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首辅林枢》 第一章 噩耗 龙盘虎踞,江南都会,金陵沐于秋雨。 华灯初上,秦淮夜宴,莺歌燕舞正靡靡。 今日放榜,治德五年南直隶秋闱大比终于落下帷幕。榜上有名的学子欢呼雀跃,呼朋唤友来这秦淮河畔,携美同游,共赏秋雨烟云。 花坊之上,有一男子格格不入,任那旁边的美人如何使劲,就是不为所动。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从怀里的美人酒杯中吸了一口,揶揄道:“瑾玉兄为何闷闷不乐?你看美人如画,正等你这大才子鉴赏呢?” 话音刚落,花坊中约有七八人皆是附和,直言乡试得中,正该高乐才是。 林枢端起酒杯,遥敬一圈:“惟中兄,诸位学兄,原本小弟不该扰了雅兴,但家中伯父身体有恙,若非暴雨误期,此时小弟当已踏上归途了。” 他扬起酒杯,一饮而下,然后抱拳致歉:“诸位皆是苏州府同乡,也知晓小弟家中情形。今日就不陪诸位学兄高乐了,待家中稍安,北上京城相聚,小弟再设宴赔罪!” 众人此时才想起,这位林枢学兄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侄,父母早亡,长于林如海膝下。 秋闱前林如海突然患病,若非他心心念念家中子侄的举业,怕是此时的林枢还在病床前侍奉呢。 王惟中面带歉意,打了圆场:“倒是我等失礼,林公坐镇盐课,矜矜业业近十年,才使得江南盐价平稳。如今积劳成疾,该是我等为其祈福才是。” 林枢稽首一礼:“多谢惟中兄谅解,这会雨小了,小弟实在是心中难安,就不陪诸位高乐了,咱们京城再见。” “带我等向林公问安,瑾玉兄慢走……” …… 秋雨瑟瑟,林枢坐在马车上前往金陵码头。心绪不宁之下,略有急躁。 “福全,去往京城送信之人走了几天了?” 驾车的福全一甩马鞭,回道:“阿纯一行五人,乘贡船北上,算日子已经到京城有两三天了。” 唉! 林枢叹了一口气,闭目沉思。 命运真的就不能改吗?伯娘贾敏三年前病逝扬州,堂妹黛玉被荣国府接走。 哪怕他精心照看的大伯林如海,如今也是重病在身,绕是自己想尽办法。依旧只能看着他日渐消瘦,病入膏肓。 “大爷,到码头了……” “速速上船,回扬州!” …… 一夜飞驰,巡盐御史府终于有了可以主事的人。 林如海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听着林枢说话。在得到林枢高中南直隶解元的喜讯后,他高兴得想要坐起来。 一连好几声咳嗽后,面色泛起红来。吓得林枢连忙帮他拍着后背,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枢儿,我若去了,你就扶灵回乡,万不可在扬州逗留!”林如海靠在枕头上,看起来精神好了些,便郑重的给林枢说道。 林枢难掩心中悲伤:“大伯何故说这话,侄儿一定会寻访名医,延医问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如海苦笑一声,目光越过窗外的竹林,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 林家啊,就剩下林枢这一个男嗣了。自己陷在扬州这个泥潭不要紧,不能把林家最后的希望也陷进去。 良久,林如海严厉的说道:“枢儿,大伯一生不说清正廉洁,但也算是矜矜业业。如今病入膏肓,盐政糜烂至此,哪怕我耗尽心血也无力回天。只盼陛下早日派来接任者,大刀阔斧之下,方能力挽狂澜。遗折我已写好,待我去后,你将它送到绣衣卫扬州千户所耿向南千户手中。” 咳咳…… 林如海如同交代遗言一般,让林枢的心中更加难受。看到自己大伯咳嗽不止,他连忙轻轻拍打后辈:“大伯不要说了,侄儿这就去请大夫……” 林如海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你伯娘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那些人恨不得林家死绝,怎么会让我活着离开扬州。” 这话让林枢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大约明白了林家的这些劫难,与扬州乃至江南官场、盐商、海寇有着巨大的关系。 “可是那是盐商?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些人?”林枢不甘心的询问。 林如海欣慰的拍了拍林枢的手背:“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待我去后,遗折上奏陛下,自然会有人来处理。我现在要给你说的,才是关乎咱们林家的大事。” 他从床头拿出一个匣子,交给林枢:“这里面是林家所有勋田、庄子、商铺和百年来积攒的家产。其中一成留给玉儿,和你伯娘的嫁妆算做玉儿的出嫁之物。你是我林家唯一的男嗣,其中的四成由你继承……” “我不要……”林枢脸上挂着泪,摇头拒绝,却被林如海严厉的训斥。 “你不要,是想让林家从此败落吗?” 林如海看到侄子满脸悲痛,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剩下五成,我会上书陛下献给朝廷。想来陛下会因此多照看你与玉儿,不至于被那些人轻易给害了。” 林如海艰难的交代了正事,这才眼含慈爱的说起了黛玉:“玉儿是我唯一的血脉,她自幼离家,虽说荣国府是她外家,但终归是客居,想来也受了不少委屈。待我去后,她就交给你了。我已留下手书,玉儿的终身由你这个哥哥做主,替她找一个妥当的夫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好……” 林枢跪在床边,咚咚的磕头发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妹妹,让她一生顺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入轮回!” “你叫我什么?”林如海眼中露出惊喜。 “父亲精心抚养教导儿子,虽不是亲父,亦是儿子的父亲。待儿子娶妻生子,当有一子秉承父亲香火,绵延万世!” 林枢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林如海挣扎的起身,微笑着受了父亲的称呼。 “好好好,此生无憾,此生无憾了!” “敏儿,我来了!鲜衣怒马,半生蹉跎,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父亲……父亲……” …… 治德五年九月初八,兰台寺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病逝扬州任上,享年四十六岁。 林枢安排管家林福派人去四处报丧,巡盐御史府白灯高挂,布置灵堂,下人们也换上白衣,等待祭奠的人前来。 第二章 回南 治德五年九月十二,京城秋雨绵绵。 荣国府中,贾家太夫人贾史氏刚刚醒来,大丫鬟鸳鸯就端来水盆供她洗漱。 “玉儿可醒来了?”贾史氏突然开口:“昨夜突然梦见了敏儿,她和一个人影站得远远的,我想走近,却总是有什么东西挡着我不让我过去。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唉……” 鸳鸯连忙安慰道:“许是前日林家的人胡言乱语,惊扰到您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您想念姑奶奶了,咱们就去报恩寺上香祈福?” 原来就在前日,林枢派的人迟迟得不到荣国府的回信,不得不再次登门,想要见到林黛玉。 可荣国府的人死活不愿意放黛玉离开,压下消息,把林纯五人拦在了门外。 林纯不得已大声斥责贾家不顾骨肉亲情,隔绝林家女儿与家中通信…… 宁荣街上,林纯五人最终突出贾家家仆的重重围困,好不容意才逃了出去。 贾史氏想起暖阁中的黛玉,像是想起什么,吩咐鸳鸯去请了贾政之妻贾王氏。 待贾王氏匆匆赶来,就耳语了几句。 “母亲,这怎么可以?宝玉将来可是有大造化的,虽然外甥女很好,可,可咱们未必不能替宝玉找一个更好的!” 贾王氏急切的劝说贾史氏,她是一点也不愿意让宝玉娶了贾敏生的病秧子。 贾史氏严厉的说道:“你懂什么?林家五世列侯,家产数以百万计。林女婿又没有子嗣,将来这些不都是两个玉儿的?” “林家不是还有个侄子吗?”贾王氏不甘心的辩驳。 “他要能活着才能说是林家的继承人,为了宝玉,老婆子就是当一回恶人又怎么样。” 贾史氏面目狰狞,把贾王氏吓得不敢再反对,只能点头勉强应下。 这时门口传来贾琏的声音:“老祖宗,扬州来信,林姑父殁了!” “什么?”贾史氏与贾王氏几乎同时惊呼,连忙叫贾琏进来说话。 贾琏一进门就把书信交给贾史氏:“林家派人前来报丧,同时要接林表妹回南。” …… 黛玉收到噩耗时已是当日晚上,不知贾家人是怎么商议的,她蜷缩在暖阁中哭了一夜,第二天才浑浑噩噩的跟随贾琏准备返回扬州奔丧。 林纯五人与前来送信的林福汇合,共同护卫黛玉前往通州。 等到通州码头,众人上船后,贾琏去安排启航事宜,林福让黛玉身边的紫鹃与雪雁去弄些吃的来,然后走到黛玉身边。 黛玉如今只有十岁,因为丧事的原因只着素色白衣,瘦弱的样子让林福心疼不已。 “大姑娘还请节哀,老爷临终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大姑娘,大爷也让老奴一定要照顾好您。千里之遥,您还要保重身体为要。” 林福想起林枢临行时的交代,看到四下无人,把一封信偷偷交给黛玉。 “这是老爷和大爷给姑娘的信,大爷交代说,不可让他人看见,包括贾家所有人,都不可尽信!” 黛玉懵懂的接过来,见上面笔迹就是父亲林如海亲笔,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林福守在船舱门口,黛玉打开书信看了起来。信封中有两封信,一封是父亲林如海的,一封是堂兄林枢的。 父爱如山,却只能用书信遥寄。林如海在信中与女儿告别,更多的是叙说了他对黛玉今后的安排。 “为父去后,林家只余你与枢儿兄妹二人。枢儿成熟稳重,颇有贤才,当为汝之依靠。贾家虽是汝之外家,但其族骄奢,其心叵测,不可尽信。一切以汝兄枢儿意见为准,切记切记!” 因是书信,林如海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黛玉看得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父亲把自己的终身皆托付给了堂兄林枢。 反而自己的外家荣国府,父亲说是不可尽信。黛玉心中起了疑惑,想到家仆林纯早几天前就来到京城,为何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她又打开林枢的信,信中尽是关切,一再叮嘱自己要保重身体,并以长兄的身份,强令自己衣食上不可亏欠,不可素斋守孝,熬坏了身子。 虽然两人三四年未见,但黛玉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林枢的样子。小时候一应要求,哪怕再难,堂兄林枢都会想办法帮自己实现。 那年荣国府派人来接,堂兄拉着自己的手一个劲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待三年后春闱大比,他就回来京城接自己回家。 没想到三年后,自己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向扬州赶去。 “为兄惭愧,未能照顾好父亲,且等玉儿回家……” 黛玉喃喃自语:“生死之劫,怎能怪得了哥哥呢。生前侍奉,死后守灵,哥哥比我这个远方的亲女强太多了……” 打开船舱的窗户,黛玉看着绵绵秋雨,泪水不断的滴落窗沿…… …… 扬州巡盐御史府,今天已经是林如海头七忌日。林枢重孝在身,身形憔悴。 棺盖未封,冰至四周,香料之下,仍有隐约异味。林枢就像没有闻到一般,跪在灵棚中烧着纸钱。 “大爷,扬州绣衣卫耿千户来了!”下人在林枢耳边轻声禀报。 只见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绣衣卫走进灵棚,先是接过白孝系在腰间上香拜祭,随后才看向林枢。 林枢郑重磕头还礼,然后对下人吩咐道:“守在门口,灵棚十步以内不许人靠近!” 待安排好后,林枢从怀中掏出了林如海的遗折,双手递给耿向南。 “这是家父的遗折,家父叮嘱学生一定要亲手交到耿千户手中!” 耿向南接了过来,郑重的收好:“林解元节哀顺变,本官一定将林公遗折送到陛下手中。” 随后他又小声说道:“想来林公已经叮嘱过林解元,扬州非久留之地,待女公子回来,林解元还是早早回姑苏才是。待百日后,就立刻去京城为好。” 虽然耿向南没有说原因,林枢还是能猜到是为什么。他点点头,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这些。 等耿向南离开后,林福的儿子林冰才走进来:“大爷,大姑娘已经到淮安了,明日清晨就能到扬州码头。” 林枢看向林如海的牌位,强打精神,吩咐道:“派人去同济堂,请李老明日一早来府上候着,玉儿自小体弱,我真怕她受不住……” 第三章 哀荣 治德五年九月十六日清晨,日夜兼程的黛玉,在贾琏的陪同下踏上了扬州码头。 连续三日四夜的行程,让黛玉一下船就差点软倒在地,旁边的紫鹃眼疾手快扶助了她。 虽然戴着面纱,但她还是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孝衣在身的男子。 三年未见,兄妹俩却没有丝毫陌生感。林枢看着瘦弱不堪的黛玉,难掩心疼。 走上前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亲昵动作,让黛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靠在林枢胸口大声哭着,林枢不得不扶助黛玉瘦弱的肩膀:“先回家,父亲生前最惦记的就是你了,如今林家就只剩下咱们兄妹二人了,你若是受不住倒下,那哥哥可怎么办?” 虽然林枢一直劝慰着,不过黛玉好似没有听到,直到哭得狠了,竟然晕了过去。 这下林枢也慌了,连忙抱起黛玉就上了马车,旁边的贾琏也被吓了一跳,这会也不在意林枢的失礼,上了马车就跟上上去。 …… 巡盐御史府后宅,白发苍苍的李景同诊脉之后,林枢急忙询问:“李老,舍妹情况如何?” “令妹乃是长期肝气郁结,加之忧思过甚,惊闻噩耗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勉强坚持,待见到至亲,心神缓和,这才晕了过去。待老夫拟个方子,让令妹好好调养。至于其他,还是不要让她劳累为好。” 李景同看了一眼旁边的华服男子,悄悄用眼神给林枢示意。 林枢说道:“那李老请随我到书房,拟好方子后我便派人去取药。” 随即他又转身向贾琏致歉:“琏表哥,今日是小弟失礼了,还请琏表哥先去歇息一会,待小弟安排好妹妹这边,再领表哥去灵前拜祭。” 贾琏本就被黛玉的晕倒给吓了一跳,加之他自己也被千里路程累得不轻,当即应下。 随后林枢与李景同去了书房,林枢开口询问:“李老,舍妹到底是怎么了?” 李景同欲言又止,不过想起林如海在世时,与自己也算是旧识,同济堂能够安然数年,多有林府照应。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回道:“令妹不止是病,而且体内有不少毒素,应是慢性毒药所致!” 轰! 林枢的脑中如同惊雷炸响,直让他摇摇欲坠,眼前一阵晕眩。 李景同连忙扶住他,手指按住几个穴位连连按压,这才让林枢缓了过来。 “多谢李老,学生失态了!” 林枢向李景同道谢后追问道:“可有解毒之法?妹妹乃是学生唯一的亲人了,父亲临终前叮嘱我要照顾好妹妹,却不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李景同思虑片刻,郑重的说道:“老夫诊脉时,发现令妹指甲泛青,应是长期服用类似丹毒之物。幸好发现尚早,可用牛乳配合药物排出体外。不过此法需日久不停,至少要两到三年时间才能痊愈。” 丹毒?那不就是重金属中毒? 可黛玉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服用丹药?难道荣国府中有谁在炼丹以求长生?可这怎么会让黛玉服丹? 林枢略过疑惑不提,先是好好询问了一下黛玉的情况。再三确认黛玉暂时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去安排京城来人的事情。 …… 贾琏换了孝服,拜祭过林如海之后,这才想起临行时贾史氏的交代。 荣国府中,贾琏算是良心未泯之人。听到祖母欲要算计林家,心中当时就不是很情愿。 林如海在世时,三节两寿送到荣国府的节礼比其他家加起来都多。贾敏生前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而其他人眼里却只有贾宝玉。 黛玉醒来后,林家举行了封棺之事。略过林家兄妹悲痛欲绝的情形不提,贾琏也是心有戚戚。 看到憔悴的林家兄妹,再让身边的小厮兴儿、隆儿去打听了林枢的情况,他躺在床上怔怔发呆,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听从贾史氏的安排去做那些事。 九月十八,贾琏正在房中琢磨着心事,兴儿在门外禀报:“二爷,林大爷请您去灵棚,说是朝廷旨意下来了!” 圣旨?看来是朝廷赐下的哀荣到了。贾琏急忙穿戴好,来到灵棚。 只见来人竟然是他极为熟悉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惊讶过后,贾琏急忙上前行礼。 夏守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开口说道:“既然人齐了,咱家就宣旨了!” 灵棚中众人跪下,夏守忠打开圣旨念道:“敕曰,卿久镇扬州,清正以证德,廉洁以奉公,重病在身,仍矜矜业业。朕闻卿之噩耗,悲痛不已……特此追授兰台寺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正奉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谥忠正。荫其子林枢入国子监。朕遣官而展祀,冀歆格于神灵。” “学生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枢恭敬的拜谢皇恩,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夏守忠面带悲痛,扶起林枢:“皇爷收到忠正公的遗折,数次更咽,直言痛失国之干臣,特派咱家亲自过来,为忠正公上一炷清香。” 林枢当然不敢怠慢,让人扶了黛玉回去,引着夏守忠上香拜祭,随后才与夏守忠去了书房。 夏守忠直言说道:“林解元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忠正公之逝,与那些盐商以及他们背后之人有关。皇爷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忠正公在遗折中请皇爷照看遗孤,皇爷让咱家问问林解元,你是想听从令尊遗言,躲开这番是非,还是迎难而上,为令尊报仇雪恨?” 江南看似十分平静,但林枢早就察觉到了水下暗流汹涌。若是他一人,不把谋害林如海的人挫骨扬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如今他的身边还有黛玉,他不敢赌,生怕让这唯一的亲人再有危险。 看到林枢犹豫的神情,夏守忠轻轻说道:“林姑娘的情况,咱家也知道些。若是林解元担心林姑娘的安危,咱家的身边,带了不少好手,总比让她独自一人回那荣国府强。” 林枢惊讶的抬起头,紧紧盯着夏守忠的双眼:“公公知道些什么?” 随即又连忙起身拜道:“请恕学生失礼,舍妹是学生仅存的亲人,若是公公知晓其中隐情,还请公公直言告知。” 夏守忠端起桌子让的茶盏,饮了一口,悠悠说道:“荣国府的人,未必没有参与此事。忠正公虽是贾家的女婿,可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千万两白银之巨。林解元就不怕林姑娘进了荣国府,再也出不来吗?” 第四章 缘由 荣国府? 其实从林如海临终前的那番叮嘱中,他就已经知道,荣国府或许就是林家劫难的幕后黑手之一。 特别是黛玉莫名其妙的中毒之事,更是让林枢心中确信,荣国府中,定有人参与了针对林家的阴谋。 林枢就这样站在夏守忠跟前,面露挣扎,不断斟酌着。 夏守忠也没有催促,他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此次南下,最重要的不是立即处理江南的那些杂碎。 太上皇还活着,如今就是查出了这些幕后黑手,也无法真正的依律治罪,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他此次真正的目的就是林枢,或者说是林如海留下的人脉关系。林如海少年中试,更是一甲探花,同年故旧不知凡几。 林枢作为林如海嗣子,姑苏林家唯一的继承人,这张巨大的人脉织成的网,必将成为林枢未来的重要资源。 而皇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才,是真正属于他这个皇帝的臣子。 太上皇虽然因故仓皇禅位,但京城大半兵马的调动,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任免,皆是出自上皇圣谕。他这个皇帝,不过受龙首宫控制下的傀儡。 其实林枢早在夏守忠说出皇帝问询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躲不开一场纷扰了。 他之后的一切都是一场戏,一场唱给皇帝的戏。十七岁的少年,哪怕这个少年已经中试解元,但若是太过老成持重,只会让人警惕。 只有心怀畏惧,才能走得更远! “公公,学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公公能派人保护学生的妹妹,她是家父唯一骨血,学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林枢长拜不起,等着夏守忠的回应。千万不要小看这个阉人,他才是皇帝如今最信任的人。 夏守忠满意的扶起了林枢,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才是忠正公的儿子,皇爷说过,忠正公是国之干臣,却被宵小暗害。此次南下,咱家的目的就是布局江南,暗中调查参与暗害忠正公的凶手。” 林枢假装感激涕零的样子,向北方拜倒:“学生叩谢陛下圣恩,陛下真是千古明君,光耀万里!” “林解元快快起来,咱家还是先与你说说皇爷的计划吧……” 夏守忠与林枢分坐两边,开始说起了皇帝的江南之计。 原来林如海在遗折中,中间藏有暗页。上面全部是江南各地贪官污吏、豪商巨贾的犯罪证据。 绕是皇帝早有心里准备,依旧被这份名单证据给吓了一跳。其中列举的官员从二品督抚到七品县令,林林总总共计四十多人。 这还不算林如海不知道的,几乎遍布江南各处衙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漕运总督府、各府县以及地方卫所,几乎全部沦陷。 而这些人搜刮的银两去向,其中就有龙首宫太上皇的内库。这还让皇帝怎么把这份名单证据拿出来?这不是打太上皇的脸吗? 皇帝只能咬牙压下这份名单,派遣夏守忠先去江南布局,为将来做准备。 或是山陵崩,或是帝掌权,无论哪一个,皇帝都打算先彻底掌握全部的证据。 而且林如海还给自己送上了两份大礼,两百万两银子的敬献,以及十几年来经营的人脉资源。 林家五代列侯,加上向来子嗣不盛,百年经营之下,林家的家产数以百万计。 林如海临终一道遗折,将半数家产捐献给了皇帝,为国献财,用以充实内库。 当然,这也是林如海无奈之举。江南豺狼遍地,他一死,林家的百万家产,将会成为林枢与黛玉的催命符。 别说林枢一个小小的举人,哪怕林如海他自己,这些年没少被那些阴招算计。 原本效忠的太上皇逐渐昏聩,纵容江南这群豺狼蹂躏百姓,甚至为了防备皇帝夺权,生生压下自己的升迁,让林家不得不面对江南这群人的一次又一次算计暗害。 贤妻殇逝,亲子病亡,林如海终于无法忍受这些,用自己的命,为林家争出了一条出路。 他选择了投靠皇帝,把任职江南近十年来,收集到的犯罪证据,尽数交给了皇帝。 夏守忠阴测测的笑了一下,他说道:“皇爷知道忠正公的存在,挡了那些人的财路。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忠正公仙逝,一定会拼了命阻拦皇爷派来接任者。所以,林解元,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很大的可能会是太上皇的人。而你,就需要在江南等待,并且收集这位新任巡盐御史的罪证。” 林枢不解的问道:“公公,为何不用绣衣卫?” “绣衣卫当然会查,但你觉得在那些人的监视下,绣衣卫能拿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只有你林解元,谁会防备一个守孝的解元郎呢?更何况,你比绣衣卫更加熟悉盐政,不是吗?” 夏守忠特意在守孝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他继续说道:“林解元也不必担心林姑娘的事,咱家会留下两名宫里的嬷嬷,接下荣国府的教养之责,免得荣国府以教养的名义把持林姑娘的未来。” 林枢心中大喜,夏守忠带来的教养嬷嬷,确实是替他免去了一个极大的麻烦。 哪怕他有林如海的手书,也很难免去黛玉被再次带去荣国府。世人娶妻,有五不娶,其中就有丧妇长女不娶。 黛玉亲母早逝,若无长辈教养,将来亲事将会极为艰难。可荣国府中的黑手还没有查出来,林枢怎么会放心黛玉被接入荣国府。 如今夏守忠带来的教养嬷嬷,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林枢感激的再次给夏守忠行礼致谢:“学生多谢公公,这两位嬷嬷真是为学生解决了大问题。” “行了行了,林解元,咱家与你皆是为皇爷做事,皇爷自然会庇佑为他老人家做事的人。你要在这守孝的两年多时间里,尽心为皇爷查找证据,引而不发,不是真的不发。待将来一有机会,咱们就掀开这盖子,让这群硕鼠彻底暴露在天下人的面前。” 夏守忠紧紧盯着林枢的双眼:“忠正公不愿让你冒险,这是人之常情。但林家是如何遭受这些磨难的,咱家想来你也应该很清楚。那群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林家人,他们恨毒了忠正公,绝对不会放过你与林姑娘。所以,你只能依靠皇爷,只有依靠皇爷,你才能保住自己与令妹的性命,才能为忠正公报仇雪恨!” 第五章 辩礼 夏守忠与林枢在书房密谈许久,直至傍晚才回了扬州官驿。 晚间用饭时,贾琏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林枢也就当做不知,没有多做解释。 吃过晚饭,林枢请贾琏来到书房。 “琏表哥,明日小弟就要扶灵回乡,不知琏表哥有何打算?” 贾琏哀叹一声:“出京时家中祖母曾有交代,让我陪林妹妹回姑苏安葬完后,就带她回京。不知枢兄弟是否一同前往?” 林枢假装惊讶道:“父亲病逝,作为子女当为父守孝三年,难道京城风俗与江南不同?” 贾琏当即就被林枢的话给噎住了,为父守孝,乃是九州百姓自古以来的传统。无论南北,皆是一样。 祖母为何要让自己仓促带表妹回京,还不是为了给宝玉创造机会。更别说进了荣国府的门,谁还记得林如海有个闺女,等黛玉年岁一到,她的婚事还不是任由贾家拿捏。 可这位林家的新家主,一句话就让祖母的算计化为乌有,自己该怎么办呢? “琏表哥?琏表哥?” “哦,枢兄弟说笑了,为父守孝乃是应有之义,不过表妹身体孱弱,守孝之事,在荣国府中也是一样的。更何况祖母身边也离不开表妹,她老人家一日不见表妹,就想的厉害……” 贾琏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的说道:“姑父病逝,姑苏族中也是五服之外的远亲,又无长辈教养,依我之意,还是早早回京为上。” 林枢摇了摇头,他郑重的回道:“当年伯娘过世,妹妹被仓促接走。据小弟所知,荣国府上下皆无服功,唯有琏表哥身着素服,算是全了礼制。不知这一次,荣国府的姻亲,会不会依样酒肉穿肠过,全无尽哀思?” 话说到最后,林枢的表情变得愤怒。当年伯娘贾敏过世,除了贾琏认真服了小功,全府上下,连一个穿麻的没有。 贾琏也曾经劝过老太太,可老太太最见不得这些晦气的东西,故而家中宴饮依旧,表妹在家甚至想烧点纸钱都不敢。 姑母过世,依照礼制,贾家玉字辈当服小功,素食麻衣三个月,唯有贾琏自己,想到姑母贾敏对自己的关爱,认认真真的服了三个月的小功,其余人,像是没有贾敏这个姑姑一般。 唉,如今被林枢揭开此事,贾琏真是羞愧难当,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琏表哥,妹妹因未能给亲母守孝之事,已经被人说三道四。这一次,小弟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林枢斩钉截铁的说道:“父亲临去之前,已将妹妹托付于我。作为她的长兄,林家的家主,自然会安排好妹妹的一切。” 贾琏一听林枢不让黛玉跟自己回京,连忙说道:“可若无祖母教养,表妹将来的亲事……” 林枢拱手向北方稽首:“蒙陛下隆恩,赐下两名教养嬷嬷,想来嬷嬷可以胜任这教养之责!” 皇帝? 贾琏立时没有了反驳的勇气,贾家本就失礼在先,如今林枢又抬出了皇帝,他还能再用什么借口辩驳呢? “唉,既然枢兄弟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就不再多说了。明日我同你们一同扶灵回乡,待百日之后,我再返回京城吧。” 贾琏叹了一口气,出京前祖母交给自己的三个任务,刚到第一个就遇到挫折,剩下两个他都不想提了。 …… 是夜,林枢走到黛玉的小院子里,黛玉的乳母王嬷嬷正在院中守着。 “大爷,您还没休息?” 林枢点了点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他询问黛玉的情况:“妹妹可曾用饭?” 王嬷嬷摇了摇头:“姑娘只用了几口米粥,连菜都没有吃一口!” “是哥哥来了吗?”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身着孝衣的黛玉走了出来。林枢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与怒火同时爬上心头。 他用严厉的口吻说道:“怎么,哥哥的话你是听不进去还是压根就不想听?你这样子下去,是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的活着吗?” “哥哥……”黛玉眼圈一红,泪水就要落下来。 林枢心中一软,语气也软了下来:“妹妹先回房,待哥哥去给你蒸碗蛋羹吧!” 说着,他就给王嬷嬷使了一个眼神,让她照顾好黛玉,自己离开小院子去了后厨。 约莫两刻钟,林枢端着一碗蛋羹走进黛玉房中,放在小桌上。 “吃吧,吃完后我有话给你说。” 黛玉小口吃了起来,小葱花配蛋羹,是她小时候生病时最喜欢吃的东西。 滴答滴答,伴随着勺子碰触碗底的声音,黛玉的眼泪掉落在桌子上,林枢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 “不哭了,不哭了……” 或许是这碗蛋羹,又或许是林枢的陪伴,黛玉最终是止住了哭声。林枢看她情绪好了些,便把接下来的安排说了一下。 黛玉惊讶的问道:“哥哥是说,我不用回京城了?” 她记得离京前,外祖母叮嘱过自己,让她安排好父亲的后事便跟随琏二哥回京,怎么哥哥会让自己在姑苏守孝? 林枢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丫鬟,一个是从林家带去荣国府的雪雁,一个是贾家带过来的紫鹃,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极不相同。 “妹妹可知,父母亡故,子女当如何?” 黛玉毫不犹豫的回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故而为人子女,当为父母居丧守孝。” “既然如此,妹妹为何还有这样的疑问?”林枢反问一句,让黛玉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呀,守孝三年乃是世间常理,可外祖母那边该怎么回复? 旁边的紫鹃着急的插嘴道:“林大爷,回京之事乃是老祖宗定下的……” “林家之事,什么时候由得外人做决定?”林枢呵斥一声,吓了房中几人一跳。 紫鹃还想要争辩,旁边的雪雁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林枢冷哼一声:“没有下一次,主子说话的时候,再敢随意插嘴,你就自己回荣国府去吧。” 王嬷嬷瞪了紫鹃一眼,她早就看不惯荣国府的规矩,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 黛玉终究还是年幼,虽然从书中学过礼制规矩,但在贾史氏刻意的忽视下,还是没能理解守孝之事,对她未来的影响。 林枢不得不给她解释了其中的问题,当黛玉得知因为自己未能给母亲守孝,林家的家教被人质疑,甚至差点影响到林家的声誉,差点又哭了出来。 第六章 回乡 黛玉自幼熟读诗书,经史子集从三岁就开始学习了。 六岁去了京城,虽说没有了父亲与先生的教导,但她依旧没有放下书本,从扬州带去的那些书籍就是她每次想家时的慰藉。 《论语》、《礼记》等书中有不少关于守孝的论述,经过林枢的提醒,她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难过了一会就做出了决定。 “哥哥说的对,是我没有做好。我这就给外祖母写信,三年守孝,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姑苏老家!” 林枢摸摸她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也没有那么夸张,等父亲百日之后,我陪妹妹四处走走,总憋在家中像是怎么回事。你也应该多交些朋友,手帕交可不能没有。若是你想你外祖母了,三年后春闱大比,咱们一起去京城。” …… 月上枝头,秋寒渐起。林枢哄着黛玉睡下,来到院子中。 王嬷嬷跟在林枢身后:“大爷,老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嬷嬷是看着我们兄妹长大了,我一直把你当自家亲人,有话直言便是。” 王嬷嬷不但是黛玉的乳母,更是林家的老人。伯娘贾敏身体一直不好,兄妹俩夏热冬寒,增减衣服大多是王嬷嬷照看。 “姑娘在荣国府过得很不好,先不说那老太太刻意安排贾家的宝二爷与姑娘亲近,府中上下更是扬言姑娘的吃穿用度皆是出自贾家。大爷,姑娘这三年,在京城过得是小心翼翼,受了委屈连大声哭都不敢!” 林枢的拳头紧紧攥着,脸上寒冰一片。 他沉声说道:“我知道了,如今回家了,嬷嬷精心照看就是。三年后进京,妹妹受过的委屈,我会从贾家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老奴斗胆问一句,姑娘的病,是不是不太好?”王嬷嬷不安的询问,前几日李景同在给黛玉把脉之后的神情变化,贾琏这个公子哥看不明白,她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林枢叹气一声,还是说出了真相:“妹妹中了慢性之毒……” “什么?这可怎么是好?大爷……”王嬷嬷惊呼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嬷嬷放心,所幸中毒不深,李老医术精湛,已经有了解毒之法。不过解毒调养所需日久,嬷嬷需要精心照看。” 林枢给王嬷嬷吃了一个定心丸,最后又叮嘱道:“那个紫鹃嬷嬷好好看看,若是还念着荣国府之事,找个机会打发了吧。” 王嬷嬷欲言又止,林枢问道:“嬷嬷还有话要说?” “老奴觉得,这毒很可能是荣国府的二太太,政舅老爷的夫人下的。” “可有证据?”林枢像是早有所料,他其实已经早就从京城传回的消息中大致推测出了几个可疑之人,这贾王氏就是其中之一。 王嬷嬷摇摇头:“老奴也只是猜测,贾家的老太太一直想让那位宝二爷与姑娘定下婚约,不过那二太太却一直看咱们姑娘不顺眼。姑娘年纪小看不出来,但老奴从她看姑娘的眼神中,看出了厌恶。” 不得不说,王嬷嬷眼光毒辣,贾王氏当然会厌恶黛玉,贾敏的女儿,怎么可以成为她的儿媳妇。 “嬷嬷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查下去的,妹妹就劳你费心了。” 林枢止住了话题,王嬷嬷也闻言行礼退下。 走出黛玉的院子,林枢一拳砸在树上:“王氏,你这是找死!” …… 九月十九,清晨。 扬州巡盐御史府中门大开,林家兄妹今日便要扶灵回乡。坐镇扬州盐政近十年,因公病逝任上的忠正公林如海终于离开了这座府邸。 林如海这十年来,整顿盐政,惩治不法盐商,江南盐价始终处于一个合理的价格上,扬州百姓自然感激这位青天大老爷。 在众多扬州百姓的相送下,林家一行乘船出发,往老家姑苏赶去。 沿运河南下,历经三天,终于到了苏州府码头。 葬礼很顺利,林枢早就派人回乡,修整坟茔,在回到苏州府的第二天就将林如海和贾敏合葬在林家的祖坟中。 略过黛玉又一次的伤心不提,林如海的丧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苏州老家,林府坐落于府城东南角,三进的院子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回乡近十几天来,有林枢与王嬷嬷的精心照顾,黛玉消瘦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此时她正坐在窗边看书,若是有人近看,就会发现她手中的书赫然是一本时文选集。 雪雁端着一碗牛乳走了过来:“姑娘,牛乳热好了。” “唉,牛乳虽好,但天天喝也会腻啊。不知哥哥怎么会让我一直喝这个?” 黛玉放下书本,小脸一皱,苦笑一声:“要不,你替我喝了?” “奴婢可不敢,大爷好凶的。”雪雁想起林枢冷酷的脸,心中一颤。 黛玉好笑的看着面露恐惧的雪雁,伸手接过牛乳,闭着眼就喝了下去。 “真是一言难尽!”黛玉压住恶心感,小小抱怨了一句。 这时王嬷嬷走了进来,拿出一封信:“姑娘,京城来信,大爷让我给你送来。” “哦,是外祖母回信了吗?”黛玉欢喜的接过来,当看到信封上的字迹脸上出现一丝失落。 “原来是宝玉的。”她嘀咕了一句,随即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信封很厚,分别是贾宝玉、贾史氏以及迎春、探春、惜春五人的,其中贾宝玉写的最多。 黛玉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看完了所有的书信,外祖母的抱怨、宝玉的抱怨,三春的安慰与思念让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唉,外祖母还是怪我了。可我怎么能扔下哥哥一个人守孝,再说,这也不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啊。还有宝玉,只想着姐妹们在一起玩闹,却不曾想过,我没有父亲了啊!” 说着黛玉就难过的想哭,王嬷嬷连忙安慰:“姑娘不必在意这些,亲家老太太是一时舍不得姑娘,可能是忘记了守孝这一茬。待琏二爷回京的时候,姑娘让他捎一封信过去解释一下、三年后大爷上京参加春闱大比,姑娘不是又可以见到老太太了吗?” 不说不要紧,王嬷嬷的话一出口,黛玉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因为黛玉知道,外祖母哪里是不记得守孝之事,她这些天已经大致明白了外祖母的心思了。书中说的很明白,甚至《大楚律》中都有规定。 《楚律疏议》规定:“丧期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杂戏徒一年,即遇乐而听及参加吉席者,各杖一百。” 第七章 友人 虽说《楚律疏议》中关于居丧守制的规定更多的是针对朝廷官吏,但作为官眷,往往比普通百姓的子女更受约束。 就像黛玉因为年岁小,在荣国府刻意之下,没有为亲母贾敏服丧守孝。林如海在京城的同年甚至写信回来,斥责林家妄为圣人教化,不堪书香门第之称。 直至林如海回信解释,督察院中的御史才没有继续上书弹劾,宫中也只是罚俸警告,并未做实质性的惩处。 看到黛玉趴在桌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嬷嬷只好让雪雁去请林枢。 …… 等林枢来到房中,黛玉已经收了眼泪,只是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书信不说话。 “又为这些外人把自己气哭了?”林枢双手环抱,倚着门框说道:“哭完了就跟哥哥去吃饭。” 黛玉撅着小嘴回道:“才不是外人呢,那是外祖母!” “那也是外人,人家姓贾你姓林。当寻常亲戚走就是了,难道你还想着回去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林枢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去让黛玉明白贾林两家的真正情况,正好荣国府的信来了,他虽说没有拆信去看,但也能想到贾家老太太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不外乎愤怒于黛玉没有遵循她的意思,在安葬林如海之后立即回京。 他也算是摸清了贾史氏的脾气,估计是养尊处优习惯了,若是有人违背了她的意思,便会愤怒的想办法斥责一顿。 看看贾琏就知道了,荣国府送来了两封信,一封给了黛玉,另一封就是给贾琏的。 当时他与贾琏正在前厅说话,贾琏打开信后,看他那苦涩的表情就知道信中不是什么好话。对待亲孙都是这个态度,更别提黛玉这个外孙女了。 黛玉小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和林枢说话。林枢好笑的走到书桌前,假装要拿起桌子上的书信。 “这是我的!”黛玉连忙忘记了生气,伸手护住书信。 林枢本来就没打算去看,靠着桌子笑着说:“好好好,我不看。先把这些烦心事放在一边,咱们去吃饭。下午有客过来,到时候哥哥带你去见见。” “是什么客人?难道是爹爹的同年么?” 自从回到苏州府,林如海当年的科场同年纷纷来府中吊唁,林枢兄妹没少拜见这些长辈。 不过今日来的人却有不同,林枢摇摇头回道:“不是父亲的同年,是哥哥的朋友。苏州同知王家的嫡子王焕王惟中,还有他的幼妹。那王家姑娘同你一般大小,正好和你一块玩耍。” 林枢自幼跟随林如海宦游扬州,与王焕结缘还是在回苏州府参加童生试的时候。林枢从县试到府式,直到南直隶院试皆是案首,三战三捷闯出了小三元的佳绩。 王焕当时惊讶于林枢的才学,后来在几次文会上相识,慢慢的有了不错的交情。数年来往下来,两人算是意气相投。 而王焕的父亲王琦,正五品扬州府同知,得知儿子与林如海的侄子关系要好,当即就把王焕扔到了扬州府学与林枢做伴。 林如海下葬那天,王琦亲自带着儿子前来吊唁。因为当日来吊唁的人太多,加上林枢不得空,两人根本没上说几句话。于是今日王焕再次准备上门,还特意带上了幼妹王媛。 黛玉听到哥哥的朋友会带妹妹过来,稍微有些紧张。她从六岁开始客居荣国府,除了几个表姐妹,就没有认识什么别的朋友。 自回来后,林枢问起她在京城有没有交到几个手帕交的时候,除了三春以及湘云之外,她竟然连一个名字都说不出来。 待林枢又追问荣国府是否有长辈带她出去参加宴会、马球会等等,看到黛玉茫然不解的摇头时,林枢真的愤怒了。 荣国府真是把黛玉当金丝雀关在笼子里了,生怕别人知道林如海的女儿,正养在荣国府中,生怕别人知道黛玉的情况。 贾老太太说是代替已逝的贾敏教养黛玉,还不如说是在身边养了只猫猫狗狗,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就扔到一边。 除了进宫的贾元春,剩下的孙子侄孙女都是如此,没有教授半点世家女该学的知识,更别说黛玉这个外孙女了。 林枢看到黛玉有些不安,便安慰她:“哥哥虽然没有见过王家的这个姑娘,不过他的兄长与我交好多年。平日也曾说起过几句,如你一般喜好诗书,应与你能说到一块去。” 嗯嗯! 黛玉点头回道:“那我去收拾收拾,一会王姑娘来了,我便与她在书房这边玩耍。” 到底还是个孩子,黛玉经过林枢的劝说,心中也开始充满期待,这不,连饭都不想去吃了,拉着王嬷嬷收拾起书房来。 林枢无奈照顾丫鬟把饭菜送到黛玉房中,兄妹俩草草用过午饭,静静等待王家兄妹的到来。 …… 王焕一进林府大门,第一件事便是让林枢带他到祠堂中给林如海上香祭拜。 上香祭拜之后,林枢与王焕坐在前厅说话。而王焕的妹妹王媛,已经由王嬷嬷带去了后院黛玉那边。 下人送上茶水点心,两人坐下后王焕开口说道:“瑾玉兄,我刚刚得到消息,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已经到了。” 林枢喝茶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放下茶盏:“惟中兄可知这位巡盐御史是哪位大人?” “原户部给事中,杨学礼。”王焕叹气回道:“他是晋党出身,这回咱们江南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王焕为何要这么说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两个字——利益! 晋党的背后是晋商,而江南盐政,一直是晋商无法插上手的。 如今出身江南的林如海病逝,京中竟然让晋党出身的杨学礼出任扬州巡盐御史,这不是把肥肉往豺狼嘴里送吗? 林如海费尽心血压住了那些盐商,平抑盐价,这才几年,又换上了一位商贾支持的官员,别说王焕,就是林枢现在也想骂娘。 杨学礼这个人,林如海曾经与林枢说过。早年家贫,得大同豪商范家资助,学有所成,一路青云直上,得中二甲进士。 翰林院散馆之后,短短两年便坐上了清贵非常的户部给事中,成为晋商在朝堂的重要支柱。 曾经多次与林如海有过交涉,想让晋商插手官盐的生意,却被林如海当场拒绝。 估计这次晋商在背后没少用力,竟然让杨学礼越级升迁,坐上了扬州巡盐御史的位置。 第八章 新交 王焕为何要提醒林枢关于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到任的事呢? 主要就是这位杨学礼,与林家有很大的矛盾。或者说,因为扬州官盐的分配,有着晋党背景的杨学礼,非常的仇视当年拒绝自己提议的林如海。 哪怕如今林如海已经病逝安葬,但这个仇,他誓要从林枢以及黛玉身上讨回来。 “瑾玉兄,我父亲让我提醒你,一定要小心这位杨大人,他刚上任就扬言要查忠正公之前的账目……” 王焕是真替自己的好友头疼,林如海刚刚去世,就有仇人想着法儿准备算计林家了。 林枢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笑道:“不碍事,让他随便查吧,我还怕他不动手呢。” 说到这,林枢指了指北方,小声说道:“扬州巡盐御史府的账目,每年都会送到户部与宫里。就是有差错,数目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两。而父亲的遗折中,林家把五成的家产捐献给了朝廷,你说陛下会怎么看待查账这件事?” 呵! 王焕的表情从担忧到惊讶,最后随着林枢的话说完变成了嘲讽。 林家一半的家产,那至少有百万两白银,杨学礼这次怕是要徒劳无功了。 弄不好,还会惹上无数的麻烦。江南盐政本身就十分敏感,背后牵扯的势力从勋贵宗亲到文臣世族,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家。 估计杨学礼这边刚刚动手,弹劾他的折子就从江南各地向京城出发了。 “那要不要让我父亲替你上一道奏章……” 林枢拱拱手回道:“多谢惟中兄,不过这件事还是不麻烦叔父了。此事颇为复杂,叔父参与进来,祸福难料。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看看风向再说。” …… 另一边的黛玉,此时正和王媛静静的下棋。 王嬷嬷和跟着王媛的夏嬷嬷在旁边伺候,两个小姑娘倒是兴致勃勃,紧紧盯着棋盘苦思冥想的较量着。 王媛身着素色衣衫,头上也只插着一根雕花银簪子。黛玉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爹爹的百日之期未过,王家的姑娘这是特意如此穿戴的。 王媛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挂着笑容,一双灵动的眼睛,配上两个小酒窝,让黛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朋友。 “王姐姐,我输了……”黛玉放下手中的棋子,佩服的看向对面的王媛。 她以为自己的棋力已经在同龄人中算是很厉害了,可没想到这位只比自己大一岁多的王家姐姐,更加厉害。 王媛也放下棋子,坐直身子含笑说道:“林妹妹的棋力很强,只是缺少对战的经验而已。我经常拉着大哥对战,时间久了,他见到我都不敢提下棋这两个字了。” “王家哥哥也下不过你?那真是太厉害了!”黛玉的眼中满是惊讶,不过随即又被王媛的回答给逗笑了。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被我烦怕了!” 王媛把自己与哥哥王焕之间,斗智斗勇的事情讲给黛玉听。 黛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好玩的事,不一会就被王媛逗笑了好几次。 王嬷嬷看到自家姑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感激的看向旁边的夏嬷嬷。 …… 直到傍晚,林枢派人请黛玉王媛到前厅用饭。 两家算是通家之好,倒也不用那么避讳。 等两个小姑娘各自拜见兄长的朋友,四人坐在一桌用了素食做成的晚宴。 临近告别,两个小姑娘依依不舍,还是林枢劝慰道:“过几日重元寺有庙会,到时候我与惟中兄带你们去转转。” “啊?那日不是说,要去阳澄湖文会么?” 王焕刚刚想要反驳,就被妹妹王媛“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当即就改了口:“啊,是的是的,十月初十重元寺的庙会很热闹的……” …… 送走王家兄妹,林枢与黛玉回到院子中,坐在连廊里说话。秋夜渐凉,王嬷嬷把一件披风给黛玉系上。 “妹妹觉得王家的姑娘怎么样?” 林枢挑了挑煮茶的火苗,火舌舔舐壶底,映红了他的侧脸。 黛玉点了点头,欣喜的回道:“王姐姐人很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王姐姐很温柔,对我多有照顾,还给我讲故事……” 直到茶水煮好,黛玉才停下对王媛的评价。林枢替好友王焕在心中抱屈,王媛温柔的一面,从来没有在自己哥哥面前展现过。 看到捧着茶盏的黛玉,林枢欣慰的说道:“王家诗书传家,与咱们林家多年交好。你与王家姑娘结缘,那就经常相约聚聚。想去哪里玩耍了,你就跟哥哥说,哥哥带你们过去。” 黛玉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闺阁女子,不是不能随意出门吗?” 她记得外祖母说过,大家闺秀,不能随意出门。客居荣国府三年,她只出去过一次,还是跟随外祖母去报恩寺给母亲祈福。 林枢好笑的解释道:“那是前明的陈规陋习,咱们乘坐马车前去,妹妹出门戴上面纱就好。” 接着林枢又给黛玉普及了一下出门的规矩,以及重元寺庙会的盛景,黛玉听得心中充满了对十月初十,重元寺庙会的向往。 …… 等晚上躺在床上,今夜睡在外间伺候的紫鹃小声询问黛玉:“姑娘,咱们这是不回荣国府了吗?” 黛玉皱了皱眉,漆黑的房中让她想起离开荣国府的前一夜。 当时也是这样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她蒙着被子呜呜哭着。 那个时候,自己身边没有哥哥,只有王嬷嬷和雪雁陪着自己。 虽然知道外祖母他们肯定在忙着商议爹爹的事情,可她还是觉得凄凉孤苦。 甚至在第二天离开之即,宝玉竟然说,若不让他陪着自己一块回扬州,还不如不回去了,让下人看着安葬等等这样的话。 是呀,哥哥说得是对的,宝玉终究姓贾,而她是姓林,她叫林黛玉。 自己回扬州,宝玉只是担心失去一个陪他玩耍的人,而她却是失去了至亲的父亲啊! 想起宝玉那日依旧大红丝缎,对比今日王家哥哥与王姐姐一身素衣,黛玉心中只觉一阵烦躁。 她冷冷对着外间的紫鹃说道:“不是说过了吗?我要为爹爹守孝的。” “可宝二爷还在府中等着姑娘呢?咱们回荣国府也可以守孝啊。”紫鹃急切的劝说着。 只听里屋传来黛玉冷冰冰的声音:“既然你那么替宝二爷着想,那明日就让哥哥派人送你回京城吧!” 第九章 惩奴 许是因为太过生气,黛玉的声音大了些,冷冰冰的语气让紫鹃慌了神。 “姑娘,奴婢只是……只是担心姑娘三年守孝,与宝二爷的关系会慢慢淡了……” 紫鹃心里想着,若是真如荣国府中传言那样,姑娘与宝二爷的姻缘成真,那她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岂不是有成为姨娘的可能。 可眼看林家大爷很是抵触荣国府,连带着姑娘也不打算回京了,这可怎么是好。 今晚她鼓起勇气,想要借机劝劝姑娘,可没想到竟然会被姑娘如此声严厉色的训斥。 “姑娘,林大爷虽然是您的堂兄,可他到底会不会真的关心您呢?说句不中听的话,林家的家业本来就应该是您的,可林大爷把持府中上下,依奴婢看,姑娘还是早早回京,让老祖宗为您做主才是。” 紫鹃想尽办法,甚至根据听来的只言片语,便向黛玉泼着林枢的脏水,意图挑拨兄妹俩的关系。 内屋的黛玉听着紫鹃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紫鹃以为沉默的黛玉被自己的话打动,心中暗喜。 她接着说道:“奴婢听说林大爷把老爷原来的管事都给换了,以后林家就会被他彻底掌控,姑娘,那可是老爷给您留下的,咱们再不回去找老祖宗撑腰,将来可怎么办呀?” 黛玉再也忍不住了,林家的家产怎么分配,爹爹在遗书中写得清清楚楚,甚至上书宫中,将遗书副本留在了户部。 按照遗书,林家有一成留给自己,四成由哥哥这个林家唯一的男嗣继承,剩下五成献给朝廷。 爹爹下葬那日,哥哥当着家族长辈与爹爹同年的面,哥哥把遗书与家产分配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就怕有人拿这事说嘴。 她记得清清楚楚,爹爹的同年好友,南直隶巡按御史方同珍曾监督家产分割,哥哥并未按照爹爹的遗书分配。 他将最好的铺子、田庄真、古玩字画、珍奇孤本都留给了自己,总数不下家产的两成。 至于紫鹃所说的,更换管事,那是因为献给朝廷的五成中,有几处田庄铺子需要由内务府接手。 可没想到在紫鹃的眼中,哥哥会变成一个贪得无厌,意图霸占林家家业的小人。 黛玉越想越气,她直接坐起身来,冲着外间呵斥:“我知道你一直记恨那天哥哥训斥你,可你别忘了,哥哥才是林家的家主,他就是不给我一分一毫,那也是林家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的!” 砰…… 黛玉连外衣都没有穿,下床想要去找王嬷嬷来,黑灯瞎火的直接撞上了屋中的架子,上面摆放的花瓶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 隔壁住着的王嬷嬷匆匆赶来,听到响动的雪雁也起身追了过来。 借着烛火微弱的光亮,王嬷嬷看到黛玉正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的哭着。 至于紫鹃,早就被吓傻一般,跪在花瓶碎片前一动也不敢动。 …… 贾琏大半夜被林枢请到了前厅,看到跪在前厅门口的紫鹃时,心中就暗道不好。 “琏表哥,今夜实在抱歉,打扰到表哥休息了。只是这紫鹃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小弟不好直接处置,还是请琏表哥来做主吧。” 林枢在贾琏坐下后,直言不讳的说道:“小弟知道荣国府主子们以宽厚待人,让这些丫头小子心气都高。可林家容不下这等挑拨主子关系的下人……” 贾琏被林枢的一番话惊了神,挑拨主子关系?林家的主子就林枢和黛玉两个人,难道是紫鹃在黛玉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旁边的王嬷嬷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琏二爷,姑娘自幼心善,哪怕气得直流眼泪,也不想紫鹃被大爷惩处。要不是老奴追问,怕是她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王嬷嬷这边话刚说完,羞臊至极的贾琏当场大怒,起身就走了出去,一脚踹向了紫鹃。 “好你个卑贱碎嘴子,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说嘴的?” 一脚下去,贾琏愤怒之下,紫鹃直接被踹在胸口,翻倒在地,差点闭过气去。 正当他要继续时,雪雁扶着黛玉走了过来:“琏二哥,别打了……” “表妹怎么过来了?天凉露寒的,别染了病。”贾琏止住踹向紫鹃的脚,满脸歉意的说道:“都是府中管教不严,让表妹受了委屈,做哥哥的给你在这里赔不是了!” 说罢,贾琏就要给黛玉赔礼,被走出房门的林枢拦住:“至亲骨肉,不必如此。还是先进屋再说。” 黛玉走到蜷伏在地的紫鹃身边,给雪雁说道:“先带她下去吧,让府中的大夫给看看……” 随后没有再看紫鹃一眼,由王嬷嬷扶着走进了前厅。 雪雁留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扶起紫鹃:“紫鹃姐姐,你没事吧?” 紫鹃捂着胸口,眼中闹事眼泪,沉默的摇了摇头。 “你不该给姑娘说那些话,你没有见过姑娘小时候大爷是是怎么宠着她的,一点不像兄妹,倒向是养女儿,不,比养女儿还宠。” 雪雁扶着紫鹃往后院慢慢走着,紫鹃不时回头,往前厅的方向看。她知道,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到黛玉身边了。而她做宝二爷姨奶奶的梦,也将越来越远。 …… “这个紫鹃,明日我便找人发卖了……”贾琏一进屋就给林枢兄妹俩表态。 可黛玉摇了摇头,她见不得这些事:“琏二哥,派人送她回去吧,她是外祖母送到我身边的,还是让她回去伺候外祖母吧。” 贾琏为难的看向林枢,只见林枢面无表情,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紫鹃确实是祖母身边的丫头,他还真做不了这个主,只好无奈的叹气一声。 唉…… “那就如表妹所言,明日我便让人送她回京。真是愧对表妹了,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这时林枢突然开口:“琏二哥,父亲丧事已毕,不如表哥也早早回京吧。家中暂时也无甚大事,反而荣国府离不开表哥操持……” “哥哥……” “表弟何出此言?这是怪为兄没能管好下人吗?” 黛玉惊叫一声,哥哥此举很是失礼啊。 而在贾琏的心中,这是林枢责怪荣国府,欲与贾家疏远关系的表现。 第十章 试探 贾琏这些天给林枢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公府子弟常有的小毛病,但为人处事算是面面俱到。 根据王嬷嬷给林枢讲述的,黛玉在荣国府时,贾琏夫妇对黛玉也是照顾有加,林枢本想找机会给试探一下贾琏。 若是暗害林如海之事贾琏并不知情,没有参与,那林枢便可尝试与贾琏结盟。 经过这些天林枢的调查,暗藏在荣国府的幕后黑手,最有可能是贾政之妻贾王氏,以及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荣国府实际掌控者贾史氏。 而贾琏,这个名义上的荣国府继承人,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料理府中杂事的“管事”,甚至承继荣国府的正经老爷,贾琏之父贾赦,也被强行闲置,躲在马棚旁的院子中玩女人。 整个荣国府上下,都把贾政当做掌家的主子,甚至传说中,生来带玉的贾宝玉,都被当做了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 反而贾琏这个正统继承人,被扔在了一边,身上挂着个捐来的五品同知,每日里干着俗物杂事,弄不好还会被贾史氏动不动斥责。 林枢不相信贾琏这样聪明的人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黯淡,看到贾宝玉享受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会不气愤。 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黛玉,原本想让她先回屋,考虑到她最终要面对现实的残酷,还是直接开了口。 “琏表哥是不是觉得小弟有些不近人情?这些天表哥尽心尽力的帮衬,反而小弟却失礼的想要把表哥早早撵回京城?” 贾琏嘴里念叨着没有,面上的表情却明显的表达着不满。 林枢叹气说道:“不是小弟不知礼数,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琏表哥可知,父亲不止是病逝,其实是有着好几双黑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甚至妹妹也不只是生病,而是中毒?” “什么?” 啪! 贾琏一声惊呼,旁边的黛玉更是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哥哥,我不是生病?是中了毒?” 黛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林枢。 “先说妹妹中毒之事吧!” 林枢走到黛玉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纤瘦的肩膀:“那日李老诊脉,发现玉儿指甲泛青……” …… 贾琏听着林枢的解释,双手不断颤抖着,仅仅黛玉在荣国府中毒这一点,他就敢肯定家中有人藏了害人之心。 不管那人是谁,林枢这位表弟,一定会把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他回想着表妹黛玉三年前到京城后,家中之人对她的态度,父亲与二叔略过不提,祖母倒是关心有加,继母冷眼旁观,并不与之亲近。 二婶……啊,最有可能的竟然是以礼佛著称的二婶,她掌管着家里的吃穿用度,甚至表妹日常的用药请医,都是二婶打理。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自己的妻子王熙凤,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而自己的祖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家中发生了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表妹中毒之事。 贾琏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表妹可是姑母的唯一血脉,难道老太太就这么放任贼人给表妹下毒? 他浑身冰冷,想要端起茶来,可双手根本就不听使唤。哐当一声,茶盏也掉在地上摔碎了。 林枢问道:“琏表哥是有了怀疑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情?” “不,不,表妹乃是姑母唯一的骨血,家里的人怎么会害表妹呢?一定是有人在栽赃陷害,对,就是这样……” 贾琏有些疯癫的辩驳着,想要找一个借口,可最后还是瘫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 丹毒啊,还能下到表妹的身上,下毒的不是亲近之人,谁会相信? 看到贾琏这个样子,林枢基本可以确定他是没有参与,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 黛玉这次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向之前那样经受不住打击,反而打起精神,回忆着在荣国府中的过往。 林枢没有继续追读,反而说起了林如海之事:“那表哥可知,那日夏守忠夏公公对小弟说过什么话?” 只听他说道:“夏公公说,妹妹不宜再入荣国府,因为有人想要林家断子绝孙,而荣国府中,就有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妹妹再去虎穴!” 随后,林枢把林如海之死牵扯到的各方势力,包括自己的一些猜测都讲了出来。 贾琏猛得抬头,他这下终于明白自己在来江南之前,祖母为何要让自己办那些事的原因了。 强行带回表妹和林家家产,想办法毁掉林枢的名声,剥夺林枢承继姑父林如海衣钵的资格。 这一切看似在为表妹打算,实际上就是为了侵吞林家百万家产,甚至让表妹嫁给宝玉后,让宝玉能得到姑父的人脉支持。 哪怕事情败露,那也是他贾琏自己自作主张,跟荣国府没有半点关系。 不得不说,贾琏这个国公府的正经子孙,聪明异常,贾史氏的打算,他基本上猜了个七七八八。 “表弟为何会把这些告诉我?难道就不怕这些事的背后,我也是其中之一吗?” 林枢微微一笑,摇摇头说:“小弟这些天一直在观察琏表哥的为人处事,加上琏表哥这几年对妹妹的态度,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理由不够!” 贾琏平复心情,恢复了他公府世子的机警。他敢肯定,林枢今日说出这些来,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者是有其他的打算。 林枢当然不会说,他曾经研读曹公的《红楼梦》,对里面的人物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他回道:“因为林家家破人亡,琏表哥除了得到几两银子,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反而为他人,白白做了嫁衣。比如荣国府那位带玉而生的宝二爷!” 轰隆! 一声炸响,同时出现在贾琏和黛玉的脑海中。 “不可能是宝玉!” 两人同时喊了出来,黛玉红着眼睛,第一次对哥哥吼道:“哥哥你骗人,宝玉怎么会做这些事!” 贾琏也说道:“宝玉的心性和能力,都没有做出这些事的可能……” “这位宝二爷不可能,那他的亲母呢?琏表哥觉得,这位王夫人,会不会为了她的宝贝儿子,拿妹妹开刀?别忘了,伯娘未出嫁时,与这位二嫂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林枢幽幽说道:“她怎么会让伯娘的女儿,成为她那宝贝儿子的正妻呢?琏表哥,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十一章 醒悟 林枢的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贾琏的神经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挣扎。 贾琏颓然坐在椅子上,脸上一片落寞。旁边的黛玉也好不到哪去,靠在王嬷嬷的怀中默默抽泣着。 王嬷嬷责怪的说道:“大爷,何必这个时候当着姑娘的面说这些?” 林枢苦笑一声:“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把她蒙在鼓里,还不如早早说出来,妹妹终究是要面对这些的。” 这时贾琏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心,他的脸上满是苦涩:“若说表妹中毒之事,依我看,这个下毒之人,必然是在荣国府中。表妹住在暖阁,能接触到她的,就那么几个人。几位妹妹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你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贾琏的话,基本上佐证了林枢的猜测,这让黛玉更加伤心起来。 其实她在林枢说出猜测之语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相信了这个真相。 自打她刚一进荣国府,二舅母那埋在眼底的厌恶,就被她发现了。当时她还奇怪,为何未曾蒙面的二舅母,会无缘无故的厌恶自己。 今日听到哥哥所说,母亲未出嫁时,与二舅母的关系势同水火,那二舅母对自己的厌恶就说得通了。 只听贾琏接着说道:“家中之事,我了解的并不多。不过若说府中与江南的来往,除了林家,那就是金陵本家八房、皇商薛家,对了,还有金陵甄家,表弟应该知道吧,他家也是府中老亲。” “甄家?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曾向父亲索要一百万两银子的盐引,被父亲拒绝了。后来他多次撺掇盐商哄抬盐价,甚至在父亲病重时,逼迫父亲,为忠信王效力。琏表哥,你家这位老亲,对贾家的女婿,一点都不亲啊!” 林枢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了他的主子,三番两次的逼迫父亲。这些年父亲在扬州举步维艰,甄家那是‘功不可没’。就是不知府中老太太知不知道,这江南老亲,对自己的女婿算是赶尽杀绝了。” 贾琏冷汗直流,后背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他突然想起祖母自去年开始,频繁与甄家通信,若他猜得不错,怕就是在商议此事。 难道祖母就眼睁睁看着甄家逼迫贾家的女婿? 看着林枢冷冰冰的神情,再听到黛玉悲伤的哭泣生,贾琏站了起来,向林枢告辞。 “林表弟,今日夜深,我……我先去休息了!”贾琏实在受不了房中的气氛,他感觉芒刺在背,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林枢并未阻拦,反而送贾琏出去。 走到门口后,林枢在贾琏耳边小声说道:“琏表哥,你是个好人,小弟也不愿看到你被人算计。荣国府如今的继承人是你,可未来却不一定。别忘了,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随后,林枢就拱了拱手转身回了前厅。 …… 贾琏神情恍惚的回到客院,合衣躺在床上,怔怔的发呆。 他开始回忆从记事时府中发生的事情,慢慢的他察觉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荣国府上下,竟然把二叔贾政当做了府中的话事人,连称呼都是老爷,反而自己的父亲,堂堂一等将军,荣国府的正经主子被人称呼为大老爷。 甚至自己这个将军世子,也被下人不怎么当回事。府中最好的院子,最好的丫鬟,吃穿用度不约而同的属于贾宝玉。 小时候他还问过自己父亲,为何自己的待遇会比堂弟贾宝玉差那么多,就连祖母都只看重堂弟。 那时父亲只是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一眼荣禧堂,随后踢了自己一脚,转身去喝酒了。 现在想起这些,贾琏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越来越害怕。 是呀,贾宝玉的待遇,才是荣国府世子该有的。而他贾琏,娶妻时都只是捐了一个五品同知的虚衔,甚至妻子王熙凤都偏向她的姑母,事事以二婶贾王氏为先。 父亲为何会如此冷漠,对这些事漠不关心。祖母又为何长幼不分,任由二叔霸占着荣禧堂,让自己一家偏居东苑,难道真的想让二叔一家代替自己家,成为荣国府真正的主人? 若是有一日自己莫名其妙死了,那这偌大的荣国府,定然会落在贾宝玉的身上。 贾琏不由心寒的想着:若真如此,满府之人,估计没几个人为记得他这个琏二爷吧! …… 贾琏走后,房中只剩下黛玉和王嬷嬷。 林枢用手帕给黛玉擦了擦脸,郑重说道:“妹妹放心,你身上的毒李老已经给了方子。最多两年,你定会痊愈的。至于这些烦心事,自然有哥哥替你处理。先不要想这些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他又给王嬷嬷嘱咐了几句,就让王嬷嬷领着黛玉回去了。 而他自己,就坐在前厅等着,他相信贾琏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果然,在黛玉离开不久,贾琏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表弟知道我要回来?”贾琏看着端坐堂中的林枢,惊讶的问道。 林枢微笑的请贾琏坐下,一边煮茶,一边回道:“我相信琏表哥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想到你身上的危机。” 贾琏苦笑道:“我算什么聪明人,十几年来浑浑噩噩,被人当佣人这么多年,还以为人家是器重于我。” 林枢给自己与贾琏倒了一杯茶,悠悠说道:“他们暂时还做不到随意更换荣国府继承人,他们缺少一个契机。比如说,贾王氏在宫中的那个女儿,还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 贾琏这会倒没有惊讶,他只是好奇,林枢是如何笃定贾元春能够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 “大姐进宫多年,依旧只是个女官,表弟如何笃定,她能被陛下看重?” 林枢回道:“陛下需要贾家,或者说以贾家两府所代表的开国勋贵一脉。” 皇帝如今最缺什么?钱!军队! 而贾家两府所代表的开国一脉,这两样正好充足的很。 四王八公十二侯,从开国以来,在朝野上下,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从中枢到地方,从官场到商场,到处都有他们得影子。 以前这些人都站在太上皇的身后,可太上皇终究年事已高,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皇帝才是大楚未来真正的掌控者。 第十二章 说服 大楚立国近百来年,自太祖皇帝于前明正统十四年起兵,历经十年,驱除侵扰中原的草原骑兵,扫清前明余孽,最大的依靠就是四王八公十二侯所代表的开国勋贵一脉。 经过三四代的传承,虽然逐渐落寞,但在军中,仍旧有及其强大的影响力。太上皇年事已高,皇帝的几个兄弟为了那个位子,正做着最后的挣扎。 比如忠信王高永仪,宫中有其母,出身金陵甄家的太贵妃甄氏。在外有甄家为首的江南一系,包括贾王薛史四大家族,甚至隐隐约约勾连了北静郡王水家等开国勋贵。 皇帝高永衡若想掌控军队,那就逃不过拉拢这些开国勋贵。荣国府的贾元春,就绝对会在宫中崛起。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也会给贾家带来短暂的富贵。 贾琏听着林枢的解释,心中更加笃定二叔一家早就想取而代之,彻底将荣国府掌控在他们手中。 而自己的亲祖母,荣国府的老太君,怕也是站在二叔一家那边,否则也不会以父亲不仁不孝、不慈不义为借口,强行夺走荣国府的将军印,让二叔这个嫡二子住在荣禧堂。 林枢讲完了自己的猜测,静静地端着茶盏品着。他已经把自己从各处得到的情报,以及通过原著剧情分析得来的信息都说了出来,现在就看贾琏怎么做了。 屋子里寂静的可怕,贾琏眉头紧皱,手指用力的回握,关节骨都明显的露了出来。 经过许久的心理挣扎,他抬头看向林枢:“还请表弟为我指出一条明路,我到底该怎么办?” “琏表哥为何要问我?这种事情,当然要琏表哥自己做决定。小弟只是为琏表哥分析一下情况而已。”林枢并不接话,把问题推了回去。 贾琏知道林枢这是在提要求,这个要求就是关于林如海之死以及黛玉中毒之事。 “若是表弟相信我,姑父与表妹的仇,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姑父和表妹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贾琏的保证,林枢脸上露出笑容:“好,我相信琏表哥的为人。说实话,贾家两府这么多男人,只有你才能带领贾家走出抄家灭族的危机。” 抄家灭族? 贾琏有些不相信,他问道:“陛下既然需要贾家,为何还会有抄家灭族的危险?表弟刚刚也说了,大姐有成为贵人的可能,贾家成为外戚,富贵就在眼前,怎么会有抄家灭族的危机?” 林枢回道:“贾家这些年事事以太上皇的意思为先,甚至与甄家不清不楚,琏表哥不会真的以为陛下不会在意这些吗?” 秋后算账,兔死狗烹,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折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甄太贵妃和忠信王高永仪?而贾家与甄家不清不楚的,隐隐有站队高永仪的嫌疑。 嘶,贾琏感觉牙根都在抽筋。 “表弟别再吓我了,我知道你有办法,看在几年来我对表妹照看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林枢一字一顿的说道:“夺权,示忠。” “你是说,让我向陛下示忠?可我无官无职的,陛下会需要我这样的无用之人吗?”贾琏颓唐的问道。 林枢解释道:“琏表哥是荣国府的正统继承人,按制,成年之后需要到大都督府接受考核,或是入龙禁卫担任侍卫,或是去禁军中任职。无论哪一个,都可以为琏表哥挣来一份实职。陛下如今最缺的,就是替他掌握禁军的人才,待我向夏守忠夏公公写一封信,琏表哥通过他就可以进入陛下的眼中。” “没想到表弟竟然能与夏公公联系上,若是如此,那就麻烦表弟了。” 贾琏对林枢的态度又拔高了几分,这位林表弟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夏守忠乃是当今皇帝最倚重的太监,多少人想与这位大内红人拉上关系都找不到门路,反而远在江南的林枢,竟然能与之通信。 他这下算是彻底服气了,继续问道:“那这个夺权,是让我夺回荣国府?” “不,荣国府已经从根子里烂了,琏表哥难道没发现荣国府早就入不敷出了吗?你需要做的,就是暗中夺回荣国府在军中的人脉,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军中真正立足,才会被陛下委以重任。” 林枢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信,递给贾琏:“这是小弟从夏公公那要来的绣衣卫关于荣国府的记录,琏表哥可以好好看看。” 信中记载的很详细,从贾家产出及消耗,以及家中主仆的所作所为,上面记录的是清清楚楚。 当贾琏看到自己的妻子王熙凤私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时候,心底的寒意直上心头。先不说私放印子钱有损阴德,对贾家的名声及其不好,光是《大楚律》中对放印子钱的处罚,就足够王熙凤喝一壶的。若是因为印子钱导致百姓家破人亡的,皇帝借此惩处,作为丈夫的贾琏也要遭殃。 绣衣卫的记录很详细,甚至连王熙凤是如何想到放印子钱的,找谁去办的,因为收债造成了多少悲剧,上面都写的十分详细。 贾琏这个人,虽然有很多勋贵子弟惯有的小毛病,但却有着自己的底线,从来不干祸害百姓的事情,对弱者颇有同情心。 这会他是又惊又怒,此时他真想立刻赶回荣国府,把这份记录狠狠甩在王熙凤的脸上,问问她,赚这种昧良心的钱,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琏表哥,表嫂为何会放印子钱,又是如何想到这个主意的,我想你看过这份记录,心中应该有答案了吧。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看琏表哥自己的了。” 林枢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这份记录琏表哥就带回去好好看看,明日再还我就好。今日颇为疲乏,小弟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林枢就向贾琏拱手告辞,离开了屋子。 贾琏手中紧紧握着这份记载着贾家无数罪恶的记录,眼中尽是怒火。 自己的妻子瞒着他私放印子钱、包揽诉讼,所得的银子都贴补了公中。而这些极损阴德的主意,都是他的好二婶,妻子的好姑妈,贾王氏旁敲侧击的告诉王熙凤的。 “我的好二婶,真是慈悲心肠、贤惠过人啊!”贾琏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 回到卧房的林枢,听着福全的回报:“琏二爷骂了一句荣国府的二太太,面色很是难看,刚刚才回到客院睡下。大爷,您觉得这位琏二爷真的会与咱们站在一条线了吗?” 林枢微笑的说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我这位表哥的的确确是个善心人。贾王氏怂恿他的妻子做下此等恶事,他就是为了弥补这些惨事,也会与贾王氏对上……” 第十三章 琏归 第二日一早,贾琏没等林枢起床,就来站在门口候着了。 福全睡眼惺忪的张大了嘴巴:“琏二爷,您这是?” “我来找表弟,他醒了没有?”贾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下巴上满是胡茬。 “大爷还未醒……” 嘎吱,林枢披着外衣打开了房门:“琏表哥这么早就来了?福全,去准备些早饭送过来。” 林枢请了贾琏进屋坐下,自己则快速洗漱完毕。 两人草草吃完了早饭,这才坐下说话。 “琏表哥这是有了决定?” 林枢从贾琏手中接过绣衣卫的记录,随口问了一句:“有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琏表哥直言便是。” 贾琏苦涩的说道:“原先我是真不知,府中的情况已经到了家破人亡的边缘。你表嫂为何要放印子钱,还不是入不敷出,她这个名义上的掌家人,把自己的嫁妆都贴补进去了。” 林枢也看过这份荣国府的详细记录,王熙凤这个人,好强善妒,却对贾琏用情极深。 但性格泼辣,心机较深,做事狠辣,有点不近人情。黛玉在荣国府三年,王熙凤对她照顾有加,林枢把这份记录交给贾琏,其中的一个私心就是希望王熙凤能早早回头,能够弥补过失,以免落得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悲惨结局。 “说出来也不怕表弟笑话,哥哥我喜好美色,但心中最深爱的就是她了。若是再让她错下去,不是一根白绫就是徒三千里。所以,我打算近日就赶回京城,着手处理府中的烂事。” 林枢听着贾琏的话,心中了然。这才是重情重义的琏二爷,哪怕这个妻子强势、善妒,但他还是放不下从小一起长大的王熙凤。 “琏表哥好样的,真男人就该如此。待小弟写一封信,你带着去找夏公公,他会把你的事呈禀陛下,这样也算是进入陛下的视线中了。” 林枢说着便要去写信,贾琏拦住他说:“表弟莫急,哥哥还有话说。” 只听贾琏说道:“回京之后,估计用银不少。我便想着处理一些金陵的铺子庄子,拿些现银好办事。江南除了薛家,也就表弟这里我能放心,不知表弟可能接手这些铺子和庄子?” 看来贾琏自昨夜就已经在计划这些了,回京之后,他不可能只拿一封书信就去求见夏守忠。 太监最喜好什么?当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可贾琏每月那点银子,怎么能入夏守忠的眼?府中的银子他没办法拿到手,那就从金陵的产业下手。 反正天高皇帝远,等老太太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就成了皇帝的人,她还能怎么样? 林枢笑了笑,摇摇头,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放在贾琏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沓银票。 “这是十万两银票,琏表哥先拿着用。你若是拿族产换钱,被人发现终究不美。” 贾琏惊得连忙推辞,他把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不行不行,这钱我拿着烫手。就用那些地和庄子换吧,反正我的好二婶也卖了不少,不差我这几处。” 林枢哭笑不得的回道:“算是借给琏表哥的,不必着急还。表哥要记住:只有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才能去批判别人。你只有获得贾氏宗族大多数人的支持,才能真正掌控住荣国府。所以,你绝对不可能有偷卖族产的污点。” 贾琏最后还是接下了银票,林枢说得不错,宁荣两府,他是得不到多少支持的,反而是宗族中的那些族人,他可以尝试拉拢。 只要获得大多数族人的支持,就是老太太想要处置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 没能等到林如海百日那天,贾琏就匆匆告辞离开,怀里揣着林枢给的十万两银票与书信,已经黛玉写给贾家众人的信件,带着紫鹃,乘船北上。 站在苏州码头,林枢望着远去的船只,微笑自语:“荣国府啊,要起风了!” 旁边的黛玉有些纠结的问道:“哥哥为何要支持琏二哥去搅乱荣国府的平静?外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她老人家承受这些。” 林枢摸摸她的小脑袋:“荣国府从来没有平静过,甚至可以说暗流汹涌,一直走在悬崖边上。只有让荣国府改换门庭,才能拜托家破人亡的局面,你难道想看到你的那些姐妹身陷囹圄吗?” “那为什么是琏二哥?让大舅舅来做岂不是更方便?” 黛玉很是不解,明明大舅舅才是荣国府的主人,让大舅舅去做这些事,总比琏二哥这个小辈去做更加方便。 其实当林枢把这些事告诉黛玉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提醒外祖母,让她想办法与甄太妃甄家割裂开来。 可随后就想到了哥哥对她说的话,外祖母怕是想让二舅舅承继荣国府。 而二舅母王氏,很可能就是给自己下毒的人。而且外祖母,有很大几率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这件事。 想到这里,黛玉也就熄了提醒的心思,只在心中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又坚定的婉拒了北上的邀请。 听到黛玉的疑问,林枢叹息一声:“荣国府中有能力办成这件事的人有三个,你的大舅舅贾赦、二舅舅贾政,还有一个就是琏表哥。但唯一有德有才之人,就只有琏表哥一人了。” 黛玉反驳道:“谁说的,琏二哥……外祖母经常骂他,说他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这是说琏二哥好色呢……” 说着,她还用小手在鼻子那扇扇,一脸的鄙夷。 林枢在她额头轻弹一下,不顾黛玉爪牙舞爪的反抗,摁住脑门说道:“公府嫡子,国公爷的嫡孙,好色算什么,你听说过他祸害良家妇女吗?你听说过他欺压百姓吗?” 看到黛玉气鼓鼓的样子,林枢收回了镇压她的手掌。 黛玉哼了一声,轻轻踩了林枢一脚算是报仇。她不甘心的辩驳:“好色还不算?凤姐姐经常因为这些事被气得吃不下去饭……琏二哥若是个好的,外祖母也不会经常骂他了。” 林枢感叹贾琏在荣国府的艰难,感叹道:“傻孩子,你外祖母不这么说,怎么凸显那位宝二爷的纯真善良,绝世无双呢?高门大族的子孙,眠花醉柳,狎妓玩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么就到了亲祖母时常咒骂的地步了?” 第十四章 民变 从码头到苏州府城的这一路上,黛玉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林枢好笑的看着黛玉,不是还捉弄一下气鼓鼓的小姑娘。 “妹妹啊,你看这个糖葫芦,这山楂它是又大又圆!” “妹妹啊,你看这个老婆饼,它里面竟然没有老婆!” “妹妹啊……”林枢刚准备继续打趣,手中的两串糖葫芦被黛玉强走了,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 吃到甜食的黛玉心情立马就变好了,举着另一个糖葫芦就递到他的嘴边:“真的很甜,哥哥要不要吃?” 林枢笑眯眯接了过来,吃了一个确实酸甜可口。接下来的一路上,福全就不断从街边的小吃摊上搜罗各种零嘴,送到马车上去。 两兄妹就在缓慢行走的马车上吃了起来,不时还赞叹一声,或是吐槽一句。直到回家,两人就被一路上的零嘴填饱了肚子。 一进家门,管家林福就小声在林枢耳边说道:“绣衣卫扬州千户所的耿千户来了。” 林枢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后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说道:“哥哥去见个客人,妹妹先去休息一会,待会我再去找你。” 黛玉乖乖的点头:“那一会哥哥继续给我讲美猴王的故事!” “好的,今天给你多讲几章。” 为了让黛玉早点走出悲伤,林枢就每天给她讲起了故事。昨日刚刚讲到自封美猴王那里,正巴巴盼着林枢继续给她讲呢。 看到黛玉奔奔跳跳的跟着王嬷嬷离开,林枢欣慰的笑了笑,随后去了正堂。 林枢一进门就给耿向南稽首一礼,不过言语上倒是直言问道:“学生拜过耿大人,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耿向南放下手中的茶盏,他为了等外出的林枢,都喝了好几杯茶了。 “林解元,事情紧急,本官也就直言了。扬州巡盐御史府杨学礼,伙同晋商八大家族,差点搬空了巡盐御史府治下盐场所有存盐,江南盐商为此煽动盐户,冲击御史府。眼看民变在即,本官今日就是来向林解元求助的。” 耿向南的话差点让林枢骂出脏话来,先不说杨学礼的操蛋行为,就是民变,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林枢脸色铁青,满满的不情愿,耿向南解释道:“林解元,那些盐户大半以上都是令尊忠正公留下的,忠正公许诺了那些盐户优厚的待遇,要不然当年那场盐祸,早就跑光了。如今被杨学礼以祖制为由,通通废除了。那些盐户本来就已经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被江南盐商一挑拨,当即就冲向了巡盐御史府。” 林枢心中虽然骂杨学礼的愚蠢,又腹诽着耿向南的不厚道。民变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还想让自己掺和进去。 “大人,您堂堂绣衣卫千户都没办法,学生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 林枢略带抱怨的说道:“依照以往的经验,不是先抓了惹祸之人,然后再调兵镇压吗?怎么这次反而任由盐户冲击官府?” 大楚的官老爷,向来不把盐户当一回事。冲击官府,与谋反同罪。往往都是先拿下惹祸的人,平息民愤。 如果还不行,就调兵镇压,血流成河下基本上都能平息了祸事。 但这次真不一样,耿向南给林枢解释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杨学礼原想查旧账,欲借此报林如海拒绝自己的仇怨。可没想账目清清楚楚,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江南这个烂泥潭。 京城各大势力不断向他伸手要钱,太上皇要修道观,忠信王要建个园子……等等等等,每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 可林如海在临终前,刚刚把府库中的银子悉数送到了户部,扬州巡盐御史府空空如也,他从哪里去找银子? 不得不说,商人支持下的官员,往往对银子极其敏感。他从账册中看到盐户的俸禄,这可比太祖爷那会高出几倍不止。 这下他就有了搞钱的门路,就在这个月,他就颁布了新的规矩,盐户俸银恢复到太祖爷时每户月俸一两。 这可捅了马蜂窝,盐户门当即就爆发了。月俸一两,放在太祖爷那会还能养活一家,但大楚立国百年,如今的物价早就不是当年可比的了。 林如海把月俸涨到了三两,同时还按照林枢的提议,多劳多得,充分调动了盐户们的劳动积极性。 这样,不但解决了盐户的生活问题,更使得扬州巡盐御史府治下的盐场产量剧增。 可杨学礼不管这些,往下是一两,可报给中枢的月俸支出依旧是三两。其中的二两被他装进了腰包,或是送到了京城各处。 仅仅一个月,就从八万盐户口中,掏出了近二十万两银子。又欲壑难填,把本该属于江南盐商的盐引份额,通通低价卖给了支持他的晋商。 这下江南盐商哪里会忍得住,开始不断在盐户中间宣扬杨学礼的所做所为,彻底激怒了本就快要活不下去的盐户。 三日前,数万盐户拖家带口,从各大盐场纷纷云集扬州巡盐御史府,幸亏盐户们还有理智,只是静坐抗议,并未作出过火的事情。 扬州府上下官员被惊吓的不轻,费尽心思也没办法把盐户们劝回去。 这时躲在一边的耿向南就想到了林枢,这位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侄子兼嗣子,想来这位解元公,被林如海言传身教,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林枢听完耿向南的解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其实要解决这件事很简单:一是恢复林如海当年制定的月俸和规矩,二是追回被运送出去的存盐。 可中间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杨学礼的存在。这位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他一定不会按照这个办法来。 太祖爷当年定下的规矩还放在那里,其他的巡盐御史府治下一直遵循着这个规矩来的,哪怕盐户过得很艰难,盐场的产量越来越少。 但规矩就是规矩,朝廷没有颁发新的规矩之前,他杨学礼的做法还真不能说是错的。 至于售卖出去的存盐,卖给谁不是卖?难道你江南的盐商就不能等下一批盐出来吗? 激起民变,这个责任谁也不敢担,所以杨学礼是绝对不会认这个错的。 一时间林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把杨学礼给弄走,否则他横在中间,哪怕一时将盐户给劝回来,估计没几天,又会闹起来。 第十五章 点醒 林枢皱眉不说话,耿向南有求于人想催又不敢催,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屋中寂静的吓人。 耿向南手中的茶都凉了好久,最后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开口打破了宁静:“林解元,有没有办法,给个话吧。扬州形势危急,怕是熬不住几天了。” 林枢也头大呀,有杨学礼在那杵着,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下杨学礼,恢复林如海之前的规矩。 可这个事他说了不算,甚至南直隶布政使司、绣衣卫扬州千户所都没有权力直接罢免杨学礼。 别看杨学礼只是从三品,人家的官职名称是钦差巡抚扬州盐政御史,除了皇帝,谁能公开向一方钦差开炮? 耿向南焦急的盯着林枢,林枢被烦得狠了,直言问道:“耿大人,耿千户,您是绣衣卫千户,学生就问您,杨学礼能不能拿下?如果能,学生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恕学生无能为力!” 耿向南得到了答案,哀叹一声,回坐在了椅子上:“怎么可能?那是钦差,没有宫里的旨意,谁敢公开去碰?完了,民变若起,我这个绣衣卫扬州千户所的千户,是第一个倒霉的。” 绣衣卫坐镇地方,有侦缉、刺探、传递情报、维护地方稳定的权利与责任。若是发生民变,光是一个失职之罪,就足够让耿向南削职待查了。 林枢对耿向南还是很感激的,林如海在扬州时,与耿向南多次联手。双方虽有相互利用,但耿向南派到林家保护他们爷俩的绣衣卫,替他们裆下了不少明枪暗箭。 看到他如此颓丧,心中也有些不忍。看其状态,从扬州过来的一路上,怕是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 “耿大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思无益,学生先让人准备些热水饭菜,大人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耿向南只能点点头,魂不守舍的跟着福全去洗漱吃饭。 …… 林枢心事重重的走到黛玉的小院中,正好看到黛玉拿着一个小花锄正在把落下的秋菊埋起来,王嬷嬷与雪雁清理这地上的花瓣。 咳咳…… 林枢轻咳了两下,惊动了忙碌的三人。黛玉看到哥哥,眉眼弯弯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黛玉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嘴里念叨着:“哥哥前几日不是说过,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我把这些花瓣都埋在秋菊根下,也许下一次它们会开得更好看呢。” 原来前几日一场秋雨,无数花瓣被风雨打落,林枢不忍黛玉因这伤心,便厚颜无耻的“做”了一首诗: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黛玉当然不会怀疑解元公哥哥的文采,当即被诗作吸引,便不再因为地上的花瓣伤心。 今日看到地上落下的无数花瓣,便想着把这些花瓣埋起来,说不定真如哥哥所说,秋菊再次绽放时会更加美丽。 林枢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三人忙碌,心中却是忧心忡忡。扬州盐政的稳定繁荣,那是林如海呕心沥血才取得的成绩。可如今被杨学礼这蠢货瞎搞一通,不但八万盐户民不聊生,怕是民变之后,血流成河都有可能。 黛玉埋好花瓣,王嬷嬷细心的给洗干净手上沾染的泥土,也坐在另一个石凳上。 “哥哥刚刚去见的客人是谁呀?为何回来后郁郁寡欢的样子?” 林枢原本不想把这些烦心事告诉黛玉,不过他也想找个人说说心事,便大致上说了一下。 “既然那些人在扬州过不下去了,为何不去别的地方生活?咱们大楚幅员万里,八万户听起来很多,但总能找到地方安置。” 这些日子,林枢没事的时候,就给黛玉普及人文地理知识,甚至画出了简略版地图,给她讲述着异国风貌。 别看黛玉只有十岁,却聪慧异常,总能举一反三。只见黛玉言辞振振:“比如交趾,哥哥不是说我们应该迁徙汉民,充实边塞吗?” 林枢哭笑不得的解释道:“盐户不比其他,若是扬州盐场没人运作,咱们哪来的盐吃呢?” “那可以找个有盐的地方,让这些盐户继续制盐啊,只要躲开这个杨学礼不就好了?” 黛玉的话一说出来,林枢脑中就灵光一现:这八万盐户可不是扬州巡盐御史府的私产,他杨学礼不把盐户当人看,那就没必要继续守在扬州盐场了。 林枢哈哈大笑起来,大手在黛玉小脑袋上一揉,把她的头发都给揉乱了。 “军师大人真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哥哥先去忙了,等这事办完了,一定带你出去好好玩耍!” 黛玉撅起嘴巴,不满的打落头上的手掌:“那就给我多讲几个美猴王的故事!” …… 签订了好几项条约之后,林枢匆匆来到客院,耿向南刚刚洗了个澡,正往嘴里扒拉米饭。 “林解元,你这是?” 林枢把一本册子摊开,只见上面有三个大大的字:晒盐法! “有杨学礼在,扬州盐场咱们是没办法了。干脆放弃扬州盐场,另辟蹊径,重新开设新的盐场。学生前几年从古书中找到一个制盐之法,比起传统的煮盐法,产量更高,消耗更少,周期更短。” 林枢早在几年前就给林如海说过晒盐法的事,可当时京城风起云涌,夺嫡立储之事迟迟定不下来。 盐税又是各方争夺的焦点,林如海提都不敢提,生怕林枢乃至林家被人盯上。 等到当今登基,太上皇的身体又好了些,父子相争之下,江南又成了两方争夺的重点。 直至今日,黛玉的一番话,让林枢又想起了扔在箱子底的晒盐法。太上皇年事已高,皇帝的权柄越来越重,如果用晒盐法给皇帝赚来海量的银子,他林枢不信自己不能得到皇帝的重用。 耿向南一口米饭没咽下去,被林枢的注意震惊的差点噎死。好不容易借着水顺了一口气,连忙接过册子看了起来。 好半天后,耿向南不敢置信的问道:“有几成把握?” 林枢郑重的回道:“若无外力所阻,无天灾所挡,十成!” 第十六章 圣恩 林枢所提的晒盐法,与以往煎盐不同。 宋代以前的海盐制造,全出于煎炼。海盐是刮土淋卤,取卤燃薪熬盐。 海盐锅煎之法和用具,历经元、明各代更替,并无明显差异。煎盐耗费大量柴草,费工费力。 从宋代开始,海盐出现晒法,由于技术的原因,效果并不太好,所以煎盐仍多于晒盐。 林枢所晒制之法,乃是前世所看的科普节目所提,清末光绪年间的沟滩之法。 此法只需将经过太阳暴晒晒干的海滩泥沙平铺在地上,浇上海水过滤,反复数次之后留下的就是盐分含量较高的卤水。 再将卤水储存在晒盐池中,利用阳光蒸发水分,卤水结晶就成了盐。阴天时也可在这一步采用煮盐法,不仅得到的盐纯度更高,比起直接煮海水也大大缩减了产盐的时间。 而相比较煮盐的产量,沟滩晒盐之法可以极大的增加产量,整片靠近海滩的盐田都能利用起来。 册子上解释的十分详细,哪怕耿向南这个门外汉也大致上能得出结论,此法施行后,怕是能让皇帝的钱袋子彻底鼓起来。 而提出此法的林枢,将会从一个无足轻重的举子,瞬间成为皇帝的心腹,简在帝心绝不为过。 林枢补充说道:“此法需要靠近大海,就看耿大人愿不愿意换个地方任职了。” 从林枢口中得到肯定,耿向南也兴奋起来,在不在扬州不要紧,只要成功的将盐制出来,说不定他就可以因功回京了。 “林解元,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还请林解元写个条陈,把此事详细的记录一边,与这本册子一起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而且扬州那边的事也需要我去处理。时间紧迫,还请林解元多多谅解。” 耿向南眼中满是精光,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京城把这本册子摊开放在皇帝的案头,之前的疲惫样是一点都看不见。 他催促这林枢当场写了厚厚的一沓条陈,细心收好,就与林枢告辞准备回扬州。 林枢送了耿向南出府后,看着绝尘而去的人影,长舒一口气:杨学礼啊杨学礼,你不是要找我家的麻烦吗?那我就送你一个大礼。我倒要看看,没了这八万盐户,扬州的盐场还怎么制盐? …… 八百里加急文书,哪怕没有真的日行八百里,在十月初八这天,绣衣卫扬州千户所千户耿向南的密奏就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当今大楚皇帝高永衡,太上皇高汝绍的第三子。 自太上皇在五年前禅位于他之后,除了第一年因为太上皇病重,算是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外,随着太上皇身体的好转,龙首宫又一次拿回了近半的权利。 不甘为傀儡的皇帝也向坐在龙首宫的父亲发起了挑战,导致父子俩的关系甚是紧张。 以勤政著称的高永衡,一眼就看到了绘有麒麟的绣衣卫密匣,打开后仔细阅读起来。 扬州之事,布政使司与扬州府都有急奏送来,他对杨学礼这个新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很是不满。 可这人是太上皇所派,背后更是有着晋党的支持,一时间他还真不好处置。 正如林枢所想,人家依照祖制去管理盐户,“贱民”难驯,关我杨学礼什么事? 当看到耿向南所提,林如海嗣子,南直隶今科解元林枢有晒盐之法,可代替传统的煎煮之法,以海盐代替湖盐井盐。不但耗费更少,产量更多,周期更短,可在沿海开辟盐场,摆脱扬州所制。 再拿起林枢的条陈,簪花小楷甚是赏心悦目,其上思路清晰,方法详细,甚至点出了好几处适合开办盐场的地方。 最后有一段话甚得他的心意:“陛下登基以来,革除弊政,惩治贪官,百姓闻之以圣君称,奈何处处受制,不能恩泽四海。此法若成,百姓将得廉价之盐,朝廷将得充实之国库,陛下将得圣天子之名。八万盐户静待陛下之恩,学生北望圣意,谨顿首!” “好好好,国之大才,林枢当是国之大才。夏守忠,把这份条陈送到内阁……” 皇帝大喜过望,一个扬州盐政困扰他这么些天,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当即就想让内阁拟旨明发,让龙首宫的父皇看看,离开那群国之蛀虫,他还有大才可用。 不过夏守忠却提醒道:“皇爷,林解元此法还未证实,是否先悄悄找个地方试一试?” 皇帝也冷静了下来,拿着条陈在殿中走来走去。不止是试验的问题,晒盐法若成,江南、蜀地甚至晋盐都将受到打击。 而这些背后站着的人,绝对不希望廉价的海盐充充斥大楚各地。不但提出此法的林枢将会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就是施行晒盐法的阻力也会变得非常大。 “皇爷,可调耿向南去适合开辟盐场的地方任职,您再派一个心腹去做父母官,咱们悄悄的先试试。” 夏守忠小心的提着建议,皇帝听到后也觉得不错,只是这八万盐户怎么办?需要用什么借口调过去呢? 对了,近年倭寇横行,海疆不断受到侵扰,就以盐户犯上之罪,假意治罪充军,充实海疆备倭卫,调到开辟的盐场。 至于扬州盐场,哼,你杨学礼惹出来的祸,关朕什么事? 皇帝定下主意,开始考虑合适的人选。原想林枢就是最合适的人了,可一来他还未正式入仕,二来还在守孝期间,只能重新找一个人了。 “大伴,你说朕该如何奖赏林枢?”皇帝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然后心情愉悦的问道。 夏守忠恭敬的回道:“晒盐法还未施行,没有成果前,皇爷不宜让林枢暴露出来。不如以恩泽林忠正遗孤的名义,恩赏林家女。” “不错,林如海生前,虽然没有向朕效忠,不过他有功于朝廷,立身为公,甚有清名,唯一的孤女还被荣国府的人算计。” 皇帝说到荣国府,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人人都说朕刻薄寡恩,那朕就让人看看,凡事为朕,为大楚立下功劳的人,朕都会恩惠当代,泽被三世。大伴,拟旨:赐林如海之女,荣佳县主……” 第十七章 阴谋 宁荣街上最荣耀的两座府邸,就是敕造荣国府和敕造宁国府。 不过历经三代,如今早就没了开国时的辉煌。甚至比起前代荣国公贾代善活着的时候,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今日没有大朝,无论是袭爵无职的贾赦。还是坐着工部员外郎这个闲职的贾政,都没有出门。 荣禧堂中,此时气氛十分诡异。 “琏哥儿,你给我说句实话,是谁让你去向五军都督府报备考核的?” 贾史氏强压心中的愤怒,语气不善的询问面前躬身站着的贾琏。 她是真没想到,贾琏从江南回来之后,不声不响的去了五军都督府,甚至已经报备了将军世子的考核。 按照朝廷制度,考核合格后,朝廷就会下发明旨,彻底定下荣国府袭爵的人选。 贾琏顶着名义上的将军世子已经快二十年了,贾史氏压着他没去五军都督府,就是准备将来更换继承人,让宝玉继承家业。 可贾琏这一步棋,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别看贾琏在别人眼中是个富贵哥儿,每次飞鹰走狗,听曲看戏,可人家还真是弓马骑射,样样精通。 今早五军都督府把成绩往荣国府一报,府中就瞬间沸腾了。 贾琏看着满眼愤怒的贾史氏,虽然心有悲戚,不过脸上却假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他开口说道:“这不是正好碰到熟人了么,一问是去都督府考核。孙儿想着,反正早考晚考都得考,那日正好有时间,就顺便考了,难道孙儿不是府中的继承人?” 旁边坐着的贾赦差点没笑出声来,连忙喝茶掩饰自己的事态。 贾史氏想要反驳,却没有借口,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贾琏的问题。 旁边的贾王氏就有些忍不住了,什么时候,府中的继承人是他贾琏了?把我的宝玉放哪了? “琏哥儿,府中的继承人什么时候定下的?你把宝……” “就算是要考核,你也该给府中说一声。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擅作主张,你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祖宗?” 贾史氏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贾王氏,转头训斥着贾琏。 贾琏怒火中烧,不过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回老祖宗的话,孙儿这不是想给老祖宗一个惊喜嘛,你看今日这不是喜报送上门了么。” 噗…… 贾赦一口茶喷了出来:惊喜?怕是惊吓吧。 “老大你有话要说?”贾史氏不满的看向贾赦,脸上寒霜一片。 贾赦满不在乎的说道:“呛着了,我没什么话,母亲您继续,儿子听着。” 对于贾赦这个混不吝,贾史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只能继续问贾琏:“既然考核完了,那你就去平安州巡视一下咱们家的铺子庄子。去年收成骤减,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想把我调出京城,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手脚了! 贾琏心中嗤笑,恭敬的回道:“回老祖宗的话,孙儿怕是去不了了。今早陛下身边的夏守忠夏公公给了信,待明旨下发,儿子就要去龙禁卫当差了。” “你!” 贾史氏拍案而起,这次她是真的忍不住了。只见老太太怒目而视,大声斥责:“翅膀硬了是不是?如此大的事情,为何不提前给我说一声?堂堂国公爷的嫡孙,竟然要和军汉去厮混,荣国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赶紧去给我辞了去……” 房中的人都被贾史氏突然的愤怒给吓得不敢说话,反而是贾赦父子不拿这当回事。 一个是根本不在意,一个是心中早就准备。只见贾琏微微躬身:“老祖宗,孙儿不知去龙禁卫当差有什么不对,贾家先祖就是军中起家,祖父大人也是带兵出身,武勋子弟不和军汉厮混,难道每日和丫鬟们玩胭脂吗?” 贾琏内涵了一下贾宝玉,然后傲气凌然的说道:“况且孙儿被陛下赐下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的职位,专门护卫乾清宫。陛下如此厚赏重用,孙儿怎么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推了陛下的圣恩呢?” 五品千户?护卫乾清宫,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御前带刀侍卫! 贾王氏差点把嫉妒写在了脸上,贾政的心中也十分酸涩。只有贾史氏,她早就忘记了愤怒,反而满是恐惧。 皇帝这是准备向贾家出手了吗?贾琏去了皇帝那边,龙首宫的太上皇会怎么看待贾家?会不会认为贾家背叛了他? 甚至与贾家结盟的那些家族,会不会不再信任宁荣两府? 她心中愤怒、恐惧、无奈交织在一起,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还没等旁边的鸳鸯反应过来,就闭眼倒在了软榻上。 荣国府一阵鸡飞狗跳,延医问药,直到傍晚,贾史氏才悠悠醒来。 看到旁边一脸紧张的二儿子贾政,贾史氏心中稍有欣慰。 “政儿,老大呢?还有贾琏这个混账去了哪里?” 贾政连忙回道:“大哥在太医走后回了东跨院,琏儿被夏守忠叫去了。” “不忠不孝的东西,父子一脉相承……”贾史氏骂了一句,突然想起大儿子也是自己所生,随即就住了口。 贾政焦急的问道:“母亲,明旨将发,咱们可怎么办啊?” 贾史氏这会倒是镇静了下来,她安抚贾政说道:“不妨事,明旨册封,公告天下的太子都能废,更何况是一个将军世子。” 她从床头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珍重的交给贾政:“明日派人联系咱们在宫里的人,把这个匣子送到元姐儿手中。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元姐儿。” “母亲,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贾政疑惑的接过来,他忍不住好奇问道。 贾史氏朝着东边看了看,低声在贾政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关于东府蓉哥媳妇的身世,她是老义忠亲王的私生女。” “什么?既然是那位的血脉,咱们家岂不是……”贾政惊声尖叫,贾史氏连忙捂住他到底嘴巴。 只听贾史氏说道:“那位虽然死了,可他手底下的人还忠诚的跟随着他的血脉。只要元姐儿把这件事告诉皇帝,天大的造化就来了。” 贾政觉得此事不太妥当,再怎么说,蓉哥媳妇如今是贾家的媳妇,事涉谋反,那是要诛九族的,皇帝会放过贾家吗? 第十八章 两年 荣禧堂中贾史氏与贾政的密谋结果不得而知,不过最终贾政还是想办法把密信送到了贾元春的手中。 已经在宫里熬了四年的元春,看着信中的惊天秘闻,心中的震惊与恐惧犹如滔天骇浪。 不过她并未按照祖母贾史氏所言,将此事密奏给皇帝。 前几日她在宫中碰到了多年未见的堂弟贾琏,两人虽然没有过多交谈,不过还是得到了家中的一些情况。 抛开宁国府不谈,光是荣国府的现状就让她心惊肉跳。天底下哪有次子窃居正堂,让嫡长子偏居闲置的,哪怕收益的人是自己的亲父,她也觉得很不妥当。 怪不得自己在宫中举步维艰,父母违反礼制,做女儿的怎么能被贵人信任?估计那些人生怕自己也如父母一般,见天的想要越过规矩,一举得势吧。 元春把密信藏了起来,她要等再见到贾琏时,悄悄把消息告诉他。祖母以及父母被富贵权势迷住了眼,不但首鼠两端,还妄想踩着皇家人的尸骨登上高位,这件事她必须拦下来。 …… 京城的暗流没有影响到苏州的林家兄妹,耿向南被调走了,去了广东布政使司治下琼州府担任绣衣卫千户。 临行前还陪同京城来的传旨太监传达了皇帝的恩旨,皇帝赐下御笔亲书给了林枢,只有一张雪白的宣旨,上面写了两个字:慎独。 那小太监叫刘桥,是夏守忠的干儿子。 他给林枢传达了皇帝的口谕:兹事体大,朕不能名正言顺的赏你,推恩及亲,就赐汝妹为县主,也算是给你们兄妹撑腰了。好好守孝,三年后朕在殿试中等你。 皇帝的这番作为确实很合林枢的心意,不得不说,被人传言刻薄寡恩的皇帝在林枢的心中高大了不少。 对待替自己干活卖命的人能够考虑的如此周到,这样的君王才是林枢愿意追随的。 他不想现在就被他人注意到,特别是盐政涉及如此多的势力,在自己还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还是稳一些才好。 倒是黛玉的这个荣佳县主的封号,让林枢欢喜不已。大楚封爵制度,县主爵同二品诰命,以后黛玉与其他官宦女眷相处,在身份上就不差什么了。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林枢与黛玉守在苏州府平安顺遂的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 期间南来北往的书信倒是络绎不绝,有京城的,有南边琼州府的。 贾琏已经荣升从四品龙禁卫镇府使,不但受到了皇帝的信任,还在家中拉拢了大量不得志的族人。 贾史氏与贾政夫妇已经无法彻底掌控荣国府了,至少王熙凤已经与贾王氏基本决裂,如今也就是面子上的亲近而已。 贾元春最终还是把密信呈给了皇帝,不过是在与贾琏商议后,两人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禀报给了皇帝。 给林枢的信中并未提及皇帝是如何处置的,不过信中有说,元春确实因为此事进入了皇帝的视线,估计不久就会有恩旨下来。 …… 治德七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午时刚过不久,王焕又一次带着妹妹王媛来到了林家。 两年多的时间,昔日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与黛玉站在一起如同牡丹与青莲,风采各异。 王媛软软的叫了一声林大哥,便红着脸跟着黛玉去了花园,弄得林枢一头雾水。 “惟中兄,王妹妹这是怎么了?” 王焕摇摇头,他的心中也正纳闷,这两年兄妹俩没少来林家,两家同游上香的次数不下几十次,怎么妹妹今日的样子奇奇怪怪的? 两个直男想不通这事,也就扔下不管了。 王焕看着书房中堆得满满的书籍与稿纸,随后捡起几张看了一下。 “瑾玉兄是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林枢点点头:“三年守孝,也是时候去京城了。惟中兄,你怎么打算?” 王焕叹气一声,有些失落:“自治德六年恩科落第,哪怕苦读两年,仍然觉得略有不足。” 治德六年的恩科会试,王焕满怀信心的去了京城,最终失落的返回了苏州。 南直隶虽然文华锦绣,但王焕乡试的成绩也只是一般,放在全国也就不起眼了。 看到他毫无斗志,林枢皱了皱眉:“惟中兄,你有些过于谨慎了。前日碰到叔父,他说以你现在的文章,不说二甲,三甲还是差不多的。怎么才落榜一次,你就如此颓唐?” 王焕苦涩的摇了摇头:“三甲如夫人,还不如不要!” 林枢被王焕的话给气笑了,三甲如夫人是没错,可多少人苦读十年,连“如夫人”的门框都摸不到。 “那看来惟中兄是有登阁拜相,位列中枢的大志向了?” 大楚官职沿袭前明,不入翰林不进内阁,三甲同进士出身的人,几乎没有登阁拜相的可能。 不过王焕历来喜好亲民官的生活,精通刑律,以话本《包龙图传》中的包拯为人生追求,三甲出身,并不会影响他什么。 王焕被林枢揶揄一声,扔下手中的时文回道:“开什么玩笑,枯坐翰林院好几年,我怎么受得住。我只是不想被人看不起,至少也要考个二甲回来。” “那就考啊,有不是没希望。过些日子等我除了服,你我一同进京。” 林枢从一堆时文中翻出自己之前猜测的题目,塞给王焕:“这是我这两年猜题所得,你拿回去好好研磨,至少能中个四五成。” 王焕瞬间恢复了精神,两人相交多年,他十分清楚林枢的猜题能力。 哪怕殿试题目是由皇帝亲拟,但会试成绩高的话,自己得二甲的机会就会大了许多。 他感激的握住林枢的手:“瑾玉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林枢拍掉王焕的手,嫌弃的说道:“别恶心人,好好琢磨琢磨,待中试之后,京城酒楼要随我挑!” …… 林府花园,黛玉与王媛又一次对战在棋盘上。 这两年下来,黛玉输多赢少,哪怕她从林家藏书中找到了不少孤本棋谱,依旧难以在围棋上战胜王媛。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黛玉又一次即将败北。她耍赖抹了一下棋盘,拉住对面王媛的手撒娇:“不下了不下了,看得我眼睛都疼了。” 王媛也不生气,用手指点了一下黛玉的额头,柔声笑道:“每次赢不了就眼睛疼,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买个糖葫芦哄一哄?” 第十九章 灯会 黛玉这两年被林枢当女儿养,虽然因为守孝的原因,肉食用的不多。但在林枢特意从李景同那里讨来了食补方子。 不止清了体内的毒素,如今看起来也不再是弱不禁风了。至少在王媛的眼中,如今的林家妹妹,不再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如同琉璃人儿,生怕碰坏了。 黛玉在挪到王媛旁边,往她身边蹭了蹭:“哥哥今晚准备带我出去看花灯,王姐姐,你与我一同去吧?” 王媛眼中露出一丝期望,不过想起母亲昨晚跟她说的话,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她小声回道:“今夜我要先陪父亲母亲用饭,至于能不能出来,还要看大哥的意思。” 黛玉欣喜的说道:“这简单,我让哥哥邀请王大哥,他那么爱热闹的人,一定会应下的……” “应下什么?” 不远处传来林枢的声音,王媛的身子不由一僵,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黛玉并没有察觉王媛的变化,转头便给林枢解释道:“我刚刚在邀请王姐姐今夜一起去阳澄湖花灯会,可王姐姐说要看王大哥的意思……” 原来每年的中秋节,苏州都会有盛大的花灯会,今年的举办地点就在阳澄湖。 林枢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红晕的王媛,虽然奇怪她今日的状态,不过还是帮腔询问王焕。 “惟中兄今晚有约?” 王焕有些为难的说道:“是蒋兄他们,约好去倚红……” 好吧,林枢已经懂了!不过看到王媛美眸中的那束失落的眼神,林枢一把拉住王焕,走到旁边悄悄说道:“你就不能多陪陪亲人?女子本就限制颇多,你不带她出来,一年能出门几次?难道你想她中秋夜站在绣楼上遥望花灯吗?” 王媛被林枢形容的可怜兮兮,王焕远远看向乖乖坐在连廊下的妹妹。 “好吧,待我派人给蒋兄道了不是,今夜就去阳澄湖吧!” 林枢给看着自己的黛玉打了一个搞定的手势,惹得黛玉开心的抱住王媛笑了起来。王媛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与黛玉说着悄悄话。 …… 等王家兄妹回家后,林枢与黛玉走进祠堂,两人恭敬的给林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丧父之痛经过两年的时间,黛玉也算是走出了悲痛。不过今日中秋,每逢佳节倍思亲,绕是下午与王媛一块时,她毫无哀思,但看到父母的牌位时,她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林枢到底是男儿,他如同往昔一样,跪在祠堂中给列祖列宗磕头上香,然后才转身安慰着黛玉。 “父亲伯娘在天有灵,看到妹妹如今身体康健,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定然会很欣慰的。” 黛玉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给林枢露出一个笑脸:“哥哥放心,我知道,只要我们过得好,爹爹和娘亲也能安心。” …… 月上枝头,今日晴空万里,苏州府城到处都是彩灯高挂。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黛玉的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真开心。 身后王嬷嬷与两位宫中出身的嬷嬷无奈的摇摇头,护卫在黛玉身侧。 两位嬷嬷一位姓张,一位姓陆,皆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 皇帝派她们过来,一是想给她们一个养老的好去处,另外也有监视林家的意思。当然,更多的是保护林如海的遗孤林黛玉。 见惯了宫里的阴谋诡计,抛开教养上的一些问题,两位嬷嬷对于黛玉可以说是尽职尽责。 福全带着十来个护卫四散在周围,随时关注着林枢与黛玉的身影。 “哥哥你看,阳澄湖的灯会快开始了。你说今年他们还会不会有诗词鉴赏会?” 黛玉看到阳澄湖边上搭起了高台彩棚,想起去年王焕说的诗词鉴赏会,便凑过来询问林枢:“去年那些诗词都没哥哥随手所作的好,一会哥哥上去露一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好诗词!” 往年的诗词鉴赏会之后,苏州商行都会将中秋夜收到的好诗词刻印成册。黛玉在看到这些诗词之后,因为其上没有林枢的诗作很是不满。 今日她一定要让哥哥力压群雄,让林解元的大名再次响彻姑苏城。 林枢一把按住黛玉的脑门,这孩子,现在越来越皮了。 “我可不会写诗作词,今日就是陪你来看花灯的,别的事我才不参与。” “瑾玉兄不参加诗词会,中秋之月都黯淡了几分!” 这时王焕的大脸凑了过来,旁边的王媛福了福身,眉眼弯弯的给林枢行了一礼。 黛玉连忙挽住王媛的胳膊,咬着耳朵给她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 林枢微笑着一指高台上的人影,给王焕说道:“那群人,没一个待见我的,我才不去凑到人家面前找晦气。” 扬州商会中,现在看到林枢能够笑脸相迎的真不多。 自耿向南去了琼州府,经过半年时间,琼州海盐便开始冲击江南一带湖盐井盐的价格。 短短两年,就将盐价拉到了新低,普通百姓是高兴了,可在盐商恨不得将研制晒盐法的人切成肉片下酒。 林枢的秘密还是被人泄露了出来,要不是林家出了这个县主,林枢更是进了皇帝的眼中,那些盐商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绣衣卫两次替林枢挡下暗箭,甚至专门替林家训练了一些护卫。绕是如此,林枢也压着黛玉在府中宅了整整半年,生怕因为此事中了算计。 扬州商会中,以盐商和苏绣为主。今年灯会,金主依旧是这些人。林枢当然不会去找晦气,领着黛玉与王家兄妹往定好的游船上去。 阳澄湖灯会是围着湖岸设置的,湖中还有各种花灯舫船,林枢为此特意定了一艘精致的游船用来游览美景。 月色如画,琴声悠悠。 阳澄湖中花灯的倒影与现实交织如同仙境,美轮美奂中让四人如痴如醉。 这时一艘游船慢慢向林枢一方靠近,游船二层的窗户中伸出一把手弩,冰冷的箭头对准了林枢的方向。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两艘船眼看就要撞上,正沉醉于美景的林枢突然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目光往四面一扫,就看到了旁边冲他们撞过来的游船,第二层窗户中漏出来的箭头,以及一张狞笑的脸。 第二十章 受伤 手弩激发的声音被阳澄湖上的喧闹声掩盖,除了林枢以及不时偷看林枢的王媛之外,没有人察觉到危机。 林枢原本有机会躲开,可不知什么时候,游船上伺候游客的丫鬟竟然挤在了他的周围,让他移动不得。 弩箭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命中,一道小巧的身影撞在了林枢身边的丫鬟身上。 丫鬟受痛,不由倒了下去,连带旁边的林枢也歪了歪身子,却也正好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嗡,弩箭钉在了身后的木栏上,箭尾还在震颤不已。这时福全等护卫终于发现了不对,立刻把林枢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阿纯,带人去控制住那艘船上的人,贼人就在上面。” 林枢一边扶起救了自己一命的王媛,一边指挥护卫去捉拿贼人。 林纯领了四个人就利用绳索登上了冲撞过来的船,尖叫声、怒骂声、打斗声充斥耳边。 黛玉看着王媛手臂上渗出来的血,眼泪像是断线一般,嘴里还自责的说道:“都怪我,非要喊王姐姐出来看花灯……” 林枢小心查看伤口,这应该是撞到人后,手臂被不是很平整的甲板擦伤了。 伤口不深,却很麻烦。不甚干净的甲板划伤的伤口,很容易感染留疤。 他对焦急的王焕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立刻回去,王妹妹的伤要尽快处理。” “好好,咱们这就回去。”王焕疯狂的点头。 黛玉与王媛被几位嬷嬷保护着进了船舱,林枢嘱咐张嬷嬷趁机找来干净的水冲洗一下王媛手臂的伤口。 随后与王焕直接拿下了刚刚挤着自己不能移动的丫鬟,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自己被人用手弩瞄准的时候,恰好就有人挤着自己不让躲避。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林枢看着被护卫押来的三名女子,心中毫无波澜。 那三名丫鬟,皆是扬州最大的花坊听涛坊的人。面对林枢的审问,没有一个人回话。 这三人哪怕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算是小家碧玉,否则也不会被听涛坊派来伺候同知公子和解元郎了。 可林枢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或者说,他此时的心中只有惊惧,愤怒,根本就顾不上怜香惜玉。 “既然你们不说,拿就去阳澄湖喂鱼吧。福全,扔下船去!” “瑾玉兄,这……私设公堂乃是重罪!” 王焕连忙劝道:“交给我去办吧,一会上岸,我让人把她们押到府衙,有我父亲在,一定会查出来的。” 林枢隐晦的给王焕做了个手势,沉声说道:“没那个必要,要我死的人就那么几家,不管是他们谁派来的,既然向我出手了,那就别怪我还回去。福全,拖到船尾,扔下去吧!” …… 噗通噗通噗通! 连接三声,林枢与王焕都看到福全带人往湖中扔了三个麻袋。船尾灯光晦暗,隐隐约约也看不清楚。 王焕小声问道:“这样可行吗?瑾玉兄如何确定这三人是故意挤着你的?” “方才我虽然只问了一句,但这三人的眼神中,没有惊恐、没有求饶,甚至连辩解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在被我扬言要将她们扔下船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惧怕,一般的丫鬟怎么会如此淡定?” 林枢给王焕解释了一下,他刚刚就发现这三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从眼睛里面看不到生气。 “难道是死士?”王焕问道。 林枢摇摇头:“要是死士,完全可以在刚刚给我补上一刀。我看她们眼中毫无生气,就像是行尸走肉,便想着让福全把她们在找个地方安置,再想办法调查。” 两人简单的交换了一下意见,船一靠岸立马就乘上马车往林府赶去。 …… 李景同如今就住在林府不远的地方,两年前林如海病逝扬州,林枢兄妹回乡守孝,李景同也关了扬州的医馆,来到了苏州府。 待老爷子给王媛处理好伤口后,开了一个药方给王焕:“虽是外伤,但还需喝几剂药汤祛除外邪。伤口愈合后,疤痕不会太过明显。” 王焕眼中划过一丝失落,看来这疤痕是免不了了。他向李景同致谢后,与林枢送了李景同出门。 “惟中兄,待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求来宫中的玉容膏。” 林枢所说的玉容膏,乃是宫中贵人祛疤的名药,民间多有传闻,却从未见过。 王焕苦笑一声:“上天注定妹妹有此一劫,所幸伤口不深,李老也说疤痕不会太过明显,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枢愧疚的看了看王媛的方向,今日若不是王媛那一撞,自己怕是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都怪自己太大意了,自负皇帝青睐,绣衣卫也警告过那些人,也就没有过多的防范,被贼人钻了空子。 林枢走进屋中,躬身向王媛深深一稽:“今日多亏王妹妹舍身相救,林枢感激不尽!还请王妹妹放心,我一定找来最好的药,让王妹妹的手臂恢复如初。” 王媛连忙避到一边,声音软软的回道:“林大哥这是作甚,不过一道疤痕而已,我不在意的。” 她是真的不在意,虽说世间女子没人不顾及自己的美貌,但与林枢的性命来说,王媛的心中还是欢喜能够用一道伤疤换来林枢的安全。 看着通情达理的王媛,林枢的心中更是自责。他已经在心中做好打算,去了京城之后,一定想尽办法从夏守忠那里求来玉容膏。 夜已深,王家兄妹也不好留宿林府,便与林枢兄妹告辞,约好明日四人于王家再见。 福全领着人护送他们回去,林枢看着远去的马车,面色微寒。 此时林纯领着人回来,五人皆是身有血迹,把林枢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受伤了?” 林纯解释道:“大爷勿忧,都是贼人的血。除了六子的腿被划了一点伤口,咱们的人都没事。” “那赶紧让人给六子上药包扎……” 林枢安排他们下去上药休息,留下林纯询问情况:“抓到人了没有?” 林纯单膝跪下,请罪回话:“大爷恕罪,原本人已经抓住了。可回来的路上又被人劫走了。对方人数约有二十人左右,属下若是没有看错,这群人中,有东瀛浪人藏于其中。” 第二十一章 访王 原来林纯带人冲上对面的游船,二层藏了三个贼人,当即就打斗起来。 林家五世列侯,虽说没有训练什么死士,但林纯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争斗下来,三个贼人死了一个重伤两个,被林纯等人直接给俘虏了。 等五人把俘虏塞进找来的马车中,快速向林府赶去,没成想在路上遇到了二十几人围攻。 那些人并不与林府护卫缠斗,反而一心扑向马车上的俘虏。等不远处传来官府中人的声响时,这群贼人已经悄然而去,只留下几片打斗中遗落的衣角和血迹。 “你先起来,此时是我考虑不周,看来贼人比我想想象的要难缠的多。” 林枢扶起林纯,与他说道:“你是如何辨别出这群人中有东瀛浪人的?” 林纯回道:“属下在打斗中,发现有几人使用的是倭刀,而且在危急时刻,说的也是倭语。” 倭人在江南不是很罕见,大楚虽然禁海,但倭国假假也算是大楚藩属国,每年渡海前来贸易朝贡屡见不鲜。 林如海在世时,林纯就备受重用。忠心耿耿不说,能力也在年轻一代的家生子中属于佼佼者。 林家在江南的何处生意他都要巡视,对倭人的情况很是熟悉。 听到林纯这么一说,林枢就更加肯定这些人是江南的盐商派来刺杀自己的。 无论是斩草除根,还是因为晒盐法引起的嫉恨,那群盐商都恨不得林家断子绝孙。 东瀛浪人?怕是从海寇中找来的吧! 林枢让林纯下去休息,自己则是回到了书房。他开始给京城和琼州府写信。 …… 第二日一大早,林枢与黛玉乘上马车,带着一大堆补血益气的药材礼物前往王家。 王焕也早早就在门口迎接,见到林枢兄妹到来,连忙迎了上去。 “府衙的人说,昨夜你家的护卫被人围攻,没事吧?” 林枢点点头:“围攻是真的,不过人没事,那些人的目的只是杀人灭口,抓来的贼人都被杀死了。” 两人小声说着,旁边的黛玉听的不打真切,只隐约听到杀人二字,有些害怕的向王嬷嬷靠了靠。 王嬷嬷不满的咳嗽了一下,林枢两人也就停下讨论。 王焕的父亲王琦今日没有去衙门,自昨夜女儿受伤,再听到王焕复述林枢的猜测后,为官多年的他也大致猜到了其中的隐秘。 得知林家兄妹将来前来拜访,他就派人去府衙告假,今日要和林枢好好谈谈,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侄儿(侄女)拜见叔父,叔父对我兄妹数年照应,却因孝期之故未曾拜见,还请叔父恕罪!” 林枢与黛玉恭敬的向王琦拜了拜,这几年王家对两兄妹照顾颇多,因为守孝的原因,不曾前来拜见。 王琦避开了两人的拜礼,毕竟黛玉身上有着县主的封号,比自己这个正五品的州府同知高太多了。 “县主这是折煞我了……” 林枢再拜:“叔父,县主之称乃是外人之礼,侄儿与惟中兄情同手足,玉儿与王妹妹也是闺中密友。叔父当以玉儿称呼即可。” 黛玉闻言当即福身:“侄女玉儿拜见叔父!” 王琦心中感叹林如海后继有人,无论嗣子与亲女皆是品貌俱佳,连忙虚扶兄妹俩让其起身。 “既如此,我也就托大叫声侄女。媛儿在内堂,我让丫鬟带侄女过去……” 随即,丫鬟就引着黛玉与王嬷嬷去了内堂,留下林枢与王焕,三人在正堂说话。 王琦开门见山,询问起昨夜的事情:“昨夜之事虽然焕儿与我说了,但其中内情如何,瑾玉可还有其他猜测?” 林枢四下看了看,王琦补充道:“放心,十步以内,并无他人。” “叔父对于琼州晒盐了解的多不多?”林枢问道。 王琦回道:“前些日子,邸报中已有记载。琼州以晒盐法所制海盐大获成功,陛下闻之大喜,欲在江南沿海寻找合适的地方,准备开设盐场。” “这晒盐法,就是侄儿于两年前通过前绣衣卫扬州千户所千户耿向南上呈陛下的。”林枢直言了当的说道。 王琦早有预料一般,笑着说:“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你父亲林忠正的余荫还达不到赐下县主封号的地步。当时我就在奇怪,好端端的,宫中怎么就赐下这么大的殊荣。直到外界开始传言,晒盐法是你林瑾玉所创。” 说罢,王琦走到林枢旁边,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尽早北上! 林枢当即点了点头,也沾水写了几个字:孝期一过,北上京城! 王琦坐在苏州府同知的位置上整整八年了,三年一任,按理王琦早就该升一级,挪挪地方。 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考察中上的王琦,吏部就是压着他在苏州同知的位置上。 而且王琦一直乐呵呵的说自己并不在意,自得自乐的在苏州享受着江南的温柔乡。 林枢早就猜测王琦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吏部若是对王琦不满,怎么可能让他一直担任江南重镇苏州的二把手。 今日简单的交流之后,林枢更加确定王琦的不简单。不过他强压心中的好奇,并未过多的探知这个问题。 …… 内堂中的黛玉,与王媛以及其母王萧氏说说笑笑。王萧氏年约三十五六,性格温婉,王媛的性格品貌尽得其母真传。 黛玉的性子经过这两年的娇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眉眼弯弯的和王萧氏母女讲着美猴王的故事。 待说道孙悟空为了蟠桃,在蟠桃园定住了七仙女,王萧氏笑说:“果然是只猴子,放着美貌的七仙女不要,非要那些桃子……” 王媛与黛玉不解其意,有些迷茫的看向她,王萧氏心知失口,连忙岔开话题。 “玉儿,你哥哥如今怕是有十八岁了,不知你父亲生前对他的婚事可有安排?” “娘……” 王媛连忙叫了一声,俏脸红扑扑的问道:“娘怎么能问林妹妹这话?” 王萧氏按了按王媛的额头,笑着说道:“女儿家家确实不该说这些,可玉儿哥哥上无亲长,既然认了我这个叔母,我当然要给操心啊!” 因着黛玉还小,宫里的两个嬷嬷还未教导这些事。听到王萧氏的疑问便回答道:“父亲去时并未替哥哥订下婚约,怕是想着让哥哥自己做主……” 第二十二章 婚事 王萧氏听到黛玉的回答,眼睛发亮。这真是太好了,她还真怕林如海生前给林枢订下婚约,那样的话,自己心中所想岂不是就成了泡影。 林枢才华横溢,品貌俱佳。自王焕与林枢交好之后,王萧氏就动了嫁女的念头。 治德五年秋闱之后,王萧氏本来已经说动了王琦,可没想到林如海竟然一病不起。再次听到林家的消息时,林枢已经扶灵回乡,依制守孝了。 幸好王琦与林如海也算同僚,两家因为小儿辈的交好有了来往。 王萧氏看着在旁边玩闹的黛玉与王媛,心中开始琢磨该如何将此事彻底定下来。 “太太,老爷说请太太与两位姑娘去正堂用饭。” 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原来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 王家人口简单,除了去书院读书的次子王烁,就只有已经嫁出去的长女王娴了。 午宴基本上都是素菜,明显就是特意准备的。林枢与黛玉悄悄对视之后,心中很是感激王家的用心。 林王两家如今算是通家之好,王萧氏热情的给林枢兄妹俩加菜,把儿子王焕都扔在了一边。 倒是林枢,还真无法立即适应王萧氏的热情,受宠若惊的连连感谢。 “枢哥儿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些。焕儿自幼瘦弱,都是我换着花样给他做饭,这才长得壮实了。” 林枢看着王焕稍显凸出的肚子,圆嘟嘟的形象实在无法想象他瘦弱的样子。 一顿热情的午宴之后,林枢与黛玉陪着长辈说了说话,这才告辞回家。 马车上,林枢询问黛玉在内堂中的经历,听到王萧氏打听自己的婚姻,他才对午宴时的过分热情有了些许猜测。 …… 回到家后,林枢躺在床榻上休息。今日与王琦的短暂交谈,让他对江南这群牛鬼蛇神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哪怕有了皇帝的青睐以及绣衣卫的保护,自己依旧无法抵抗这群人,看来北上这件事该好好筹划一下了。 “哥哥睡了吗?” 林枢下床打开房门,黛玉端着一盘洗好的山楂正站在门口。 “我看哥哥午饭用得多些,吃些山楂消消食吧!” 真是贴心的好妹妹! 林枢接过盘子,领着黛玉进来,兄妹俩坐在窗前分享起这盘山楂果来。 “今日王家叔母询问我哥哥的亲事,她是想让哥哥做她的女婿么?” 黛玉的眼睛很透亮,当时她不懂这些,回来后三位嬷嬷稍做教导她就明白了王萧氏的打算。 刚开始时,黛玉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烦闷,感觉哥哥要被人抢走了。 父母已逝,哥哥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已经有人再打哥哥的注意了,若是婚事一成,岂不是有人要抢走她唯一的亲人? 可哥哥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当在别人家早就成亲了。唉,真是烦恼! 林枢看着咬着嘴唇的黛玉,大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傻孩子,你在瞎想些什么?就是成亲了,难道我就不是你哥哥了吗?” “可若是有了嫂嫂,万一嫂嫂不喜欢我,那我就没地方去了。”黛玉委屈的瘪瘪嘴,泪花就在眼眶里酝酿。 林枢好笑的说道:“八字没一撇的事,还让你委屈的不行。放心吧,哥哥一定找一个把玉儿当闺女疼的妻子,她若是对你不好,咱们就不要她。” “嗯,对我不好,咱们就不要她!”黛玉终于喜笑颜开,看来哥哥还是最关心自己的。 黛玉心中想起今日王家叔母说的话,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二叔和婶娘也早就离世。 林家没有亲近的长辈,哥哥的婚事怕是只能自己操心。黛玉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唉,真是愁啊,哥哥今年都十八了,是该找个好女孩定下婚事了……” 看着十二岁的黛玉学着大人的模样,林枢一个脑瓜崩就轻轻敲在她的小脑袋上。 “操心操到哥哥婚事上来了,真是闲得慌。来,今日正好有时间,为兄考考你这几日的功课!” 黛玉拉着林枢的手臂不停摇晃:“不行不行,中秋节朝廷都休沐三日,怎么哥哥还要检查功课?你该给我讲故事了,上次刚好说到黑熊精偷走了唐僧的锦斓袈裟,快给我讲讲后面的故事!” 黛玉撒娇,简直百试百灵。林枢宠溺的依了,开始学着说书人的样子,给黛玉讲起了西游。 “书接上回,黑熊精借机偷走了唐玄奘的锦斓袈裟……” 黛玉双手支撑着小脑袋,聚精会神的听着。三位嬷嬷与雪雁守在门口,林府一片祥和安宁,林枢的说书声随着秋风飘散,回响在林府的上空。 …… 是夜,王琦回到内堂,卧房中烛光明亮,王萧氏正借着亮光绣着一件长袍。 “晚上多费眼睛,白天再绣,再不济让下人们去做就是了。” 王萧氏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她笑了笑说:“焕儿即将北上,我做这件衣裳,就当是陪他一起参加春闱了。”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王琦说起了林家兄妹来:“今日中午,夫人表现得也太过热情了!” 王萧氏白了王琦一眼:“我若不热情些,看好这么多年的女婿人选,怕是要白白错过了。让你给林家哥儿提一句,两年了半点动静都没有,你是不是把这事没当一回事?” 王琦凑到王萧氏旁边,搂住她回道:“林家这不是守孝么,哪能在守孝期间说亲呢?” 王萧氏挣扎了一下,半推半就任由王琦搂着。 只听她说:“林枢林瑾玉,南直隶有名的才子。明春大比必将榜上有名,说不定与当年的林如海一样,一甲中第,到时候京城那些豪门还不疯抢,哪还能轮到咱们家媛儿?” 没办法,王萧氏心里急啊。林枢才华出众,从县试到乡试,场场头名,硬是闯下了四元魁首的惊人成就。 若是会试殿试再得榜首,那就成为了本朝第一个六元及第,妥妥的大楚文魁。 当年林如海一甲探花,就被荣国公贾代善硬生生从一群勋贵豪门中抢走,拉到荣国府定下婚约。 林枢比起林如海,年纪更小,才情更高,更是得到了皇帝的青睐,怕是一到京城,盯着他的人家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了。 王琦小声在王萧氏耳边说道:“放心吧,为夫已经准备好了,这件事一定在他去京城之前办妥了……” 橘猫求追读 这本书写得比较吃力,主要是准备的资料比较多,我也打算精打细磨,三四个小时才能写两千字出来。 大家觉得更新少更新慢,这也正常。这本书走得是严谨风,虽说是同人,但我是打算走传统历史文方向的。 整本书的时代我放在了明代,考据会多一些,力图能够给大家呈现一个颇为符合历史背景的故事。 可能这样的书热度不怎么高,大家闲下来没事追读一下,追读数据关乎这本书的推荐位,没推荐就没成绩,橘猫谢谢大家啦。 有什么建议可以在书评区提出来,当然也可以进qq群。 最后,感谢这些天一直支持关注橘猫的朋友。 感谢奥特曼殿下、神之前右、冰凌幻影tm、罪孽999、济明天的打赏! 感谢寡阳、奥特曼殿下、游荡达达、书友2180、书友7413、神之前右的月票! 还有那么多给橘猫投推荐的朋友,这两天因为疫情被困在岳父家中,抓机码字,不怎么方便,就不一一列举了。 不过还是忠心感谢大家的支持,橘猫会努力码字,努力给大家呈现一个精彩的故事。 手机码字,可能有错别字,大家指出来啊,我好改正。 ps:老书不会太监,明天有亲爱的志愿者大大把电脑送来,整理一下思绪就恢复更新! 感谢奋战在一线的抗疫天使,希望疫情早日过去!乌拉…… 第二十三章 亲来 落叶很快就洒满了大地,林枢站在苏州码头遥望远方的船影。 福全领着护卫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行人,上次的刺杀到现在没有眉目,这让身为林枢心腹的他觉得很是丢脸。 “福全,别那么紧张。无论苏州府衙还是绣衣卫千户所都已经警告过那些人了,暂时不会再动手的。” 林枢讽刺的说道:“一群藏头露尾的渣子,也就那么些腌臜手段。” 福全点了点头,不过依旧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林枢见他这样,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前些日子接到贾琏的书信,皇帝已经准了他的假期,今日就要到扬州了。 苏州码头,行商送货的、走亲访友的南来北往,甚是繁忙。 林枢等了许久,终于在一艘颇为奢华的客船船舷看到了贾琏的身影。 “林表弟,我在这……这边……” 林枢看到对方兴奋得给自己招手,他也微笑着挥挥手,迎了上去。 只见贾琏扶着一位外貌美艳,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的年轻妇人,走下船来。 “林表弟,这是你嫂嫂!” 王熙凤?信中也没说她要来啊! 林枢连忙拱手问好:“见过嫂嫂,琏表哥也不知道在信中说一声,小弟好带上玉儿,她都念叨嫂嫂好久了。” 王熙凤用手绢捂住嘴笑道:“我也好想林妹妹,整整两年多没见了,不知道她还是那个爱掉眼泪的林妹妹不。”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好接风洗尘……” 林枢看着两人甚是疲惫,连忙引着王熙凤上了马车,贾琏随他一同骑马。 贾琏如今已经是从四品龙禁卫镇府使,比之两年前,早就去了浮华之色,看上去气宇轩昂,皮肤都粗糙黑了不少。 今日穿着劲装武袍,腰上还挂着一柄绣春刀,看到林枢打量他,爽朗的笑道:“林表弟是不是觉得哥哥这个样子有些奇怪?” 林枢摇摇头:“这个样子的琏二爷,才像先荣国的子孙!” 贾琏哈哈大笑,这两年不知受了多少罪,才把身体打熬好了。每日跟着宫里的高手,风雨无阻的练着武艺,虽说不能向话本中那样飞檐走壁,但三五个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看到林枢的样子稍显消瘦,便关心的说道:“虽是孝期,林表弟也该进补进补,明岁春闱且有得熬呢。” “等除服再说,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林枢拍马靠近贾琏,小声问道:“怎么嫂嫂也来了?你在信中也没有说一声。” 听到林枢的话,原本意气风发的贾琏神情苦涩的回道:“还不是我那好二婶,她的亲哥哥升了兵部尚书,这段日子在府里没少折腾。要不是老太太拦着,我把二妹妹都想带过来。” 原来如此,林枢从邸报中也看到过这个消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突然进了兵部,坐上了兵部尚书这个位高权重的位子。 不用说,太上皇又一次发泄着对皇帝儿子的不满,插手了中枢任命。 贾琏继续说道:“不过陛下安排了两名心腹担任了兵部左右侍郎,王子腾也没得到什么实权,不过挂着一个尚书的名头罢了。” 皇帝到底是登基已久,帝王心术愈加熟练。林枢想着前几日从王家得来的消息,中枢调动极大,内阁甚至换了两个阁臣。 如今皇帝应该占了主动,内阁四大辅臣中,除了首辅中立,次辅背靠太上皇,剩下两人人皆是皇帝的亲信。 两人小声探讨了一下朝中之事,从北门进城,不一会就到了林府。 黛玉本来在书房中跟着张、陆两位嬷嬷学习,突然透过窗户看到院子中出现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影。 “呀,我是眼花了吗?怎么院子中有个凤辣子?” 正在一旁伺候的雪雁也顺着黛玉的目光看去,她也是一脸的惊讶。 王熙凤大步走到窗户边,伸手捏了捏坐在窗边黛玉的脸蛋:“凤辣子特意从京城来看看小泪包,欢不欢迎啊?” “啊,真是凤姐姐!” 黛玉高兴的跳了起来,随后又恢复大家闺秀的样子,福身给张、陆两位嬷嬷赔礼致歉:“两位嬷嬷,有亲到来,今日还请两位嬷嬷先去休息,待改日在补上这一课吧。” 张嬷嬷慈祥的点头,黛玉外家荣国府的人和事,王嬷嬷早就给她说过了。 “县主是主,老奴自然听从县主吩咐。” 王熙凤走进房中,两位嬷嬷福身:“老奴见过恭人!” 王熙凤款款向两位嬷嬷回礼,这两位可是有品级的宫中嬷嬷,哪怕她现在身上有四品恭人的诰命,依旧不能失礼。 “打扰两位嬷嬷了,我与表妹两年未见,刚刚失礼之处,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人之常情,何来失礼之说。恭人客气了,老奴先行告退,就不打扰县主与恭人叙旧了。” 张、陆二人躬身退下,王熙凤舒了一口气:“林妹妹这两年是如何熬下来的,这两位嬷嬷站在那,我浑身都紧张。” 黛玉笑眯眯拉着王熙凤的手引她坐下:“别说凤姐姐了,刚开始我都不敢往两位嬷嬷面前凑。好严肃的,慢慢熟悉了,才明白两位嬷嬷只是在宫里谨守的规矩多了些,有点不习惯外面的生活。” 王熙凤摸了摸黛玉的脸蛋,上下打量一番。果然还是家里舒坦,看黛玉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瘦小孱弱的样子。 看来这位林表弟果然如贾琏所说,把黛玉当闺女娇养了。 “你琏二哥说,林表弟拿你当闺女养,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到你的模样,我算是相信了,看这小脸蛋,娇娇嫩嫩,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王熙凤娇笑着,用手轻轻捏了捏黛玉的俏脸,打趣着说道:“就是林表弟自己,一脸消瘦,他是不是把好吃的都喂了你,自己饿着?” 黛玉轻轻拍走王熙凤的“魔爪”,扑上去抱住王熙凤的腰身,挠着痒痒肉,两人在软榻上打闹起来。 …… 待午时,四人在前厅用了一顿素宴,席间虽无丝竹戏曲,却是极为舒适欢乐。 第二十四章 倾诉 午后时光,黛玉与王熙凤躺在一张床榻上说着悄悄话。 王熙凤挑着内容给黛玉讲着这两年荣国府的事情,有些事她是真的没办法给黛玉说。 “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有时候总念叨你。几个妹妹也让我给你带了信,等晚间从箱子里整理出来,拿给你看。” 仅仅从称呼上,黛玉就听出了其中的不对之处。不过见王熙凤不愿意说,她也就假装没听出来。 她开口问道:“那其他人呢?大舅舅二舅舅他们,还有宝玉……” 倒不是黛玉心中惦记贾宝玉,只是这两年来,几次通信中,贾宝玉的信从厚厚的一叠,慢慢变得寥寥几句。 甚至在最近的一次通信中,只有外祖母与几个姐妹的,他连一句话也没有。 作为亲表兄妹,黛玉还是希望这份亲情能够持续下去。毕竟,她的亲人就那么几个。 王熙凤欲言又止,看着黛玉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最终叹了一口气。 她说道:“金陵薛家林妹妹知道吧?就是我的二姑母,宝玉的姨妈嫁去的那个皇商薛家。” 皇商薛家?黛玉想了想,终于想起哥哥之前给她说过一个案子,金陵薛家的家主薛蟠,因为一个丫头,打死了人。 而这个薛蟠,就是二舅母的亲外甥,薛家更是与外祖母的贾家,湘云妹妹的史家,还有二舅母凤姐姐的王家,并称金陵四大家族。 略过哥哥所说的评价暂时不说,黛玉好奇薛家为何这个时候去了荣国府,难道那件案子已经判了吗?那薛蟠是怎么处置的? “凤姐姐,我听哥哥说,薛家的家主薛蟠,犯了人命案。他们这个时候怎么去了京城?那薛蟠被判了吗?” 听到黛玉的询问,王熙凤苦涩的回道:“这事连你都知道了啊,可笑府里的某些人还以为自己做的是无懈可击。” 她坐起身来,眼神怔怔的看向窗外:“林妹妹,我之前做了很多愚蠢又不齿的事,若不是你琏二哥,我怕是下地狱都难以赎罪……” 说着,她的脸上就挂上了泪珠,吓得黛玉也连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黛玉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王熙凤,她的心目中,凤姐姐精明强干,比之琏二哥都厉害,简直就是胭脂堆里的真英杰。 可这个时刻的王熙凤,娇弱可怜,让她很不习惯:“凤姐姐,怎么了这是?难道是琏二哥欺负你了?” 王熙凤摇摇头,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开始给黛玉说起了这两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原来两年多前,贾琏突然回京,第一件事就是逼着王熙凤交出了她私放印子钱的账本。 拉着她挨家挨户上门道歉,不但不要本金,甚至给每家每户都赔了不少银子。 对于有因借贷有了伤亡的人家,赔了银子不说,贾琏甚至跪在对方面前,任由打骂不还手。 所求只有一个,就是让此事从此了结。随即又上了请罪折子,以治家不严请求皇帝降罪惩处。 开始时王熙凤还不明白贾琏这么做是为什么,多少勋贵豪门在外面放贷,怎么到她这就不行了。 于是那天她发了好大的脾气,直到贾琏翻出了一本《楚律疏议》。 “你琏二哥挨了四十板子,背上全是血污,就是为了让我免去惩处。我真的不知道下面的人那么狠啊,一条人命,还有七八个受了重伤。我以为就是催债,没想着要害人性命啊……” 王熙凤抱着黛玉呜呜的哭着,这两年虽然她看起来依旧如同往昔,可内心中的煎熬却一直让她难以释怀。 家里的迎春探春等人,并不适合诉说,反而是黛玉,是最合适的人选。 贾琏曾经与她说过,是林枢提醒他早日解决这个事情。她埋在心中的悔恨与煎熬,除了贾琏,唯一能倾诉的人就是黛玉了。 黛玉抱着王熙凤,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那是奸奴欺主,凤姐姐只是被欺骗了而已……” 凤姐姐待自己很好,在荣国府的三年,吃穿用度,都是凤姐姐精心给自己安排好。甚至她想偷偷替母亲烧着纸钱上注清香,都是她替自己张罗。 哪怕有些不分是非,有些违背道德,黛玉已经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那些执行放贷催贷的下人身上。 王熙凤靠在黛玉身上哭了好久,心绪慢慢的终于恢复了些。 “让林妹妹看笑话了……” 黛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喊来雪雁,让丫鬟送来温水,两人洗漱梳妆,随后继续说着话。 “凤姐姐是如何想到放印子钱的?难道府中的月例不够使用,还是琏二哥不给你花销的钱?” 在黛玉的印象中,荣国府每月给王熙凤的月例银子是十两,加上手中握着荣国府的内宅账务,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上百两的银子来。 更何况,王家的嫁妆向来丰厚,凤姐姐可是王家嫡女,哪怕父母早逝,也带来了极为丰厚的嫁妆。 她怎么也想不通,有如此身价的凤姐姐,为何要去放印子钱? 王熙凤犹豫了下,凑到黛玉耳边轻声说道:“府中这几年的开销越来越多,府库中的银子早就见了底。我把嫁妆都贴进去好多,实在撑不住了……” 黛玉惊讶的叫了一声:“什么?这怎么可能?荣国府入不抵支我是知道的,可怎么就沦落到要用你的嫁妆来贴补了?” 王熙凤苦笑说道:“元春姐姐在宫里,每年都花费数万两银子,还要不时去龙首宫戴公公那里打点。老太太那里喜好奢华,家中几个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妈……二婶一心礼佛,我又不敢去劳烦老太太,所以……” 黛玉突然发现自己的外祖母家,堂堂的荣国府,竟然真如哥哥所说,早就从里面烂透了。 唯一能顶事的,只有她之前还看不上的二表哥贾琏。 只听王熙凤继续说道:“那天又到了给元春姐姐送银子的日子,府中现银不到千两,我便想着去问二婶讨个主意,可二婶让我去问老太太。” 说到此处,王熙凤悔恨的说道:“都怪我那时愚蠢,竟然因为好面子没去荣禧堂。那周瑞家的送我出门,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各家府邸,都有拮据之时。不如放那印子钱,一是可以为困顿人家周转,二来也能得些利息收益。我也不知为何,当时竟是猪油蒙了心,就有了这心思。” 第二十五章 变化 周瑞家的乃是贾王氏从王家带来荣国府的心腹,其夫周瑞也很受贾王氏的信重。 王熙凤作为王家嫡女,想着王家出身的下人怎么着也不敢害自己。于是就找来了周瑞,让他帮自己在外面放了印子钱。 每月府中支出的银钱都是从王熙凤这里过手的,她就拿着一部分钱做了本金,短短两个月,便赚来不少银子。 加上王家向来是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教导女眷,王熙凤根本就不知道《楚律疏议》中,对于私放印子钱,有些严厉的惩罚。 有了放印子钱得来的银子,府中的用度没有往常那样的拮据,王熙凤也得到了贾史氏的夸奖。这让向来要强的她,更加相信放印子钱是一个不错的来钱渠道。 直到那日贾琏带着她走进了一户人家,男子双腿被打断,妻儿饿的奄奄一息。 当那瘦弱不堪的孩子,用懵懂好奇的眼神看向她时,王熙凤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罪恶。 “这家的大儿子被催债荣国府家仆逼得跳了河,而周瑞还在催着这个当爹的继续还债,因为没有钱,被打断的双腿。” 当时贾琏拉着她就站在那个瘦弱不堪,脏兮兮的小男孩跟前,给她说道:“知道他们这些天吃的什么吗?就是他一家一户乞讨得来的剩饭,就是因为你的愚蠢和无知,让他们失去了能赚来口粮的两个人!” 贾琏的这段话,彻底击碎了王熙凤心中那份要强,她是狠辣,但还做不到害人性命,让人家破人亡的地步。 从那天起,贾琏就带着她挨个向受害的人家赔罪,无论能不能得到原谅,贾琏都安顿好了他们的生活。 可惜周瑞他们,因为贾王氏的包庇,逃过了律法的惩处,只是随意交出了两个小角色,逃过了一劫。 黛玉听着王熙凤的讲述,捂着小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原来哥哥给她讲得那些话本故事中,那些害人的印子钱,真的有这么恐怖。 “林妹妹,你说,我一直没能为你琏二哥诞下子嗣,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你说,我这身债,这辈子还能还清楚吗?” 王熙凤的神情虽然还算平静,但她颤抖的声音还是露出了内心中的不安。 黛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安慰道:“既然琏二哥已经安顿好了那些人,而且替你受了杖刑,我觉得,凤姐姐你还是应该向前看,至少,这些事的罪魁祸首,还没有真正受到惩罚。” 王熙凤想到导致自己犯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的周瑞夫妇,愤恨的说道:“可惜周瑞这两个狗东西,被我的好姑妈护在了身后,要不然我一定扒了他们的皮!” 其实王熙凤不是想过办法,可无论是向贾史氏哭诉,还是跟二叔王子腾求助,都被驳了回来。 甚至贾史氏还以家丑不宜外扬的理由,申饬贾琏与她,不知遮掩,导致荣国府声誉受损,差点没让族长贾珍请了家法。 就是这一举动,让王熙凤看清了贾史氏对于二房的偏心。 二叔王子腾也传来了话,让她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否则,就不要再进王家的大门了。 黛玉通过王熙凤对于这件事的讲述,心中暗道:荣国府的大小事情,哪一件能逃过外祖母的眼睛?会不会外祖母早就知道府中银钱拮据,又不想动用自己的银钱,便任由凤姐姐踏进了泥潭,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若是真如自己的猜测,那外祖母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祖宗吗? 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嫡亲外祖母会是这样的人,惊恐的摇头:“不会是这样的,外祖母……” 王熙凤看到黛玉突然一脸惊恐,而且还说出了外祖母三个字,当即问道:“林妹妹怎么了?怎么提起了老太太?” 黛玉回过神来,遮掩着回道:“我没事,只是突然听闻这样的事情,有些害怕。我是说,外祖母……外祖母怎么会放你来苏州?你走了府中的事情由谁来处理?” 王熙凤虽然不相信黛玉只是害怕,不过她到底不愿意逼迫。听到后面这个问题,嗤笑道:“自你琏二哥挨了板子,老太太便不让我管荣国府的事了。先是二婶管了一段时间,前段时间薛家进京,便安排了表妹宝钗和三丫头看着!” 怎么能这么做?探春还好,至少是荣国府的正经姑娘。可这薛家的姑娘,又不是荣国府的媳妇,怎么能管理贾家的事情? 王熙凤看到黛玉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这些事又不关你的事,就别想了。” “两年来这事压在我的心里,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今日跟你说了出来,感觉轻松多了。林妹妹,谢谢你……” 王熙凤用手绢抹去眼角的泪痕,又成了那个泼辣自信,雍容华贵的琏二奶奶。 黛玉乖巧的摇摇头:“凤姐姐这是拿我当外人呀……” …… 夜晚到来,用过晚饭后,贾琏与王熙凤熄灯睡下。 两人皆是没有睡意,哪怕刚刚经历千里遥遥的旅程,但逃离荣国府之后的松快感,让两人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凤儿,看到如今的林表妹,我真是庆幸那时没有强行把她带回京城!” 王熙凤也是唏嘘道:“老太太总想着她的玉儿,却忘了,这个玉儿也是她的亲外孙女。” 她翻了个身,缩在贾琏的怀里:“你说,宝玉还记得林妹妹吗?三年前他哭得昏天黑地的,可宝钗一来,他就把林妹妹忘到什刹海了。难道他的喜欢,就只有短短几年的期限吗?” 贾琏从后面抱住王熙凤的腰,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两人靠的更加紧密。 他笑了一声:“宝玉的喜欢,给了太多的人。府中那些俏丫头,哪一个他不喜欢?或许他真的喜欢林表妹,但最多能把一半的心给她。剩下的一半,就属于其他漂亮的丫头了。” “那你呢?除了我,你还会把心分给几个人?” 王熙凤紧张的问道,黑暗中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如今贾琏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娘家的亲人,曾经当做依靠的老太太和姑妈,如今都成了水中之月。 唯有自己的丈夫,成了她最后依靠。 贾琏没有想要欺骗王熙凤,他沉声回道:“我也不骗你,我这人天生喜好美色,但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当然,我只会在外面玩玩,不会把那些女人带回家里,咱们家有你就够了。” 第二十六章 密议 夜晚很宁静,客院中突然传出了贾琏的一声哀嚎。王熙凤还是那个王熙凤,吃起醋来谁都拦不住。 “你这女人,怎么专挑最疼的地方拧!” 王熙凤解气又心疼的给贾琏揉着,嘴上不饶人的说道:“是家里的女人不够漂亮?有了我还不够?大不了我把平儿给你做妾。” “不是这个问题,官场之中,去那逢场作戏的地方交际必不可少。算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贾琏翻身把王熙凤压在身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只需要记着,你是我贾琏的正妻,永远都是!” …… 第二日一早,简单用过早饭,林枢便邀请贾琏出门。 两人坐着马车从苏州城南门出发,来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庄子上。 “林大爷,您来了。这位是?” 一进庄子,便有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向林枢拱手问道。 “和尚,这是我表兄,龙禁卫镇府使,荣国府的琏二爷。” 林枢给和尚介绍了一下贾琏的身份,当听到是绣衣卫镇府使的时候,和尚立马躬身行礼:“属下绣衣卫苏州千户所百户魏熊津参见镇府使大人!” “琏表哥,这位魏百户是耿千户的心腹,当年调到苏州千户所,以方便南北通信和保护我的。因为以前在灵隐寺当过几天和尚,大家便这么称呼他了。” 听到林枢的介绍,贾琏亲切的扶起魏熊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汉子,这几年辛苦你保护我兄弟了。” 魏熊津连忙拱手称不敢:“镇府使大人、林大爷,千户大人已经在庄子里等您了。因为怕被其他人看到,无法前来迎接,还请两位恕罪。” 贾琏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谨慎点好,快带我去见耿千户。” …… 两年多没见,耿向南皮肤更加黝黑,但眼神更加锐利。 三人一番见礼,安排魏熊津守好大门,便坐在房中商议起大事来。 贾琏拱手向北,郑重说道:“耿千户,陛下口谕……” “臣恭聆圣谕!”耿向南当即跪下,恭敬的向北而拜。 “陛下说,你在琼州府做的很好,本想调你回京,但江南盐场将开,还离不开你。当然,有功之臣必有重赏,绣衣卫琼州府千户所千户耿向南,晋绣衣卫指挥指挥佥事,领南直隶各州府千户所,辅佐钦命江南巡盐御史摄盐政事。” 耿向南大喜拜倒:“臣耿向南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琏扶起耿向南,拱手恭贺:“恭喜耿佥事,连升两级。陛下的圣旨会随钦差一同到金陵,估计这会船队已经到山东境内了。” 从五品千户,到正四品指挥佥事,耿向南短短两年多就连升两级,确实让他大喜过望。 吃水不忘挖井人,耿向南向贾琏与林枢拱手致谢:“多谢贾镇府千里送喜,多谢林解元给了我这个机会。” 三人寒暄一阵,再次坐下来。 林枢问道:“耿千户……不对,现在是耿佥事了,不知今年琼州府制盐情况如何?怎么这个月邸报中并未有关于琼州府的消息?” 耿向南回道:“这件事还是要从三个月之前说起……” 原来从两年前琼州南盐北送,江南、晋中、川蜀地区的井盐、湖盐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量廉价物美的琼州海盐冲击着高昂的盐价,导致那些依靠盐引暴富的盐商损失惨重。 他们从价格上无法战胜琼州官盐,便开始打起了其他主意。 琼州与中原隔着海峡,陆路不便,一般是由海船接驳,沿着海岸线向金陵方向北上。 经过两年的时间,江南盐商率先出手,勾连盘踞琉球的倭寇,于三个月前,也就是治德七年五月初,四艘送货的海船被倭寇直接抢了个空。 不但海盐被抢,连船上的两百来人,除了侥幸逃过两人,其余皆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等福建水师赶到事发之地的时候,除了零零星星的尸体,连船的影子都没有了。 琼州虽然还有很多海船,但因为倭寇势大,又有奸细在暗,于是耿向南便密报皇帝,暂时从广州经陆路北上送货。 陆路到底不如海路快捷方便,琼州海盐的扩张,也就没有了往日凶猛的势头了。 贾琏啪的一声猛拍一下桌子:“无耻奸佞,竟然敢勾连倭寇。怪不得陛下那些日子烦心愤怒,这群贼人真是胆大妄为!海盐关系到我大楚整顿盐政的大计,他们这么做,把陛下放在何处?把那些眼巴巴等着廉价盐的百姓放在何处?” 当今陛下有事喜欢闷在心里,收到耿向南的密奏后,关上门砸碎了不少粗糙不值钱的陶器。 贾琏知道这是皇帝生气至极的表现,他曾经因为好奇还问过皇帝,宫里怎么会用这种粗糙的陶器呢? 那时皇帝的回答让他深深觉得既意外又敬佩——朕穷啊,这些陶器不值钱,朕若是砸碎珍贵的瓷器,那因黄河水患产生的灾民,岂不是要少好多赈灾的粮食来。 这位传言中刻薄寡恩,抠门至极的皇帝,让贾琏衷心佩服。抠门是真,自己当差两年多了,除了赐下两个普通的玉佩外,从来没有给过其他奖赏。 但他又很大方,自己从一名五品同知,两年时间升到从四品镇府使,并且赐下荫封,让王熙凤有了四品恭人的诰命。 勤政爱民,眼里不容沙子,对待臣子有些极大的区别。待忠臣良将亲切信任,待贪官污吏如同疾风骤雨。 这让贾琏越来越忠心,如今终于知道了皇帝愤怒烦忧的原因,他怎么能不愤恨? 林枢有些惊讶的看着贾琏,他的这位便宜表兄竟然会有如此忧国忧民的时候? 耿向南也被贾琏突然的愤怒吓了一跳,贾琏虽然只是从四品的龙禁卫镇府使,却是皇帝的亲信,他可不敢得罪。 “贾镇府,不必为那些胺臜生气,这次我秘密前来江南,就是为了查清勾连倭寇的事情。” 耿向南给贾琏倒了一杯茶,解释道:“福建水师有绣衣卫的人,已经把幸存的两名水手送到了琼州。经过我们的调查,与倭寇勾连的盐商中,扬州府的程家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十六章 密议 夜晚很宁静,客院中突然传出了贾琏的一声哀嚎。王熙凤还是那个王熙凤,吃起醋来谁都拦不住。 “你这女人,怎么专挑最疼的地方拧!” 王熙凤解气又心疼的给贾琏揉着,嘴上不饶人的说道:“是家里的女人不够漂亮?有了我还不够?大不了我把平儿给你做妾。” “不是这个问题,官场之中,去那逢场作戏的地方交际必不可少。算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贾琏翻身把王熙凤压在身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只需要记着,你是我贾琏的正妻,永远都是!” …… 第二日一早,简单用过早饭,林枢便邀请贾琏出门。 两人坐着马车从苏州城南门出发,来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庄子上。 “林大爷,您来了。这位是?” 一进庄子,便有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向林枢拱手问道。 “和尚,这是我表兄,龙禁卫镇府使,荣国府的琏二爷。” 林枢给和尚介绍了一下贾琏的身份,当听到是绣衣卫镇府使的时候,和尚立马躬身行礼:“属下绣衣卫苏州千户所百户魏熊津参见镇府使大人!” “琏表哥,这位魏百户是耿千户的心腹,当年调到苏州千户所,以方便南北通信和保护我的。因为以前在灵隐寺当过几天和尚,大家便这么称呼他了。” 听到林枢的介绍,贾琏亲切的扶起魏熊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汉子,这几年辛苦你保护我兄弟了。” 魏熊津连忙拱手称不敢:“镇府使大人、林大爷,千户大人已经在庄子里等您了。因为怕被其他人看到,无法前来迎接,还请两位恕罪。” 贾琏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谨慎点好,快带我去见耿千户。” …… 两年多没见,耿向南皮肤更加黝黑,但眼神更加锐利。 三人一番见礼,安排魏熊津守好大门,便坐在房中商议起大事来。 贾琏拱手向北,郑重说道:“耿千户,陛下口谕……” “臣恭聆圣谕!”耿向南当即跪下,恭敬的向北而拜。 “陛下说,你在琼州府做的很好,本想调你回京,但江南盐场将开,还离不开你。当然,有功之臣必有重赏,绣衣卫琼州府千户所千户耿向南,晋绣衣卫指挥指挥佥事,领南直隶各州府千户所,辅佐钦命江南巡盐御史摄盐政事。” 耿向南大喜拜倒:“臣耿向南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琏扶起耿向南,拱手恭贺:“恭喜耿佥事,连升两级。陛下的圣旨会随钦差一同到金陵,估计这会船队已经到山东境内了。” 从五品千户,到正四品指挥佥事,耿向南短短两年多就连升两级,确实让他大喜过望。 吃水不忘挖井人,耿向南向贾琏与林枢拱手致谢:“多谢贾镇府千里送喜,多谢林解元给了我这个机会。” 三人寒暄一阵,再次坐下来。 林枢问道:“耿千户……不对,现在是耿佥事了,不知今年琼州府制盐情况如何?怎么这个月邸报中并未有关于琼州府的消息?” 耿向南回道:“这件事还是要从三个月之前说起……” 原来从两年前琼州南盐北送,江南、晋中、川蜀地区的井盐、湖盐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量廉价物美的琼州海盐冲击着高昂的盐价,导致那些依靠盐引暴富的盐商损失惨重。 他们从价格上无法战胜琼州官盐,便开始打起了其他主意。 琼州与中原隔着海峡,陆路不便,一般是由海船接驳,沿着海岸线向金陵方向北上。 经过两年的时间,江南盐商率先出手,勾连盘踞琉球的倭寇,于三个月前,也就是治德七年五月初,四艘送货的海船被倭寇直接抢了个空。 不但海盐被抢,连船上的两百来人,除了侥幸逃过两人,其余皆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等福建水师赶到事发之地的时候,除了零零星星的尸体,连船的影子都没有了。 琼州虽然还有很多海船,但因为倭寇势大,又有奸细在暗,于是耿向南便密报皇帝,暂时从广州经陆路北上送货。 陆路到底不如海路快捷方便,琼州海盐的扩张,也就没有了往日凶猛的势头了。 贾琏啪的一声猛拍一下桌子:“无耻奸佞,竟然敢勾连倭寇。怪不得陛下那些日子烦心愤怒,这群贼人真是胆大妄为!海盐关系到我大楚整顿盐政的大计,他们这么做,把陛下放在何处?把那些眼巴巴等着廉价盐的百姓放在何处?” 当今陛下有事喜欢闷在心里,收到耿向南的密奏后,关上门砸碎了不少粗糙不值钱的陶器。 贾琏知道这是皇帝生气至极的表现,他曾经因为好奇还问过皇帝,宫里怎么会用这种粗糙的陶器呢? 那时皇帝的回答让他深深觉得既意外又敬佩——朕穷啊,这些陶器不值钱,朕若是砸碎珍贵的瓷器,那因黄河水患产生的灾民,岂不是要少好多赈灾的粮食来。 这位传言中刻薄寡恩,抠门至极的皇帝,让贾琏衷心佩服。抠门是真,自己当差两年多了,除了赐下两个普通的玉佩外,从来没有给过其他奖赏。 但他又很大方,自己从一名五品同知,两年时间升到从四品镇府使,并且赐下荫封,让王熙凤有了四品恭人的诰命。 勤政爱民,眼里不容沙子,对待臣子有些极大的区别。待忠臣良将亲切信任,待贪官污吏如同疾风骤雨。 这让贾琏越来越忠心,如今终于知道了皇帝愤怒烦忧的原因,他怎么能不愤恨? 林枢有些惊讶的看着贾琏,他的这位便宜表兄竟然会有如此忧国忧民的时候? 耿向南也被贾琏突然的愤怒吓了一跳,贾琏虽然只是从四品的龙禁卫镇府使,却是皇帝的亲信,他可不敢得罪。 “贾镇府,不必为那些胺臜生气,这次我秘密前来江南,就是为了查清勾连倭寇的事情。” 耿向南给贾琏倒了一杯茶,解释道:“福建水师有绣衣卫的人,已经把幸存的两名水手送到了琼州。经过我们的调查,与倭寇勾连的盐商中,扬州府的程家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十七章 盐商 耿向南口中的程家,是扬州三大盐商之首。 家主程成易,如今已是花甲之龄。治德三年,程家在扬州巡盐御史府换取的盐引就有六十万两之巨。 林枢曾替林如海整理账册时看到治德三年扬州巡盐御史府收缴的盐税记录,仅仅一年,扬州盐商年赚银1500万两以上,上交盐税600万两以上,占全国盐课的六成左右。 而程家作为扬州最大的盐商,抛出偷税漏税,治德三年所得,绝对超过了两百万两白银。 这还只是一年所得,从太祖开国至今,已有近百年时间。程家从太宗朝便从淮西迁居扬州,换引运盐,几十年间,所积累的财富绝不低于千万两。 怪不得世人皆传,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 “程家在扬州有着极大的能量,耿佥事若是要查他们家,怕没有那么简单。” 林枢提醒耿向南:“据学生所知,扬州最大的三家盐商,程家主淮,刘家主赣,苏家主鄂。除了这三家,还有大大小小近百家小商,皆是依靠这三家贩盐而生。耿佥事,估计你的人一进扬州,身份目的就会被这些盐商查得一清二楚。” 贾琏虽说知道这些盐商有些极大的势力,但还是第一次听说区区商人,便能掌控一座府城。 “表弟,区区盐商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耿向南解释道:“贾镇府有所不知,盐商与其他商人不同,历经百年,他们大多在朝中有了自己人。比如这程家,程成易的嫡长孙程文英便于十三年前科举入仕,如今已官至刑部左侍郎。” “竟然是他!” 贾琏看向林枢:“此人与姑父在翰林院时便多有龌龊,治德元年曾经上书弹劾姑父私改盐法,擅动祖制。幸得陛下慧眼如炬,留中待发,治德二年扬州盐税入库,比之往年,多了整整两百多万两白银。” 耿向南也插话道:“此事我也知晓,忠正公在治德二年受到陛下嘉奖,圣旨明发,这也是为何忠正公的盐场制度能够继续下去的原因。” 耿向南是皇帝潜邸的亲信,治德元年便被派到扬州担任绣衣卫千户,可以说就是皇帝派来监视林如海这个太上皇心腹的。 在从耿向南这里得到林如海的品性情况,皇帝当时便有了把林如海变成自己人的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林如海最终被“自己人”暗算。 耿向南继续给贾琏说道:“不止程家,还有刘家家主的二子刘峰,如今在金陵任金陵府同知。苏家长子苏特,在漕运总督府任参议。其他大小盐商的亲属子弟,从三品至九品文武官吏,林林总总不下百人。” 贾琏听得头皮发麻,他喃喃自语:“怪不得陛下让我多走走看看,呆在京城,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商人,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薛家够有钱吧?皇商薛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可他们家最高的官职只有一个紫薇舍人的散官,而程家,嫡长孙都已经官职正三品刑部左侍郎了。 这大大小小的盐商出身的官吏,可以说在朝中给自己的家族编织了一张巨大而又实用的保护网。 无论朝廷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便能及时通知家里,做好应对。 暗害朝廷三品大员,劫掠官船,勾连倭寇,这些放在任何一家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他们一点都不怕。 “贾镇府,这些盐商不仅仅有着官面上的照应,他们勾连倭寇,劫掠海船。咱们大楚承袭明制,除了泉州、广州开关之外,江南走私的大户,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人。你想想看,每年装进他们腰包的银子会有多少?” 耿向南伸手比了个五,贾琏当然不会认为他说的是五百万。 “五千万两?” “不错,朝廷岁入的一半,甚至更多。” 绣衣卫战力一般,但在情报方面绝对是各大军卫中最顶尖的存在。 耿向南依据多年的收集,早就掌握了江南各大盐商、豪商、仕林大族的各种情报。 他悠悠说道:“别说户部的国库,就是加上陛下的内务府府库,都比不过这些人都家产。说一句富可敌国都是轻视了他们,那些倭寇海贼,都是那些人圈养的狗。” 贾琏震惊的张大嘴巴,他是真不敢相信这件事,内务府府库穷得能老鼠都不愿意进了,皇帝的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 至于户部国库,除了常备的两三百万银子,有时赈灾都要想办法四处筹集。 哦,对了,他们家够豪奢了吧,还不是欠着户部几十万两银子还不上。感情和这群盐商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耿向南给贾琏普及了一些江南盐商大族的豪奢势大,又大致上说了一下自己收集到的情报。 他把头转向林枢:“林解元,我这次回来,江南怕是要乱一段时间。绣衣卫在江南的人手捉襟见肘,若是无事,你还是早日进京比较好。那些人狗急跳墙之下,怕是会对你不利。” 哪里还能等过段时间,人家早就已经动手了。 林枢把中秋夜遭到刺杀的事讲给耿向南听,只见耿向南表情尴尬的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这事也怪我。中秋时因为调查程家的缘故,把你身边负责保护你的人手缩减了几个,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林枢摇摇头回道:“是我自己大意了,当日只顾着玩耍,失了警惕之心。” 贾琏并不知道此事,疑惑的看着两人交谈。林表弟只是一个举人,虽然得了皇帝的青睐,怎么还会有绣衣卫在身边保护他。 耿向南看到贾琏疑惑的表情,便给解释了一下。 “林解元上呈晒盐之法,这件事贾镇府应该知道吧?因为琼州府那边,保密甚严,那些人有一部分想要抓住林解元获取秘法。另一部分因为晒盐法对于他们的冲击,恼羞成怒,想要拿林解元的性命出气。” 原来如此! 贾琏释然的点点头,看来林表弟已经成了这群渣子的眼中钉。既然如此,还是劝劝林表弟早日随他进京为好。至少,自己这个龙禁卫镇府使,在京城还是能护住他与表妹两个人的。 第二十七章 盐商 耿向南口中的程家,是扬州三大盐商之首。 家主程成易,如今已是花甲之龄。治德三年,程家在扬州巡盐御史府换取的盐引就有六十万两之巨。 林枢曾替林如海整理账册时看到治德三年扬州巡盐御史府收缴的盐税记录,仅仅一年,扬州盐商年赚银1500万两以上,上交盐税600万两以上,占全国盐课的六成左右。 而程家作为扬州最大的盐商,抛出偷税漏税,治德三年所得,绝对超过了两百万两白银。 这还只是一年所得,从太祖开国至今,已有近百年时间。程家从太宗朝便从淮西迁居扬州,换引运盐,几十年间,所积累的财富绝不低于千万两。 怪不得世人皆传,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 “程家在扬州有着极大的能量,耿佥事若是要查他们家,怕没有那么简单。” 林枢提醒耿向南:“据学生所知,扬州最大的三家盐商,程家主淮,刘家主赣,苏家主鄂。除了这三家,还有大大小小近百家小商,皆是依靠这三家贩盐而生。耿佥事,估计你的人一进扬州,身份目的就会被这些盐商查得一清二楚。” 贾琏虽说知道这些盐商有些极大的势力,但还是第一次听说区区商人,便能掌控一座府城。 “表弟,区区盐商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耿向南解释道:“贾镇府有所不知,盐商与其他商人不同,历经百年,他们大多在朝中有了自己人。比如这程家,程成易的嫡长孙程文英便于十三年前科举入仕,如今已官至刑部左侍郎。” “竟然是他!” 贾琏看向林枢:“此人与姑父在翰林院时便多有龌龊,治德元年曾经上书弹劾姑父私改盐法,擅动祖制。幸得陛下慧眼如炬,留中待发,治德二年扬州盐税入库,比之往年,多了整整两百多万两白银。” 耿向南也插话道:“此事我也知晓,忠正公在治德二年受到陛下嘉奖,圣旨明发,这也是为何忠正公的盐场制度能够继续下去的原因。” 耿向南是皇帝潜邸的亲信,治德元年便被派到扬州担任绣衣卫千户,可以说就是皇帝派来监视林如海这个太上皇心腹的。 在从耿向南这里得到林如海的品性情况,皇帝当时便有了把林如海变成自己人的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林如海最终被“自己人”暗算。 耿向南继续给贾琏说道:“不止程家,还有刘家家主的二子刘峰,如今在金陵任金陵府同知。苏家长子苏特,在漕运总督府任参议。其他大小盐商的亲属子弟,从三品至九品文武官吏,林林总总不下百人。” 贾琏听得头皮发麻,他喃喃自语:“怪不得陛下让我多走走看看,呆在京城,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商人,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薛家够有钱吧?皇商薛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可他们家最高的官职只有一个紫薇舍人的散官,而程家,嫡长孙都已经官职正三品刑部左侍郎了。 这大大小小的盐商出身的官吏,可以说在朝中给自己的家族编织了一张巨大而又实用的保护网。 无论朝廷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便能及时通知家里,做好应对。 暗害朝廷三品大员,劫掠官船,勾连倭寇,这些放在任何一家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他们一点都不怕。 “贾镇府,这些盐商不仅仅有着官面上的照应,他们勾连倭寇,劫掠海船。咱们大楚承袭明制,除了泉州、广州开关之外,江南走私的大户,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人。你想想看,每年装进他们腰包的银子会有多少?” 耿向南伸手比了个五,贾琏当然不会认为他说的是五百万。 “五千万两?” “不错,朝廷岁入的一半,甚至更多。” 绣衣卫战力一般,但在情报方面绝对是各大军卫中最顶尖的存在。 耿向南依据多年的收集,早就掌握了江南各大盐商、豪商、仕林大族的各种情报。 他悠悠说道:“别说户部的国库,就是加上陛下的内务府府库,都比不过这些人都家产。说一句富可敌国都是轻视了他们,那些倭寇海贼,都是那些人圈养的狗。” 贾琏震惊的张大嘴巴,他是真不敢相信这件事,内务府府库穷得能老鼠都不愿意进了,皇帝的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 至于户部国库,除了常备的两三百万银子,有时赈灾都要想办法四处筹集。 哦,对了,他们家够豪奢了吧,还不是欠着户部几十万两银子还不上。感情和这群盐商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耿向南给贾琏普及了一些江南盐商大族的豪奢势大,又大致上说了一下自己收集到的情报。 他把头转向林枢:“林解元,我这次回来,江南怕是要乱一段时间。绣衣卫在江南的人手捉襟见肘,若是无事,你还是早日进京比较好。那些人狗急跳墙之下,怕是会对你不利。” 哪里还能等过段时间,人家早就已经动手了。 林枢把中秋夜遭到刺杀的事讲给耿向南听,只见耿向南表情尴尬的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这事也怪我。中秋时因为调查程家的缘故,把你身边负责保护你的人手缩减了几个,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林枢摇摇头回道:“是我自己大意了,当日只顾着玩耍,失了警惕之心。” 贾琏并不知道此事,疑惑的看着两人交谈。林表弟只是一个举人,虽然得了皇帝的青睐,怎么还会有绣衣卫在身边保护他。 耿向南看到贾琏疑惑的表情,便给解释了一下。 “林解元上呈晒盐之法,这件事贾镇府应该知道吧?因为琼州府那边,保密甚严,那些人有一部分想要抓住林解元获取秘法。另一部分因为晒盐法对于他们的冲击,恼羞成怒,想要拿林解元的性命出气。” 原来如此! 贾琏释然的点点头,看来林表弟已经成了这群渣子的眼中钉。既然如此,还是劝劝林表弟早日随他进京为好。至少,自己这个龙禁卫镇府使,在京城还是能护住他与表妹两个人的。 第二十八章 局势(求追读) 三人在庄子里密谈许久,在林枢与贾琏临走之时,耿向南将一个匣子交给贾琏。 “这是江南各大盐商豪绅与贪官污吏的罪行记录,其中有不少已经查实。其中一份我已经派了绣衣卫的兄弟送往京城,这一份,还是请贾镇府送到陛下那里。” 耿向南拱手向贾琏致谢,绣衣卫的行踪,不一定能瞒过那些人的眼睛,为稳妥计,贾琏这个荣国府世子,也许能安全的把这些罪证呈给皇帝。 贾琏接过匣子,塞进马鞍中。 “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匣子带回京城,上呈陛下!” …… 回到苏州林府,还未到晚饭时间。 王熙凤正陪着黛玉上课,今日张嬷嬷正在给讲解国法族规与治家之道,两人倒是听得很认真。 待林枢与贾琏回来时,张嬷嬷便停下讲课:“今日老奴便讲到这里,既然恭人愿意听,那老奴就一视同仁了。请恭人与县主一样,明日交一份感悟上来……” 等张嬷嬷走后,王熙凤苦笑着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拿起笔来写课业了。” 经过贾琏两年多来的教导,王熙凤总算是能提笔写字了。可惜写的字,用贾琏的话来说,比他用脚写出来的还差一点。 黛玉捂嘴笑道:“至少比我当初刚见你时强多了,那时候的琏二奶奶,看个账本都要让平儿姐姐给你读呢!” 两人想起这些事情,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林枢与贾琏已经掀开帘子走进书房。 听到两人说笑,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王熙凤回道:“今日我陪林妹妹上课,那宫里来的张嬷嬷给我布置了课业呢。这不是正头疼要写字么……” “噢?这是好事。多跟着学一学,省得被别人给骗了。” 贾琏倒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自己能给王熙凤教授认字,能给讲讲国朝律法,但如何掌家交际,还是跟着这两位嬷嬷学习比较好。 他转头向黛玉拜托道:“既然你嫂嫂愿意跟着学,就拜托表妹给两位嬷嬷说一说,这段日子就让她跟着你一起学习吧!” 说着,他还要拱手给黛玉行礼,林枢与黛玉都连忙阻止。 “琏二哥……” “琏表哥,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黛玉也说道:“是呀,琏二哥,张嬷嬷都说了,待凤姐姐与我一样,一视同仁的。” …… 四人说了一会闲话,王嬷嬷就安排人备好晚饭,四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饭便各自回去休息。 从这一天起,贾琏开始跟着林枢拜访了几家林府亲友,特别是王焕,与贾琏颇为投缘。 两人还偷偷去阳澄湖花坊领略了一下江南花魁的风采,不过回来后就因为一身胭脂味儿被王熙凤察觉到了,当晚客院好一阵鸡飞狗跳。 王熙凤跟着两位嬷嬷学了一段时间之后,根据自己以往的经历,更加确信自己之前受到的教导有很大的问题。 她已经开始怀疑二叔王子腾夫妇怕是没有教授自己真正的治家之道,看来今后对于娘家人,她得好好防备一下了。 …… 秋去冬来,苏州府迎来了入冬后第一场雪。 治德七年的冬日特别寒冷,林枢根据自己的记忆,打造了好几个铸铁炉子,给黛玉与贾琏夫妇的房子都装了一个。 这天林枢正与贾琏、王焕在书房聊天。炉火烧得正旺,三人喝着热茶,探讨着最近江南的局势。 “穆帅麾下的水师已经是我朝难得的劲旅了,竟然还抵不过海寇。难道江南繁华之地,要被海寇劫掠下去不成?” 王焕一脸的气愤,上月松江城差点被海寇攻破,周边乡镇被劫掠一空。 南直隶备倭卫一触即溃,要不是总督江南巡抚钦差赵安平派了登州水师总兵穆呈恩支援,怕是松江府城都要被屠戮一空了。 可惜倭寇狡猾,与水师周旋一阵,便顺着长江东去,逃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登州水师的将士虽然骁勇善战,但久不出海,海图都还是前明永乐年间的,根本就找不到敌人的踪影。 虽然林枢也感叹松江百姓的悲惨遭遇,但他清楚这件事背后真正的黑手是谁。 “怕是穆帅刚一有动静,海寇那边就接到消息了。人家知己知彼,当然百战百胜。就是不知道,赵都帅与穆帅还能坚持多久呢?” 听到林枢的感叹,王焕也沉默下来。 江南这个漩涡,无论是谁来,不拔除盐商与江南豪绅,怕是都只会无功而返。 这次钦差行辕刚刚有了整顿盐商的消息,海寇就大举侵入江南各地,这明显就是向赵安平示威。 贾琏也说道:“前些日子我回京时,都察院的人差点没吵翻了天。圣人迟迟不愿处置甄家,甚至又恩赏了甄家那些奉圣夫人。你看吧,甄家的人又要张狂起来了!” 九月初八林如海两周年祭之后,贾琏孤身回了趟京城。一是把耿向南的匣子带回了京城呈给皇帝;二来是回府给家中报信,王熙凤嫁入荣国府好几年了,终于有了身孕。 当时甄家因为贪腐一事,被南直隶巡按御史辛黎一纸弹劾,推向了风尖浪口。 据说宫里甄家出身的太妃甄氏,哭到了太上皇的床头。 正当皇帝准备借此机会处置甄家的时候,太上皇的一道圣谕,将皇帝的打算强行压了下来。 都察院的御史们不干了,联合六科给事中,集体上书向内阁施压。甚至在承天门前静坐,弹劾的奏章如同雪花般飞向宫内。 贾琏当日进宫,因为荣国府与甄家关系密切,差点殃及池鱼被御史们打一顿。 好在都察院中与林如海关系较好的几位知道贾琏,这才狼狈的进了宫门。 等太上皇恩赏甄家奉圣夫人的圣谕明发天下,御史们终于知道有太上皇在,甄家怕是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了。 果然,在大朝会上,铁青着脸的皇帝憋屈着罚了甄家几万两银子,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反而领头弹劾甄家的几名御史,被太上皇以冲击宫禁,以言犯上的罪名贬去了千里之外。 经过此事,清流言官们开始向皇帝靠拢,曾经让他们奉为圣君的太上皇,已经不是他们愿意效忠的君王了。 第二十八章 局势(求追读) 三人在庄子里密谈许久,在林枢与贾琏临走之时,耿向南将一个匣子交给贾琏。 “这是江南各大盐商豪绅与贪官污吏的罪行记录,其中有不少已经查实。其中一份我已经派了绣衣卫的兄弟送往京城,这一份,还是请贾镇府送到陛下那里。” 耿向南拱手向贾琏致谢,绣衣卫的行踪,不一定能瞒过那些人的眼睛,为稳妥计,贾琏这个荣国府世子,也许能安全的把这些罪证呈给皇帝。 贾琏接过匣子,塞进马鞍中。 “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匣子带回京城,上呈陛下!” …… 回到苏州林府,还未到晚饭时间。 王熙凤正陪着黛玉上课,今日张嬷嬷正在给讲解国法族规与治家之道,两人倒是听得很认真。 待林枢与贾琏回来时,张嬷嬷便停下讲课:“今日老奴便讲到这里,既然恭人愿意听,那老奴就一视同仁了。请恭人与县主一样,明日交一份感悟上来……” 等张嬷嬷走后,王熙凤苦笑着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拿起笔来写课业了。” 经过贾琏两年多来的教导,王熙凤总算是能提笔写字了。可惜写的字,用贾琏的话来说,比他用脚写出来的还差一点。 黛玉捂嘴笑道:“至少比我当初刚见你时强多了,那时候的琏二奶奶,看个账本都要让平儿姐姐给你读呢!” 两人想起这些事情,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林枢与贾琏已经掀开帘子走进书房。 听到两人说笑,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王熙凤回道:“今日我陪林妹妹上课,那宫里来的张嬷嬷给我布置了课业呢。这不是正头疼要写字么……” “噢?这是好事。多跟着学一学,省得被别人给骗了。” 贾琏倒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自己能给王熙凤教授认字,能给讲讲国朝律法,但如何掌家交际,还是跟着这两位嬷嬷学习比较好。 他转头向黛玉拜托道:“既然你嫂嫂愿意跟着学,就拜托表妹给两位嬷嬷说一说,这段日子就让她跟着你一起学习吧!” 说着,他还要拱手给黛玉行礼,林枢与黛玉都连忙阻止。 “琏二哥……” “琏表哥,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黛玉也说道:“是呀,琏二哥,张嬷嬷都说了,待凤姐姐与我一样,一视同仁的。” …… 四人说了一会闲话,王嬷嬷就安排人备好晚饭,四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饭便各自回去休息。 从这一天起,贾琏开始跟着林枢拜访了几家林府亲友,特别是王焕,与贾琏颇为投缘。 两人还偷偷去阳澄湖花坊领略了一下江南花魁的风采,不过回来后就因为一身胭脂味儿被王熙凤察觉到了,当晚客院好一阵鸡飞狗跳。 王熙凤跟着两位嬷嬷学了一段时间之后,根据自己以往的经历,更加确信自己之前受到的教导有很大的问题。 她已经开始怀疑二叔王子腾夫妇怕是没有教授自己真正的治家之道,看来今后对于娘家人,她得好好防备一下了。 …… 秋去冬来,苏州府迎来了入冬后第一场雪。 治德七年的冬日特别寒冷,林枢根据自己的记忆,打造了好几个铸铁炉子,给黛玉与贾琏夫妇的房子都装了一个。 这天林枢正与贾琏、王焕在书房聊天。炉火烧得正旺,三人喝着热茶,探讨着最近江南的局势。 “穆帅麾下的水师已经是我朝难得的劲旅了,竟然还抵不过海寇。难道江南繁华之地,要被海寇劫掠下去不成?” 王焕一脸的气愤,上月松江城差点被海寇攻破,周边乡镇被劫掠一空。 南直隶备倭卫一触即溃,要不是总督江南巡抚钦差赵安平派了登州水师总兵穆呈恩支援,怕是松江府城都要被屠戮一空了。 可惜倭寇狡猾,与水师周旋一阵,便顺着长江东去,逃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登州水师的将士虽然骁勇善战,但久不出海,海图都还是前明永乐年间的,根本就找不到敌人的踪影。 虽然林枢也感叹松江百姓的悲惨遭遇,但他清楚这件事背后真正的黑手是谁。 “怕是穆帅刚一有动静,海寇那边就接到消息了。人家知己知彼,当然百战百胜。就是不知道,赵都帅与穆帅还能坚持多久呢?” 听到林枢的感叹,王焕也沉默下来。 江南这个漩涡,无论是谁来,不拔除盐商与江南豪绅,怕是都只会无功而返。 这次钦差行辕刚刚有了整顿盐商的消息,海寇就大举侵入江南各地,这明显就是向赵安平示威。 贾琏也说道:“前些日子我回京时,都察院的人差点没吵翻了天。圣人迟迟不愿处置甄家,甚至又恩赏了甄家那些奉圣夫人。你看吧,甄家的人又要张狂起来了!” 九月初八林如海两周年祭之后,贾琏孤身回了趟京城。一是把耿向南的匣子带回了京城呈给皇帝;二来是回府给家中报信,王熙凤嫁入荣国府好几年了,终于有了身孕。 当时甄家因为贪腐一事,被南直隶巡按御史辛黎一纸弹劾,推向了风尖浪口。 据说宫里甄家出身的太妃甄氏,哭到了太上皇的床头。 正当皇帝准备借此机会处置甄家的时候,太上皇的一道圣谕,将皇帝的打算强行压了下来。 都察院的御史们不干了,联合六科给事中,集体上书向内阁施压。甚至在承天门前静坐,弹劾的奏章如同雪花般飞向宫内。 贾琏当日进宫,因为荣国府与甄家关系密切,差点殃及池鱼被御史们打一顿。 好在都察院中与林如海关系较好的几位知道贾琏,这才狼狈的进了宫门。 等太上皇恩赏甄家奉圣夫人的圣谕明发天下,御史们终于知道有太上皇在,甄家怕是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了。 果然,在大朝会上,铁青着脸的皇帝憋屈着罚了甄家几万两银子,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反而领头弹劾甄家的几名御史,被太上皇以冲击宫禁,以言犯上的罪名贬去了千里之外。 经过此事,清流言官们开始向皇帝靠拢,曾经让他们奉为圣君的太上皇,已经不是他们愿意效忠的君王了。 第二十九章 造反 金陵甄家,家主甄应嘉,表字友忠,如今任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 从品级上看,只有不起眼的正五品,但这可是太上皇特意为甄家设置的。 金陵体仁院与紫禁城体仁阁遥相呼应,太上皇此举,就是为了彰显他对曾经的乳母奉圣夫人的敬重。 当然,林枢曾经有过猜测,太上皇安排甄家这个不伦不类的官职,怕是有监视江南官员百姓的意思。 林枢想得入神,王焕与贾琏探讨了一会,发现林枢半天没有说话,两人都疑惑的看向他。 “瑾玉兄,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是在想,甄家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枢回道:“南直隶巡按御史辛黎弹劾甄家,赵都帅准备整顿盐政,紧接着就是倭寇侵扰,太巧合了。你们别忘了,甄家才是江南豪绅家族的领头人。” 贾琏对于江南的情况不是很熟悉,倒是王焕立马就明白了林枢的意思。 是呀,钦差行辕意欲整顿江南盐政,其实就是皇帝想要收回盐税这个聚宝盆。 甄家与那些盐商家族可都是太上皇的人,盐商们都出手了,领头的甄家反而陷入了被弹劾的险境,这也太不正常了。 王焕琢磨不透:“会不会是窝里反?” “不可能,离开了甄家,剩下的人还扛不住陛下的反击。毕竟,甄家才是太上皇在江南的代表。” 林枢摇了摇头,甄家在宫里可是有甄太妃撑腰的,离开了甄家,仅仅凭借一个三品侍郎,根本就无法与皇帝对抗。 贾琏这时插话道:“有件事也许与这些有一点关系,我临出京时,听我父亲说,甄家送了不少宝物进宫,大概价值有一百多万两。” “这么多?而且还没到运送贡品的时间啊?”王焕想了想,距离新年还有两个月呢,没到送贡品的时间。 钦差金陵体仁院,有替太上皇运送江南各处上贡的责任。每年新年,甄家都会运送一批各色宝物进京。 比去江南贡缎、瓷器、珍珠宝石等等,特别是苏绣贡缎,是皇家每年赏赐大臣的常用之物。 林枢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甄家怕是在转移金陵的银子,他们肯定在谋划着什么。受弹劾什么的,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甚至送到宫里的一百万两宝物,也不过是遮掩真正送出金陵的数目。” 紧接着他快速去旁边的一个盒子中四处翻找,不一会拿出几封书信。 “这些都是林家各处管事的书信,我曾经让他们注意各大势力的动静,他们就隔一段时间给我来信汇报。” 林枢把书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的几段话说道:“你们看,自从治德五年九月开始,甄家就开始逐渐变卖除了金陵的铺子、庄子田产。” 他又指着另外一封:“还有这里,这是今年的,甄家在舟山买了大片的地。好好的良田不要,买滩淤之地做什么?” 贾琏与王焕挤压一起看着书信,上面满是甄家售卖各处商铺与田产的记录。 比如苏州的桑田,杭州的庄子,反而在舟山买下了一千多亩的滩淤。 王焕抓了抓头发,疑惑的问道:“舟山有什么是甄家所需要的?” “人烟稀少,好掩人耳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靠近大海,甚至可以停靠小一些的船只。” 林枢想都不用想,舟山可是曾经水匪的聚集地,那里河湖遍地,与大陆相隔,连接大海,简直就是海贼水匪的天然根据地了。 朝廷曾经有过律令,允许匪徒丛生的地方豪绅,修筑坞堡抵御匪患。 而甄家买下大片滩淤,便可以借口抵御水匪海寇,修筑坞堡。至于他们是真的抵御匪患还是藏在里面干见不得人的事,有太上皇在,谁敢去查? 林枢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贾琏和王焕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表弟是说,甄家想要造反?” 听到贾琏的话,林枢摇头说道:“不是造反,而是为将来造反做准备。太上皇年纪大了,忠信王想要争那个位子,不可能只靠太上皇的宠信啊!早知道,自古夺嫡,没有点实力怎么能成功?” 太上皇高汝绍已经快古稀之年,眼看当今皇位越来越稳,忠信王高永仪能不着急吗? 甄家作为高永仪的亲娘舅,当然要为外甥的夺嫡大业筹备银两,甚至预备刀兵。 贾琏沉默半天,他的内心很不平静。贾家与甄家的关系向来亲密,甄家的事,老太太怕是知道一二吧。 事涉夺嫡,林枢说了这么一嘴,无论是贾琏还是王焕都有些不敢搭话。一时间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炉火燃烧煤炭的声音。 林枢笑了笑,打破了三人的沉默:“你们也不必如此谨慎,大家都是陛下的人,于公于私,咱们都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不是吗?” “那是当然,我可是陛下亲自提拔的龙禁卫镇府使,要不是陛下,估计这会已经被……不提了!” 三人中,对皇帝最感激的就是贾琏,他当即表态:“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送一封密奏去京城。表弟,这样做,不会影响到你吧?” 林枢回道:“无妨,不管甄家做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咱们只能依靠陛下去调查。而且甄家与我林家有仇,琏表哥这么做,其实是在帮我。” 林家差点家破人亡,甄家绝对是幕后黑手之一,林枢怎么可能当过这个给甄家上眼药的机会。 王焕苦笑一声:“瑾玉兄,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吗?”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林枢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两人关系再要好,这种秘密也不应该如此轻易的说出来啊。 林枢郑重的回道:“惟中兄,咱们相识多年,叔父这些年不知给我挡了多少风雨,我相信你,也相信叔父。” 他上前拍了拍王焕的肩膀,叮嘱道:“甄家所做之事,弄不好江南会血流成河。叔父身居要职,你回去后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早做准备。” 第二十九章 造反 金陵甄家,家主甄应嘉,表字友忠,如今任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 从品级上看,只有不起眼的正五品,但这可是太上皇特意为甄家设置的。 金陵体仁院与紫禁城体仁阁遥相呼应,太上皇此举,就是为了彰显他对曾经的乳母奉圣夫人的敬重。 当然,林枢曾经有过猜测,太上皇安排甄家这个不伦不类的官职,怕是有监视江南官员百姓的意思。 林枢想得入神,王焕与贾琏探讨了一会,发现林枢半天没有说话,两人都疑惑的看向他。 “瑾玉兄,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是在想,甄家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枢回道:“南直隶巡按御史辛黎弹劾甄家,赵都帅准备整顿盐政,紧接着就是倭寇侵扰,太巧合了。你们别忘了,甄家才是江南豪绅家族的领头人。” 贾琏对于江南的情况不是很熟悉,倒是王焕立马就明白了林枢的意思。 是呀,钦差行辕意欲整顿江南盐政,其实就是皇帝想要收回盐税这个聚宝盆。 甄家与那些盐商家族可都是太上皇的人,盐商们都出手了,领头的甄家反而陷入了被弹劾的险境,这也太不正常了。 王焕琢磨不透:“会不会是窝里反?” “不可能,离开了甄家,剩下的人还扛不住陛下的反击。毕竟,甄家才是太上皇在江南的代表。” 林枢摇了摇头,甄家在宫里可是有甄太妃撑腰的,离开了甄家,仅仅凭借一个三品侍郎,根本就无法与皇帝对抗。 贾琏这时插话道:“有件事也许与这些有一点关系,我临出京时,听我父亲说,甄家送了不少宝物进宫,大概价值有一百多万两。” “这么多?而且还没到运送贡品的时间啊?”王焕想了想,距离新年还有两个月呢,没到送贡品的时间。 钦差金陵体仁院,有替太上皇运送江南各处上贡的责任。每年新年,甄家都会运送一批各色宝物进京。 比去江南贡缎、瓷器、珍珠宝石等等,特别是苏绣贡缎,是皇家每年赏赐大臣的常用之物。 林枢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甄家怕是在转移金陵的银子,他们肯定在谋划着什么。受弹劾什么的,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甚至送到宫里的一百万两宝物,也不过是遮掩真正送出金陵的数目。” 紧接着他快速去旁边的一个盒子中四处翻找,不一会拿出几封书信。 “这些都是林家各处管事的书信,我曾经让他们注意各大势力的动静,他们就隔一段时间给我来信汇报。” 林枢把书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的几段话说道:“你们看,自从治德五年九月开始,甄家就开始逐渐变卖除了金陵的铺子、庄子田产。” 他又指着另外一封:“还有这里,这是今年的,甄家在舟山买了大片的地。好好的良田不要,买滩淤之地做什么?” 贾琏与王焕挤压一起看着书信,上面满是甄家售卖各处商铺与田产的记录。 比如苏州的桑田,杭州的庄子,反而在舟山买下了一千多亩的滩淤。 王焕抓了抓头发,疑惑的问道:“舟山有什么是甄家所需要的?” “人烟稀少,好掩人耳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靠近大海,甚至可以停靠小一些的船只。” 林枢想都不用想,舟山可是曾经水匪的聚集地,那里河湖遍地,与大陆相隔,连接大海,简直就是海贼水匪的天然根据地了。 朝廷曾经有过律令,允许匪徒丛生的地方豪绅,修筑坞堡抵御匪患。 而甄家买下大片滩淤,便可以借口抵御水匪海寇,修筑坞堡。至于他们是真的抵御匪患还是藏在里面干见不得人的事,有太上皇在,谁敢去查? 林枢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贾琏和王焕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表弟是说,甄家想要造反?” 听到贾琏的话,林枢摇头说道:“不是造反,而是为将来造反做准备。太上皇年纪大了,忠信王想要争那个位子,不可能只靠太上皇的宠信啊!早知道,自古夺嫡,没有点实力怎么能成功?” 太上皇高汝绍已经快古稀之年,眼看当今皇位越来越稳,忠信王高永仪能不着急吗? 甄家作为高永仪的亲娘舅,当然要为外甥的夺嫡大业筹备银两,甚至预备刀兵。 贾琏沉默半天,他的内心很不平静。贾家与甄家的关系向来亲密,甄家的事,老太太怕是知道一二吧。 事涉夺嫡,林枢说了这么一嘴,无论是贾琏还是王焕都有些不敢搭话。一时间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炉火燃烧煤炭的声音。 林枢笑了笑,打破了三人的沉默:“你们也不必如此谨慎,大家都是陛下的人,于公于私,咱们都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不是吗?” “那是当然,我可是陛下亲自提拔的龙禁卫镇府使,要不是陛下,估计这会已经被……不提了!” 三人中,对皇帝最感激的就是贾琏,他当即表态:“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送一封密奏去京城。表弟,这样做,不会影响到你吧?” 林枢回道:“无妨,不管甄家做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咱们只能依靠陛下去调查。而且甄家与我林家有仇,琏表哥这么做,其实是在帮我。” 林家差点家破人亡,甄家绝对是幕后黑手之一,林枢怎么可能当过这个给甄家上眼药的机会。 王焕苦笑一声:“瑾玉兄,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吗?”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林枢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两人关系再要好,这种秘密也不应该如此轻易的说出来啊。 林枢郑重的回道:“惟中兄,咱们相识多年,叔父这些年不知给我挡了多少风雨,我相信你,也相信叔父。” 他上前拍了拍王焕的肩膀,叮嘱道:“甄家所做之事,弄不好江南会血流成河。叔父身居要职,你回去后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早做准备。” 第三十章 姻缘 和前院书房的凝重相比,内宅中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王熙凤正坐在棉榻上绣着婴孩的衣裳,旁边的黛玉与王媛下着围棋。 两人不时叽叽喳喳的争论一两声,有着火炉的屋子里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像是冬日。 黛玉又一次快要败北,熟练的一抹棋盘:“不下了不下了……” “不下了不下了,看得我眼睛疼……” 王媛学着黛玉的音调,替她说出了后半句话,惹得黛玉靠过去两人闹成一团。 王熙凤好笑的看着两人,自她来到苏州,就经常看到黛玉与王媛这么闹腾。 有时候她就对比家里的几个妹妹,真是替她们可惜。公府家的姑娘,竟然活得还不如五品官家的小姐。 这个王媛,虽无倾城之貌,却如冬日里的一团火焰,能够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舒适。 雍容尔雅,一身的书卷气,怪不得黛玉与她如此较好。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王熙凤已经察觉到,王媛绝对喜欢表弟林枢,而黛玉也在时不时给两人创造机会。 至于林枢的想法,她这个表嫂也不好询问,倒是遗憾家里的几个妹妹没有缘分,不能有这么一桩好亲事。 林枢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了! “哎呀……” 因为想着心事,王熙凤不由走错了针,把自己的手指扎了一下。 闹成一团的黛玉与王媛连忙围了过去,只见王熙凤的食指放在嘴中吸允着,用眼神示意自己无碍。 王媛拿起刚刚绣着的小孩肚兜,眼中满是惊艳:“凤姐姐绣功真好,这小老虎活灵活现的……” “咦?凤姐姐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好的绣功,我记得之前连个荷包都绣不出来的?” 黛玉也围上去看着肚兜,只见上面一只小老虎虎头虎脑,竟像活得一样。 这时正好平儿端着两碟零嘴过来,替王熙凤解释道:“奶奶未出嫁时便有一手好绣功,可惜这些年因为家中琐事不怎么动针,都生疏了,这不才把手艺给捡回来了。” 贾琏这次回京,把留在家中的平儿也带了过来。王熙凤有了身孕,平儿这个贤内助,当然要跟在身边伺候。 “奶奶,这是二爷送过来的梅子,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王熙凤捡起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正适合孕妇的口味。 她给黛玉与王媛递了几颗:“这梅子的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这是琏二哥给他儿子吃的,我算是沾了小侄子的福气了!” 黛玉打趣着尝了一颗,眼睛都亮了起来。 几人借着梅子说起了苏州的小吃零嘴,黛玉滔滔不绝的说着她与林枢逛遍苏州所有集市、商铺的经历。 王熙凤感叹黛玉真是有一个好哥哥,自己未出嫁时,除了荣国府,就连出门上香拜佛都是寥寥无几。 “阳澄湖边上好多西域来的水果,不过大多都是果干,葡萄干就很不错,煮粥可以放,也能当零嘴吃……” “城南云济寺每月初一十五都有集市,那里有一个老婆婆做的桂花糕和甜枣糕也很好吃……” “天斓书院附近有一处坊市,那里有不少泰西的舶来品,哥哥从一个商人那买到了不少种子,也不知道会种出什么好吃的。” 黛玉说着说着,感觉肚子都饿了。她按了按肚子说道:“唉,我都饿了,不知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 午饭时,林枢与贾琏王焕在前堂用饭,借着午饭的时间,三人合计了一下,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甄家转移财物的事汇报给皇帝。 此事若是查实,不但贾琏会更受重用,就是王焕也会进入皇帝的眼中。 当然,林枢就更不用说了,这两年他已经连续多次给皇帝呈上了密奏。 略过晒盐法不提,还有防治天花的牛痘法,防控瘟疫法等等。这些都以查阅古籍,自己实验所得。 正好去年苏州治下有个村子出了天花,林枢安排亲信与绣衣卫前去找到了一头染了牛痘的病牛,在那个村子使用种牛痘之法进行实验。 虽然无法治疗已经得病的人,却有效的防止了天花的传播。经此一事,牛痘防治天花、已经借鉴后世经验的防疫法,在皇帝心中铸就了林枢实干之臣的地位。 …… 后堂之中,黛玉与王熙凤王媛围着一口铜锅,几年熬煮着汤汁。 如同八卦的铜锅,一半红汤,一半清汤,三人在平儿雪雁等人的服侍下吃得浑身暖洋洋的。 “不行了,我撑着了。林表弟种植的辣椒,真是太对我胃口了!” 王熙凤扶着肚子靠在棉榻上,娇艳欲滴的嘴唇,此时略有红肿。 王媛与黛玉两人倒是喜好清汤,看到王熙凤红红的嘴唇,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平儿端来清茶:“酸儿辣女,奶奶如此喜欢吃梅子,又喜欢吃辣,看来这胎怕是个龙凤胎!” “哥哥同凤姐姐一样,可喜欢这辣椒的味道了。去年长成的第一批辣椒,我只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吃了。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 黛玉到现在都记得吃过辣椒后,自己的感受。她打了个寒颤:“据我哥哥说,泰西还有一种魔鬼辣椒,比这个辣十倍!” 看到黛玉小脸皱成一团,房中的人都被逗笑了。能被“小吃货”黛玉如此排斥的胡椒,真是少见。 …… 下午,王焕兄妹被林枢送上马车,在王媛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伴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离开了林府。 贾琏跺了跺脚,抖落靴子上沾染的雪花,揶揄说道:“王家姑娘的一双眼珠子,都快长到表弟身上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提亲?” 虽然可惜迎春没有这个缘分,他也没办法做主,但贾琏还是希望林枢早早定下终身大事。 若是去了京城,林枢很可能会身不由己。朝中的那些大佬,怎么可能会放过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王家与林家交好,听妻子王熙凤说,这个王媛品貌性格,都是上佳人选。贾琏真是为林枢着想,娶妻不贤,祸延三代。 定下王媛,也好过去了京城,莫名其妙被榜下捉婿要好得多。 第三十章 姻缘 和前院书房的凝重相比,内宅中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王熙凤正坐在棉榻上绣着婴孩的衣裳,旁边的黛玉与王媛下着围棋。 两人不时叽叽喳喳的争论一两声,有着火炉的屋子里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像是冬日。 黛玉又一次快要败北,熟练的一抹棋盘:“不下了不下了……” “不下了不下了,看得我眼睛疼……” 王媛学着黛玉的音调,替她说出了后半句话,惹得黛玉靠过去两人闹成一团。 王熙凤好笑的看着两人,自她来到苏州,就经常看到黛玉与王媛这么闹腾。 有时候她就对比家里的几个妹妹,真是替她们可惜。公府家的姑娘,竟然活得还不如五品官家的小姐。 这个王媛,虽无倾城之貌,却如冬日里的一团火焰,能够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舒适。 雍容尔雅,一身的书卷气,怪不得黛玉与她如此较好。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王熙凤已经察觉到,王媛绝对喜欢表弟林枢,而黛玉也在时不时给两人创造机会。 至于林枢的想法,她这个表嫂也不好询问,倒是遗憾家里的几个妹妹没有缘分,不能有这么一桩好亲事。 林枢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了! “哎呀……” 因为想着心事,王熙凤不由走错了针,把自己的手指扎了一下。 闹成一团的黛玉与王媛连忙围了过去,只见王熙凤的食指放在嘴中吸允着,用眼神示意自己无碍。 王媛拿起刚刚绣着的小孩肚兜,眼中满是惊艳:“凤姐姐绣功真好,这小老虎活灵活现的……” “咦?凤姐姐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好的绣功,我记得之前连个荷包都绣不出来的?” 黛玉也围上去看着肚兜,只见上面一只小老虎虎头虎脑,竟像活得一样。 这时正好平儿端着两碟零嘴过来,替王熙凤解释道:“奶奶未出嫁时便有一手好绣功,可惜这些年因为家中琐事不怎么动针,都生疏了,这不才把手艺给捡回来了。” 贾琏这次回京,把留在家中的平儿也带了过来。王熙凤有了身孕,平儿这个贤内助,当然要跟在身边伺候。 “奶奶,这是二爷送过来的梅子,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王熙凤捡起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正适合孕妇的口味。 她给黛玉与王媛递了几颗:“这梅子的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这是琏二哥给他儿子吃的,我算是沾了小侄子的福气了!” 黛玉打趣着尝了一颗,眼睛都亮了起来。 几人借着梅子说起了苏州的小吃零嘴,黛玉滔滔不绝的说着她与林枢逛遍苏州所有集市、商铺的经历。 王熙凤感叹黛玉真是有一个好哥哥,自己未出嫁时,除了荣国府,就连出门上香拜佛都是寥寥无几。 “阳澄湖边上好多西域来的水果,不过大多都是果干,葡萄干就很不错,煮粥可以放,也能当零嘴吃……” “城南云济寺每月初一十五都有集市,那里有一个老婆婆做的桂花糕和甜枣糕也很好吃……” “天斓书院附近有一处坊市,那里有不少泰西的舶来品,哥哥从一个商人那买到了不少种子,也不知道会种出什么好吃的。” 黛玉说着说着,感觉肚子都饿了。她按了按肚子说道:“唉,我都饿了,不知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 午饭时,林枢与贾琏王焕在前堂用饭,借着午饭的时间,三人合计了一下,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甄家转移财物的事汇报给皇帝。 此事若是查实,不但贾琏会更受重用,就是王焕也会进入皇帝的眼中。 当然,林枢就更不用说了,这两年他已经连续多次给皇帝呈上了密奏。 略过晒盐法不提,还有防治天花的牛痘法,防控瘟疫法等等。这些都以查阅古籍,自己实验所得。 正好去年苏州治下有个村子出了天花,林枢安排亲信与绣衣卫前去找到了一头染了牛痘的病牛,在那个村子使用种牛痘之法进行实验。 虽然无法治疗已经得病的人,却有效的防止了天花的传播。经此一事,牛痘防治天花、已经借鉴后世经验的防疫法,在皇帝心中铸就了林枢实干之臣的地位。 …… 后堂之中,黛玉与王熙凤王媛围着一口铜锅,几年熬煮着汤汁。 如同八卦的铜锅,一半红汤,一半清汤,三人在平儿雪雁等人的服侍下吃得浑身暖洋洋的。 “不行了,我撑着了。林表弟种植的辣椒,真是太对我胃口了!” 王熙凤扶着肚子靠在棉榻上,娇艳欲滴的嘴唇,此时略有红肿。 王媛与黛玉两人倒是喜好清汤,看到王熙凤红红的嘴唇,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平儿端来清茶:“酸儿辣女,奶奶如此喜欢吃梅子,又喜欢吃辣,看来这胎怕是个龙凤胎!” “哥哥同凤姐姐一样,可喜欢这辣椒的味道了。去年长成的第一批辣椒,我只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吃了。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 黛玉到现在都记得吃过辣椒后,自己的感受。她打了个寒颤:“据我哥哥说,泰西还有一种魔鬼辣椒,比这个辣十倍!” 看到黛玉小脸皱成一团,房中的人都被逗笑了。能被“小吃货”黛玉如此排斥的胡椒,真是少见。 …… 下午,王焕兄妹被林枢送上马车,在王媛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伴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离开了林府。 贾琏跺了跺脚,抖落靴子上沾染的雪花,揶揄说道:“王家姑娘的一双眼珠子,都快长到表弟身上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提亲?” 虽然可惜迎春没有这个缘分,他也没办法做主,但贾琏还是希望林枢早早定下终身大事。 若是去了京城,林枢很可能会身不由己。朝中的那些大佬,怎么可能会放过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王家与林家交好,听妻子王熙凤说,这个王媛品貌性格,都是上佳人选。贾琏真是为林枢着想,娶妻不贤,祸延三代。 定下王媛,也好过去了京城,莫名其妙被榜下捉婿要好得多。 第三十一章 事发 雪花飘飘,林枢遥望远去的马车,嘴角漏出一起笑容。 王媛是个好女孩,相识两年多来,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 不过要说有多喜欢,林枢还不想自欺欺人。终究是时代的限制,大户人家的千金很少出门。他也没见过其他女子,无法作出比较。 不过有一点林枢不得不承认,王媛的品貌、性格、修养等等,都很适合自己。 也许,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盲婚哑嫁的当今,他与王媛的情况,已经好过太多人了。 不过与贾琏这家伙相比,那就差太远了。王熙凤和贾琏,完全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是表弟有意,我让你嫂子去王家探探口风,最好能在除服之后,就定下来。” 贾琏已经开始规划除服之后的行程了,江南的风暴愈演愈烈,留在苏州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 他搓了搓手,劝说道:“京城的大家闺秀,往往牵扯着其他事情。与其陷入其中,还不如早做准备,我看这王家姑娘就很不错,至少与表妹相处甚好。” 听到贾琏的劝说,林枢笑了一声:“琏表哥的意思我懂,只不过王妹妹年纪也太小了,我可大了她整整五岁啊……” “这有什么,要不是你为了守孝耽搁了三年,怕是你们也没有这个缘分。不行,我这就给你嫂子去说一声……” 急性子的贾琏不等林枢答应,就匆匆往后堂走去。他是看出来了,林枢嘴上说着不行,心里怕是乐意的很,读书人就是脸皮薄! 林枢自嘲一声,喃喃自语:“她才十三岁啊,总感觉太变态了!” 旁边守着的福全凑过来问道:“大爷,什么变态?” 回过神来的林枢咳嗽了两声:“没什么,对了,这几日派人去租两艘大船,咱们在腊月月初九就北上。你再去跟李老说一声,让他老人家这两日制作一些治疗晕船药丸,若是有可能,再提前备一些保胎的药。” 这次北上,怕是短时间不可能回来了。林枢看着门头的牌匾,心中有些戚然。 自重生以来,他都呆在江南,猛然要离开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大爷,雪越下越大了,您还是先回屋吧。”福全劝了一句,给林枢撑着伞。 林枢点点头,向后堂走去。 …… 治德七年腊月初一,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雪的苏州,终于迎来了晴天。 积雪融化,使得天气更加严寒。 黛玉被王嬷嬷包裹得严严实实,貂衣披风之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与王熙凤同乘着一辆车。 王熙凤这一胎彻底坐稳了,虽然还不是很显怀,但在不劳累的情况下,倒也可以外出走走。 今日她可不是闲来无聊,踏雪寻梅的。贾琏交给了她一项重大的任务,要去王家探探口风。 “凤姐姐,你说王家叔母,会愿意让王姐姐嫁到我们家吗?” 虽然王家叔母曾经打听过哥哥的婚事,不过后来再没有提起过,万一她心中有了其他人选,那岂不是要遭了。 黛玉这两年与王媛的关系越来越好,虽不是亲生姐妹,但与亲生无异了。 若是王媛做她的嫂子,她也就不用担心有其他女子抢走哥哥了。 王熙凤拍了拍黛玉的小手:“放心吧,依我这段日子的观察,王妹妹对你哥哥基本上是情根深种了。每次只要看到你哥哥,眼睛就不愿意眨一下。” 她小声在黛玉耳边说道:“王家若是不愿意,也不会让王妹妹如此频繁的来你家了。” “可王姐姐是来找我玩的……” 王熙凤笑道:“傻丫头,两姑娘关系再好,家有外男,还是需要避讳的。你看王家兄妹来家里,用饭的时候避讳过吗?当年我二叔就想着让王家与荣国府更加亲近,这才让我时常跑来荣国府玩耍。我与你琏二哥也算是情投意合,否则……”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神情有些厌厌。不过片刻后又恢复过来。 黛玉到底被张、陆两位嬷嬷教导出来了。她握住王熙凤的双手:“凤姐姐不必伤心,你与琏二哥那是青梅竹马,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王熙凤回握黛玉的小手,会心一笑:“是啊,不管二叔的初衷如何,至少我有了一个能够依靠的爷们。” …… “瑾玉兄,咦,琏二哥呢?” 王焕与贾琏现在真能称作穿一条裤子的人了,一看只有林枢从马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贾琏。 “小弟见过嫂嫂……” “王家哥哥好。” “林妹妹好,快快进府,母亲和妹妹已经在屋子前候着了。” 一番问候,王焕连忙把女眷迎进府中。王媛赶过来,红着脸给林枢福身后,就迎王熙凤与黛玉去了后堂。 红色披风下的王媛,娇俏可爱,在院中红梅白雪的衬托下,让林枢不经意间看迷了眼。 “别看了,都没影了。赶紧进屋,父亲今日休沐,正好有事要与你商议。” 王焕拉着林枢就往正堂走:“你还没回答我,琏二哥怎么没来?” 林枢回道:“金陵贾家出了点事,今日有人来府上找他,这会怕是已经乘船往金陵去了。” 原来贾家在金陵的十二房族人,年底前整理账册,突然发现贾家在金陵的族产中,一下子少了两个庄子共计五百多亩祭田。 同时被偷卖的,还有扬州、杭州、苏州三处大小共计五个铺子。两项加起来,不下五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直接损失的银子,江南土地肥沃,祭田更是优等的水田,更别提被卖掉的铺子更是繁华地段的好铺子。 金陵族老一查账,怪不得这几年收入递减,原来是有内贼再偷吃啊。听说荣国府的继承人贾琏正做客苏州,连夜派人就赶到了苏州林府。 贾琏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他当年本来也打算用这办法换些银子的,幸好被林枢拦了下来。 既然如今事发,那么他不介意用这件事,先打击一下逐渐张狂的贾王氏。 站在船头看着冬日下的运河两岸,贾琏心里那是一个舒爽,寒风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我的好二婶,侄儿一定给你送一份精美的新年大礼!” 第三十一章 事发 雪花飘飘,林枢遥望远去的马车,嘴角漏出一起笑容。 王媛是个好女孩,相识两年多来,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 不过要说有多喜欢,林枢还不想自欺欺人。终究是时代的限制,大户人家的千金很少出门。他也没见过其他女子,无法作出比较。 不过有一点林枢不得不承认,王媛的品貌、性格、修养等等,都很适合自己。 也许,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盲婚哑嫁的当今,他与王媛的情况,已经好过太多人了。 不过与贾琏这家伙相比,那就差太远了。王熙凤和贾琏,完全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是表弟有意,我让你嫂子去王家探探口风,最好能在除服之后,就定下来。” 贾琏已经开始规划除服之后的行程了,江南的风暴愈演愈烈,留在苏州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 他搓了搓手,劝说道:“京城的大家闺秀,往往牵扯着其他事情。与其陷入其中,还不如早做准备,我看这王家姑娘就很不错,至少与表妹相处甚好。” 听到贾琏的劝说,林枢笑了一声:“琏表哥的意思我懂,只不过王妹妹年纪也太小了,我可大了她整整五岁啊……” “这有什么,要不是你为了守孝耽搁了三年,怕是你们也没有这个缘分。不行,我这就给你嫂子去说一声……” 急性子的贾琏不等林枢答应,就匆匆往后堂走去。他是看出来了,林枢嘴上说着不行,心里怕是乐意的很,读书人就是脸皮薄! 林枢自嘲一声,喃喃自语:“她才十三岁啊,总感觉太变态了!” 旁边守着的福全凑过来问道:“大爷,什么变态?” 回过神来的林枢咳嗽了两声:“没什么,对了,这几日派人去租两艘大船,咱们在腊月月初九就北上。你再去跟李老说一声,让他老人家这两日制作一些治疗晕船药丸,若是有可能,再提前备一些保胎的药。” 这次北上,怕是短时间不可能回来了。林枢看着门头的牌匾,心中有些戚然。 自重生以来,他都呆在江南,猛然要离开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大爷,雪越下越大了,您还是先回屋吧。”福全劝了一句,给林枢撑着伞。 林枢点点头,向后堂走去。 …… 治德七年腊月初一,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雪的苏州,终于迎来了晴天。 积雪融化,使得天气更加严寒。 黛玉被王嬷嬷包裹得严严实实,貂衣披风之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与王熙凤同乘着一辆车。 王熙凤这一胎彻底坐稳了,虽然还不是很显怀,但在不劳累的情况下,倒也可以外出走走。 今日她可不是闲来无聊,踏雪寻梅的。贾琏交给了她一项重大的任务,要去王家探探口风。 “凤姐姐,你说王家叔母,会愿意让王姐姐嫁到我们家吗?” 虽然王家叔母曾经打听过哥哥的婚事,不过后来再没有提起过,万一她心中有了其他人选,那岂不是要遭了。 黛玉这两年与王媛的关系越来越好,虽不是亲生姐妹,但与亲生无异了。 若是王媛做她的嫂子,她也就不用担心有其他女子抢走哥哥了。 王熙凤拍了拍黛玉的小手:“放心吧,依我这段日子的观察,王妹妹对你哥哥基本上是情根深种了。每次只要看到你哥哥,眼睛就不愿意眨一下。” 她小声在黛玉耳边说道:“王家若是不愿意,也不会让王妹妹如此频繁的来你家了。” “可王姐姐是来找我玩的……” 王熙凤笑道:“傻丫头,两姑娘关系再好,家有外男,还是需要避讳的。你看王家兄妹来家里,用饭的时候避讳过吗?当年我二叔就想着让王家与荣国府更加亲近,这才让我时常跑来荣国府玩耍。我与你琏二哥也算是情投意合,否则……”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神情有些厌厌。不过片刻后又恢复过来。 黛玉到底被张、陆两位嬷嬷教导出来了。她握住王熙凤的双手:“凤姐姐不必伤心,你与琏二哥那是青梅竹马,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王熙凤回握黛玉的小手,会心一笑:“是啊,不管二叔的初衷如何,至少我有了一个能够依靠的爷们。” …… “瑾玉兄,咦,琏二哥呢?” 王焕与贾琏现在真能称作穿一条裤子的人了,一看只有林枢从马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贾琏。 “小弟见过嫂嫂……” “王家哥哥好。” “林妹妹好,快快进府,母亲和妹妹已经在屋子前候着了。” 一番问候,王焕连忙把女眷迎进府中。王媛赶过来,红着脸给林枢福身后,就迎王熙凤与黛玉去了后堂。 红色披风下的王媛,娇俏可爱,在院中红梅白雪的衬托下,让林枢不经意间看迷了眼。 “别看了,都没影了。赶紧进屋,父亲今日休沐,正好有事要与你商议。” 王焕拉着林枢就往正堂走:“你还没回答我,琏二哥怎么没来?” 林枢回道:“金陵贾家出了点事,今日有人来府上找他,这会怕是已经乘船往金陵去了。” 原来贾家在金陵的十二房族人,年底前整理账册,突然发现贾家在金陵的族产中,一下子少了两个庄子共计五百多亩祭田。 同时被偷卖的,还有扬州、杭州、苏州三处大小共计五个铺子。两项加起来,不下五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直接损失的银子,江南土地肥沃,祭田更是优等的水田,更别提被卖掉的铺子更是繁华地段的好铺子。 金陵族老一查账,怪不得这几年收入递减,原来是有内贼再偷吃啊。听说荣国府的继承人贾琏正做客苏州,连夜派人就赶到了苏州林府。 贾琏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他当年本来也打算用这办法换些银子的,幸好被林枢拦了下来。 既然如今事发,那么他不介意用这件事,先打击一下逐渐张狂的贾王氏。 站在船头看着冬日下的运河两岸,贾琏心里那是一个舒爽,寒风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我的好二婶,侄儿一定给你送一份精美的新年大礼!” 第三十二章 撮合 王琦看着躬身给自己行礼的林枢,脑中就想起了前几日王萧氏的话,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定下亲事为好。 “好了,都是自家人,别客套了,坐下说话。” 丫鬟送上热茶,随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林枢看了一眼烧得通红的火炉,火舌舔舐焦炭,房中涌起浓浓暖意。 “初八那天你要除服了吧?不知你打算何时进京?”王琦开门见山的问道。 林枢点了点头:“这月初八,正是满二十七个月孝期之日,侄儿打算除服第二日就出发北上。” “这么急?”王琦的反应有点大,他轻咳一声:“不过也是,明春二月会试,是得早早出发。” 大楚承袭明制,会试三年一次,订于大比之年的二月初。江南依托运河,不出意外,大致在十天半个月左右就能到达京城。 不过林枢这么早出发不光是为了参加春闱大比,他更多的是想要借势,躲开可能出现的危险。 贾琏夫妇就是再不想回京,也得在过年前回到荣国府。他正好借助贾琏龙禁卫镇府使的名头,避开那些打自己主意的人。 王琦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好,早点去京城,以逸待劳,争取一举夺魁。” “叔父说的是,不知惟中兄是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听到林枢提起王焕,王琦的眉头皱了一下:“焕儿,你就同瑾玉一同北上吧。” “啊,爹,儿子还想着过完年再去京城的……嗯,儿子遵命!”王焕惊讶的看向父亲,前两日不是说初三再出发吗,怎么这会又改主意了? 不过王焕还是挺乐意与林枢贾琏一同北上的,他还没见过京城过年的情形呢。 “瑾玉,焕儿生性跳脱,这次入京,你帮我多看着他。” 王琦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什么都好,就是玩性太大。林枢做事想来稳妥,让王焕跟着林枢,他也更加放心些。 林枢与王焕相视一笑,没想到那年在秦淮河上的约定,在三年后实现了。 他拱手给王琦说道:“叔父客气了,惟中兄正好与侄儿做伴。此去京城,就住在我家,待春闱之后,叔父叔母就等着捷报北来吧。” 林家在京城的宅子还是当年太祖时林家先祖置办的,五进的大宅子,彰显了五代列侯的辉煌。 苏州林府管家林福的弟弟林禄,一直守在京城照看。林枢早就去信,让林禄安排人彻底清扫府中,这一去,怕是很少有机会离开了。 王琦欣慰的点头,林枢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不过他又想起了王萧氏的叮嘱,有些头疼起来。 …… 后堂之中,王萧氏与王熙凤小声说着妇人的话题,旁边黛玉与王媛依旧在棋盘上“厮杀”着。 不一会黛玉的白子眼看就要落败,王媛已经准备好接黛玉的话茬了…… 许是今日黛玉心中有事,在败相已露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王姐姐,我输了……” 王媛虽然惊讶黛玉今日没有抚了棋盘撒娇,不过她还是微笑着安慰道:“今日你比上次多走了九步,看来你离胜利不远了。” 她在棋盘上给黛玉演示着棋局推演,黛玉眼睛仅仅盯着棋盘上的黑白交织。 “王姐姐好厉害,这都第三种下法了!” 王媛摆好最后一子:“下棋就是为了赢,无论是哪种下法,无论是困是杀,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林妹妹有时候太过患得患失了,有些废子,该弃就得弃了。优柔寡断,往往就失去了先机。” 每次下棋,王媛都会给黛玉留下几个机会,可黛玉经常因为患得患失,为保棋子,反而落了下乘。 这都是黛玉的性格造成的,王媛借着下棋,便想着劝说一二。 黛玉哪能听不出王媛的好意,张嬷嬷陆嬷嬷也说过类似的话。苏州族中的远亲,京城荣国府的亲戚,有些人,该远离的,还是远离吧。 两人沉默的看着棋盘,各自想着心事。坐在软榻上的王萧氏与王熙凤,突然发现黛玉与王媛沉默下来,便好奇的看了过来。 王萧氏疑惑的问道:“你们俩傻愣愣盯着棋盘做什么?” 黛玉回神,连忙说道:“王姐姐正教我下棋呢……” “你可算是遇到对手了,之前在府中,也就二妹妹能与你对阵一二。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王妹妹与二妹妹认识,她们一定会相见恨晚的。” 王熙凤提起了迎春,黛玉脑海中浮现出迎春的样子。 旁边的王萧氏笑说:“公府的姑娘定然不凡,媛儿自幼被老爷当男儿养,就差让她同焕儿一同科举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当即接过话题就说道:“王妹妹品貌俱佳,将来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家踏破门槛求宿呢。不知叔母相看过人家没有?” 这话有些直白,王媛当场就羞红了脸,黛玉紧张的盯着王萧氏。 “不知不觉间,媛儿竟然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了。说来惭愧,焕儿上次春闱失利,我这个做母亲的,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王萧氏目光柔和的看了看王媛,回头与王熙凤说道:“前些日子金陵那边来了几个老亲,见到媛儿后喜欢的不得了,想要撮合她家侄子与暖儿。不过因为那孩子还没有功名,况且老爷也不大满意……” 王熙凤一听当即就急了:“叔母,那您看我家表弟林枢如何?” 嗯? 王萧氏惊喜的看向王熙凤,虽然刚刚听到王熙凤提起王媛的亲事,她已经心有准备,却不曾想惊喜来得这么快。 王熙凤,真是爽利的很啊! “瑾玉这孩子当然好,林忠正教导的孩子,德才兼备,品性极佳。他与焕儿相识多年,这些年老爷也常说瑾玉将来前途无量。若是媛儿能有一个这样的好夫婿,我也就放心了。” 王萧氏把林枢夸了又夸,让旁边安静听着的黛玉心中甚是自豪,她的哥哥当然是天下最好的男儿。 王媛低着头,脸上又红又烫,脖子根都是红色的。她没想到今日会突然说起自己的婚事,而且听母亲与凤姐姐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与林家哥哥撮合撮合了。 第三十二章 撮合 王琦看着躬身给自己行礼的林枢,脑中就想起了前几日王萧氏的话,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定下亲事为好。 “好了,都是自家人,别客套了,坐下说话。” 丫鬟送上热茶,随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林枢看了一眼烧得通红的火炉,火舌舔舐焦炭,房中涌起浓浓暖意。 “初八那天你要除服了吧?不知你打算何时进京?”王琦开门见山的问道。 林枢点了点头:“这月初八,正是满二十七个月孝期之日,侄儿打算除服第二日就出发北上。” “这么急?”王琦的反应有点大,他轻咳一声:“不过也是,明春二月会试,是得早早出发。” 大楚承袭明制,会试三年一次,订于大比之年的二月初。江南依托运河,不出意外,大致在十天半个月左右就能到达京城。 不过林枢这么早出发不光是为了参加春闱大比,他更多的是想要借势,躲开可能出现的危险。 贾琏夫妇就是再不想回京,也得在过年前回到荣国府。他正好借助贾琏龙禁卫镇府使的名头,避开那些打自己主意的人。 王琦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好,早点去京城,以逸待劳,争取一举夺魁。” “叔父说的是,不知惟中兄是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听到林枢提起王焕,王琦的眉头皱了一下:“焕儿,你就同瑾玉一同北上吧。” “啊,爹,儿子还想着过完年再去京城的……嗯,儿子遵命!”王焕惊讶的看向父亲,前两日不是说初三再出发吗,怎么这会又改主意了? 不过王焕还是挺乐意与林枢贾琏一同北上的,他还没见过京城过年的情形呢。 “瑾玉,焕儿生性跳脱,这次入京,你帮我多看着他。” 王琦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什么都好,就是玩性太大。林枢做事想来稳妥,让王焕跟着林枢,他也更加放心些。 林枢与王焕相视一笑,没想到那年在秦淮河上的约定,在三年后实现了。 他拱手给王琦说道:“叔父客气了,惟中兄正好与侄儿做伴。此去京城,就住在我家,待春闱之后,叔父叔母就等着捷报北来吧。” 林家在京城的宅子还是当年太祖时林家先祖置办的,五进的大宅子,彰显了五代列侯的辉煌。 苏州林府管家林福的弟弟林禄,一直守在京城照看。林枢早就去信,让林禄安排人彻底清扫府中,这一去,怕是很少有机会离开了。 王琦欣慰的点头,林枢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不过他又想起了王萧氏的叮嘱,有些头疼起来。 …… 后堂之中,王萧氏与王熙凤小声说着妇人的话题,旁边黛玉与王媛依旧在棋盘上“厮杀”着。 不一会黛玉的白子眼看就要落败,王媛已经准备好接黛玉的话茬了…… 许是今日黛玉心中有事,在败相已露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王姐姐,我输了……” 王媛虽然惊讶黛玉今日没有抚了棋盘撒娇,不过她还是微笑着安慰道:“今日你比上次多走了九步,看来你离胜利不远了。” 她在棋盘上给黛玉演示着棋局推演,黛玉眼睛仅仅盯着棋盘上的黑白交织。 “王姐姐好厉害,这都第三种下法了!” 王媛摆好最后一子:“下棋就是为了赢,无论是哪种下法,无论是困是杀,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林妹妹有时候太过患得患失了,有些废子,该弃就得弃了。优柔寡断,往往就失去了先机。” 每次下棋,王媛都会给黛玉留下几个机会,可黛玉经常因为患得患失,为保棋子,反而落了下乘。 这都是黛玉的性格造成的,王媛借着下棋,便想着劝说一二。 黛玉哪能听不出王媛的好意,张嬷嬷陆嬷嬷也说过类似的话。苏州族中的远亲,京城荣国府的亲戚,有些人,该远离的,还是远离吧。 两人沉默的看着棋盘,各自想着心事。坐在软榻上的王萧氏与王熙凤,突然发现黛玉与王媛沉默下来,便好奇的看了过来。 王萧氏疑惑的问道:“你们俩傻愣愣盯着棋盘做什么?” 黛玉回神,连忙说道:“王姐姐正教我下棋呢……” “你可算是遇到对手了,之前在府中,也就二妹妹能与你对阵一二。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王妹妹与二妹妹认识,她们一定会相见恨晚的。” 王熙凤提起了迎春,黛玉脑海中浮现出迎春的样子。 旁边的王萧氏笑说:“公府的姑娘定然不凡,媛儿自幼被老爷当男儿养,就差让她同焕儿一同科举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当即接过话题就说道:“王妹妹品貌俱佳,将来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家踏破门槛求宿呢。不知叔母相看过人家没有?” 这话有些直白,王媛当场就羞红了脸,黛玉紧张的盯着王萧氏。 “不知不觉间,媛儿竟然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了。说来惭愧,焕儿上次春闱失利,我这个做母亲的,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王萧氏目光柔和的看了看王媛,回头与王熙凤说道:“前些日子金陵那边来了几个老亲,见到媛儿后喜欢的不得了,想要撮合她家侄子与暖儿。不过因为那孩子还没有功名,况且老爷也不大满意……” 王熙凤一听当即就急了:“叔母,那您看我家表弟林枢如何?” 嗯? 王萧氏惊喜的看向王熙凤,虽然刚刚听到王熙凤提起王媛的亲事,她已经心有准备,却不曾想惊喜来得这么快。 王熙凤,真是爽利的很啊! “瑾玉这孩子当然好,林忠正教导的孩子,德才兼备,品性极佳。他与焕儿相识多年,这些年老爷也常说瑾玉将来前途无量。若是媛儿能有一个这样的好夫婿,我也就放心了。” 王萧氏把林枢夸了又夸,让旁边安静听着的黛玉心中甚是自豪,她的哥哥当然是天下最好的男儿。 王媛低着头,脸上又红又烫,脖子根都是红色的。她没想到今日会突然说起自己的婚事,而且听母亲与凤姐姐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与林家哥哥撮合撮合了。 第三十三章 初议 黛玉悄悄靠在王媛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捅了一下她的腰:“王姐姐做我嫂嫂好不好?” 王媛本来就害羞的不行,被黛玉这么一说,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王熙凤看了一眼把头埋进胸口的王媛,直言了当的说道:“若是叔母有意,那我便回去让表弟请媒人上门,在他入京之前把这事定下。” “啊……这个……我得和老爷商量一下……” 王萧氏还想矜持一下,可王媛这回大胆了许多。她听到王熙凤说到提亲,猛得抬起头。 “娘~林大哥除服第二日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说完这话,她又继续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揉来揉去。 王萧氏哪里还不明白女儿的意思,今日距离初九除服那日都没几天了,若不早早定下,等林枢去了京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唉,情根深种的是自己的女儿,作为母亲,她现在是既高兴又担忧。 只希望她和丈夫没有看错眼吧! “既如此,那此事我就先应下了。不过毕竟是婚姻大事,还得老爷做主。想来,老爷也是愿意瑾玉侄儿做他的女婿的。” …… 直至午饭后,林枢等人告辞离开,两家也没有再说关于定亲之事。 马车上,黛玉有些不解:“凤姐姐,今日哥哥就在王府,为何不早早定下来?” 王熙凤捏了捏黛玉的小脸,笑道:“自古男门求娶,哪能让女家主动。自然是回去后让你哥哥找媒人上门,正式提亲才行。否则,会让别人笑话你未来的嫂嫂的。” 黛玉点点头,眼睛眯了起来。今天好开心,王姐姐就要成她的嫂嫂了,就像哥哥说的,今后她就要多一位亲人了。 王萧氏给王琦什么说的没人知道,只不过第二日王焕就一个人来了林府。 对于好友林枢成了他的妹夫,他还是乐见其成的。女子嫁人,如同再次投胎。盲婚哑嫁下,悲剧数不胜数。至少林枢的性格脾气,自己了解颇深,是个极好的人选。 “瑾玉兄,对于提亲的事,父亲说还是能简就简。暂时先交换婚书,等他到了京城在正式定亲吧。” 王焕的话让林枢很是惊讶,怎么王家突然有了进京的打算?算算时间,还未到考成之年啊。 “叔父是要进京述职?” 王焕回道:“不是,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年后应该会提两级,入京为官。” 这哪是简单的提两级?正五品同知,升两级为正四品。但有一点,以外任官员升两级入京官,正四品的位置就那么多,每一个都是及其重要的。 正四品京官,有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鸿胪寺卿、大理寺左右少卿、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以及通政司左右通政。 当今天子还未设立太子,那么詹事府不可能。鸿胪寺卿为九卿之一,王琦以外任官入京,直接升为正职的可能性也不大。大理寺这种实务部门,估计也不太可能。 那么就只有通政司和都察院这两个部门了。通政司直连内阁与宫中,都察院乃是言官清流,“喷人”无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很多外任官梦寐以求的。 王琦坐在苏州府同知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了,不声不响的竟然有了这么大的造化。 “瑾玉兄?瑾玉兄?” 王焕的声音打断了林枢的思考,他问道:“叔父可有说,他将在什么时候进京?” “二月初进京,主要是等吏部新派的同知南来,交割清楚。” 王焕想了想,提醒了一句:“你既然要求娶我妹妹,那我提前给你说好了,万不可让她受了委屈。不然,咱们就割袍断义!” 略带孩子气的话让林枢笑出了声:“我记得某人曾经在金陵秦淮河边,非要拉着我去那花坊买醉。不知现在还要不要了?要不我去问问王妹妹,就说你哥哥邀请我去花坊买醉……” 王焕被林枢噎了一句,涨红了脸:“那是人情往来,不算数不算数。同年都去,咱们不去岂不是不给人家面子……” 说着,他凑到林枢身边:“这事可千万别让我妹妹知道,我爹的藤条太厉害了!” 两人相识日久,谁还不清楚谁的脾性。林枢打趣一番后,正色给王焕说道:“我也不说守身如玉,但除了王妹妹应允,不会往家里带女人。林家如今只剩我这一个男嗣,为家族开枝散叶之计,纳妾之事,也是有可能的。” 林枢当年在林如海面前立下誓言,兼祧两房。若是子嗣不胜,林家的未来真的堪忧。 这事王焕当然知道,大家子弟,娶妻纳妾,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这是当然,只要你对媛姐儿好就是了。我家自会给你挑好陪嫁的通房……” 林枢摆摆手打断王焕的话:“这些都先不提了。结亲不是结仇,你与我情同手足,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毁了咱们之间的情谊。只要王妹妹嫁到我家来,我定会好好待她,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 王焕把茶盏一放:“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别的话,你将来跟媛姐儿去说吧。今日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初九那日父亲与我会早点到,那时记得请一长辈做中人。” …… 王焕走后,林枢坐在房中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两世为人,自己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心绪如麻。亲事即定,反而让他有些迷茫。 他与王媛的亲事没有惊天动地,更像是水到渠成,两人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对方的生活。 想到这里,林枢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今年交换婚书,明年定亲,最多后年就要娶进家门。 到那时王媛也不过十五岁,放在后世妥妥的初中生,封建社会啊,还真是……挺不错的! 林枢笑了笑,把这些事都抛之脑后。他现在需要考虑请谁来做中人, “福全……” 守门的福全立马推门进来:“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套上马车,随我去族中老宅一趟!” 林枢乘上马车,直接赶到林家老宅。苏州林氏共七房,基本上都住在老宅附近。 其中嫡支如今就剩下林枢与黛玉两人,庶支中,与林枢血脉最近的就是五服外的叔公林锦了。 第三十三章 初议 黛玉悄悄靠在王媛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捅了一下她的腰:“王姐姐做我嫂嫂好不好?” 王媛本来就害羞的不行,被黛玉这么一说,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王熙凤看了一眼把头埋进胸口的王媛,直言了当的说道:“若是叔母有意,那我便回去让表弟请媒人上门,在他入京之前把这事定下。” “啊……这个……我得和老爷商量一下……” 王萧氏还想矜持一下,可王媛这回大胆了许多。她听到王熙凤说到提亲,猛得抬起头。 “娘~林大哥除服第二日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说完这话,她又继续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揉来揉去。 王萧氏哪里还不明白女儿的意思,今日距离初九除服那日都没几天了,若不早早定下,等林枢去了京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唉,情根深种的是自己的女儿,作为母亲,她现在是既高兴又担忧。 只希望她和丈夫没有看错眼吧! “既如此,那此事我就先应下了。不过毕竟是婚姻大事,还得老爷做主。想来,老爷也是愿意瑾玉侄儿做他的女婿的。” …… 直至午饭后,林枢等人告辞离开,两家也没有再说关于定亲之事。 马车上,黛玉有些不解:“凤姐姐,今日哥哥就在王府,为何不早早定下来?” 王熙凤捏了捏黛玉的小脸,笑道:“自古男门求娶,哪能让女家主动。自然是回去后让你哥哥找媒人上门,正式提亲才行。否则,会让别人笑话你未来的嫂嫂的。” 黛玉点点头,眼睛眯了起来。今天好开心,王姐姐就要成她的嫂嫂了,就像哥哥说的,今后她就要多一位亲人了。 王萧氏给王琦什么说的没人知道,只不过第二日王焕就一个人来了林府。 对于好友林枢成了他的妹夫,他还是乐见其成的。女子嫁人,如同再次投胎。盲婚哑嫁下,悲剧数不胜数。至少林枢的性格脾气,自己了解颇深,是个极好的人选。 “瑾玉兄,对于提亲的事,父亲说还是能简就简。暂时先交换婚书,等他到了京城在正式定亲吧。” 王焕的话让林枢很是惊讶,怎么王家突然有了进京的打算?算算时间,还未到考成之年啊。 “叔父是要进京述职?” 王焕回道:“不是,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年后应该会提两级,入京为官。” 这哪是简单的提两级?正五品同知,升两级为正四品。但有一点,以外任官员升两级入京官,正四品的位置就那么多,每一个都是及其重要的。 正四品京官,有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鸿胪寺卿、大理寺左右少卿、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以及通政司左右通政。 当今天子还未设立太子,那么詹事府不可能。鸿胪寺卿为九卿之一,王琦以外任官入京,直接升为正职的可能性也不大。大理寺这种实务部门,估计也不太可能。 那么就只有通政司和都察院这两个部门了。通政司直连内阁与宫中,都察院乃是言官清流,“喷人”无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很多外任官梦寐以求的。 王琦坐在苏州府同知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了,不声不响的竟然有了这么大的造化。 “瑾玉兄?瑾玉兄?” 王焕的声音打断了林枢的思考,他问道:“叔父可有说,他将在什么时候进京?” “二月初进京,主要是等吏部新派的同知南来,交割清楚。” 王焕想了想,提醒了一句:“你既然要求娶我妹妹,那我提前给你说好了,万不可让她受了委屈。不然,咱们就割袍断义!” 略带孩子气的话让林枢笑出了声:“我记得某人曾经在金陵秦淮河边,非要拉着我去那花坊买醉。不知现在还要不要了?要不我去问问王妹妹,就说你哥哥邀请我去花坊买醉……” 王焕被林枢噎了一句,涨红了脸:“那是人情往来,不算数不算数。同年都去,咱们不去岂不是不给人家面子……” 说着,他凑到林枢身边:“这事可千万别让我妹妹知道,我爹的藤条太厉害了!” 两人相识日久,谁还不清楚谁的脾性。林枢打趣一番后,正色给王焕说道:“我也不说守身如玉,但除了王妹妹应允,不会往家里带女人。林家如今只剩我这一个男嗣,为家族开枝散叶之计,纳妾之事,也是有可能的。” 林枢当年在林如海面前立下誓言,兼祧两房。若是子嗣不胜,林家的未来真的堪忧。 这事王焕当然知道,大家子弟,娶妻纳妾,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这是当然,只要你对媛姐儿好就是了。我家自会给你挑好陪嫁的通房……” 林枢摆摆手打断王焕的话:“这些都先不提了。结亲不是结仇,你与我情同手足,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毁了咱们之间的情谊。只要王妹妹嫁到我家来,我定会好好待她,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 王焕把茶盏一放:“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别的话,你将来跟媛姐儿去说吧。今日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初九那日父亲与我会早点到,那时记得请一长辈做中人。” …… 王焕走后,林枢坐在房中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两世为人,自己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心绪如麻。亲事即定,反而让他有些迷茫。 他与王媛的亲事没有惊天动地,更像是水到渠成,两人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对方的生活。 想到这里,林枢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今年交换婚书,明年定亲,最多后年就要娶进家门。 到那时王媛也不过十五岁,放在后世妥妥的初中生,封建社会啊,还真是……挺不错的! 林枢笑了笑,把这些事都抛之脑后。他现在需要考虑请谁来做中人, “福全……” 守门的福全立马推门进来:“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套上马车,随我去族中老宅一趟!” 林枢乘上马车,直接赶到林家老宅。苏州林氏共七房,基本上都住在老宅附近。 其中嫡支如今就剩下林枢与黛玉两人,庶支中,与林枢血脉最近的就是五服外的叔公林锦了。 第三十四章 除服 治德七年腊月初八,林枢与黛玉服孝二十七月整,今日由三叔公林锦为两人举办了简单的除服仪式。 宗族中虽然血脉已远,但还是来了不少人前来观礼。待除服仪式结束,林枢与黛玉都回房换上了鲜亮的衣服。 不过与林枢儒生服不同的是,黛玉一身县主冠服,只见珠翠翟冠,大红紵丝大衫,深青紵丝金绣孔翠褙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 高贵的气质,让众人眼前一亮,林氏族中曾经在背后讽刺过黛玉的女眷,这会连头都不敢抬了。 谁能想到,父母皆丧的孤女,会被皇帝赐下县主尊位。这一身华贵的冠服,直让她们眼红又害怕。 林锦年已古稀,早年考得举人后进京赶考,三次不成便就在族中尽心教授后辈子弟。 可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许是林家的泼天富贵,让后辈子孙忘却了拼搏。除了有限的几个举人秀才外,竟然只出了一个林如海。 他现在看着眼前的两兄妹,欣慰的笑道:“林家的将来,还是要看你们兄妹了。” 说着,他从袖子中掏出两块章料,略带青色的石料让林枢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青田兰花青。 “按理这些东西都是如海要替你们准备的,今日我就越俎代庖了。这是同你父亲一样的章料,正好予你们刻印用。” “孙儿拜谢三叔公!” 林枢与黛玉躬身受礼,这章料不是很贵重,却有着重要的意义。 除服结束,旁边坐着的王琦也给两人送上了除服礼物,不外呼文房四宝与绸缎钗环。重头戏还在午饭后,这会几人都没有多少心思在乎这些。 待午宴结束,林氏族人陆续离开,最后之剩下寥寥几个长辈。 三叔公林锦亲自执笔写下婚书,林枢拿出一块多年贴身的玉佩作为定情之物,恭敬的递向王琦。 王琦也拿出婚书,递给林锦看过后,写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林枢,随后王焕拿出王媛亲自绣的腰带,送到林枢手上。 “这可是媛姐儿绣了整整三天,才绣好的。她盼着你早日进士及第……” 林锦哈哈大笑,这句话太对他心思了。林家现在就缺一位进士。林枢此次进京,一定会进士及第,说不定能再斩两元,成为大楚第一位六元及第的文魁。 “王家好闺女,正配我家好男儿。王司马,不,应该叫亲家公,今日这个中人,是老夫做的最开心的一次。待来年成亲,一定要多喝几杯女儿红!” 王琦也是脸带喜悦,朗声笑道:“老太公教的好儿孙,林忠正一甲探花,如今又有瑾玉解元中第,林家指不定明春又要多一块状元牌坊了!” 三叔公抚着白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林如海可是他一把手教出来的,林枢也就算是他的小徒孙。 身为人师,弟子榜上有名,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坐在林枢对面的王焕,这孩子看起来还不错,听说三年前就取得了举人的功名。 “亲家公也教导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嘛,与我家枢儿皆是人中龙凤。” …… 林枢与王焕看着两位长辈在那里互相吹捧,尴尬的对视一眼。 好在三叔公知道林枢还要为明日出发做准备,便借口疲累,婉拒了林枢的留请,早早带着族人回了老宅。 等送走王琦父子,黛玉凑过来看着林枢手中的婚书与腰带。 “哥哥可是在想王姐姐?” 林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岔开话题:“明日便要走了,玉儿收拾妥当了吗?” 黛玉点了点头:“已经收拾好了,王嬷嬷说让京城那边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只要带上随身的物品就好。不过我把书房里的书都装进了箱子,还有字画什么的。” 话到中间,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枢的表情,尝试问道:“去了京城,我能去荣国府看望外祖母与二姐姐她们吗?我准备了不少礼物的。” 林枢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两年多来,自己对荣国府的态度,还是让黛玉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畏惧。 “那终究是你的外家,咱们作为晚辈,当然还是要去的。不过想来你也知道,荣国府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琏表哥和嫂嫂这样关心你。” 他郑重的叮嘱黛玉:“记住,你是林家的女儿,有人欺负你,你便打回去,一切都有我这个哥哥给你兜着。待进京之后,哥哥陪你去荣国府拜访,至于你的那些小姐妹,你可以请她们来咱们家玩耍啊。” 前面的话有些沉重,等林枢说到后面,黛玉就欢心雀跃起来:“那就说定了,我要在家里开诗会。二姐姐三姐姐她们可没多少机会出府,我现在就去给凤姐姐说……” 说着,黛玉便提起裙摆,迈着腿儿跑向了后堂。雪雁连忙跟了上去:“姑娘,姑娘,慢点……” 王嬷嬷留了下来,她有些担心的说道:“大爷,那荣国府中,怕还是会向姑娘下手。您怎么能答应姑娘让她再进那虎穴狼巢呢?” 林枢看着黛玉与雪雁的背影,无奈回道:“贾家老太太怎么说也是玉儿的外祖母,咱们家与贾家无论如何也割不开这层姻亲关系。让张嬷嬷与陆嬷嬷跟紧就是,而且王氏现在最主要的心思怕是放在了琏表哥身上,一时半会也顾不上针对咱们了。” 贾琏的突然崛起,打了贾史氏与贾王氏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贾琏身居高位,深得皇帝信任。 她们就是想要让贾宝玉顶替贾琏,成为荣国府的继承人,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眼看太上皇已经渐渐压制不住皇帝了,她们这会怕是焦急异常了。 …… 夜深了,贾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借着炉火驱走了身上带着的寒气。 他钻进被窝,抱住王熙凤:“明日便要回京,我真怕你回府后有个万一。” 王熙凤听懂了贾琏的意思,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王家女了。前几日我求了张嬷嬷,让她回京后引荐几位宫中荣养的嬷嬷,想来应对这些腌臜事不成问题。” 第三十四章 除服 治德七年腊月初八,林枢与黛玉服孝二十七月整,今日由三叔公林锦为两人举办了简单的除服仪式。 宗族中虽然血脉已远,但还是来了不少人前来观礼。待除服仪式结束,林枢与黛玉都回房换上了鲜亮的衣服。 不过与林枢儒生服不同的是,黛玉一身县主冠服,只见珠翠翟冠,大红紵丝大衫,深青紵丝金绣孔翠褙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 高贵的气质,让众人眼前一亮,林氏族中曾经在背后讽刺过黛玉的女眷,这会连头都不敢抬了。 谁能想到,父母皆丧的孤女,会被皇帝赐下县主尊位。这一身华贵的冠服,直让她们眼红又害怕。 林锦年已古稀,早年考得举人后进京赶考,三次不成便就在族中尽心教授后辈子弟。 可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许是林家的泼天富贵,让后辈子孙忘却了拼搏。除了有限的几个举人秀才外,竟然只出了一个林如海。 他现在看着眼前的两兄妹,欣慰的笑道:“林家的将来,还是要看你们兄妹了。” 说着,他从袖子中掏出两块章料,略带青色的石料让林枢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青田兰花青。 “按理这些东西都是如海要替你们准备的,今日我就越俎代庖了。这是同你父亲一样的章料,正好予你们刻印用。” “孙儿拜谢三叔公!” 林枢与黛玉躬身受礼,这章料不是很贵重,却有着重要的意义。 除服结束,旁边坐着的王琦也给两人送上了除服礼物,不外呼文房四宝与绸缎钗环。重头戏还在午饭后,这会几人都没有多少心思在乎这些。 待午宴结束,林氏族人陆续离开,最后之剩下寥寥几个长辈。 三叔公林锦亲自执笔写下婚书,林枢拿出一块多年贴身的玉佩作为定情之物,恭敬的递向王琦。 王琦也拿出婚书,递给林锦看过后,写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林枢,随后王焕拿出王媛亲自绣的腰带,送到林枢手上。 “这可是媛姐儿绣了整整三天,才绣好的。她盼着你早日进士及第……” 林锦哈哈大笑,这句话太对他心思了。林家现在就缺一位进士。林枢此次进京,一定会进士及第,说不定能再斩两元,成为大楚第一位六元及第的文魁。 “王家好闺女,正配我家好男儿。王司马,不,应该叫亲家公,今日这个中人,是老夫做的最开心的一次。待来年成亲,一定要多喝几杯女儿红!” 王琦也是脸带喜悦,朗声笑道:“老太公教的好儿孙,林忠正一甲探花,如今又有瑾玉解元中第,林家指不定明春又要多一块状元牌坊了!” 三叔公抚着白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林如海可是他一把手教出来的,林枢也就算是他的小徒孙。 身为人师,弟子榜上有名,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坐在林枢对面的王焕,这孩子看起来还不错,听说三年前就取得了举人的功名。 “亲家公也教导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嘛,与我家枢儿皆是人中龙凤。” …… 林枢与王焕看着两位长辈在那里互相吹捧,尴尬的对视一眼。 好在三叔公知道林枢还要为明日出发做准备,便借口疲累,婉拒了林枢的留请,早早带着族人回了老宅。 等送走王琦父子,黛玉凑过来看着林枢手中的婚书与腰带。 “哥哥可是在想王姐姐?” 林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岔开话题:“明日便要走了,玉儿收拾妥当了吗?” 黛玉点了点头:“已经收拾好了,王嬷嬷说让京城那边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只要带上随身的物品就好。不过我把书房里的书都装进了箱子,还有字画什么的。” 话到中间,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枢的表情,尝试问道:“去了京城,我能去荣国府看望外祖母与二姐姐她们吗?我准备了不少礼物的。” 林枢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两年多来,自己对荣国府的态度,还是让黛玉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畏惧。 “那终究是你的外家,咱们作为晚辈,当然还是要去的。不过想来你也知道,荣国府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琏表哥和嫂嫂这样关心你。” 他郑重的叮嘱黛玉:“记住,你是林家的女儿,有人欺负你,你便打回去,一切都有我这个哥哥给你兜着。待进京之后,哥哥陪你去荣国府拜访,至于你的那些小姐妹,你可以请她们来咱们家玩耍啊。” 前面的话有些沉重,等林枢说到后面,黛玉就欢心雀跃起来:“那就说定了,我要在家里开诗会。二姐姐三姐姐她们可没多少机会出府,我现在就去给凤姐姐说……” 说着,黛玉便提起裙摆,迈着腿儿跑向了后堂。雪雁连忙跟了上去:“姑娘,姑娘,慢点……” 王嬷嬷留了下来,她有些担心的说道:“大爷,那荣国府中,怕还是会向姑娘下手。您怎么能答应姑娘让她再进那虎穴狼巢呢?” 林枢看着黛玉与雪雁的背影,无奈回道:“贾家老太太怎么说也是玉儿的外祖母,咱们家与贾家无论如何也割不开这层姻亲关系。让张嬷嬷与陆嬷嬷跟紧就是,而且王氏现在最主要的心思怕是放在了琏表哥身上,一时半会也顾不上针对咱们了。” 贾琏的突然崛起,打了贾史氏与贾王氏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贾琏身居高位,深得皇帝信任。 她们就是想要让贾宝玉顶替贾琏,成为荣国府的继承人,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眼看太上皇已经渐渐压制不住皇帝了,她们这会怕是焦急异常了。 …… 夜深了,贾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借着炉火驱走了身上带着的寒气。 他钻进被窝,抱住王熙凤:“明日便要回京,我真怕你回府后有个万一。” 王熙凤听懂了贾琏的意思,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王家女了。前几日我求了张嬷嬷,让她回京后引荐几位宫中荣养的嬷嬷,想来应对这些腌臜事不成问题。” 第三十五章 通州 治德七年腊月初九,宜出行。 冬日的阳光撒在运河上,波光粼粼。 黛玉扑在王嬷嬷的怀里不住的掉眼泪,苏州码头渐行渐远。 王焕也红着眼睛,站在船尾遥望码头上的人影。 “瑾玉兄,说好了,去了京城就带我去最大的青楼见识见识!” 林枢本来想安慰这货几句,突然被这句话把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给彻底打散了。 “这事我可不熟,你去找琏表哥带你去吧!” 王焕摸了一把看不见的眼泪:“我讨厌分别,瑾玉兄,妹夫,你得准备好酒好菜陪我喝两杯!” 林枢无奈的与王焕一同走进船舱,正好贾琏也安排好了王熙凤,三人借着离愁别绪,温酒聊了起来。 “琏二哥,前几日你去金陵,那里现在的情形如何?” 王焕给两人倒了一杯酒,询问贾琏:“听说倭寇进犯了松江,金陵府学的学子都炸开了。” 贾琏皱眉回道:“何止府学,金陵三大书院的那些儒生,纷纷上书南直隶布政使司,差点没把衙门给挤破了。真不知道这些儒生怎么想的,打仗的事,交给朝廷就是了,难道朝廷诸公还不如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想得深远?” “琏二哥,我和瑾玉兄也是乳臭未干的儒生!” 王焕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句,惹得贾琏与林枢都笑出声来。 贾琏拍了拍王焕的肩膀:“兄弟,儒生是真的,不过我可不知道,乳臭未干还能陪我去花坊玩耍。” “不说这个了,江南的水太深,咱们三个踏进去估计会被吞得渣都不剩。”林枢对于江南这深不见底的泥潭,时刻保持着警惕。 贾琏也郑重的点头,仅仅在金陵呆了两天。他就察觉到贾家在金陵的八房中,有不少人怕是牵扯了进去。 他从族老手中拿过贾王氏变卖族产的证据后,连夜就回了苏州,就怕把自己搭进去。 从一品的太子少保、钦差巡抚江南军政事的总督赵安平都被陷了进去,自己这个从四品的龙禁卫镇府使,砸进去怕是连个水花都不会有。 王焕应该是真的恋家,嘴上口花花要去寻花问柳,几杯酒下肚就醉倒在桌上上了。 林枢与贾琏架了他去房间,随后两兄弟才回来继续边喝边聊。 “琏表哥这次回去,怕是要被责骂了。嫂嫂这么一走,府中估计会乱成一锅粥。” 贾琏毫不在意的回道:“随他去吧,荣国府的烂摊子,我早就不在意了。说实话,我还真想把这世子的位子让给宝玉。可惜朝廷法度在那放着,我父亲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时没有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给林枢说道:“我父亲前半辈子身份显赫,太上皇赐下表字恩侯,这份恩遇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也羁绊了他几十年。到现在都放不下住进荣禧堂的心愿,唉……” 林枢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贾琏饮酒。相比自己,贾琏才是最难的人。 本身就不被掌家的祖母待见,好不如意有了机会,还要被家族拖后腿,甚至不时要防备他人的算计。 “对了,这次回京,表妹那里你要多注意。老太太还好,至少是她的亲外孙女,那份疼爱不会掺假。我那好二婶就不一定了,该防备的万不可粗心大意。” 贾琏突然把话题一转,说起了黛玉之事。 林枢点头,进京之后,拜访荣国府长辈。是他与黛玉绕不开的事情。 不孝这个罪名,这个时代谁沾谁死。哪怕皇帝知道黛玉中毒之事与荣国府脱不开关系,但人言可畏啊。 …… 前隋大业帝损耗国运开凿了大运河,经过元明两代的疏通维护,到了本朝可以说,成了沟通南北最重要的渠道。 一路北上,商客云集,漕运繁忙。经过十几天的旅途,林家一行终于在腊月二十六抵达通州码头。 当几人的脚踏上坚实的土地上时,差点腿脚发软没站稳。 “老奴拜见家主,拜见琏二爷!”林福的兄弟林禄早早就接到了书信,这几天天天守在码头等候着。 林枢已经有好几年没见林禄了,看着花白的头发,差点没认出来。 “禄叔,这几年身体可还好?” 林禄熟练的比划了两下拳脚:“老奴虽然头发白了,但三五个小伙子,还近不了身!” 哈哈…… 主仆两人笑了起来,驱散了多年不见的生疏感。林禄可是家将出身,当年林如海孤身北上,就是林禄护卫着游历了千里路程, 这时旁边来了几个老嬷嬷,穿戴富贵,竟像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 她们走到贾琏旁边,看都没看身边的林枢:“二爷,老祖宗派老奴来接您与二奶奶还有林姑娘了!” 贾琏皱了皱眉,他可没有写信给家里,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不过此地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贾琏哼了一声:“这位林家的大爷,你们还不拜见?” 其中一个老嬷嬷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像站在后面的王熙凤黛玉二人走去。 剩下那个给贾琏回道:“老奴记得,姑爷家可没什么大爷,这不会是哪里来的骗子吧?二爷可别被骗了。” 福全当即的怒了,腰间的剑都拔出了一半,林枢按住他的手。 贾琏啪啪就是给了这嬷嬷两巴掌:“爷敬你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给你两份颜面,你还真当回事了。滚,自己回去领板子。等爷回去,你要是还能站着,就不用在留在府中了!” 贾琏明白这是老太太给林枢的下马威,可这个下马威打的还有他的脸。 两巴掌又重又狠,挨打的被打懵了,去找黛玉的也被吓得话都不敢说。 贾琏看到贾家马车边上,王熙凤的陪房王信夫妇,大声喊道:“王信,还不赶紧过来服侍你家奶奶上车!” 随即便对林枢拱手道歉:“表弟,是哥哥治家不严,让你看笑话了!” 林枢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事:“琏表哥,我都明白。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万不可因为这事扰了回家的好心情。” 两人说了两句悄悄话,贾琏便扶着王熙凤上了马车。旁边的两个老嬷嬷还盯着黛玉不放:“二爷,老祖宗吩咐老奴要把林姑娘带回府呢?” 黛玉想要说话,林枢制止了她:“琏表哥自会处置,玉儿还是先上车吧!” 果然,贾琏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就给了一人一下:“远程归来,林家的姑娘不回林家,去亲戚家干什么?混账东西,滚一边去!” 随即向黛玉说道:“表妹安心回去休息,老太太那里我会给好好解释的。待改日我去林府接你们!” “琏表哥、嫂嫂(琏二哥、凤姐姐)慢走……” 双方告辞,贾府的马车先行离开。林枢拉着黛玉与旁边看戏的王焕也上了马车,悠悠往京城赶去。 【江南篇结束!】 第三十五章 通州 治德七年腊月初九,宜出行。 冬日的阳光撒在运河上,波光粼粼。 黛玉扑在王嬷嬷的怀里不住的掉眼泪,苏州码头渐行渐远。 王焕也红着眼睛,站在船尾遥望码头上的人影。 “瑾玉兄,说好了,去了京城就带我去最大的青楼见识见识!” 林枢本来想安慰这货几句,突然被这句话把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给彻底打散了。 “这事我可不熟,你去找琏表哥带你去吧!” 王焕摸了一把看不见的眼泪:“我讨厌分别,瑾玉兄,妹夫,你得准备好酒好菜陪我喝两杯!” 林枢无奈的与王焕一同走进船舱,正好贾琏也安排好了王熙凤,三人借着离愁别绪,温酒聊了起来。 “琏二哥,前几日你去金陵,那里现在的情形如何?” 王焕给两人倒了一杯酒,询问贾琏:“听说倭寇进犯了松江,金陵府学的学子都炸开了。” 贾琏皱眉回道:“何止府学,金陵三大书院的那些儒生,纷纷上书南直隶布政使司,差点没把衙门给挤破了。真不知道这些儒生怎么想的,打仗的事,交给朝廷就是了,难道朝廷诸公还不如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想得深远?” “琏二哥,我和瑾玉兄也是乳臭未干的儒生!” 王焕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句,惹得贾琏与林枢都笑出声来。 贾琏拍了拍王焕的肩膀:“兄弟,儒生是真的,不过我可不知道,乳臭未干还能陪我去花坊玩耍。” “不说这个了,江南的水太深,咱们三个踏进去估计会被吞得渣都不剩。”林枢对于江南这深不见底的泥潭,时刻保持着警惕。 贾琏也郑重的点头,仅仅在金陵呆了两天。他就察觉到贾家在金陵的八房中,有不少人怕是牵扯了进去。 他从族老手中拿过贾王氏变卖族产的证据后,连夜就回了苏州,就怕把自己搭进去。 从一品的太子少保、钦差巡抚江南军政事的总督赵安平都被陷了进去,自己这个从四品的龙禁卫镇府使,砸进去怕是连个水花都不会有。 王焕应该是真的恋家,嘴上口花花要去寻花问柳,几杯酒下肚就醉倒在桌上上了。 林枢与贾琏架了他去房间,随后两兄弟才回来继续边喝边聊。 “琏表哥这次回去,怕是要被责骂了。嫂嫂这么一走,府中估计会乱成一锅粥。” 贾琏毫不在意的回道:“随他去吧,荣国府的烂摊子,我早就不在意了。说实话,我还真想把这世子的位子让给宝玉。可惜朝廷法度在那放着,我父亲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时没有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给林枢说道:“我父亲前半辈子身份显赫,太上皇赐下表字恩侯,这份恩遇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也羁绊了他几十年。到现在都放不下住进荣禧堂的心愿,唉……” 林枢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贾琏饮酒。相比自己,贾琏才是最难的人。 本身就不被掌家的祖母待见,好不如意有了机会,还要被家族拖后腿,甚至不时要防备他人的算计。 “对了,这次回京,表妹那里你要多注意。老太太还好,至少是她的亲外孙女,那份疼爱不会掺假。我那好二婶就不一定了,该防备的万不可粗心大意。” 贾琏突然把话题一转,说起了黛玉之事。 林枢点头,进京之后,拜访荣国府长辈。是他与黛玉绕不开的事情。 不孝这个罪名,这个时代谁沾谁死。哪怕皇帝知道黛玉中毒之事与荣国府脱不开关系,但人言可畏啊。 …… 前隋大业帝损耗国运开凿了大运河,经过元明两代的疏通维护,到了本朝可以说,成了沟通南北最重要的渠道。 一路北上,商客云集,漕运繁忙。经过十几天的旅途,林家一行终于在腊月二十六抵达通州码头。 当几人的脚踏上坚实的土地上时,差点腿脚发软没站稳。 “老奴拜见家主,拜见琏二爷!”林福的兄弟林禄早早就接到了书信,这几天天天守在码头等候着。 林枢已经有好几年没见林禄了,看着花白的头发,差点没认出来。 “禄叔,这几年身体可还好?” 林禄熟练的比划了两下拳脚:“老奴虽然头发白了,但三五个小伙子,还近不了身!” 哈哈…… 主仆两人笑了起来,驱散了多年不见的生疏感。林禄可是家将出身,当年林如海孤身北上,就是林禄护卫着游历了千里路程, 这时旁边来了几个老嬷嬷,穿戴富贵,竟像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 她们走到贾琏旁边,看都没看身边的林枢:“二爷,老祖宗派老奴来接您与二奶奶还有林姑娘了!” 贾琏皱了皱眉,他可没有写信给家里,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不过此地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贾琏哼了一声:“这位林家的大爷,你们还不拜见?” 其中一个老嬷嬷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像站在后面的王熙凤黛玉二人走去。 剩下那个给贾琏回道:“老奴记得,姑爷家可没什么大爷,这不会是哪里来的骗子吧?二爷可别被骗了。” 福全当即的怒了,腰间的剑都拔出了一半,林枢按住他的手。 贾琏啪啪就是给了这嬷嬷两巴掌:“爷敬你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给你两份颜面,你还真当回事了。滚,自己回去领板子。等爷回去,你要是还能站着,就不用在留在府中了!” 贾琏明白这是老太太给林枢的下马威,可这个下马威打的还有他的脸。 两巴掌又重又狠,挨打的被打懵了,去找黛玉的也被吓得话都不敢说。 贾琏看到贾家马车边上,王熙凤的陪房王信夫妇,大声喊道:“王信,还不赶紧过来服侍你家奶奶上车!” 随即便对林枢拱手道歉:“表弟,是哥哥治家不严,让你看笑话了!” 林枢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事:“琏表哥,我都明白。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万不可因为这事扰了回家的好心情。” 两人说了两句悄悄话,贾琏便扶着王熙凤上了马车。旁边的两个老嬷嬷还盯着黛玉不放:“二爷,老祖宗吩咐老奴要把林姑娘带回府呢?” 黛玉想要说话,林枢制止了她:“琏表哥自会处置,玉儿还是先上车吧!” 果然,贾琏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就给了一人一下:“远程归来,林家的姑娘不回林家,去亲戚家干什么?混账东西,滚一边去!” 随即向黛玉说道:“表妹安心回去休息,老太太那里我会给好好解释的。待改日我去林府接你们!” “琏表哥、嫂嫂(琏二哥、凤姐姐)慢走……” 双方告辞,贾府的马车先行离开。林枢拉着黛玉与旁边看戏的王焕也上了马车,悠悠往京城赶去。 【江南篇结束!】 第三十六章 封妃 皇城东侧黄华坊,学子路上,林府中门大开。 今日家主进京,门口丫鬟仆人皆是躬身在门口候着。看到挂着林家标志的马车到来,一行人连忙高呼:“恭迎家主回府!” 因为临近国子监,几名监生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只见马车上走下一名身着儒袍的少年人,玉冠剑眉,好不俊秀。 “这是谁?这好像是忠正公的府邸啊。” “怕是江南林家来人了。不是说,忠正公有个嗣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儿,三年前就取了南直隶解元的那位。” …… 监生声音虽小,不过林枢也听了个大概。他微笑着向几人稽首,行了一个儒生礼。 温文尔雅的林枢很快就得到了监生们的好感,几人同时回了个礼,然后才匆匆离开。 黛玉这下才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与林枢一同走向中门。 只见门口已经备好了两个火盆,林禄说道:“大爷,姑娘,跨个火盆,今后顺顺利利,平安康泰!” 林枢与黛玉大步跨了过去,走进了家中。 在去通州码头之前,林禄已经安排好下人烧起了火炕,房子中也烧起了火盆。 王嬷嬷安排人把铸铁炉子从马车上卸下来,去黛玉房中安装。 林禄好奇的问道:“大爷,这是何物?” “火炉,用来取暖的,可以直接烧炭,不必担心煤烟中毒。”林枢拉着黛玉围坐在火盆边上,给林禄解释了一下。 林禄看着正堂中正在安装的火炉,啧啧两声:“好东西,老奴这就安排人多打造几个,这冬天就好过多了。” 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林枢想都没想,就叮嘱道:“给下人房也装上,用不了几个钱。火炕虽好,但起来穿衣时仍然会冻着。要是染上伤寒,岂不是更加麻烦。” 这年月,一场感冒发烧说不定都会要了人命,一点烧炭钱而已,林家还是用得起的。 旁边正忙活的下人听到林枢的话,脸上都带着感动,纷纷向林枢表着忠心。 “你们好好干活吧,既然是我林家的人,不会让你们冻着饿着的。” …… 一切安排妥当,王嬷嬷伺候黛玉去洗漱换衣,林枢也泡在木桶中,闭目沉思。 一路远行,终于到了京城。除了明年二月的会试外,他还得为将来做好准备。 “嘎吱!” 房门打开,福全走了进来:“大爷,王家大爷已经安排好了。属下刚刚接到琏二爷的消息,腊月十八,陛下降旨,荣国府在宫里的那位姑娘,赐封贤妃!” “贤妃?不是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吗?”林枢喃喃自语,旁边的福全愣了愣。 “大爷,是贤妃。贤良淑德四妃,哪有把两个封号给同一个人的。” 大楚后宫,以皇后为尊,紧接着就是皇贵妃、贵妃、贤良淑德四妃,接下来就是嫔、姬等贵人。 林枢笑了笑,他真是魔怔了。既然贾琏入了皇帝的眼,想来贾元春也就逃离了原著中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的命运了。 “既如此,让张嬷嬷帮忙看看,准备些贺礼,后日去荣国府时带上。” 福全踌躇片刻,咬了咬牙说道:“那荣国府老太太今日如此欺辱大爷,属下觉得,咱们也不该给她脸面。不过就是出了一个宫妃,连她们身边奴才的眼睛都翻上天了。” 林枢哈哈笑了两声,安抚道:“你不懂啊,我送的礼,是给陛下看的,是给外面那些人看的。贤妃是陛下的女人,无论母家如何,尊重贤妃,就是尊重陛下。” 看到福全还是愤愤然的样子,林枢不耐烦的赶了他出去:“还不懂的话,去请教禄叔,问问他,京城最近有哪些传言八卦!” 待福全下去后,林枢起身擦干身子。穿上崭新的棉袄儒袍,走进了书房。 借着新烧起的火炉,拿起一本时文看了起来,不过他的心思还在贾元春封妃的事情上。 今日在通州码头,荣国府的奴才敢如此轻视自己,必然是受了贾元春封妃的影响。 看来贾家被突降的皇恩砸晕了脑袋,泼天的富贵,又让他们翘起了尾巴。殊不知,福兮祸所伏,烈火烹油之后,往往将是灰飞烟灭。 贾家的未来,已经彻底掌握在了皇帝的手中。如今只能看贾琏与贾元春怎么做,才能保下有限的几个人了。 “咚咚!” “大爷,琏二爷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事要告诉您。” 林枢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贾琏身边的兴儿:“什么事?” “回林大爷,二爷派小的送信过来。” 兴儿把信递给林枢:“二爷说,府中一切都好,就是东府蓉大奶奶身子不太好,这几日怕会有些风波。” 林枢皱起了眉头,东府?蓉大奶奶?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爷,我后日一早去荣国府拜访。” 兴儿领命退下,林枢拿着信回到火炉边。 “蓉儿媳妇秦氏,乃义忠老亲王之女,养于国子监司业秦老大人家中。治德五年老太太曾想用她的性命,换取宫中元春的富贵。因我突然受恩之故,与元春有议,同告陛下驾前。陛下仁厚,不愿亲人流血,便摁下此事。谁知如今有人依旧下手,秦氏症状与表妹当初极为相同,烦请林表弟暗派医者,救其性命。贾府安危,尽托!” 贾琏把他与元春的秘密都讲了出来,原来这才是皇帝为何封了贾元春四妃之一的原因。 看来有些人会错了皇帝的意,还以为皇帝是要暗中斩草除根,才给了贾家这泼天的富贵。 若是让皇帝知道贾家人这么干,怕是贾琏再努力,都免不了九族尽灭的下场。 拿着皇家人的血,去换取贾家人的富贵,这种事也就困于内宅喜好宅斗的人想的出来。 林枢把信烧了,信步走向黛玉的小院子。连廊往西,有一栽种四季花树的院子。 腊梅盛开,淡淡的花香弥漫。黛玉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火炕上同雪雁下起了围棋。 林枢悄悄给王嬷嬷说道:“你把当年李老给玉儿的药方找出来,立刻派人送到荣国府琏表哥处。记住,一定要亲手送到琏表哥手里。” “大爷……琏二爷要这药方有何用?”王嬷嬷实在不解,看到林枢摇头之后,当即忍住了好奇心。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就让老奴的儿子王伦去,一定交到琏二爷手中。” 第三十六章 封妃 皇城东侧黄华坊,学子路上,林府中门大开。 今日家主进京,门口丫鬟仆人皆是躬身在门口候着。看到挂着林家标志的马车到来,一行人连忙高呼:“恭迎家主回府!” 因为临近国子监,几名监生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只见马车上走下一名身着儒袍的少年人,玉冠剑眉,好不俊秀。 “这是谁?这好像是忠正公的府邸啊。” “怕是江南林家来人了。不是说,忠正公有个嗣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儿,三年前就取了南直隶解元的那位。” …… 监生声音虽小,不过林枢也听了个大概。他微笑着向几人稽首,行了一个儒生礼。 温文尔雅的林枢很快就得到了监生们的好感,几人同时回了个礼,然后才匆匆离开。 黛玉这下才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与林枢一同走向中门。 只见门口已经备好了两个火盆,林禄说道:“大爷,姑娘,跨个火盆,今后顺顺利利,平安康泰!” 林枢与黛玉大步跨了过去,走进了家中。 在去通州码头之前,林禄已经安排好下人烧起了火炕,房子中也烧起了火盆。 王嬷嬷安排人把铸铁炉子从马车上卸下来,去黛玉房中安装。 林禄好奇的问道:“大爷,这是何物?” “火炉,用来取暖的,可以直接烧炭,不必担心煤烟中毒。”林枢拉着黛玉围坐在火盆边上,给林禄解释了一下。 林禄看着正堂中正在安装的火炉,啧啧两声:“好东西,老奴这就安排人多打造几个,这冬天就好过多了。” 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林枢想都没想,就叮嘱道:“给下人房也装上,用不了几个钱。火炕虽好,但起来穿衣时仍然会冻着。要是染上伤寒,岂不是更加麻烦。” 这年月,一场感冒发烧说不定都会要了人命,一点烧炭钱而已,林家还是用得起的。 旁边正忙活的下人听到林枢的话,脸上都带着感动,纷纷向林枢表着忠心。 “你们好好干活吧,既然是我林家的人,不会让你们冻着饿着的。” …… 一切安排妥当,王嬷嬷伺候黛玉去洗漱换衣,林枢也泡在木桶中,闭目沉思。 一路远行,终于到了京城。除了明年二月的会试外,他还得为将来做好准备。 “嘎吱!” 房门打开,福全走了进来:“大爷,王家大爷已经安排好了。属下刚刚接到琏二爷的消息,腊月十八,陛下降旨,荣国府在宫里的那位姑娘,赐封贤妃!” “贤妃?不是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吗?”林枢喃喃自语,旁边的福全愣了愣。 “大爷,是贤妃。贤良淑德四妃,哪有把两个封号给同一个人的。” 大楚后宫,以皇后为尊,紧接着就是皇贵妃、贵妃、贤良淑德四妃,接下来就是嫔、姬等贵人。 林枢笑了笑,他真是魔怔了。既然贾琏入了皇帝的眼,想来贾元春也就逃离了原著中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的命运了。 “既如此,让张嬷嬷帮忙看看,准备些贺礼,后日去荣国府时带上。” 福全踌躇片刻,咬了咬牙说道:“那荣国府老太太今日如此欺辱大爷,属下觉得,咱们也不该给她脸面。不过就是出了一个宫妃,连她们身边奴才的眼睛都翻上天了。” 林枢哈哈笑了两声,安抚道:“你不懂啊,我送的礼,是给陛下看的,是给外面那些人看的。贤妃是陛下的女人,无论母家如何,尊重贤妃,就是尊重陛下。” 看到福全还是愤愤然的样子,林枢不耐烦的赶了他出去:“还不懂的话,去请教禄叔,问问他,京城最近有哪些传言八卦!” 待福全下去后,林枢起身擦干身子。穿上崭新的棉袄儒袍,走进了书房。 借着新烧起的火炉,拿起一本时文看了起来,不过他的心思还在贾元春封妃的事情上。 今日在通州码头,荣国府的奴才敢如此轻视自己,必然是受了贾元春封妃的影响。 看来贾家被突降的皇恩砸晕了脑袋,泼天的富贵,又让他们翘起了尾巴。殊不知,福兮祸所伏,烈火烹油之后,往往将是灰飞烟灭。 贾家的未来,已经彻底掌握在了皇帝的手中。如今只能看贾琏与贾元春怎么做,才能保下有限的几个人了。 “咚咚!” “大爷,琏二爷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事要告诉您。” 林枢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贾琏身边的兴儿:“什么事?” “回林大爷,二爷派小的送信过来。” 兴儿把信递给林枢:“二爷说,府中一切都好,就是东府蓉大奶奶身子不太好,这几日怕会有些风波。” 林枢皱起了眉头,东府?蓉大奶奶?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爷,我后日一早去荣国府拜访。” 兴儿领命退下,林枢拿着信回到火炉边。 “蓉儿媳妇秦氏,乃义忠老亲王之女,养于国子监司业秦老大人家中。治德五年老太太曾想用她的性命,换取宫中元春的富贵。因我突然受恩之故,与元春有议,同告陛下驾前。陛下仁厚,不愿亲人流血,便摁下此事。谁知如今有人依旧下手,秦氏症状与表妹当初极为相同,烦请林表弟暗派医者,救其性命。贾府安危,尽托!” 贾琏把他与元春的秘密都讲了出来,原来这才是皇帝为何封了贾元春四妃之一的原因。 看来有些人会错了皇帝的意,还以为皇帝是要暗中斩草除根,才给了贾家这泼天的富贵。 若是让皇帝知道贾家人这么干,怕是贾琏再努力,都免不了九族尽灭的下场。 拿着皇家人的血,去换取贾家人的富贵,这种事也就困于内宅喜好宅斗的人想的出来。 林枢把信烧了,信步走向黛玉的小院子。连廊往西,有一栽种四季花树的院子。 腊梅盛开,淡淡的花香弥漫。黛玉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火炕上同雪雁下起了围棋。 林枢悄悄给王嬷嬷说道:“你把当年李老给玉儿的药方找出来,立刻派人送到荣国府琏表哥处。记住,一定要亲手送到琏表哥手里。” “大爷……琏二爷要这药方有何用?”王嬷嬷实在不解,看到林枢摇头之后,当即忍住了好奇心。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就让老奴的儿子王伦去,一定交到琏二爷手中。” 第三十七章 县主 正在和雪雁下棋的黛玉突然好像听到了哥哥的说话声,把越过屏风果然看到了门口的林枢。 她甜甜一笑:“哥哥怎么站在门口说话不进来?” “我就是来看看你这边安顿好了没,一会还要去看看惟中那边怎么样。你先同雪雁玩吧,等晚饭的时候我让下人送到你屋子里来。京城严寒,没事就别出去了。” 林枢叮嘱了几句,黛玉乖巧的点点头,又继续认真的同雪雁下棋了。 王嬷嬷很快找到药房,交给自己儿子王伦,由福全陪着去了荣国府。 林枢去看了一眼王焕,发现他那边也整理妥当了,这才继续回到了书房。 家主的到来给京城林府带来了活力,丫鬟小厮都想在林枢与黛玉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优秀之处。 短短一天时间,林枢就从家生子中挑选了二十个棒小伙子,交给福全带着操练。 又给黛玉配上了八个丫鬟,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要开始与林家交好的家族来往,堂堂荣佳县主,总不能只带一两个丫鬟出门吧。 …… 从腊月二十六抵达京城,经过一天的整理休息,林枢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抵达京城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一早,林枢便让张嬷嬷拿出整套县主仪驾。 鸾凤织锦,金裹银镶的马车,八名丫鬟、仆从执着红仗,金伞站在马车旁边。 按制,皇帝应该赐下宫女内侍的,当年被林枢以不愿耗费朝廷钱粮为由婉拒,只是接下来了这对仪仗。 今日出行,便由林家自己人充任仪仗。林枢依旧是简单的儒袍,仅仅在身上披了一件紫色披风。倒是黛玉,硬被张嬷嬷套上了全身的县主冠服。 翠玉翟冠,大红紵丝大衫,深青紵丝金绣孔翠褙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 因为冬日天寒,王嬷嬷又把一件红狐披风给黛玉套上,侯门贵女,风采尽显。 等黛玉上了马车,除了陆嬷嬷留在了家里,王嬷嬷与张嬷嬷也陪同黛玉上了马车。 林枢一声出发,对于便向皇城西南边的大时雍坊宁荣街走去。 县主车架很大,双马驾车,车夫的水平很好。雪雁把手炉递给黛玉:“姑娘,捧在手里暖和暖和。” 黛玉把手炉揣好后,张嬷嬷便开始叮嘱道:“县主去了荣国府后,万不可堕了县主威仪。贾家除了荣国夫人与贾将军之妻外,其余人等,皆无高于您的诰命。您只需拜见荣国夫人与将军夫人即可,至于王宜人,颔首致礼便是。” “可她是我的二舅母,这样岂不是太过失礼了?”黛玉不解的问道。 张嬷嬷笑着解释:“县主虽是外姓敕封,但县主是陛下亲封,即与郡王之女等同。君臣之礼不可废,当是先叙君臣之礼了。” 县主与县主也是有差别的,像黛玉这种有封号的县主,比四王府中,那些没封号的县主身份都高。 贾王氏只是五品宜人的诰命,见到黛玉,还得先行福礼。 王嬷嬷心中解气的想着,今日终于可以见到贾王氏在黛玉面前低头的样子了。那三年黛玉不时被她磋磨,这还不算下毒的事情。 张嬷嬷看到黛玉还在犹豫,便轻轻拉了一下王嬷嬷的衣服,王嬷嬷连忙说道:“姑娘,县主尊位乃是陛下恩德,咱们不能因为估计亲戚之情抹了陛下的面子,这样会对大爷的将来造成不必要的妨碍。” 果然,一提林枢,黛玉就下定了决心。不过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担心二舅母会把气撒在三姐姐身上,她在二舅母跟前讨生活,若是因为我之故……” 探春的情况,王嬷嬷也是一清二楚。黛玉的担心,很可能在林家人离开后变成现实。 嫡母磋磨庶女简直不要太简单,什么“帮”嫡母抄写佛经啊,捡佛豆祈福啊,借口一抓一大把。 看着黛玉担忧的模样,雪雁小声说道:“三姑娘向来聪敏,总会有办法躲开的,姑娘不必担心这个。” 黛玉赞同的点了点头,三春之中,探春最为聪明机敏。自己倒是可以悄悄给凤姐姐提个醒,让她多帮忙照看一下。 正想着,马车慢慢停下,雪雁掀起帘子,已经到了宁荣街口。 宁荣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有不少的摊贩正在售卖着年货。 只有宁荣两府附近干干净净,此时正有几个下人正在门口守着。 远远看到林家的车马,特别是华贵异常的县主车驾,当即就向府中报信。 路人纷纷给林枢等人让路,退到两旁好奇的打量着县主仪仗,不时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贾琏与王熙凤早就知道林家今日来府中拜访,作为平辈,也是荣国府的少主,夫妇俩来到门口迎接。 这次与黛玉初次进府最大的不同,就是中门打开,两边站着一圈的下人。 看到一身县主冠服的黛玉,王熙凤眼睛里的光就更甚了。这下她的好姑妈,怕是得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发红了吧! “哈哈,表弟与表妹怎么就没有多歇歇?外面天寒地冻,咱们快快进府!” 贾琏迎了上去,亲切的拉着林枢就要进府,两旁的下人躬身拜下:“恭迎荣佳县主,恭迎林大爷!” 黛玉亲手扶助已经显怀的王熙凤:“凤姐姐怎么出来了?又不是外人,你大着肚子跑出来干什么?琏二哥也真是的……” 贾琏听到黛玉的责怪,心中暖暖的。他回头给黛玉解释道:“表妹说的是,我也不让她出来,可你凤姐姐说啊,今夕不同往日,她迎接你就是给某些人看看,这荣国府啊,有的是欢迎表妹的人。” 林枢耳朵一抖,看来这荣国府中,已经逐渐分裂。想来这个不欢迎他们兄妹二人的,十有八九就是贾王氏了。 黛玉苦笑一下,没有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几人走进府中,王熙凤陪着黛玉去荣禧堂拜见贾史氏。 林枢给张嬷嬷叮嘱道:“荣国府的贾宝玉喜欢在内堂厮混,嬷嬷注意别让他冲撞了玉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事有我担着呢。” 张嬷嬷笑了笑回道:“大爷放心,老奴怎么说也是有品级的女官,一个五品官的儿子,还不能在老奴这里放肆!” 说罢,就追着黛玉的方向匆匆而去。 旁边的贾琏看到张嬷嬷离开,打趣道:“林表弟就不怕老太太发火?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凤凰蛋,别人碰一下都不行的。” 第三十七章 县主 正在和雪雁下棋的黛玉突然好像听到了哥哥的说话声,把越过屏风果然看到了门口的林枢。 她甜甜一笑:“哥哥怎么站在门口说话不进来?” “我就是来看看你这边安顿好了没,一会还要去看看惟中那边怎么样。你先同雪雁玩吧,等晚饭的时候我让下人送到你屋子里来。京城严寒,没事就别出去了。” 林枢叮嘱了几句,黛玉乖巧的点点头,又继续认真的同雪雁下棋了。 王嬷嬷很快找到药房,交给自己儿子王伦,由福全陪着去了荣国府。 林枢去看了一眼王焕,发现他那边也整理妥当了,这才继续回到了书房。 家主的到来给京城林府带来了活力,丫鬟小厮都想在林枢与黛玉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优秀之处。 短短一天时间,林枢就从家生子中挑选了二十个棒小伙子,交给福全带着操练。 又给黛玉配上了八个丫鬟,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要开始与林家交好的家族来往,堂堂荣佳县主,总不能只带一两个丫鬟出门吧。 …… 从腊月二十六抵达京城,经过一天的整理休息,林枢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抵达京城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一早,林枢便让张嬷嬷拿出整套县主仪驾。 鸾凤织锦,金裹银镶的马车,八名丫鬟、仆从执着红仗,金伞站在马车旁边。 按制,皇帝应该赐下宫女内侍的,当年被林枢以不愿耗费朝廷钱粮为由婉拒,只是接下来了这对仪仗。 今日出行,便由林家自己人充任仪仗。林枢依旧是简单的儒袍,仅仅在身上披了一件紫色披风。倒是黛玉,硬被张嬷嬷套上了全身的县主冠服。 翠玉翟冠,大红紵丝大衫,深青紵丝金绣孔翠褙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 因为冬日天寒,王嬷嬷又把一件红狐披风给黛玉套上,侯门贵女,风采尽显。 等黛玉上了马车,除了陆嬷嬷留在了家里,王嬷嬷与张嬷嬷也陪同黛玉上了马车。 林枢一声出发,对于便向皇城西南边的大时雍坊宁荣街走去。 县主车架很大,双马驾车,车夫的水平很好。雪雁把手炉递给黛玉:“姑娘,捧在手里暖和暖和。” 黛玉把手炉揣好后,张嬷嬷便开始叮嘱道:“县主去了荣国府后,万不可堕了县主威仪。贾家除了荣国夫人与贾将军之妻外,其余人等,皆无高于您的诰命。您只需拜见荣国夫人与将军夫人即可,至于王宜人,颔首致礼便是。” “可她是我的二舅母,这样岂不是太过失礼了?”黛玉不解的问道。 张嬷嬷笑着解释:“县主虽是外姓敕封,但县主是陛下亲封,即与郡王之女等同。君臣之礼不可废,当是先叙君臣之礼了。” 县主与县主也是有差别的,像黛玉这种有封号的县主,比四王府中,那些没封号的县主身份都高。 贾王氏只是五品宜人的诰命,见到黛玉,还得先行福礼。 王嬷嬷心中解气的想着,今日终于可以见到贾王氏在黛玉面前低头的样子了。那三年黛玉不时被她磋磨,这还不算下毒的事情。 张嬷嬷看到黛玉还在犹豫,便轻轻拉了一下王嬷嬷的衣服,王嬷嬷连忙说道:“姑娘,县主尊位乃是陛下恩德,咱们不能因为估计亲戚之情抹了陛下的面子,这样会对大爷的将来造成不必要的妨碍。” 果然,一提林枢,黛玉就下定了决心。不过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担心二舅母会把气撒在三姐姐身上,她在二舅母跟前讨生活,若是因为我之故……” 探春的情况,王嬷嬷也是一清二楚。黛玉的担心,很可能在林家人离开后变成现实。 嫡母磋磨庶女简直不要太简单,什么“帮”嫡母抄写佛经啊,捡佛豆祈福啊,借口一抓一大把。 看着黛玉担忧的模样,雪雁小声说道:“三姑娘向来聪敏,总会有办法躲开的,姑娘不必担心这个。” 黛玉赞同的点了点头,三春之中,探春最为聪明机敏。自己倒是可以悄悄给凤姐姐提个醒,让她多帮忙照看一下。 正想着,马车慢慢停下,雪雁掀起帘子,已经到了宁荣街口。 宁荣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有不少的摊贩正在售卖着年货。 只有宁荣两府附近干干净净,此时正有几个下人正在门口守着。 远远看到林家的车马,特别是华贵异常的县主车驾,当即就向府中报信。 路人纷纷给林枢等人让路,退到两旁好奇的打量着县主仪仗,不时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贾琏与王熙凤早就知道林家今日来府中拜访,作为平辈,也是荣国府的少主,夫妇俩来到门口迎接。 这次与黛玉初次进府最大的不同,就是中门打开,两边站着一圈的下人。 看到一身县主冠服的黛玉,王熙凤眼睛里的光就更甚了。这下她的好姑妈,怕是得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发红了吧! “哈哈,表弟与表妹怎么就没有多歇歇?外面天寒地冻,咱们快快进府!” 贾琏迎了上去,亲切的拉着林枢就要进府,两旁的下人躬身拜下:“恭迎荣佳县主,恭迎林大爷!” 黛玉亲手扶助已经显怀的王熙凤:“凤姐姐怎么出来了?又不是外人,你大着肚子跑出来干什么?琏二哥也真是的……” 贾琏听到黛玉的责怪,心中暖暖的。他回头给黛玉解释道:“表妹说的是,我也不让她出来,可你凤姐姐说啊,今夕不同往日,她迎接你就是给某些人看看,这荣国府啊,有的是欢迎表妹的人。” 林枢耳朵一抖,看来这荣国府中,已经逐渐分裂。想来这个不欢迎他们兄妹二人的,十有八九就是贾王氏了。 黛玉苦笑一下,没有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几人走进府中,王熙凤陪着黛玉去荣禧堂拜见贾史氏。 林枢给张嬷嬷叮嘱道:“荣国府的贾宝玉喜欢在内堂厮混,嬷嬷注意别让他冲撞了玉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事有我担着呢。” 张嬷嬷笑了笑回道:“大爷放心,老奴怎么说也是有品级的女官,一个五品官的儿子,还不能在老奴这里放肆!” 说罢,就追着黛玉的方向匆匆而去。 旁边的贾琏看到张嬷嬷离开,打趣道:“林表弟就不怕老太太发火?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凤凰蛋,别人碰一下都不行的。” 第三十八章 贾赦 贾宝玉在荣国府老太太心中的份量,林枢还是清楚的,不过他可不在乎。 “好了琏表哥,带我去拜见伯父才是正经!” 听到林枢第一个要拜见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贾琏自嘲一声:“凡是来荣国府的,皆以二叔为先,林表弟还是第一位先见我父亲的人。” 说归说,他还是引着林枢往东跨院走。 林枢一边看着两旁的景致,一边说道:“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伯父即为荣国府的主人,我哪能越过府中主人,先见寄居府上的二老爷呢,你说是不是?” 贾琏想要点头,最终只是摆摆手:“不提也罢,荣国府的礼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随他去吧,等一切云开雾散,是非对错,自有公论!” 两人走到东跨院中,院子虽无公府规制那么大,但也说不上狭小,更无传言中马棚的臭味。 其中正屋中传来一阵中年男子唱曲的声音,贾琏面色微红:“家父喜好听戏,没事就唱几句过过瘾……” 正说着里面唱戏的声音更大了:“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被困沙滩;我好比弹打雁失群飞散;我好比离山虎落在平川!思老母不由儿肝肠痛断;想老娘不由人珠泪不干。眼睁睁高堂母难得相见,儿的老娘啊!母子们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团圆。” 林枢听出了这段戏曲的出处——《四郎探母》!他不如感叹道:“唱戏好,戏如人生,只有心中有故事的人,才能唱出如此深入人心的戏!” 吱呀,房门被打开,一位身上穿着皱巴巴的锦袍,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的中年男子,红着眼睛看着林枢。 “你懂戏?” “晚辈不懂戏,但对人心略有了解!” 林枢的回答引起了贾赦的兴趣,他嗤笑一声:“那你说说,我的这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父亲……”贾琏喊了一声,不想讨论这个。 贾赦瞪了他一眼,把酒壶塞到贾琏手中。 林枢先是稽首向贾赦深深拜了一礼:“侄儿林枢,拜见伯父!” “你该叫我大舅舅,如海的嗣子,便是我的外甥。”贾赦固执的说道:“老太太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自己认你这个外甥。” 林枢无奈再行一礼:“外甥林枢,拜见大舅舅!” 贾赦这回郑重扶了林枢起来,拉他进了屋子。林枢四下打量,金石美玉,珍奇字画,数不胜数。 贾赦领着两人坐下,贾琏拨了拨火炉中的木炭,让炉火更加旺盛。随后拿起水壶,开始烧水。 贾赦没有理会儿子,反而继续刚刚的问题:“你既然说略懂人心,你说说,我这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哐啷,贾赦的话让旁边的贾琏差点打翻了水壶,不过无论贾赦还是林枢,看都没看一眼。 林枢盯着贾赦原本浑浊,如今却泛着亮光的眼睛,沉声回道:“看似不忠不孝,却是忠孝有加。看似不仁不义,却是不得不为。大舅舅是先荣国公一手教导的,外甥绝对不会相信,能被太上皇赐字恩侯的人,会如传言中那么不堪。” 贾赦哈哈大笑,他畅快的笑了许久。旁边守着火炉的贾琏,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父亲。 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骄奢淫逸,纨绔不堪的名声响彻整个京城。 他这个儿子这些年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但父亲除了寻花问柳,就是在街市上强买强卖,每次都是自己拿着钱去挨个赔偿。 去年还因为城南石呆子的古扇,差点让贾雨村要了人家的命。自己好险才从牢里把石呆子救出来。因为扇子没捞着,还被父亲打了一顿。 难道这一切真如林枢所说,是不得不为? 贾赦笑累了,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他看了一眼傻愣愣的儿子,又对林枢说道:“你很聪明,不过也很愚蠢。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能说出来。还有,荣国府是是非之地,你与外甥女能不来就不要来了。” 说着,他起身回到了内堂,屏风后传来一声叹息:“琏儿,带他去见你二叔吧,没事早点回去吧。” 两人临出门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句话:“这吃人的虎狼窝啊,能过一天是一天,能逃一个是一个……” 悲戚、苍凉、无能无力的虚弱之声,让贾琏浑身一个激灵。 “林表弟,我父亲是什么意思?” 林枢若有所思,不过此时有些事他还想不明白,便摇摇头说道:“我也想不明白……” 他与贾琏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茫然不解。林枢继续说道:“此事还需琏表哥自己去想办法了,大舅舅那里,应该有着极其重大的秘密。” 贾琏唏嘘的点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模样,以前他见到我,不是打就是骂的。” …… 在贾琏领着林枢拜见贾赦时,黛玉正在荣禧堂给贾史氏请安。 两年多没来,荣禧堂依旧还是昔日的样子。富丽堂皇,彰显着荣国府昔日的荣耀。 黛玉一身尊贵的县主冠服,走进荣禧堂后,福身给贾史氏行礼:“玉儿给外祖母请安,守孝三年,未能承欢膝下,还请外祖母恕罪!” 贾史氏眼中微红,看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外孙女,脑海中泛起一道身影,那就是多年不曾想起的女儿贾敏。 她手臂颤巍巍的扶起了黛玉,伸手摸了摸黛玉的脸,突然抱住她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三年,怎么就不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想起以前的事,不由也伤心起来,跟着哭出了声。 屋子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说笑,陪着一起掉眼泪,不过是真是假,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贾史氏哭了一会,旁边的王熙凤想着差不多了,便劝说道:“老太太还是莫哭了,亲人团聚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您一哭,惹得林妹妹也哭得收不住声。一会林表弟知道,岂不是要怪我这个嫂子,没能照看好林妹妹么?” 贾史氏听到王熙凤提起林枢,眉头微微一皱。她停下哭声,眼中厉光一闪而逝。 旁边一直关注着贾史氏的张嬷嬷立马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凶厉。她默不作声,继续观察着一切。 只听贾史氏训斥说道:“老婆子与外孙女三年未见,难道还不能哭两声?三年前我就说过,让你家爷们带玉儿回来,他倒好,与那庶子之子结了缘,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了,把玉儿就这么扔给了一个外人!” 第三十八章 贾赦 贾宝玉在荣国府老太太心中的份量,林枢还是清楚的,不过他可不在乎。 “好了琏表哥,带我去拜见伯父才是正经!” 听到林枢第一个要拜见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贾琏自嘲一声:“凡是来荣国府的,皆以二叔为先,林表弟还是第一位先见我父亲的人。” 说归说,他还是引着林枢往东跨院走。 林枢一边看着两旁的景致,一边说道:“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伯父即为荣国府的主人,我哪能越过府中主人,先见寄居府上的二老爷呢,你说是不是?” 贾琏想要点头,最终只是摆摆手:“不提也罢,荣国府的礼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随他去吧,等一切云开雾散,是非对错,自有公论!” 两人走到东跨院中,院子虽无公府规制那么大,但也说不上狭小,更无传言中马棚的臭味。 其中正屋中传来一阵中年男子唱曲的声音,贾琏面色微红:“家父喜好听戏,没事就唱几句过过瘾……” 正说着里面唱戏的声音更大了:“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被困沙滩;我好比弹打雁失群飞散;我好比离山虎落在平川!思老母不由儿肝肠痛断;想老娘不由人珠泪不干。眼睁睁高堂母难得相见,儿的老娘啊!母子们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团圆。” 林枢听出了这段戏曲的出处——《四郎探母》!他不如感叹道:“唱戏好,戏如人生,只有心中有故事的人,才能唱出如此深入人心的戏!” 吱呀,房门被打开,一位身上穿着皱巴巴的锦袍,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的中年男子,红着眼睛看着林枢。 “你懂戏?” “晚辈不懂戏,但对人心略有了解!” 林枢的回答引起了贾赦的兴趣,他嗤笑一声:“那你说说,我的这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父亲……”贾琏喊了一声,不想讨论这个。 贾赦瞪了他一眼,把酒壶塞到贾琏手中。 林枢先是稽首向贾赦深深拜了一礼:“侄儿林枢,拜见伯父!” “你该叫我大舅舅,如海的嗣子,便是我的外甥。”贾赦固执的说道:“老太太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自己认你这个外甥。” 林枢无奈再行一礼:“外甥林枢,拜见大舅舅!” 贾赦这回郑重扶了林枢起来,拉他进了屋子。林枢四下打量,金石美玉,珍奇字画,数不胜数。 贾赦领着两人坐下,贾琏拨了拨火炉中的木炭,让炉火更加旺盛。随后拿起水壶,开始烧水。 贾赦没有理会儿子,反而继续刚刚的问题:“你既然说略懂人心,你说说,我这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哐啷,贾赦的话让旁边的贾琏差点打翻了水壶,不过无论贾赦还是林枢,看都没看一眼。 林枢盯着贾赦原本浑浊,如今却泛着亮光的眼睛,沉声回道:“看似不忠不孝,却是忠孝有加。看似不仁不义,却是不得不为。大舅舅是先荣国公一手教导的,外甥绝对不会相信,能被太上皇赐字恩侯的人,会如传言中那么不堪。” 贾赦哈哈大笑,他畅快的笑了许久。旁边守着火炉的贾琏,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父亲。 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骄奢淫逸,纨绔不堪的名声响彻整个京城。 他这个儿子这些年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但父亲除了寻花问柳,就是在街市上强买强卖,每次都是自己拿着钱去挨个赔偿。 去年还因为城南石呆子的古扇,差点让贾雨村要了人家的命。自己好险才从牢里把石呆子救出来。因为扇子没捞着,还被父亲打了一顿。 难道这一切真如林枢所说,是不得不为? 贾赦笑累了,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他看了一眼傻愣愣的儿子,又对林枢说道:“你很聪明,不过也很愚蠢。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能说出来。还有,荣国府是是非之地,你与外甥女能不来就不要来了。” 说着,他起身回到了内堂,屏风后传来一声叹息:“琏儿,带他去见你二叔吧,没事早点回去吧。” 两人临出门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句话:“这吃人的虎狼窝啊,能过一天是一天,能逃一个是一个……” 悲戚、苍凉、无能无力的虚弱之声,让贾琏浑身一个激灵。 “林表弟,我父亲是什么意思?” 林枢若有所思,不过此时有些事他还想不明白,便摇摇头说道:“我也想不明白……” 他与贾琏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茫然不解。林枢继续说道:“此事还需琏表哥自己去想办法了,大舅舅那里,应该有着极其重大的秘密。” 贾琏唏嘘的点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模样,以前他见到我,不是打就是骂的。” …… 在贾琏领着林枢拜见贾赦时,黛玉正在荣禧堂给贾史氏请安。 两年多没来,荣禧堂依旧还是昔日的样子。富丽堂皇,彰显着荣国府昔日的荣耀。 黛玉一身尊贵的县主冠服,走进荣禧堂后,福身给贾史氏行礼:“玉儿给外祖母请安,守孝三年,未能承欢膝下,还请外祖母恕罪!” 贾史氏眼中微红,看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外孙女,脑海中泛起一道身影,那就是多年不曾想起的女儿贾敏。 她手臂颤巍巍的扶起了黛玉,伸手摸了摸黛玉的脸,突然抱住她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三年,怎么就不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想起以前的事,不由也伤心起来,跟着哭出了声。 屋子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说笑,陪着一起掉眼泪,不过是真是假,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贾史氏哭了一会,旁边的王熙凤想着差不多了,便劝说道:“老太太还是莫哭了,亲人团聚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您一哭,惹得林妹妹也哭得收不住声。一会林表弟知道,岂不是要怪我这个嫂子,没能照看好林妹妹么?” 贾史氏听到王熙凤提起林枢,眉头微微一皱。她停下哭声,眼中厉光一闪而逝。 旁边一直关注着贾史氏的张嬷嬷立马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凶厉。她默不作声,继续观察着一切。 只听贾史氏训斥说道:“老婆子与外孙女三年未见,难道还不能哭两声?三年前我就说过,让你家爷们带玉儿回来,他倒好,与那庶子之子结了缘,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了,把玉儿就这么扔给了一个外人!” 第三十九章 请安(求追读) 黛玉从贾史氏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外祖母,哥哥不是外人……” 贾史氏本来还想借机再训斥几句,却被黛玉的这句话噎在了当场。自黛玉六岁被接到荣国府,就养在荣禧堂暖阁。 可以说,黛玉最初的教导,都是贾史氏一手操办。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在孩子建立世界观的时候,灌输偏向于己方的思想。 可惜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六岁的黛玉,天生聪颖,早就在三岁开始,就被林枢引导着塑造了自己的独立思维。 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定。刚刚那声简单的反驳,就让贾史氏明白自己这几年的谋划彻底落空。 不过她到底是历经数十年风雨的人,内心怒火冲天,面上依旧慈眉善目。 “好好好,既然玉儿为那小子说话,我也就不说他了。” 贾史氏回头给鸳鸯说道:“你去前院看看,让林家小子过来。老婆子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说他的好。” 鸳鸯领命下去,黛玉擦干脸上的泪水,随后走向贾邢氏,她福身行礼:“玉儿给大舅母请安……” 贾邢氏小家出身,她在荣国府众人的眼里,是一个左性倔犟之人,又有些小家子气,并不受人欢迎。 不过黛玉不在意这些,她没有同其他人那样,先跟二舅母贾王氏请安,而是依照礼制,拜见贾邢氏。 “啊,好好,林丫头……外甥女赶紧起来,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 贾邢氏没有想到一身县主冠服的黛玉会先向她请安,原本尖酸的脸上瞬间换了模样。 一脸笑容的扶起了黛玉,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感激。这是她嫁给贾赦作为继室以来,第一次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黛玉笑道:“大舅母这几年可好?玉儿知道大舅母性喜苏锦,特意从老家带着不少,一会让人给大舅母送过去。” 这下贾邢氏当真是受宠若惊了,没想到府中下人口中牙尖嘴利的表姑娘,会送礼物给自己这个只有空头诰命的“隐形人”。 “看来外甥女在家中过得挺好。”她握着黛玉的小手,轻轻揉了揉:“这小手上,终于有点肉了。听舅母的话,多吃点肉食……” 贾邢氏的话算是违了贾史氏,黛玉在林家身体调理的好,岂不是证明在荣国府受了委屈?这不是让别人说,荣国府亏待亲外甥女吗? 她正要训斥两句,可黛玉已经转身给贾王氏请安,这次倒是没有行大礼,只是稍微屈了屈膝:“玉儿给二舅母请安……” 话音刚落,贾王氏就不乐意了。刚刚先不来拜见自己这个皇妃之母,反而去了“破落户”那边。 如今又是如此“敷衍”的行礼,这是瞧不起自己吗?果然是贾敏那个贱人的孽种,生下来就是气自己的! “我可当不得堂堂县主的舅母之称,这敷衍的请安不请也罢!” 声音尖刻,让房中几个晚辈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贾史氏也对黛玉有些不满,二儿媳妇是自己挑选的实际管家人,黛玉这么对待,是向自己表达不满吗? 她没有说话,只见张嬷嬷插言说道:“贾宜人,按制,本该宜人先叙君臣之礼的。可县主跟老奴说,宜人是长辈至亲,不愿长辈给自己行礼,这才向宜人行了这晚辈礼。难道宜人是对陛下赐封的县主有什么不满吗?” “哪里来的老虔婆,主子说话,哪容你一个奴才插嘴?林家真是好教养,看来母亲说的不错,庶孽掌家,礼数尽废……” 贾王氏这些年,除了贾史氏与贾政,其余人谁敢跟她顶嘴。今日被张嬷嬷这么一顶,哪里还忍得住怒火。 张嬷嬷挡在黛玉身前,对贾王氏说道:“老奴的主子是陛下,是仁孝文皇后,是陛下钦封得荣佳县主,宜人还当不得老奴的主子。” 深冬阴冷,荣禧堂门窗紧闭,哪怕点了烛火,依旧有些昏暗。张嬷嬷自从进了屋内,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她如今走到近处,贾史氏才发觉眼前的这个嬷嬷身上穿着女官服饰,视线转移到脸上,竟觉有些眼熟。 “老奴拜见太夫人,多年不见,太夫人倒还是老样子啊。” 张嬷嬷转身给贾史氏福身,言语中两人像是见过。 贾史氏猛得起身,走近张嬷嬷:“你是张御侍?” “太夫人还记得老奴?老奴年纪大了,原想着要老死宫中,不想陛下赐下恩德,让老奴来教导县主,也算是有个荣养的地方!” 张嬷嬷可不是寻常女官,从二品的御侍,乃是当年皇帝从仁孝文皇后身边讨过去的亲信。 若不是年纪大了,加上林枢让皇帝看到了利用价值,怎么也不会到区区林家荣养。 仁孝文皇后的陪嫁,当今陛下的亲信御侍,贾史氏想到刚刚二儿媳妇的那些话,她差点没站稳。 “没想到老婆子还能再见到你,自先皇后薨逝,只当御侍依旧在陛下身边当差,不曾想在这里相见。刚刚我那蠢儿媳的话……” 不过张嬷嬷也不会把一个内宅妇人的话放在心上,她说道:“太夫人不必担心,老奴既然出了宫,便是县主家臣,宜人的话,老奴从未听到过。” “多谢御侍大度,老二媳妇,还不赶紧给御侍道歉!”贾史氏催促贾王氏,在她冰冷的目光中,贾王氏不情不愿的拜了一拜。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却在贾王氏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尖刺。 她是皇妃的亲母,今日被却贾敏的女儿和这老虔婆,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了脸,这让她怎么受得住! 因为刚刚的这场风波,贾史氏也不想再让黛玉与贾王氏呆在一块,借口安排午宴,让她出去了。 三春悄悄舒了一口气,与黛玉叽叽喳喳的叙说着这几年的离别之情。 迎春的性子素来柔和,惜春向来清冷,倒是探春说的更多些。 四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就如当年一样,各自说着自己的见闻。 黛玉讲起了她在江南近三年的生活,略过守孝这些伤心事,更多的是林枢带着她从城东吃到城西,从城北游到城南。 又给三人说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嫂子,她的闺中密友王媛,还说等王家入京后介绍她们认识。 贾史氏当然也听到了黛玉的这些话,眉头紧锁,心中有了更多的打算。看来,想要继续拉拢住林家,她得重新筹划一番了。 第三十九章 请安(求追读) 黛玉从贾史氏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外祖母,哥哥不是外人……” 贾史氏本来还想借机再训斥几句,却被黛玉的这句话噎在了当场。自黛玉六岁被接到荣国府,就养在荣禧堂暖阁。 可以说,黛玉最初的教导,都是贾史氏一手操办。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在孩子建立世界观的时候,灌输偏向于己方的思想。 可惜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六岁的黛玉,天生聪颖,早就在三岁开始,就被林枢引导着塑造了自己的独立思维。 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定。刚刚那声简单的反驳,就让贾史氏明白自己这几年的谋划彻底落空。 不过她到底是历经数十年风雨的人,内心怒火冲天,面上依旧慈眉善目。 “好好好,既然玉儿为那小子说话,我也就不说他了。” 贾史氏回头给鸳鸯说道:“你去前院看看,让林家小子过来。老婆子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说他的好。” 鸳鸯领命下去,黛玉擦干脸上的泪水,随后走向贾邢氏,她福身行礼:“玉儿给大舅母请安……” 贾邢氏小家出身,她在荣国府众人的眼里,是一个左性倔犟之人,又有些小家子气,并不受人欢迎。 不过黛玉不在意这些,她没有同其他人那样,先跟二舅母贾王氏请安,而是依照礼制,拜见贾邢氏。 “啊,好好,林丫头……外甥女赶紧起来,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 贾邢氏没有想到一身县主冠服的黛玉会先向她请安,原本尖酸的脸上瞬间换了模样。 一脸笑容的扶起了黛玉,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感激。这是她嫁给贾赦作为继室以来,第一次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黛玉笑道:“大舅母这几年可好?玉儿知道大舅母性喜苏锦,特意从老家带着不少,一会让人给大舅母送过去。” 这下贾邢氏当真是受宠若惊了,没想到府中下人口中牙尖嘴利的表姑娘,会送礼物给自己这个只有空头诰命的“隐形人”。 “看来外甥女在家中过得挺好。”她握着黛玉的小手,轻轻揉了揉:“这小手上,终于有点肉了。听舅母的话,多吃点肉食……” 贾邢氏的话算是违了贾史氏,黛玉在林家身体调理的好,岂不是证明在荣国府受了委屈?这不是让别人说,荣国府亏待亲外甥女吗? 她正要训斥两句,可黛玉已经转身给贾王氏请安,这次倒是没有行大礼,只是稍微屈了屈膝:“玉儿给二舅母请安……” 话音刚落,贾王氏就不乐意了。刚刚先不来拜见自己这个皇妃之母,反而去了“破落户”那边。 如今又是如此“敷衍”的行礼,这是瞧不起自己吗?果然是贾敏那个贱人的孽种,生下来就是气自己的! “我可当不得堂堂县主的舅母之称,这敷衍的请安不请也罢!” 声音尖刻,让房中几个晚辈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贾史氏也对黛玉有些不满,二儿媳妇是自己挑选的实际管家人,黛玉这么对待,是向自己表达不满吗? 她没有说话,只见张嬷嬷插言说道:“贾宜人,按制,本该宜人先叙君臣之礼的。可县主跟老奴说,宜人是长辈至亲,不愿长辈给自己行礼,这才向宜人行了这晚辈礼。难道宜人是对陛下赐封的县主有什么不满吗?” “哪里来的老虔婆,主子说话,哪容你一个奴才插嘴?林家真是好教养,看来母亲说的不错,庶孽掌家,礼数尽废……” 贾王氏这些年,除了贾史氏与贾政,其余人谁敢跟她顶嘴。今日被张嬷嬷这么一顶,哪里还忍得住怒火。 张嬷嬷挡在黛玉身前,对贾王氏说道:“老奴的主子是陛下,是仁孝文皇后,是陛下钦封得荣佳县主,宜人还当不得老奴的主子。” 深冬阴冷,荣禧堂门窗紧闭,哪怕点了烛火,依旧有些昏暗。张嬷嬷自从进了屋内,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她如今走到近处,贾史氏才发觉眼前的这个嬷嬷身上穿着女官服饰,视线转移到脸上,竟觉有些眼熟。 “老奴拜见太夫人,多年不见,太夫人倒还是老样子啊。” 张嬷嬷转身给贾史氏福身,言语中两人像是见过。 贾史氏猛得起身,走近张嬷嬷:“你是张御侍?” “太夫人还记得老奴?老奴年纪大了,原想着要老死宫中,不想陛下赐下恩德,让老奴来教导县主,也算是有个荣养的地方!” 张嬷嬷可不是寻常女官,从二品的御侍,乃是当年皇帝从仁孝文皇后身边讨过去的亲信。 若不是年纪大了,加上林枢让皇帝看到了利用价值,怎么也不会到区区林家荣养。 仁孝文皇后的陪嫁,当今陛下的亲信御侍,贾史氏想到刚刚二儿媳妇的那些话,她差点没站稳。 “没想到老婆子还能再见到你,自先皇后薨逝,只当御侍依旧在陛下身边当差,不曾想在这里相见。刚刚我那蠢儿媳的话……” 不过张嬷嬷也不会把一个内宅妇人的话放在心上,她说道:“太夫人不必担心,老奴既然出了宫,便是县主家臣,宜人的话,老奴从未听到过。” “多谢御侍大度,老二媳妇,还不赶紧给御侍道歉!”贾史氏催促贾王氏,在她冰冷的目光中,贾王氏不情不愿的拜了一拜。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却在贾王氏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尖刺。 她是皇妃的亲母,今日被却贾敏的女儿和这老虔婆,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了脸,这让她怎么受得住! 因为刚刚的这场风波,贾史氏也不想再让黛玉与贾王氏呆在一块,借口安排午宴,让她出去了。 三春悄悄舒了一口气,与黛玉叽叽喳喳的叙说着这几年的离别之情。 迎春的性子素来柔和,惜春向来清冷,倒是探春说的更多些。 四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就如当年一样,各自说着自己的见闻。 黛玉讲起了她在江南近三年的生活,略过守孝这些伤心事,更多的是林枢带着她从城东吃到城西,从城北游到城南。 又给三人说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嫂子,她的闺中密友王媛,还说等王家入京后介绍她们认识。 贾史氏当然也听到了黛玉的这些话,眉头紧锁,心中有了更多的打算。看来,想要继续拉拢住林家,她得重新筹划一番了。 第四十章 宝玉 贾史氏正想着心事,门口传来了鸳鸯的声音。 “老祖宗,林大爷来给您请安了!” 房中无论长幼,都停下了说笑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身着林枢身着儒袍,披着紫色披风,发髻上仅仅用一根玉簪固定。 没有锦缎玉带,也没有宝石金冠,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约莫十八九岁,剑眉星目,如同一柄利剑,与贾琏站在门口。 他先是环顾一周,看到与三位不认识的姑娘坐在一块的黛玉,兄妹俩相视一笑。 随即向堂中首座的贾史氏稽首拜道:“晚辈林枢,请太夫人安!” 没有如同其他人拜访时行跪拜礼,也没有叫像黛玉一样称呼外祖母。礼仪标准,笑容暖人,温文尔雅,给人极其舒适的感觉。 贾史氏心里窝火,不过林枢的礼数并没有什么问题,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发火吧。 “你就是如海的侄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与宝玉比差了点……” 贾琏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老太太这是什么眼神,满脸孩子气的宝玉,怎么同极具林家遗传,俊秀闻名江南的林解元相比。 看看林如海的功名,探花郎啊!什么是探花郎,就是新科进士中,才貌冠绝的那一位。 再瞧瞧黛玉,还未长成就已有天仙之姿。宝玉是长得讨人喜欢,但与林枢相比,差太远了好不好! 贾琏的笑声让贾史氏皱了皱眉,不过她现在管不住这大孙子了,只能把目光在放回林枢身上。 拜礼起身,林枢站在堂中,更显挺拔。就是一肚子怨气的贾史氏也不得不说,林家的人,更具儒雅风流。 “既然来到京城,闲暇时就常来玩吧。如海当年把玉儿托付给老婆子,这些年因为守孝耽误了教导,就让她留在府里吧。” 林枢淡淡一笑:“太夫人,荣国府当年的教养之恩,林家没齿难忘。不过妹妹终究是林家女,晚辈自当竭尽所能,教导于她,以不负父亲临终所托。若是太夫人想她了,晚辈会让妹妹多来探望的。况且陛下恩德,让张嬷嬷与陆嬷嬷荣养于林家,想来这教导之事,完全可以胜任。” 他的目光转向了张嬷嬷,张嬷嬷立马站出来说道:“太夫人放心,陛下曾言,忠正公乃国之干臣,县主的教养之事便由宫中负责,以慰忠臣在天有灵!” 两人的话,彻底回绝了贾史氏想要留下黛玉的意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随意叮嘱了林枢几句。 心神疲惫的她没有再管林枢,只让王熙凤介绍着荣禧堂内的其他人。 林枢先是以礼拜见了贾赦的继室贾邢氏,又与三春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 贾邢氏因为刚刚黛玉对她的礼待,对林枢热情亲切,让刚刚进来的贾琏大吃一惊。 王熙凤在他耳边悄悄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让贾琏对这位不怎么亲近的继母重新有了认识。 略过这些小事不提,坐在一群女眷中,林枢怎么也感觉不舒服。虽然三春无论大小,各具风姿,但从小在林如海正统儒家教导下,为人处事,多多少少也尊崇着礼教。 当然,他不会如同刻板的老夫子那样,一身的程朱理学,更多的是正统儒家礼教。 比如现在的情况,他一个外男,总不好与贾家的姑娘过多亲近吧。这贾家的老太太怎么想的,自己的孙女名声不要了? “琏表哥,咱们还是去前院吧……” 林枢小声给贾琏嘀咕了一句:“我一个外男,时间久了,对姑娘家的名声有碍。” 贾琏也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当哥哥的还不如人家一个表亲。 正要准备说话,门口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林妹妹回来啦?怎么不早与我说,早知道我今日就不去族学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大红色锦缎,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墨眉圆脸的公子哥闯了进来。 贾琏小声在林枢耳边说道:“这是宝玉……” 贾宝玉一进门就看到了与三春坐在一起的黛玉,仿佛遥远的记忆又逐渐清晰起来。 与之前瘦小羸弱相比,已经亭亭玉立的黛玉更加仙姿卓绝,不由的挪动脚步想要靠近。 就在林枢皱眉的那一刻,张嬷嬷堵在了贾宝玉与黛玉中间:“这位……” “这是我家宝玉,二叔的嫡二子,府中人称宝二爷!”王熙凤适时说道。 “原来这就是衔玉而生的那位宝二爷?当年老奴还在潜邸,陛下说起时,老奴正在身边。没想到时间一晃十数年,宝二爷都已十四五了。” 张嬷嬷上下打量一番,转身给贾史氏说道:“怪不得人人传说,荣国夫人疼爱宝二爷,若是老奴有个如宝似玉的孙儿,也会恨不得捧在手里。” 贾史氏只当张嬷嬷是真心夸赞,笑着给贾宝玉说道:“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张御侍,专门负责你林妹妹的教导。宝玉,还不赶紧行礼。” 贾宝玉性格纯良,对待老人倒也和善。听到张嬷嬷是黛玉身边的人,立马微笑拜了拜:“多谢嬷嬷这两年尽心教导林妹妹!” 张嬷嬷颔首,看来这位宝二爷如同绣衣卫所言,确实是心性纯善。 “嬷嬷可否让让?我与林妹妹已经两年多未见了,如今正好亲近亲近!” 贾宝玉伸长了脖子往张嬷嬷身后瞅,张嬷嬷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看到林枢点头,也就避开身子。 黛玉起身,率先给宝玉福身行了平辈礼:“宝玉……宝二哥,这两年可好?” 一身耀眼的县主冠服,更让黛玉显得高贵。贾宝玉痴痴得看着眼前的人,半天竟不知说些什么。 旁边的惜春冷不丁说道:“宝二哥,林姐姐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噢,噢,我这不是看到林妹妹,一时欢喜过头了么。我好着呢,就是想林妹妹想得紧。那年琏二哥去接妹妹,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是不是那个林枢不让你回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若是他欺负你,我让老祖宗给你报仇!” 贾宝玉的话让黛玉有了一丝恼意,宝玉真是痴长了两年多,说话还是如此不经脑子。 她当即冷了脸:“苏州林府不就是我家?宝二哥这是怨我给爹爹守孝?我哥哥待我好着呢,还轮不到你来说嘴!” 第四十章 宝玉 贾史氏正想着心事,门口传来了鸳鸯的声音。 “老祖宗,林大爷来给您请安了!” 房中无论长幼,都停下了说笑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身着林枢身着儒袍,披着紫色披风,发髻上仅仅用一根玉簪固定。 没有锦缎玉带,也没有宝石金冠,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约莫十八九岁,剑眉星目,如同一柄利剑,与贾琏站在门口。 他先是环顾一周,看到与三位不认识的姑娘坐在一块的黛玉,兄妹俩相视一笑。 随即向堂中首座的贾史氏稽首拜道:“晚辈林枢,请太夫人安!” 没有如同其他人拜访时行跪拜礼,也没有叫像黛玉一样称呼外祖母。礼仪标准,笑容暖人,温文尔雅,给人极其舒适的感觉。 贾史氏心里窝火,不过林枢的礼数并没有什么问题,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发火吧。 “你就是如海的侄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与宝玉比差了点……” 贾琏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老太太这是什么眼神,满脸孩子气的宝玉,怎么同极具林家遗传,俊秀闻名江南的林解元相比。 看看林如海的功名,探花郎啊!什么是探花郎,就是新科进士中,才貌冠绝的那一位。 再瞧瞧黛玉,还未长成就已有天仙之姿。宝玉是长得讨人喜欢,但与林枢相比,差太远了好不好! 贾琏的笑声让贾史氏皱了皱眉,不过她现在管不住这大孙子了,只能把目光在放回林枢身上。 拜礼起身,林枢站在堂中,更显挺拔。就是一肚子怨气的贾史氏也不得不说,林家的人,更具儒雅风流。 “既然来到京城,闲暇时就常来玩吧。如海当年把玉儿托付给老婆子,这些年因为守孝耽误了教导,就让她留在府里吧。” 林枢淡淡一笑:“太夫人,荣国府当年的教养之恩,林家没齿难忘。不过妹妹终究是林家女,晚辈自当竭尽所能,教导于她,以不负父亲临终所托。若是太夫人想她了,晚辈会让妹妹多来探望的。况且陛下恩德,让张嬷嬷与陆嬷嬷荣养于林家,想来这教导之事,完全可以胜任。” 他的目光转向了张嬷嬷,张嬷嬷立马站出来说道:“太夫人放心,陛下曾言,忠正公乃国之干臣,县主的教养之事便由宫中负责,以慰忠臣在天有灵!” 两人的话,彻底回绝了贾史氏想要留下黛玉的意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随意叮嘱了林枢几句。 心神疲惫的她没有再管林枢,只让王熙凤介绍着荣禧堂内的其他人。 林枢先是以礼拜见了贾赦的继室贾邢氏,又与三春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 贾邢氏因为刚刚黛玉对她的礼待,对林枢热情亲切,让刚刚进来的贾琏大吃一惊。 王熙凤在他耳边悄悄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让贾琏对这位不怎么亲近的继母重新有了认识。 略过这些小事不提,坐在一群女眷中,林枢怎么也感觉不舒服。虽然三春无论大小,各具风姿,但从小在林如海正统儒家教导下,为人处事,多多少少也尊崇着礼教。 当然,他不会如同刻板的老夫子那样,一身的程朱理学,更多的是正统儒家礼教。 比如现在的情况,他一个外男,总不好与贾家的姑娘过多亲近吧。这贾家的老太太怎么想的,自己的孙女名声不要了? “琏表哥,咱们还是去前院吧……” 林枢小声给贾琏嘀咕了一句:“我一个外男,时间久了,对姑娘家的名声有碍。” 贾琏也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当哥哥的还不如人家一个表亲。 正要准备说话,门口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林妹妹回来啦?怎么不早与我说,早知道我今日就不去族学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大红色锦缎,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墨眉圆脸的公子哥闯了进来。 贾琏小声在林枢耳边说道:“这是宝玉……” 贾宝玉一进门就看到了与三春坐在一起的黛玉,仿佛遥远的记忆又逐渐清晰起来。 与之前瘦小羸弱相比,已经亭亭玉立的黛玉更加仙姿卓绝,不由的挪动脚步想要靠近。 就在林枢皱眉的那一刻,张嬷嬷堵在了贾宝玉与黛玉中间:“这位……” “这是我家宝玉,二叔的嫡二子,府中人称宝二爷!”王熙凤适时说道。 “原来这就是衔玉而生的那位宝二爷?当年老奴还在潜邸,陛下说起时,老奴正在身边。没想到时间一晃十数年,宝二爷都已十四五了。” 张嬷嬷上下打量一番,转身给贾史氏说道:“怪不得人人传说,荣国夫人疼爱宝二爷,若是老奴有个如宝似玉的孙儿,也会恨不得捧在手里。” 贾史氏只当张嬷嬷是真心夸赞,笑着给贾宝玉说道:“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张御侍,专门负责你林妹妹的教导。宝玉,还不赶紧行礼。” 贾宝玉性格纯良,对待老人倒也和善。听到张嬷嬷是黛玉身边的人,立马微笑拜了拜:“多谢嬷嬷这两年尽心教导林妹妹!” 张嬷嬷颔首,看来这位宝二爷如同绣衣卫所言,确实是心性纯善。 “嬷嬷可否让让?我与林妹妹已经两年多未见了,如今正好亲近亲近!” 贾宝玉伸长了脖子往张嬷嬷身后瞅,张嬷嬷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看到林枢点头,也就避开身子。 黛玉起身,率先给宝玉福身行了平辈礼:“宝玉……宝二哥,这两年可好?” 一身耀眼的县主冠服,更让黛玉显得高贵。贾宝玉痴痴得看着眼前的人,半天竟不知说些什么。 旁边的惜春冷不丁说道:“宝二哥,林姐姐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噢,噢,我这不是看到林妹妹,一时欢喜过头了么。我好着呢,就是想林妹妹想得紧。那年琏二哥去接妹妹,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是不是那个林枢不让你回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若是他欺负你,我让老祖宗给你报仇!” 贾宝玉的话让黛玉有了一丝恼意,宝玉真是痴长了两年多,说话还是如此不经脑子。 她当即冷了脸:“苏州林府不就是我家?宝二哥这是怨我给爹爹守孝?我哥哥待我好着呢,还轮不到你来说嘴!” 第四十一章 冲突 贾宝玉正兴冲冲准备给黛玉叙说自己的相思之情,却不料被黛玉的冷脸吓了一跳。 虽然两人之前也经常吵架,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清冷的黛玉。 “是我不对,还望林妹妹恕罪,我……我……我只是……只是……”宝玉慌张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忙给黛玉作揖。 可他刚刚的话让黛玉想起了刚刚回到扬州时,与林枢讨论关于守孝的问题。 以前小她不大明白那些,经过张嬷嬷这两年多的教导,再加上从书中所得,她哪里还不明白,她当初若是跟贾琏回了京城,光是一个不孝,就能毁了自己一生。 而且宝玉还妄言妄听,诋毁哥哥林枢,这让黛玉怎么忍得住。从记事开始,哥哥就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 这两年多更是宠着自己,张嬷嬷甚至说,哥哥这是拿自己当闺女养,她都没见过哪家姑娘有这么个疼妹妹的哥哥。 宝玉放低姿态,想着以前两人吵架,只要自己厚着脸皮赔罪,黛玉都会放下矛盾同自己和好。 可这次却理也不理,劲直坐会原位,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贾史氏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因为这点“小事”就被黛玉冷待,当场就责怪道:“玉儿,宝玉也是关心你才说错了话,你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耍小性子啊。” 黛玉原想着外祖母会让宝玉赔罪,可没想到自己会被说成耍小性子。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要看就要落下来。 林枢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起身说道:“既然荣国府不欢迎我们兄妹,那我们兄妹就回自己家好了。” 贾宝玉这才看到了起身立于堂中的林枢,想到林枢的身份后,赶紧将目光转向了黛玉。 黛玉虽然不舍几个姐妹,不过在林枢说完这话以后,立刻就站起身来。 眼看黛玉要走,贾宝玉急切的喊到:“林妹妹……颦颦……” “颦颦?宝二爷这是再喊谁?”林枢虽然清楚颦颦二字的含义,不过还是假装不知。 贾宝玉愤恨的看了一眼林枢,就是这个人,强行把林妹妹留在了江南,如今又要把林妹妹带走。 只听贾宝玉回道:“颦颦就是林妹妹,这是我给她取的字,我不许你带林妹妹走!” “哼!荣国府好教养,我林家人还未死绝,我林枢还活着呢,玉儿的字还轮不到你来取!” 林枢转身向贾史氏追问:“不知贾家族学是否是混日子的所在,待字闺中这个词有没有教授过?宝二爷这么做,是咒我林家断子绝孙还是意图污我林家女的清誉?” 大楚遵循古礼,女子若是在婚前举行笄礼,大多是由亲人,长辈取字,而若是在婚后还未有字,就多是由丈夫所取。 贾史氏也没想到贾宝玉今日会喊出颦颦这两个字,当年宝玉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妥。不过贾史氏本身就有私心,想着小儿女亲近,今后也好撮合两人。 她看了看茫然无措的宝玉,又瞅了瞅躲在林枢身后的黛玉,心知今日怕是不宜再挽留外孙女了。 “林家哥儿,这不过是小儿女的玩笑之言……” 林枢作揖说道:“林家百年清誉不可堕,林家女儿清誉不可毁。今日之事,荣国府必须给林家一个交代。请恕晚辈无礼了,告辞!” 说罢,他便领着黛玉王嬷嬷等人离开,贾宝玉眼睁睁看着黛玉福身向祖母告别后,当即就发作了。 猛然把胸前的玉摘下来使劲往地上一摔:“我要这玉有何用?” 摔完后就往地上一倒,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林妹妹三个字。 贾史氏与堂中的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乱成了一团。 “宝玉!(宝二爷!),你怎么了?快去找大夫!请太医!” 已经走出荣禧堂的黛玉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呼喊声,原想回去看看,可贾琏正好赶了过来。 “林表弟、表妹,真是……今日真是对不住了!” 贾琏向两人作揖致歉,黛玉往荣禧堂那边看了看:“琏二哥,宝玉没事吧,他怎么了?” 贾琏苦笑一声:“他能有什么事?又在拿自己那块玉出气,这会正躺在地上装病呢!” “他不会真的生病吧?万一是真的……要不我回去看看?”黛玉到底与贾宝玉是有感情的,当然,只是兄妹之情。 在荣国府的三年,贾宝玉对她关心备至,虽然有时也会惹自己生气,不过她也知道贾宝玉就是那种性子,不会很在意。 “千万别回去,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老太太请表妹回去陪他,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装病。放心吧,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偷偷睁开眼看了看我……” 贾琏拦住黛玉,随后给林枢说道:“今日也罢,林表弟与表妹就先回去,等过些日子我再请你们过来。至于取字之事,荣国府……老太太不给林家交代,我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也一定会给林家一个交代的!”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颦颦二字她幼时觉得倒也好听,可从她知道取字的意义后,就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今日宝玉这么一闹,正好彻底了了这个事情。她对贾琏福身说道:“琏二哥,外祖母怕是急坏了,宝玉每次装病她老人家都会信以为真,你还是去照看一下为好,我怕外祖母急出病来。” 贾琏心中感叹黛玉的善良,不过他摇了摇头:“算了,我先送你们出门,回头请二叔过来吧,老太太不一定希望我围在她身边。” 几人走到府门前,黛玉上了马车后还叮嘱拜托贾琏早点去请贾政。 林枢上马后与贾琏拱手告别:“琏表哥,今日之事,与琏表哥无关。荣国府是玉儿舅家,永远都是。只不过,有些人……算了,不说了。改日小弟再来拜访大舅舅与琏表哥。” 黛玉听到林枢的话,从荣禧堂出来后产生的一丝不安烟消云散。 她到底看重仅剩不多的亲情,生怕林枢因为今日的事情断绝了两家的来往。 贾琏笑了笑,同样拱手说道:“他人是他人,贾琏是贾琏,改日再请表弟表妹赴宴。” 马蹄声声,林家兄妹最终还是离开了宁荣街。贾琏站在荣国府大门前,远远看着林家众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旁边的兴儿小声问道:“二爷,您还要去荣禧堂吗?” 贾琏嗤笑一声:“去啊,怎么能不去?不过咱们先去二叔那里,二叔的棍棒,可比太医院的太医有用的多!” 第四十一章 冲突 贾宝玉正兴冲冲准备给黛玉叙说自己的相思之情,却不料被黛玉的冷脸吓了一跳。 虽然两人之前也经常吵架,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清冷的黛玉。 “是我不对,还望林妹妹恕罪,我……我……我只是……只是……”宝玉慌张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忙给黛玉作揖。 可他刚刚的话让黛玉想起了刚刚回到扬州时,与林枢讨论关于守孝的问题。 以前小她不大明白那些,经过张嬷嬷这两年多的教导,再加上从书中所得,她哪里还不明白,她当初若是跟贾琏回了京城,光是一个不孝,就能毁了自己一生。 而且宝玉还妄言妄听,诋毁哥哥林枢,这让黛玉怎么忍得住。从记事开始,哥哥就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 这两年多更是宠着自己,张嬷嬷甚至说,哥哥这是拿自己当闺女养,她都没见过哪家姑娘有这么个疼妹妹的哥哥。 宝玉放低姿态,想着以前两人吵架,只要自己厚着脸皮赔罪,黛玉都会放下矛盾同自己和好。 可这次却理也不理,劲直坐会原位,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贾史氏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因为这点“小事”就被黛玉冷待,当场就责怪道:“玉儿,宝玉也是关心你才说错了话,你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耍小性子啊。” 黛玉原想着外祖母会让宝玉赔罪,可没想到自己会被说成耍小性子。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要看就要落下来。 林枢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起身说道:“既然荣国府不欢迎我们兄妹,那我们兄妹就回自己家好了。” 贾宝玉这才看到了起身立于堂中的林枢,想到林枢的身份后,赶紧将目光转向了黛玉。 黛玉虽然不舍几个姐妹,不过在林枢说完这话以后,立刻就站起身来。 眼看黛玉要走,贾宝玉急切的喊到:“林妹妹……颦颦……” “颦颦?宝二爷这是再喊谁?”林枢虽然清楚颦颦二字的含义,不过还是假装不知。 贾宝玉愤恨的看了一眼林枢,就是这个人,强行把林妹妹留在了江南,如今又要把林妹妹带走。 只听贾宝玉回道:“颦颦就是林妹妹,这是我给她取的字,我不许你带林妹妹走!” “哼!荣国府好教养,我林家人还未死绝,我林枢还活着呢,玉儿的字还轮不到你来取!” 林枢转身向贾史氏追问:“不知贾家族学是否是混日子的所在,待字闺中这个词有没有教授过?宝二爷这么做,是咒我林家断子绝孙还是意图污我林家女的清誉?” 大楚遵循古礼,女子若是在婚前举行笄礼,大多是由亲人,长辈取字,而若是在婚后还未有字,就多是由丈夫所取。 贾史氏也没想到贾宝玉今日会喊出颦颦这两个字,当年宝玉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妥。不过贾史氏本身就有私心,想着小儿女亲近,今后也好撮合两人。 她看了看茫然无措的宝玉,又瞅了瞅躲在林枢身后的黛玉,心知今日怕是不宜再挽留外孙女了。 “林家哥儿,这不过是小儿女的玩笑之言……” 林枢作揖说道:“林家百年清誉不可堕,林家女儿清誉不可毁。今日之事,荣国府必须给林家一个交代。请恕晚辈无礼了,告辞!” 说罢,他便领着黛玉王嬷嬷等人离开,贾宝玉眼睁睁看着黛玉福身向祖母告别后,当即就发作了。 猛然把胸前的玉摘下来使劲往地上一摔:“我要这玉有何用?” 摔完后就往地上一倒,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林妹妹三个字。 贾史氏与堂中的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乱成了一团。 “宝玉!(宝二爷!),你怎么了?快去找大夫!请太医!” 已经走出荣禧堂的黛玉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呼喊声,原想回去看看,可贾琏正好赶了过来。 “林表弟、表妹,真是……今日真是对不住了!” 贾琏向两人作揖致歉,黛玉往荣禧堂那边看了看:“琏二哥,宝玉没事吧,他怎么了?” 贾琏苦笑一声:“他能有什么事?又在拿自己那块玉出气,这会正躺在地上装病呢!” “他不会真的生病吧?万一是真的……要不我回去看看?”黛玉到底与贾宝玉是有感情的,当然,只是兄妹之情。 在荣国府的三年,贾宝玉对她关心备至,虽然有时也会惹自己生气,不过她也知道贾宝玉就是那种性子,不会很在意。 “千万别回去,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老太太请表妹回去陪他,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装病。放心吧,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偷偷睁开眼看了看我……” 贾琏拦住黛玉,随后给林枢说道:“今日也罢,林表弟与表妹就先回去,等过些日子我再请你们过来。至于取字之事,荣国府……老太太不给林家交代,我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也一定会给林家一个交代的!”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颦颦二字她幼时觉得倒也好听,可从她知道取字的意义后,就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今日宝玉这么一闹,正好彻底了了这个事情。她对贾琏福身说道:“琏二哥,外祖母怕是急坏了,宝玉每次装病她老人家都会信以为真,你还是去照看一下为好,我怕外祖母急出病来。” 贾琏心中感叹黛玉的善良,不过他摇了摇头:“算了,我先送你们出门,回头请二叔过来吧,老太太不一定希望我围在她身边。” 几人走到府门前,黛玉上了马车后还叮嘱拜托贾琏早点去请贾政。 林枢上马后与贾琏拱手告别:“琏表哥,今日之事,与琏表哥无关。荣国府是玉儿舅家,永远都是。只不过,有些人……算了,不说了。改日小弟再来拜访大舅舅与琏表哥。” 黛玉听到林枢的话,从荣禧堂出来后产生的一丝不安烟消云散。 她到底看重仅剩不多的亲情,生怕林枢因为今日的事情断绝了两家的来往。 贾琏笑了笑,同样拱手说道:“他人是他人,贾琏是贾琏,改日再请表弟表妹赴宴。” 马蹄声声,林家兄妹最终还是离开了宁荣街。贾琏站在荣国府大门前,远远看着林家众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旁边的兴儿小声问道:“二爷,您还要去荣禧堂吗?” 贾琏嗤笑一声:“去啊,怎么能不去?不过咱们先去二叔那里,二叔的棍棒,可比太医院的太医有用的多!” 第四十二章 交心 荣国府的鸡飞狗跳,已经回家的林枢并不关心,倒是黛玉忧心忡忡了好一阵。 直到王熙凤派了平儿如同说书一样,把贾政拿着棍棒追着贾宝玉满院子跑的事说了一遍,她才放下了心。 “唉,宝玉这个样子,外祖母得操心到什么时候去!” 打黛玉认识贾宝玉到现在,他就一直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以前还能说是年纪小,可对比自家哥哥,差得也太远了。 林枢四岁由林如海亲自启蒙,七岁入学,不到十五就已经参加童试。三战三捷,夺下县府院三次案首。 在十六岁便一举夺魁,取得南直隶乡试解元,成功扬名整个江南。不仅仅是举业上,掌家理财,招呼家人,谁不说一句林家子的好? 王嬷嬷看着唉声叹气的黛玉,轻声说道:“宝二爷的性子就那样了,若是政老爷能精心管教,说不定还能改一改。可老太太宠溺如此,怕是政老爷也没办法插手宝二爷的教导。” 一旁的张嬷嬷也说道:“也不怪荣国夫人,这位宝二爷怕是天性就是如此,今日老奴观其言行举止,对于陈规俗礼似乎极为抗拒。若是荣国府荣华能够延续,倒是可以富贵一生。就怕万一……唉,也许是老奴想多了!” 原本张嬷嬷想要提醒黛玉一声,可想到贾史氏是黛玉外祖母,贾宝玉是亲表哥,疏不间亲,还是找机会给林枢说一说吧。 林枢拿着一盒点心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框:“刚刚做好的梅花糕,玉儿要不要尝尝?” 雪雁接过盒子,煮着茶水,两兄妹就坐在火炉让说着话。 林枢看到黛玉并未因为荣国府的事伤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过完新年,玉儿可以请荣国府的三位姑娘来咱们家做客。我看梅花开的正好,办场诗会岂不美哉。” 黛玉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可惜王姐姐不在,不然可以介绍她们认识。 “那我可以请湘云妹妹来吗?听说还有个薛家姐姐也在荣国府,我可以请她一起来吗?” 林枢笑了笑:“你做主就好,诗会的事,从写帖子到筹备,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是时候培养黛玉的动手能力了,总不能一直让她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黛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就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林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今后要慢慢学会管家,就从这场诗会开始。” 随后他又给张嬷嬷叮嘱一番:“张嬷嬷,劳烦你在一旁看着,让玉儿自己筹备,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在点出来。” “老奴知道了,大爷放心就是。”张嬷嬷领命回道。 看到黛玉情绪回转,林枢也没有提今日在荣国府的事,与她说了一会闲话,便起身离开。 …… 接下来的几天一片风平浪静,贾赦派人送来了不少礼物,具是金石字画,好些还都是珍品孤本。 其中一口大箱子上点名送给外甥女黛玉的,打开一看,苏东坡的诗词孤本、李清照的宋版珍本、宫里的养颜秘方、紫貂绒皮等林林总总满满一箱子。 黛玉惊讶的看着这些东西,不解的说道:“大舅舅怎么会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她对两位舅舅的感官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一直觉得二舅舅虽然古板,但称得上是谦恭厚道,正人君子。 而大舅舅用外祖母的话来说,不仁不义……嗯,这样说自己的舅舅不太好。 林枢扫了一眼满箱珍奇,吩咐道:“送到姑娘房中收起来。玉儿,你跟我来书房。”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早点告诉黛玉比较好,荣国府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其实早就暗流涌动,甚至已经有外力参与了其中。 兄妹俩坐在书房中,林枢问道:“玉儿似乎对大舅舅的观感不怎么好?” “外祖母经常说大舅舅骄奢淫逸……”黛玉纠结的说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那三年除了年节大宴,很少见到大舅舅。” 贾史氏对黛玉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林枢斟酌了一下,正色道:“玉儿,看人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而且不要轻易下结论。道听途说之下,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接着,林枢把拜访荣国府时,与贾赦见面的情形说了一下,他最后又补充说道:“虽是匆匆一叙,但我发现大舅舅对咱们兄妹还是很关心的。” “能逃一个是一个……” 黛玉眉头紧皱,她嘴里念叨着这句话,脑中回忆着与大舅舅贾赦寥寥无几的见面。 她记得第一次进府时,大舅舅连见都没见自己,只是在吃饭时漫不经心的问了几句。 之后只有在给父亲回信是问了问,自己是否有信转回江南。因为外祖母已经替自己写好了信,当时她只是摇了摇头。 之后三年间,除了江南送来节礼,要回信时,大舅舅都会来问一句,自己是否要递信回去。 每次都是外祖母早早替自己准备好了回信,只有一两次是自己亲自在外祖母跟前写的。 黛玉把这些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大舅舅第一次问自己时,眼神中似有期盼,接下来的几次,慢慢的像是多了焦急与失望。 她把这个突然的发现说了出来,问道:“哥哥,你说大舅舅为什么每次回信时,都要来问问我要不要递信回去?他在焦急什么?又为什么会失望?是不是我想多了?” 林枢叹气道:“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每次从京城的来信不是荣国府老太太所写,就是满是平安顺遂的回信。初时还以为你真的在京城很好,直到林纯前去给你报信被赶了出来,我才发觉,是有人想要隔绝你与家中的通信。” 黛玉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枢,她捂住嘴巴,脑中瞬时一声惊雷。 只听林枢说道:“比如你中毒之事,明明已经病体难愈,依旧瞒着家里人,你觉得荣国府的老太太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与我吗?” “可是外祖母……就算是二舅母真的要害我,外祖母真的知道这件事吗?她会不会也被二舅母给骗了?” 黛玉的心中,外祖母是慈爱的,是真心待自己的。除了宝玉,外祖母对自己的关爱都超过了府中其他几个姐妹。 在扬州时第一次听说外祖母可能明知自己中毒,却提也没提,她就不敢相信是真的。 今日林枢再次提起这件事,让黛玉压在心里的悲伤,又一次涌上心头。 “玉儿,老太太或许不知道你被下毒之事,她或许真的疼爱你。但在老太太眼中,谁都比不过贾宝玉。” 林枢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望向院中萧瑟的冬景,他唏嘘说道:“为了给贾宝玉腾开位置,她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何况你终究是姓林。七岁不同席,把你放在暖阁,任由贾宝玉进出你的住处,满府传言你与贾宝玉青梅竹马,意欲诋毁你的名誉,借此逼迫父亲许嫁。” 说道这里,林枢郑重的说道:“玉儿,你好好想一想,父亲病逝,若是再除了我这个碍眼的嗣子。她再将你带入荣国府,等十五及笄,逼迫你嫁给贾宝玉之后,林家的百万家产,会是谁的?” 第四十二章 交心 荣国府的鸡飞狗跳,已经回家的林枢并不关心,倒是黛玉忧心忡忡了好一阵。 直到王熙凤派了平儿如同说书一样,把贾政拿着棍棒追着贾宝玉满院子跑的事说了一遍,她才放下了心。 “唉,宝玉这个样子,外祖母得操心到什么时候去!” 打黛玉认识贾宝玉到现在,他就一直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以前还能说是年纪小,可对比自家哥哥,差得也太远了。 林枢四岁由林如海亲自启蒙,七岁入学,不到十五就已经参加童试。三战三捷,夺下县府院三次案首。 在十六岁便一举夺魁,取得南直隶乡试解元,成功扬名整个江南。不仅仅是举业上,掌家理财,招呼家人,谁不说一句林家子的好? 王嬷嬷看着唉声叹气的黛玉,轻声说道:“宝二爷的性子就那样了,若是政老爷能精心管教,说不定还能改一改。可老太太宠溺如此,怕是政老爷也没办法插手宝二爷的教导。” 一旁的张嬷嬷也说道:“也不怪荣国夫人,这位宝二爷怕是天性就是如此,今日老奴观其言行举止,对于陈规俗礼似乎极为抗拒。若是荣国府荣华能够延续,倒是可以富贵一生。就怕万一……唉,也许是老奴想多了!” 原本张嬷嬷想要提醒黛玉一声,可想到贾史氏是黛玉外祖母,贾宝玉是亲表哥,疏不间亲,还是找机会给林枢说一说吧。 林枢拿着一盒点心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框:“刚刚做好的梅花糕,玉儿要不要尝尝?” 雪雁接过盒子,煮着茶水,两兄妹就坐在火炉让说着话。 林枢看到黛玉并未因为荣国府的事伤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过完新年,玉儿可以请荣国府的三位姑娘来咱们家做客。我看梅花开的正好,办场诗会岂不美哉。” 黛玉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可惜王姐姐不在,不然可以介绍她们认识。 “那我可以请湘云妹妹来吗?听说还有个薛家姐姐也在荣国府,我可以请她一起来吗?” 林枢笑了笑:“你做主就好,诗会的事,从写帖子到筹备,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是时候培养黛玉的动手能力了,总不能一直让她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黛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就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林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今后要慢慢学会管家,就从这场诗会开始。” 随后他又给张嬷嬷叮嘱一番:“张嬷嬷,劳烦你在一旁看着,让玉儿自己筹备,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在点出来。” “老奴知道了,大爷放心就是。”张嬷嬷领命回道。 看到黛玉情绪回转,林枢也没有提今日在荣国府的事,与她说了一会闲话,便起身离开。 …… 接下来的几天一片风平浪静,贾赦派人送来了不少礼物,具是金石字画,好些还都是珍品孤本。 其中一口大箱子上点名送给外甥女黛玉的,打开一看,苏东坡的诗词孤本、李清照的宋版珍本、宫里的养颜秘方、紫貂绒皮等林林总总满满一箱子。 黛玉惊讶的看着这些东西,不解的说道:“大舅舅怎么会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她对两位舅舅的感官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一直觉得二舅舅虽然古板,但称得上是谦恭厚道,正人君子。 而大舅舅用外祖母的话来说,不仁不义……嗯,这样说自己的舅舅不太好。 林枢扫了一眼满箱珍奇,吩咐道:“送到姑娘房中收起来。玉儿,你跟我来书房。”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早点告诉黛玉比较好,荣国府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其实早就暗流涌动,甚至已经有外力参与了其中。 兄妹俩坐在书房中,林枢问道:“玉儿似乎对大舅舅的观感不怎么好?” “外祖母经常说大舅舅骄奢淫逸……”黛玉纠结的说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那三年除了年节大宴,很少见到大舅舅。” 贾史氏对黛玉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林枢斟酌了一下,正色道:“玉儿,看人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而且不要轻易下结论。道听途说之下,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接着,林枢把拜访荣国府时,与贾赦见面的情形说了一下,他最后又补充说道:“虽是匆匆一叙,但我发现大舅舅对咱们兄妹还是很关心的。” “能逃一个是一个……” 黛玉眉头紧皱,她嘴里念叨着这句话,脑中回忆着与大舅舅贾赦寥寥无几的见面。 她记得第一次进府时,大舅舅连见都没见自己,只是在吃饭时漫不经心的问了几句。 之后只有在给父亲回信是问了问,自己是否有信转回江南。因为外祖母已经替自己写好了信,当时她只是摇了摇头。 之后三年间,除了江南送来节礼,要回信时,大舅舅都会来问一句,自己是否要递信回去。 每次都是外祖母早早替自己准备好了回信,只有一两次是自己亲自在外祖母跟前写的。 黛玉把这些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大舅舅第一次问自己时,眼神中似有期盼,接下来的几次,慢慢的像是多了焦急与失望。 她把这个突然的发现说了出来,问道:“哥哥,你说大舅舅为什么每次回信时,都要来问问我要不要递信回去?他在焦急什么?又为什么会失望?是不是我想多了?” 林枢叹气道:“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每次从京城的来信不是荣国府老太太所写,就是满是平安顺遂的回信。初时还以为你真的在京城很好,直到林纯前去给你报信被赶了出来,我才发觉,是有人想要隔绝你与家中的通信。” 黛玉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枢,她捂住嘴巴,脑中瞬时一声惊雷。 只听林枢说道:“比如你中毒之事,明明已经病体难愈,依旧瞒着家里人,你觉得荣国府的老太太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与我吗?” “可是外祖母……就算是二舅母真的要害我,外祖母真的知道这件事吗?她会不会也被二舅母给骗了?” 黛玉的心中,外祖母是慈爱的,是真心待自己的。除了宝玉,外祖母对自己的关爱都超过了府中其他几个姐妹。 在扬州时第一次听说外祖母可能明知自己中毒,却提也没提,她就不敢相信是真的。 今日林枢再次提起这件事,让黛玉压在心里的悲伤,又一次涌上心头。 “玉儿,老太太或许不知道你被下毒之事,她或许真的疼爱你。但在老太太眼中,谁都比不过贾宝玉。” 林枢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望向院中萧瑟的冬景,他唏嘘说道:“为了给贾宝玉腾开位置,她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何况你终究是姓林。七岁不同席,把你放在暖阁,任由贾宝玉进出你的住处,满府传言你与贾宝玉青梅竹马,意欲诋毁你的名誉,借此逼迫父亲许嫁。” 说道这里,林枢郑重的说道:“玉儿,你好好想一想,父亲病逝,若是再除了我这个碍眼的嗣子。她再将你带入荣国府,等十五及笄,逼迫你嫁给贾宝玉之后,林家的百万家产,会是谁的?” 第四十三章 成长 林府书房,兄妹俩沉默相对。 薪炭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表达着时间的流逝,林枢把残忍的现实摆在了黛玉的面前,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时间难以接受。 贾敏在世时,经常给幼小的黛玉讲述荣国府的事情。特别是贾史氏,总是在荣国府的故事中,占据着极大的篇幅。 那个时候,黛玉对荣国府的感官是陌生而又好奇。等到了京城,贾史氏的疼爱,几个小姐妹的友谊,给了刚刚丧母,独自离家的黛玉极大的温暖。 可是这一切在治德五年的秋天,开始变了味道。先是自己被查出中毒,凶手极有可能是那个礼佛著称的二舅母。 待自己疼爱有加的外祖母,也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甚至明目张胆的想要算计林家唯一的男嗣,从而为表哥贾宝玉获取林家百万家产。 黛玉内心中的挣扎完全展现在了脸上,林枢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再劝慰。 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还需要她自己想清楚。林家与荣国府该如何来往,黛玉又该如何对待那些人,总要有个适当的度。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叹气一声,仰起小脸问道:“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要不,我再也不去荣国府了!” 说着,她的眼泪就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 林枢走到黛玉面前,蹲下身子,用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倒也不必如此决绝,荣国府中有要害你的人,但也有真正关心你,真心待你的人。咱们只要分清善恶,区别对待就好了。” 黛玉闻声呜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伏在林枢的肩膀上,眼泪不停的流着。 慢慢的哭声停歇,林枢侧了侧脑袋,发现黛玉竟然就这么靠着自己睡着了。 书房中有个软榻,林枢把黛玉抱起轻轻放在软榻上,给她盖好被子。 自己拿了一本时文就守在火炉边看书,不时往炉中添加些炭火。 …… 自黛玉痛快的哭过之后,她像是想通了很多事情。先是替林枢分担了不少家事,甚至连林家各处铺子田庄年终的账目都是黛玉查阅的。 随后就带着三个嬷嬷,安排下人往林家交好的府邸派送年礼,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让林枢很是欣慰。 直到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宫里派来一个小太监,传来了皇帝的旨意。正月初一,正旦大朝之后,诏令荣佳县主入宫觐见。 林枢自然不敢掉于轻心,连忙悄悄去了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在宫外的私宅。 可惜此时夏守忠正在宫里当差,因为新年将至,这几日怕都不会出宫。无奈林枢只能回到家中。 华灯初上,林枢刚进府中,就见张嬷嬷走了过来:“大爷,私自结交陛下身边的内侍,窥视宫闱,乃是大罪!” 林枢当即惊醒,他真是昏了头了,张嬷嬷不但是派来教导黛玉的,更是来探查监视自己的。 他不由在心中悔恨自己的自大,不过并没有太过忐忑。自己只是想要问问皇帝为何突然要召见黛玉,又没有其他心思。 张嬷嬷继续说道:“陛下应该是要彰显自己对忠臣之后的恩德,一是收揽文臣之心,二来是对开国一脉的警告。荣国府那日发生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嬷嬷为何要告知我这些?”林枢探究的看着张嬷嬷的眼睛。 只见对方坦荡的说道:“老奴在宫里风风雨雨几十年,想要在最后的人生中,过一段平安祥和的日子。县主真心待人,老奴喜欢待在县主身边。不知大爷信还是不信?” 林枢从张嬷嬷的眼睛中看不出虚假,不过经过早前的冲动,他也不敢轻易在做决定。 “我不知道,不过嬷嬷今日算是帮了我。如果嬷嬷愿意,林家就是嬷嬷的家。” 张嬷嬷笑了笑:“大爷既然这么说了,老奴就当这句话是真的。陛下安排老奴来林家的用意,想来大爷能猜出个七八来。不过有一点老奴可以明确告诉大爷,陛下对于忠于他的人,恩荣不断。或许会有监视,但更多的是保护,以期君臣相得。” 林枢对于张嬷嬷所说,至少相信一半。安插眼线这么明显,当今皇帝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忠于我,莫瞎搞事。 两人相互试探了一句,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嬷嬷,玉儿初一入宫觐见,就拜托您了!”林枢深深向张嬷嬷拜道:“她还是个孩子,全靠两位嬷嬷精心教导,林家感激不尽。” 张嬷嬷微笑着福身回礼:“大爷放心,有老奴在,县主在宫中不会有事。” …… 治德七年仅剩的一天,林家摘掉了旧灯笼,换上崭新的大红宫灯。 除夕日,换旧符。林枢挥毫泼墨,不一会就书写了好几幅春联。 王焕也终于从书房中走出,与林枢一同挥毫泼墨。他写了好几幅大大的福字,满意的说道:“我的字越来越有王右军的风采了!” “是呀,王右军的是草书,你的也是草书。”林枢打趣一声,王焕刚开始还没听懂林枢的打趣,直到一旁的黛玉捂着嘴笑出神来。 “王家哥哥,王右军的草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而你的草书,就真的像是草书了!” 王焕善于馆阁体,这是科举仕子最常练的字体了。反观他的草书,真是一言难尽。 听到黛玉的评价,他哪里还不明白林枢的揶揄,拿着笔就冲林枢扑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像小孩子一样打闹起来,不一会两人的脸上就多了好些墨汁。 黛玉一边写着对联,一边摇头对王嬷嬷说道:“唉,真是愁人。一会麻烦嬷嬷准备些热水,你看他们脸上……” …… 除夕之夜,当宫灯一盏盏亮起来的时候,林家收到了皇帝赐下的御膳。 虽然只有八盘,而且送过来的时候都冷了,不过林家依旧向皇宫方向高声叩谢皇恩。 随即吩咐厨房去热了热,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顿丰富的年夜饭。 下人们挨个来到正堂向家主拜年,林枢与黛玉勉励了他们几句,赐下红包赏银,随后就围着火炉等待治德七年的结束。 午夜,皇宫方向传来阵阵烟花的响声,林枢也领着黛玉与王焕,在府门前点燃了鞭炮和备好的烟花。 黛玉看着飞上天际绽放的烟花,悄悄在心中说道:“父亲,母亲,女儿过得很好!” 第四十三章 成长 林府书房,兄妹俩沉默相对。 薪炭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表达着时间的流逝,林枢把残忍的现实摆在了黛玉的面前,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时间难以接受。 贾敏在世时,经常给幼小的黛玉讲述荣国府的事情。特别是贾史氏,总是在荣国府的故事中,占据着极大的篇幅。 那个时候,黛玉对荣国府的感官是陌生而又好奇。等到了京城,贾史氏的疼爱,几个小姐妹的友谊,给了刚刚丧母,独自离家的黛玉极大的温暖。 可是这一切在治德五年的秋天,开始变了味道。先是自己被查出中毒,凶手极有可能是那个礼佛著称的二舅母。 待自己疼爱有加的外祖母,也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甚至明目张胆的想要算计林家唯一的男嗣,从而为表哥贾宝玉获取林家百万家产。 黛玉内心中的挣扎完全展现在了脸上,林枢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再劝慰。 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还需要她自己想清楚。林家与荣国府该如何来往,黛玉又该如何对待那些人,总要有个适当的度。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叹气一声,仰起小脸问道:“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要不,我再也不去荣国府了!” 说着,她的眼泪就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 林枢走到黛玉面前,蹲下身子,用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倒也不必如此决绝,荣国府中有要害你的人,但也有真正关心你,真心待你的人。咱们只要分清善恶,区别对待就好了。” 黛玉闻声呜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伏在林枢的肩膀上,眼泪不停的流着。 慢慢的哭声停歇,林枢侧了侧脑袋,发现黛玉竟然就这么靠着自己睡着了。 书房中有个软榻,林枢把黛玉抱起轻轻放在软榻上,给她盖好被子。 自己拿了一本时文就守在火炉边看书,不时往炉中添加些炭火。 …… 自黛玉痛快的哭过之后,她像是想通了很多事情。先是替林枢分担了不少家事,甚至连林家各处铺子田庄年终的账目都是黛玉查阅的。 随后就带着三个嬷嬷,安排下人往林家交好的府邸派送年礼,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让林枢很是欣慰。 直到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宫里派来一个小太监,传来了皇帝的旨意。正月初一,正旦大朝之后,诏令荣佳县主入宫觐见。 林枢自然不敢掉于轻心,连忙悄悄去了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在宫外的私宅。 可惜此时夏守忠正在宫里当差,因为新年将至,这几日怕都不会出宫。无奈林枢只能回到家中。 华灯初上,林枢刚进府中,就见张嬷嬷走了过来:“大爷,私自结交陛下身边的内侍,窥视宫闱,乃是大罪!” 林枢当即惊醒,他真是昏了头了,张嬷嬷不但是派来教导黛玉的,更是来探查监视自己的。 他不由在心中悔恨自己的自大,不过并没有太过忐忑。自己只是想要问问皇帝为何突然要召见黛玉,又没有其他心思。 张嬷嬷继续说道:“陛下应该是要彰显自己对忠臣之后的恩德,一是收揽文臣之心,二来是对开国一脉的警告。荣国府那日发生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嬷嬷为何要告知我这些?”林枢探究的看着张嬷嬷的眼睛。 只见对方坦荡的说道:“老奴在宫里风风雨雨几十年,想要在最后的人生中,过一段平安祥和的日子。县主真心待人,老奴喜欢待在县主身边。不知大爷信还是不信?” 林枢从张嬷嬷的眼睛中看不出虚假,不过经过早前的冲动,他也不敢轻易在做决定。 “我不知道,不过嬷嬷今日算是帮了我。如果嬷嬷愿意,林家就是嬷嬷的家。” 张嬷嬷笑了笑:“大爷既然这么说了,老奴就当这句话是真的。陛下安排老奴来林家的用意,想来大爷能猜出个七八来。不过有一点老奴可以明确告诉大爷,陛下对于忠于他的人,恩荣不断。或许会有监视,但更多的是保护,以期君臣相得。” 林枢对于张嬷嬷所说,至少相信一半。安插眼线这么明显,当今皇帝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忠于我,莫瞎搞事。 两人相互试探了一句,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嬷嬷,玉儿初一入宫觐见,就拜托您了!”林枢深深向张嬷嬷拜道:“她还是个孩子,全靠两位嬷嬷精心教导,林家感激不尽。” 张嬷嬷微笑着福身回礼:“大爷放心,有老奴在,县主在宫中不会有事。” …… 治德七年仅剩的一天,林家摘掉了旧灯笼,换上崭新的大红宫灯。 除夕日,换旧符。林枢挥毫泼墨,不一会就书写了好几幅春联。 王焕也终于从书房中走出,与林枢一同挥毫泼墨。他写了好几幅大大的福字,满意的说道:“我的字越来越有王右军的风采了!” “是呀,王右军的是草书,你的也是草书。”林枢打趣一声,王焕刚开始还没听懂林枢的打趣,直到一旁的黛玉捂着嘴笑出神来。 “王家哥哥,王右军的草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而你的草书,就真的像是草书了!” 王焕善于馆阁体,这是科举仕子最常练的字体了。反观他的草书,真是一言难尽。 听到黛玉的评价,他哪里还不明白林枢的揶揄,拿着笔就冲林枢扑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像小孩子一样打闹起来,不一会两人的脸上就多了好些墨汁。 黛玉一边写着对联,一边摇头对王嬷嬷说道:“唉,真是愁人。一会麻烦嬷嬷准备些热水,你看他们脸上……” …… 除夕之夜,当宫灯一盏盏亮起来的时候,林家收到了皇帝赐下的御膳。 虽然只有八盘,而且送过来的时候都冷了,不过林家依旧向皇宫方向高声叩谢皇恩。 随即吩咐厨房去热了热,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顿丰富的年夜饭。 下人们挨个来到正堂向家主拜年,林枢与黛玉勉励了他们几句,赐下红包赏银,随后就围着火炉等待治德七年的结束。 午夜,皇宫方向传来阵阵烟花的响声,林枢也领着黛玉与王焕,在府门前点燃了鞭炮和备好的烟花。 黛玉看着飞上天际绽放的烟花,悄悄在心中说道:“父亲,母亲,女儿过得很好!” 第四十四章 偶遇 治德八年正月初一,紫禁城奉天殿中,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正旦大朝即将结束。 大殿靠北的丹陛上,皇帝高永衡端坐于龙椅,夏守忠手持浮尘,立于龙椅左侧,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官员拜道:“恭送吾皇!” 等皇帝离开,众文武长舒了一口气。当今陛下越来越有威仪,能把本事喜事的正旦大朝开得如此肃穆的,除了太祖,这还是第二位。 武勋队列中的贾赦,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发现贾政正在与几位文臣聊得正起劲,冷冷一笑,便转身离开大殿。 “恩侯兄,等等我!”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贾赦转身一看,竟然是忠顺王高永桓。 他牙疼的苦笑一声:“王爷,您这声恩侯兄若是让御史们听到,参我的折子,怕是要把陛下的龙案给堆满了。” 风流倜傥的忠顺亲王高永桓,是太上皇高汝绍的第九子。其母万太妃早年不得宠,只是无意间被太上皇临幸,诞下皇九子,这才有了封号。 高永桓自幼不喜读书,除了看戏听曲,就是架鹰走狗,被太上皇斥责其顽劣不堪,不成大器。 如今已经三十七八的他,依旧我行我素,京城无人不知忠顺亲王荤素不忌,有纨绔亲王之称。 然而他却备受当今皇帝所喜,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高永桓的爵位从郡王提到亲王,还赐下大量珍奇宝物。 与贾赦相识相交,还是在胭脂楼上认识的。至于这胭脂楼嘛,就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楚馆了。 贾赦行了一个标准的拜礼说道:“臣贾赦拜见王爷,不知王爷喊臣,是有什么事吗?” 高永桓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几名御史后,就装模作样的说:“本王新得了一块奇石,想找你掌掌眼……” 那几名准备“找茬”的御史一听这话,还以为又是两个纨绔在交流玩乐之事,鄙视一阵便离开了此地。 “真是阴魂不散啊,你说咱俩都没敢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们怎么就盯着不放呢?” 高永桓先是吐槽一句,然后拉着贾赦往承天门走:“听说前几日你家的亲戚把你家老太太气得不轻,快给我具体说说,我要编一出新戏,最近正没灵感呢!” “王爷,那是臣的母亲!”贾赦不满的回了一句。 “唉,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情况,跟我装什么孝顺?”高永桓满不在意的说道:“人家不要咱们孝顺,那咱们也别凑到人家面前讨人嫌……” 临近承天门,视线中守门的大汉将军甲胄明亮,两人也不再说谈论这个话题。 “外甥女?”贾赦突然看到门洞内走来一名面带薄纱、身着县主冠服的姑娘,旁边跟着一名老嬷嬷,由一小太监领着往里面走着。 高永桓寻声看了过去,好奇问道:“你认识?” 贾赦没有回来,内心有些担忧,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大步走近黛玉:“外甥女怎么进宫了?” “玉儿给大舅舅请安!” 黛玉福身一拜,随即解释道:“陛下召见,刚刚哥哥送了我过来。” “荣佳县主,陛下还等着……” 旁边的小太监正要催促,突然听到一声冷哼。 只见身着蟒袍玉带的高永桓走了过来,冷冷瞥了一眼小太监:“皇兄刚刚下朝,正与内阁诸相在勤政殿议事,哪有那么快结束?容人家亲戚说两句话不行吗?” “奴婢该死,还请九王爷赎罪!”小太监一看是忠顺王,当即就跪下磕头。 高永桓踢了他一脚:“起来,站旁边等着。” 贾赦没有理会这些,给黛玉叮嘱道:“陛下垂恩,外甥女当心怀敬畏感恩之心。一会舅舅在宫门处与你哥哥候着,出来正好与你说说话。” 随后他又一把拉了高永桓过来,对黛玉说道:“这位是陛下九弟,忠顺亲王!” 黛玉闻音知雅意,立马福身恭敬的行礼:“林氏女拜见亲王殿下!” 高永桓被贾赦突然拉过来,受了黛玉的拜礼,茫然片刻,在贾赦的眼神示意下,解下腰间的团龙玉佩,递给黛玉。 “本王与林忠正虽然见面不多,却也敬其高洁之品性。作为长辈,本王也没准备个什么见面礼,这块玉佩你就拿着,要是碰到什么麻烦,就拿它来王府。” 黛玉想要拒绝,不过贾赦一把接过塞到她手中:“长者赐,不可赐。外甥女快谢过王爷!” 这下黛玉只能再次恭敬的拜谢:“多谢殿下赏赐!” 高永桓点点头,踢了踢旁边躬身站着的小太监:“荣佳县主乃是忠臣之后,小心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带县主去勤政殿……”小太监诚惶诚恐的给高永桓做着保证。 黛玉向两人行礼告辞,跟着小太监往勤政殿方向走去。 看着远去的黛玉,高永桓不解的问道:“恩侯兄,你为何如此维护林家女,甚至愿意欠下我的人情?你对你自己的女儿都没这么尽心过!” 贾赦苦笑回道:“当年四妹我没能护住,外甥女也差点……算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还得上。” 或许是听出了贾赦话中的失落,高永桓也不再追问。 两人出了承天门,只见林枢正在马车旁候着。 “外甥见过大舅舅,新年伊始,外甥恭祝大舅舅身体康泰,福寿延年。” 林枢看到从门洞走出的贾赦,连忙迎上去请安。再看到旁边一身蟒袍的高永桓,再次躬身:“学生林枢,拜见王爷!” “这位是忠顺亲王!”贾赦介绍了一句。 “学生恭祝王爷四时如意,万事遂心!” 高永桓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枢,啪啪拍了两下林枢的肩膀:“长得秀气了些,倒是与昔年的林探花颇为相像。你的祝福本王受了,不过没有新年礼给你。” “改日听曲,你带他一起来,我给他补上。”高永桓看到自己府中的人已经过来,便跟贾赦拱手告辞:“你们舅甥俩说话吧,本王先回去了。记得有时间来王府找我,实在无趣的很啊!” 舅甥俩回礼告别,看着远去的王府车马,林枢这才询问贾赦:“大舅舅,您与忠顺王殿下关系很好?” 第四十四章 偶遇 治德八年正月初一,紫禁城奉天殿中,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正旦大朝即将结束。 大殿靠北的丹陛上,皇帝高永衡端坐于龙椅,夏守忠手持浮尘,立于龙椅左侧,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官员拜道:“恭送吾皇!” 等皇帝离开,众文武长舒了一口气。当今陛下越来越有威仪,能把本事喜事的正旦大朝开得如此肃穆的,除了太祖,这还是第二位。 武勋队列中的贾赦,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发现贾政正在与几位文臣聊得正起劲,冷冷一笑,便转身离开大殿。 “恩侯兄,等等我!”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贾赦转身一看,竟然是忠顺王高永桓。 他牙疼的苦笑一声:“王爷,您这声恩侯兄若是让御史们听到,参我的折子,怕是要把陛下的龙案给堆满了。” 风流倜傥的忠顺亲王高永桓,是太上皇高汝绍的第九子。其母万太妃早年不得宠,只是无意间被太上皇临幸,诞下皇九子,这才有了封号。 高永桓自幼不喜读书,除了看戏听曲,就是架鹰走狗,被太上皇斥责其顽劣不堪,不成大器。 如今已经三十七八的他,依旧我行我素,京城无人不知忠顺亲王荤素不忌,有纨绔亲王之称。 然而他却备受当今皇帝所喜,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高永桓的爵位从郡王提到亲王,还赐下大量珍奇宝物。 与贾赦相识相交,还是在胭脂楼上认识的。至于这胭脂楼嘛,就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楚馆了。 贾赦行了一个标准的拜礼说道:“臣贾赦拜见王爷,不知王爷喊臣,是有什么事吗?” 高永桓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几名御史后,就装模作样的说:“本王新得了一块奇石,想找你掌掌眼……” 那几名准备“找茬”的御史一听这话,还以为又是两个纨绔在交流玩乐之事,鄙视一阵便离开了此地。 “真是阴魂不散啊,你说咱俩都没敢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们怎么就盯着不放呢?” 高永桓先是吐槽一句,然后拉着贾赦往承天门走:“听说前几日你家的亲戚把你家老太太气得不轻,快给我具体说说,我要编一出新戏,最近正没灵感呢!” “王爷,那是臣的母亲!”贾赦不满的回了一句。 “唉,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情况,跟我装什么孝顺?”高永桓满不在意的说道:“人家不要咱们孝顺,那咱们也别凑到人家面前讨人嫌……” 临近承天门,视线中守门的大汉将军甲胄明亮,两人也不再说谈论这个话题。 “外甥女?”贾赦突然看到门洞内走来一名面带薄纱、身着县主冠服的姑娘,旁边跟着一名老嬷嬷,由一小太监领着往里面走着。 高永桓寻声看了过去,好奇问道:“你认识?” 贾赦没有回来,内心有些担忧,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大步走近黛玉:“外甥女怎么进宫了?” “玉儿给大舅舅请安!” 黛玉福身一拜,随即解释道:“陛下召见,刚刚哥哥送了我过来。” “荣佳县主,陛下还等着……” 旁边的小太监正要催促,突然听到一声冷哼。 只见身着蟒袍玉带的高永桓走了过来,冷冷瞥了一眼小太监:“皇兄刚刚下朝,正与内阁诸相在勤政殿议事,哪有那么快结束?容人家亲戚说两句话不行吗?” “奴婢该死,还请九王爷赎罪!”小太监一看是忠顺王,当即就跪下磕头。 高永桓踢了他一脚:“起来,站旁边等着。” 贾赦没有理会这些,给黛玉叮嘱道:“陛下垂恩,外甥女当心怀敬畏感恩之心。一会舅舅在宫门处与你哥哥候着,出来正好与你说说话。” 随后他又一把拉了高永桓过来,对黛玉说道:“这位是陛下九弟,忠顺亲王!” 黛玉闻音知雅意,立马福身恭敬的行礼:“林氏女拜见亲王殿下!” 高永桓被贾赦突然拉过来,受了黛玉的拜礼,茫然片刻,在贾赦的眼神示意下,解下腰间的团龙玉佩,递给黛玉。 “本王与林忠正虽然见面不多,却也敬其高洁之品性。作为长辈,本王也没准备个什么见面礼,这块玉佩你就拿着,要是碰到什么麻烦,就拿它来王府。” 黛玉想要拒绝,不过贾赦一把接过塞到她手中:“长者赐,不可赐。外甥女快谢过王爷!” 这下黛玉只能再次恭敬的拜谢:“多谢殿下赏赐!” 高永桓点点头,踢了踢旁边躬身站着的小太监:“荣佳县主乃是忠臣之后,小心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带县主去勤政殿……”小太监诚惶诚恐的给高永桓做着保证。 黛玉向两人行礼告辞,跟着小太监往勤政殿方向走去。 看着远去的黛玉,高永桓不解的问道:“恩侯兄,你为何如此维护林家女,甚至愿意欠下我的人情?你对你自己的女儿都没这么尽心过!” 贾赦苦笑回道:“当年四妹我没能护住,外甥女也差点……算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还得上。” 或许是听出了贾赦话中的失落,高永桓也不再追问。 两人出了承天门,只见林枢正在马车旁候着。 “外甥见过大舅舅,新年伊始,外甥恭祝大舅舅身体康泰,福寿延年。” 林枢看到从门洞走出的贾赦,连忙迎上去请安。再看到旁边一身蟒袍的高永桓,再次躬身:“学生林枢,拜见王爷!” “这位是忠顺亲王!”贾赦介绍了一句。 “学生恭祝王爷四时如意,万事遂心!” 高永桓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枢,啪啪拍了两下林枢的肩膀:“长得秀气了些,倒是与昔年的林探花颇为相像。你的祝福本王受了,不过没有新年礼给你。” “改日听曲,你带他一起来,我给他补上。”高永桓看到自己府中的人已经过来,便跟贾赦拱手告辞:“你们舅甥俩说话吧,本王先回去了。记得有时间来王府找我,实在无趣的很啊!” 舅甥俩回礼告别,看着远去的王府车马,林枢这才询问贾赦:“大舅舅,您与忠顺王殿下关系很好?” 第四十五章 前因 忠顺亲王,林枢依稀记得原著结尾中,手持圣旨查抄宁荣两府的,就是这位王爷。 可从刚刚短暂的交流中,他发现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同忠顺王很是熟悉,甚至可以说,关系匪浅。 听到林枢的疑问,贾赦没有否认。他回道:“我与忠顺王算是兴趣相投,时常一起听个曲看个戏,一来二去也就有了不错的交情。” 这算什么?戏友? 看似荒唐的理由,竟然让林枢觉得贾赦与高永桓之间,关系怕是很不一般。 刚刚高永桓如此亲切待自己,绝对是因为贾赦的缘故。人家超品的亲王,不可能见到一个小小的举人,只因为自己长得好就邀请去王府做客。 哪怕这个王爷被传荤素不忌,但林枢从眼神中,没有看到一丝淫邪。 贾赦看了看疑惑不解的林枢,笑了笑说:“别想那么多,他更多的是想从你这打听前几日在荣禧堂发生的事。” 嗯? 只听贾赦继续解释道:“那日你把老太太气得够呛,荣禧堂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了。忠顺王这段日子正想编一新戏,所以……” 林枢哭笑不得的看向贾赦:“大舅舅,荣国府真成筛子了,您就不管一管?” 贾赦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好半天才说出了两个字:“不管!” 他抓住车辕,登上马车,回头给林枢说道:“你上车,我有话问你。” 等林枢上车后,福全领着人守在马车周围,防止闲杂人等靠近。 为防止黛玉冻着,林家的马车外面裹得厚厚的,里面也铺设了暖和的皮毛。 两人在车中倒也不冷,贾赦的眼睛变得凌厉,他对林枢说道:“看外甥女的状态,她的身体应该无碍了吧?” 林枢惊讶的看向贾赦:“大舅舅也知道?” 看到贾赦点头,林枢突然有些愤怒:“那为何大舅舅不早早给父亲写信告知此事?” “我往扬州送了六次信,换了六个送信的人,可一封回信都没有,就是送信的人,也都是无缘无故的死在回京的路上了。” 贾赦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的锤击在林枢的心上。 他稳了稳心神,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说道:“虽说我偶有外出,但基本上一直都在父亲身边。舅舅的信,林家绝对没有收到过。” “我知道你们没有收到过,所以我每次都会去问问外甥女,要不要给家里写信,本想借机夹在外甥女的信中给你们示警,但结果你也知道吧。” 贾赦叹息一声,他继续说道:“因为迟迟找不到机会,我又不能离京,眼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只能想尽办法查找原因……” 接着,贾赦把自己从治德三年到治德五年两年多的调查讲了出来。 原来黛玉所中之毒,乃是前宋真宗皇帝曾经服用的丹药所制。 统制县伯王家,不知从哪找来的古籍,利用丹药制成了粉末状毒药。 贾王氏嫁入荣国府的时候,从王家带来不少的药粉,悄悄收买一直给黛玉制作人参养荣丸的太医,慢慢掺入其中。 因为黛玉的生下来就体质孱弱,加上初来京城,水土不服之下,身体是越来越差。 哪怕一直吃着药,也没见好转。荣国府的其他人也没有看出其中的不妥。 贾赦在损失掉最后的亲兵之后,终于查到了丹毒的缓解方法,那就是多吃蔬菜水果或是牛乳鸡蛋。 于是他借口黛玉吃不惯重口荤腥的肉食,让厨房特意不间断的提供蔬菜水果鸡蛋等物。 虽然没有办法根治,却大大缓解了毒素对黛玉身体的损害。 至于贾赦为什么没有公开此事,那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一个人——统制县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贾代善留给贾赦的亲兵,这些年陆陆续续死得没剩下几个了。为了调查黛玉中毒的事,又折损了几个。 若是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就公开此事,以贾赦对王子腾狠辣的了解,别说救下黛玉,怕是连自己都要不明不白的死在东跨院里。 直到林如海病逝,贾琏送黛玉回南,贾赦才松了一口气。 …… 林枢听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双手紧握,指甲都快钻进掌心。 “大舅舅,可知王家、王氏为何要害玉儿?” 只听贾赦回道:“那年父亲出征漠北,老太太不知为何突然向王家提亲,赶着父亲凯旋便定下了亲事。为此父亲回家后与老太太差点老死不相往来,敏妹妹为此与王氏关系极为紧张,多次让王氏当众下不来台……” “这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机的给玉儿下毒啊?”林枢觉得这个理由不够。 王氏就是再恨伯娘贾敏,也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给黛玉下毒。而且王家也参与其中,有些得不偿失啊。 贾赦补充道:“截断我与你父亲通信的人,是江南甄家、忠信王高永仪。而且有一件事应该与此事也有关联……” 贾赦的话突然听了下来,欲言又止。林枢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唉! 许久之后,贾赦样子极其痛苦的说道:“其实老太太曾经有过怀疑,她悄悄让鸳鸯从通州请来了一名名医,给外甥女诊过脉。但在诊脉刚刚结束,龙首宫的甄太妃便请了老太太入宫。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一切回归平静。” 林枢梳理了贾赦刚刚所说的话,从王家到甄家,再到整件事情的中心荣国府,串联起来的话,贾王氏就只是一把刀,握刀的人有两个,王子腾和忠信王高永仪。 他们的目标不是黛玉,而是身处江南漩涡中心的林如海,甚至是整个林家。 整个荣国府怕是都在王家和高永仪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比如贾赦示警送信,贾史氏悄悄请名医为黛玉诊脉,对方都能及时的作出应对。 忠信王高永仪与甄家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原因只有一个字,钱! 扬州巡盐御史府,统领江南各大盐场。从制盐到发放盐引,再到盐税,都是坐镇扬州的林如海掌管。 本以为身为荣国府的女婿,贾家与甄家是世代老亲,又与王家有着姻亲关系。 作为支持忠信王高永仪的几大家族,曾多次派人联系林如海,想要在盐引和盐税上做些手脚,好为高永仪提供钱财支撑。 但谁都不会想到,林如海哪怕没有直接站在当今皇帝一边,也没有向高永仪靠拢的打算。 林如海的中立与操守,让数次劝说失败的高永仪失去了耐心。于是就有了幼子早夭,贾敏“病逝”,以及黛玉中毒之事。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林如海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第四十五章 前因 忠顺亲王,林枢依稀记得原著结尾中,手持圣旨查抄宁荣两府的,就是这位王爷。 可从刚刚短暂的交流中,他发现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同忠顺王很是熟悉,甚至可以说,关系匪浅。 听到林枢的疑问,贾赦没有否认。他回道:“我与忠顺王算是兴趣相投,时常一起听个曲看个戏,一来二去也就有了不错的交情。” 这算什么?戏友? 看似荒唐的理由,竟然让林枢觉得贾赦与高永桓之间,关系怕是很不一般。 刚刚高永桓如此亲切待自己,绝对是因为贾赦的缘故。人家超品的亲王,不可能见到一个小小的举人,只因为自己长得好就邀请去王府做客。 哪怕这个王爷被传荤素不忌,但林枢从眼神中,没有看到一丝淫邪。 贾赦看了看疑惑不解的林枢,笑了笑说:“别想那么多,他更多的是想从你这打听前几日在荣禧堂发生的事。” 嗯? 只听贾赦继续解释道:“那日你把老太太气得够呛,荣禧堂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了。忠顺王这段日子正想编一新戏,所以……” 林枢哭笑不得的看向贾赦:“大舅舅,荣国府真成筛子了,您就不管一管?” 贾赦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好半天才说出了两个字:“不管!” 他抓住车辕,登上马车,回头给林枢说道:“你上车,我有话问你。” 等林枢上车后,福全领着人守在马车周围,防止闲杂人等靠近。 为防止黛玉冻着,林家的马车外面裹得厚厚的,里面也铺设了暖和的皮毛。 两人在车中倒也不冷,贾赦的眼睛变得凌厉,他对林枢说道:“看外甥女的状态,她的身体应该无碍了吧?” 林枢惊讶的看向贾赦:“大舅舅也知道?” 看到贾赦点头,林枢突然有些愤怒:“那为何大舅舅不早早给父亲写信告知此事?” “我往扬州送了六次信,换了六个送信的人,可一封回信都没有,就是送信的人,也都是无缘无故的死在回京的路上了。” 贾赦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的锤击在林枢的心上。 他稳了稳心神,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说道:“虽说我偶有外出,但基本上一直都在父亲身边。舅舅的信,林家绝对没有收到过。” “我知道你们没有收到过,所以我每次都会去问问外甥女,要不要给家里写信,本想借机夹在外甥女的信中给你们示警,但结果你也知道吧。” 贾赦叹息一声,他继续说道:“因为迟迟找不到机会,我又不能离京,眼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只能想尽办法查找原因……” 接着,贾赦把自己从治德三年到治德五年两年多的调查讲了出来。 原来黛玉所中之毒,乃是前宋真宗皇帝曾经服用的丹药所制。 统制县伯王家,不知从哪找来的古籍,利用丹药制成了粉末状毒药。 贾王氏嫁入荣国府的时候,从王家带来不少的药粉,悄悄收买一直给黛玉制作人参养荣丸的太医,慢慢掺入其中。 因为黛玉的生下来就体质孱弱,加上初来京城,水土不服之下,身体是越来越差。 哪怕一直吃着药,也没见好转。荣国府的其他人也没有看出其中的不妥。 贾赦在损失掉最后的亲兵之后,终于查到了丹毒的缓解方法,那就是多吃蔬菜水果或是牛乳鸡蛋。 于是他借口黛玉吃不惯重口荤腥的肉食,让厨房特意不间断的提供蔬菜水果鸡蛋等物。 虽然没有办法根治,却大大缓解了毒素对黛玉身体的损害。 至于贾赦为什么没有公开此事,那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一个人——统制县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贾代善留给贾赦的亲兵,这些年陆陆续续死得没剩下几个了。为了调查黛玉中毒的事,又折损了几个。 若是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就公开此事,以贾赦对王子腾狠辣的了解,别说救下黛玉,怕是连自己都要不明不白的死在东跨院里。 直到林如海病逝,贾琏送黛玉回南,贾赦才松了一口气。 …… 林枢听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双手紧握,指甲都快钻进掌心。 “大舅舅,可知王家、王氏为何要害玉儿?” 只听贾赦回道:“那年父亲出征漠北,老太太不知为何突然向王家提亲,赶着父亲凯旋便定下了亲事。为此父亲回家后与老太太差点老死不相往来,敏妹妹为此与王氏关系极为紧张,多次让王氏当众下不来台……” “这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机的给玉儿下毒啊?”林枢觉得这个理由不够。 王氏就是再恨伯娘贾敏,也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给黛玉下毒。而且王家也参与其中,有些得不偿失啊。 贾赦补充道:“截断我与你父亲通信的人,是江南甄家、忠信王高永仪。而且有一件事应该与此事也有关联……” 贾赦的话突然听了下来,欲言又止。林枢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唉! 许久之后,贾赦样子极其痛苦的说道:“其实老太太曾经有过怀疑,她悄悄让鸳鸯从通州请来了一名名医,给外甥女诊过脉。但在诊脉刚刚结束,龙首宫的甄太妃便请了老太太入宫。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一切回归平静。” 林枢梳理了贾赦刚刚所说的话,从王家到甄家,再到整件事情的中心荣国府,串联起来的话,贾王氏就只是一把刀,握刀的人有两个,王子腾和忠信王高永仪。 他们的目标不是黛玉,而是身处江南漩涡中心的林如海,甚至是整个林家。 整个荣国府怕是都在王家和高永仪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比如贾赦示警送信,贾史氏悄悄请名医为黛玉诊脉,对方都能及时的作出应对。 忠信王高永仪与甄家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原因只有一个字,钱! 扬州巡盐御史府,统领江南各大盐场。从制盐到发放盐引,再到盐税,都是坐镇扬州的林如海掌管。 本以为身为荣国府的女婿,贾家与甄家是世代老亲,又与王家有着姻亲关系。 作为支持忠信王高永仪的几大家族,曾多次派人联系林如海,想要在盐引和盐税上做些手脚,好为高永仪提供钱财支撑。 但谁都不会想到,林如海哪怕没有直接站在当今皇帝一边,也没有向高永仪靠拢的打算。 林如海的中立与操守,让数次劝说失败的高永仪失去了耐心。于是就有了幼子早夭,贾敏“病逝”,以及黛玉中毒之事。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林如海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第四十六章 觐见 高永仪与甄家、王家的算计可以说是一环套一环,贾敏与幼子的离去的确让林如海几近崩溃。 他把黛玉送到荣国府,留下林家唯一的男嗣精心教导。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放弃抵抗的时候,一封临终遗折开始了林家的第一次也是最重的一次反击。 林家近半家产换来了皇帝对林家的庇佑,而当年没有公开的晒盐法让林枢得到了皇帝的青睐。 直到曾经担任绣衣卫扬州千户所千户的耿向南,因为扬州盐场暴动不得不登门求援的时候,林枢才明白为何林如海当年没有上奏晒盐法。 一是夺嫡风波正盛,二来林如海熟知官场的规则。林枢将来入仕,晒盐法将成为他领先其他同年最好的踏板。 同时,晒盐法的存在,将会是林家报仇雪恨的第一柄插向高永仪的利刃。你想让我家破人亡,那我就断掉你最大的财源。没了贪污的江南盐税,我看你如何收买朝臣,私铸兵甲。 舅甥俩在马车中交流许久,林枢逐渐知道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与江南甄家为首的家族现如今在朝廷中的情况。 贾家两府虽说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其实已是日薄西山。哪怕贾元春如今贵为皇妃,依旧只是如回光返照一般,榨取着最后一丝家族底蕴。 “有些事我不能在家里说,记住,当今陛下眼里不容沙子,做纯臣虽然艰难了些,但有皇帝庇佑,可百无禁忌。万不可结党,以陛下的性格,京城的这些武勋文臣,不会超过三成。” 贾赦最后叮嘱了林枢一番,随后就坐在马车中沉默不语,把时间就给林枢让他消化听到的信息。 …… 勤政殿,皇帝高永衡与几位内阁大学士商议完事情,便听夏守忠说道:“皇爷,荣佳县主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高永衡放下手中的折子,抬头吩咐道:“去请她过来。” 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住了走到门口的夏守忠:“顺便让人准备些小姑娘喜欢吃的点心、贡果,一会让人送到林家。” 听到吩咐的夏守忠领命出去,不久便见他领着一名略有孩子气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张嬷嬷。 黛玉计算着自己与不远处龙案的距离,停下脚步,恭敬的福身行礼:“臣女林氏,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永衡稍稍打量了一下黛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怀念。 随后恢复过来,心道,这林家女倒是有一丝林如海的风采,不愧书香门第。 “平身,大伴,给搬两个棉凳过来。” 等黛玉起身,旁边的张嬷嬷也行礼拜道:“老奴拜见皇爷,经年不见,皇爷倒是消瘦了许多。” 高永衡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声:“嬷嬷永远关注的,都是其他人视而不见的地方。坐下说话吧!” 黛玉刚刚从承天门进宫,直到于偏殿等候召见,早就累得快站不住了。 高永衡看出了黛玉的疲乏,便吩咐两人坐下说话。 两人谢恩坐下,便听皇帝问道:“荣佳初到京城,可有去荣国府拜访?” 黛玉原本要起身回话,高永衡摆了摆手说:“就坐下说吧,又不是朝堂,没必要那么拘束。嬷嬷,你也别把荣佳教得太刻板了!” 张嬷嬷笑着回道:“皇爷威仪甚重,加上县主初次进宫,有些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有了这番对话,黛玉的紧张感倒是少了许多。她回道:“回陛下,臣女抵京第三天,便去了荣国府探望外祖母等长辈。” “他们没有为难你跟你哥哥吧?”高永衡似有玩味之意,却让黛玉惊诧不已。 不过她在片刻的惊诧之后连忙回道:“稍有波折,与长辈略有冲突,正准备改日再去赔罪。” 大舅舅刚刚叮嘱过自己,面对皇帝,要有敬畏之心。那么就不能撒谎,如实回答皇帝的问题就是是最好的敬畏。 高永衡哈哈一笑,他对荣国府发生了什么事一清二楚,绣衣卫的探子早就把这些送到了案头。 “你是朕亲封的荣佳县主,你哥哥是圣人门徒,既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去赔罪?有孝心没有错,愚孝就不对了。” 皇帝的话让黛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恭敬的称是。高永衡突然想起,面前的小姑娘只有十一二岁,自语一般说道:“朕都忘了你还小,回去把这话说给你哥哥听,他会明白了。” 黛玉恭敬的回道:“臣女谨遵陛下教诲。” “嬷嬷……” “老奴在!” 高永衡把目光转向张嬷嬷,他说道:“荣佳到底还小,林枢怕也不懂后宅阴私,你多多操心。过几日朕让内务府挑几个宫人送去林家,你调教调教,就让他们伺候荣佳吧。” 张嬷嬷似乎并不意外皇帝会对黛玉如此看重,领命称诺。 黛玉起身谢恩时,高永衡笑着说道:“朕听闻林家诗礼传家,你自幼才思敏捷。过些日子御花园的花开了,你来宫中,为朕写上几首诗词可好?” “若陛下不嫌臣女愚笨,待花卉盛开,臣女便请见圣躬。”黛玉起身拜伏。 皇帝与张嬷嬷又说了一阵闲话,最后看了看桌子上厚厚的奏折,苦笑道:“朕原想同荣佳与嬷嬷多说几句,可这朝政繁忙,容不得闲。今日就到这里,让大伴送你们出宫吧。” 张嬷嬷看了看皇帝的面色,对夏守忠说道:“娘娘当年是如何叮嘱咱们的,夏公公似乎是忘了?皇爷如此消瘦,你定然没有按照娘娘的吩咐来!” 夏守忠面如苦瓜,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小声辩解道:“姑姑怕是忘了皇爷的脾气,我哪能劝得动啊。那些朝臣什么折子都往皇爷案头送,你也知道皇爷的脾气……” 两人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皇帝的脾气张嬷嬷自然极为清楚。 高永衡正看着两人如同往日那样斗嘴,面带微笑。张嬷嬷劝说道:“皇爷还是多多顾及一下您的龙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内阁自己做主就是了,您也没必要事必躬亲。” 黛玉想到皇帝对自己家的照顾,也劝说道:“臣女斗胆,陛下事必躬亲,虽是勤政爱民,但却有碍龙体,得不偿失。臣女曾与史书中有所得,前明太祖事必躬亲,每日光是处理朝政便用去了近八个时辰。陛下,您若也如此,龙体怎么受得住?” 她抬头看了看皇帝的神色,见其面有微笑,于是继续说道:“臣女兄长与我讲史时,曾笑言,臣子为让君王记住自己,不间断呈递奏折,不是拿天气说事,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只为说句陛下圣安。臣女觉得,去除这些折子,这沓折子,便可少一大截,陛下也可多些休息的时间。” 第四十六章 觐见 高永仪与甄家、王家的算计可以说是一环套一环,贾敏与幼子的离去的确让林如海几近崩溃。 他把黛玉送到荣国府,留下林家唯一的男嗣精心教导。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放弃抵抗的时候,一封临终遗折开始了林家的第一次也是最重的一次反击。 林家近半家产换来了皇帝对林家的庇佑,而当年没有公开的晒盐法让林枢得到了皇帝的青睐。 直到曾经担任绣衣卫扬州千户所千户的耿向南,因为扬州盐场暴动不得不登门求援的时候,林枢才明白为何林如海当年没有上奏晒盐法。 一是夺嫡风波正盛,二来林如海熟知官场的规则。林枢将来入仕,晒盐法将成为他领先其他同年最好的踏板。 同时,晒盐法的存在,将会是林家报仇雪恨的第一柄插向高永仪的利刃。你想让我家破人亡,那我就断掉你最大的财源。没了贪污的江南盐税,我看你如何收买朝臣,私铸兵甲。 舅甥俩在马车中交流许久,林枢逐渐知道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与江南甄家为首的家族现如今在朝廷中的情况。 贾家两府虽说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其实已是日薄西山。哪怕贾元春如今贵为皇妃,依旧只是如回光返照一般,榨取着最后一丝家族底蕴。 “有些事我不能在家里说,记住,当今陛下眼里不容沙子,做纯臣虽然艰难了些,但有皇帝庇佑,可百无禁忌。万不可结党,以陛下的性格,京城的这些武勋文臣,不会超过三成。” 贾赦最后叮嘱了林枢一番,随后就坐在马车中沉默不语,把时间就给林枢让他消化听到的信息。 …… 勤政殿,皇帝高永衡与几位内阁大学士商议完事情,便听夏守忠说道:“皇爷,荣佳县主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高永衡放下手中的折子,抬头吩咐道:“去请她过来。” 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住了走到门口的夏守忠:“顺便让人准备些小姑娘喜欢吃的点心、贡果,一会让人送到林家。” 听到吩咐的夏守忠领命出去,不久便见他领着一名略有孩子气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张嬷嬷。 黛玉计算着自己与不远处龙案的距离,停下脚步,恭敬的福身行礼:“臣女林氏,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永衡稍稍打量了一下黛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怀念。 随后恢复过来,心道,这林家女倒是有一丝林如海的风采,不愧书香门第。 “平身,大伴,给搬两个棉凳过来。” 等黛玉起身,旁边的张嬷嬷也行礼拜道:“老奴拜见皇爷,经年不见,皇爷倒是消瘦了许多。” 高永衡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声:“嬷嬷永远关注的,都是其他人视而不见的地方。坐下说话吧!” 黛玉刚刚从承天门进宫,直到于偏殿等候召见,早就累得快站不住了。 高永衡看出了黛玉的疲乏,便吩咐两人坐下说话。 两人谢恩坐下,便听皇帝问道:“荣佳初到京城,可有去荣国府拜访?” 黛玉原本要起身回话,高永衡摆了摆手说:“就坐下说吧,又不是朝堂,没必要那么拘束。嬷嬷,你也别把荣佳教得太刻板了!” 张嬷嬷笑着回道:“皇爷威仪甚重,加上县主初次进宫,有些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有了这番对话,黛玉的紧张感倒是少了许多。她回道:“回陛下,臣女抵京第三天,便去了荣国府探望外祖母等长辈。” “他们没有为难你跟你哥哥吧?”高永衡似有玩味之意,却让黛玉惊诧不已。 不过她在片刻的惊诧之后连忙回道:“稍有波折,与长辈略有冲突,正准备改日再去赔罪。” 大舅舅刚刚叮嘱过自己,面对皇帝,要有敬畏之心。那么就不能撒谎,如实回答皇帝的问题就是是最好的敬畏。 高永衡哈哈一笑,他对荣国府发生了什么事一清二楚,绣衣卫的探子早就把这些送到了案头。 “你是朕亲封的荣佳县主,你哥哥是圣人门徒,既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去赔罪?有孝心没有错,愚孝就不对了。” 皇帝的话让黛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恭敬的称是。高永衡突然想起,面前的小姑娘只有十一二岁,自语一般说道:“朕都忘了你还小,回去把这话说给你哥哥听,他会明白了。” 黛玉恭敬的回道:“臣女谨遵陛下教诲。” “嬷嬷……” “老奴在!” 高永衡把目光转向张嬷嬷,他说道:“荣佳到底还小,林枢怕也不懂后宅阴私,你多多操心。过几日朕让内务府挑几个宫人送去林家,你调教调教,就让他们伺候荣佳吧。” 张嬷嬷似乎并不意外皇帝会对黛玉如此看重,领命称诺。 黛玉起身谢恩时,高永衡笑着说道:“朕听闻林家诗礼传家,你自幼才思敏捷。过些日子御花园的花开了,你来宫中,为朕写上几首诗词可好?” “若陛下不嫌臣女愚笨,待花卉盛开,臣女便请见圣躬。”黛玉起身拜伏。 皇帝与张嬷嬷又说了一阵闲话,最后看了看桌子上厚厚的奏折,苦笑道:“朕原想同荣佳与嬷嬷多说几句,可这朝政繁忙,容不得闲。今日就到这里,让大伴送你们出宫吧。” 张嬷嬷看了看皇帝的面色,对夏守忠说道:“娘娘当年是如何叮嘱咱们的,夏公公似乎是忘了?皇爷如此消瘦,你定然没有按照娘娘的吩咐来!” 夏守忠面如苦瓜,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小声辩解道:“姑姑怕是忘了皇爷的脾气,我哪能劝得动啊。那些朝臣什么折子都往皇爷案头送,你也知道皇爷的脾气……” 两人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皇帝的脾气张嬷嬷自然极为清楚。 高永衡正看着两人如同往日那样斗嘴,面带微笑。张嬷嬷劝说道:“皇爷还是多多顾及一下您的龙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内阁自己做主就是了,您也没必要事必躬亲。” 黛玉想到皇帝对自己家的照顾,也劝说道:“臣女斗胆,陛下事必躬亲,虽是勤政爱民,但却有碍龙体,得不偿失。臣女曾与史书中有所得,前明太祖事必躬亲,每日光是处理朝政便用去了近八个时辰。陛下,您若也如此,龙体怎么受得住?” 她抬头看了看皇帝的神色,见其面有微笑,于是继续说道:“臣女兄长与我讲史时,曾笑言,臣子为让君王记住自己,不间断呈递奏折,不是拿天气说事,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只为说句陛下圣安。臣女觉得,去除这些折子,这沓折子,便可少一大截,陛下也可多些休息的时间。” 第四十七章 影子 高永衡听着黛玉的劝解,乐呵呵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折子里,有三分之一都是各地督抚呈递的请安折子。洋洋洒洒一大篇,还真是只是说句圣躬安。” 黛玉不解的问道:“既然陛下知道这些折子只是在浪费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为何还要亲自批阅?” “朕若不回上几个字,他们还不得心惊胆颤的以为,朕是对他们有什么不满。” 听到皇帝的回答,黛玉竟然替皇帝感到委屈。传言中刻薄寡恩的当今陛下,连这都顾及到了,真不知那些人是想要什么样的君主。 “陛下德被苍生,乃万民福祉,臣女敬佩!” 黛玉恭敬的拜道:“虽是如此,臣女依旧觉得,其身正,圣天子自会信重,其身不正,日请圣安心难安。臣女拙见,让陛下见笑了?唯愿陛下圣体康泰,福寿延年!” “其身正,圣天子自会信重,其身不正,日请圣安心难安。这句话说的好啊,可惜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依旧参不透这么简单的道理。” 高永衡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福身行礼的黛玉,给张嬷嬷说道:“嬷嬷,带荣佳回去歇着吧,过些日子暖和了,再来宫里玩耍。” “老奴遵旨!” 黛玉也向皇帝告辞:“臣女告退!” 等夏守忠把黛玉和张嬷嬷送出勤政殿,回到皇帝身边,只听高永衡幽幽问道:“大伴,你说荣佳像不像淳安?” “陛下,公主……荣佳县主眉眼的确有公主的模样!”夏守忠神情一愣,怪不得刚刚皇爷待荣佳县主如此和颜悦色,原来是从荣佳县主看到了淳安公主的影子。 高永衡摆了摆手:“你去内务府挑八个宫女,四个内侍送到林家,堂堂荣佳县主,没几个宫人伺候,岂不是让别人看低了。” 夏守忠领旨前往内务府,高永衡怔怔得看着满案的折子,心中感慨,自语道:“倒是个聪慧的孩子,懂得敬畏与感恩!” …… 承天门外,黛玉终于回到了林家的马车上。贾赦见其无恙,便只是说了几句闲话,随后就同兄妹俩告辞离开。 等回到家中,黛玉把觐见时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林枢听,张嬷嬷也补充了几句。 对于忠顺王高永桓的馈赠,林枢觉得应该是贾赦的原因。 而皇帝对于黛玉的厚待,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要不是当今陛下是个不好女色的君王,他都有携妹出海的打算了。 等黛玉休息,林枢与张嬷嬷来到书房。 “嬷嬷,玉儿今日觐见,圣恩如此厚重,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林枢直言询问,他觉得张嬷嬷既然打算在林家终老,那么就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件事的答案。 张嬷嬷回道:“陛下如此厚待,一是千金买马骨,做给臣子看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县主与淳安公主有相似之处。” 淳安公主? 林枢对于皇家之事,知道的不多。特别是这位淳安公主,只知道她是皇帝与先皇后唯一的女儿,却在十五岁时,因病早逝。 据说淳安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得皇帝喜爱。可惜命运无常,一场风寒,让帝后失去了珍爱的嫡女。 治德元年,皇帝追封其为淳安公主,迁藏帝陵,以期将来父女再见。 张嬷嬷给林枢解释道:“县主不但眉眼与淳安公主相像,更相似的其实是气质。陛下怕是从县主的身上,看到了淳安公主的影子……” 林枢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去处理,被皇帝厚待,还是因为与早逝的公主相像的原因,他真不知是祸是福。 他苦笑问道:“嬷嬷,这件事,您觉得咱们该如何对待?” 林枢口中的“咱们”,让张嬷嬷心中一暖。这是拿她当自己人。 她笑了笑:“大爷不必担忧,与淳安公主相像,可以为县主摆脱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县主品貌俱佳,怕是将来少不了提亲的人。以大爷的年纪,哪怕才高八斗,四五年之内,也不可能穿绯着紫。有了陛下的庇佑,那些打着提亲算计林家的人,怕是要掂量掂量了。” 京城里,皇室宗亲、公侯勋贵,想要打听一个闺阁女子的品貌简直易如反掌。 林家五代列侯积攒的家产,哪怕捐献了一半给皇帝,剩下的也够某些人眼红了。 黛玉今日被皇帝召见,消息灵通的人家怕是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无论是打林家为黛玉准备的丰厚嫁妆,或者是县主这个封号,怀着别有用心的人绝对不会少。 林枢就是在今年春闱中一举夺魁,也不过六品的翰林院编撰,距离三品大员最起码得十年时间。 想要让黛玉平安顺遂,还真得靠皇帝的这份厚待才行。至于成了别人的影子,林枢只能向已经仙逝的淳安公主道一声感谢了。 …… 紫禁城中无秘密,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荣佳县主被皇帝召见,并在召见后恩荣不断。 先是赐下御制点心贡果,没过两天又赐下宫女内侍,甚至连随护的亲兵都派了过来。 有了皇帝的另眼相待,后宫的那些嫔妃,无论背后怎么看待,明面上一个个都往林家送去了不少赏赐。 林枢与黛玉看着这些赏赐,哭笑不得。 张嬷嬷安排那八名宫女按照品类分别收好,随后拿着账册走到林枢面前。 “大爷,老奴已经登记好了,依照所赐之礼,回礼之事,还得县主和大爷拿主意。” 黛玉接过账册,大致看了一遍,她把账册递给林枢:“哥哥,按照礼制,宫中的几位贵人咱们不好直接回礼,不妨以几位贵人的名字,折成钱财,送到养济院去如何?” 养济院,大楚设置的收养无依孤儿的地方。一般都是依靠朝廷拨款,不过也接受捐赠。 黛玉的这个办法好,既还了那几位贵人的人情,又不会折了她们的面子。 林枢点点头:“既然玉儿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张嬷嬷也赞同黛玉的处理,皇帝的赏赐那是圣恩,安心受着就好。至于这些后宫贵人,还是不欠人情为好。 等到林家以宫中贵人的名义往养济院送去大量粮食、衣被以及钱财,坐在勤政殿的高永衡对夏守忠说道:“去给后宫那些人说一声,别去打扰荣佳。” “皇爷,奴婢斗胆,您要是真这么做了,她们怕是会恨上荣佳县主。” 夏守忠劝说一声,后宫的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荣佳县主若是被这群人盯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第四十七章 影子 高永衡听着黛玉的劝解,乐呵呵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折子里,有三分之一都是各地督抚呈递的请安折子。洋洋洒洒一大篇,还真是只是说句圣躬安。” 黛玉不解的问道:“既然陛下知道这些折子只是在浪费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为何还要亲自批阅?” “朕若不回上几个字,他们还不得心惊胆颤的以为,朕是对他们有什么不满。” 听到皇帝的回答,黛玉竟然替皇帝感到委屈。传言中刻薄寡恩的当今陛下,连这都顾及到了,真不知那些人是想要什么样的君主。 “陛下德被苍生,乃万民福祉,臣女敬佩!” 黛玉恭敬的拜道:“虽是如此,臣女依旧觉得,其身正,圣天子自会信重,其身不正,日请圣安心难安。臣女拙见,让陛下见笑了?唯愿陛下圣体康泰,福寿延年!” “其身正,圣天子自会信重,其身不正,日请圣安心难安。这句话说的好啊,可惜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依旧参不透这么简单的道理。” 高永衡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福身行礼的黛玉,给张嬷嬷说道:“嬷嬷,带荣佳回去歇着吧,过些日子暖和了,再来宫里玩耍。” “老奴遵旨!” 黛玉也向皇帝告辞:“臣女告退!” 等夏守忠把黛玉和张嬷嬷送出勤政殿,回到皇帝身边,只听高永衡幽幽问道:“大伴,你说荣佳像不像淳安?” “陛下,公主……荣佳县主眉眼的确有公主的模样!”夏守忠神情一愣,怪不得刚刚皇爷待荣佳县主如此和颜悦色,原来是从荣佳县主看到了淳安公主的影子。 高永衡摆了摆手:“你去内务府挑八个宫女,四个内侍送到林家,堂堂荣佳县主,没几个宫人伺候,岂不是让别人看低了。” 夏守忠领旨前往内务府,高永衡怔怔得看着满案的折子,心中感慨,自语道:“倒是个聪慧的孩子,懂得敬畏与感恩!” …… 承天门外,黛玉终于回到了林家的马车上。贾赦见其无恙,便只是说了几句闲话,随后就同兄妹俩告辞离开。 等回到家中,黛玉把觐见时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林枢听,张嬷嬷也补充了几句。 对于忠顺王高永桓的馈赠,林枢觉得应该是贾赦的原因。 而皇帝对于黛玉的厚待,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要不是当今陛下是个不好女色的君王,他都有携妹出海的打算了。 等黛玉休息,林枢与张嬷嬷来到书房。 “嬷嬷,玉儿今日觐见,圣恩如此厚重,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林枢直言询问,他觉得张嬷嬷既然打算在林家终老,那么就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件事的答案。 张嬷嬷回道:“陛下如此厚待,一是千金买马骨,做给臣子看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县主与淳安公主有相似之处。” 淳安公主? 林枢对于皇家之事,知道的不多。特别是这位淳安公主,只知道她是皇帝与先皇后唯一的女儿,却在十五岁时,因病早逝。 据说淳安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得皇帝喜爱。可惜命运无常,一场风寒,让帝后失去了珍爱的嫡女。 治德元年,皇帝追封其为淳安公主,迁藏帝陵,以期将来父女再见。 张嬷嬷给林枢解释道:“县主不但眉眼与淳安公主相像,更相似的其实是气质。陛下怕是从县主的身上,看到了淳安公主的影子……” 林枢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去处理,被皇帝厚待,还是因为与早逝的公主相像的原因,他真不知是祸是福。 他苦笑问道:“嬷嬷,这件事,您觉得咱们该如何对待?” 林枢口中的“咱们”,让张嬷嬷心中一暖。这是拿她当自己人。 她笑了笑:“大爷不必担忧,与淳安公主相像,可以为县主摆脱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县主品貌俱佳,怕是将来少不了提亲的人。以大爷的年纪,哪怕才高八斗,四五年之内,也不可能穿绯着紫。有了陛下的庇佑,那些打着提亲算计林家的人,怕是要掂量掂量了。” 京城里,皇室宗亲、公侯勋贵,想要打听一个闺阁女子的品貌简直易如反掌。 林家五代列侯积攒的家产,哪怕捐献了一半给皇帝,剩下的也够某些人眼红了。 黛玉今日被皇帝召见,消息灵通的人家怕是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无论是打林家为黛玉准备的丰厚嫁妆,或者是县主这个封号,怀着别有用心的人绝对不会少。 林枢就是在今年春闱中一举夺魁,也不过六品的翰林院编撰,距离三品大员最起码得十年时间。 想要让黛玉平安顺遂,还真得靠皇帝的这份厚待才行。至于成了别人的影子,林枢只能向已经仙逝的淳安公主道一声感谢了。 …… 紫禁城中无秘密,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荣佳县主被皇帝召见,并在召见后恩荣不断。 先是赐下御制点心贡果,没过两天又赐下宫女内侍,甚至连随护的亲兵都派了过来。 有了皇帝的另眼相待,后宫的那些嫔妃,无论背后怎么看待,明面上一个个都往林家送去了不少赏赐。 林枢与黛玉看着这些赏赐,哭笑不得。 张嬷嬷安排那八名宫女按照品类分别收好,随后拿着账册走到林枢面前。 “大爷,老奴已经登记好了,依照所赐之礼,回礼之事,还得县主和大爷拿主意。” 黛玉接过账册,大致看了一遍,她把账册递给林枢:“哥哥,按照礼制,宫中的几位贵人咱们不好直接回礼,不妨以几位贵人的名字,折成钱财,送到养济院去如何?” 养济院,大楚设置的收养无依孤儿的地方。一般都是依靠朝廷拨款,不过也接受捐赠。 黛玉的这个办法好,既还了那几位贵人的人情,又不会折了她们的面子。 林枢点点头:“既然玉儿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张嬷嬷也赞同黛玉的处理,皇帝的赏赐那是圣恩,安心受着就好。至于这些后宫贵人,还是不欠人情为好。 等到林家以宫中贵人的名义往养济院送去大量粮食、衣被以及钱财,坐在勤政殿的高永衡对夏守忠说道:“去给后宫那些人说一声,别去打扰荣佳。” “皇爷,奴婢斗胆,您要是真这么做了,她们怕是会恨上荣佳县主。” 夏守忠劝说一声,后宫的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荣佳县主若是被这群人盯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第四十八章 爬灰 夏守忠的话提醒了高永衡,东宫未定,自己的几个儿子与他们的母妃,没一个省油的灯。 若是自己对荣佳的另眼相待让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岂不是给荣佳平添了不少麻烦。 “算了,就由着她们瞎算计吧。有张嬷嬷在,荣佳也算聪慧,这点小算计,她们应该能应付过来。” 夏守忠连忙凑趣道:“荣佳县主有陛下的庇佑,自然神鬼难侵!” …… 却说凤藻宫中,雍容华贵的贤妃贾元春,正坐在窗前怔怔发呆。 发髻上的七凤金钗,彰显着帝王的恩宠。 抱琴急匆匆走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林家用等同的钱粮,以各宫贵人的名义捐给了养济院。” 元春嗤笑一声:“我早就说了,想要投陛下所好,也要分清楚情况。她们想要借林家表妹来拉拢林家,甚至借机讨好陛下,也不看看会不会犯了忌讳!” 抱琴不能理解元春所说的话,难道投陛下所好,给表姑娘送些礼物,也有什么忌讳不成? 元春没有解释,继续看着宫墙上方窄小的天空。数年谨慎小心,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哪怕生死荣华,皆在帝王的一念之间,总好过被人钳制,做那违心之事。 “抱琴,你说,咱们还有机会再回荣国府看看吗?我好想家啊!” 元春像是无意识的问道:“也不知道宫墙之外,还有几个人记得贾元春这个人!” …… 新年的气氛,在元宵过后便悄无声息的消散的一干二净。 距离治德八年的会试仅剩不到一月,各地举子陆续抵达京城。 客栈、寺庙以及租赁借住的举子们,让整座京城变得更加喧闹。 福全手中拿着几份请帖走到书房中,交给林枢:“大爷,这几份是近两日收到的帖子,其中有一份是南直隶会馆送来的。” 正在看书的林枢抬起头来,打开请帖看了看,果然有一份家乡举子共同联名的请帖。 “瑾玉贤兄,乡梓同年于正月二十一巳时末,在揽月楼以文会友,静待贤兄亲来。” 福全补充说道:“焕大爷那边,也收到了帖子,属下已经送过去了。” 林枢点点头,他吩咐道:“你去送个信,就说明日我会准时赴会。再去账上支取二百两银子,交给会馆,让他们好好招待诸位贤兄。” 福全领命出门,林枢看着请帖上联名的名字,嘴角露出微笑。 南直隶文华鼎盛,光是这份请帖上的赴试举子就有二十来人,这还不算不在南直隶会馆居住的人。 这群人中,林枢能看到好几个与自己曾经一同中举的同年。治德五年,秦淮同饮,没想到还真的在京城聚首了。 他放下请帖,继续拿起刚才的时文选集看了起来。直到午时,才同黛玉一起用饭。 “哥哥,后日可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去趟大报恩寺?” 黛玉期待的看向林枢,见到林枢点头,雀跃的笑了起来。 林枢问道:“怎么突然要去大报恩寺,那边有什么庙会吗?” “倒不是庙会,是凤姐姐说,她后日与二姐姐她们一起陪蓉哥媳妇去还愿,问我去不去呢。” 黛玉解释了一下,林枢神色微动,没有再说什么,隐晦的看了看王嬷嬷。 兄妹俩用完饭后,黛玉回去午休。林枢叫了王嬷嬷过来:“宁国府那位身体好了?这么快?” 既然与黛玉所中之毒相似,怕不会这么快好的。怎么还能出门去寺庙还愿? 王嬷嬷回道:“老奴派人盯着宁国府呢,听说蓉大奶奶病体渐愈,虽然仍有小恙,却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嬷嬷直言便是。” “只是宁国府中有传言,说是蓉大奶奶的病,怕是……怕是珍老爷欲要扒灰给吓的!” 王嬷嬷的话让林枢突然想起这件原著中,关于焦大的那句话:“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这贾珍真是不知死活,还有贾史氏,他就不信贾珍的这点破事,贾史氏会不知道?扒灰的丑事要是被爆出来,贾家名声绝对会臭不可闻。 母族的名声毁了,怎么可能不会牵扯到宫里的贾元春?真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愚蠢至极! “既如此,嬷嬷继续派人盯着。还有,这种丑事,就不要污了玉儿的耳朵了。” 林枢叮嘱了王嬷嬷一番,随后去了前院。 他还是觉得得去找贾琏一次,贾珍的死活不重要,秦可卿暂时还不能死。 倒不是他圣母心发作,也不是舍不得美人。只不过秦可卿既然是前太子的女儿,她的背后就牵扯到一方极大的势力。 不管这方势力的目标是谁,只要能给忠信王高永仪造成威胁,他就要试试能不能拉拢过来。 而且皇帝怕是也在打这个主意,作为皇帝的拥护者,自然要“为君分忧”不是! …… 酉时一刻,林枢与贾琏坐在宁荣街旁的一家酒楼雅间。 福全早就派人清场,林枢遥看宁国府的恢宏,把王嬷嬷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琏表哥,这件事你就没听到过传言吗?” 贾琏呆立许久,木楞之后就是怒火冲天。 这是嫌贾家死得不够快?他好不容易解决了下毒之事,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桩丑事! 听到林枢的疑问,贾琏摇头回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宫中伴驾,连家都没回过几次。而且……” 他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名字,恼火的拍碎了桌子上的茶盏:“秦氏的身份家里知道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贾珍,老太太这是想做什么?” 宁荣两府中,知道秦可卿真实身份的有好几个,贾史氏、贾王氏、贾赦以及贾琏。 当然,贾珍之父贾敬定然也是知道的。 但消息最灵通的,绝对是贾史氏莫属。因为两府的总管,都是贾史氏的人。 贾琏就不信这件丑事,赖二会没有告诉老太太。而老太太默不作声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拿住这个把柄钳制身为贾氏族长的贾珍,二是让秦可卿死在流言蜚语之下,替皇帝了去心头之患,以期让元春更加受宠。 可惜在皇帝的眼中,秦可卿活着,比死去更加有用。反而老太太的做法,只会让皇帝更加厌恶贾家。 林枢与贾琏在雅间密议许久,最后匆匆赶回了荣国府。 林枢现在酒楼窗前,静静的看着贾琏踏进荣国府大门,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福全,安排人查一查贾珍的情况,最好能摸清楚他最近与那些人来往的比较密切。我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第四十八章 爬灰 夏守忠的话提醒了高永衡,东宫未定,自己的几个儿子与他们的母妃,没一个省油的灯。 若是自己对荣佳的另眼相待让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岂不是给荣佳平添了不少麻烦。 “算了,就由着她们瞎算计吧。有张嬷嬷在,荣佳也算聪慧,这点小算计,她们应该能应付过来。” 夏守忠连忙凑趣道:“荣佳县主有陛下的庇佑,自然神鬼难侵!” …… 却说凤藻宫中,雍容华贵的贤妃贾元春,正坐在窗前怔怔发呆。 发髻上的七凤金钗,彰显着帝王的恩宠。 抱琴急匆匆走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林家用等同的钱粮,以各宫贵人的名义捐给了养济院。” 元春嗤笑一声:“我早就说了,想要投陛下所好,也要分清楚情况。她们想要借林家表妹来拉拢林家,甚至借机讨好陛下,也不看看会不会犯了忌讳!” 抱琴不能理解元春所说的话,难道投陛下所好,给表姑娘送些礼物,也有什么忌讳不成? 元春没有解释,继续看着宫墙上方窄小的天空。数年谨慎小心,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哪怕生死荣华,皆在帝王的一念之间,总好过被人钳制,做那违心之事。 “抱琴,你说,咱们还有机会再回荣国府看看吗?我好想家啊!” 元春像是无意识的问道:“也不知道宫墙之外,还有几个人记得贾元春这个人!” …… 新年的气氛,在元宵过后便悄无声息的消散的一干二净。 距离治德八年的会试仅剩不到一月,各地举子陆续抵达京城。 客栈、寺庙以及租赁借住的举子们,让整座京城变得更加喧闹。 福全手中拿着几份请帖走到书房中,交给林枢:“大爷,这几份是近两日收到的帖子,其中有一份是南直隶会馆送来的。” 正在看书的林枢抬起头来,打开请帖看了看,果然有一份家乡举子共同联名的请帖。 “瑾玉贤兄,乡梓同年于正月二十一巳时末,在揽月楼以文会友,静待贤兄亲来。” 福全补充说道:“焕大爷那边,也收到了帖子,属下已经送过去了。” 林枢点点头,他吩咐道:“你去送个信,就说明日我会准时赴会。再去账上支取二百两银子,交给会馆,让他们好好招待诸位贤兄。” 福全领命出门,林枢看着请帖上联名的名字,嘴角露出微笑。 南直隶文华鼎盛,光是这份请帖上的赴试举子就有二十来人,这还不算不在南直隶会馆居住的人。 这群人中,林枢能看到好几个与自己曾经一同中举的同年。治德五年,秦淮同饮,没想到还真的在京城聚首了。 他放下请帖,继续拿起刚才的时文选集看了起来。直到午时,才同黛玉一起用饭。 “哥哥,后日可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去趟大报恩寺?” 黛玉期待的看向林枢,见到林枢点头,雀跃的笑了起来。 林枢问道:“怎么突然要去大报恩寺,那边有什么庙会吗?” “倒不是庙会,是凤姐姐说,她后日与二姐姐她们一起陪蓉哥媳妇去还愿,问我去不去呢。” 黛玉解释了一下,林枢神色微动,没有再说什么,隐晦的看了看王嬷嬷。 兄妹俩用完饭后,黛玉回去午休。林枢叫了王嬷嬷过来:“宁国府那位身体好了?这么快?” 既然与黛玉所中之毒相似,怕不会这么快好的。怎么还能出门去寺庙还愿? 王嬷嬷回道:“老奴派人盯着宁国府呢,听说蓉大奶奶病体渐愈,虽然仍有小恙,却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嬷嬷直言便是。” “只是宁国府中有传言,说是蓉大奶奶的病,怕是……怕是珍老爷欲要扒灰给吓的!” 王嬷嬷的话让林枢突然想起这件原著中,关于焦大的那句话:“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这贾珍真是不知死活,还有贾史氏,他就不信贾珍的这点破事,贾史氏会不知道?扒灰的丑事要是被爆出来,贾家名声绝对会臭不可闻。 母族的名声毁了,怎么可能不会牵扯到宫里的贾元春?真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愚蠢至极! “既如此,嬷嬷继续派人盯着。还有,这种丑事,就不要污了玉儿的耳朵了。” 林枢叮嘱了王嬷嬷一番,随后去了前院。 他还是觉得得去找贾琏一次,贾珍的死活不重要,秦可卿暂时还不能死。 倒不是他圣母心发作,也不是舍不得美人。只不过秦可卿既然是前太子的女儿,她的背后就牵扯到一方极大的势力。 不管这方势力的目标是谁,只要能给忠信王高永仪造成威胁,他就要试试能不能拉拢过来。 而且皇帝怕是也在打这个主意,作为皇帝的拥护者,自然要“为君分忧”不是! …… 酉时一刻,林枢与贾琏坐在宁荣街旁的一家酒楼雅间。 福全早就派人清场,林枢遥看宁国府的恢宏,把王嬷嬷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琏表哥,这件事你就没听到过传言吗?” 贾琏呆立许久,木楞之后就是怒火冲天。 这是嫌贾家死得不够快?他好不容易解决了下毒之事,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桩丑事! 听到林枢的疑问,贾琏摇头回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宫中伴驾,连家都没回过几次。而且……” 他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名字,恼火的拍碎了桌子上的茶盏:“秦氏的身份家里知道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贾珍,老太太这是想做什么?” 宁荣两府中,知道秦可卿真实身份的有好几个,贾史氏、贾王氏、贾赦以及贾琏。 当然,贾珍之父贾敬定然也是知道的。 但消息最灵通的,绝对是贾史氏莫属。因为两府的总管,都是贾史氏的人。 贾琏就不信这件丑事,赖二会没有告诉老太太。而老太太默不作声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拿住这个把柄钳制身为贾氏族长的贾珍,二是让秦可卿死在流言蜚语之下,替皇帝了去心头之患,以期让元春更加受宠。 可惜在皇帝的眼中,秦可卿活着,比死去更加有用。反而老太太的做法,只会让皇帝更加厌恶贾家。 林枢与贾琏在雅间密议许久,最后匆匆赶回了荣国府。 林枢现在酒楼窗前,静静的看着贾琏踏进荣国府大门,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福全,安排人查一查贾珍的情况,最好能摸清楚他最近与那些人来往的比较密切。我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第四十九章 赴宴 林枢与贾琏分开后的当晚,王嬷嬷的儿子王伦就传回了消息。 他花了点银子,从荣国府下人口中得知,贾琏一回家,就直奔荣禧堂。 先是与荣国府老太太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随后快马出城,去了城外玄真观。 因为城门关闭的原因,怕是明早才能回来。王伦赶回家中,把这些事告诉了林枢,等待林枢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阿伦,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贾家两府那继续盯着。” 林枢沉思片刻,吩咐道:“记得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用,该用钱的地方别省着,务必打听清楚宁国府的情况。” 王伦拍着胸脯向林枢保证:“大爷放心,小的一定打听的清清楚楚,那贾家两府就像筛子似的,容易得很。” 王伦退出书房后,林枢独自坐在书房思索着关于贾家的事情。 虽说林家如今已经摆脱了家破人亡的险境,但荣国府中的有些人,能保下来的还得尽力去保。 不止是因为姻亲关系,像是贾赦贾琏等人,要么对林家有恩,要么曾经对黛玉关照有加。 就是为了给自己营造一个好名声,他要尽力去帮助贾琏。至少,要保住贾赦一房,或者说是与黛玉关系要好的几个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未来,需要有个人能在武将一系中,支持自己。林家不可能只凭自己一个文臣就能再现辉煌,而贾琏,就是最好的人选。 …… 一夜暴雪,治德八年新年一过,便下起了大雪。 京城银装素裹,洁白的雪花掩盖了太多的肮脏。 林枢乘车前往揽月楼,王焕、福全同他一同坐在马车中。 “大爷,这场雪一下,怕是又要冻死不少无家可归的人啊!” 北城富贵,林家所在的黄华坊毗邻皇城,多是富贵人家。 可揽月楼地处南城,虽然繁华,却也是乞儿云集之处。刚刚马车经过的路上,就有不少冻死在路边的可怜人。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习以为常的将这些人的尸体,扔上板车,就拉去了城外乱葬岗。 福全是林家家生子,虽是家仆,但从小也是衣食无忧的人。 加上江南繁华,乞丐过得都比北地的好很多,至少冻死街头的场景很少出现。 林枢叹息道:“当今天子勤政爱民,大楚国威正盛。但盛世之下,依旧无法保证所有的百姓衣食无忧。还是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焕放下帘子,脸上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他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苏州的情况比京城好多了,只要有一把力气,人不懒惰,只能能混到一口饭吃,真是不知道京城哪里来这么多的乞儿。” 苏州光是织机就能养活一大批人,还有码头等地,消化了大量无地之人。 京城就不一样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国朝已立百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加上九边多有战火,边境的百姓多有南逃寻生之人,京城的乞丐也就越来越多。 三人在马车中唏嘘不已,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到了揽月楼,看到门口迎接的同乡,心情也好了许多。 “瑾玉兄、惟中兄,两位贤兄终于来了!” 为首的人是三年前同科举人蔺德泽,还有盛程云、章浦、褚思远等几个朋友。身后的二十多人中,也有几人是林枢有印象的。 众人一番寒暄,簇拥着林枢走进了揽月楼。福全领着林家家仆就坐在一楼,守着楼梯口等候林枢的召唤。 蔺德泽三年前会试落榜,苦读三年再次征战,如今颇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志气。言语间,对林枢因为守孝未能赴试极为可惜。 “瑾玉兄三年前未能赴试真是可惜,让那福建子拔了头筹。说起来真实气人,前科会试,咱们南直隶竟然只中了十八人,反而福建超过了二十。” 林枢笑了笑说:“自古文无第一,前科不中,今科再比就是。江西会试中第的人数连连魁首,咱们要比也应该与江西仕子比试才有意思不是。” 大楚自立国以来,会试中,江西中榜人数经常位居各省之首,南直隶与福建多是二三名。 林枢作为众人中出身最高、声望最高的人,此时当然要替大家提提气。 “瑾玉兄说的对,咱们要比,也要与江西比!来,诸位贤兄同饮此杯,预祝我南直隶今科会试,一举夺魁!” 王焕不愧最能活跃气氛的人,起身就是一阵鼓舞人心的话语。揽月楼上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觥筹交错,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高文举中状元名扬天下,逛三宫六院帽插金花,思姑爹姑妈不能还家”。 隔着轻纱,林枢隐约能看到唱曲的人拨动琵琶,和音唱着《珍珠记》。 王焕是个戏迷,酒过三巡,这会正略有迷糊的打着节拍跟着咿咿呀呀。 林枢也被灌了不少酒,哪怕度数不怎么高,也让他有些头晕。倚靠在窗边,打开窗户看向外面。冷风吹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雪花又飘落下来,银光素裹下的京城,让林枢有些感慨,不知父亲林如海当年,是否与自己一样,在京城赏过如此雪景。 “昔年风雪如今日,似是新人念旧人!” “我就说瑾玉兄为何独坐窗前吹冷风,原来是有如此美景!” 蔺德泽手执酒杯,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确实是好景致!如此美景,瑾玉兄怎能不留下佳作?” “什么佳作?在哪里?快来让我等观摩观摩!” 一下子众人都围了过来,蔺德泽说道:“今日我等聚首揽月楼,正逢新年初雪,大家若不留下诗作,岂不是辜负了如此盛景?” 他转身向林枢说道:“瑾玉兄诗礼传家,又是前科解元,当为首作!” 林枢拗不过众人的热情,细思半天,开口吟道:“试看门庭雪,无风故故轻。登楼谁独倚,得句老还成。虚白真堪托,非花不用名。寄言车马客,此地即蓬瀛。” 这是林枢借用了前世明朝李贽的《初雪》,他本就不善诗词,无奈之下,只能做一回文抄公了。 诗词虽有不大应景之嫌,不过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倒也得到了不少赞叹。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吟诗作赋,还不是拿着笔墨记录摘抄,揽月楼上好一番热闹。 第四十九章 赴宴 林枢与贾琏分开后的当晚,王嬷嬷的儿子王伦就传回了消息。 他花了点银子,从荣国府下人口中得知,贾琏一回家,就直奔荣禧堂。 先是与荣国府老太太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随后快马出城,去了城外玄真观。 因为城门关闭的原因,怕是明早才能回来。王伦赶回家中,把这些事告诉了林枢,等待林枢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阿伦,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贾家两府那继续盯着。” 林枢沉思片刻,吩咐道:“记得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用,该用钱的地方别省着,务必打听清楚宁国府的情况。” 王伦拍着胸脯向林枢保证:“大爷放心,小的一定打听的清清楚楚,那贾家两府就像筛子似的,容易得很。” 王伦退出书房后,林枢独自坐在书房思索着关于贾家的事情。 虽说林家如今已经摆脱了家破人亡的险境,但荣国府中的有些人,能保下来的还得尽力去保。 不止是因为姻亲关系,像是贾赦贾琏等人,要么对林家有恩,要么曾经对黛玉关照有加。 就是为了给自己营造一个好名声,他要尽力去帮助贾琏。至少,要保住贾赦一房,或者说是与黛玉关系要好的几个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未来,需要有个人能在武将一系中,支持自己。林家不可能只凭自己一个文臣就能再现辉煌,而贾琏,就是最好的人选。 …… 一夜暴雪,治德八年新年一过,便下起了大雪。 京城银装素裹,洁白的雪花掩盖了太多的肮脏。 林枢乘车前往揽月楼,王焕、福全同他一同坐在马车中。 “大爷,这场雪一下,怕是又要冻死不少无家可归的人啊!” 北城富贵,林家所在的黄华坊毗邻皇城,多是富贵人家。 可揽月楼地处南城,虽然繁华,却也是乞儿云集之处。刚刚马车经过的路上,就有不少冻死在路边的可怜人。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习以为常的将这些人的尸体,扔上板车,就拉去了城外乱葬岗。 福全是林家家生子,虽是家仆,但从小也是衣食无忧的人。 加上江南繁华,乞丐过得都比北地的好很多,至少冻死街头的场景很少出现。 林枢叹息道:“当今天子勤政爱民,大楚国威正盛。但盛世之下,依旧无法保证所有的百姓衣食无忧。还是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焕放下帘子,脸上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他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苏州的情况比京城好多了,只要有一把力气,人不懒惰,只能能混到一口饭吃,真是不知道京城哪里来这么多的乞儿。” 苏州光是织机就能养活一大批人,还有码头等地,消化了大量无地之人。 京城就不一样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国朝已立百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加上九边多有战火,边境的百姓多有南逃寻生之人,京城的乞丐也就越来越多。 三人在马车中唏嘘不已,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到了揽月楼,看到门口迎接的同乡,心情也好了许多。 “瑾玉兄、惟中兄,两位贤兄终于来了!” 为首的人是三年前同科举人蔺德泽,还有盛程云、章浦、褚思远等几个朋友。身后的二十多人中,也有几人是林枢有印象的。 众人一番寒暄,簇拥着林枢走进了揽月楼。福全领着林家家仆就坐在一楼,守着楼梯口等候林枢的召唤。 蔺德泽三年前会试落榜,苦读三年再次征战,如今颇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志气。言语间,对林枢因为守孝未能赴试极为可惜。 “瑾玉兄三年前未能赴试真是可惜,让那福建子拔了头筹。说起来真实气人,前科会试,咱们南直隶竟然只中了十八人,反而福建超过了二十。” 林枢笑了笑说:“自古文无第一,前科不中,今科再比就是。江西会试中第的人数连连魁首,咱们要比也应该与江西仕子比试才有意思不是。” 大楚自立国以来,会试中,江西中榜人数经常位居各省之首,南直隶与福建多是二三名。 林枢作为众人中出身最高、声望最高的人,此时当然要替大家提提气。 “瑾玉兄说的对,咱们要比,也要与江西比!来,诸位贤兄同饮此杯,预祝我南直隶今科会试,一举夺魁!” 王焕不愧最能活跃气氛的人,起身就是一阵鼓舞人心的话语。揽月楼上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觥筹交错,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高文举中状元名扬天下,逛三宫六院帽插金花,思姑爹姑妈不能还家”。 隔着轻纱,林枢隐约能看到唱曲的人拨动琵琶,和音唱着《珍珠记》。 王焕是个戏迷,酒过三巡,这会正略有迷糊的打着节拍跟着咿咿呀呀。 林枢也被灌了不少酒,哪怕度数不怎么高,也让他有些头晕。倚靠在窗边,打开窗户看向外面。冷风吹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雪花又飘落下来,银光素裹下的京城,让林枢有些感慨,不知父亲林如海当年,是否与自己一样,在京城赏过如此雪景。 “昔年风雪如今日,似是新人念旧人!” “我就说瑾玉兄为何独坐窗前吹冷风,原来是有如此美景!” 蔺德泽手执酒杯,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确实是好景致!如此美景,瑾玉兄怎能不留下佳作?” “什么佳作?在哪里?快来让我等观摩观摩!” 一下子众人都围了过来,蔺德泽说道:“今日我等聚首揽月楼,正逢新年初雪,大家若不留下诗作,岂不是辜负了如此盛景?” 他转身向林枢说道:“瑾玉兄诗礼传家,又是前科解元,当为首作!” 林枢拗不过众人的热情,细思半天,开口吟道:“试看门庭雪,无风故故轻。登楼谁独倚,得句老还成。虚白真堪托,非花不用名。寄言车马客,此地即蓬瀛。” 这是林枢借用了前世明朝李贽的《初雪》,他本就不善诗词,无奈之下,只能做一回文抄公了。 诗词虽有不大应景之嫌,不过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倒也得到了不少赞叹。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吟诗作赋,还不是拿着笔墨记录摘抄,揽月楼上好一番热闹。 第五十章 贾敬 揽月楼上吟诗作赋,交流时文,倒是一片祥和。 宁国府中却是处处肃杀,家仆跪地,连呼吸声都不敢稍大一点。 在城外玄真观修道多年的贾敬天一亮就回到了宁国府中,第一件事就是让焦大去召集亲兵,封锁府邸。 那群住在宁国府背后小巷子的老兵们听说老家主召唤,一个个穿戴上破旧却又擦的明亮的铠甲,拿起刀剑就来到了宁国府中。 一身道袍的贾敬坐在正堂门口,冷冷看着面前跪着的满满当当的下人。 “焦大,让人去抄了赖家!记住,赖家大小,一个都不许放过!” 底下跪着的赖二挣扎着要说些什么,一个亲兵一刀柄下去,直接趴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焦大犹豫了一下:“老爷,那赖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而且他家的孙儿赖尚荣自出生起就去了奴籍,前两年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放了州官……” “老太太真是糊涂了……去告诉贾琏,让他去吏部一趟,找个借口让吏部剥了奸奴的官衣,需要银子直接去账上支取!” 贾敬没想到自己不在家才几年,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都成了朝廷命官。 这时,在青楼逍遥一夜的贾珍醉醺醺的被人带回家中,一进正院就看到地上跪着满满当当的人。 “大清早这是在干什么?赖二呢?赖二……” 贾敬看到他这个样子,火气是压都压不住:“孽子!还不滚过来!” “父亲?” 贾珍这下酒也醒了,双股颤颤都迈不动脚步。被两名亲兵拖着来到贾敬面前,当即就跪下磕头。 “儿子不知父亲回府……” “你怕是不希望我回来吧!” 贾敬冷冰冰的声音让贾珍冷汗直流,连连磕头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焦大,把这群人都带下去,仔细审问。凡事作奸犯科的,送顺天府法办!” 贾敬没有理会跪在脚下磕头的贾珍,指挥焦大处置刁奴,院子中瞬间响起杂乱的求饶声。 等这群人被亲兵各自押走,贾敬起身踢了一脚贾珍:“跟我进来!” …… 荣禧堂中,贾史氏刚刚用完早饭。 正当鸳鸯给她说着府中之事的时候,赖嬷嬷突然哭嚎着闯了进来:“老太太,老奴没法活了……” …… 宁国府正堂,大门紧闭,亲兵守在院子门口,不让他人靠近。 贾敬拿起一根藤条,抽了不知多少下,贾珍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却连躲都不敢躲。 等到贾敬打累了,贾珍这才抱着他的腿哭喊着:“父亲,您为何要打儿子啊?” “你还有脸问?当年我离家时给你交代得清清楚楚,你倒好,这才几年,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贾敬啪的一下又打了一巴掌,贾珍捂住脸:“不是您让儿子这么做的吗?” “可老子没让你扒灰!你是多想找死,蓉哥媳妇你也敢碰!” 听到贾敬提起秦可卿,贾珍的眼中露出一丝淫邪。这么美艳的女人,他怎么会放过? 他在心中想着:“不就一女人吗?大不了给蓉哥儿另娶一个就是。老爷子真是的,为这事发这么大火。” 贾敬看到他满脸的不在乎,心知这个儿子怕是废了。当年自己不得已离家修道,原想着让儿子荒唐一些,免去被皇帝当成威胁除了。 可没想到短短几年,贾珍就已经骄奢淫逸不成样子。 唉! 他叹了一口气:“那秦氏是先太子的私生女,你扒灰爬到皇家女的身上了,你自己想想,宫里会让你活下去吗?” “不可能,那秦氏只是秦家的养女……”贾珍一脸的不相信,恐惧使得浑身都在颤抖。 贾敬冷冷说道:“小小国子监司业的养女,也能做我贾家未来的宗妇吗?” 听到这话,贾珍终于是相信了贾敬的话,瘫坐地上冷汗直流。 “我问你,你与秦氏到底有没有苟合?” 贾敬现在真是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一时的贪心,答应了那群人要求,这才使得贾珍闯下了这弥天大祸。 如今只能看看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可还有办法挽回。 贾珍本来还想狡辩一番,可看到自己父亲冰冷的眼神,只好如实回道:“儿子原想……原想让她心甘情愿,可没想到她用性命相比,加上前些日子病重,就拖到了今日!” 还好没被得手! 贾敬都有些感激那场“重病”了,虽然他现在恨不得用刀砍死贾王氏。 “从今天起,你把族长的位子交给贾琏,再上一道折子,请辞爵位,由蓉哥儿袭爵吧!” 贾珍猛的抬头,不甘心的喊道:“父亲,那儿子怎么办?贾家族长可是一直由宁国府继承的!” 贾敬从墙上摘下仪刀,扔在贾珍脚下,冷哼一声:“要么你听我说的做,要么你就自尽吧。亵渎皇家血脉,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可,可她只是前太子的私生女,咱们可以悄悄除掉她,也算是为宫里那位除了后患!” 贾珍飞快的转动脑筋,想要给自己搏出一条出路。 只听贾敬幽幽说道:“谁说陛下容不下秦氏?你当秦氏的身份,绣衣卫会查不到吗?” 贾珍看着身前的仪刀,最后不甘心的磕头说道:“儿子都听父亲的,那儿子今后怎么办啊?” “跟我去玄真观吧,京城什么时候风平浪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 贾敬压着贾珍写了一封奏折,墨迹未干,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老身来这宁国府不知多少次了,还从来没被人拦过路!贾敬在哪?让他出来叫我!” 贾史氏的声音传进屋子,贾敬皱了皱眉。 “父亲,老祖宗怎么会发这么大火?”贾珍给不知道自己回来前,自家父亲把赖家给彻底抄了。 贾敬瞪了他一眼,一边前去开门一边平静的回道:“不过抄了赖家而已。” 贾珍目瞪口呆的看着贾敬打开房门,拱手给贾史氏行了一礼:“婶娘这是何故?大冷天不在屋子里享福,跑到外面吹起冷风来了?” 听着贾敬冷冰冰的话,贾史氏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再怎么说贾敬也是贾氏宗族曾经的族长,在族中有着极高的声望,可不是贾珍那个废物能比的。 “敬儿,婶娘问你,为何要抄了赖家?他们是哪里惹到你了,要下如此狠手?” 第五十章 贾敬 揽月楼上吟诗作赋,交流时文,倒是一片祥和。 宁国府中却是处处肃杀,家仆跪地,连呼吸声都不敢稍大一点。 在城外玄真观修道多年的贾敬天一亮就回到了宁国府中,第一件事就是让焦大去召集亲兵,封锁府邸。 那群住在宁国府背后小巷子的老兵们听说老家主召唤,一个个穿戴上破旧却又擦的明亮的铠甲,拿起刀剑就来到了宁国府中。 一身道袍的贾敬坐在正堂门口,冷冷看着面前跪着的满满当当的下人。 “焦大,让人去抄了赖家!记住,赖家大小,一个都不许放过!” 底下跪着的赖二挣扎着要说些什么,一个亲兵一刀柄下去,直接趴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焦大犹豫了一下:“老爷,那赖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而且他家的孙儿赖尚荣自出生起就去了奴籍,前两年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放了州官……” “老太太真是糊涂了……去告诉贾琏,让他去吏部一趟,找个借口让吏部剥了奸奴的官衣,需要银子直接去账上支取!” 贾敬没想到自己不在家才几年,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都成了朝廷命官。 这时,在青楼逍遥一夜的贾珍醉醺醺的被人带回家中,一进正院就看到地上跪着满满当当的人。 “大清早这是在干什么?赖二呢?赖二……” 贾敬看到他这个样子,火气是压都压不住:“孽子!还不滚过来!” “父亲?” 贾珍这下酒也醒了,双股颤颤都迈不动脚步。被两名亲兵拖着来到贾敬面前,当即就跪下磕头。 “儿子不知父亲回府……” “你怕是不希望我回来吧!” 贾敬冷冰冰的声音让贾珍冷汗直流,连连磕头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焦大,把这群人都带下去,仔细审问。凡事作奸犯科的,送顺天府法办!” 贾敬没有理会跪在脚下磕头的贾珍,指挥焦大处置刁奴,院子中瞬间响起杂乱的求饶声。 等这群人被亲兵各自押走,贾敬起身踢了一脚贾珍:“跟我进来!” …… 荣禧堂中,贾史氏刚刚用完早饭。 正当鸳鸯给她说着府中之事的时候,赖嬷嬷突然哭嚎着闯了进来:“老太太,老奴没法活了……” …… 宁国府正堂,大门紧闭,亲兵守在院子门口,不让他人靠近。 贾敬拿起一根藤条,抽了不知多少下,贾珍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却连躲都不敢躲。 等到贾敬打累了,贾珍这才抱着他的腿哭喊着:“父亲,您为何要打儿子啊?” “你还有脸问?当年我离家时给你交代得清清楚楚,你倒好,这才几年,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贾敬啪的一下又打了一巴掌,贾珍捂住脸:“不是您让儿子这么做的吗?” “可老子没让你扒灰!你是多想找死,蓉哥媳妇你也敢碰!” 听到贾敬提起秦可卿,贾珍的眼中露出一丝淫邪。这么美艳的女人,他怎么会放过? 他在心中想着:“不就一女人吗?大不了给蓉哥儿另娶一个就是。老爷子真是的,为这事发这么大火。” 贾敬看到他满脸的不在乎,心知这个儿子怕是废了。当年自己不得已离家修道,原想着让儿子荒唐一些,免去被皇帝当成威胁除了。 可没想到短短几年,贾珍就已经骄奢淫逸不成样子。 唉! 他叹了一口气:“那秦氏是先太子的私生女,你扒灰爬到皇家女的身上了,你自己想想,宫里会让你活下去吗?” “不可能,那秦氏只是秦家的养女……”贾珍一脸的不相信,恐惧使得浑身都在颤抖。 贾敬冷冷说道:“小小国子监司业的养女,也能做我贾家未来的宗妇吗?” 听到这话,贾珍终于是相信了贾敬的话,瘫坐地上冷汗直流。 “我问你,你与秦氏到底有没有苟合?” 贾敬现在真是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一时的贪心,答应了那群人要求,这才使得贾珍闯下了这弥天大祸。 如今只能看看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可还有办法挽回。 贾珍本来还想狡辩一番,可看到自己父亲冰冷的眼神,只好如实回道:“儿子原想……原想让她心甘情愿,可没想到她用性命相比,加上前些日子病重,就拖到了今日!” 还好没被得手! 贾敬都有些感激那场“重病”了,虽然他现在恨不得用刀砍死贾王氏。 “从今天起,你把族长的位子交给贾琏,再上一道折子,请辞爵位,由蓉哥儿袭爵吧!” 贾珍猛的抬头,不甘心的喊道:“父亲,那儿子怎么办?贾家族长可是一直由宁国府继承的!” 贾敬从墙上摘下仪刀,扔在贾珍脚下,冷哼一声:“要么你听我说的做,要么你就自尽吧。亵渎皇家血脉,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可,可她只是前太子的私生女,咱们可以悄悄除掉她,也算是为宫里那位除了后患!” 贾珍飞快的转动脑筋,想要给自己搏出一条出路。 只听贾敬幽幽说道:“谁说陛下容不下秦氏?你当秦氏的身份,绣衣卫会查不到吗?” 贾珍看着身前的仪刀,最后不甘心的磕头说道:“儿子都听父亲的,那儿子今后怎么办啊?” “跟我去玄真观吧,京城什么时候风平浪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 贾敬压着贾珍写了一封奏折,墨迹未干,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老身来这宁国府不知多少次了,还从来没被人拦过路!贾敬在哪?让他出来叫我!” 贾史氏的声音传进屋子,贾敬皱了皱眉。 “父亲,老祖宗怎么会发这么大火?”贾珍给不知道自己回来前,自家父亲把赖家给彻底抄了。 贾敬瞪了他一眼,一边前去开门一边平静的回道:“不过抄了赖家而已。” 贾珍目瞪口呆的看着贾敬打开房门,拱手给贾史氏行了一礼:“婶娘这是何故?大冷天不在屋子里享福,跑到外面吹起冷风来了?” 听着贾敬冷冰冰的话,贾史氏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再怎么说贾敬也是贾氏宗族曾经的族长,在族中有着极高的声望,可不是贾珍那个废物能比的。 “敬儿,婶娘问你,为何要抄了赖家?他们是哪里惹到你了,要下如此狠手?” 第五十一章 欠银 贾敬抬眼看了看贾史氏身旁的赖嬷嬷,吓得她连忙往贾史氏身后缩了缩。 “婶娘,赖家的事您心里大致也是有数的。赖二为何能成了宁国府的大总管,又做了什么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往后,宁国府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贾敬的语气极其平淡,却让贾史氏心中发寒。这个侄子自幼被贾代化教导,与贾代善教导的贾赦一文一武,原本就是太上皇为前太子储备的人才。 哪怕已经多年没有管理族中之事,一身道袍的贾敬依旧是贾史氏不能直接对抗的。 “焦大!” 贾敬朝门外喊了一声,焦大应声出现。白发苍苍却又孔武有力,脸上的刀疤让人生畏。 “老爷!” “把这挑拨离间、背主弄奸的老虔婆带下去,去西府告诉赦弟,让他筹备银子过几日归还户部欠款!” 贾史氏一听,这贾敬一回来,不但拿下了自己的得力家仆,还要拿着属于“自己”的钱去还账,这怎么行。 当即斥责道:“贾敬,老婆子还没死呢,荣国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贾敬充耳未闻,转身给贾珍脑袋上一巴掌:“让你媳妇去西府接惜春回来,听说林府有宫里的嬷嬷给林丫头上课,让惜春也跟着学吧。” 贾珍迷茫的看着父亲的一系列操作,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父亲,咱们家和林家只是寻常亲戚……” “听我的安排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贾敬冷哼一声,吓得贾珍一瘸一拐的找尤氏去了。 贾史氏看到贾敬是铁了心同自己作对,心知这个时候她是没办法改变事情的发展了。 于是便要转身离开,却听贾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过两日我会开宗祠,让琏儿接任族长!” 贾史氏闻言打了一个趔趄,鸳鸯连忙扶住她,匆匆回了荣禧堂。 贾史氏按着额头,心中如同烈火燃烧。贾敬这是一环套一环,生生夺去了她对贾氏宗族的掌控。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自己独自一人是无法对抗贾敬的,她需要帮手。 她匆匆写了两封信,叫来鸳鸯:“速速把这两封信送到保龄侯府和王家,要快!” …… 傍晚时分,林枢乘坐马车悠然的回到家中,一到家听到王嬷嬷说黛玉等了自己许久了。 草草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去了黛玉的院子。 “哥哥,刚刚尤大嫂子给我送了一封信,你快看看。” 刚进屋就见黛玉跑到跟前,把一封信塞到自己手中。林枢疑惑的打开一看,还真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奇怪,宁国府为何会让他们家姑娘来咱们家上课?” 黛玉也是一头雾水,林家虽然有两个宫里的嬷嬷,可又没有开设女学,宁国府怎么会把嫡女送到自家来接受教导。 林枢看完信后,心中想着,怕是与昨夜贾琏出城有关。不过王伦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一切都只是猜测。 黛玉摇了摇林枢的胳膊,撒娇说道:“哥哥,尤大嫂子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啊?” “那你希望哥哥答应还是不答应?”林枢放下手中的信反问黛玉。 黛玉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虽然我很想四妹妹同我一起的,可宁国府……唉,我怕将来宁国府出事,连累到咱们家。虽说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可保全咱们家,到时候也可以拉他们一把。” 从三年前开始,张嬷嬷与陆嬷嬷就给黛玉讲解着宫中、京城各大势力的情况。 对于宁荣两府与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几位王爷皇子的牵扯,黛玉如今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史书中有太多关于夺嫡的教训了,玄武门之变,前明的靖难之役,哪一个不是血流成河。 她虽然很欢迎四妹妹惜春的到来,可若是有可能连累到哥哥,连累到林家,她就只能自私一次了。 林枢看到有些颓丧的黛玉,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先不用急着决定,待哥哥去问问,看宁国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还未到晚饭时间,王伦匆匆回府,林枢连忙叫他来到书房。 只见王伦掏出一封书信:“这是琏二爷让小的转交大爷的,今日宁国府发生了好大的事……” 王伦把自己打听到的,还有贾琏告诉他的通通转述给林枢听。 林枢一边看信,一边听着王伦的讲述。好家伙,这贾敬还真是有魄力,一力降十会,硬生生斩去了贾史氏监控两府,控制贾家的最大助手。 王伦说道:“琏二爷让小的问问大爷,这户部的欠款,该不该这个时候去还?他说老圣人还在,这会还了虽然能得陛下的欢心,但终究会打了老圣人的脸,怕是会让贾家成为众矢之的。” 贾琏的顾虑倒是有几分道理,在户部有欠账的不知有多少家。当年太上皇在位,东征西讨,国势强盛,户部极为充盈。 本来自开国起,就有不少人家在户部有旧账,太上皇又下了旨意,各家文武官员,家中有困难的,可向户部借银周转。 这本就是太上皇拉拢朝臣,彰显帝王恩德的举措,文武百官大多都多多少少去借了点银子。 当时还是翰林院编修的林如海,哪怕家里一点都不缺钱,也随大流去借了一千两。 为何?你不借点钱,怎么彰显皇帝的仁慈恩德?这不是跟皇帝陛下唱反调吗? 这借银的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借银的越来越多,归还的基本没有。 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还好说,江南各项赋税每年都能支撑朝廷运转。 可自从隆盛四十五年前太子谋反案后,太上皇禅位当今陛下,中枢是暂时稳定了,地方上却一直不怎么太平。 税收的缩减导致户部捉襟见肘,往往需要到处筹集才能保证朝廷的运转。 皇帝高永衡曾于治德三年、治德五年两次降下圣旨,诏令户部清点欠款,督促各府归还在户部的欠款。 可惜太上皇又一次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为了所谓的圣人颜面,替那些不想还钱的文武官员撑腰。 这也是林如海能够死谥忠正,林家能够收到皇帝庇佑的原因,同时也是林枢一纸晒盐法,就能得到皇帝青睐的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皇帝穷啊! 第五十一章 欠银 贾敬抬眼看了看贾史氏身旁的赖嬷嬷,吓得她连忙往贾史氏身后缩了缩。 “婶娘,赖家的事您心里大致也是有数的。赖二为何能成了宁国府的大总管,又做了什么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往后,宁国府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贾敬的语气极其平淡,却让贾史氏心中发寒。这个侄子自幼被贾代化教导,与贾代善教导的贾赦一文一武,原本就是太上皇为前太子储备的人才。 哪怕已经多年没有管理族中之事,一身道袍的贾敬依旧是贾史氏不能直接对抗的。 “焦大!” 贾敬朝门外喊了一声,焦大应声出现。白发苍苍却又孔武有力,脸上的刀疤让人生畏。 “老爷!” “把这挑拨离间、背主弄奸的老虔婆带下去,去西府告诉赦弟,让他筹备银子过几日归还户部欠款!” 贾史氏一听,这贾敬一回来,不但拿下了自己的得力家仆,还要拿着属于“自己”的钱去还账,这怎么行。 当即斥责道:“贾敬,老婆子还没死呢,荣国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贾敬充耳未闻,转身给贾珍脑袋上一巴掌:“让你媳妇去西府接惜春回来,听说林府有宫里的嬷嬷给林丫头上课,让惜春也跟着学吧。” 贾珍迷茫的看着父亲的一系列操作,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父亲,咱们家和林家只是寻常亲戚……” “听我的安排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贾敬冷哼一声,吓得贾珍一瘸一拐的找尤氏去了。 贾史氏看到贾敬是铁了心同自己作对,心知这个时候她是没办法改变事情的发展了。 于是便要转身离开,却听贾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过两日我会开宗祠,让琏儿接任族长!” 贾史氏闻言打了一个趔趄,鸳鸯连忙扶住她,匆匆回了荣禧堂。 贾史氏按着额头,心中如同烈火燃烧。贾敬这是一环套一环,生生夺去了她对贾氏宗族的掌控。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自己独自一人是无法对抗贾敬的,她需要帮手。 她匆匆写了两封信,叫来鸳鸯:“速速把这两封信送到保龄侯府和王家,要快!” …… 傍晚时分,林枢乘坐马车悠然的回到家中,一到家听到王嬷嬷说黛玉等了自己许久了。 草草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去了黛玉的院子。 “哥哥,刚刚尤大嫂子给我送了一封信,你快看看。” 刚进屋就见黛玉跑到跟前,把一封信塞到自己手中。林枢疑惑的打开一看,还真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奇怪,宁国府为何会让他们家姑娘来咱们家上课?” 黛玉也是一头雾水,林家虽然有两个宫里的嬷嬷,可又没有开设女学,宁国府怎么会把嫡女送到自家来接受教导。 林枢看完信后,心中想着,怕是与昨夜贾琏出城有关。不过王伦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一切都只是猜测。 黛玉摇了摇林枢的胳膊,撒娇说道:“哥哥,尤大嫂子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啊?” “那你希望哥哥答应还是不答应?”林枢放下手中的信反问黛玉。 黛玉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虽然我很想四妹妹同我一起的,可宁国府……唉,我怕将来宁国府出事,连累到咱们家。虽说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可保全咱们家,到时候也可以拉他们一把。” 从三年前开始,张嬷嬷与陆嬷嬷就给黛玉讲解着宫中、京城各大势力的情况。 对于宁荣两府与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几位王爷皇子的牵扯,黛玉如今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史书中有太多关于夺嫡的教训了,玄武门之变,前明的靖难之役,哪一个不是血流成河。 她虽然很欢迎四妹妹惜春的到来,可若是有可能连累到哥哥,连累到林家,她就只能自私一次了。 林枢看到有些颓丧的黛玉,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先不用急着决定,待哥哥去问问,看宁国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还未到晚饭时间,王伦匆匆回府,林枢连忙叫他来到书房。 只见王伦掏出一封书信:“这是琏二爷让小的转交大爷的,今日宁国府发生了好大的事……” 王伦把自己打听到的,还有贾琏告诉他的通通转述给林枢听。 林枢一边看信,一边听着王伦的讲述。好家伙,这贾敬还真是有魄力,一力降十会,硬生生斩去了贾史氏监控两府,控制贾家的最大助手。 王伦说道:“琏二爷让小的问问大爷,这户部的欠款,该不该这个时候去还?他说老圣人还在,这会还了虽然能得陛下的欢心,但终究会打了老圣人的脸,怕是会让贾家成为众矢之的。” 贾琏的顾虑倒是有几分道理,在户部有欠账的不知有多少家。当年太上皇在位,东征西讨,国势强盛,户部极为充盈。 本来自开国起,就有不少人家在户部有旧账,太上皇又下了旨意,各家文武官员,家中有困难的,可向户部借银周转。 这本就是太上皇拉拢朝臣,彰显帝王恩德的举措,文武百官大多都多多少少去借了点银子。 当时还是翰林院编修的林如海,哪怕家里一点都不缺钱,也随大流去借了一千两。 为何?你不借点钱,怎么彰显皇帝的仁慈恩德?这不是跟皇帝陛下唱反调吗? 这借银的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借银的越来越多,归还的基本没有。 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还好说,江南各项赋税每年都能支撑朝廷运转。 可自从隆盛四十五年前太子谋反案后,太上皇禅位当今陛下,中枢是暂时稳定了,地方上却一直不怎么太平。 税收的缩减导致户部捉襟见肘,往往需要到处筹集才能保证朝廷的运转。 皇帝高永衡曾于治德三年、治德五年两次降下圣旨,诏令户部清点欠款,督促各府归还在户部的欠款。 可惜太上皇又一次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为了所谓的圣人颜面,替那些不想还钱的文武官员撑腰。 这也是林如海能够死谥忠正,林家能够收到皇帝庇佑的原因,同时也是林枢一纸晒盐法,就能得到皇帝青睐的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皇帝穷啊! 第五十二章 过继 林枢把贾琏的书信放在桌子上,提笔开始回信。 写好后吹干墨迹,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信。随后装进信封,只见两封信信封处各自写上了收信人:贾琏、贾敬! “趁着还未宵禁,你速速送到荣国府。让琏表哥给你安排一个住处,明日一早再去趟宁国府,把第二封亲手交给宁国府敬老爷。” 王伦恭敬的接过信,急匆匆又出了林府。 …… 第二日,天气终于放晴。阳光下积雪消融,让京城的气温急剧下降。 原本约好上香的王熙凤派人传信,路滑难行,只好改日再去。 倒是宁国府派人来请林枢与黛玉,说是敬老爷刚刚回府,想要见见林家兄妹两个。 林枢暗道,看来贾敬这是收到自己的信了。 王嬷嬷把黛玉裹得严严实实,生怕给冻着,扶上马车之后,往宁国府所在的大时雍坊赶去。 因为天气之故,虽是阳光明媚,也驱散不了宁荣街上的严寒。 贾珍与贾蓉被赶到门口候着,父子俩因为秦可卿之事,本身就有些尴尬。 加上贾蓉天生就惧怕自己的父亲,看到贾珍铁青着脸,哆哆嗦嗦不敢说一句话。 “老爷子怎么想的,不就一个小小的举人么,还得让我在门口受冷候着……” 贾珍的抱怨落在贾蓉耳中,他心中暗想,举人没什么,可南直隶的解元就不一样了啊。再进一步,就是进士,若是得了二甲,基本上就能进翰林院了。 吱呀吱呀,林家的马车缓缓走近宁国府。贾珍立马换上极具亲切的笑脸,迎上前去。 林枢掀开帘子,跳下车来。 “这位就是珍大哥了?小弟林枢,见过珍大哥!” 他拱手先行行礼,礼数有加的林枢让贾珍对他的观感好了许多。 黛玉在王嬷嬷的搀扶下也走下马车,福身问好。贾珍给兄妹俩回礼后,请了林家一行进府。 “父亲在正堂候着,咱们先去正堂,一会让表妹去你嫂子那……” 进府之后,贾珍父子引着林家兄妹往正堂油去,越过长长的连廊,几人来到了宁国府正堂。 一身儒生服的贾敬正背手立于门口,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兄妹两个。 “晚辈林枢,拜见伯父!” “外甥女拜见敬大舅舅!” 虽是远亲,但宁荣两府在贾代化贾代善那一辈可以说是同气连枝,贾敏未出嫁时,与几个哥哥关系不错。 黛玉这声舅舅让贾敬颇为伤感,家族男子无能,最终让远嫁的女儿也受了连累。 “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珍儿,让人送些茶点过来。蓉哥儿先回去吧!” 贾敬支走了贾珍父子,领着兄妹俩来到屋中。 坐下之后,先是问了问黛玉的身体情况,又回忆了一下贾敏的往事。 “你母亲幼时调皮的很,两府的几个兄弟没少被她捉弄。虽说公侯嫡女应该端庄大气,但太过遵从礼教也拘了性子。” 贾敬也就简单提了几句,随后把话题转到了惜春身上:“惜春是我的老来女,她母亲高龄才有了她,可惜府中没有合适的人教养,只好放在了婶娘身边。如今一日日长大,再拖下去怕是要误了她,故而我便想着让惜春跟着林丫头一起,林哥儿,不知方便与否?” 黛玉转头看向林枢,这件事兄妹俩昨日已经商议过,可最终也没有定下来。 林枢听到贾敬提起这时提起此事,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昨日的信中,他已经说明了自己的顾虑,再两人还未深谈之时,贾敬这么做,未免有些逼迫之意。 “四姑娘之事,晚辈昨日在信中就说过,多一个妹妹跟着玉儿学习没什么,只是林家不能牵扯到四王八公的角力中去。不知伯父是否能让宁国府从四王八公中,割离开来?” 贾敬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自从林枢进府,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情。 “府中牵扯太深,怕是很难摆脱这些事的纠缠。朝堂上的风波虽然还吹不到宁国府中,但我知道,风暴将不会远了。珍儿他们没办法逃离,我只希望能让惜春摆脱这场风波的袭扰。” 林枢感慨贾敬的清醒,宁国府的情况,其实比荣国府更加危险。 哪怕当今皇帝欲借秦可卿的手,去收拢老义忠亲王的那些死忠,无论成败,宁国府终究会被牵连进去。 秦可卿就像是个风暴之眼,皇帝、忠信王府、义忠王府甚至藏在暗中的其他势力,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贾敬见林枢没有回答,叹了一声:“我知这事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我会将惜春记在赦弟名下,这样的话,不知可不可以让你放心一些?” “什么?” 林枢与黛玉均是一惊,惜春乃是贾敬独女,而且他还健在,将独女过继族弟名下,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只听贾敬继续说道:“自惜姐儿出生,我就没有管过她,说是亲女,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如今风暴将至,我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黛玉只觉得此事匪夷所思,林枢隐隐猜测,贾敬怕是在赌荣国府贾赦一脉,能够在将来的风暴中平安度过。 惜春过继给贾赦,成为贾琏的妹妹,然后又与黛玉同受教导。双管齐下,说不定皇帝会看在贾琏与黛玉的面子上,饶过惜春一命。 “哥哥……” 屋子里的气氛让黛玉坐立不安,贾敬的悲观与林枢的严肃让她很是不适。 短短片刻间,她就猜到了,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腥风血雨。 林枢安抚了一下黛玉,随后问道:“既然伯父已经打算向陛下靠拢,为何对宁国府的未来如此悲观?” 贾敬指了指东北方向:“龙首宫是不会让宁国府如此容易的改换门庭的,他需要一个能够支持义忠亲王府的势力,而我这个太子旧臣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的义忠亲王高万琸,就是前太子的庶子。当年太子自尽,太上皇又想起了大儿子的种种之好,便让这个庶子袭爵。 这几年皇帝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权力欲旺盛的太上皇,哪里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便开始扶持忠信王高永仪与义忠亲王高万琸与皇帝打擂,三方平衡一下,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贾敬继续解释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以防万一,我只能先按照最坏的结局做准备,惜姐儿……唉,还望瑾玉能够答应,摆脱了!” 他起身要给林枢行礼,惊得兄妹俩都连忙起身避开。林枢扶住贾敬,看着他斑白的鬓角,心中也挺不是滋味。 儿女永远都是父母的牵挂,哪怕这个人表面上对独女不管不问,在察觉到危机的时刻,第一时间便想尽办法为女儿求那一线生机。 第五十二章 过继 林枢把贾琏的书信放在桌子上,提笔开始回信。 写好后吹干墨迹,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信。随后装进信封,只见两封信信封处各自写上了收信人:贾琏、贾敬! “趁着还未宵禁,你速速送到荣国府。让琏表哥给你安排一个住处,明日一早再去趟宁国府,把第二封亲手交给宁国府敬老爷。” 王伦恭敬的接过信,急匆匆又出了林府。 …… 第二日,天气终于放晴。阳光下积雪消融,让京城的气温急剧下降。 原本约好上香的王熙凤派人传信,路滑难行,只好改日再去。 倒是宁国府派人来请林枢与黛玉,说是敬老爷刚刚回府,想要见见林家兄妹两个。 林枢暗道,看来贾敬这是收到自己的信了。 王嬷嬷把黛玉裹得严严实实,生怕给冻着,扶上马车之后,往宁国府所在的大时雍坊赶去。 因为天气之故,虽是阳光明媚,也驱散不了宁荣街上的严寒。 贾珍与贾蓉被赶到门口候着,父子俩因为秦可卿之事,本身就有些尴尬。 加上贾蓉天生就惧怕自己的父亲,看到贾珍铁青着脸,哆哆嗦嗦不敢说一句话。 “老爷子怎么想的,不就一个小小的举人么,还得让我在门口受冷候着……” 贾珍的抱怨落在贾蓉耳中,他心中暗想,举人没什么,可南直隶的解元就不一样了啊。再进一步,就是进士,若是得了二甲,基本上就能进翰林院了。 吱呀吱呀,林家的马车缓缓走近宁国府。贾珍立马换上极具亲切的笑脸,迎上前去。 林枢掀开帘子,跳下车来。 “这位就是珍大哥了?小弟林枢,见过珍大哥!” 他拱手先行行礼,礼数有加的林枢让贾珍对他的观感好了许多。 黛玉在王嬷嬷的搀扶下也走下马车,福身问好。贾珍给兄妹俩回礼后,请了林家一行进府。 “父亲在正堂候着,咱们先去正堂,一会让表妹去你嫂子那……” 进府之后,贾珍父子引着林家兄妹往正堂油去,越过长长的连廊,几人来到了宁国府正堂。 一身儒生服的贾敬正背手立于门口,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兄妹两个。 “晚辈林枢,拜见伯父!” “外甥女拜见敬大舅舅!” 虽是远亲,但宁荣两府在贾代化贾代善那一辈可以说是同气连枝,贾敏未出嫁时,与几个哥哥关系不错。 黛玉这声舅舅让贾敬颇为伤感,家族男子无能,最终让远嫁的女儿也受了连累。 “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珍儿,让人送些茶点过来。蓉哥儿先回去吧!” 贾敬支走了贾珍父子,领着兄妹俩来到屋中。 坐下之后,先是问了问黛玉的身体情况,又回忆了一下贾敏的往事。 “你母亲幼时调皮的很,两府的几个兄弟没少被她捉弄。虽说公侯嫡女应该端庄大气,但太过遵从礼教也拘了性子。” 贾敬也就简单提了几句,随后把话题转到了惜春身上:“惜春是我的老来女,她母亲高龄才有了她,可惜府中没有合适的人教养,只好放在了婶娘身边。如今一日日长大,再拖下去怕是要误了她,故而我便想着让惜春跟着林丫头一起,林哥儿,不知方便与否?” 黛玉转头看向林枢,这件事兄妹俩昨日已经商议过,可最终也没有定下来。 林枢听到贾敬提起这时提起此事,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昨日的信中,他已经说明了自己的顾虑,再两人还未深谈之时,贾敬这么做,未免有些逼迫之意。 “四姑娘之事,晚辈昨日在信中就说过,多一个妹妹跟着玉儿学习没什么,只是林家不能牵扯到四王八公的角力中去。不知伯父是否能让宁国府从四王八公中,割离开来?” 贾敬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自从林枢进府,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情。 “府中牵扯太深,怕是很难摆脱这些事的纠缠。朝堂上的风波虽然还吹不到宁国府中,但我知道,风暴将不会远了。珍儿他们没办法逃离,我只希望能让惜春摆脱这场风波的袭扰。” 林枢感慨贾敬的清醒,宁国府的情况,其实比荣国府更加危险。 哪怕当今皇帝欲借秦可卿的手,去收拢老义忠亲王的那些死忠,无论成败,宁国府终究会被牵连进去。 秦可卿就像是个风暴之眼,皇帝、忠信王府、义忠王府甚至藏在暗中的其他势力,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贾敬见林枢没有回答,叹了一声:“我知这事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我会将惜春记在赦弟名下,这样的话,不知可不可以让你放心一些?” “什么?” 林枢与黛玉均是一惊,惜春乃是贾敬独女,而且他还健在,将独女过继族弟名下,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只听贾敬继续说道:“自惜姐儿出生,我就没有管过她,说是亲女,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如今风暴将至,我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黛玉只觉得此事匪夷所思,林枢隐隐猜测,贾敬怕是在赌荣国府贾赦一脉,能够在将来的风暴中平安度过。 惜春过继给贾赦,成为贾琏的妹妹,然后又与黛玉同受教导。双管齐下,说不定皇帝会看在贾琏与黛玉的面子上,饶过惜春一命。 “哥哥……” 屋子里的气氛让黛玉坐立不安,贾敬的悲观与林枢的严肃让她很是不适。 短短片刻间,她就猜到了,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腥风血雨。 林枢安抚了一下黛玉,随后问道:“既然伯父已经打算向陛下靠拢,为何对宁国府的未来如此悲观?” 贾敬指了指东北方向:“龙首宫是不会让宁国府如此容易的改换门庭的,他需要一个能够支持义忠亲王府的势力,而我这个太子旧臣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的义忠亲王高万琸,就是前太子的庶子。当年太子自尽,太上皇又想起了大儿子的种种之好,便让这个庶子袭爵。 这几年皇帝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权力欲旺盛的太上皇,哪里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便开始扶持忠信王高永仪与义忠亲王高万琸与皇帝打擂,三方平衡一下,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贾敬继续解释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以防万一,我只能先按照最坏的结局做准备,惜姐儿……唉,还望瑾玉能够答应,摆脱了!” 他起身要给林枢行礼,惊得兄妹俩都连忙起身避开。林枢扶住贾敬,看着他斑白的鬓角,心中也挺不是滋味。 儿女永远都是父母的牵挂,哪怕这个人表面上对独女不管不问,在察觉到危机的时刻,第一时间便想尽办法为女儿求那一线生机。 第五十三章 帝心 黛玉被送去了尤氏那边,贾敬留下林枢说话。 惜春的事情林枢能够应下,无论最后宁国府的结局如何,林家都是冒了风险的。 两人在屋中密议许久,直到午宴时才出现在众人面前。等下午贾珍送了林家兄妹离开,贾敬才把贾珍父子叫到书房中说话。 “我知道你们父子对于我今天对于林家兄妹的礼遇有些不满……” 贾珍贾蓉连道:“儿子(孙儿)不敢!” 贾敬按下他们后面的话,继续说道:“记住,今后对林家要礼多三分,敬多三分。为了宁国府的将来,我最终还是违心算计了林家。只要借着惜姐儿的事拉近了与林家的关系,将来是成是败,你们终归能有一条生路。” 贾珍疑惑不解的问道:“父亲,林家若是林姑父在还好说,可现在他们家就林枢一个举人,父亲也太高看林家了吧。” “你不懂,先不说林枢的将来,就是林丫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就够让陛下将来手下留情了。” 贾敬没有过多解释,让贾珍不由胡思乱想起来:难道陛下看上了表妹?可林表妹才多大点,虽然长得已有倾城之色,可年纪也太小了。 …… 回到林府的兄妹二人没有去休息,反而坐在书房中说起了今日之事。 黛玉说道:“哥哥,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看到黛玉忐忑不安的样子,林枢便给她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今日的事,咱们俩其实是被宁国府利用了,只不过我也在利用他们。宁国府利用我们的同情,演了一出破釜沉舟的戏给陛下看。而我在利用宁国府,演了一出重情重义的戏给其他人看。” 其实贾敬与林枢都清楚两方的算计,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林枢还有更大的算计。 殿试之后,林枢最多能得个翰林院编撰之职。虽然翰林有储相之称,但一个六品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林枢都不大有机会掌握权力。 依照原著中的时间推算,贾元春已经封妃,那么接下来就是宫妃省亲。太上皇、皇帝以及有心夺位的义忠亲王与忠信王,及其他们背后的势力将会展开白热化的斗争。 林枢倒是想避开,可林家早就被江南势力支持的忠信王视为必灭的目标,他不敢赌高永仪会忽略自己。 既然躲不开,那就要参与进去。只有让皇帝看到自己的价值,以期在短短的时间内取得高位,才有权利成为下棋的人。 荣国府已经有了贾琏,那么宁国府就需要好好利用一下了,比如,前太子留下的那些势力和财富。 贾敬什么都预想的很完美,可他忽略了一点,贾珍与贾蓉会不会完全听一个修道多年的人指挥,会不会真的跟随他改换门庭呢? 光是一个秦可卿,就够贾珍与贾蓉分道扬镳了,内部不团结,怎么可能顺利的实施贾敬的计划。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跟黛玉说,他以谋求一个好名声的借口解释了自己的打算,安抚了一下黛玉的不安。 “放心吧,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咱们家本身就涉入其中,始终是要面对这些风波的。” 黛玉乖巧的点点头,兄妹俩又把话题转移到了会试上。 等张嬷嬷得知了这个消息,眉头轻皱,想要去劝一下林枢,却从林枢那里得到了一封信。 她把这件事写在信上,与林枢的信一起秘密送入宫中,林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勤政殿中,高永衡依旧如同往昔,埋首于奏折之中。 “皇爷,张姑姑送来两封密信。”夏守忠把信呈上,高永衡首先打开了张嬷嬷的信。 “好胆,这林枢怎能如此不知趣,那宁国府的事,他也敢涉入其中?” 夏守忠听到皇帝骂了一句,随即又看到皇帝拆开了林枢的信。 只听皇帝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倒是一个办法,若是能掌控宁国府,那么……” 高永衡放下信,看向夏守忠:“大伴,平安州最近有没有消息传来?” 夏守忠回想了一下,似乎平安州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来了。 他回禀道:“皇爷,平安州许久未有消息传回来了,或许是那边暂时无事吧。” 高永衡摇了摇头:“不会,平安州地处通往西域的要道,北方的鞑靼一直对平安州垂涎三尺,与我朝多有冲突,怎么可能无事?” 他起身看向身后的大楚舆图,开始思考林枢信中所提之事。 原来林枢依据今日与贾敬密议,以及原著中贾家在平安州的巨大势力,给皇帝提了一个建议。 坐镇西域的西宁郡王齐文化手握十万大军,如今是京城几大势力都想争取的一方。 而平安州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谁能控制平安州,谁就能近水楼台,成为最有机会得到西宁郡王府效忠的人。 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俩分别镇守平安州许多年,使得贾家两府在平安州有着极大的威信。 还有一点,前太子自尽后,他的死忠势力,大多隐藏在平安州。或许可以利用宁国府与善待秦可卿,让这群人为自己所用,一石二鸟,未尝不可能。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很大的成功率,嘴角微微一扬,自语道:“林枢、林瑾玉,你还真是一员福将。不但帮朕收服了荣国府,如今宁国府也自己找上门来了……” 旁边伺候的夏守忠在心中暗想,这林枢还真是简在帝心。刚刚明明听到皇帝骂了一句,如今竟然给了福将的称谓。 …… 林家在第二日收到了宫里的赏赐,皇帝赏赐荣佳县主宝琴一张,贡缎十匹,御制点心若干。 同时送来林府的还有一副皇帝的御笔,上面只有一个字:武! 林枢看到这个字就知道皇帝是同意了自己的计划,拿下平安州,拉拢手握十万大军的西宁郡王,便是为皇帝取得了武力上的支持。 至于将来如何削藩,那是将来的事,先解决京城这两个心腹大患再说。 第五十三章 帝心 黛玉被送去了尤氏那边,贾敬留下林枢说话。 惜春的事情林枢能够应下,无论最后宁国府的结局如何,林家都是冒了风险的。 两人在屋中密议许久,直到午宴时才出现在众人面前。等下午贾珍送了林家兄妹离开,贾敬才把贾珍父子叫到书房中说话。 “我知道你们父子对于我今天对于林家兄妹的礼遇有些不满……” 贾珍贾蓉连道:“儿子(孙儿)不敢!” 贾敬按下他们后面的话,继续说道:“记住,今后对林家要礼多三分,敬多三分。为了宁国府的将来,我最终还是违心算计了林家。只要借着惜姐儿的事拉近了与林家的关系,将来是成是败,你们终归能有一条生路。” 贾珍疑惑不解的问道:“父亲,林家若是林姑父在还好说,可现在他们家就林枢一个举人,父亲也太高看林家了吧。” “你不懂,先不说林枢的将来,就是林丫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就够让陛下将来手下留情了。” 贾敬没有过多解释,让贾珍不由胡思乱想起来:难道陛下看上了表妹?可林表妹才多大点,虽然长得已有倾城之色,可年纪也太小了。 …… 回到林府的兄妹二人没有去休息,反而坐在书房中说起了今日之事。 黛玉说道:“哥哥,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看到黛玉忐忑不安的样子,林枢便给她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今日的事,咱们俩其实是被宁国府利用了,只不过我也在利用他们。宁国府利用我们的同情,演了一出破釜沉舟的戏给陛下看。而我在利用宁国府,演了一出重情重义的戏给其他人看。” 其实贾敬与林枢都清楚两方的算计,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林枢还有更大的算计。 殿试之后,林枢最多能得个翰林院编撰之职。虽然翰林有储相之称,但一个六品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林枢都不大有机会掌握权力。 依照原著中的时间推算,贾元春已经封妃,那么接下来就是宫妃省亲。太上皇、皇帝以及有心夺位的义忠亲王与忠信王,及其他们背后的势力将会展开白热化的斗争。 林枢倒是想避开,可林家早就被江南势力支持的忠信王视为必灭的目标,他不敢赌高永仪会忽略自己。 既然躲不开,那就要参与进去。只有让皇帝看到自己的价值,以期在短短的时间内取得高位,才有权利成为下棋的人。 荣国府已经有了贾琏,那么宁国府就需要好好利用一下了,比如,前太子留下的那些势力和财富。 贾敬什么都预想的很完美,可他忽略了一点,贾珍与贾蓉会不会完全听一个修道多年的人指挥,会不会真的跟随他改换门庭呢? 光是一个秦可卿,就够贾珍与贾蓉分道扬镳了,内部不团结,怎么可能顺利的实施贾敬的计划。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跟黛玉说,他以谋求一个好名声的借口解释了自己的打算,安抚了一下黛玉的不安。 “放心吧,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咱们家本身就涉入其中,始终是要面对这些风波的。” 黛玉乖巧的点点头,兄妹俩又把话题转移到了会试上。 等张嬷嬷得知了这个消息,眉头轻皱,想要去劝一下林枢,却从林枢那里得到了一封信。 她把这件事写在信上,与林枢的信一起秘密送入宫中,林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勤政殿中,高永衡依旧如同往昔,埋首于奏折之中。 “皇爷,张姑姑送来两封密信。”夏守忠把信呈上,高永衡首先打开了张嬷嬷的信。 “好胆,这林枢怎能如此不知趣,那宁国府的事,他也敢涉入其中?” 夏守忠听到皇帝骂了一句,随即又看到皇帝拆开了林枢的信。 只听皇帝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倒是一个办法,若是能掌控宁国府,那么……” 高永衡放下信,看向夏守忠:“大伴,平安州最近有没有消息传来?” 夏守忠回想了一下,似乎平安州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来了。 他回禀道:“皇爷,平安州许久未有消息传回来了,或许是那边暂时无事吧。” 高永衡摇了摇头:“不会,平安州地处通往西域的要道,北方的鞑靼一直对平安州垂涎三尺,与我朝多有冲突,怎么可能无事?” 他起身看向身后的大楚舆图,开始思考林枢信中所提之事。 原来林枢依据今日与贾敬密议,以及原著中贾家在平安州的巨大势力,给皇帝提了一个建议。 坐镇西域的西宁郡王齐文化手握十万大军,如今是京城几大势力都想争取的一方。 而平安州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谁能控制平安州,谁就能近水楼台,成为最有机会得到西宁郡王府效忠的人。 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俩分别镇守平安州许多年,使得贾家两府在平安州有着极大的威信。 还有一点,前太子自尽后,他的死忠势力,大多隐藏在平安州。或许可以利用宁国府与善待秦可卿,让这群人为自己所用,一石二鸟,未尝不可能。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很大的成功率,嘴角微微一扬,自语道:“林枢、林瑾玉,你还真是一员福将。不但帮朕收服了荣国府,如今宁国府也自己找上门来了……” 旁边伺候的夏守忠在心中暗想,这林枢还真是简在帝心。刚刚明明听到皇帝骂了一句,如今竟然给了福将的称谓。 …… 林家在第二日收到了宫里的赏赐,皇帝赏赐荣佳县主宝琴一张,贡缎十匹,御制点心若干。 同时送来林府的还有一副皇帝的御笔,上面只有一个字:武! 林枢看到这个字就知道皇帝是同意了自己的计划,拿下平安州,拉拢手握十万大军的西宁郡王,便是为皇帝取得了武力上的支持。 至于将来如何削藩,那是将来的事,先解决京城这两个心腹大患再说。 第五十四章 风暴 贾敬回到宁国府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随后在朝会上,贾赦贾珍一纸归还户部欠款的奏章更是将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 两府近百万两银子在朝会当天下午就送到了户部银库,乐得户部尚书文同轩差点揪掉了自己的白胡子。 林枢坐在书房中,偎着火炉听着福全讲着外面的风雨,当听到好几家勋贵都在变卖家产的时候,嘲讽的说道:“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这是演给陛下看呀!” 福全也是一脸的鄙夷:“听兴儿说,赦老爷与珍大爷在散朝后,被一群人给围住了,要不是琏二爷正好巡视禁中,差点就被打了。您说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着朝廷的钱花天酒地呢?” 自从来到京城,福全听从了林枢的叮嘱,只要没事就在京城到处闲逛。 青楼楚馆、酒馆茶肆,凡事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他都转了个遍。京城的高官显爵,各家府邸的八卦打听到不少,什么某个公爷娶了第十八房小妾,某个世子与某个将军因为一个名妓在青楼大打出手…… 豪掷千金以搏美人一笑的例子数不胜数,豪门奢华让福全是大开眼界。 林家够富裕了吧,可他自有记忆起,无论老爷、大爷还是姑娘,除了吃穿用度精细一些,更多的钱都用来买字画书籍了。 大爷到现在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自己这个护卫,不时还要扮演贴身丫鬟的角色。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就差给大爷暖床了。 “福全啊,你还是不懂。那些人从户部拿钱拿成习惯了,他们早就把户部的钱当成了自己家的。你看这些府邸,哪一个是缺那几十万两银子的人?” 林枢起身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继续说道:“朝廷缺银子,并不是大楚不富裕。只不过银子大多都进了这群人的口袋里,想让他们再拿出来,除非是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否则就是千难万难。” …… 贾家这波操作,确实在京城搅出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皇帝高永衡利用这个机会,诏令户部清查欠款的具体情况。 短短三天,就有多家看出风向的府邸把银子送到了户部银库。然而还是有些人家,对此事不屑一顾,甚至跑到龙首宫跟太上皇哭穷。 统制县伯王家,王子腾铁青着脸听着面前的贾王氏哭嚎,满脸的不耐烦。 “好了,哭什么?又不是需要你拿嫁妆去填补。” 王子腾一声喝止,吓得贾王氏立马停下了哭声。她小声抱怨道:“可……可贾赦……” “嗯?” “可荣国府归还的欠款中,并没有替我家老爷还拿二十万两。” 贾王氏的话让王子腾额头的青筋都亮了起来:“你都干什么了?二十万两,你都用来干什么了?” “二哥,这不是元春在宫里要用吗?当年她孤身进宫,我怕她受了委屈,就以我家老爷的名义在户部借了十万两。这些年多多少少又去了几次……” 其实她是想拿贾赦的将军大印的,可老太太把印鉴锁在箱子里,实在不能得手。 原想着户部又不可能催她还债,所以就用了贾政的名义。当然,二十万两不可能都是送进宫里,还有近半的银子被她收到了自己的嫁妆中。 王子腾是多么精明的人,从贾王氏躲避的眼神中,就看出她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 贾赦……不对,应该是贾敬这个老狐狸这次的操作,还真是打乱了他的部署。 三年前贾琏的突然崛起,让他在荣国府的布局废了一半。如今贾敬突然回归,短短几天,就让他对宁国府的算计又付诸一炬。 这个妹妹蠢是蠢了一点,不过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听话。 想到这里,王子腾对贾王氏说道:“银子,你要帮内弟还了。他到底是元春的父亲,你的夫君,若是因为欠银惹得那位不开心了,他的前程不好说,就是宫里的元春也会受到拖累。” 贾王氏不甘心的正想抱怨几句,却听王子腾继续说道:“银子还了也好,元春的脸面更重要。只要她再进一步,银子什么的,有的是人给你送来。” 王子腾的这句话算是戳到了贾王氏的心痒初,立马不再心疼那二十万两银子了,乐颠颠同王子腾告辞,回家去清点银子。 看到贾王氏出门,王子腾的脸色又黑了下来。他叫了一个亲兵进来,沉声说道:“去查一查,贾敬回府前后,贾家两府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查一下贾琏最近的动向。” …… 京城的这场风暴,并没有给林家带来什么影响。唯一改变的就是黛玉有了一个同学,贾惜春。 贾敬是如何操作的林枢并不知道,反正贾惜春的名字挂在了贾赦名下。 看到黛玉同惜春玩得正开心,想来这个小姑娘对于过继之事并没有多大的抵触。 此事略过不提,林枢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即将到来的会试。 因为皇帝下旨户部催缴欠款,龙首宫的太上皇觉得皇帝实在打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脸面。于是在即将到来的会试中,直接指派了自己的亲信做了主考官。 礼部尚书钱千里,隆盛年二十二年时的状元,太上皇一手提拔的亲信。 在朝廷刚刚公布的会试主副考官中,品级最好,性子最刚,对太上皇也是最为忠心。 皇帝也是无奈,这位礼部尚书说实话他也是很尊敬的。虽然钱千里是太上皇的亲信,但他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朝野内外人人都会夸一句大楚魏征,国之风骨。 不过对于林枢来说,钱千里做主考官,他就必须改变一些原本的打算了。 钱千里是标准的理学门徒,会试中的答卷,林枢就必须迎合理学的思想,不能将自己原本的理念展示不来。 太过标新立异,在钱千里的眼中,很可能就是离经叛道,弄不好会直接黜落,根本连殿试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林枢拿着有关理学的时文临阵磨枪的时候,福全匆匆走了进来:“大爷,属下发现,有人盯上咱们家了!” 第五十四章 风暴 贾敬回到宁国府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随后在朝会上,贾赦贾珍一纸归还户部欠款的奏章更是将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 两府近百万两银子在朝会当天下午就送到了户部银库,乐得户部尚书文同轩差点揪掉了自己的白胡子。 林枢坐在书房中,偎着火炉听着福全讲着外面的风雨,当听到好几家勋贵都在变卖家产的时候,嘲讽的说道:“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这是演给陛下看呀!” 福全也是一脸的鄙夷:“听兴儿说,赦老爷与珍大爷在散朝后,被一群人给围住了,要不是琏二爷正好巡视禁中,差点就被打了。您说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着朝廷的钱花天酒地呢?” 自从来到京城,福全听从了林枢的叮嘱,只要没事就在京城到处闲逛。 青楼楚馆、酒馆茶肆,凡事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他都转了个遍。京城的高官显爵,各家府邸的八卦打听到不少,什么某个公爷娶了第十八房小妾,某个世子与某个将军因为一个名妓在青楼大打出手…… 豪掷千金以搏美人一笑的例子数不胜数,豪门奢华让福全是大开眼界。 林家够富裕了吧,可他自有记忆起,无论老爷、大爷还是姑娘,除了吃穿用度精细一些,更多的钱都用来买字画书籍了。 大爷到现在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自己这个护卫,不时还要扮演贴身丫鬟的角色。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就差给大爷暖床了。 “福全啊,你还是不懂。那些人从户部拿钱拿成习惯了,他们早就把户部的钱当成了自己家的。你看这些府邸,哪一个是缺那几十万两银子的人?” 林枢起身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继续说道:“朝廷缺银子,并不是大楚不富裕。只不过银子大多都进了这群人的口袋里,想让他们再拿出来,除非是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否则就是千难万难。” …… 贾家这波操作,确实在京城搅出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皇帝高永衡利用这个机会,诏令户部清查欠款的具体情况。 短短三天,就有多家看出风向的府邸把银子送到了户部银库。然而还是有些人家,对此事不屑一顾,甚至跑到龙首宫跟太上皇哭穷。 统制县伯王家,王子腾铁青着脸听着面前的贾王氏哭嚎,满脸的不耐烦。 “好了,哭什么?又不是需要你拿嫁妆去填补。” 王子腾一声喝止,吓得贾王氏立马停下了哭声。她小声抱怨道:“可……可贾赦……” “嗯?” “可荣国府归还的欠款中,并没有替我家老爷还拿二十万两。” 贾王氏的话让王子腾额头的青筋都亮了起来:“你都干什么了?二十万两,你都用来干什么了?” “二哥,这不是元春在宫里要用吗?当年她孤身进宫,我怕她受了委屈,就以我家老爷的名义在户部借了十万两。这些年多多少少又去了几次……” 其实她是想拿贾赦的将军大印的,可老太太把印鉴锁在箱子里,实在不能得手。 原想着户部又不可能催她还债,所以就用了贾政的名义。当然,二十万两不可能都是送进宫里,还有近半的银子被她收到了自己的嫁妆中。 王子腾是多么精明的人,从贾王氏躲避的眼神中,就看出她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 贾赦……不对,应该是贾敬这个老狐狸这次的操作,还真是打乱了他的部署。 三年前贾琏的突然崛起,让他在荣国府的布局废了一半。如今贾敬突然回归,短短几天,就让他对宁国府的算计又付诸一炬。 这个妹妹蠢是蠢了一点,不过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听话。 想到这里,王子腾对贾王氏说道:“银子,你要帮内弟还了。他到底是元春的父亲,你的夫君,若是因为欠银惹得那位不开心了,他的前程不好说,就是宫里的元春也会受到拖累。” 贾王氏不甘心的正想抱怨几句,却听王子腾继续说道:“银子还了也好,元春的脸面更重要。只要她再进一步,银子什么的,有的是人给你送来。” 王子腾的这句话算是戳到了贾王氏的心痒初,立马不再心疼那二十万两银子了,乐颠颠同王子腾告辞,回家去清点银子。 看到贾王氏出门,王子腾的脸色又黑了下来。他叫了一个亲兵进来,沉声说道:“去查一查,贾敬回府前后,贾家两府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查一下贾琏最近的动向。” …… 京城的这场风暴,并没有给林家带来什么影响。唯一改变的就是黛玉有了一个同学,贾惜春。 贾敬是如何操作的林枢并不知道,反正贾惜春的名字挂在了贾赦名下。 看到黛玉同惜春玩得正开心,想来这个小姑娘对于过继之事并没有多大的抵触。 此事略过不提,林枢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即将到来的会试。 因为皇帝下旨户部催缴欠款,龙首宫的太上皇觉得皇帝实在打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脸面。于是在即将到来的会试中,直接指派了自己的亲信做了主考官。 礼部尚书钱千里,隆盛年二十二年时的状元,太上皇一手提拔的亲信。 在朝廷刚刚公布的会试主副考官中,品级最好,性子最刚,对太上皇也是最为忠心。 皇帝也是无奈,这位礼部尚书说实话他也是很尊敬的。虽然钱千里是太上皇的亲信,但他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朝野内外人人都会夸一句大楚魏征,国之风骨。 不过对于林枢来说,钱千里做主考官,他就必须改变一些原本的打算了。 钱千里是标准的理学门徒,会试中的答卷,林枢就必须迎合理学的思想,不能将自己原本的理念展示不来。 太过标新立异,在钱千里的眼中,很可能就是离经叛道,弄不好会直接黜落,根本连殿试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林枢拿着有关理学的时文临阵磨枪的时候,福全匆匆走了进来:“大爷,属下发现,有人盯上咱们家了!” 第五十五章 赴试 原来今日一早,林枢就安排福全去外面收集关于会试的最新消息,等福全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林府附近出现了许多陌生人。 这群人有的假扮成货郎,有的假扮成乞丐,不是在林府周边晃悠,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目光时时刻刻都盯着林家的大门。 福全察觉到不对,却没有打草惊蛇,甚至在假扮货郎的摊位上还买了一件小东西。 林枢听到福全的描述后,心也踢了起来。难道是江南的那些盐商,把手伸到京城了? 不可能啊,天子脚下,绣衣卫可以说是无孔不入,那些盐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在京城向自己出手。 “等快宵禁的时候,你带人悄悄跟上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林枢叮嘱道:“去找玉儿要一个县主护卫的身牌带着,巡城的禁军若是问起来,就说是玉儿突然想吃零嘴了,派你们出来采买。” 福全领命退下,林枢这下连书都看不进去了。这群人的身份不查清楚,实在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 整个下午,林枢都提着心等待福全的消息。 直到亥时过后,福全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林府,一进门就直接来到书房。 “大爷,查到了!这群人在京城兜兜转转,像是极为警惕。属下跟着其中一人,一直去了宜南坊的一处宅子。” 宜南坊?那里是一处人员混杂的地方,地处京城西南,住得大多是小商贩和工匠。 林枢问道:“有没有查出那处宅子是属于谁的?” “回大爷,属下悄悄打听了一下,那处宅子的主人是一位茜香国的番商,治德二年才买下那座院子。” 福全办事向来稳妥,寻了好几个人分别打听了关于那座院子的情况。 可惜时间太短,暂时只查到了这个番商是从茜香国来,平时以贩卖香料为生。 林枢眉头紧锁,茜香国的位置,大致是前世的泰国、柬埔寨地区。 如今与大楚关系颇为紧张,两国在边境上多有摩擦,不过也不影响商人的来往。 “大爷,属下觉得这个番商只怕是真正幕后之人,摆在明面上的。临回来时,属下安排了几个兄弟租住在附近,大概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林枢听到福全的安排,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不错,一个番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盯上咱们,他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看到福全一脸疲惫,于是就让下去休息了。随后想了想,让人请来了张嬷嬷。 等张嬷嬷过来后,林枢说了一下这件事,叮嘱张嬷嬷最近守好后宅,待查清具体情况后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 可惜对方像是察觉了林府的人在跟踪他们,在第三天的时候,那名番商死在了一家青楼之中。 从打听来的消息来看,番商的死像是一桩普通的争风吃醋引起的激情杀人。 凶手是南安郡王一名庶子,顺天府按照律法,罚了一千两银子了结了此案。至于为何杀人只是罚银,那是因为《楚律疏议》中,对于楚人过失致番人死亡有规定:杖百,勋亲可罚银赎罪。 虽然林枢对于《楚律疏议》的这个规定很支持,但对于线索因此中断头疼不已。 不过福全最终还是查到了一些消息,这座院子之前的主人,就是贾琏的妻子王熙凤,介绍这名番商购买院子的中人,是王熙凤的亲哥哥王仁。 林枢不得不去见了贾琏,从贾琏口中得知,前几年王熙凤掌管荣国府的对牌,因为府中拮据,悄悄用嫁妆填补了银子的缺口。 这个院子,就是王熙凤的嫁妆之一,由内兄王仁介绍,卖给了这个番商。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枢的目光就定在了王仁身上。可惜会试将近,盯着林府的人又不见了踪影,林枢只好让府中护卫与黛玉的县主亲兵紧守门户,等自己殿试之后再说。 …… 时间很快到了治德八年二月初九,林府在卯时初就灯火通明。 家主今日赴试,所有的下人都穿上新衣,守在了家门口。 黛玉早早起来给林枢与王焕做了一顿早饭,虽然味道很一般,但两人都不住的夸赞她的手艺。 等两人来到门口,林府众人齐声高呼:“预祝家主与焕大爷金榜题名……” 等来到贡院时,参加会试的举子已经云集贡院门口。林枢与王焕提着考篮,经过简单的搜检后就走了进去。 顺天府贡院还是前明永乐年修建的,风吹雨打这么多年,虽然朝廷不定期都有维护,考棚里依旧传出了难闻的味道。 好在黛玉早就给两人准备了香囊,甚至一人一件厚厚的毛毯。 林枢拿出一张抹布,找巡场的禁军要了一盆清水,仔细将桌凳擦洗赶紧。 从二月初九到二月十七,三场考试的内容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前两场林枢以极快的速度就答完了题目,倒是最后一场的策问,让他有些想笑。 策问五道题,每一道题离不开两个词:祖制与孝道。 一看这个题目就知道这一定是龙首宫的太上皇拟定的,不知皇帝陛下当初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林枢都替皇帝委屈。 抛出杂念,林枢提笔就开始写了起来。不到半日,花团锦簇的策论就展现在了白纸上。 一看时间还早,林枢直接吹干纸上的墨迹,收拾好桌面就依着墙壁假寐起来。 …… 二月十七日,会试终于结束,在贡院苦熬多日的林枢与王焕,匆匆回到府中洗澡换衣。用王焕的话说,他都感觉自己快馊了,不用个几斤香料,都恢复不了他翩翩公子的本尊。 会试放榜一般在二十多天后,故而南直隶会馆的同乡又一次约了林枢王焕二人。 不管中与不中,举子们算是有了一段松快的时间。正好大报恩寺在二月二十五有一场盛大的庙会,于是众人准备在大报恩寺桃花林举办一次诗会。 虽然林枢对于诗会文会不怎么感兴趣,但同乡举子是他将来的政治资源,收到请帖后当即就点头应下了。 第五十五章 赴试 原来今日一早,林枢就安排福全去外面收集关于会试的最新消息,等福全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林府附近出现了许多陌生人。 这群人有的假扮成货郎,有的假扮成乞丐,不是在林府周边晃悠,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目光时时刻刻都盯着林家的大门。 福全察觉到不对,却没有打草惊蛇,甚至在假扮货郎的摊位上还买了一件小东西。 林枢听到福全的描述后,心也踢了起来。难道是江南的那些盐商,把手伸到京城了? 不可能啊,天子脚下,绣衣卫可以说是无孔不入,那些盐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在京城向自己出手。 “等快宵禁的时候,你带人悄悄跟上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林枢叮嘱道:“去找玉儿要一个县主护卫的身牌带着,巡城的禁军若是问起来,就说是玉儿突然想吃零嘴了,派你们出来采买。” 福全领命退下,林枢这下连书都看不进去了。这群人的身份不查清楚,实在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 整个下午,林枢都提着心等待福全的消息。 直到亥时过后,福全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林府,一进门就直接来到书房。 “大爷,查到了!这群人在京城兜兜转转,像是极为警惕。属下跟着其中一人,一直去了宜南坊的一处宅子。” 宜南坊?那里是一处人员混杂的地方,地处京城西南,住得大多是小商贩和工匠。 林枢问道:“有没有查出那处宅子是属于谁的?” “回大爷,属下悄悄打听了一下,那处宅子的主人是一位茜香国的番商,治德二年才买下那座院子。” 福全办事向来稳妥,寻了好几个人分别打听了关于那座院子的情况。 可惜时间太短,暂时只查到了这个番商是从茜香国来,平时以贩卖香料为生。 林枢眉头紧锁,茜香国的位置,大致是前世的泰国、柬埔寨地区。 如今与大楚关系颇为紧张,两国在边境上多有摩擦,不过也不影响商人的来往。 “大爷,属下觉得这个番商只怕是真正幕后之人,摆在明面上的。临回来时,属下安排了几个兄弟租住在附近,大概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林枢听到福全的安排,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不错,一个番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盯上咱们,他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看到福全一脸疲惫,于是就让下去休息了。随后想了想,让人请来了张嬷嬷。 等张嬷嬷过来后,林枢说了一下这件事,叮嘱张嬷嬷最近守好后宅,待查清具体情况后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 可惜对方像是察觉了林府的人在跟踪他们,在第三天的时候,那名番商死在了一家青楼之中。 从打听来的消息来看,番商的死像是一桩普通的争风吃醋引起的激情杀人。 凶手是南安郡王一名庶子,顺天府按照律法,罚了一千两银子了结了此案。至于为何杀人只是罚银,那是因为《楚律疏议》中,对于楚人过失致番人死亡有规定:杖百,勋亲可罚银赎罪。 虽然林枢对于《楚律疏议》的这个规定很支持,但对于线索因此中断头疼不已。 不过福全最终还是查到了一些消息,这座院子之前的主人,就是贾琏的妻子王熙凤,介绍这名番商购买院子的中人,是王熙凤的亲哥哥王仁。 林枢不得不去见了贾琏,从贾琏口中得知,前几年王熙凤掌管荣国府的对牌,因为府中拮据,悄悄用嫁妆填补了银子的缺口。 这个院子,就是王熙凤的嫁妆之一,由内兄王仁介绍,卖给了这个番商。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枢的目光就定在了王仁身上。可惜会试将近,盯着林府的人又不见了踪影,林枢只好让府中护卫与黛玉的县主亲兵紧守门户,等自己殿试之后再说。 …… 时间很快到了治德八年二月初九,林府在卯时初就灯火通明。 家主今日赴试,所有的下人都穿上新衣,守在了家门口。 黛玉早早起来给林枢与王焕做了一顿早饭,虽然味道很一般,但两人都不住的夸赞她的手艺。 等两人来到门口,林府众人齐声高呼:“预祝家主与焕大爷金榜题名……” 等来到贡院时,参加会试的举子已经云集贡院门口。林枢与王焕提着考篮,经过简单的搜检后就走了进去。 顺天府贡院还是前明永乐年修建的,风吹雨打这么多年,虽然朝廷不定期都有维护,考棚里依旧传出了难闻的味道。 好在黛玉早就给两人准备了香囊,甚至一人一件厚厚的毛毯。 林枢拿出一张抹布,找巡场的禁军要了一盆清水,仔细将桌凳擦洗赶紧。 从二月初九到二月十七,三场考试的内容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前两场林枢以极快的速度就答完了题目,倒是最后一场的策问,让他有些想笑。 策问五道题,每一道题离不开两个词:祖制与孝道。 一看这个题目就知道这一定是龙首宫的太上皇拟定的,不知皇帝陛下当初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林枢都替皇帝委屈。 抛出杂念,林枢提笔就开始写了起来。不到半日,花团锦簇的策论就展现在了白纸上。 一看时间还早,林枢直接吹干纸上的墨迹,收拾好桌面就依着墙壁假寐起来。 …… 二月十七日,会试终于结束,在贡院苦熬多日的林枢与王焕,匆匆回到府中洗澡换衣。用王焕的话说,他都感觉自己快馊了,不用个几斤香料,都恢复不了他翩翩公子的本尊。 会试放榜一般在二十多天后,故而南直隶会馆的同乡又一次约了林枢王焕二人。 不管中与不中,举子们算是有了一段松快的时间。正好大报恩寺在二月二十五有一场盛大的庙会,于是众人准备在大报恩寺桃花林举办一次诗会。 虽然林枢对于诗会文会不怎么感兴趣,但同乡举子是他将来的政治资源,收到请帖后当即就点头应下了。 第五十六章 可卿 会试结束后,林枢因为时常锻炼之故,第二日就生龙活虎了。倒是王焕,萎靡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借着这有限的闲暇时光,林枢在二月二十三陪着黛玉去了大报恩寺。 宁荣两府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王熙凤送来消息,她现在胎像稳固,加上府中最近还算太平,便想着去大报恩寺上香祈福。 同行的还有迎春、探春以及秦可卿,贾琏因为有守卫宫禁之责,只能拜托林枢护送。 这日一早,林家便套好马车,黛玉由王嬷嬷雪雁陪着上了马车。 林枢骑马在侧,福全带了几个护卫跟在后面,一行人先去了宁荣街,接上了王熙凤等人。 因为年前冲突的缘故,自上次见面之后,众人还未曾相聚过。王熙凤已经明显显怀,身体略有笨拙,王嬷嬷扶着她上了黛玉的马车,自己则是去了后面的车子坐着。 不多时前些天才见过面的贾蓉,护送着秦可卿和惜春来到宁荣街口。 “侄儿贾蓉给林叔请安,给琏二婶婶请安,给几位姑姑请安!” 辈分小,贾蓉像是唱名一般,挨个给几人请安问礼,惹得马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王熙凤掀开帘子,跟贾蓉笑说:“蓉哥儿,让你媳妇和四妹妹来我这,打她上次生病,我都许久没同她好好说话了。” 宁国府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丫鬟,从车上扶下一名婀娜女子,妇人发髻下,俏脸妩媚多姿,颇有绝艳之色。 一身牡丹花色苏锦,配着紫貂披风,一下车先是打量她的林枢福身行礼。 “侄媳给叔叔请安,上次病体未愈,未能给叔叔请安,还望叔叔莫怪。” 怪不得贾珍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行那扒灰之事,秦可卿不但长相妩媚风流,体态婀娜,光是这柔弱软糯的声音,就能让男子心生保护之意。 林枢又不是佛家圣人,在见到秦可卿的一瞬间,也差点动摇了心神。 不过自幼定下志向的他,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侄媳妇不必多礼,天气严寒,你上车说话吧。咱们早早赶去大报恩寺,也好避开上香的香客。” 大报恩寺香客众多,若是去迟了,估计马车都难近前。待秦可卿上了马车,队伍开始往城南走去。 …… “林妹妹,你哥哥这次考得怎么样?听说这次可是有近两千人参加今科会试,加上前些日子刚刚下了雪,好些举子都被抬了出来。” 王熙凤能够知道这些,还是贾琏给她说的。说是将来有了儿子,定要跟着他这个当爹的学武强身。 林家马车宽大,哪怕坐了好几个人也不显拥挤。听到王熙凤的疑问,小姑娘们都把目光转移到黛玉身上。 黛玉想起林枢与王焕回来时的样子,心有余悸的说道:“我哥哥还好,他自幼习武,说要做一个侠客,像那李太白一样,仗剑走天下。前日回来后,休息了一晚上就生龙活虎了。倒是王家哥哥,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只听黛玉给她们说起了乡试和会试:“院试之前,大多不会太苦。到了乡试便要在贡院呆上好几天,听哥哥说,那考棚都是前明永乐年间修建的了,不但狭小漏风,唯一能够躺下睡觉的板子都短得放不下腿……” 听到黛玉的描述,几人对科考之难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特别是探春,她的长兄贾珠就是科考熬坏了身子,英年早逝。以前年纪还小,不能理解为何读书科举,竟然会把身体熬坏。 如今听到黛玉的讲述,她已经能想到长兄为何熬不过去了。在二哥贾宝玉之前,祖母与嫡母都把长兄看成荣国府的将来。 每日都是逼着长兄窝在书房读书,别说锻炼强身了,就是吃饭都是丫鬟嫂子给端过去的。 唉,没想到最终导致长兄英年早逝的原因,竟然会是家中长辈关心过度。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在探春心里扎了根。 不过她从小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这个念头被死死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迎春看似木楞,内中也是心有锦绣之人。如今有贾琏夫妇关心教导,隐隐已经有了侯门贵女的气势。 三春之中,以前都是探春说的最多,今日突然听不到探春说话,她有些奇怪。 转眼看去,正好看到探春正盯着车外沉思,厚厚的帘子被风或有掀起时,眼中有愁苦之色。 唉,自己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可三妹妹的将来还是一片灰暗。在二婶的手底下讨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哪怕三妹妹事事以嫡母为先,估计都难以有个好结果。 …… 马车中不时传出轻笑声,骑马的林枢与贾蓉也有说有笑。 贾家的男子大多长相俊秀,后辈中以贾蓉为醉。略过一丝阴柔,在外人眼中,贾蓉可以说的上是翩翩贵公子。 “侄儿听说,今科会试不止赴试人数是历届之最,题目更是让举子们头疼。不过想来以林叔之才,殿试之日怕是要进奉天殿面圣了。” 他又想起林枢在童子试拿下小三元,乡试又是文华之地南直隶的解元,哈哈一笑说道:“侄儿觉得,林叔五元都有很大的可能,殿试再拿一元,岂不是大楚第一个六元及第!” 听着贾蓉的恭维,林枢的心中暗道:抛开宁国府的腌臜事,这贾蓉怎么看都是个称职的勋贵府邸的继承人。 你可以不通武事,你可以不懂文章,但绝对要能说会道,维护家族人脉。 只这一阵,贾蓉就拉进了林枢与他的关系,甚至隐隐让林枢觉得这小子人不错。 要不是林枢看过原著,对宁国府也是颇为了解,还真就认为,宁国府之人可交了。 不过原著是原著,现实是现实,在自己有意利用宁国府的前提下,林枢确实有了解并结交贾蓉的心思。 至于说为何不是贾珍?扒灰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林枢还真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 想到这里,林枢微笑回应贾蓉:“能不能取拿会员,我也没有把握。毕竟国朝人才辈出,天下之大,总有比我才华高绝之人。不过进奉天殿一试,我还是有把握的……” 话未说完,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鄙夷声。 “好大的口气!唐兄都没敢说有把握一定中榜,真不知此人哪里来的勇气敢说这话!” 第五十六章 可卿 会试结束后,林枢因为时常锻炼之故,第二日就生龙活虎了。倒是王焕,萎靡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借着这有限的闲暇时光,林枢在二月二十三陪着黛玉去了大报恩寺。 宁荣两府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王熙凤送来消息,她现在胎像稳固,加上府中最近还算太平,便想着去大报恩寺上香祈福。 同行的还有迎春、探春以及秦可卿,贾琏因为有守卫宫禁之责,只能拜托林枢护送。 这日一早,林家便套好马车,黛玉由王嬷嬷雪雁陪着上了马车。 林枢骑马在侧,福全带了几个护卫跟在后面,一行人先去了宁荣街,接上了王熙凤等人。 因为年前冲突的缘故,自上次见面之后,众人还未曾相聚过。王熙凤已经明显显怀,身体略有笨拙,王嬷嬷扶着她上了黛玉的马车,自己则是去了后面的车子坐着。 不多时前些天才见过面的贾蓉,护送着秦可卿和惜春来到宁荣街口。 “侄儿贾蓉给林叔请安,给琏二婶婶请安,给几位姑姑请安!” 辈分小,贾蓉像是唱名一般,挨个给几人请安问礼,惹得马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王熙凤掀开帘子,跟贾蓉笑说:“蓉哥儿,让你媳妇和四妹妹来我这,打她上次生病,我都许久没同她好好说话了。” 宁国府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丫鬟,从车上扶下一名婀娜女子,妇人发髻下,俏脸妩媚多姿,颇有绝艳之色。 一身牡丹花色苏锦,配着紫貂披风,一下车先是打量她的林枢福身行礼。 “侄媳给叔叔请安,上次病体未愈,未能给叔叔请安,还望叔叔莫怪。” 怪不得贾珍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行那扒灰之事,秦可卿不但长相妩媚风流,体态婀娜,光是这柔弱软糯的声音,就能让男子心生保护之意。 林枢又不是佛家圣人,在见到秦可卿的一瞬间,也差点动摇了心神。 不过自幼定下志向的他,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侄媳妇不必多礼,天气严寒,你上车说话吧。咱们早早赶去大报恩寺,也好避开上香的香客。” 大报恩寺香客众多,若是去迟了,估计马车都难近前。待秦可卿上了马车,队伍开始往城南走去。 …… “林妹妹,你哥哥这次考得怎么样?听说这次可是有近两千人参加今科会试,加上前些日子刚刚下了雪,好些举子都被抬了出来。” 王熙凤能够知道这些,还是贾琏给她说的。说是将来有了儿子,定要跟着他这个当爹的学武强身。 林家马车宽大,哪怕坐了好几个人也不显拥挤。听到王熙凤的疑问,小姑娘们都把目光转移到黛玉身上。 黛玉想起林枢与王焕回来时的样子,心有余悸的说道:“我哥哥还好,他自幼习武,说要做一个侠客,像那李太白一样,仗剑走天下。前日回来后,休息了一晚上就生龙活虎了。倒是王家哥哥,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只听黛玉给她们说起了乡试和会试:“院试之前,大多不会太苦。到了乡试便要在贡院呆上好几天,听哥哥说,那考棚都是前明永乐年间修建的了,不但狭小漏风,唯一能够躺下睡觉的板子都短得放不下腿……” 听到黛玉的描述,几人对科考之难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特别是探春,她的长兄贾珠就是科考熬坏了身子,英年早逝。以前年纪还小,不能理解为何读书科举,竟然会把身体熬坏。 如今听到黛玉的讲述,她已经能想到长兄为何熬不过去了。在二哥贾宝玉之前,祖母与嫡母都把长兄看成荣国府的将来。 每日都是逼着长兄窝在书房读书,别说锻炼强身了,就是吃饭都是丫鬟嫂子给端过去的。 唉,没想到最终导致长兄英年早逝的原因,竟然会是家中长辈关心过度。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在探春心里扎了根。 不过她从小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这个念头被死死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迎春看似木楞,内中也是心有锦绣之人。如今有贾琏夫妇关心教导,隐隐已经有了侯门贵女的气势。 三春之中,以前都是探春说的最多,今日突然听不到探春说话,她有些奇怪。 转眼看去,正好看到探春正盯着车外沉思,厚厚的帘子被风或有掀起时,眼中有愁苦之色。 唉,自己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可三妹妹的将来还是一片灰暗。在二婶的手底下讨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哪怕三妹妹事事以嫡母为先,估计都难以有个好结果。 …… 马车中不时传出轻笑声,骑马的林枢与贾蓉也有说有笑。 贾家的男子大多长相俊秀,后辈中以贾蓉为醉。略过一丝阴柔,在外人眼中,贾蓉可以说的上是翩翩贵公子。 “侄儿听说,今科会试不止赴试人数是历届之最,题目更是让举子们头疼。不过想来以林叔之才,殿试之日怕是要进奉天殿面圣了。” 他又想起林枢在童子试拿下小三元,乡试又是文华之地南直隶的解元,哈哈一笑说道:“侄儿觉得,林叔五元都有很大的可能,殿试再拿一元,岂不是大楚第一个六元及第!” 听着贾蓉的恭维,林枢的心中暗道:抛开宁国府的腌臜事,这贾蓉怎么看都是个称职的勋贵府邸的继承人。 你可以不通武事,你可以不懂文章,但绝对要能说会道,维护家族人脉。 只这一阵,贾蓉就拉进了林枢与他的关系,甚至隐隐让林枢觉得这小子人不错。 要不是林枢看过原著,对宁国府也是颇为了解,还真就认为,宁国府之人可交了。 不过原著是原著,现实是现实,在自己有意利用宁国府的前提下,林枢确实有了解并结交贾蓉的心思。 至于说为何不是贾珍?扒灰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林枢还真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 想到这里,林枢微笑回应贾蓉:“能不能取拿会员,我也没有把握。毕竟国朝人才辈出,天下之大,总有比我才华高绝之人。不过进奉天殿一试,我还是有把握的……” 话未说完,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鄙夷声。 “好大的口气!唐兄都没敢说有把握一定中榜,真不知此人哪里来的勇气敢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