这种表情就让他看起来憨憨的,跟刘长一个样。 刘邦便又与他们说起了他们封地里的事情,主要还是询问他们境内的情况,军事实力之类的。 刘如意自然就没有插话的机会了,他根本没去过封地,就老老实实的听叔叔哥哥们回答阿父的问题。他听的很认真,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政务,同样,也是他稍后可以在天禄阁里吹嘘的资本。 第022章 问个明白 在多次抗议无效之后,刘长也渐渐习惯了天禄阁里的读书日常。 课程逐渐变得高深莫测,很多人都认为那个时代的哲学放在后世也就那么一回事,根本不算困难,可实际上,任何一个认真读过那个时代任何一本经典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难度。 不知有多少下定决心,准备创作出五百万字的先秦小说的作家,都在无数个翻阅先秦经典,揪掉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的夜晚后放弃了。 刘长更是如此,他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 “孟春正月,太阳的位置在营室宿...初昏时刻,参宿出现在南方中天....拂晓时刻,尾宿出现在南方中天。孟春在天干中属甲乙,它的主宰之帝是太皞,佐帝之神是句芒,它的应时的动物是龙鱼之类的鳞族...” “孟春正月如果发布应在夏天发布的政令,那么,风雨就不能正常来去,草木就会过早地千枯,人民就会感到惶恐。” “如果发布在应该在秋天发布的政夸,那么,百姓就会遭受疫情,狂风暴雨就会多次袭来,野草就会蓬生。” “如果发布应在冬天发布的政令,那么,大水就会毁害生物,霜雪就会严重地伤害庄稼,麦子就不能生成收获。” “啥??这是啥玩意啊??” 刘长也曾做过尝试,他曾询问老师,什么是应该在冬天发布的政令啊? “命令主管官吏大规模举行傩祭,四方城门都杀牲祭祀,并制作土牛,以此送阴冬之气。远飞的鸟飞得高而且快,普遍地举行对山川之神的祭祀以及对有功于民的先世公卿大臣,天地神祗的祭祀...” “季冬实行应在秋天实行的政令,那么,白露就会过早降落,有甲壳的动物就会成灾....” “算了,算了,老师您继续说讲您的...”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其余几个家伙却听的津津有味,刘长也不知道他们是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还是真的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感兴趣,反正,他是一点都没兴趣,每天的课程都用来补觉。 就在老师讲完了一节课,准备喝水休息的时候,刘如意缓缓走进了天禄阁里。 他此刻还穿着方才去朝议的那套衣裳,很是奢华,只见他肃穆的走到了兄弟们的身边,低着头,看了看他们案牍上的书,点了点头,“不错,要好好读书,这样未来才能更好的治理地方...” 刘长惊诧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刘如意,不由得问起了身边的刘恢,“他这是中了什么邪?” “听说是作为诸侯王去参加了朝议...” “哦...” 虽然没有人问,可刘如意还是吹起了自己参与朝议的事情,他刻意装出那种大人的样子,就仿佛他现在跟这些小弟弟们不同了,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大汉诸侯王了,对着兄弟们评头论足,说着刘盈那样的大道理。 “长,你这次,真的是做了一件好事,丞相已经说了,让我们在自己的封国里推广纺车...” “你可拉倒吧...还你的封国,你知道邯郸的城门朝哪开嘛?” 刘长低声吐槽着,不过,他对大汉如何利用纺车也的确好奇,就没有打断刘如意。 刘如意却故意吊着他,说着萧何有了自己的安排,可就是不说是怎么安排的。 刘长的脸越来越黑,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刘如意终于说出了萧何的那一系列安排,不得不说,刘如意脑子还是可以的,萧何说的那些话,他能原封不动的背出来,记忆力不错。 而对萧何的安排,刘长也很吃惊。 他发现,这个时代的猛人,是真特么的猛,自己做出纺车还不到一个月呢,萧何就已经做出了决策,顺便下令,还做出了不少的纺车...这是什么效率,刘长觉得,比起纺车的效率,这位丞相的效率好像更吓人。 “你这次可是长脸了,就连楚王和荆王对你都是夸赞不已,还说要因你对他们国家的贡献,而对你进行特别奖励呢!” “那赵王可对草民有什么奖励?赵国百姓可是因我受益不少啊,您这位赵王,不也得赏点什么?” 刘如意顿时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的通红,他不舍的拿起了佩剑,又放下了佩剑,又拿起了佩剑,又放下了佩剑... “哎,算了,算了,等你回到封国后再赏吧!” 刘长很开心,不是因为楚王和荆王的话,而是因为萧何的安排,他原先还担心纺车做出来后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呢。可你要让刘长自己来安排,那就有些不靠谱了,让一个娃娃去做治国的决策,这就跟让一个学历史的去写网文一样,都不靠谱,而且容易扑街。 现在,刘长就不担心了,有这样的猛人在,自己无论做出什么机器出来,想必他都能安排好吧。 刘长,刘如意都很开心,可刘恒看起来却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再三询问刘如意,“燕王真的没来嘛?” “是没来啊,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燕王了...” “阿父没有提起他?” “没有...” “阿父没有提燕王却提赵相?” “嗯。” 刘恒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课程结束,刘长准备离开的时候,刘恒却忽然跟上了他,刘长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就当刘长与他分道扬镳的时候,刘恒却一把拽住了刘长,刘长一愣,“四哥?手锯我已经送回去了...” “长..不要去淮阴侯那里,跟我去那些匠人们那里转转吧。” “不去不行啊,去晚了都得挨揍,旷课可就完蛋了...” 刘恒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那就早点回来,回来后来找我,我带你去长乐宫转一转。” “好!” 刘长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刘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刘长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可是来到韩信府邸后,刘长却觉得有些困惑。他见过韩信愤怒暴躁的模样,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如此心不在焉的样子。 自从上次跟师父聊天之后,他的课程难度就直线上升,令人头疼,可刘长学的还不错,毕竟不少题都跟数学有关。可是在今天,韩信总是出神,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来,开始发呆。 而且,那位总是站在屋外的猛汉谷,不见了。 刘长问起,韩信只是说他去买府上所需的东西了,可平日里,买东西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谷来做的。 师父的状态很不对劲,迟疑?担忧?激动?刘长看不出来。 “师父...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 刘长担忧的看着面前的韩信,在这个时代,得病基本就是被判处了死刑,医疗技术并不发达,哪怕贵为王公贵族,也逃不过。在后世很常见的一些小病,在这个时代都是能要命的。韩信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眼袋极重,眼里布满血丝。 刘长的询问似乎是点醒了韩信,韩信去外头洗了个脸,很快就回来了。 他再次开始教学,状态也与从前一样,只是,他的语气却冷淡了许多,没有谩骂,没有愤怒。当谷气喘吁吁的返回府邸的时候,韩信忽然结束了教学,让刘长早点回去。 刘长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离开了。 他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韩信现在还能出什么事呢?他在京城里,刘邦虽然给与他一定的自由,可是他不能出城,也无法命令任何人,换句话说,他就是被软禁在京城里而已,又能出什么事呢? 联想到四哥忽然叫住自己,刘长不由得猜测,难道四哥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刘长急匆匆的朝着皇宫奔驰而去,他要去找四哥,问个明白! 第023章 生错了时代 “哥!我老师是不是要造反了?” “噗~~” 正在喝果汁的刘恒现场给刘长表演了一场喷水。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不久之前,刘长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掖庭,刘恒和生母薄姬就住在这里。薄姬在这诺达的后宫里算是为数不多的好人,她跟其他几个妃子以及皇后的关系都很不错。 跟妃子们的关系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能跟吕后处好关系,这就非常不容易了,以此也能看出,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早年曾嫁给魏王魏豹,据说她的父亲曾带着她去找许负看面相,许负看着她的脸,断定她将来会生下天子。 魏豹也听说了这件事,并且,他信了,于是乎,放着很有前途的赵王的事业不做,非要去做皇帝,背叛了刘邦,私下里与项羽约定,准备击败刘邦后平分天下,做一个皇帝,让薄姬给他生太子。 事实证明,没有那个实力,就不要轻易相信算卦的说法,刘邦派遣曹相国去攻打魏豹,曹相国只用了几个月就灭掉了魏国,将魏国改成了魏郡,薄姬被抓进了织布工房里。也就是曹相国不是曹相国,没有对这位美人有什么别的想法,然后就被刘邦看上了,带了回去。 刘邦带走薄姬后,有一年的时间都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同房,直到后来,管夫人和赵子儿这两位较为受宠的美人在刘邦面前好心的提及了这位姐妹,刘邦才想起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美人,急忙跟她同房,生下了刘恒。 其他美人,大多在生下了儿子后开始改变,有的开始轻视吕后,也有的想要跟吕后争一争未来皇太后的位置,无一例外,他们都很惨,吕后之所以是吕后,不只是因为她是刘邦的妻。 可薄姬并不这样,在有了孩子后,她还是非常恭敬的对待吕后,以仆人的姿态来侍奉她,加上她自己也并不受刘邦宠爱,一年到头刘邦也不会见她几次,因此,吕后也就不再讨厌她。 两人偶尔会聚在一起闲聊,薄姬常常带着刘恒,让刘恒将吕后称为母,并多次表示吕后才是宫中所有皇子真正的母亲,自己不过是将他生出来而已。因为母亲的助攻,吕后也就不讨厌刘恒这个皇子,虽然不是自己抚养长大的,也的确是当作自己的子侄来看待。 历史上,吕后对三个皇子是最宽容的,刘盈,刘长,刘恒。刘盈是她的亲儿子,刘长是她养大的,刘恒就完全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了。 某种意义上,刘恒继承了他父亲毒辣的眼光,继承了母亲天生的灵敏嗅觉,这让他总是能提前预测出很多事情,并且顺利的躲开危险。薄姬看到刘长前来的时候,是非常高兴的。 她总是告诉刘恒,要与兄弟们和睦相处,要尊重所有的兄弟,尤其是刘盈和刘长,这两个必须要好好相处。 看到刘长前来,她特意令人拿出了很多好吃的,用来款待这个小家伙,她知道刘长好吃,在弄好了吃的,她就离开了,让两兄弟自己吃自己的,不去打扰他们。 “哥,我刚从师父那里回来。” “嗯。”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今天看起来很不对劲。” 刘恒迟疑了片刻,说道:“吃你的吧,你还是个孩子,不要去追问这些事情。” “哥,你就告诉我吧,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 刘长几番发誓,表明心迹。 刘恒方才无奈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知道吧,大父大母逝世,父皇要求各地的诸侯来长安吊丧...” “嗯。” “可是,在这些诸侯里,却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陈豨,我听闻,父亲没有责怪淮南王,梁王,却因陈豨没有到来而大发雷霆。” “另外,燕王你是知道的,他与父皇最为亲密,大父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大父走了,可燕王却没有来,父亲也没有追问,这是为什么?这肯定就是父皇让燕王不要过来,是要让他准备一件比为大父吊丧更加重要的事情。” “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 “大父逝世,阿父特意叫陈豨过来,然后陈豨没来,燕王特意想要过来,阿父不让他来...可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啊??”,刘长一脸的茫然。 刘恒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咬着牙说道:“陈豨跟淮阴侯的关系最为密切啊!” “哪又如何呢?又不是师父不让他来的...” 刘恒很是古怪的打量着他,若是说他笨吧,他能打造纺车这样的机器出来,可若是说他聪明吧,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是听不懂。 刘恒摇着头,索性没有再理会刘长。 两人低头吃饭,喝果汁,在此刻已经有了果汁,奢华的贵族们甚至用地窖来保存水果,在寒冬也能喝到美味的果汁。 刘长吃着吃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他开口大声的询问道:“哥!我老师是不是要造反了?!” “噗~~” 刘恒喷出嘴里的果汁,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刘长急忙来拍打他的后背。 “长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刘恒瞪大了双眼,脸色涨红,这是刘恒第一次破防,无法保持平日里的优雅。 “陈豨是老师的亲信,阿父这次特意让他过来,或许就是掌握了什么关于他的线索,想要在长安抓住他,可是他不肯来,因此父皇也就没有让燕王来,因为燕王离他最近,若是他造反,父皇可以让燕王去攻打他,是这样嘛?” 刘长迅速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刘恒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我可不知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哈哈哈,我真厉害,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看出来!”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适合做丞相?做诸侯王真的是浪费了!” 刘恒的脸抽了抽,没有说话。 “谁要是用你当丞相,那他肯定是患了严重的脑疾。” 紧接着,刘长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师父也参合进去了吗?为什么呢?他也不再年轻了,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他是那样厉害的人...” 看到弟弟有些失落,刘恒却不屑的说道:“谁不是这样呢?” “没有人真正在乎这个天下,他们在乎的只是这个天下在谁的手里而已。” “天下经历了那么长的战事,十室九空,处处都是残垣断壁,河里飘荡着无数的游魂,你拿个锸在任何一个地方一挖,都能挖出森森白骨,可是谁在乎呢?野心家们只在乎自己,他们才不管战争会带来多少的破坏...” “淮阴侯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百姓跟他们平日里吃的豚犬是一样的,卑微如草芥...” “除却这些野心家,朝中的那些大臣,所在意的也只是地方豪族,什么三老教化...呵..我看叫豪强欺压还差不多...” 这大概是刘恒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看法,听到这些话的刘长,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刘恒,盯的刘恒都有些发毛。 “你干什么?” “天王盖地虎?” “什么?” “没什么,哥,你真的生错时代了...” 刘长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真的比其他几个哥哥都适合当皇帝,不过,他若是当了皇帝,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凶残的皇帝吧,想想他刚才那冰冷的语气,若是他当了皇帝,可不得将天下各地有钱的大户全部给抓起来宰了... 二哥很好,可是他实在是太好了,根本狠不下心动手杀人,五哥也很善良,可是没有威严,根本没人怕他,至于如意,他完全不行。 ps:家里来了客人,请各位理解。 还要说明一点,书中人物的观念不等于作者的观念,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写了个儒生对法家的痛斥,然后一群人来跟我辩论...请大家不要这样代入,书里的角色都是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观点,无论对错,这跟作者无关。 第024章 改错归正 刘长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跟韩信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这个师父做出一些蠢事来。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基本都是不太可能成功的,只会白白将自己的命搭上去。 可刘长发现,自己太小了,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老师会听自己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吗? 诸侯王们很快就离开了,带着纺车的图纸,迅速回国,他们走的很急,甚至都没来得及实现奖赏刘长的承诺,只有刘交派人送了几本兵法书,据说,这几本兵法书都是他珍藏了许久的,天下都找不到第二本的那种。 刘交大概是听说了刘长跟韩信学习的事情,特意送了兵法。刘长倒说不上有多开心,可刘如意是真的羡慕,他几次提议想要借阅这兵法书,可刘长就是不给他借。 谁借都可以,就你不行。 刘如意尝试了吹捧,无脑舔,激将,以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等一系列办法后,终于是无奈的放弃了。 而刘长也跟韩信提过这几本兵法,只是,韩信完全不在意,按着他的说法,前人所写的兵法,就不是给后人看的。作为后人,写几本传世兵法应该是最基本的能力吧? 刘长对此表示:? 韩信家里来了客人,平日里,韩信府里来客人的次数是不多的,就算有人来,也大概是萧何,樊哙这种级别的。可这次,来的人却很不寻常,就是个无名小卒,白身野人罢了。 刘长不太喜欢这个人,这个人的年纪比韩信还要大一些,留着山羊胡,相貌并不差。可是,刘长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很不舒服,他的眼睛总是不断的朝着四周乱瞟,说话之前总是要酝酿许久,说起话里,慢条斯理,摇头晃脑,天生的一副高傲贵族老爷的腔调。 可韩信对他似乎却是礼遇有加,刘长很少看过韩信如此尊重一个人的样子,即便是对阿父,韩信都不过如此。 每当韩信给刘长教学的时候,这家伙总是喜欢插嘴,可刘长看得出,这厮并没有读过什么兵法,说的话也大多是混杂着大道理,说不到关键上,跟刘盈一个样,不,起码二哥说完大道理还是会给好处的,这厮只是红口白牙的干说。 韩信先前的冷淡姿态并没有能持续太久,在一次刘长在他家墙角小便之后,韩信再一次破防,又开始上手了。韩信讲课的场景,像是在打仗,韩信用力的嘶吼着,不断的质问: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内容你都听不懂??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而刘长也念念有词:你问问那边那个留山羊胡子的,看他能不能回答的出来!我这辈子连军营都没去过,你问我怎么击败白起?我怎么知道?大不了帮白起刨坑呗! 韩信也是忍不住的大骂:白起埋的就是你这种人! 而那个文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师徒俩对骂,这大概是他从不曾想过的场景。此刻的人,还是非常敬重老师的,虽然父为子纲还没有出现,可父权是相当的神圣且不可侵犯,同样不可侵犯的还有师权,在这个时代,你不孝顺父母,不尊重老师,那罪名比你挖坑埋了几十万人还要严重。 韩信授徒的场景,击碎了那位文士的世界观,人生观,以及诸多的观,反正通通都给他击碎了。 可他当着刘长的面却不敢多说,在刘长挨了揍捂着屁股离开后,文士迫不及待的叫道:“这竖子怎敢对大王如此无礼?” 韩信猛地回头,眼里带着杀气,那文士也被吓了一跳。 韩信回过神来,收起了杀气,淡然的说道:“我这弟子就是这样的性子。” 文士半眯着双眼,说道:“当初大王在楚地是何等的威风啊,一言九鼎,没有人不敢尊重您,甚至都没有人敢抬起头来正视您,如今却落得与孺子对质的地步。” 韩信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大王,当初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如今可是后悔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非也,非也。” “我这次来找大王,就是为了给大王一个改错的机会。” “哦?” “当初在楚地,我看出了刘邦心怀恶意,便提议您联络淮南王,梁王,先发制人,围攻刘邦,可是您不听从我的,还说淮南王与梁王不配与您平分天下,执意要楚地兵强马壮之后再独自动手,这是大王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后来,刘邦叫您前来迎接,我让您别去,您又说刘邦是不敢对您动手的,独自前往,结果被刘邦所生擒,这是大王所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韩信不屑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我这次来,就是希望大王能悬崖勒马,改正原先所犯下的错误。” “哦?如何改正?如何弥补?” “臣从代地来,臣听闻,陈豨在离开长安,前往赵国之前,您曾将他叫到府邸里。” “我忘记了。” “您对他说:您镇守的地区,是天下精兵聚集的地方。而您,是陛下信任宠幸的臣子。如果有人告发说您反叛,陛下一定不会相信,再次告发,陛下就怀疑了,三次告发,陛下必然大怒而亲自率兵前来围剿。” “我为您从中央起事,你在地方起事,我们俩人合作,天下就可以取得了。” 听到这句话,韩信终于是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文士咧嘴笑了起来,他自信的说道:“我还知道,大王为了在都城起事,收了那个孺子为徒,从他这里随时了解宫中的事情,若是有必要,还可以通过来攻进皇宫里,是这样吗?” 韩信的脸上出现了迟疑,竟然没有回答。 文士大吃一惊,惊讶的问道:“大王该不会是真心收下那个小子作为弟子吧??” “当然不是!!” “就如你说的!我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韩信又变得有些暴躁,可这句话,却让那文士多了些信心。 文士平静的笑着,认真的说道:“请让我来为您说天下的局势。” “代地即将有变,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若是刘邦出兵讨伐代地,淮南王与梁王定然心生畏惧,淮南王当初就曾与您联络,胸怀大志,这些年里,他厉兵秣马,淮南国也有一支可战之兵,若是真的发生了战事,刘交与刘贾左右夹击,也未必能击败他。” “刘交不过是凭借自己是刘邦弟弟的身份做了王,而刘贾虽然有军功,可远远比不上淮南王,不过是小辈而已。” “在代地,燕王更是不堪一击,绝对不是代地的对手,刘肥更是一个小子,没有任何能力。” “南北同时起事,梁王居中,只要淮南王与代地能击败燕,楚,荆,齐,他就一定会倒向我们,到时候,天下大半都在我们的手里,刘邦焦头烂额,在这个时候,您就带人攻进皇宫里,杀死吕雉与刘盈,天下唾手可得!” 听到这文士的话,韩信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或者其他的表情。他是韩信,他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也能看出天下的局势,或许他看的比面前这位文士还要长远,毕竟,他是韩信。 可是,韩信总是拿不定主意,或许是张狂的性格,或许是在早年的不得志。总之,在政治方面的韩信,跟军事方面的韩信几乎是两个人,打仗的韩信做起来事非常的干脆,毫不迟疑,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很少有人能在他手里撑过太久。 但是一旦涉及到其他方面,韩信就变得迟疑,始终拿不定一个主意。当初在楚国,这位文士多次劝他早点动手,难道他就看不出刘邦开始怀疑自己了吗?可他就是各种迟疑,愣是拖到被刘邦生擒。 这一次,同样的抉择再次摆在他的面前,他又一次开始迟疑,开始思索得失,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身边不只是有一心劝他造反的野心家。 第025章 这个时代依旧有一位聪明的韩王 全属性满格的人是非常罕见的,而严重偏科,某一属性满格的人也不多见。 韩信就是一个严重偏科,军事能力满格,其余属性较为中庸的一个人。如实说,刘长其实也是如此,历史上的他,个人武力满格,其余属性为负,曾当众表演抗鼎,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姓刘还是姓项,又曾用一个大铁锥一下子干掉了辟阳侯审食其,让随从割下他的脑袋。 在汉初,全方面发展的大概就只有曹丞相了,无论军事,内政,谋略,个人勇武,他每个都是“略懂”,可以当将军,做先锋,做丞相,号称大汉第一万金油。可能个人勇武不如樊哙,打仗不如韩信,谋略不及张良,内政不如萧何,但是,这已经是奇才了。 当刘肥回到齐国的时候,曹丞相带着齐国群臣前来迎接他。 此曹丞相非彼曹丞相,他身材修长,皮肤偏白,不太像个武将。他曾是沛县的狱掾,也就是管理监狱的小吏,是萧何的下属,估计平日里没少跟刘邦相处,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 这个人在后世的名声不显,最大的名声却是萧规曹随。很容易让人误解为是一个只懂得模仿萧何的混子。实际上,这位跟随刘邦起兵之后,打了无数个仗,韩信的名声大,可是韩信打过的仗也没有曹参多。 在立国之后,刘邦派人清点将军们的功劳。 曹参的功劳簿上是这么写的:曾打下了两个诸侯国,一百二十二个县。俘获诸侯王二人,诸侯国丞相三人,将军六人,郡守、司马、军候、御史各一人。 在消灭项羽之后,诸侯联名上《劝进表》给刘邦,推举他为皇帝。刘邦称帝,在洛阳南宫大宴群臣,席间,觥筹交错,君臣共饮。 刘邦喝的开心,就问群臣,“你们都说实话,我为什么能夺取天下?” 群臣意见不一,刘邦便开始吹嘘,“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比子房。镇国家、抚百姓、供军需、给粮饷,我不比萧何。指挥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比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豪杰,他们为我所用,所以能取得天下。” 他这句话,就定下了历史的汉初三杰,可曹参却不太高兴,他自认功劳是不少于这三个人的。 其后,刘邦论功行赏。定萧何为首功,封他为酂侯,食邑最多。诸侯分封完毕,接着是排位次,众人劝谏刘邦:“平阳侯曹参跟随陛下南征北战,身受70余处战伤,攻城略地,功劳最多,应排第一!” 这时,关内侯鄂君却说:“在楚汉战争中,陛下有好几次都是全军溃败,只身逃脱,全靠萧何从关中派出军队来补充。有时,就是没有陛下的命令,萧何一次也派遣几万人,正好补充了陛下的急需。不仅是士兵,就是军粮也全靠萧何转漕关中,才保证了供应。” “这些都是创立汉家天下流传后世的大功劳,怎么能把像曹参等人只是一时的战功列在万世之功的前面呢!依臣之见,萧何应排第一,曹参第二。” 鄂君的这番议论,正中刘邦下怀,于是顺水推舟,把萧何排为第一,准许他穿鞋带剑上殿,并封了萧何的父子兄弟10多人,并加封萧何二千户,这样,萧何位列众卿之首,被称为“开国第一侯”,食邑万户。 这番说辞,曹参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并不知道,可是我们知道,他心里大概是不太好受的,他在这些年里参与了无数个战事,南征北伐,战功赫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萧何在大后方,就超过自己当第一? 为什么后人会津津乐道“萧规曹随”呢?因为曹参对这个与自己有些“矛盾”的老朋友所制定的政策时,他决定遵循,放下了私人的成见。 刘肥对曹丞相是非常尊重的,刘肥在齐国,基本就是放权给曹参,自己站在曹参身后为他撑腰,若是遇到曹参压不住的人,他才会站出来。曹丞相同样的对刘肥礼待有加,没有因自己开国功臣第二的荣誉身份就看不起这个年轻的齐王。 两人相得益彰,将齐国治理的是井井有条。轻徭薄赋,鼓励农桑,使民休息,曹参几套组合拳打出来,齐国的情况蒸蒸日上,又逐渐回到了原先那个富裕齐国的模样。 可这次,刘肥却急匆匆的拉着曹参坐上了自己的车架,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礼仪。 “父皇说:代地有变。让我们做好迎敌的准备!” 刘肥经历过战乱,但是没有打过仗,因此看起来有些慌张,曹参却是一脸的淡定,打仗?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一点都不慌。 “相国觉得如何?” “既然有变,当然就是要镇压。” “可怎么镇压呢?” “臣带兵去镇压。” 刘肥此刻觉得,这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他当然也知道要带兵镇压,可问题是,齐国刚刚才有所好转,国内的士卒撑死能召八九万,能召是一回事,但若是召集了这么多的士卒去作战,那齐国现在的局面就全废了呀。 仿佛是看出了刘肥的担忧,曹参淡定的说道:“大王不要担心,对付陈豨,还用不着召集太多人,有臣在,大王不必担心任何事。” 曹参的平静给与了刘肥极大的信心,刘肥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位丞相昔日里的战绩。陈豨也是个猛人,可绝对猛不过面前的这位。虽然汉初三杰没他,汉初三大名将也没他...可他就是很能打,将汉初三大名将里的英布头都给打爆了,就你特么是三大名将啊?? 刘肥便将作战的事情也交给了曹参,曹参开始秘密的在齐国召集军队,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刘交和刘贾回去之后,也大多是如此,刘交麾下没有像曹参那样的猛人,可是楚国辽阔富裕,能召集的士卒也不少。比较尴尬的就是刘贾,他的国家新立,既没有猛将,也不富裕,还没有兵...但他本身是军功出身的诸侯王,故而也无所畏惧,何况代地离他那么的遥远。 在代地,即将引领天下新局势的陈豨,面无表情,听着王黄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王黄本来是一个商人,后来成为韩信麾下将领。哦,这个韩信不是那个韩信,是韩王信。这个韩王信是某个高深莫测的韩王的后裔,完美了继承了韩国王室高深莫测,大聪明等优良基因。 在匈奴来围攻韩王信的时候,韩信多次派使者到匈奴处求和。刘邦派人带兵前往援救,但怀疑韩信多次私派使者,有背叛汉朝之心,派人责备韩信。 韩信极为惊恐,于是就和匈奴约定好共同攻打汉朝,起兵造反,把国都马邑拿出来投降匈奴,并率军攻打太原..... 刘邦率军击破韩王信的军队,韩王信逃往匈奴,王黄和曼丘臣立赵国王室后裔赵利为王,再次收拢韩王信流散的士卒,与匈奴合谋攻汉,被刘邦所破。 后来,韩王信就在匈奴的羽翼下蠢蠢欲动,想着有朝一如能“反攻大陆”,而他的大臣王黄则是跟随了陈豨,跟他原来的主人韩王信一起忽悠陈豨造反。 “主公,诸侯苦汉久矣!若是您能起兵,韩王信定会率领匈奴之兵,响应您的壮举!” “如今刘邦已经年迈了,楚王更是被他抓进了长安,梁王和淮南王私下里也早已对刘邦不满,他已经没有什么能打仗的将军了,您现在出兵,没有人可以击败您。” ps:兄弟们,家里人说下午要去乡下拜访伯父姑妈他们,我不知道几点能回家,要是今天没能更新第二章,我明天补上。 我小的时候不怎么过春节,现在维族也开始过春节了,不过,过春节的方式好像跟汉族不太一样,看春晚,全家一起吃饭,然后就开始走亲戚...每个亲戚家里都要吃一顿饭,坑爹啊,我本来想减肥的。 第026章 造反 或许是临行前韩信的交代,又或许是韩王信给与了他莫大的勇气。 总之,在两位韩信的影响下,汉帝十年九月,就在太上皇驾崩两个月之后,陈豨反了。 代国原先是有大王的,也就是刘邦的哥哥刘喜。但是,在匈奴的进攻之中,这位代王居然抛下了自己的国家,一个人逃走了,刘邦大怒,将他贬为侯。虽然代国没有了王,但是代国依旧存在,而统领者就是这位名义上为赵相,实际上为代丞相的陈豨。 这一天,陈豨将代国的大臣们叫到了王宫里。 汉初的这些诸侯国,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了,俨然就是国中之国。汉朝所有的官职,他们也有,丞相,太傅,御史应有尽有。而作为诸侯王,他们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权力。 第一个是可以自行任免两千石以下的官吏,两千石以上需要汉朝任免。 第二个就是“得赋敛”,可以向本王国臣民收取赋税,自由分配。 陈豨来到代国不久,可是他早已开始施行自己的权力,国内两千石以下的官吏,大多都由他的门客来担任。而其余大臣,也大多与他亲近。 可是这一天,群臣走进王宫之后,却是惊恐异常。 因为陈豨居然是坐在王位上等着他们的,在平日里,他们朝议也是在王宫里,但是陈豨是要坐在上位之侧的,坐在上位,如同造反。而王宫里也早就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没有穿官服,大多都是陈豨的门客,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占据了群臣的位置。 这些群臣们未必看得上这些游侠团体所组成的宾客,而宾客们也未必看得起这些“食肉者”。 刚刚走进了王宫,代太傅脸色大变,伸出手来,指着坐在上位的陈豨骂道:“你何德何能?可以坐在王位呢?还不滚下来!” 陈豨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事情有变,请诸君坐下来听我说。” 显然,太傅是不愿意听的,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几个门客直接拦住,这些门客手里握着利剑,眼神凶残,“当着宾客的面来羞辱其君,您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享用君王的俸禄却做出对君王不忠诚的事情,尔等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太傅并不畏惧,继续破口大骂。 门客们蜂拥而上,顿时将太傅砍成了数段,太傅也不曾住口,辱骂到他彻底死去的那一刻。 有了太傅的前车之鉴,其余大臣们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反抗,颤抖着坐在了末席。 陈豨笑着说道:“我自幼仰慕信陵君,只恨自己不曾有机会能亲自追随他,若是能见到信陵君,我甚至愿意为他牵马为仆...长大之后,我开始效仿信陵君,真诚的对待我的门客,没有不恭敬的行为,将宾客当作自己的朋友,谦逊恭敬,屈尊待人。” “主君说的对!” 门客们纷纷响应。 陈豨又说道:“当初的信陵君,因为受到了兄长的猜忌,郁郁不得志,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又一心与暴秦作战。” “我听别人说:刘邦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他本来是汉王,却吞并别人的国家,楚王,韩王,赵王等人都曾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他囚禁楚王,驱逐韩王,除赵王之国。”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因为这些诸侯们的相助,可事成之后,他却要一一除掉这些人。” “我决定为天下除掉刘邦,光复诸侯们的国家,以周的正礼来匡扶天下,诸君觉得怎么样呢?” 门客们顿时沸腾了,他们纷纷高呼道:“愿意跟随主君!!” 在他们的吼声里,大臣们瑟瑟发抖,惊恐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不才,愿意暂领代王,除掉刘邦!!” 就这样,陈豨自立为代王,又匆忙安排了一系列的职位,他将自己的这些门客分别安插在所有重要的部门,随后,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刘邦若是知道代地的情况,一定会率领大军来进攻,我代地士卒众多,但是没有足够的粮食,请各位能在赵代两地为我凑齐足够的军粮,好与刘邦对峙!” 门客们应唯。 ..... “你们要干什么?饶命啊~~” “求您不要拿走,我家还有四个孩子,请您饶恕~~” “求求各位将军,我母病重,家里只有这点粮食了,求您了~~” “放开她!!禽兽!!!” “跟他们拼了!!” “阿父!!” “哇~~阿母~~” 代军筹备粮食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国库里没有粮食,那就从民间去抢。刚刚经历过诸多战事,正在苦难中复苏的百姓们,经历了无以言表的噩梦。 代王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宴请群臣门客,想以此来进一步拉拢他们,也算是一个简陋的登基仪式,在起事之前,他破坏掉了赵代两地的道路,刘邦等人想要打过来,起码要三四个月。 代王醉醺醺的大笑着,举起了精致的酒盏,讲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底下的宾客们哄然大笑,众人举杯庆祝,代王举起了酒盏,咕咚咕咚的痛饮美酒,酒水从他的胡须滴落... “嗒~嗒~嗒~” 血液滴落在地面上,老人的眼神涣散,躺在家里的磨石上,双手被砍断,被割开的喉咙里滴落着血液,一滴,一滴,仿佛永远都滴不完,而在他的身边,几个没长大的孩子倒在血泊里,代军背着谷仓里的粮食匆匆从他们身边跳过。 代王的乐者开始为他演奏,听着这只有诸侯王才能听到的乐曲,代王是无比的享受,吃着面前煮熟的牛肉,所有门客面前都摆放着美味的佳肴,就如信陵君那样,他将肉平分给了所有的宾客,没有落下任何一个人。代王礼贤下士的样子,自然是迎得了宾客们的喝彩,他们大声的为代王贺,众人一时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疯癫而赤.裸的女人发出尖锐的笑声,抱着一个残缺不全的孩子的尸体,她披头散发,仰起头来,状若疯魔。 或许陈豨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尽快筹备粮食,做好与刘邦对峙的准备,可是他的将领们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有了主人的允许,他们在赵代地区任意妄为,劫掠粮食,杀害平民,奸**女,人的兽性一旦被释放,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整个赵,代等地区,一时间就成为了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在史书上,只有这么一段话,“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掠赵、代。” ....... 陈豨造反,自立为王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哪怕是对此早有预料的刘邦,在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陈豨是最早跟随他的一批人,刘邦与他很是亲近,就算不如燕王那样恩宠,也自认不曾亏待他。 刘邦在派人去查他的门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可是当陈豨真正开始造反的时候,刘邦还是觉得心口隐隐有些发痛。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刘长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可是,宫内的变化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旦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宫内的氛围就是截然不同,宦官们变得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走起路来都看不到他们的头,而大人们一时间都消失了,刘长都见不到他们了。 无论是阿父,还是阿母,他们忽然就找不到了,椒房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刘长一个人。 看到这种局势,刘长很快就明白,这肯定是陈豨造反了。 而随后在椒房殿内所发生的一切,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想。 这是好孩子刘盈第一次顶撞阿母,刘长瞪大了双眼,看着跟吕后一同回到椒房殿内的刘盈满脸的委屈与不甘,而吕后的脸色冰冷,仿佛身上结着冰。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打仗是什么样的吗?” “父皇信任我,为什么您却不肯相信我呢?” “呵,回去,这件事,你不许再提!” “为什么啊?!” “回去!!” ps:决定写完再去。 第027章 我曾生擒白起 刘长从不曾见过刘盈顶撞阿母,也不曾见过两人如此剑拔弩张的样子。 刘盈一直都很听话,他几乎会听所有人的话,无论是父母,或者是兄弟,群臣,又或者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只要有人提出了建议,或许有人想要他的帮助,他基本上都是不会拒绝的。 从小到大,唯一能认真听刘长的话,并且全力帮助他的,就只有这个二哥。 刘长看到二哥眼里闪过泪光,委屈与不甘让他非常的愤怒,可是对母亲的敬畏与本身的性格让他无法宣泄。在吕后愤怒的训斥下,刘盈转身离开,他敢辩解,却不敢跟吕后吵架,不敢顶撞。 吕后气的够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神凶狠无比,令人畏惧。 “阿母?大哥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这有你什么事?今天你是不是没去天禄阁??去哪里了??” 吕后的怒火一下子就转向了刘长,刘长瞪大了双眼,急忙狡辩道:“我去了趟尚方,说是纺车出了点小问题。” “真是白养了你们两个白眼狼!一个二个不知道听我的话!都觉得翅膀硬了是吧?!” “我们本来就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自己做主去做事?我去天禄阁也是发呆睡觉,不去又咋啦?” “还敢顶嘴!我让你去天禄阁是让你去睡觉的?你什么都不学,将来怎么治理封国?!” “惹你的是大哥,又不是我!你不讲道理!” 混小子刘长并不是刘盈,或许也是挨揍挨习惯了,他就是学不会忍气吞声的,果然,一顿顶撞下来,吕后险些将他屁股都给打烂了。挨完揍,刘长愤怒的冷哼了一声,便“离宫出走”了。 刘恢无奈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赌气的小老弟,将肉干递给了他。 “这次我说什么也不回去了,明明是大哥招惹她,她却来揍我!” “你每次都这么说...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吧?” “这次不一样!” “哦...” “别这么生气...母后也是想让你学会一些东西,被阿母揍,其实也挺幸福的。” “挨揍有什么幸福的???” 刘恢复杂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刘恢其实也很可怜,他的母亲很早就逝世了,可他不像刘长这样被送给吕后抚养,他是被一群老宫女所带大的,刘邦对这个儿子也不是很上心,刘恢不像刘盈那样有名声,不像刘肥那样是长子,也不像刘如意那样深受刘邦喜爱,不像刘恒那样有个好母亲,甚至不像刘长这样有后台。 自幼缺乏疼爱的他,却是一个很有感情的人,他不像父母那样偶尔会流露出无情的一面,他是一个非常重感情,重视他人感受的人。大概是因为自幼孤独,他对身边的人非常的看重,对待有同样经历的默默无名的异母弟刘友,他也是万般的疼爱。 这是一个宽容,温和,善良的人。 历史上,赵王刘友遭吕后幽禁饿死,吕后不知是怎么想的,便让刘恢来接任赵王,这个任免,大概是让刘恢无比的痛苦。随后,吕后让他迎娶吕产的女儿,想要用联姻来控制刘恢。 在此之前,刘恢已有一个自己宠爱的妃子,二人非常恩爱。 而吕王后性格蛮狠,心肠歹毒,自峙有吕后在幕后撑腰,在宫内独揽权力,暗中察视刘恢,根本不把刘恢放在眼中,不让刘恢亲近其他任何女子。 最终,因为嫉妒,吕王后秉持着吕家的优良作风,毒杀了刘恢原先的妃子。 这成为了击垮刘恢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爱妃逝世后的第四个月,刘恢思念过度,殉情自杀。 而吕后听说他为了一个女人自杀,认为他不配供奉在宗庙受到祭祀,遂废其国,坚决不肯为他过继儿子,于是刘恢至此绝嗣。 直至刘恒登基后,因为思念这个宽厚的弟弟,便追谥他为恭王。 汉初最沉重的悲剧,大概就是将一些最美好的人和事扼杀在你的面前。 还没在哥哥这里待到傍晚,吕后就已经来接刘长了,她对这一切都是轻车熟路,刘恢急忙出来拜见,吕后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当她牵着刘长的手离开这里的时候,刘长几次回头,只是看到五哥孤独的站在殿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母...五哥他好可怜啊,独自一人生活着...也没有什么人来看望他。” “他身为宗室,生来就是要做顶天立地的诸侯王的,对大丈夫而言,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阿母你为什么不让大哥上战场呢?他也是宗室,也是大丈夫啊。” “若是他能跟你一样,能跟我大吵一架,我也管不了他。” 刘长眼前一亮。 “你若是敢挑唆你大哥来跟我吵架,我就打断你的腿....” 刘长眼前一暗。 从刘恢那里,刘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概就是刘邦想要让刘盈挂名出战,将一群开国的猛人安排在太子的麾下,让太子代替自己出征,刘邦并不觉得这些猛人干不过陈豨。自己坐镇京城,让太子挂名出征,既能安抚住众人,又能让太子获得更大的名望,也算是为他铺路,两全其美。 刘盈自己是非常乐意的,他觉得这是父亲第一次委托自己来办一件事,非常的上心,开始准备出征。 但是吕后却不同,她觉得,自己这儿子不是打仗的那块料,即使是挂名,那也不好说,打赢了不过是锦上添花,反正他这太子的位置是雷打不动的,可若是打输了,或是受了伤,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全完了。 因此,吕后绕开了刘盈,直接联合那四个老头和萧何,劝说刘邦,说太子不适合出征。 刘邦大怒,破口大骂:“朕的儿子们都是一帮窝囊废!” 刘盈难得得到了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正兴冲冲的准备出征,忽然知道了这件事,心里自然是无比的愤怒,可他又不像刘长这样浑,也只能在委屈之中不了了之。 太子靠不住,刘邦就只能亲自去讨伐了。 “我当天晚上,拍着胸口,义正言辞的告诉阿母,我说,在所有皇子里,我是最适合出征的,不如就让我挂名,我去讨伐代地,保证三个月内砍下陈豨的狗头!阿母一听,当场就被我震住了,我虎躯一震,阿母当场夸到:生子当如刘长!” “这就是你今天被四个甲士亲自扭送到天禄阁的原因?” 就在刘长照常吹牛的时候,刘如意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刘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起码我敢请求出征,不像某个人,整日标榜自己文武双全,到头来自己的封国被攻陷了都不敢出宫...” “我也请战!我请战了三次!父皇没有同意!我请战了!” 果然,刘如意又被破防了,他开始全力证明自己是真心想要出去作战,只是父皇不给他那个机会! “反正你怎么说,都是没有出征。” “那又如何,最迟三个月,陈豨必死!” “那可未必。” 刘长皱着眉头,认真的分析道:“赵国的地势非常的险要,当初白起几次进攻赵国,让他最无奈的就是地势,在赵代地区想要抵挡来自外部的敌人,最先就是要南面占据漳水,北面守住邯郸...占据险要的地势,利用水来阻挡敌人,步步为营...” 刘长的言论,引起了几个兄弟们的注意,他们认真的听着,就连刘如意都忍不住的点着头。 “不对啊!” 刘如意猛地惊醒。 “你都没出过宫,你怎么知道赵国的地势?你怎么知道如何在赵国抵御敌人的进攻??” “呵。” 你特么要是整天被逼着模拟在长平抵挡白起,你特么也会这么熟悉! 可刘长并没有这么说,他只是高深莫测的说道:“老师曾为我讲解天下的战事,这是我自己所看出来的,老师说我是不世奇才,天生的将军,我与老师对局,老师模拟白起,我模拟赵括,曾多次轻易攻破老师的防线,生擒白起!”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刘长的这番吹牛,的确是让几个哥哥都瞪大了双眼。 刘如意喃喃道:“韩...淮阴侯还收弟子吗??” 第028章 你怎么知道? “大王啊!不能再迟疑了!” “刘邦已经起身了,我听闻,驻守在长安附近的汉军全部都要出征,长安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啊!!” 文士跪坐在韩信的面前,悲痛的叫着。 他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打仗时斩钉截铁,雷厉风行的楚王,在其他方面却是如此的迟疑,如此的怯弱! 在楚国的时候,他就曾劝韩信主动出击,可韩信就是一直迟疑着,迟疑到被刘邦生擒,如今,他又开始了迟疑,嘴里说着“要造反,冲进京城夺了刘邦的鸟位”,可就是不肯动手。 “刘邦还没离开呢...此刻,长安城外还驻扎着近十万的汉军,你要我此刻动手??” “不是此刻动手,是要在此刻就做好准备,等刘邦离开的那一刻,就直接动手,不能再迟疑了。” “嗯。” 两人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刘长却蹦蹦跳跳的冲进了内屋里。 “师父~~我来了~~” 刘长这么一嚎,文士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扶住了地面,才没有在韩信面前失态。面对这样的徒弟,韩信倒是没有指责他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今天来的还挺早的,怎么?又被你母后给赶出来了?” “不是,师父,你不知道,昨天我分析了一下赵代的战事,我那几个兄长对我可是惊为天人啊!如意还缠着我说也要跟老师你学习兵法呢!哈哈,让他们平日里看不起我,我这次,可是真正露了个大脸!” “哦...” 知道他性子的韩信只是冷淡的哦了一声,刘长却很急,他叫道:“这次是真的,他们真的惊为天人,特别敬佩,我没吹牛啊!” “哦...” “哎,是真的!这次绝对是真的!” “哦...” 刘长差点气哭了,看着师徒俩在自己面前胡闹,文士回过神来,脸上满是愠怒。 他猛地站起身来,盯着刘长,愤怒的说道:“我听说,做臣子的要拜见君王,就要在殿下高呼自己的名字。做子女的要进父母的屋子,就要在离门口五十步的地方大声的行礼请见。你一个做弟子的,怎么能乱闯老师的内屋而不通报姓名呢?” “我又不是他的子女或臣子。” “你!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刘长一愣,茫然的看着韩信,“他说什么呢?” “他说你无礼,还不如去死。” “我...” 刘长勃然大怒,拿起手里的竹简狠狠朝着那文士丢去,“砰~~”,这竹简是比较厚重的,卷起来后杀伤力也不低,何况刘长本身的力气就离谱,比同龄人都要大不少,毕竟这是十六岁时就能举鼎的身体,历史上举鼎的都是狠人。 当厚重的竹简狠狠砸在那文士的脸庞,文士痛呼了一声,一头倒下。 韩信手疾眼快,伸出手扶了一下,才没有让文士受到二次伤害,竹简落在地面上,而文士的脸却溢着血,他的鼻子受到了重创,一个眼睛仿佛也受到了波及,有些睁不开。 韩信大惊,急忙训斥道:“你怎么能伤人呢?!” “谁让他先骂我呢?你知道我阿父是谁吗?再有下次,我让我阿父抓你去修王宫!” 刘长可不管对方有没有受伤,他连自己几个哥哥都敢揍,还怕你个小文士? 那文士被砸的头晕目眩,韩信只好让谷过来将这人带走,看得出,谷也不是很喜欢他,犹如扛着麻袋一样就把他给抗走了。刘长本以为老师一定会大发雷霆,可实际上,在接下来的上课过程中,韩信提都没有提这件事。 韩信那是相当护短的,所以他的部将都很尊敬他,甚至愿意跟他去造反.... “你是怎么判断的?” “我判断陈豨会占据漳水和邯郸,放弃代地的部分领土,将兵力集中在赵地...” “不对。” “啊?” “你用的依旧是长平之战的思路,如今这可不是长平之战,来进攻的不是秦人,北方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燕国...” “那他如何抵御啊?” “他怎么也挡不住,兵力,粮草,将领,地形,民心,他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没有优势。” “那若是师父您来指挥陈豨的军队呢?” “那你父皇就回不来了。” 刘长顿时觉得,自己跟老师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自己平日里吹牛,吹的牛只是停留在表面上,不够深刻,也不够浩瀚,看看师父吹的这个牛,浑然天成,平淡之中又夹杂着一种张狂,这才是自己真正该跟老师学习的地方啊。 此刻的文士,在侧房里渐渐回过神来,他瞪着双眼,脸色无比的赤红,对这个时代的文人们来说,你可以杀了他们,但是绝对不能羞辱他们。被一个小娃娃砸成了这样,这绝对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他现在就应该拔出剑去杀了刘长,若是做不到,他就该自杀,说什么也不能承受这样的耻辱。 这是受辱比死亡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时代。 可是文士暂时还不能这么做,若是现在冲进去杀了刘长,大业就要被破坏了,若是自杀,他也无法再辅佐韩信成大事了。因此,他只能是愤怒的握紧了拳头,等到刘邦离开,淮阴侯成事,一定要将这个竖子千刀万剐,以洗刷如今所遭遇的耻辱! 韩信在刘长面前装完逼后,就开始继续上课,这一次,总算不再是模拟对战白起了,而是模拟对战项羽。 这也好不到哪里去。 “项羽的大营驻扎在这个位置,他派出骑兵从左侧出发,骚扰你的后方...” “我就率领一千骑兵,冲进他的大营!生擒项羽!我赢了!” “生擒项羽??项羽力能扛鼎,平日里冲阵,以一挡百,你如何生擒?” “呵,不就是举鼎吗?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给你也表演一下举鼎,这有什么难的?” “凭借个人勇武,只能做好一个先锋,如樊哙那样,却做不好一个将军。” “老师,樊哙是不是很能打?” 韩信迟疑了片刻,韩信本人是非常看不起这些莽夫们的,可是刘长既然问了,他也要回答。 “你知道军功制吗?” “当然知道。” “按着秦朝军功制,战时斩首数超过两个,或者俘虏数超过三个就能升爵。” “嗯。” “樊哙第一次上战场,斩十五首级,直接从公士升国大夫。” “第二次率先登城,斩二十三人首级,升列大夫。” “破李由军,斩首十六人,赐上间爵。” “围攻东郡,斩首十四级,俘获十一人,赐五大夫。” “攻武关,斩杀都尉一人,首级十个,俘获一百四十人,降二千九百人。” 刘长瞪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家伙,这升级速度,这效率,论个人勇武,樊哙也能算是大汉天花板之一了啊。在几万人的战场里能第一个登上城池,斩杀数十人,那是真的很了不起。 其他将军都是靠攻城略地来升级,樊哙倒好,直接采用斩首的方式不断跳级。 刘长再一次从老师这里离开,文士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内屋。 “先生无碍吧?” “我必杀之!” 文士愤怒的说道。 “他是我的弟子。” 韩信冷冷的说道,在他的死亡凝视下,文士愣是没敢多说一句话,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能让猛人樊哙跪下来行礼的大号猛人啊。韩信的话,彻底激怒了文士,可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看起来,韩信哪怕成事了,也不会去动刘长,可是,他却不能无动于衷。 好在,他这次不是独自前来的,在外头,他还是有不少门客的,你等刘邦离开了,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张狂! 当刘长回到皇宫后不久,他正准备去找四哥玩的时候,吕后愤怒的走进了椒房殿里。 “你个竖子!你今天又做了什么?!” 吕后愤怒的质问。 刘长吓傻了,急忙说道:“我啥也没做啊。” “蒯彻那是有名望的贤人!你怎么敢跟他动手呢?” “阿母~~~” 刘长意识到吕后真正发了火,委屈的解释道:“是他先骂我的...” 忽然间,刘长的表情凝固住了,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愈发的慎重了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阿母?” “你怎么知道我在老师府里打了蒯彻?” 第029章 黄老学说 整个椒房殿似乎在那一刻陷入了无尽的寂静。 刘长抬起头来盯着母亲,吕后低着头,同样凝视着他。 吕后从不曾在刘长的脸上见过这么迫切,这么认真的表情,这一天,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儿子似乎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似乎知道的晚了一些。 面对刘长咄咄逼人的目光,吕后没有半点的不安,或者紧张,她跟从前一样的淡定。 “是韩信派人告诉我的。” “没有阿父的命令,他怎么能派人进宫?” “那大概是蒯彻派的人。” “我不信他会将这样的事情拿去四处宣传。” “不错。” 吕后说道,也不知道是承认了刘长的猜想,或者是赞许了刘长的成长,总之,她没有给刘长继续质问的机会,转身离开了椒房殿,在离开之前,她平静的说道:“你阿父已经出征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你就不要再去韩信府上了。” “为什么?!” “那个姓蒯的狗贼想要教唆师父造反?是不是?!” “这些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我的老师!” “他只是利用你而已,还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吗?” “将求于人,则先下之...” “呵,你觉得你什么都懂?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会有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刻意去接近对自己有用的人,等到利用完了,就会一脚踹开,找另外的人。任何人都是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刘长独自坐在椒房殿内,两个宫女守在大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刘长安静的坐在床榻上,罕见的,没有胡闹,就这样沉默着,他皱着眉头,思绪乱成了一片,什么事都想不透彻,茫然无措。 ...... 韩信缓缓放下了竹简,不由得看向了门外。 门外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 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韩信嘴角一撇,急忙再次拿起了竹简。 “大王!喜事啊!” 当蒯彻激动的冲进了韩信内屋的时候,他看到韩信的脸上似乎有一抹失望,片刻之后,那种表情又消失了,仿佛一切只是蒯彻的幻觉。蒯彻稍稍愣神,随即迅速的说道:“刘邦已经离开了。” “他带走了长安周围所有的军队,就连朝中的大将们也都跟着去了,一个也没留下来!” 为了对付陈豨,刘邦决定随便叫点普普通通的将领们出征,于是乎,他在将领们里随便点了几个名字,樊哙,夏侯婴,陈平,赵尧,灌婴,靳歙,曹参等等。 刘邦表示,朕是乱选的啊。 想了三天三夜,怎么也想不明白,陈豨怎么敢造反呢?他固然是猛人,南征北战,少有败绩,可是这些讨伐他的人里,你随便选出几位,都能打爆他的狗头,更别说是他们集体出动。 这是刚开国不久,这些开国猛将们还没死啊。 他们整日都在期待着军功,能让自己再升个爵位,只是开国后天下太平,实在没有机会。 就在他们都憋着火的时候,老朋友陈豨为他们送来了温暖与关怀,这些猛人们顿时有了目标,又有脑袋可以砍了,那叫一个欢呼雀跃啊。 我们都知道秦朝有军功制,大汉当然也有,也是二十个等级,但是,老规矩,虽然同等爵位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任命官职就有了“很大”的不同了,别问,没抄! 刘邦终于离开了,蒯彻觉得,干大事的机会终于也来了。 如今的长安就是空城,只要起事,就一定能成功! 韩信听着蒯彻激动的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假传诏书赦免各官府服役的罪犯和奴隶,发动他们去袭击吕后和太子。 蒯彻的计划就是这样,后续还没有确定,是要杀死皇后和太子,还是控制他们,用他们的名义继续编写诏书来聚集军队,他并没有说,韩信也没有问。 不知为什么,韩信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时不时就瞥向门外。 面对蒯彻的计划,韩信也只是恍惚的点着头。 “大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呢?” “刘邦还没有离开太远,再等等吧。” “您!唉....” ...... 天禄阁内,刘长闷闷不乐的坐在末席,双手撑着下巴,一如既往的走神。 可是今天的他,实在是有些太安静了,看起来很不同寻常。 没了刘长的闹腾,就连老师都变得开心了一些,这位“无欲无求”,平日里上课像是应付时间的老师,在这一天,讲的那是口若悬河,一时兴起,甚至还说起了很多课本之外的内容,包括庄子的一些思想解析。 刘长显然听不懂这些,可刘恒等人却学的更认真了。 在休息的时候,刘恢最先凑了过来。 “怎么了?又挨揍了?” “没有。” “怎么闷闷不乐的?等会要不要跟我回去?” “阿母不让我去别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刘恢也不敢多说了,他是真的怕吕后,而且这种畏惧与刘长不同,刘长怕挨揍,他怕...咳...第二个凑过来的是刘如意,他贱贱的笑着,坐在刘长的身边,用肩膀搡了他一下,“怎么了?刘将军,输给白起了?” 面对刘如意,刘长都没有发火,只是呆呆的坐着,表情更加的落寞。 “哎,我再三请求出战,阿父大喜,特意赐给我一匹自己的爱马,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啊?” “去不了。” 刘恒很快也凑了过来。 “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刘恒没有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课程结束后,几个哥哥看了刘长几眼,也没有再打扰他,便离开了。 刘长依旧坐在这里,不想要离开。因为离开了这里,他就得回到椒房殿里了,阿母不许他去任何地方,除却天禄阁。而椒房殿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刘长是个喜欢热闹的,坐在这里,起码还能看到忙进忙出的人影。 老师就坐在上位,看也不看刘长,低头翻阅着书籍。 这老师好像是被逼着来给皇子们上课的,平日里就是各种敷衍,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整日泡在这皇家图书馆里,据说,这个上课的地方都是他自己选的,就是为了能多看几本书。 刘长与老师就这样孤独的坐在天禄阁里,互不干扰。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每一天,刘长一大早就被送到天禄阁里,然后就会在这里待到很久很久,大多数时候,他总是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或许是受不了读书的时候被人盯着,又或许是看不惯刘长这垂头丧气的样子,终于,有一天,老师还是无奈的坐到了刘长的面前。 “你怎么不回去?” “不想回去。” 刘长有气无力的说着,说起来,他跟这位老师也学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跟韩信不同,他连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治什么黄老学说的,似乎是一个很有名声的人,被刘肥举荐,从齐国来的。 “有什么困扰吗?” “老师...有人告诉我说:这个世界是非常自私的,人与人之间,就只有利用与被利用,不存在其他的什么东西,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胡说八道!” 老师忽然开口骂道。 刘长一愣,补充道:“这是我阿母说的。” “那也是胡说八道!” 刘长这下可就真的有些惊讶了,就是阿父,也不敢这么说阿母啊。 老师酝酿了片刻,方才问道:“你跟我学了这么久的黄老学说,大概也知道,黄老学说强调的是什么吧?” “是...是那个...那个....” “无为而治。” “对,没错,就是无为而治。” “那你知道什么是无为而治吗?” “什么也不干?” 老师顿时噎住了,他握紧了拳头,又即刻松开:老子是治黄老的,要保持平静的心,不能动怒,不能动怒....他想了片刻,转变了思路,认真的说道:“我们认为,世界是没有感情的,可是人是有感情的,人不是好的,人也不是坏的,这取决与你怎么去对待别人。” “你若是真心的对待别人,也一定能收获真心,你若是以利用的心思去接近别人,那别人也会同样的对待你。” “这跟治理国家其实是一样的,你用仁义的办法去教化百姓,那百姓也会同样的报答你,若是你用残酷暴虐的办法去统治百姓,那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你。” “你要是相信这个世界是自私的,那这个世界就是自私的,你若是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感情的,那这个世界就是有感情的。” “世界是一样的,对这个世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有的人用善良来看待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就会回报他无穷的善意。若是用恶意来揣测这个世界,那所看到的只有无穷的恶了...” “用仁义的手段来教化百姓,让他们互相爱护,不用战争来加深彼此的仇恨...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刘长瞪大了双眼,他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兼爱?非攻?这不是墨家的学说吗??老师您不是治道家的吗??” “咳,我道家成学最早,墨家不过是抄袭我道家之学说而已。” 注:战国末期的黄老学说以道家思想为主并且采纳了阴阳、儒家、法家、墨家等学派的观点。有阴阳家的宇宙论,儒家的仁政,墨家的兼爱以及科技创新等等...可以说是大杂烩了,不过倒是挺适合那个时代的。 第030章 高兴早了! 天禄阁内,刘如意等人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意伸出手来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嘶~~真疼啊,这不是做梦?” 刘长手持竹简,正认真的听着老师讲课,极为认真。 “他这是怎么了??” “中邪了??” “要不我去叫个太医令?” “盖公!黄帝立明台之议者那一长段是什么意思?” “黄帝建立明台的咨议制度,就是为了从上面搜集贤士的意见。” “尧实行衢室的询问制度,也是为了从下面听取人们的呼声。” “舜有号召进谏的旌旗,君主就不受蒙蔽。” “禹把谏鼓立在朝堂上,可以准备人们上告。汤有总街的厅堂,可以搜集人们的非议。周武王有灵台的报告制度,贤者都得以进用。”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劝说为君者要善于听从别人的建议,不能独断专行,为君者要这样,为人自然也要这样,要听进去别人正确的劝说,可是也要懂得分辨是非,不能什么都听。” “那要如何分辨对方的建议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 “自己进行论证....” 刘长认真的听着老师的讲解。 其余几个皇子就更加惊惧了。 “天哪,他居然问问题了!” “看!他记笔记了!” “完了,感觉太医令来了也不管用了!” 有变化的不只是刘长,就连他们的老师都改变了原先的风格,他原先就是那种“反正我讲了,你爱听不听,听不懂是你自己蠢”的状态,而此刻,他却开始认真的回答刘长的问题,甚至还尽量简化原先困难的内容,最大可能的照顾刘长,让他能听得懂自己在讲什么。 这大概是刘长第一次认真听课,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应该在监国的太子刘盈。 他亲自前来旁听,看到弟弟的变化,他是喜出望外。 在下课的时候,他牵着刘长的手,热泪盈眶,“我一直都在想,你什么能成长起来,如今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非常的开心,将来,有你这样的兄弟来为我分担治国的大事,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刘盈真的是险些哭了出来,刘长看的一脸懵逼,你不至于吧?? 刘盈又开始了长篇大论,这一次,刘长很认真的听着,没有再觉得不耐烦,这个哥哥,读的书多,知道的道理也多。何况听完了一定就有赏赐,果然,刘盈在长篇大论之后,就送了一本书给刘长。 书名《道原》。 刘长已经有了一本,本觉得有些遗憾,可是翻开之后,他看到那本书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注释。刘盈解释道:“我担心你看不懂,就将内容的解释写在了一旁,这样你就可以看得懂了...” 看着满篇密密麻麻的解释注释,不知为什么,刘长觉得有些感动。 “谢谢二哥!” 刘长变了,从以往的混小子,正渐渐变成兄长们的样子,对别人也开始有礼貌,作为一个君子的模样来,这样的变化,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激动,包括吕后在内。吕后起初是不相信的,她只是觉得这小子在假装听话,目的就是让自己放松警惕。 可是当她回到椒房殿内,看到刘长正在读书的时候,她忽然开始动摇了原先的想法。 知子莫若母,吕后太清楚刘长是个什么样的混蛋东西了,这玩意平日里最讨厌读书,书籍这类的东西,从不主动拿起,上学数个月,连老师的名字都不知道,若说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那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吕后对刘长这样的变化是很满意的,她认为,是自己的那番话,真正触动了刘长,让这个混小子也开始变得像个人了。为了表示对他的奖励,吕后不再安排宫女时刻盯着他,又允许他去别的哥哥那里去玩。 只是,大家都不太适应刘长的这种变化。 家里的小混球忽然就长大了,总是让人觉得唏嘘。 其中最不适应的,大概就是刘如意了,刘长忽然开始不再跟他过不去,也不来找自己闹,整日安安静静,乖巧无比,这让刘如意觉得很是无聊,烦闷。 毕竟,他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欺负这个弟弟,如今,这个弟弟对自己这么礼貌,他甚至都没法去挖苦。 刘长就好像忽然忘掉了韩信这么一个人,整日不是在读书,就是跟盖公询问各种道理,再也不提去韩信那里学习的事情。 ....... 韩信孤独的坐在内屋内,落寞的看着门外。 刘长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来了。 蒯彻又开始催韩信动手,韩信依旧是那种迟疑的状态,不急不躁,仿佛他现在不是要造反,而是要去郊游一样。 蒯彻已经注意到了韩信的状态,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 “您又在等着?” “呵,刘长是不会再来了。” “我没有等他。” “那您在等什么呢?” “正如您在利用刘长一样,刘邦和吕雉,也未必不是利用刘长来打探您的情况。” “我这辈子都不曾见过那样的弟子,他对你,可曾有半点的敬意?可曾有一刻将您当作自己的老师?” “陈豨已经造反,他先前又曾是您的部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造反与您没有关系,即使您怎么也不做,等他失败的时候,刘邦照样会因为您与陈豨的关系而将您杀死!” “刘长没有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吕雉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您了。” “不要再迟疑了!您到底是要做刘邦的淮阴侯?还是天下之主?!!” 蒯彻甚至咆哮了起来。 韩信低着头,说道:“刘邦已经带走了其他人,可是吕释之还是在的,他麾下还有军队,没有除掉他,大事不能成。” “只要抓住了吕雉,他就不是什么问题!” 韩信又看了一眼门外,“那就开始准备吧。” ....... 此刻的刘长,正在跟着刘如意看战马。大汉的皇宫里,那是应有尽有,有为他们打造工具的,也有为他们养马的,而养马的这个官还是九卿之一,看得出,大汉对出行工具和战马都是非常重视的。 大汉很缺马,因为缺马,在与匈奴等游牧文明作战的时候,总是吃亏。而汉初,大概是最缺马的,虽然汉初的贵族老爷们常常吃马肉,但战马的确是稀罕物。 刘如意能得到刘邦亲自赐予的一匹战马,这绝对算得上是天大的荣耀了。看得出,刘邦的确很喜欢这个儿子,连刘盈都没有这个待遇。虽然刘如意一再强调这是刘邦的爱马,可刘长觉得并非如此。 因为这匹战马还是个半大的马驹,虽然也很高大,但是远没有达到可以上战场的年纪,大概就是刘邦的某匹战马的后代。刘如意非常的得意,并让刘长骑马试一试。 大概是刘长体内还真藏着武将之魂,这匹马驹对他完全不抗拒,刘长学的也很快,很快就骑着战马在周围转悠了起来。因为缺乏骑马所用的工具,所以上马尚且需要别人帮忙,刘长注意到了这一点。 或许可以做个上马骑马的工具,应该也没什么难度,不过是个小物件。 刘如意看着骑着马,在身边不断转悠的刘长,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原先的样子,不过,人总是要成长的,你能成长起来,我也很高兴...很欣慰,长弟啊,你要继续用功,将来成为一个有作为的诸侯王。” “你的改变,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都很为你高兴。” “那你是高兴早了....” “嗯?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驾!!驾!!驾!!!” 刘长猛地抱着马驹的脖颈,大声怒吼了起来。 那一刻,马驹飞驰而出,这养马的地方虽然在皇宫,可是远离皇帝皇后所居住的中心地区,每天这里的宦官去配马的时候,就会打开一侧的小宫门,留下可以让骏马进出的位置出来。 刘长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抱着马驹的脖子,从刘如意面前飞驰而过,冲向了那个小宫门的方向。 刘如意愣住了,就在他呆愣的时候,刘长已经冲向了远处。 “刘长!!!!” 第031章 韩信舞剑,意在沛公 镇守在小城门的士卒眼前一晃,就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就过去了。 这些半辈子都在打仗,从西打到动,从北杀到南的老卒,瞬间举起了强弩,对准了远处的一人一马,开始瞄准。 “不要!不要!!那是公子长!” “住手!住手!!” 刘如意在远处大叫着,一路狂奔而来,履都甩飞了,就这样一路冲到这两个老卒的面前,伸出手来,挡在他们面前,不断的解释道:“刚出去的是公子长,不许射击!” 那两个老卒的表情极为平淡,其中一人抬起头对着宫墙上头吼了几句。刘如意听不懂他的方言,片刻之内,就有骑兵从两个方向奔驰而出,朝着刘长的方向飞去,他们全副武装,气势汹汹! 同时,也有甲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椒房殿内。 “你说什么?!” 吕后起身的那一刻,久经沙场的老甲士额头也开始冒汗了,吕后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冷若冰霜,杀气腾腾。在刘邦不在京城的时候,大汉的诸事就是要她来负责。 在这个还没有确定皇位地位的年代,大汉更像是二元君主,吕雉同样对大汉拥有统治权。在她之后,华夏才逐渐拥有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经验。 很多不曾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在看到吕后的作为后,都觉得为什么没有人想要造吕后的反呢?其实这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吕后本身的能力,功臣的相助,以及吕后本身就有统治权。 “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出宫了,但是我们的人正在追他...” “让他们回来,不要再跟在他的身后,将城门都尉斩首。” “唯!” 甲士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在甲士离开之后,吕后冷着脸,叫道:“出来吧。” 一人从侧室走了进来,正是萧何。 “臣恭贺皇后殿下,臣很为皇后殿下而高兴!” 萧何走进来,便笑呵呵开始祝贺起吕后。 吕后脸上的杀气没有褪去半点,她愤怒的质问道:“丞相是在讽刺我吗?” “不是这样的,我从前认为,公子长空有勇气,与大事无补,今日才知道,公子长有勇有智,乃是重情之赤子啊!” “他今天为了老师都能公然逃出宫去,不怕您的惩罚;可以看出,将来他也可以为了您而做出更多的事情。” 萧何几句话,就让吕后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的脸色稍缓,大概她也知道自己在刘长心里的位置。她又无奈的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皇后在担心什么呢?淮阴侯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蒯彻的话,如今蒯彻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若是他造反,那他就要被杀死。” “若是他没有造反的想法,难道您还会担心一个长安城里的淮阴侯吗?” 吕后冷笑了起来,她说道:“韩信必反,自从来到长安,他就多次对旁人说,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蒯彻的话,才有了今日。我特意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这个人,只要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人能说的动他。” “皇帝不行,你不行,刘长更不行。” 萧何看起来有些怅然,他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对。” “可是,他在战场上可以当机立断,但是在其他方面,总是优柔寡断,被他人所左右。若是他能有在战场上的半成果断,他也就不会被抓进长安城里了...他从封国之后就开始筹划着所谓大事,到被生擒的时候都没有下定决心...” 可以说,萧何是将韩信这个人给看透了,韩信两次谋反,都是这样,第一次是封国之后,开始硬拖,拖到被抓,第二次更狠,从刘邦出征之后就开始拖,拖到被杀。 韩信两次造反,大概造成了几十个人的巨大伤亡,这些死掉的人里,除了他自己和宗族之外,就是当初跟他去见刘邦的那几个武士了。 韩信在战争中是大汉天花板,或许还可能是整个华夏的军事天花板之一,可是在其他方面,那真的是给吕后提鞋都不配... 刘邦当初不杀他,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刘邦看别人贼准,虽然看自己的时候总是戴滤镜,他早就看穿韩信这个人造反能力简直是负数。 两次造反只祸害自己人,不伤刘邦分毫,这已经是伟人了。 吕后很快也反应过来,她问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韩信会被长说动?” “不会。” “为什么?” “野心,不甘。” “他或许真的将刘长当作了自己的嫡传弟子,可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吕雉眯着双眼,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好准备吧,我们不管他有没有准备好,先送他上路吧。” “可...若是陛下问起?” “蒯彻。” “唯。” ...... 完全不知道自己险些惨死的刘长,此刻正朝着韩信的府邸狂奔而去,风凶狠的吹打在他的脸上,衣服早已鼓了起来,随着风发出呼呼之声,头发也是随风飘荡,簪子早已不知被丢在了哪里。 按理来说,他这个年纪,应该是梳总角的,但是刘长很不喜欢那个喜羊羊一样的发型,胡搅蛮缠之下,就没有留。好在大汉没有留发不留头一说,刘长可以安心的留发,若是乐意,也可以提前戴冠,叫嚣着礼法的儒家现在还没有上台呢。 刘长张开嘴,嘴里也被狠狠灌进冷气。 长安很冷,从皇宫外出,直到韩信的府邸,这路上看不到行人,有些时候,刘长都怀疑这长安城里到底有没有平民?除了罪犯,官员,甲士,根本没有平民百姓的身影。 当刘长冲到淮阴侯府的时候,他尝试着勒马,纵马飞驰不算太难,可让马停下来却不太容易。马驹是最容易燥起来的,尤其是他们没有经过训练,带着人就喜欢在地上翻滚(我小的时候差点被压断腿),对人是非常不友好的。 刘长心里其实也犯怵,手忙脚乱的忙活了许久,总算是安抚住了马驹。 “师父~~~” 刘长冲进了内屋,这一路上,他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韩信站立着,惊愕的看着刘长。 七八个人站在韩信的两旁,他们也是一样的惊讶,瞪大了双眼,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个小家伙。 蒯彻就站在韩信的身边,听到那一声,他的脸上就已经出现了愤怒。 韩信的穿着与平日里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将平日里总是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宝剑挂在了腰间,他戴着楚冠,看起来很是威严。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也大多佩戴着利剑,刘长似乎是打断了他们的什么宣誓。 刘长顿时说不出话来,他紧盯着韩信,仿佛有一股火在胸口燃烧着,他的手都不由得颤抖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悲痛,愤怒。在刘长的紧盯下,韩信第一次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眼神始终没有与刘长对视。 蒯彻站在一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假笑。 “公子怎么来了?淮阴侯许久没有练剑,我便找了些人来与他对练,公子可有兴趣?” 刘长压根就没有理会这货,他的确不聪明,无论是这些人,还是那几个哥哥,都比自己聪明的多,可是,他不至于看不懂这些人在干什么,他果然准备要造反了,可是,为什么呢? “师父...你为什么要造反呢?” “难道权力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就那么想要当皇帝?” “你一直都在骗我吗?”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众人皆没有开口,蒯彻脸色阴沉,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韩信愣了许久,方才摇了摇头。 “太迟了。” 第032章 刘长舞剑,意在蒯彻 韩信知道,一切都太迟了,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生还的希望,除非成就大事。 早在自己叫住陈豨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就算自己现在收手,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不是因为自己要造反,只是因为自己有造反的能力而已。 他坚信,给自己一万人,他就能打烂长安,给自己十万人,他能将刘邦生擒! 这就是自己的能力,谁不害怕呢? “什么叫太迟?我听不明白!” 刘长指着一旁的蒯彻,骂道:“就因为他的话吗?我的另一位老师告诉我,他们这样的人,只有在乱世里才能施展本事,在太平盛世,就跟一般人差不多,因为,他们刻意挑拨,就是想要引起大乱,想要让自己成就大事,获得声名!” “可师父你图什么呢?你不愁吃,不愁穿,没有人敢不尊重你,哪怕千年之后,后人提起你,也没有一个不佩服你的,这已经是完人了,您到底图什么呢?” “你好不容易平定了乱世,天下百姓难得有修养的时间,脱离了苦难,你为什么想要再次引起战乱,继续让别人去厮杀,继续去祸害这个天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信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动容。 “你不懂,武人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你才不懂呢!” “武人不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没有人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武人是为了天下而生的,是为了苍生而生的,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武人需要平定战乱,安抚黎民,外敌入侵,残害百姓,武人就要抵御外敌,保护天下苍生!这才是战争的意义!” “这是谁教你的?” “我的老师!盖公!” 韩信忽然笑了笑,说道:“这位倒是个高人。” “可惜....没有余地了。” 蒯彻有些听不进他们的废话了,他催道:“大王,这小子居然来到这里,那肯定就是吕雉用他来试探我们的,不能拖了,当机立断,我们先逃离这里,先去召集徒奴!!” 蒯彻的思路是对的,他们在这里只有七八个人,而吕后这边,就算刘邦带人离开了,也有吕释之镇守,就是皇宫里的甲士,就有数千人,若是吕后现在派人来袭杀,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韩信的计策,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吕后不知情。 这个造反计划到底有多不靠谱呢? 首先,连彭越这样在外地的诸侯王都被皇帝皇后派人监视,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造反之前就知道消息,而韩信是在长安,身边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就连他离开樊哙家后随便对亲信说的话,刘邦都能知道,并且用来反问他。 韩信想要召罪犯攻打长安,长安的罪犯又有多少人呢?刘邦在登基后多次赦免各地的罪犯,长安的也是这样,就算知道皇宫的部署,刘邦也离开了,韩信再厉害,还能用这些罪犯攻进有全副武装的甲士所守护的皇宫??? 何况,他还是要伪造刘邦的诏令,来发动罪犯??还得确保这些罪犯能跟随他? 这造反弄得跟儿戏似的。 韩信在有兵的情况下能击败刘邦不假,可是说他有能力造反...嗯...或许吧? 蒯彻的催促,让韩信脸色大变,他很快也反应过来,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蒯彻不怀好意的说道:“将这小子抓起来,作为人质。” 刘长却放声大笑了起来,笑中含泪。 “师父...他刚才说您想练剑是吧?” “我陪您练吧!我给您舞剑!!” 刘长猛地扑过去,韩信下意识抓住剑鞘,刘长直接抓住剑柄,就将韩信的宝剑给拔了出来。 周围的武士们纷纷亮起了家伙,韩信咬着牙,眼里满是迟疑。 而刘长拿到剑后,并没有去袭击韩信,他只是乱挥了起来,这厮根本就不懂得用剑,在这样情况下,韩信也无法继续迟疑了,再迟疑,就真的要送命了,他看向了两个武士,“生擒之。” 随即,转身就要离开。 “死!” 刘长猛地投出了手里的利剑。 武士们大惊失色,韩信一颤。 “噗嗤~~~” 在韩信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利剑飞出,深深插进了蒯彻的胸口,剑柄还在不断的摇晃着,用出了全力的刘长也顺势摔在地上,他抬起头来,正好与茫然的蒯彻对视。 这是刘长第二次拿东西砸蒯彻。 第一次是竹简,但是竹简带来的伤害,并没有现在这么深。 蒯彻剧烈的呼吸着,可总是提不上那口气,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刘长,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开口,血水就从嘴边冒了出来,很快,整个下巴,以及胸口都被鲜血染红。 “额!额!” 蒯彻发出别样的呼吸声,重重的倒了下去。 刘长浑身都在颤抖着,双腿早已软了,浑身无力,无论怎么样,都站不起身,他想要爬远一些,可就像是被鬼压床那样,意识都变得恍惚,双手双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牙齿打着哆嗦。 这是刘长第一次动手杀人,无论是自己多么厌恶的人,当看到对方死去之前的眼神之后,刘长都只是觉得恐怖,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这样的变故,彻底吓到了所有的武士们。 韩信瞪大了双眼,他就这样看着蒯彻烟气,目瞪口呆。 “师父...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啊?” “你本该是被立庙被后人敬仰的人啊...为什么啊...” 刘长哭了起来,声音嘶哑不清,就那样狼狈的趴在地上,边哭边吐边叫着。 “做皇帝真就那么好吗?野心真的就可以蒙蔽一切吗?” 看着狼狈不堪的刘长,韩信缓缓低下身来,就这样盯着他的脸。 ........... 此刻的刘邦,穿着盔甲,坐在高大的战车里,傲然的看着前方。 将军都分别带兵,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同坐一辆战车的陈平了。 在刘邦所有的谋士里,陈平是最不像谋士的那一个,他长得太高大魁梧了,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是樊哙贴身来保护刘邦呢! 不过,这高大魁梧的身材也帮了他不少。当初陈平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他又不肯劳动,结果长大后没有女孩愿意嫁给他。当时有个叫张负的人,他的孙女嫁了五次人,丈夫都死了,没有人再敢娶她。 张负某一天意外看到他,当即就被他这外表所折服,回家后就决定将孙女嫁给他。 张负的儿子说:陈平那个穷光蛋,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他受苦呢? 张负告诉他:哪有仪表堂堂像陈平这样的人会长久贫寒卑贱呢? 这件事告诉我们,颜值确实很重要,无论在什么时代。 陈平在后世里的名声不是很大,远不如汉初三杰,甚至樊哙,夏侯婴等人也比他有名。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字太普遍,百科一下都能找到近百个的那种程度,当然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为人比较低调。 他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聪明到什么程度? 聪明到在汉初善终,达成这个成就的这个级别的跟吕后没有亲戚关系的大臣是不多的。 刘邦忽然笑了起来。 “陛下在笑什么呢?” “朕笑陈豨不懂用兵啊。” “他不在南面占据漳水,也不再北面守住邯郸,由此可知他不会有所作为。” 陈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刘邦忽然转过头来,低声问道:“你说,他现在动手了没有?” “没有。” 陈平冷漠的说道:“做事的时候优柔寡断,不肯绝决,事败之后后悔当初没有果断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第033章 什么叫御史大夫啊? 事实证明,陈豨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刘邦及他麾下的那些普普通通的将军们。 当刘邦来到赵代地区,双方真正开始对上的时候,正在这一带坚守的赵相国周昌匆匆忙忙来拜见刘邦。刘邦将如意封为赵王,周昌为赵丞相,陈豨谋反的消息也是周昌传递到刘邦这里的。 周昌看起来没有在长安时那样的体面,不过,身材依旧挺拔,他严肃的拜见了刘邦,说道:“臣担任赵相,却没有能阻止陈豨叛乱,也没有能保护赵国的城池和百姓,请陛下治罪!” 刘邦笑着扶起了他,“你刚刚来到赵国,就发现陈豨有不轨的想法,及时进奏,才让朕做好了准备...何况,你不知兵,城池失守,那是郡守、郡尉的责任,与您有什么关系呢?” 周昌这才说道:“常山郡共有二十五座城池,陈豨反叛,失掉了其中二十座,既然陛下认为这是郡守、郡尉的责任,就请陛下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刘邦一愣,问道:“郡守和郡尉都造反了吗?” “没反叛。” 刘邦长叹了一声,“这是实力不足的原因啊,他们没有什么士卒,挡不住陈豨,怎么能怪他们呢?” “传朕的诏令:赦免他们的罪行,恢复他们的职务,让他们继续作战!” 刘邦进驻邯郸,在这里召见了赵地的大臣们。刘邦虽然还在这里,可樊哙等人却早已出发击贼了。 刘邦并没有追究赵地大臣们的责任,反而是以怀柔的手段来安抚他们。 刘邦看着一旁的周昌,问道:“邯郸还有能带兵打仗的壮士吗?” “有四个人!” “太好了!将他们叫过来见朕!” 周昌回答的很是迅速,君臣一问一答,底下的人却都有些懵。 尤其是那帮子赵国的大臣们,更是如此,赵代地区最能打的是陈豨。其余能打的壮士们,不是造反了,就是在前线跟造反的那一批硬刚,这邯郸城里哪来的壮士?还特么有四个?我们咋不知道啊? 周昌领命,便走到了下方的赵代大臣身边,低声说道:“陛下这是要赏赐我们赵国的壮士呢!快去找四个壮士过来!” 听到这句话,赵地大臣们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周昌的意思。 都说周相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本以为是个不近人情的,没想到,他对赵地竟如此照顾,果然还是自己人靠谱,多好的丞相啊!这些大臣们连忙外出,周昌则继续陪着刘邦,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有四个人走进了邯郸王宫里,前来拜见刘邦。 周昌起身,指着他们四个人,说道:“陛下,这就是赵国能带兵打仗的壮士!” 刘邦点了点头,打量着他们几个人。 这几个人,虽然在打扮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猛,看起来成熟,可刘邦老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那种纨绔的味道,他对这种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很不幸,他孩子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吹牛逼,一身纨绔气,开口就是家父如何如何。 这四个所谓的赵国壮士,显然就是个小号的刘长,果然,问了下姓名,果然都是赵开头。 刘邦皱起了眉头,勃然大怒。 “你们这些臭小子也能带兵打仗吗?” 刘邦破口大骂,那四个年轻人哪里敢面对如此愤怒的刘邦,顿时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周昌急忙起身,说道:“这的确就是赵国最骁勇的壮士了。” 刘邦冷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赏他们一千户的食邑,任命为将!” “多谢陛下隆恩!!” 那四个年轻人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急忙拜谢,那些跪坐在两旁忧心忡忡的赵国大臣们,顿时也是眉开眼笑,纷纷拜谢。 在刘邦到来的时候,这些赵大臣们还是一副忧心忡忡,极为抑郁的状态。可是到这个时候,他们却都走出了那种状态,开始纷纷为刘邦出谋划策,商谈如何对付陈豨。 在召见完赵国大臣们之后,刘邦便让他们尽快准备好这一次的战争所需,又让周昌来负责这件事。 御史大夫赵尧站在刘邦的身边,欲言又止。 赵尧的年纪并不大,他从前担任符玺御史,是周昌的部下,当时有人对周昌说:“您的部下赵尧,年纪虽然小,但却是个奇才,君主一定会特别对待他的。晚点您就会发现,他会取代您的位置。” 周昌笑着回答说:“他是个作文书的小官吏,年轻,没有威严,也没有资历,怎么能取代我呢?” 后来,赵尧就给刘邦献计,说:“陛下想要保护公子如意,那就给他安排一位有威严,有资历,年长的连贵人也不敢出手的大臣做国相吧!” 刘邦深以为然,然后,有威严的,年长的,有资历的御史大夫周昌就去了赵做国相,给刘如意保驾护航。而年轻的,没有资历的,没有威严的赵尧就成为了大汉最年轻的御史大夫... 周昌因为这件事还曾跟刘邦抗议过,虽然这抗议看起来就是周昌故意在跟某个贵人说:我是迫不得已的,你可得给我几分薄面,我曾在太之事上立过大功,你可不能害由我保护的公子啊! 刘邦看着赵尧的样子,笑呵呵的问道:“御史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尧迟疑了片刻,随即说道:“周相是臣曾经的上官,臣本不该说他的坏话,可是,如今臣身为御史大夫,不能不理会!” “陛下,有不少人跟随您进入蜀郡、汉中郡,其后又征伐西楚,有功却未得到普遍封赏,现在这四个赵人有什么功劳而予以封赏呢?” “何况,我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可以带兵打仗的人,这肯定是周相特意安排了几个赵地大臣的家中子弟,来欺骗陛下,讨得赏赐啊!” 刘邦大笑,他指着赵尧,说道:“这就是你不如周昌的地方啊!” “陈豨反叛,邯郸以北全都被他所占领,朕用紧急文告来征集天下各地的军队,但至今仍未有人到达,现在可以重用的就只有邯郸一处的军队而已。” “朕何必要吝惜封给四个人的四千户,不用它来抚慰赵地的年轻人呢!” “只有安抚住了赵地的人,才能在赵地击败敌人啊!” 赵尧瞪大了双眼,问道:“这是陛下早与周相说好的?” 刘邦没有回答,有的君臣,根本就不需要事先交代,一句话,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演下去就可以了。这就是他那么喜欢周昌的原因,这人绝对是最懂自己的大臣了。 赵尧惊为天人,惭愧的说道:“臣年轻不懂事,居然在陛下面前诽谤周相,请陛下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放心吧,你也是为了国家的事情,朕怎么会害你呢?” “陛下与周相...真的是令臣羡慕啊,陛下英明,而周相更是机智!” 刘邦更开心了,他问道:“你知道陈豨的将领都有谁吗?” “有王黄、曼丘臣,他们以前都是商人。” 刘邦说道:“这就对了,你去找周昌,向他传达朕的诏令,朕要悬赏王黄、曼丘臣等将领,只要能带来他的人头,既往不咎,还赏赐千金!其他部将也是这样,只要能弃暗投明,朕就赏赐他们千金!” 赵尧大惊,问道:“陛下,这计策只怕不会有太大的成效!悬赏他们的首级,也不会有人能杀了他们,将他们的人头带到您面前的!” 刘邦眯着双眼,说道:“那又如何呢?反正悬赏之后,他们连觉也睡不安稳了。” 赵尧恍然大悟,激动的看着刘邦,“陛下英明啊!臣...臣这就去找周相!!” 在刘邦的笑声中,赵尧走出了王宫,走出王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激动神色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变得格外平静。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取代周昌的原因吧。 ps:个人觉得,刘邦一直都是被严重低估的一位君王,我偶尔跟朋友们聊天,在他们眼里,好像刘邦啥也不是,就是一个小混混,然后很走运的得到了张良,萧何,韩信,然后击败项羽得了天下,刘氏皇帝们质量是真不错,东汉拉了些,但也不错,反正比后世好太多了。 第034章 韩信来了!公子死了! 很快,陈豨就在正面战场上扛不住刘邦的进攻了。 刘邦自己还没有动手,最先动手的是樊哙。 这大汉武力天花板哪怕是在封侯之后也不改原先的德性,高高兴兴的就带着军队去进攻陈豨与曼丘臣的军队,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樊哙也根本不怂,双方就在襄国县开战。 按着陈豨的理解,面对刘邦的将军们,他是要各个击破的,第一个要击破的目标就是樊哙。 大概是跟在韩信身边跟久了,陈豨自以为知道这些将领们的弱点。 他记得韩信非常看不起樊哙,认为樊哙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只能当个先锋,不配当将军! 于是乎,他也是将樊哙作为一个要击破的目标,反正他有勇无谋嘛!楚王肯定是不会骗我的。 开战之后,陈豨发现,楚王还真没有骗他。 樊哙果然有勇无谋,他打仗,不跟你说什么阵法战法,就是带着军队冲过来干你。 但是,这个有勇,这也太特么有勇了! 陈豨的部将们在樊哙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被砍的七零八落,樊哙就这样一路莽,靠着平a干碎了陈豨的防线,带着先锋部队率先登城柏人县,又一路莽过去,攻破了清河郡、常山郡等地二十七个县,手起刀落,一路杀穿对方,眼都不眨一下。 要不是后勤跟不上,樊哙只怕要去生擒陈豨了。 这可给陈豨吓坏了,吓得险些尿裤子。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决定不跟这样的莽夫一般见识,这人不按套路来。因此,陈豨将第二个目标放在了太仆夏侯婴的身上。这一次,他决定反着来,当初楚王非常看不起樊哙,可樊哙什么德性,他也看过了。 相反的是,楚王对夏侯婴非常的推崇,曾在他的面前多次夸赞夏侯婴,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全面的将军,假以时日,定能有大作为!以楚王的评价来看,这人应该还是正常的吧? 然后,陈豨对上了夏侯婴。 如果我们以莽和猛来评价樊哙,那勇大概就是评价夏侯婴的最好词缀了。这哥们勇到什么地步呢?每次作战,他都是驾兵车快速进攻,冲在最前头,啥也不怕,他在一次战斗中,俘虏六十八人,收降士兵八百五十人,并缴获金印一匣。 雍丘干李由,他在驾兵车快速进攻。濮阳干章邯,他在驾兵车快速进攻,在蓝田、芷阳大战,他更是驾兵车冲锋,不管不顾,一路打到了灞上....他不只是在国内这样,他在跟匈奴骑兵打仗的时候,都是在驾车猛冲,将匈奴人当羊来赶。 你惹他干什么呢? 陈豨摆好了阵,准备与夏侯婴来一场旷世大战。 然后,夏侯婴驾起熟悉的战车,大叫着开始了冲锋,要不是陈豨跑的快,当场就被夏侯婴的车轮给碾过去了。这一战之后,陈豨做梦都能听到战车冲锋的声音,大半夜被噩梦所惊醒。 好消息是:刘邦还没有开始全力进攻,陈豨虽然经历了两次败北,可战事仍有余地。 坏消息是:颍阴侯灌婴,车骑将军靳歙,齐相国曹参,太尉周勃正在路上。 经历了几次胜利,可刘邦看起来却非常的不开心,变得越来越暴躁。 “陛下...梁国来兵了。” “哦?梁王终于肯来了??” 刘邦急忙站起身来,惊喜的问道:“他在哪里呢?” 陈平摇了摇头,“他没有亲自前来,梁王说自己病了,只派出将领卫胠带着八千人来到邯郸。” 听到这句话,刘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好啊,好啊...梁王,淮南王,居然没一个肯来的...” “他们不来长安为太上皇吊丧,朕可以理解,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今有人造反,朕需要他们调兵相助,他们也不来?这算什么?造反嘛?他们已经反了?反了?” 刘邦看起来有些激动,脸色涨红,就在这几年里,刘邦经历了不少打击,父母逝世,时不时就有几个老弟兄跳出来造反...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疏远了几乎所有的兄弟,当初那些跟随他出征的兄弟里,他现在唯一信得过,就只剩下了燕王。 其余人,有的死了,有的反了,有的准备反,有的已经跳到了某个贵人那边。 每年聚在一起喝酒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浑身一股游侠风范的刘邦,其实还是挺在意这些老弟兄们的,可是,随着这些人一个又一个的反叛,刘邦受的伤害也就越来越大,他也开始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待身边的兄弟们了。哪怕是一条狗,在一次次的真心换来无数伤害之后,只怕也会变得龇牙咧嘴,不再轻易靠近任何人。 陈平看出了刘邦脸上的杀意。 “陛下,一个一个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击败信和陈豨。” “信出兵了?” “燕王还没有派人禀告详情,不过,陈豨既然叛乱,那信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两人交谈了片刻,刘邦忽然问道:“那另外一个信呢?” “不知道。” .......... 吕后基本是在刘长逃出去的那一刻,就决定直接动手了。 刘邦和吕后,一直都在韩信的身边安排了人手,能详细的知道他的一切举动。如今刘邦离开了,治理国家的事就落在了吕后的身上,她来负责国内的一切大事,萧何也是直接来跟她禀告。 他们俩个很早就知道了韩信那“完美”的造反大计,而对此,两人也做好了准备。等韩信开始捏造诏令的时候,吕后就对外放出风来,说刘邦已经打赢了,快要回到长安了,让群臣前来恭贺。 到时候,将韩信带到皇宫里,直接就可以杀掉了,罪证也齐全,人证也有。等刘邦真正回来的时候,拿来给他看就好了。 刘邦这些年里或许想过要杀死韩信,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刘邦是一个非常爱才的人,他很欣赏这些有才能的人,要知道,历史上,他连蒯彻都饶恕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很有口才,能说会道,是个人才。 可是刘长的忽然逃离,却打破了某个人的计策,韩信若是看到刘长,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肯定会明白,宫里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那他一定会想办法逃,大概是直接去找那些罪犯。 因此,吕后派遣吕释之直接带人去杀韩信。 韩信在有士卒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可是他身边只有七八个人的时候,几个武士就足够了。况且吕释之这里有保卫长安和皇宫的六千多位甲士,吕后从来都不曾担心过韩信造反的问题。她看起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你反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反啊。 吕释之在离开皇宫之前,忽然问道:“若是韩信以公子长为人质,该怎么办呢?” 吕后沉默了下来,迟疑了许久许久,方才回答道:“杀。” 吕释之很快就离开了,吕后独自坐在椒房殿内,摸索着殿内摆放着的纺车,神色恍惚。 “皇后殿下!!!” 一个甲士在殿门大叫,打破了吕后的沉思,吕后擦了擦眼眶,随即冷着脸,让宫女将甲士叫进来。 甲士看起来有些慌张不安,“禀告殿下,淮阴侯来了!” “嗯??韩信??” 吕后瞪大了双眼,问道:“他在哪里?” “在皇宫门外!” “带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人,还抱着公子长...公子长看起来好像...好像已经不行了。” “什么?!!” 那一刻,甲士只觉得,面前那冰山一样的皇后殿下瞬间变成了一座火山,脸色狰狞,双眼通红,浑身弥漫的滔天的杀意! “韩信!!” “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要砍了你的手足!!!” “挖了你的眼鼻!!割了你的耳舌!!” 第035章 一对朋友 韩信站在皇宫门前,怀里抱着刘长,傲然的看向了城墙上方。 他看到城墙上那一张张惊惧的脸,颤抖着的手,已经上了弩矢。 韩信不由得咧起嘴来,冷风袭来,长袍发出列列响声,他的身躯巍然不动,城墙的甲士们惊惧的打量着这头猛兽,仿佛他的身躯远比这城墙还要高大。 这一刻,韩信享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长久以来,憋在心头的怒火,不甘,暴躁,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甲士们从皇宫内冲锋而出,密密麻麻的围绕在他周围的时候,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甲士们分开,吕后快步走来,眼神先是放在了刘长的身上,又很快开始凝视起包裹着的刘长的英雄。 抑郁的,不甘的,愤怒的,暴躁,整日生活在抱怨与悲痛之中的楚王不见了。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长袍,随意的绑着头发,眼神肆意的打量着面前的吕后,淮阴县里那个桀骜不驯,不拘礼节的年轻人回来了。 “没用的小子,杀了个人,就吐成了这样。” 韩信不屑的说道。 刘长微弱的睁开双眼,“阿母~~” 吕后一愣,脸上的杀意薄弱了几分,“他杀了谁?” “杀了为我出谋划策,准备造反的帮手。” “哈哈哈~~” 吕后冷笑了起来,“淮阴侯倒是什么都敢说,你哪里来的勇气呢?” 韩信大笑了起来,他将刘长轻轻放在地上,猛地一伸手,拽开了胸口的衣领,露出了心脏的位置,用力拍了拍这个位置,傲然的说道:“从这里来的。” 吕后颤抖了起来,双眼愤恨的盯着韩信,韩信丝毫不惧,亦是冷冷的盯着她。 这个样子的韩信,吕后曾见过一次,在那时,他穿着盔甲,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脸上满是桀骜,而那种阴影,任何人见过一面,都不会忘记,甲士们持着的矛都在微微颤抖,他们脸色苍白,居然没人敢抬起头来与这位落魄的淮阴侯对视。 “杀。” 甲士们瞪大了双眼,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他们缓缓逼近韩信,一步一步的逼近,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决断。韩信一动不动,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等等~~” 刘长鼓起劲,双手撑着地,勉强坐起身来,“师父没有谋反!他杀了教唆他造反的蒯彻!” 吕后眯着了双眼,“是这样吗?” “不是,蒯彻是被刘长杀死的,是我决定造反的。” “师父!!!” 韩信鄙夷的看着地上的刘长,“我还没有沦落到要靠你这样的孺子的恩赐而活命的地步。” “杀!” “等等!!” 这一次,开口劝阻的并不是刘长,而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萧何,萧何气喘吁吁的跳下马车,衣冠不整,看得出,他大概是接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这里的,面对这位老丞相,吕后不能不给面子,即使脸色不悦,也没有训斥。 “皇后殿下....” 萧何快步走到了吕后的身边,他终于不再是从前那样的笑吟吟的表情了,他也有些慌乱,气喘吁吁的看着吕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韩信,而韩信也在看他。 萧何是朝中唯一敢跟韩信开玩笑的人,也是韩信唯一信任的朋友,就像刘邦信任燕王那样。 韩信能有今天,是因为萧何,早年的韩信,不被任何人看得起,在他的家乡,他声名狼藉,家徒四壁,性格狂妄,不拘礼法,若说陈平是被人看不起,那韩信就是被各自侮辱,胯下之辱也不能改变他的性格,他照样还是从前的样子。 刘邦入蜀,韩信离楚向汉,可依旧没有人看得起他,尽管夏侯婴发现了这个人不同寻常,将他举荐给了刘邦,可连刘邦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后来,萧何与韩信交谈,在言语之中,发现了这个人有惊天之才能。后来,刘邦率军出征,一路上跑了十几个将领。忽然有人过来告诉刘邦:说萧何也跑了。 刘邦差点崩溃,又生气又委屈。忽然,萧何又自己回来了。 刘邦就生气的问他,“你既然跑了,为什么又回来呢?” 萧何告诉他:“臣并没有逃走,只是去追一个逃走的人。” “谁?” “韩信。” 刘邦却不听萧何的解释,他反问,“逃走的将军有十几个,你都不追,却说你去追一个韩信,谁信啊?” 萧何便将韩信叫来,对刘邦说:“那些军官绑起来也不如一个韩信,普天之下,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将军了!” 然后,刘邦就将韩信拜为将军,韩信正式开始了自己离谱的军事生涯,一个猛跳便在华夏战争史里留下了一个顶级天花板。留给后来人仰慕,大多数人只能仰望,只有少数之中的少数,才能触碰到这个天花板,在整个冷兵器时代,都没有人敢说自己跳过了这个天花板的。 萧何和韩信的私交很好,萧何非常欣赏韩信,爱他的才能。 但是,如今的韩信,却成为了刘邦以及萧何的心病。作为大汉丞相,萧何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当初能同患难的老朋友,为什么此刻就成为了不可不除的敌人呢? 吕后倒是很平静,没有萧何这样的挣扎,她知道萧何不会劝自己留下韩信,作为丞相,萧何看的远比自己清楚,当初蒯彻这个人的消息是丞相所掌握的,甚至蒯彻能顺利的赶到韩信的身边也是丞相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萧何静静的站立了许久,又走到了韩信的面前,将他敞开的衣领给整好。 “当我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犹如走出了泥潭,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不理解的事情,也都一一被我看透...是丞相你想要杀死我吗?” “对,是我....你不死不行啊,你的一句话,就能让陈豨叛变,你知道吗?他的军队在赵代两地烧杀劫掠,已经有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赵代两地不断的催粮,百姓们的粮食都被他抢走了,好不容易耕耘起来的土地,又要荒废了...” 萧何平静的说着,眼眶逐渐湿润。 “你的野心害了十几万无辜的人啊...若是战事继续下去,粮灾,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挨饿...天下经不起你的摧残啊,这几年里,我没有一个晚上是能睡得着的,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各地才逐渐有所起色...你说,我不能看着你们将天下破坏掉吧...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衣领没弄好...” “哦,紧张了,莫怪啊,你这衣服很好看啊,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陪葬品,你看这里,是我妻给我织的凤,好看吧....” 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韩信的衣服,萧何用手擦了擦双眼,后退了几步,再次看着面前的韩信,点点头,终于满意了。 “给我准备一些吃的和一把剑。” “走,我陪你吃。” “哎?长那个混账呢?” 韩信惊讶的看着一旁,刚刚还趴在地上的刘长,此刻却没有了身影。 而从头到尾,吕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冷着脸安静的看着两个老朋友叙旧。 ....... “哥,救救师父吧,他不会再造反的...哥,求你救救他吧...他已经知错了...” 刘盈看着躺在病榻上的刘长苦苦哀求,纠结了起来。 “好,我去救他。” ps:不好意思各位,早上陪老婆去做产检,耽误了点时间。 第036章 未来是你的 刘长是被甲士偷偷给抱进去的。 这是吕后下达的命令。 就在刘长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正好刘盈匆匆赶来,于是乎,刘长将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刘盈的身上。二哥是太子,目前阿父不在,他已经算得上是朝中的二号人物,他的发言,大概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吧? 至于韩信,他此刻正在皇宫之内,坐在亭阁里,跟萧何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他的身边摆放着一柄剑,但是萧何一点都不害怕。 就在他们的周围,站着数百位甲士,几乎是将这个亭阁围的水泄不通,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吕后本人却并不在这里,她已经派遣吕释之去捕杀韩信的门客与下人们了。 显然,稳操胜券的她压根就不担心韩信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正在吃喝的时候,远处的甲士们之中忽然出现了骚乱,萧何注意到了这一点,韩信则没有理会。片刻之后,一个人分开由甲士们组成的波浪,从他们之中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大汉太子,刘盈。 萧何缓缓起身,行礼拜见。 韩信却不理会这个太子,平心而论,他连刘邦这个皇帝都看不起,何况只是一个刘邦的儿子呢? 刘盈礼貌的朝着萧何回礼,又以对诸侯之礼向韩信行礼。 “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催促呢?” 萧何有些不解的问道。 刘盈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摇摇头,说道:“我是以长弟之请,想要保下淮阴侯之命。” 韩信一乐,说道:“这小子倒是诚实。” 萧何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摇了摇头,说道:“太子仁慈,只是...这是皇后殿下之令。” 刘盈听闻,迟疑了片刻,又说道:“我答应了长弟,就得说到做到,丞相,您曾告诉我,人没有信用是不能立在这个世界上的。” 萧何也不知该怎么说,沉吟了片刻,“那太子可以去找皇后殿下,无论能否说动,都算是没有违背承诺了。” 刘盈点点头,这才离开了这里。 “你又何必欺骗他呢?” “太子心善,若我不这么说,他是不会离开的。” 韩信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他怎么会立这样的太子呢?” “不,这样的太子很好,等一切战争过去了,他一定会成为比他父亲更优秀的皇帝。” 萧何看起来很有自信,“他心善,从群臣到百姓,没有不爱他的,兄弟们没有不敬佩他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太子,我们这些老臣才能安心合目啊。” 韩信嗤笑,他可不认同萧何的这番话,萧何看人的确很准,这小子也的确有不少的优点,可是,他就是缺了一点点的勇气,若是他有刘长半点的胆魄,那肯定就是远超刘邦的雄主,可惜啊。 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吕后还如此年轻,那般的强势,等到刘邦不在了,这朝中的事情刘盈说了算不算都是一个问题。 韩信看着面前萧何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很是疑惑,难道连自己都能轻易看破的事情,他就看不出来吗? 或者,他有办法制止这样的情况? 或许,只是在自我安慰? 韩信正想要开口嘲讽一下萧何,跟他说一说未来可能的大乱,却忽然愣住了。 若是真的有了那么一天...朝中之事皆归属与吕后,皇帝与吕后之间出现了巨大矛盾...吕氏与刘氏争位...他猛地想起当初刘长坐在他的面前,跟他吐槽做皇帝是多么的困难。 萧何看到面前的韩信忽然发呆,一动不动,有些惊讶的闻了闻手里的酒杯,“你无碍?” 韩信猛地回过神来,他急忙站起身来,他这么一站,周围的甲士们忽然放下了长矛,“刷~~”,寒意逼人。 “我想最后再见吕后一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萧何皱了皱眉头,静坐了许久。 “事关这次战争,请你相信我。” “唉....好...见完,请你上路,留给自己体面。” 当韩信再次出现在吕后面前的时候,吕后真的很惊讶,她惊愕的看着萧何,仿佛在问,这厮怎么还活着? 萧何无奈的说道:“淮阴侯在离别之前,说自己有要事要禀告与皇后殿下。” 吕雉一脸不屑,她跟韩信其实是一类人,极度的自信,不是很看得起别人。 韩信说道:“请您留下几个信任的宫女,让甲士将我捆绑起来,然后让其他人离开大殿。” 吕后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还是照做了。 殿内就剩下了韩信与吕后两个人。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愿意投效皇后殿下,为殿下效力。” “哈哈哈~~~” 吕后大声的笑了起来。 “刚才还表现的大义凌然,此刻又来向我求饶,说一些令人发笑的话,这是什么缘故呢?方才刘盈还来为阁下求情,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回了储殿,让他闭门反思...现在,阁下又准备亲自来求饶吗?” “殿下误会了,我并非是求饶,我的意思是,我愿意为殿下效力。” 韩信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他年轻的时候,经历过更受辱的事情。 吕后听懂了他的话,并非是安心为大汉效力,是为皇后效力。 吕后眯着双眼,不屑的问道:“你能帮到我什么呢?天下太平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用?” “皇帝在世,各地诸侯依旧在作乱,更别提等皇帝不在,各地又会变成什么样,这怎么能说是天下太平呢?” “何况,我到底有没有用,那是您自己的事情了,这全看您准备如何用我。若是您合理的用我,我的才能可以帮您完成任何事。若是您不懂得如何用我,就是十个韩信在您手里,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吕后这一次是真的迟疑了。 ....... 很快,长安传出消息,淮阴侯韩信谋反事败,已经被抓住下狱。 对此,朝中群臣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淮阴侯怎么会造反呢?他被软禁在长安,远离自己的封地,身边可用的人不到十个,他怎么敢谋反呢?凭什么谋反呢? 既然谋反失败,怎么只是下狱呢?为什么不是诛杀? 别觉得只有秦朝才有严谨的律法,大汉一样也有,一样的齐全,包含所有的方面,依汉律,别说你谋反,就是被迫从贼,那都是要诛你三族的。韩信第一次谋反被抓住,刘邦没有杀他,很多大臣就曾劝谏,认为这样包庇造反的人,会引起更多人造反,他们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迟疑,反正造反后的代价那么低。 而韩信这是第二次谋反,还不杀?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刘长醒来的时候,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宫女站在他的面前,经过了上次的逃亡,吕后非常的生气,直接下令,将他禁足,再也不许他离开椒房殿,连天禄阁都不许去了。 刘盈也是受到了牵连,本来盖协助吕后治理国家的他,此刻同样被禁足,据说因为他反驳吕后,吕后还险些打了他。 一时间,后宫里风声鹤唳,皇子们都被他们的母亲给按在皇宫里,不许外出。 “我想要去见见长弟,他们说他生了大病...” “还去见他?见什么见!他这次逃出去,自己没事,可是将你害苦了,他骑的是你的马!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儿子?!他跟吕雉根本就是一伙的,是想要一起来害你!以后,再也不许你去见他!离他远远的!知道了吗?!” 戚夫人叉着腰,大声的训斥着刘如意,刘如意满脸的不服气。 而在另一旁,薄姬拿出了自己刚做好的肉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刘恒,交代道:“这是我亲自做的,拿去给你长弟尝尝,半大的孩子,真是苦了他了,多陪陪他,不要训斥他...知道了吗?” “嗯。” 黑暗的牢房内,韩信穿着囚服,双手双脚戴着锁镣,披头散发的背靠着墙壁,遍体鳞伤。 尽管沦落到如此处境,可韩信的双眼依旧明亮。 若是从前的他,或许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侮辱而自杀,可如今的他并没有。 “还有机会....” “不过,那不是我的机会...是你的....” “哈哈哈哈~~~” 韩信大笑着,猛地拿起随意被丢在地上的蒸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第037章 你是谁?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刘长非常乖巧的坐在椒房殿里,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与单纯。 吕后站在他的面前,右手的竹棍缓缓拍打着自己的左手,眼神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刘长。 “长大了啊?敢骑马冲宫门,还敢持剑行凶?”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刘长逐渐好转,最初的恶心与惊惧渐渐消逝,可他并没有敢表现出有所好转的样子,因为他怕自己一旦好了,就会收获阿母的一顿毒打,然后继续躺在病榻上.... 可惜啊,吕后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不但能看出他早已摆脱了恐惧,甚至还看得出他为了不挨揍而装病。于是乎,她就让宫女们将刘长拽起来,开始秋后算账。 “阿母...我知道错了,盖公曾告诉我,秦朝灭亡的原因是治理百姓太过苛刻,若是惩罚能稍缓之,不会出现灭亡这样的情况...他说我,我大汉要以仁政为本...不能过度的惩罚...”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仁政要与刑罚并用,对待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方式的道理呢?” “啊?阿母?我是属于那种可以用仁德来教化的人吧?” “不是。” 很快,椒房殿内传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刘邦已经得胜归来,正在椒房殿内唱歌呢! 这一次,大概是因为刘长做的太过,吕后是全力以赴,差点将刘长的屁股都给打烂了。可从刘恒那里,刘长已经听到了师父没有被杀死的事情,可以说,他是痛并快乐着。 吕后打孩子跟刘邦是不同的,刘邦是不讲道理的打,打完让你自己去悟,到底为什么挨揍。而吕后是一边教导,一边打你。 吕后在施暴的过程之中,一一说出了自己打刘长的理由。 第一,藐视国法,作为皇子却带头破坏大汉律法,宫中的规矩,罪加一等! 第二,莽撞无智,以身犯险,一时的冲动险些害死自己! 第三,欺骗父母兄弟,不听他们的教诲! 刘长这次是真的趴在病榻上疼的直哼哼,这让来看望他的几个兄弟很是心疼。 “以后啊,要吸取教训,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刘恒无奈的摇着头。 刘恢也是劝道:“要听母后的话,可不能再惹她动怒啊。” 刘长满脸的不服气,“她也就是这几年可以动手打我!” “等我将来封王了,去了自己的封地,我就不信她还能从长安跑到我封地里揍我!” “这还真不好说...就你这德性,万一在封地里搞出什么大事来,别说母后了,说不定阿父都要动怒,直接用囚车将你押到长安来打...” 刘长并不信,只要长大,是可以避免挨揍的,你看大哥和二哥,不就是这样吗?父母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他们啊。 刘长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二哥怎么没来看我啊?” 平日里刘长受了点小伤,二哥都要亲自来看望,这一次,怎么二哥消失了呢? 刘恒长叹了一声,“你可将二哥害苦了呀....” ....... 储殿内,刘盈跪坐在案牍之前,神色愁苦。 四位老者坐在他的面前,默默无言。 “身为大汉太子,我从小到大,竟做不出一件事...如意少我,却能向父皇请罪,恒少我,行事却不会让母后动怒,恢少我,却善待兄弟,众人爱之,友少我,但他乖巧淳朴,必有作为。长少我,也能做出纺车来造福天下...” “唯独我,空长这么些岁数,不能为父皇分忧,不能让母后安心,甚至连答应兄弟的事情也不能完成...我到底还算是个什么样的太子呢?” 看着面前失态的太子,那四个老人第一次没有再严厉的训斥他。 东园公唐秉摇着头,说道:“太子怎么可以妄自菲薄呢?太子不能为陛下分忧,是因为要让皇后安心,不能让皇后安心,是因为要完成答应兄弟的事情,不能完成答应兄弟的事情,是因为不能让皇后动怒...” “不...不是这样。” 刘盈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有了些愠怒,“一事不成,何以称太子耶?何以为人耶?” “这一次,我一定要完成这件事!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现在还有父皇与母后能帮助我,可是将来呢?难道天下需要一个一事无成,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皇帝吗?” 刘盈猛地朝着面前四个老人行大礼,说道:“请老师们教我!” “太子请起身!!” 几个老头手忙脚乱的将刘盈扶起来。 他们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最年轻的周术,都已经七十多岁。这这个时代,他们完全就是人瑞中的人瑞。他们最初来辅佐刘盈的原因,我们尚且不得知,可是在刘盈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刘盈是真正打动了他们,让他们愿意全力辅佐。 “太子既然想要保下淮阴侯,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皇后目前没有杀死他,将他囚禁起来...”,唐秉抚摸着白胡须,平静的分析着。 “皇后之所以没有杀他,我想,只有一个原因。” 崔广接话道,“这是因为皇后认为淮阴侯对她还有用,因此,她将淮阴侯囚禁起来,准备在可以利用到他的时候再动用他...” “也就是说,太子想要保下他,就要让皇后明白,淮阴侯还有用处。” “这对太子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淮阴侯行事虽然不似人臣,可他在将领们之中有很高的声望,另外,他本身的能力也是不错的。” “而他与皇帝出现分歧,主要是因为淮阴侯的思想还不曾能改变,他不习惯如今的一王天下而已...他更像是春秋战国之士,对皇帝没有完全的服从之心...可太子若是能以对待国士的态度对待他,必定能得到他的相助...” 四个老头一顿分析,这跟平日里不同。平日里,这四个老头只是负责看着刘盈的一举一动,然后告诉他哪些行为是不对的,并不曾为他出谋划策过。 刘盈只觉得惊讶,他不解的问道:“老师们当初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这些呢?” “是太子没有询问过我们,我们又怎么好多嘴呢?”,吴实笑着回答道。 “其实,太子您的力量并没有您所想的这么薄弱...若是您愿意全力争夺...我们四个已经老了,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是,如果您不嫌弃,我们依旧愿意为您出谋划策。” “请老师们教我具体的办法!” ........ “谁让你出来的?” 吕后眯着双眼,眼里满是寒意,她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刘盈,怒气已经达到了顶点,这几天,没有一个孩子是让她省心的。 “母后,儿臣闭门思过,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已经前来向您认罪。” 刘盈面对吕后,还是有些害怕,可这一次,他并没有被吓得乖乖回到储殿,而是认真的回答着。 看到刘盈这样的态度,吕后的神色缓和了些。毕竟这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他在吕后眼里是那么的不争气,与她之间总是隔着一个厚厚的无形的屏障。刘盈的性格就注定了他没有办法跟刘长那样与吕后亲密无间。 刘长可以扑进吕后的怀里撒娇,可刘盈不行。刘长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吕后吵架,让她气急败坏,刘盈不行。这跟年纪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还是性格。 “怎么,你这是换个方式来保淮阴侯的性命?” “不是这样的,儿臣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保淮阴侯,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吕后冷笑了起来。 “你能有什么想法呢?” “是这样的。” “儿臣在百姓与群臣心里威望很高,但是跟随父皇开国的那些将军们,未必就看的起我,而且宫中还有一些人,时刻都想要取代我的位置,父皇也几次有了换我的想法,因此,若是我能得到韩信的辅佐,就可以坐稳太子的位置,那些桀骜的将军们也会听我的话,最重要的是,父皇也会重新审视我的地位与能力....” 刘盈将四个老人教的话如实说出后,便看向了吕后。 此刻的吕后,目瞪口呆。 她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合不上,呆若木鸡。 第038章 总要有人负责 “啪~~” 唐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颤抖着问道:“您真的就这么说了?” “是啊。” “太子啊...我们是让你隐约的提出这层想法,让皇后自己想到...您怎么可以直接就说出来呢?” “我担心母后听不出其中的含义,所以就如实说了。” “她怎么可能...” 唐秉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此刻,这老头也有些被破防了。他们四个商量了半天,最后拿定了主意,让太子隐约提出让韩信为太子保驾护航的这一层意思,让皇后想办法保下淮阴侯的性命。结果,这不成器的太子居然直接就将其中意思如实给皇后说了,这还得了? 刘盈那句话的意思,是保护自己的太子位,其中隐约还有针对皇帝,针对兄弟们的意思,这想法吕后可以有,但你一个太子,这么说是想要造反吗??这能说吗?? 四个老头血压可能都有些高了,深呼了一口气,缓了许久,最年轻的周术最快缓了过来,他安慰道:“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太子的第一次尝试,下次定会好很多...” “就怕这一次变成最后一次啊....太子啊,您跟我们说说皇后的反应吧...她是怎么说的?” 刘盈认真的思索着母后的样子,说道:“她大概愣了许久,然后我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发呆呢...” “完了,完了...这下非但没能保下淮阴侯,连太子都要折进去了...” 让四个见多识广的老人没有想到的是,皇后非但没有派兵去捉拿有谋反之意的太子,反而是下令解除了他的禁令,还允许他去牢狱里看望淮阴侯,甚至,皇后还给太子安排了五六个新的舍人,所谓太子舍人,就相当于是太子未来的帮手。 皇后所安排的这些帮手,各个都是不凡,各有所精通的领域,这不是惩罚...这好像是赏赐啊? 四位从七雄时期活到了汉初的老人们惊呼:是我们见识短了呀...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 ........ 而此刻的吕后,则是正在忙着后续的事情,最先当然是大事,吕释之很快就平定了宫外的事情,韩信在过来之前,就遣散了自己的门客和下人,吕释之关闭城门,抓住了其中几个,城内外也找不出什么乱党了。 然后就是宫内的事情,最先是冲出宫殿的刘长,然后就是借马给刘长的刘如意.... 刘如意跪在椒房殿内,低着头。 “你是想要谋害你的兄弟吗?你知道他几岁?就带他去骑马??” 吕后面若冰霜,愤怒的训斥道。 如意平日里也很跳,可是在吕后面前,就不敢放肆了,他低着头,无力的解释道:“我看长弟整日闷闷不乐,才带他去骑马的...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阿母...的确是这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确实抢了他的马,他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还挺得意的?闭嘴!” 正在解释的刘长被训斥了一顿,也连忙低下头来。 吕后继续看着如意,骂道:“以后,收起你好显摆的性子,不许再跟着长胡闹!你比长年长那么多岁,为人处世还不如恒!你这个样子,如何能治理好赵地呢?以后要认真读书,跟老师们学习治国的道理!不许再耍孩子脾气!” “赵国正在经历大战,战后的恢复之事,那不是简单的事情,虽然有周昌这样的人辅佐,可若是你这个做赵王若是没有能力,再优秀的人也施展不出才能来,你要多去了解赵国的战事,多去问问老师们,该如何治理好一个战后之地!” 如意点头称是。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之外忽然传来喧哗,一个女人快步冲进了椒房殿内。 来人正是戚夫人,戚夫人一脸的惊恐,看到跪在地上的如意,急忙扑到了如意的身边,护在他的面前,愤怒的看着吕后,大声的质问道:“刘长受伤!那是他自己顽劣!与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陛下刚刚离开,你就想要借机谋害我的孩子吗?!” 此刻,无论是刘如意,还是刘长,都愣住了。 刘长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戚夫人,从小到大,他去找那些兄长们玩,唯一会对自己冷漠,还会驱赶的,就只有这个戚夫人了。正因为这一点,刘长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非常的敌视刘如意,跟他过不去,主要原因就是他妈妈对自己的态度。 如意此刻更是惊诧,他脸色涨红,手足无措。 “我只是在教育他,你怎么敢说谋害二字?”,吕后冷漠的说道。 “你一直都不喜欢如意,一直都是这样...” 戚夫人面对吕后,同样的畏惧,此刻更是几乎要哭了出来。 刘如意无奈的说道:“您先回去吧,阿母正在指正我的过错呢...” “我们一起走...” 刘如意面色严肃,他大声说道:“皇后是我的母,她来训斥我,是为了我好,您怎么可以阻挡呢?您有什么资格来阻挡呢?” 戚夫人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吕后却轻笑了起来,她摇着头,说道:“把你孩子带走吧,我没有资格去训斥他。” 戚夫人看着吕后,眼里充满了恨,却又无可奈何。 刘长缓缓站起身来,挡在吕后的面前,怒视着她,“你不过是个妾而已,怎敢直视我母?低头!!!” 如意也站起身来,一把将戚夫人挡在身后,同样怒视着刘长,“你不过是个皇子,怎配对我母无礼?!” 戚夫人与吕后对视,刘如意与刘长对视。 一时间,微风轻轻吹过,吕后一把抓住了刘长的肩膀,“你们出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戚夫人带着刘如意离开了,刘长还在喋喋不休的跟吕后抱怨,“等我能出门的时候,你看我怎么踹如意,他现在就已经打不过我了,等我再长大几岁,我就天天去打他!”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刘长出宫门之后,却又再次与刘如意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两人之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孩子们的恩怨,大概这都算不上恩怨,一起打了一架,一起胡闹之后,也就过去了。 可是大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话而负责的,他们的恩怨,不会仅限在打闹这点程度上。 ...... 在遥远的赵国,战事则是进一步白热化。 陈豨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四处受挫,只能龟缩在城池之内,艰难的进行防守,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只要楚王能起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九月骑兵造反,从如今已经来到了汉帝十一年的元月,陈豨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最初在各地流窜的将领们,不是被樊哙砍了脑袋,就是被夏侯婴用战车给碾死了。 定陶,梁王宫。 梁王彭越跪倒在地上,听着刘邦的使臣宣读刘邦的诏令。 刘邦写诏令,大多时候都是随意而为,这封诏令,就是写来骂彭越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前线正缺少士卒,你梁国在诸侯国里士卒数量是排第二的,仅次于齐国,连荆国都派出了几万人的军队,你却派了一个小子带着几千人来糊弄我?当初封你为诸侯王,就是要你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来协助的,你现在这是想要干什么呢? 不要再说屁话,赶紧带着你的军队来支援,韩王信再次与匈奴骑兵入侵,就驻扎在参合县,朕双线作战,兵力明显不够用了!快来! 听完了诏令,彭越恭恭敬敬的接了诏。 彭越与韩信,英布并称为汉初三大名将,后世的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华夏的游击战之父。当初刘邦与项羽大战,彭越经常往来出没替汉王游动出兵,攻击项羽,在梁地断绝他们的后援粮草,史称“彭越挠楚”。 在刘邦平定天下之后,他就当了梁王。 可问题是,梁王并不像其他几个王那样年轻有力,梁王已经老了。 他几次去长安拜见刘邦,根本不怕刘邦会抓自己。 而先前太公逝世,他没去,因为他病了,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其余几个诸侯王也“病”了,彭越欲哭无泪,他是真的病了啊。包括这次讨伐敌人,他也是因为病重而没有亲自领兵,便派了一个自己信任的将军,带着数千人过去。 这不是糊弄刘邦,这是因为,如今的梁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梁国了。我们都知道,彭越与刘邦的关系是合作者,他不是那种一早就跟着刘邦的老兄弟,他麾下也有自己的心腹,而这些心腹们,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很不认同。 他们觉得,彭越当了王,他们却只能当封国的将军,若是彭越能当皇帝,他们岂不是能当王? 彭越花了好大的劲,将国内这些有了其他想法的将军们压下去,他是个比较重情的人,不愿意下死手,只能用怀柔的办法,让他们回家去,安养晚年,而他派出的将军,就是他所信任的唯一一个人了。 第039章 彭越 总是有人觉得,彭越是汉初三大名将里的唯一水货。 可但凡对世界战争史有些了解,就能知道,这位是世界上第一正规的实用游击战战术的军事家。或许在指挥军队排列阵法方面,他不如韩信,在带动军队士气,冲锋陷阵方面,他不如英布。 但是,他第一个在楚汉战争里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战术,使项羽两面作战疲于应付,使楚军的粮食装备得不到补给...全世界第一个开发出游击战精髓的大佬,怎么不配当三大名将呢? 只是,这位曾经的名将,此刻却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怏怏的。 或许是当初在作战时受了太多伤,也可能的确是年纪到了,总之,彭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做事也是逐渐力不从心。 彭越恭恭敬敬的送汉使出宫休息,自己捧着刘邦的诏令,无奈的叹息着。 “陛下要我亲自出征...可我这身子迟迟不曾痊愈,这该怎么办呢?” 此刻,正站在一旁的将军扈辄忽然嚎啕大哭。 彭越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为什么要哭泣呢?” “我看到当初与刘邦平起平坐的大王,如今却要跪着听刘邦的诏令,还要因为他的追责而忧心忡忡,因而落泪啊!” 扈辄哭着说道。 彭越摇了摇头,他说道:“当初我跟随陛下击破项羽,立下不多的功劳,因而被封为梁王,这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如今我在梁地为王,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敢有其他想法呢?” “大王,当初若不是您牵扯着项羽,刘邦又岂能成为皇帝呢?您与他同时起兵,如今为何要低他一头呢?您如今身体抱恙,刘邦却几次催促您出兵,这是想要杀死您啊!” 扈辄认真的说道:“大王您最初没有亲自出征,被他责备后才领兵过去,那您去了之后就一定会被刘邦抓住!” “我看,不如召集被您遣散在各地的将士们,带领他们出兵起事!” “那些兄弟们虽然不再年轻,可是有您带领我们,我们便什么都不怕!” 彭越坐在王位上,脑海里闪烁着曾经与部将们在山川水泊里飞奔作战的时候,那时,他还是身强力壮,几次面对项羽的大军围剿,都是从容而退,遇到小部队就吃掉,遇到大部队就逃走,项羽的将领们对自己都是咬牙切齿,一度将杀死自己看的比杀死刘邦还要重要。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拿下睢阳、外黄的时候,本来正在跟陛下对峙的项羽,都坐不住了,他对左右说誓要杀我,直接率领大军放弃对峙,前来拿我...” “臣当然记得...项羽一来,我们拿走粮食就撤了,项羽一直追啊,追啊,怎么都追不上...气的险些吐血...” “哈哈哈,他一追,我就北上拿了他的谷城。” “对,哈哈哈,我们当时从项羽那里拿了谷物十多万斛...” 人老了,便是喜欢回忆过去,两人对坐着,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曾经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过往。 聊了许久,两人都是热泪盈眶,彭越脸上却满是笑容,虽然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可关于他们的记忆却还是那么的清晰。 “辄...我们年轻的时候,一直在作战,如今,我们老了...你们还有可战之力,但是我已经无法再骑兵,也无法乘坐战车了...造反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老弟兄们跟随我们,南征北战,如今好不容易安心在家,有子女在一旁服侍,我们就不要再让他们回到过去了...” 听到彭越的话,扈辄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既然刘邦追责了,彭越也不能继续这样,他先是给刘邦写了信,在信里,他诚恳的写明了原因,自己病了,梁国不久前刚刚裁军,兵力不足,不过,陛下不要担心,我这就在梁国招募年轻人作为士卒,然后派遣我的大将扈辄率领他们去支援您。 他下令让扈辄在梁国内募兵,又让其他大臣们做好准备。 ...... “大王...梁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马匹啊。” “你在说什么?!” 彭越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太仆,“我知道梁国缺马,可是,总不能连一千骑兵都凑不齐吧?” 太仆面色赤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彭越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牍,愤怒的说道:“这些年里,我看在尔等跟我作战的份上,对你们的作为都是装作不知道,可是你们别觉得我老了,就好糊弄了...偌大的一个梁国,连一千骑兵都凑不齐??三天之内,你若是凑不齐,就休要怪我不顾原先的情义了!” 太仆吓得瑟瑟发抖,急忙答应。 看到太仆这个样子,彭越又有些不忍,“难道我平日里赏赐给你们的不够吗?若是不够,你们可以直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做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呢?我这次征募士卒,无论是盔甲,武器,旗帜,马匹,都与记载的有很大的不同...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这一次,我要派人与陛下作战,这骑兵无论如何都是要凑齐的!” 太仆走出王宫之后,脸色很是难看,他上哪里去补齐呢?太仆家也缺钱啊,也没有余马啊。 ....... “您说什么?!” 正准备休息的汉朝使者吓得险些跳了起来,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梁国太仆。 “梁王...扈辄..他们想要造反?” “是这样的,扈辄曾多次当着他人的面痛斥陛下不公,劝梁...彭越造反...而彭越也答应了他,两人准备征募士卒,让扈辄袭击陛下....” 使者顿时就坐不住了,被吓得瑟瑟发抖,这可是大事啊,想了想,使者又平静了下来,若是自己能将这件事告诉陛下,这岂不是大功一件?他即刻拿出了笔,让太仆详细的说明,并亲自将这些话记录了下来。 次日,彭越亲自送别了汉使,他并没有注意到,汉使的脸色与前几天不同,对他也是变得客气了很多,脸上笑容洋溢,而笑容之下,却是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又过了几天,梁国太仆忽然消失了。 彭越大怒,认为他是畏罪潜逃,并将这件事上报给刘邦,又在国内通缉这位太仆。 ....... 刘邦面色阴沉,他看着手里的帛书上所记载的彭越谋反的事情,双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反了...又反了一个...都反了...都反了!” 陈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接过帛书,认真的看了起来,看了片刻,他却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觉得,这帛书上的内容似乎有些不太靠谱,哪有造反的人弄得满城皆知的?哪有先表明造反然后征兵的?彭越就算老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吧? 他仔细的打量着刘邦,刘邦此刻却非常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朕对他那般厚爱,他居然要反朕!朕恨不得食其肉!!” 陈平不相信,自己能一眼看穿的东西,这位老谋深算的人都看不穿,既然他看穿了不说,那自己也就没有说破的必要了。 “你觉得,要如何拿住他?” “他还没有做好谋反的准备,国内兵力不足,可以派一人带着数千人直接冲进王宫里,抓住彭越和扈辄,将他们押解出梁国,这样一来,梁国就可以平定了。” “好!就按您所说的做!” 第040章 公子长的一生之敌 昏暗的牢狱内,韩信披头散发的看着面前的太子。 刘盈认真的将饭菜摆放在他的面前。 “请淮阴侯多忍耐,您不会一直在这里受苦的。” “我来之前,长弟托我向您问好,长弟本来是想要过来的,但是母后不许。” 刘盈认真的为韩信说着牢狱外的事情,韩信一言不发,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刘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答应了长弟,另外...我也不想看到一个曾立下无数战功,扫清域内的将军就这样死去。” “你这样的人,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做得了。” “做不了。” “做得了。” 韩信一笑,没有再跟他辩解。 “难道只有杀人才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得分时候...有些时候,杀了一个人,就能救下几十万人,你杀不杀?” “哪怕那个人是无辜的?” “对,哪怕是无辜的。” “我不会杀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若是外敌入侵,我会发动将士们去保护国家,杀死敌人,可是我不会杀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这就是你不如你父皇的原因了,他就会杀,还有你长弟,他也会杀。” “长弟不会。” “他不久之前刚刚杀了蒯彻,只是为了包庇一个有罪的人。” ....... 此刻的刘长,能起身走路,只是走起路来屁股还是有些疼。 好在母后终于肯让他去天禄阁了。 跟原先不同,刘长逐渐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好像连盖公的课都变得有趣了些。盖公并没有因为刘长的到来而特意询问他什么,盖公一直都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待在这里上课的最大原因,似乎也只是为了读书。 只有在下课的时候,刘长方才将自己这些时日里的“壮举”吹嘘给这些兄弟们听。 “当时,足足有二十多个武士围着我,我打倒了其中一个人,抢了他的剑...接着大杀四方,就这样,呼!哗!”,刘长对着空气比划着,看的如意嘴角一直抽抽。 “你还是抽空学一下剑法吧...你这是啥啊...找个会舞剑的宫女都能一招刺死你...” “你懂什么,这叫一个有力量的人可以降伏十个会武艺的人,那楚霸王,不也是没练过多少剑法吧,不照样在万军之中乱杀,还有樊哙,不也是这样吗?他们练过多少剑法?” 刘如意摇着头,对这个自比为项羽樊哙的弟弟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其实,霸王也是练过剑法的...我听说,霸王就是自幼练习武艺,才会那么的勇猛。” 刘恢在一旁说道。 “真的吗?” “嗯。” “那我要是想学?该找谁呢?” 刘长认真的思索着,“可惜项羽已经死了...那我就找个不是那么差的,你们说樊哙怎么样?学他的武艺,能不能有所作为?” 刘如意咬着牙,“你是在问我们,舞阳侯够不够资格教你吗??” “对!对!” “对什么对啊!他教你十个都是绰绰有余,但是你配让人家来教吗?” 刘恒不这么想,他认真的说道:“若是长弟能跟母后说一说,或许等舞阳侯得胜归来后,可以指点一下..学学武艺,强身健体,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不过,长弟啊,对这些将军们,你要心怀敬意,若不是他们,你也不能坐在这里跟我们闲谈...” “知道了!知道了!” 看到刘长如此有兴趣,刘如意又不屑的说道:“不过,这些终归是小道,项羽再勇,还不是兵败自杀了吗?” 刘长正要反驳,刘恒又说道:“三哥并没有说错,练武可以,但是不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武艺上...你是要当诸侯王的,不是要当先锋的...还是得多跟盖公学一学治国之道。” “嗯....” 虽然总是反驳如意,可对四哥,刘长还是不敢太放肆的。 从天禄阁出来,刘长又去四哥和五哥那里玩了会,最后方才回椒房殿。 刚刚回到椒房殿内,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家伙正在宫内东张西望的,不知在做什么。这家伙年纪也不大,跟刘长大概是差不多的,或许比刘长还要小一些,刘长狐疑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哎呀!” 那人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惊讶的看着刘长。 “你谁啊?在这里干嘛?!” 刘长大声的叫着,言语很是不客气。 随后,他的目光就被对方手里的东西所吸引了。刘长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是一种零食,跟后来的棒棒糖非常的像,但是这个时代是没有棒棒糖的,就是在一根小木棍的顶端有一团蜂蜜一样的黏糊糊的东西,闻起来就很香。 刘长眼前一亮,对方正要开口说话,他一伸手,就从对方手里抢过了那零食。 “这是啥啊?”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蜂蜜?” 刘长猛地咬了一下,这东西很软,一口就能吃下,汉朝的蜜饯?不对,怎么还有果味?还有蜂蜜味?? “好吃啊!” 刘长又是几口。 “哇~~~” 对面那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刘长抢了他的零食,几口吃下,顿时哇哇大哭。 “你哭什么,你在哪里买的?我给你弄几个...哎,你跑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刘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孩子就已经跑掉了。 刘长也索性不管他,继续吃了起来,这玩意真好吃啊,来这里这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零食,以后得让阿母给自己多做几个,至于那孩子,他到底是谁啊?怎么会在椒房殿内呢? 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刘长,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猛地转过身来。 吕后板着脸,脸色发黑,一旁还跟着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而刚刚那个孩子,就在两个女人之间,委屈的盯着刘长。 刘长认识跟在吕后身边的那个女人,那是阿母的妹妹,是自己的姨母! 刘长急忙咧嘴一笑,叫道:“姨母!” 吕后冷冷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抢了你表妹的零食?” “表妹??他是女的??” 刘长瞪大了双眼,手里还握着那零食,他呆滞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姊,算了,他还小,不懂事...算了...” “啊~阿母,我这伤才刚好啊..” “姊,别打了!” “啊~~” 那一天,椒房殿内仿佛又有刘邦在高歌,同时,刘长结识了此生最为厌恶的告状鬼,樊卿。 刘长气鼓鼓的趴在床榻上,好家伙,这屁股的伤刚养好,还没几天,又给趴下了。不过,屁股肿了斗大的疤,两三天后,自己又是一条好汉。而樊卿傻笑着,站在他的一旁,大口大口吃着零食。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报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阿母~~” “停!停!我错了!别叫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总是去告状呢?” “我不是大丈夫啊...” “也对啊,你那零食还有吗?给我一块,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不给。” 而在此刻,在内殿里,吕后正在跟自己的妹妹聊着什么,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他在信里说已经打退了韩信....可彭越又反了,陛下似乎已经派人去抓拿他。” “异姓诸侯王一日不除,国内就一日没有太平。” “彭越反了...那英布?” “英布也一定会反...唯一不会造反的,大概就只有卢绾了。” “那我该怎么给他回信呢?” “你就告诉他,让他务必要说动陛下,让陛下狠下心来...” 吕后说了半句,忽然停住。 “算了,你就不要回信了,我亲自去一趟。” 第041章 公子狂喜 刘长一到天禄阁,所有读书的皇子们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长弟!你屁股上又添新伤疤了!” 他不回答,埋头坐在自己的案牍前,掏出课本,跟近侍要了笔墨。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听说你是抢了个小女孩的零嘴了!” 刘长睁大了双眼,“你怎敢这样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啊?友前天亲眼看到你抢人家的零嘴,被母后吊着打!” 刘长便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那怎么算抢呢?我就是想问问她从那里买的...能算抢吗?”,接连便是更难懂的话,什么“必杀之”,“君子报仇”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天禄阁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刘长是皇宫里的造梗机器,在这沉寂,不苟言笑,所有人都板着脸的深宫之内,只有刘长能给众人带来快乐。宫中的趣事,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刘长做出来的。 比如什么刘长在宫中乱跑,结果给了御史大夫一个头槌,然后御史大夫在朝议里提出要规定一套在皇宫内的礼仪,包括不许快步行走,不能撞御史之类的。再比如刘长抢了个小姑娘的零嘴,结果人家是舞阳侯的女儿,被吕后吊着打... 在一个极度压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氛围里,有这么一个活宝,也是件乐事。 其他都还好,但是抢零嘴这件事,确实将刘长钉在了耻辱架上。 刘长有些时候在想,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我呢? 后人若是在史书上看到刘邦有个儿子公然在宫中抢小女孩的零食,是会捧腹大笑,还是会吐口水,骂一句人渣呢? 刘长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不能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受到后人的唾弃了。 所有嘲笑他的人里,如意是嘲笑的最狠的,这让两人的仇怨也再次升级,可碍于年龄与口才,大多时候,刘长还是吃亏的那方。就有一次,他自信满满的弄了条大蜈蚣,然后给放在刘如意的脚下,想要吓唬他一下。 结果刘如意不惧反喜,猛地抽出佩剑,一剑将蜈蚣斩断,然后恬不知耻的吹嘘,“我也终于有父皇那样的成就了!” 呸,你也配? 你咋比我还能吹呢? 反正这帮子刘邦的孩子们,大多都有点爱吹,就是老实巴交的刘恢,也不例外。有些时候,哥几个聚在一起吹牛,四哥总是吹自己的未来的执政策略,按着他的说法,好像他去哪个诸侯国,就能将那个诸侯国给治理的比齐国还要富裕似的。 如意就不说了,他总是吹自己会跟父皇一样,始终都能建立不世之功名。 刘恢也偶尔吹一吹自己的人缘,吹吹自己在宫中几乎认识所有的近侍,还跟他们有不错的交情。 对此,刘长只觉得他们不要脸,还是自己好,向来都是实事求是,没有沾染上父亲爱吹牛的脾气。 刘盈也这样,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在各方面的不足,从不说自己的优点,可问题是,他老是跟一些天花板级别的人去比,就差说自己“治国不如萧何,打仗不如韩信,谋略不如张良”了,你拿自己跟那些人比之前能不能先照个镜子啊? 刘长觉得,他们这些子嗣,每一个都好像继承了刘邦的一个优点,大哥继承了柔,二哥继承了善,如意继承了坏,四哥继承了仁,五哥继承了温,六哥继承了...低调?八弟目前还看不出来,非要说的话,他哭的嗓门倒是挺像父皇唱歌的。 至于自己嘛,基本上所有的优点都继承了下来,行事柔和,为人心善,仁义君子,温和恭顺,低调行事,哎,完美啊。 “你不久前才说要跟着舞阳侯习武....却又欺负舞阳侯的女儿...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下重新找个老师的人选吧。” “啥?那告状鬼是樊哙的女儿??” “天哪...你连这都不知道??多读点书...行吗?” 刘长有些懵,他想着樊哙的个头,忽然有些胆怯,他看着一旁的刘恒,问道:“四哥,问你个事?” “你说。” “如果舞阳侯要揍我,阿父会拦着他嘛?” “嗯...你想听实话嘛?” “嗯,嗯。” “对那小丫头好点吧...阿父若是知道了,他会叫上舞阳侯一起来揍你的...” 即使千万个不情愿,可刘长还是勉强改变了自己对那个小丫头的态度,这丫头也是,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常常来皇宫里溜达,美名其曰是来看望大姨母,实际上就是来刘长面前耀武扬威的,每天都拿着不同的零嘴,趾高气扬的在他面前吃,还时不时给阿母撒娇。 阿母也是被这小丫头欺骗,整天抱着她在那里哄,又抱又亲的,彻底将刘长晾在一旁了。 刘长愤恨不平的坐在一旁,眯着双眼,打量着她。 “你要吃嘛?我问过啦,我的年纪比你大,你叫我一声阿姊,我就给你吃?” “好啊,那你给我吃吧,吃了我就叫。” 樊卿乖巧的蹲在刘长的身边,看着刘长慢条斯理的吃着零嘴,满怀期待。 刘长很快就吃完了。 “好了,吃完了,叫吧。” “叫啥?” “叫阿姊啊!” “为什么?” “你刚刚答应我的!”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吃的了嘛?你有证据嘛?” “哇~~~” ...... 吕后忽然要出远门了。 刘盈亲自来到了椒房殿内。 “阿母,路途长远,何况如今四处都在作战,请让我同行吧。” 吕后瞥了刘盈一眼,不屑的笑了笑,问道:“四老让你来说的?” “是啊。” 吕后皱着眉头,训斥道:“作为太子,你难道就跟他们学会了这些?三国之百姓都在遭受战乱,你难道不该去做点什么嘛?你是天下人的太子?还是我一个人的太子?!你以为做皇帝就是要去学当圣人嘛?” “若是你能做出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哪怕你从此不再来拜见我,我也不会怪罪。可若是你做不出一件好事来,整日就知道围在我身边嘘寒问暖,我也不会看重你一分!” “你是太子!去做点太子该做的事情去吧!” 莫名被吕后一顿训斥,太子无奈的低下头来。 他又何尝不想去做呢?可国内的事情有吕后,地方的事情上有萧何,他又能做什么呢? 吕后长叹了一声,“这次我外出,国内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去办了。” 刘盈眼前一亮,问道:“我可以自主决定嘛?” 吕后更生气了,“难道还有人捆绑着你的手脚嘛?” 刘长坐在一旁偷笑,吕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皇子不像皇子,太子不像太子!” “为什么每次大哥惹阿母生气,阿母就要来骂我呢?” 吕后将两个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便又迅速将要做的事情交代给了刘盈,“因为战乱而外逃的百姓很多,这些人没有粮食,需要衣服,你要想办法安抚好他们...楚地荆地齐地等地区,虽然没有百姓逃难,可是年轻人都去了战场,你也要想办法...不然明年粮食减产,会出大问题...” 刘长也是认真的听着,其实,阿母虽然看起来凶狠,可心肠还是不错的。在椒房殿内,常常能看到阿母为了各地的情况而操心的样子,虽然严厉了一点,但是她的确是在做事,不像某个人,天天就知道喝酒唱歌,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事担心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见到他的时间不多,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宴会上,所以就只能看到他喝酒唱歌的样子。 交代好了这些事,吕后准备动身了。 刘长脸上洋溢着笑容,阿母走了!太棒了! 这下子,椒房殿内就没有人可以管自己了,自己的春天来了,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如意是吧?樊卿是吧?哈哈哈,等着吧! 就在刘长狂喜的时候,吕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样子。 “长随我同行。” 第042章 请求处死 有近侍劝谏,皇后要前往洛阳,这路程虽然不是很远,但也不算太近。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出远门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没了。盗贼,疾病,猛兽,什么都可能发生。而公子长如此年幼,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吕后只是冷冷答复道:这竖子身板硬着呢,没事。 这对刘长而说,快乐是怎么消失的呢? 本来以为阿母一走,他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可怎么也没想到,阿母居然会带上他,大概也是担心自己回来的时候皇宫里已经被刘长拆掉吧。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或许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刘长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皇后出行,那架势比起皇帝出行来说也差不多了,前前后后,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长安城。刘长甚至都来不及跟自己的几个兄弟们告别,就被吕后揪着离开了。 刘长开开心心的跳上了阿母的车,从车帘看外头的景象。 长安城内果然是有百姓的。 当车架缓缓离开皇宫,进入主街道的时候,远远的,能看到被随行的武士拦住的路人。这些百姓们大多扛着农具,似乎是刚刚出门,要前往耕地,他们跟当初刘长所看到的那些匠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衣衫褴褛,一样的呆滞,骨瘦如柴,在看到车架之后,惊恐的跪下来,埋着头。 当然,偶尔也能看到富裕人家,他们就要淡定的多了,虽然也是跪着,却还是能看到他们的高冠。 刘长顿时觉得无趣,长安城的百姓,都是一个模子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 当车架离开长安之后,道路上就更是萧瑟,大多时候,刘长所能看到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树,荒野,别说行人了,有些时候,看到个小东西,刘长都会激动半天。 这次出行跟刘长所想的旅游有些出入。 这阿父治国的能力也太差劲了吧,道路忐忑,行人,行商也看不到,所见到的百姓都没个人样,穷的惊天地泣鬼神....刘长偷偷在心里吐槽着。 比起他,吕后却只是闭目养神,只有在到达一些县的时候,吕后才会睁开双眼,将此地的官吏叫来,有些时候会进行奖励,有些时候会进行训斥,有的时候,干脆就是抓起来。 在他们经过一个县城的时候,刘长也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反正是一个城墙矮小的县城,这里的百姓们几乎全部出来迎接吕后,无比热闹,还能看到百姓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刘长很激动,总算能看到热闹的景象了,可是,吕后的脸色却变得相当难看。 她即刻下令,将带头来迎接她的县令抓了起来,装进了囚车,遣散了当地的百姓。 “才二月,又不是农忙,他也是好心,阿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刘长困惑的瞪大了双眼,吕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 彭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离开的汉使去而复返,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失踪的太仆。 汉使带着数千精锐,趁着彭越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冲进了王都,先是控制了梁国在王都的军队,随后去捉拿正在跟大臣们商讨出战的扈辄,扈辄在听到汉使宣读了他们的罪行之后,勃然大怒,拒绝束手就擒,猛烈反抗。 在击倒了六位甲士之后,扈辄被射杀。 当汉使将扈辄的人头丢在彭越面前的时候,这位年迈的梁王,浑身颤抖着,双眼紧盯着地上的那颗人头,恸哭了起来。 彭越从一开始的惊愕,不解,到如今,只剩下了悲凉与痛苦。 只是,汉使并没有给他悼念的时间,甲士们将他押进了囚车里,浑身套着锁链,就这样行驶出了国都。当囚车快速行驶离开的时候,王都的百姓们惊愕的看着囚车里的自家大王。 大多百姓都是畏惧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们,纷纷逃离,再也不敢出门,也也有例外的。 那些被彭越遣散,重新开始务农的将士们,在看到囚车里的彭越之后,怒吼着举起了手里的农具,朝着面前的甲士们发动了冲锋。 “不要啊...回去!都回去!” 彭越嘶吼着。 “冲啊!救下将军!” 那些年迈的,即将枯朽的灵魂们,在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战场,以冲向楚国大军的姿态,英勇的冲向了面前全副武装的甲士们,前来押送梁王的军队顿时骚乱了起来。 甲士们与那些人作战,他们这一路走来,梁国的士卒没有抵抗,梁国的群臣没有抵抗。唯一抵抗的,居然只有一个默默无名的将军和一群已经放下了刀剑的农民们。 或许这些农民们当初也是威名赫赫的勇士,是曾让楚霸王无可奈何的猛人。可是,他们也老了,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身上没有坚固的盔甲,他们一一倒下,却没有一个后退的,越来越多得知这件事的昔日将士们开始出征,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丁,自己的家人,与汉军作战。 汉使觉得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他带着一批人去反击,让其他人将彭越快速送出城去。 当囚车离开了王都的时候,彭越在囚车内,泪流满脸,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声哭泣着,看着昔日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兄弟们惨死,他的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剜下。 太仆此刻正骑马跟在彭越的身边,他的脸色也是很不安。 “这都是大王你的过错啊...为什么要谋反呢?若是不谋反,他们会怎么会死呢?” “我虽然也是跟随您一同作战,可是我们都是大汉之臣,我这是为了大义...谈不上有什么错...” “若是等你起兵,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我这是在救人啊...” 太仆慌乱的说着,一遍一遍的说着。 而彭越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甚至都没有辩解,流着泪,神色恍惚,默默不语,仿佛完全看不到太仆这个人一样。 彭越被囚禁在了洛阳,同时,刘邦也是放下手里的事,前来洛阳审判这位昔日的梁王。 “你是否造反?” 梁王满身的锁链,跪在地上,面对主官的审问,一言不发。 “你的部下扈辄是否劝你起事?” 梁王依旧没有回答。 “大王现在还有上诉的机会,难道大王准备认罪吗?” 彭越缓缓抬起头来,流着泪说道:“我无罪啊...我的部下们无罪啊...” 经过了官吏们三四天的审问,最后确定,梁王彭越有谋反的企图,他的部下曾多次劝说他起事,同时,在最近,梁王大规模的征募士卒,囤积粮草,有谋反的嫌疑,在抓捕的过程中,更是鼓动梁国百姓袭击甲士,梁国太仆可以作证,人证物证齐全,按着汉朝律法,当以谋反罪来诛杀其宗族以及牵连者的宗族。 刘邦来的很低调,几乎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皇帝已经来到了这里。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牢狱内,看着满身锁链的彭越。 不知为什么,他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 “你为什么要谋反呢?” “臣...不曾谋反...不曾谋反...” 原先就抱病在身的彭越,此刻看起来更是凄惨,披头散发,神色恍惚,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英勇梁王的半点身影。 “群臣请求朕处死你。” 刘邦说着。 彭越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麻木,盯着刘邦的双眼。 刘邦与他对视,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脸色阴晴变幻,嘴唇轻轻颤抖着,瞳孔似乎都在颤抖。 沉默了许久许久,刘邦终于开口了。 “朕赦免梁王与其宗族的死罪,将梁王废为平民百姓,解去镣铐,流放到蜀地,让他安养晚年。” “陛下!不可!” 御史大夫赵尧大惊,他叫道:“当初楚王叛乱,您没有杀他,所以天下才有这么多叛乱的诸侯,如今您又要赦免梁王,难道是想要让天下的诸侯们都来谋反吗?!” “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刘邦转身霸气离开。 第043章 公子高义!! “不能杀的时候整日惦记着,一刻也不安宁。” “可以动手的时候又扯什么旧情,不肯当机立断。” “将自己的好恶置与天下之上,优柔寡断,赏罚不明,他算是什么皇帝?” 吕后皱着眉头,冷漠的说着。 跪坐在他面前的使者低着头,瑟瑟发抖,虽然是皇后的人,只是皇后指责皇帝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听到。 “你回去告诉赵尧,让他想办法留住皇帝,最好多留几天。” “我就在这里等着...过几天,我会亲自前往洛阳。” 刘邦登基已经有十一年,在这时,刘邦与吕雉两人都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大汉如今的心腹之患,不是来自塞外的匈奴,而是来自国内的异姓诸侯王。两人都有了消灭异姓诸侯王的想法,只是,两人的心态是不太一样的。 刘邦既喜爱这些跟随自己长年作战的老兄弟,可又担心自己哪一天不在了,刘盈压不住这些人。他打心里眼里看不起刘盈,他觉得,刘盈根本就不是这些诸侯王们的对手,无论是在政治,谋略,或者军事上。 他担心自己会成为汉始皇,刘盈成为汉二世,虽然刘盈跟胡亥完全不同,但是下场只怕会更惨。 但是,对这些老朋友们,刘邦还是留着一定的善念,铲除危险就好,能不杀就不杀。这些年来,张敖,韩信,他都选择了宽恕,没有杀害他们。若是刘邦一门心思的想要杀死所有的诸侯王,就不会派自己最要好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铁去当燕王。 这一次,对彭越,虽然这并不是最初就开始跟随自己作战的老弟兄,可两人之间确实有些交情,刘邦还是没有忍心杀害,保留了他和宗族的性命。 吕后就不同了,比起刘邦,吕后要更冷漠一些,她是想要铲草除根的,无论是为了刘盈的将来扫平道路,还是为了巩固目前大汉王朝的统治。她跟这些人又不是什么老战友,杀起来也毫不心软。 因此,刘邦能宽恕韩信,而吕后却想要杀死他。刘邦是领兵回去后才知道韩信已经被诛杀的,那时,他的神色是既欢喜,又怜惜,心情格外的复杂。 而彭越,在吕后眼里,也是不可不除的大患,因此,在早就料定刘邦不会杀死彭越的前提下,吕后提前过来,在这里等待着彭越,刘邦不想做的事情,她会让刘邦去做的。 刘长对这一切是毫不知情的,他只当是阿母要带自己去见阿父。 如今他们没有继续赶路,吕后告诉刘长,她疲倦了,要在这个县城休息几天,不过,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来拜见吕后,因此,吕后便委派了一位县中官吏,让这位官吏带着刘长去县内游玩。 刘长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这位县尉。 看得出,为了看住自己,阿母也是费了心思的,这县尉个头就比樊哙要矮那么一点点,虎背熊腰,一脸的络腮胡,站在那里,倒是很有压迫感。大概是怕自己跑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卒,时刻盯着周围。 “公子要去什么地方?” “就在县内随便转转吧!” “唯!” 那大老粗一把将刘长抱上了车,便亲自驾车,慢悠悠的在县城内转了起来,这是刘长第一次游历长安之外的城池,倒是一次全新的经历。 “这里叫什么?” “郑县。” “是当初韩国那个郑县嘛?” “不是。” “县中有多少人?” “不得透露。” “为啥?” “只有当地官吏及上属可以过问。” “我不算上官嘛??” “公子是贵人,却并非是上官。” “那要是我二哥来呢?” “太子自然可以过问。” 刘长顿时就不高兴了,怎么你们这里也搞皇子歧视啊,他是个皇子,我也是个皇子,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这里还真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县城,就这么在县城内转悠,刘长甚至都看不到第二架马车,他本以为可以过一把为民除害的瘾,沿路惩治一下纨绔子弟什么的,可是这县城里怎么连一个纨绔都看不到呢? 处处都是破损的民居,残破的道路,低头快步前进的穷苦百姓,偶尔能看到几个玩耍的小孩,在看到车架之后,也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眼前这一幕,刘长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四哥当初告诉他的话。 在他质问为什么匠人们过的这么惨的时候,四哥曾告诉他,天下都是如此。 可是他对这一切一直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认知,如今,他看到了。 郑县的市,也丝毫没有市场的那种氛围,没有人大声吆喝,也没有人挑挑选选,来往的人只是匆匆拿了要买的东西,交钱,拿上一分为二的发票,匆匆离开。 刘长在县城里转了好几天,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这一天,他再次来到市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突发的一幕。 在市偏僻的角落里,几个瘦弱的人跪坐在那里,有两个看起来就有钱的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甚至拽起其中一个女的就要离开。刘长瞪大了双眼,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当刘长怒气冲冲的走到那里的时候,那两人正掰开女孩的牙齿,认真的看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富户一愣,回过身来,朝着刘长行礼说道:“回贵人,我们正在买隶臣。” 县内之人并不知道来到县里的大人物是谁,只是看到连本县县尉都跟在这孩子身后,寸步不离的守卫着,心里也是大惧,急忙解释道。 刘长看了看那几个人,买隶臣,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盖公曾告诉过他,汉律里就有一条隶臣妾,意思是因为犯罪而成为奴隶,成为官奴,用来赏赐有功劳的大臣。而大汉还存在着民间的隶臣,也就是私人奴隶。 刘长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些任人挑选的活生生的货物,有男有女,也有跟他差不多的孩子。 这一幕,给与年幼的刘长极大的冲击。 “他们没有土地...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当隶臣,不过,公子不要担心,若是攒够了钱,他们是可以赎回自己的...” 县尉怕这位不着调的公子又惹出什么事端,便急忙开口劝慰道。 “给他们买土地,需要多少钱?” “这...” 县尉数了数面前的几个人,说道:“田一亩,价七十,如此之众,怕是要价四千不止....公子,县内隶臣何其多啊...这...您帮不完的。” “县城,乃至天下的隶臣多,那是皇帝,丞相的问题。今天我见到了却不搭救,那就是我的问题!” 刘长这么一番话,让县尉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的打量着面前这位看起来那么不靠谱的公子,前几天是我看错了嘛?这位公子,居然能说出这么大义凌然的话来?? “公子高义!!” 刘长咧嘴一笑,问道:“你觉得我高义是不是?” “嗯....” “那就借我五千钱。” “臣家贫...” “我回县衙就还你,难道你要做因利忘义的小人嘛?” 这一手道德绑架玩的很是漂亮,县尉此刻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叫你多嘴...他无奈的看向了身后的士卒们...几个人在一起凑,又派遣士卒去找别人,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是凑够了四千五百多钱。 那些隶臣们惊呆了,当刘长将钱分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去购买耕地,好好耕作的时候,他们浑身颤抖着,哭了起来,有人扑上去跪在刘长的面前,叩首,刘长小手一挥,就驾车离开了这里。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自认为做了好事的缘故,刘长满心欢喜,而那县尉则黑着脸,一言不发。 回到了县衙,刘长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母亲所在的内屋。 “阿母~~” “我给您揉揉肩...” “我给您倒水...” 吕后冷着脸,“说吧,惹了什么事?” 刘长委屈的坐在她的面前,说道:“我不曾惹事,今日外出,看到几个卖身为奴的平民,心里实在不忍,就跟县尉借钱,给了他们买地的钱...请阿母借我些钱,我拿去偿还县尉及士卒,至于您借给我的钱,等我有了封地,就偿还。” 听到刘长的这番话,吕后倒是没有再生气,也没有追问,她平静的问道:“你跟他们借了多少?” “额...一万!” 第044章 贤人啊!公子长! 在这一天,来了贵人的郑县,又迎来了一位罪人。 这位罪人很特殊。 他坐在马车里,甚至还有随行的门客。 这人就是彭越。 刘邦对彭越并没有赶尽杀绝,没有给他安排囚车,理由是他重病,怕他在舟车劳顿之下丧命。同时,又安排了几个彭越信任的门客在他的身边服侍他,给与他一个诸侯王应有的尊重,一路上,士卒们跟他虽然没有交流,但是也没有刻意的羞辱或者打骂。 彭越轻轻的咳嗽着,刘邦的赦免,总算让他活过来一些。虽然他心里还是那么的委屈,他走在前头,他的家眷宗族在后头,他们都要去一个蜀地的小县城,在那里度过余年了。 彭越无奈的叹息着,当地的官吏早已得知他要到来的消息,很快就跟押解他的士卒们交接。这些官吏们是不敢来看彭越的,也不敢跟他交流,彭越是一个反贼,跟反贼有什么牵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又是一个特殊的反贼,这是跟皇帝关系不错的反贼。 这就很麻烦了,不能太亲近,免得被认为与反贼有关,也不能太苛刻,免得被皇帝责罚。 加上彭越身体不好,众人都很是担心,若是彭越死在这里,鬼知道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因此,当地官员们都没有跟彭越见面,直接将他安排在了县中的驿舍,希望他能休息好就快点离开。 彭越平静的坐在驿舍里的院落里,面前的案牍上是热气腾腾的酒,颇为丰盛的饭菜。士卒们不许他外出,因此,他就让门客将大门敞开着,通过这点窗口,去看门外的世界,他看着门外,边吃边饮,仿佛他往日里的战友们就坐在门的那一边。 就在彭越为那些因为他而战死的老兄弟们缅怀的时候,忽然,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 那脑袋朝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盯向了彭越这里。 那是个岁数不大的孩子,只见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是你在吃肉吗?” 彭越点了点头,还没有说话呢,那孩子就直接走了进来,毫不拘束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周围的门客勃然大怒,纷纷起身,彭越却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如今的他,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毒蛇,没有人敢跟自己说话,没有人敢搭理自己,还是孩子好啊,什么也不怕,没有大人那样的心思。 “你一个人,这么多肉若是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哈哈哈,你个小子倒是会说话啊!” 原先愤怒的门客,听到这一句,也是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彭越笑着,将面前的肉稍稍朝着那孩子的方向推了一下,那孩子也真不客气,抓起肉就开始大口撕咬了起来,边吃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肉煮的太烂了,没有韧性,毕竟是小地方啊...” “小孩,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吗?家里人呢?” “别提了,好不容易甩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走了...唔...香...” “你怎么不吃啊?” 顽童看着面前的彭越,忽然问道。 “吃不下。” “有啥吃不下的啊,你这人真矫情,有肉还吃不下?” “食之无味啊...” “那你就该多出门看看,知道不,我当初也是,各种看不起自家的食物,后来我去各地游荡,赵代,齐,楚,燕,没有我没去过的,我这一路上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啊。” “我平日里瞧不起的那些饭菜,是一些人一生都不敢去想的奢华饭菜,我看到有人没有了耕地,只能卖身为奴,我还看到没有食物的人只能交换孩子来吃...想想那么多可怜的人,我俩还能吃的肉,这多好啊。” 这孩子一番话,将周围的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少吹牛!我看你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怎么可能游历过那么多地方呢?卖身为奴,我们倒是常见,可交换孩子去吃,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情??” “谁吹牛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刚才去的那些地方,都是谁主事的?” “燕代本该是刘如意主事,可刘如意年纪太小,行事又非常的恶劣,因此是周昌和陈豨,齐国是大..刘肥,楚国刘交,荆国刘贾,梁国彭越,淮南国英布,燕国卢绾....” 门客们更加惊讶,一个孩子居然对这些如此熟悉,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彭越也是惊诧的打量着面前的孩子,感慨道:“看到这孩子,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老了。” 孩子继续说道:“我这游历各地,经历的可多了,我曾被一群人围着,我抢了剑,杀了一人,因此吐了几天几夜,险些吐死,晚上吓得不敢睡觉...不过现在就好多了...” 彭越和门客们目瞪口呆,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你说他是假的吧,他又描述的贼真实,他说杀人后的各种感觉,他们也知道,第一次杀人的确是那样的,可若说他是真的吧,说的又很是离谱。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中,顽童边吹边吃,很快就将案牍上的肉吃的一干二净。 要不是彭越阻挡,他险些连酒壶和碗筷都给啃了。 顽童打了个饱嗝,然后大声的说道:“人呐,要学会知足,有菜吃的人,总是羡慕有肉吃的人,有肉吃的人,又去羡慕一天三顿都能吃肉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吗?” “我曾去齐国拜见一位叫盖公的名士,跟他切磋学问。” “你...你真的见过盖公?” “当然见过,一年四季都穿着同一件长袍,就喜欢读书,其他啥也不理会,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他!” “他曾告诉我,人之所以不高兴,就是因为追求的东西太多,知足者常乐啊!” 吹完了好大一个牛,那顽童终于要离开了,当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彭越的门客们纷纷起身来送别这位年幼的大贤。顽童大大咧咧的回礼,潇洒的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看着彭越。 “你不要觉得我是来吃你的肉的。” “这东西我也不怎么爱吃,我只是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因此进来劝导你,希望你能听进去我的话,下次,记得安心吃肉!” 顽童说着,便大步离开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原来真有甘罗这样的人啊!” 门客们激动的聊着天,彭越也是呆愣了许久,最后,他大声说道:“再给我上肉!我要吃肉!” 这一天,沉闷了许久的彭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跟着这些门客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快乐乐的,就如往常那样,无比的快乐。 而刘长此刻剔着牙,被县尉等人抓获,大摇大摆的朝着县衙走去。他傻乎乎的笑着,嘴里念叨着:“高贤,嘿,我是高贤!” ....... 不知为什么,刘长刚回到县衙,吕后就让他即刻收拾好,带着他离开了郑县,不过,吕后并不是带他朝着洛阳走,而是往回走,这让刘长很是郁闷,可吕后严厉的告诉他,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 刘长自然是答应了,连夜跟着阿母离开,他们往回走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等待明日。 次日,彭越离开了郑县,正朝着目的地出发,半路上,却忽然遇到了皇后的车架。 押解彭越的士卒们连忙行礼,彭越则是在门客的扶持下,缓缓起身,随后独自上前拜见皇后。 吕后满脸担忧,同情的问道:“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彭越一一说出了心里的委屈,老泪纵横。 吕后长叹了一声,说道:“皇帝这么做是不对的,您明明就没有谋反,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您呢?不如您就跟着我回去吧,我带你去见皇帝,好好的劝说他,我一定可以让他回心转意,改变对您的惩罚。” 听到吕后的话,彭越无比的激动,他擦拭着眼泪,“陛下是不会相信我的...” 两人聊着,当彭越问起吕后前来的目的时,吕后笑着从马车里拽出了一个小家伙。 “我与孩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陛下了,这孩子很是思念陛下,整日哭闹,我便带上他,准备前往赵地去见陛下,我们连夜赶路,今天才赶到了这里...他是我最喜爱的孩子,唤作长,自幼听话,乖巧...” 吕后吃力的抱着刘长,还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 可此刻,刘长完全没有心思接受来自阿母的爱,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老头,浑身呆滞,目瞪口呆。 彭越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消失了。 “皇后...虽然我并不曾犯错,可是部下在劝我谋反的时候,我并没有能劝阻他们,这是我的过错,如今陛下赦免了我的死罪,要我安心做个平民,我该知足的,又何必再去劳烦陛下呢?” 吕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嗯??这怎么跟计划里的不太一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045章 都怪韩非 在所有的诸侯王里,彭越大概是最守规矩,也大概是德行最好的一位。 可是他也是所有诸侯王里下场最惨的一个。 在刘长不曾胡闹的历史线里,这位梁王傻乎乎的跟随吕后返回了洛阳,然后吕后收买了他的门客,第二次诬告他谋反,并声称他不满刘邦的判决,因此想要在洛阳召集梁国的其他下属,趁机攻打长安。 刘邦勃然大怒,韩信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给脸了是吧??第一次不杀就来第二次是吧?? 于是乎,暴怒的刘邦处死了彭越以及宗族门客,将彭越分尸烹之,将他的肉分给众人,作为对众人的警告。 然后,看到了彭越下场的原先就对刘邦不满的英布也反了。 惶恐不安的燕王也反了。 所有人的背叛,让刘邦身心疲惫,无比痛苦,在平定异姓诸侯之乱后的那一年,便与世长辞。 可如今,我们的公子长凭借着一张善吹牛的嘴,就将这个世界弄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 彭越坐在马车里,朝着蜀地继续赶路。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不甘与委屈,起码,他现在还活着,起码,他还能见到自己的家人,能祭拜自己的老兄弟们。梁国的那些老部下们,也能安心的度过晚年。 他的门客们跟随在他的左右,彭越是独自去拜见吕后的,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吕后与彭越之间的交流。不过,还是有人问彭越,为什么不让皇后帮忙求情呢?彭越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当他们又走过一个县的时候,门客们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响亮的马蹄声。 门客们纷纷看向了身后,将彭越护卫在中间,而负责押送的甲士们也是急忙列阵,犹遇大敌,弓弩手们列阵以待,就在这个时候,彭越看清了远来的人影。 彭越急忙说道:“不要动手!那是梁国大夫!” 听到彭越的劝阻,那些甲士才没有将那骑士射杀,骑士冲到了人群之前,直接跳下骏马,踉跄着快步冲到了彭越的面前,猛地跪在了彭越的面前,他低着头,带着哭腔,“大王有难,我却未能在您的左右,请您治罪!” 彭越脸色动容,颤颤巍巍的上前扶起了他。 “栾大夫...” “哎...您还年轻,为什么要来见我呢?” “快快回去吧...我如今是个罪人。” 彭越无奈的劝说着。 那年轻人并不退缩,他认真的说道:“当初我跟随臧荼造反,成为俘虏的时候,是您向陛下进言,赎回我,让我来担任梁国的大夫。” “如今,我怎么能因为害怕受到牵连就不来跟随您呢?” 彭越有些激动,擦了擦泪水,笑着牵着对方的手,跟着他一起坐在了一旁,甲士们也没有催促,就站在周围守护着。 “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是,你很有才能,又如此年轻,若是跟着我前往蜀地,那实在是太屈才了...” “功名利禄并不是我所追求的。” “哎!” 彭越怎么劝,都劝不动面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去蜀地耕作。 彭越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委托你去办。” “请大王吩咐!” “皇后对我有恩,我想要写一封信,请你帮我送到皇后那里去。” 年轻人一愣,“有恩?” “是啊...你不知道...我离开洛阳,来到郑县...皇后派了一个人,找到我,言语之中便是要我能安分守己,知足常乐,不要再有其他的奢求,我这路上一直在想,终于醒悟,我如今已保的宗族周全,若是再有什么不甘,只怕陛下也不会宽恕我了...” 彭越便将公子长的事情一一告诉年轻人,又将吕后特意将公子长叫来,让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年轻人慎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为大王送完书信之后,我就回来继续跟随大王!” 彭越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 事实证明,吕后想要查清一件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在彭越那里是有眼线的,当彭越的一位门客悄悄派人送来密信的时候,吕后当场醒悟。 “当时有一幼童来到驿舍,年纪不过五六岁,却言语狂妄,好吹嘘,自称高贤,常与齐国大贤盖公辩论,好吃肉....” 吕后都不需要继续看,她就能知道这个幼童是谁了。 吕后心里是越想越气,自己这么一番大谋划,最后居然坏在了这竖子的手里,这竖子要不是自家的娃,她真的是要将这厮给烹杀了!难怪彭越不愿意,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刘长,因此发现了自己言语里的漏洞。 自己说今天才来到这里,可昨天,刘长就已经在郑县了,他又怎么能不怀疑呢? 刘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坐在吕后的面前。 他甜甜的叫道:“阿母~~我正在内屋读论语,您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吕后从一旁拿出了木棍,用木棍轻轻的拍着手。 “读论语是吧?” “斗筲之人,何足算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没..没有读到..就读到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意思是说...只有宽恕是可以终身奉行,人要懂得宽恕别人的罪行...” “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民之轨,莫如法。厉官威民,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刘长瞪大了双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矫正过失,追究奸邪,治理纷乱,判断谬误,削减多余,纠正错误,统一规范,没有比得上法的,整治官吏,威慑民众,除去怠惰,禁止欺诈虚伪,没有比得上刑的...这是韩非子里的名篇,是说不能因为宽恕而轻视律法与惩罚...” 刘长一愣,急忙叫道:“阿母!这根本都不是论语里的!你耍赖!!” ....... 就当吕后准备换一个计策的时候,有甲士来通报,说是彭越派了人来送信。 来送信的是一个神色肃穆的年轻人,倒是很有威仪。他恭恭敬敬的拜见了吕后,随后跪着将书信递给了她。 吕后接过书信,眯着双眼,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臣多谢皇后的救命之恩,多谢皇后点醒...不然,臣只怕是惹出大祸来...这件事,臣定然守口如瓶,绝不会跟他人谈起...残破之躯,日后殿下若是有令,定然全力协从,以报大恩!” 吕后有些懵。 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彭越这是觉得自己派刘长去救了他?还是为了自保而献殷勤?想要混过这件事?或是以告诉刘邦为由威胁自己? 一时间,吕后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在书信的最后,彭越为她介绍了面前这位年轻人,按着彭越的说法,这位年轻人是非常有才能的,可他铁了心的要跟随自己去蜀地,实在是屈才,希望皇后能留下他。 看完了书信,吕后许久都不曾言语,她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 “你叫栾布?” “正是!” “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将您举荐给皇帝。” “可是...” “这是梁王的意思,你想要抗命吗?” “不敢。” 栾布随后又提出想要见一见那位被梁王赞不绝口的公子长,吕后也没有反对,带着栾布到侧屋看刘长。 当栾布进去的时候,刘长正趴在病榻上,痛的直哼哼。 “这是怎么回事啊?” 栾布惊讶的问道。 “都怪那韩非!” 第046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刘邦用大胡须蹭着刘长的脸,看到刘长一脸嫌弃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朕的乳虎来看朕啦!” 刘邦大叫着,麾下的将来们也是大笑了起来。 “这时日过的真快啊,公子长都这般岁数啦!陛下请递之!” 刘长就这样又落在了夏侯婴的手里,夏侯婴平日里看起来很和蔼可亲,他抱着刘长,笑着问道:“公子可有战车?” “没有...” “等灭了陈豨,我就将他的战车送给你,怎么样啊?” “好啊!好啊!” 吕后坐在刘邦的身边,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吕后带着刘长来到了洛阳,而吕后原先的目的本来是要除掉彭越,如今彭越没有跟着她过来,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好像是她真的很思念良人,就带着孩子来看望良人一样...她是吕后,又不是带着孩子守在家里的幽怨人妻! 事情就这样尴尬的展开了,可刘邦确实很高兴。 他离开皇宫也有一段时间了,看到刘长之后,就开心的将他抱了起来,不肯放下,又叫来了麾下众人,一起吃饭。饭菜很简单,毕竟这是战时,刘邦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举办宴席。 看得出,刘邦真的是很高兴。 他对部下们说:“朕这个儿子平日里最是顽劣,可朕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思念朕,哭闹着要让其母将他送来看望朕...这样的儿子,怎么能被称为顽劣呢?” 刘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吕后那冰冷的眼神,又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对,对,是我哭着让阿母带我来洛阳的...” 将领们或许也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抱着刘长,又是哄,又是送礼物,总之,刘长是被折腾的够呛。 天色渐渐黑了。 将领们对视了几眼,夏侯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既然皇后亲自来看望,那吾等就要早些离开啦!” “哈哈哈!陛下,明日要早起啊!” 这些老部下们,全部跟刘邦一个样,没一个正经的。 也就是吕后,面对这样的调侃也是面不改色,安之若素。 将领们纷纷起身,一一告别离开。 刘长还站在原地,夏侯婴一把抱起他,说道:“走啦!走啦!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屋内只剩下了刘邦和吕后两个人,两人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刘邦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变得如此冷漠了呢? 是自己抛下她的时候?是从马车上丢下家人的时候?还是遇到了戚夫人之后? 两个相濡以沫的老夫妻,独自在一起,竟然找不到半点话语,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是根本就不想说什么。 “朕已经赦免了彭越...” “嗯。” “叛军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嗯。” “孩子们都还好吗?” “如意很好,我没杀他。” “这...” 刘邦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刘长这竖子,没惹什么麻烦吧?” 说起刘长,吕后便是一肚子火。 “你还不知道他?他是不惹事的主吗?” “他都已经开始动手杀人,你知道吧!” “啥?!” “他还动手抢樊卿的零嘴!” “啊?” “他半路上还想要骗我的钱!” “还有这事?” “管夫人训斥了他几句,他便用冷水泼人家!” “竖子!” “你的长信殿门的石像头也被他给锯下来了!” 刘邦勃然大怒,“这竖子不打是不行了!” 吕后倾诉着这段时间里刘长所做的恶事,两人痛骂着,一唱一和,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明日,就把他叫过来,好好的收拾他!” “嗯!” “那...我们先休息吧?” “...好....” ....... 刘长当晚是睡在了另外一处府邸,夏侯婴怕他害怕,特意找了两个妇女,安排在外院。 刘长一大早就起来了,可是父母俩都没起来,他闹着要去见父母,夏侯婴又将他带走了,说是带他去做战车,刘长当即就不闹了。夏侯婴便让刘长坐在战车上,亲自为他驾车。 当夏侯婴坐上战车的时候,神色就完全不同了。 战车猛地开始了冲锋,刘长坐在战车上,无比的激动,哇哇大叫着,一点都不害怕。夏侯婴就带着他,在城内转,夏侯婴开车的技术是真的不错。在当年,刘邦被项羽打得大败。刘邦因兵败不利,乘车马急速逃去。 在半路上夏侯婴遇到了刘邦和吕后的一对子女,就是刘盈和鲁元公主,就把他们收上车来。 马已跑得十分疲乏,敌人又紧追在后,刘邦特别着急,有好几次用脚把两个孩子踢下车去,想扔掉他们了事,但每次都是夏侯婴下车把他们收上来,一直把他们载在车上。 夏侯婴赶着车子,先是慢慢行走,等到两个吓坏了的孩子抱紧了自己的脖子之后,才驾车奔驰。刘邦为此非常生气,有十多次想要杀死夏侯婴,但最终还是逃出了险境,把刘盈、鲁元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到了丰邑。 吕后是见证者,因此,在刘如意感慨自己没有早生十年,没能跟刘邦一起打仗的时候,吕后总是一脸的不屑,早生十年干什么?等着被你父丢下马车吗?? 这件事,能看出刘邦无情的一面,为了他的大业,他可以牺牲掉任何一个人。 可同时,也能看出夏侯婴狠人的一面,就这开车技术,开着车还能下车捞孩子,谁能行? 因为这件事,吕后对夏侯婴非常的尊敬,而刘盈更是将他当作恩人,在刘盈即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紧靠在皇宫北面的一等宅第赐给夏侯婴,取名为“近我”,以表示对夏侯婴的恩宠。 夏侯婴也是最初就跟刘邦厮混的同乡,他最初就是个马夫,跟刘邦的关系非常的亲切。不过,这并不是普通的马车,只要他坐上了他的战车,便是勇往无前,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他,楚汉大战,这位兄台驾着战车,一路在楚军里猛冲,愣是将楚军冲的大败。 韩信都表示了对这位狠人的敬意,他们俩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这其中当然也有夏侯婴曾救了韩信的缘故,不过,韩信确实很佩服他的勇猛,还曾认为夏侯婴才是汉军里的第一勇士。 刘长也确实喜欢这位善于开车的大叔,他一直都觉得骑马是很风光的事情,可是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驾驶战车,也是这么爽快的事情,比起骑马,似乎开战车要更爽,更猛! 下车之后,他就紧紧抓着夏侯婴的衣袖,苦苦哀求,“教我怎么开车吧!” “公子还太年幼...不过,我可以为公子举荐几个驭者,等公子年长些,可以自己去学...不过,战车跟马车不同,要开战车,那就只有一个要学习的地方,不要害怕...无论前方是什么,都要冲锋,冲过去!” 等到中午,夏侯婴将刘长送回来,而刘邦和吕后也终于醒了。 吕后冷着脸,训斥道:“我已经将你做的事情都告诉了你阿父!进去吧!” 刘长满脸无奈的走进了内屋,而吕后却没有跟着来。 刘长本以为自己要挨揍了,可是,没想到,刘邦的心情非常的好,他笑呵呵的摸了摸刘长的头,“还好有你啊。” “来,给你点钱,拿去买零嘴吃!不要再去抢别人的啦!” 刘长拿了钱,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刘邦又低声交代道:“出去后,不要告诉你阿母,就说你挨揍了便可!” 刘长赶忙点了点头。 “你阿母说你动手杀了人?真不错啊!是朕的种!该杀就得杀!比你那几个窝囊废哥哥强太多了!” “那个石像,你拆了就拆了,朕也觉得不好看!” “不过,抢别人零嘴的事情,若是男孩也就算了,女孩就不要这么做,丢人,你要是想抢,可以去抢樊哙的儿子呀,丞相他们都是有儿子的...” 就在父子两人低声谈论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刘邦急忙板起脸,“听到了吗?若是再犯,朕就打断你的腿!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顽劣!!” ps:情人节快乐! 第047章 请烹栾舍人 “你叫栾布?” “是的。” “你曾跟随臧荼造反?” “对!” 呵,刘邦瞥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你倒是挺理直气壮的。 “如今你又跟随梁王造反?” “梁王不曾谋反!” 栾布板着脸,认真的说道:“梁王自从封国之后,一直都在想办法治理好梁国,他解散了旧部,大量的裁减军队,将兵器打造为农具,安抚有异志的将领,我也曾见过真正要造反的人是什么样的,绝对不是梁王这样的!” 刘邦冷着脸,“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 栾布说道:“陛下错矣!” 刘邦勃然大怒,他猛地跳起来,指着栾布,叫道:“赶快这厮带出去烹杀!” 栾布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他高高的抬起头来,傲然的说道:“陛下被困彭城,兵败于荥阳、成皋一带的时候,项王之所以不能顺利西进,就是因为彭王据守着梁地,跟汉军联合而给楚为难的缘故!” “在那个时候,只要彭王调头一走,跟楚联合,汉就失败!跟汉联合,楚就失败!” “垓下之战,没有彭王,项羽不会灭亡,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彭王接受符节受了封,也想把这个封爵世世代代地传下去,现在陛下仅仅为了到梁国征兵,彭王因病不能前来,陛下就产生怀疑,认为他要谋反!” “哪怕没有任何造反的证据,就想要诛灭他的家族,哪有这样残暴的皇帝呢?” “若是您觉得愤怒,那就请烹了我吧!” 栾布劈头盖脸的将刘邦训了一顿,刘邦却是大笑了起来。 他指着栾布,开心的对左右说道:“这个人可以被重用!” ....... “所以,你就来做我的舍人?我大汉有这个官职吗?太子舍人我倒是知道,整日跟在二哥身后,对他指指点点,可是我连封国都没有,你当什么舍人?阿父这是在糊弄你啊!” 刘长摇着头,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前途感到深深的担忧。这是被阿父给忽悠了呀,还过来给自己当舍人,当个屁啊,我这自己的钱都要通过赚差价的方式来要,哪里养得起什么舍人。 栾布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公子说的不对,陛下对我说:朕的公子长,天资聪慧,善良仁义,奈何因朕忙于国事,疏于管教,愈发顽劣,不成体统,无君王威仪,特令我为王下舍人...”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想代替阿父来管教我呗?” “不敢,臣只是跟随在公子左右,纠正公子之过失。” 刘长一愣,笑着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劳烦,我也并非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有些时候,我希望你能多帮帮我,不要将什么事都告诉阿父阿母,稍稍纵容,毕竟我年少,若是君能相助,等我有了封国,定不会忘了您。” 栾布认真的说道:“正是因为公子年少,因而要灌输您的行为,不然等您长大了,就无法再改正了,若是纵容您的行为,那我就不是一个称职的臣下了。” 听到栾布的这番话,刘长勃然大怒,当即显出了原形。 “呵,我实话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敢管教我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教我?阿父的命令,我不能反驳,可若是你不知好歹,我就烹了你!!” 刘长恐吓道。 “身为人臣,若是不能完成自己的职责,那还有什么颜面活着呢?请公子现在就将我烹了吧!” “你!!!” “你欺负我年少无力是吧??你等着,等着啊!等我有了封国,第一件事就是烹了你!” 手无半点实权,麾下没有半个甲士的公子长,面对如此软硬不吃的舍人,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咬着牙,在心里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要烹了这厮! 从这天开始,刘长的快乐就消失了。 他无论去哪里,身后总是跟着一个板着脸的严肃的年轻人,监督他的一言一行,他终于体会到了二哥的感受,不过,跟二哥那乐在其中不同,刘长是无比的愤怒,不能等到封国了,必须要尽早将这厮给除掉啊! “公子不可不告而外出!” “公子不可随地便溺!” “公子不可动手殴打舍人!” “公子不可....” 没过几天,刘长就擦着眼泪,坐在了吕后的面前。 “阿母...让那厮离开吧...我以后听话...一定听话,我这实在是受不了啦!” 吕后笑吟吟的看着他,你也有今天? 然后,吕后就召见了栾布,亲自嘱咐他,“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若是这竖子敢惹事,不听话,就直接来告诉我!” 一大一小两人走出了吕后的住所,刘长迟疑了片刻,刚才抬起头来,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母后?” “告诉什么?” “我用石头丢你的事情....” 栾布认真的说道:“臣是公子的舍人,公子是臣的主君,臣看着公子,不是因为陛下和皇后的吩咐,是为了改正主君的过失...公子对臣,那是君与臣的事情,臣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外人。” “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密探吗?” “臣乃公子之臣也。” 刘长呆愣了片刻,“你的头还疼吗?” “不疼。” “那个....对不起啊...我本来只是想吓唬你的...没想到,准头那么好...” “无碍,不过,公子要牢记,中人当然可以肆意的对待自己的门客,可公子将来是要为王的,为王者,要体恤属下,将自己的臣下部将们当作子嗣那样对待,不能有无礼之处,否则,将会给自己带来大祸。” 或许是因为无法反抗,又或许是栾布的话真正打动了刘长,反正,从那之后,刘长也就默认了自己身后的这个跟屁虫。很快,刘邦再次出发,准备彻底平定赵代之乱,而吕后却不急着回去。 刘长也不知道阿母想要做什么,不过,他自己是要回去了,本来,吕后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长安的,可如今,他身边有人看着,吕后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刘长倒是很开心,能回去了,又能开始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栾布却说道:“公子外出而归,不能不备礼。” “所有公子里,我是最小的,凭什么我给他们送礼啊?” “正因为公子年少,因而要给年长者备礼...公子可曾收过兄长之礼?” “收过...” “那公子可曾回过礼?” “这...我没钱啊!” “可以跟皇后要。” “阿母是不会给的...我每次都想各种办法才能骗...咳,才能要一点...” “若用以正事,皇后定然会给。” 刘长有些不太相信,可他还是去见了阿母,并且以为长安众人备礼的理由要钱。让刘长无比惊讶的是,阿母居然真的给了他钱,甚至都没有半点迟疑。这让刘长很是高兴,又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他兴冲冲的跑到栾布的身边,“哈哈哈,阿母给了我三千钱,我准备留下一半,其余去备礼!” “不可!公子如此欺骗皇后,皇后以后还会信任您吗?” “行,行,那就留下一千?” “不可!” “五百?我告诉你,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最后,公子长还是一脸愤恨看着栾布将礼物搬上马车,不行,不能对他留情,这厮果然还是要烹了才好! 第048章 正要找你 淮南国,六县。 说是六县,其实就是一个县,只是县名为六。 淮南王英布,刚刚狩猎归来。 英布长得人高马大,若只是论本身的武力,你把彭越和韩信绑一起也打不过他,他自幼好武。小时候,有位客人给他看了相说:“当在受刑之后称王。” 英布到了壮年,犯了法,被判处黥刑。 英布愉快地笑着说:“有人给我看了相,说我当在受刑之后称王,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吧?”听到他这么说的人,都戏笑他。所以又称黥布。 英布后来被带到骊山当役徒,修筑秦始皇陵墓,英布专和罪犯的头目、英雄豪杰来往,其后带领一些人逃到其它地方成为盗贼,后来,他就跟了项梁,很少有人知道,在项羽破釜沉舟之前,他其实派遣了英布作为先锋去渡河作战,英布占据优势后,项羽才带着其余人马渡河。 这厮因为勇力,在项羽麾下长期担任先锋,项羽打仗,他总是在最前方率先冲锋,能得到项羽的认可,并且作为先锋,可以看出,他本身的勇武绝对是不差的,可跟另外一个名字里有布,一样勇武的家伙一样,这厮的头脑实在是有些太简单了。 怎么说呢,项羽本来就对他挺好的,虽然没有要他为自己的义子,但是绝对没有亏待他。在楚汉大战之后,项羽去攻打齐国,让英布带着军队来帮忙,英布托辞病重不能前往,只派将领带着几千人应征,他可不是像彭越那样真病了,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刘邦在彭城打败楚军,英布又托辞病重不去辅佐楚国。项羽因此怨恨英布,屡次派使者前去责备英布,并召他前往,英布越发地恐慌,不敢前往。 他没有得渔翁之利的实力,又偏要坐观楚汉大战,这就有点犯傻了,这两个势力无论谁取胜,想必都不会放过英布。 刘邦为了背刺项羽,就派了使者去忽悠英布。 果然,经过使者一番忽悠,英布当场“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又是“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然后,英布就背叛了项羽,站在刘邦这里,打败了项羽,刘邦也没有亏待他,封他为淮南王。 可是刘邦在平定赵代大战的时候,英布老毛病又犯了,又是同一个借口,病了,不能去,就派遣将领带着几千人去支援。 英布皱着眉头,快步走进了王宫,都没有脱下身上的甲胄,就坐在了上位。 “梁国被除,该怎么办呢?” 淮南国的群臣,此刻就站在他的左右,当然,刘邦安排进来的那些人是不在的,站在这里的都是英布的心腹,一堆莽夫。英布这个人,但凡身边有一个谋士,也不至于一个谋士都没有。 淮南国里就是一堆莽夫,他们也不怎么治国,每天就是去打打猎,干一干强盗,别说,淮南国的治安倒是挺不错的,毕竟猛兽和贼寇都被干得差不多了。在原先的历史上,某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下一任淮南王,都觉得这里无聊,野兽也少,贼寇也少,只能造反玩一玩。 听到英布的询问,他麾下的莽夫们即刻提议。 “楚王,梁王都被抓了起来,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不如起兵干大事吧!” “对,刘邦打个陈豨都如此费力,若是我们起兵,刘邦肯定是挡不住我们的!” 硬要形容的话,这就是一群闲的蛋疼的莽夫,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过,此刻的淮南王却有些迟疑。 在历史上,韩信与彭越惨死,英布得知这两位诸侯王先后上路之后,心里大惊,即刻准备起事。可是如今,这两位都没有死,这让英布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冒险去尝试。 “大王,韩信两次造反,没有死,彭越造反,也不过是被贬为平民。” “如今您身强力壮,若是成功,您就是天子,若是失败,也不过是像他们那样被流放而已,现在不起身,等到我们年迈了,又能怎么办呢?” 英布抚摸着下巴,“只是,没有出兵的名义啊!” “当初项羽谋害了义帝,我是为了天下大义而起兵的...如今,若是再次起事,天下人都要耻笑我了。” 他麾下那群莽夫挠着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 “何况,韩信和彭越还没有死...若是我们起事,他很可能会动用这两个人来讨伐我...那时候,我们就要失败了!” 英布说着,若是他稍有脑子,就会明白,刘邦怎么也不会动用两个已经谋反的人来统帅大军,他的部下们若是有一个能说话的,都可以告诉他无数个起兵的理由,但是,很可惜,他们没有。 一个莽出来的淮南王,在政治谋略方面,甚至还不如韩信。 历史上,他的下场也是非常惨的,被刘邦带着曹参等人完败之后,被长沙哀王吴回所骗,信了对方的鬼话,准备逃到南越,随他的使者到了番阳,然后被当地人所杀....不过,他打仗也确实猛,有一段时间打的刘邦不敢出城,后来众神归位,樊夏侯曹周等人联手差点把英布的头给打爆了。 英布暂时没有走上造反的道路,谈论了片刻,便带着猛将们继续外出狩猎。 而在这个时候,公子长已经回到了长安城。 他们是低调出行的,也没有在任何地方逗留,走的比当初过来的时候要快多了。 进了长安,到了皇宫门口,栾布便止步不前了。 他是不能进皇宫的,刘盈的舍人能自由出入,是因为刘盈有自己的殿,可以安排这些人,但是...刘长跟皇后住在椒房殿,没有自己的殿,根本没办法安排人住下,皇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特意在皇宫附近给栾布安排了住所。 刘长狂喜,这就是说...栾布没有命令不能进宫?自己自由了?? 进了皇宫,来到熟悉的地方,身边没有父母来管束,身后也没有跟屁虫,刘长深吸了一口气,啊,真爽啊。 “长弟!” 刘恢站在远处朝着刘长挥了挥手,刘长大笑着冲了上去。 “五哥,等一下啊...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刘长从近侍手里拿过一份木盒,递给了刘恢。刘恢一愣,弟弟长大了啊,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外出之后居然还给自己带了礼物,刘恢接过礼物,有些激动的说道:“长弟啊...怎么如此客气啊,你这...” 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给了弟弟一个拥抱。 “四哥呢?二哥呢?” “四哥在天禄阁,二哥在储殿...” “好嘞!我先把礼物送过去!等会再来找你,我这一趟,可是做了不少事,见了世面,连夏侯婴都亲自为我驾车!” 刘长边走边说着,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刘恒接到礼物的时候,也是一脸懵逼,可随后又眯着双眼,盯着刘长,几次询问:是不是需要自己的什么帮助?要借钱?还是做了什么坏事要自己帮忙瞒着? 四哥如此不信任,让刘长很是恼怒,我是那样的小人吗?? 连如意都收到了一份礼物,刘长原先是不想给他准备的,可栾布不肯,说无论如何,他都是公子之兄长,不能无礼之类的,刘长就将礼物往刘如意面前一丢,然后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刘如意生怕这盒子里是什么恶心的东西,让下人去打开,取出其中的木制的虎型木雕之后,如意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送礼???” 刘长在皇宫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六哥,最后无奈的找到刘恢,才找出了在一旁潜伏着的老六刘友。老六接过礼物,泪眼汪汪,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正式的赠送礼物,他非常的开心。 最后,自然就是要去储殿里找太子了。 当刘长冲进储殿的时候,刘盈的甲士们都没能拦得住他。 在殿内,刘盈正跟萧何面向而坐,大声的谈论着什么。 看到冲进来的刘长,两人顿时都停下了。 “回来了?哎,我这忙的都忘了去接你,正好,来,来,你来的正是时候!正有事要问你呢!” 第049章 谁去喊一下太医令? 刘长刚走到刘盈的身边,礼物都还没送出去呢,刘盈便一把抓着他的手,拽到自己身边,直接让他紧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刘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向了萧何,说道:“这是我的七弟长....” 萧何笑了笑,“久闻其名。” 刘长打量着面前这个和蔼的大叔,不,应当是老爷爷,他看起来比阿父还要年长许多,发须灰白,可相貌堂堂,气质拉满,刘长不由得感慨:好一个帅老头啊!这比阿父可帅多了! “长,快拜见丞相。” “丞相?” 刘长一脸的不屑,趾高气扬的看着萧何,你丞相又怎么了?我见阿父都不行礼的! “不可对萧相无礼!” 刘盈看到刘长贱兮兮的模样,便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无奈的看着萧何,“劣弟年幼,请丞相宽恕...” “萧相??萧何???” 刘长瞪大了双眼,他急忙站起身来,直接坐在了萧何的身边,“您就是萧何啊?” “正是。” “哎呀,二哥你早说嘛,既是萧何,该拜,该拜...” 刘长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萧何俯身行礼。 “长弟,不可直呼长辈之名...” “无碍,无碍...来,坐下。” 萧何笑吟吟的,完全没有在意这家伙的无礼举动,等刘长乖巧的坐下来后,萧何打量着他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娃实在是太像他阿父了,这可比公子如意像多了。 “是这样的,太子认为:要想办法妥善的安排逃避战乱的流民...太子的想法,是想要制造大量的纺织机器,在洛,梁,燕等地建立官办的集中的纺织场所,招募流民,让他们为官府工作...” “这纺织机乃是公子做出来的。纺织机至今还是有不少的缺陷,零件非常容易损坏,不知公子是否有改进之法呢?效率降低一些也可以,只要能更加稳定,不出什么问题...” “这....” 刘长皱着眉头,他知道自己做出来的纺织机的确不够完美,可这机器毕竟是他凭模糊的记忆摸索出来的,他又不是专业做这个的,若是说改进,他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看过殿下所绘的设计图,匠人们说,设计图似乎是有缺陷的,缺少了几个重要的零件...” “我会想办法的...可以让尚方的人帮我嘛?” “当然可以,只要殿下有意,不只是尚方,任何人您都可以调用!” 往后的话题,就没有刘长的事情了,刘盈和萧何谈起了一系列的问题,除却灾民问题,还有如何应对明年的粮食减产问题,赵,代在打仗,其余地方的青壮上了战场。耕作的人少了,若是没有应对举措,接下来就会出现耕地恍惚,粮食不足,大批百姓饿死的情况。 刘长坐在他们身边,竟是一言不发,只是认真的听着。 萧何有很多事情要做,与刘盈说了片刻,便匆匆起身,除却国内的事情,他还要负责战事的后勤工作。送走了萧何,刘盈这才拉着刘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询问他这旅程中的情况。 刘长原本是有很多想要吹嘘的东西,可是经过了刚才刘盈与萧何的谈话,那些吹嘘,瞬间变得没有了什么意思。 “哥,大汉就这么缺粮嘛?” “我这一路上,所看到的百姓,就没有一个是不拿着农具,准备去耕作的...他们一直都在辛勤劳作,为什么还会缺粮呢?” 刘盈长叹了一声,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一直都缺粮...国库里常年都是空的...没有什么积蓄。” “中原地区还好,你去的地方还不够多,你不知道,大汉大多数地方的百姓,都是吃不饱饭的,只是勉强糊口,不被饿死而已..当然,每年被饿死的人,也不少...丞相也想过很多办法...减少赋税,不动用徭役...情况比几年前好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改善。” “粮食不足,农具不足,耕牛不足...上一年,各地上书所报的饿死的百姓,便有六千多人...若是认真排查,那就真不知有多少人了。” “唉...国内还总是在打仗...每一次打仗,都会破坏掉四五年的努力...这就是为什么丞相屡次上书,非要皇后处死淮阴侯的目的了。” 刘盈看到刘长呆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刘长慌慌张张的,逃一样的离开了储殿。 没有吕后的椒房殿,变得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个不发出脚步声的近侍或宫女在四周匆匆飘过,刘长坐在石阶上,双手撑着下巴,呆愣的看着远处,叹息着。 “在想什么呢?” 刘长一愣,抬起头来,刘恒正站在他的面前,背着双手,淡然的凝视着自己。 “四哥?你怎么来了?” “盖公又换了本书,这是他让我给你的....明天开始去天禄阁。” “哦。” 刘长接过书,继续呆坐着。 刘恒想了想,也就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人一同看着远处。 “四哥...” “嗯?”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吃牛肉了。” “嗯。” “我不知道...我这些年里,到底吃掉了多少头耕牛啊...” “无碍,你吃的那些,大多是已经死掉的牛...”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吃不起饭...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就做不了?你当初不是改进了纺机嘛?这就可以救下很多人了...” “布匹又不能当饭吃...就是要用布匹换,也得有粮食可以换啊...” “那你就去改进农具啊,你有这样的天赋,是不能浪费了的。” “可我对农具,一窍不通啊...四哥,我...拆过纺车,可从不曾见过什么农具..我从不曾下过地,不曾耕作过一天...”,刘长委屈的说道。 刘恒猛地皱起眉头来,他生气的骂道:“你这竖子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淮阴侯出生的时候就会打仗吗?丞相学走路的时候就知治国吗?留侯下地的时候就懂谋略吗?” “他们不都是通过学习而掌握了这些本领吗?你试都不敢试,学都不敢学,怎么就敢放弃呢?” “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他们所掌握的本领,还比不上你做机器的本领吗?!” “我...” 刘长瞪圆了双眼,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你在这个年纪,能做出那样的机器,就足以证明,你是有天赋的...不要荒废了你的天赋,不懂就去跟懂得人学!若是想要为天下百姓做点事,那就不要坐在这里唉声叹气,这有什么用?你愧疚上一万次,百姓们就能过的更好一些吗?你再也不吃牛肉,家家户户都能有耕牛吗?” “去做点什么!哪怕失败了,也比你坐在这里愣神要强得多!” “好!” 刘长猛地跳了起来,“我这就去尚方!” “我要做出很多很多的机器!我要让天下人都穿的衣服!吃的上饭!” “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刘长顿时就朝着尚方快步跑去,跑了几步,他忽然停下,又跑了回来,指着刘恒,“对了,虽然你是我的兄长,可你下次要是再敢骂我,就别怪我跟你动手了!这次就饶了你!不许再有下次!” 说完,刘长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刘恒坐在石阶上,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跑的没了踪影,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竖子!” ....... “我来了!!” 刘长猛地冲进了尚方府内,大声的叫嚷道:“有没有做好的纺车?给我来一辆,我们一起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对了,把各种农具都给我搬来,再给我找几个懂农具的!” “还有,给我找几个因制造机器而升爵的人,越多越好!” “这都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尚方府内的匠人与宦官,此刻目瞪口呆的看着活蹦乱跳的刘长,面面相觑。 谁去喊一下太医令? 第050章 就你叫刘长啊? 尚方府内,刘长在一群匠人们的簇拥下,正在认真的拆装一堆纺织机的零件。 刘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做出来的纺织机会那么容易损坏了。 简单来说,就是刘长太追求效率,步子跨大了,他是按着自己记忆里的纺织机来做的,可是,未来的纺织机,用的可不是榫卯机构,那是钉子加各种粘合剂,才能在最大的功率也不破损,可如今这结构嘛... 既然明白了其关键,那只要减少震动,或者换别的结构就能解决。 至于农具的事情,那刘长就真的要从头学起了,他在记忆里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耕作的知识,倒是有拖拉机这种的,可是他也做不出来啊! 好在,尚方是一个完美的机构,因为萧何的吩咐,整个尚方,都没有人敢违背刘长的命令,刘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先是找来了一些耕犁,耒,锹,锄,双齿锄,镰等等。 尚方甚至请来了几个老农,在长安郊外,亲自为公子演示这些农具是如何使用的。 让刘长感到无奈的是,那些简陋的农具,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改进的空间,要改进,除非就是在材料上,此刻已经有了铁制农具,但是因为铁不多,因为木制,铁制,甚至骨制铜制是混合着用的,有什么就用什么,绝不挑剔。 在刘长看来,唯一有改进可能的似乎就是犁了。 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在看着犁在田地里的实用,摸着下巴,思索着如何改进。 照着抄是容易的,可是自己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再简单的东西,自己想出来肯定是比抄更复杂的东西要有难度的。 当减少了效率提高了稳定性的新纺织机器被送到萧何那里的时候,丞相是非常高兴的。 他们当即开始准备用太子的办法,将设计图送到各地,让当地大量制造机器,然后招募流民,解决流民的问题。 正准备好好夸奖弟弟的刘盈在得知弟弟最近在想办法改进农具的时候,更是开心。在刘长回宫的时候,他紧握着刘长的手不放。 “长弟啊...如今阿父与阿母都不在长安,我并非是贪图什么功劳,我只是想要让阿父知道,我是可以治好国家的,若是你能做出新的机器,我一定会大量制造,让阿父看看,他的孩子里,没一个是不成器的。” 看得出,刘盈确实很激动,这些时日里,他在自己的职权内做了很多的事情。 他在尝试着真正成为了一个有用的太子,而不是一个满嘴空话,空谈仁义道德的太子。 他在朝议里,接见了几乎所有的大臣们,请求这些大臣们能提出自己的建议来,大臣们也是有些无奈,面对太子的请求,或多或少的给出了一些在自己领域内的建议,太子奖赏了这些人,并且将这些建议收纳起来,再由自己身边的舍人们来商谈,看看那些建议是可以执行的。 他在试图展现自己的能力,而刘长的想法,也让他很开心,若是刘长真的有办法做出能提高粮食产量的机器,他就能做出更多的事情了。 刘长整日都在往耕地里跑,浑身脏兮兮的,都不太像个皇子,平日里在天禄阁里,他灰头土脸的,与周围的皇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看你,你都成泥猴了,也不知道洗一洗脸...小心母后回来后揍你!” 如意笑着说道。 刘长却不在乎,骄傲的抬起头来,那些泥土仿佛都是他的勋章,他大声的说道:“我浑身泥泞,却是在为了天下人而做事,你这般干净,又有什么贡献呢?” 如意正要说些什么,盖公猛地拍了一下案。 “公子如意,有人将来,唯目之瞻。言之1,行之1,得而勿失。言之采,行之巸,得而勿以,是故,言者心之符;色者心之华也;气者心之浮也。有一言,无一行,胃之诬。故言寺首,行志卒。直木伐,直人杀。无刑无名,先天地生,至今未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如意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如..如果要对某人委以重任...您能再说一遍嘛?” “这都不会!还好意思指责你的弟弟?将拾太经给我抄六十遍!” 如意低着头,低声称是。 刘长咧嘴大笑,在如意面前挤眉弄眼,心情甚是畅快。 等到课程结束,盖公却叫住了刘长。 他用衣袖缓缓擦掉了刘长脸上,手上的泥土,擦的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你想做的事情,你做的很好,皇宫里有哪个敢嘲讽你的,便与我说,我替你收拾!” “嘿嘿嘿,好的!” 刘长继续在耕地里转悠,虽说他对耕地一窍不通,但是,基本的动手能力还在,他很快就意识到,既然纺织机可以通过多锭来提高效率,那为什么犁不能通过多个铧来增加效率呢?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若是只增加几个铧,那犁就变得相当笨重,更加费力,不仅不能增加效率,反而是降低效率。刘长又反复观察了耕犁,他终于发现,可以用杠杆原理,将直辕改为曲辕,将长辕改为短辕啊! 另外,再想办法给这玩意多加几个铧!在犁架后安装一个弯形的松土箍柱!在箍柱下端再安装一个松土铲!在前头安装一个松土锄!不!两个!! 当刘长画出一个设计图,将设计图交给了尚方的人的时候。 这些人都惊呆了,这是耕犁??您这是将所有的农具都挂在犁上了嘛?这玩意要多少头耕牛才能拉得动啊!! 虽然公子长的设计图很离谱,可还是给了匠人们一定的启发,例如结合不同的农具,包括对直辕的改变等等,匠人们开始不动声色的在背地里设计,公子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大胆,什么都想要,永远追求最大的效率... 听到匠人们已经开始动手制造,刘长当然也很开心,连饭量都大了许多。 这一天,刘长又在耕地里看着匠人们试验不同的农具,临近傍晚,方才跟着栾布返回皇宫。 正要进皇宫,忽有人喊道:“刘长!!” 刘长一愣,转过身来,却是两个半大的小子,正一脸傲气的看着自己。 “就你是刘长是吧?” 两个人缓缓逼近,门口的甲士略微打量了他们几眼,便知趣的转过头去。 “就是我,你们谁啊?” “我叫伉!这是我弟弟市人!” “就是你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欺负我们的妹妹?” 两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刘长,一脸的桀骜。 “呵?你妹妹是哪个?” “樊卿!” “哦...那个告状鬼的哥哥啊?” “哼!知趣的,就去跟我们妹妹道歉!不然,我们哥俩是不会放过你的!” 刘长笑着将衣袖卷起来,问道:“对了,问你们一件事...你们,不会也跟你们妹妹那样爱告状吧?” “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会跟大人告状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 “哇....” “阿母,我们什么都没干,他上来就打我们...我眼睛看不到东西了...” 鼻青眼肿的樊伉哭着向母亲诉说着刘长的暴行。 一旁的樊市人也是擦着眼泪,哇哇大哭。 吕媭冷着脸,听着两个家伙在这里哭诉,“两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比你们年纪都小的...还有脸来跟我哭诉?你们阿父的脸都被你们俩丢完了!!” “你们阿父要是在这里,非得把你们吊在房梁上打!” “还哭?!” 听到吕媭的话,樊伉捂着嘴,无声的抽泣着,再也不敢发出声来。 “挨打了,那就下次打回去!你们是舞阳侯的儿子,再也不要来我面前哭诉了!” 樊伉和樊市人从母亲这里离开,樊市人瞪大双眼,问道:“兄长,妹妹受了欺负,阿母就亲自去说理...我们挨了揍,阿母怎么还骂我们呢?” “嘶...无碍,无碍,今天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咱俩打不过他,那就叫胜之,亚夫,坚他们来帮我们!我们五个总不能还挨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