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神棍妻》 第1章 有点情不自禁,抱歉 如果现在在聂棠面前摆上一面镜子,大概她就可以亲眼看到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有一张极其出色的面容,一双眼角微微上挑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睫毛又长又直,就像是纹了眼线一般清晰,红唇偏薄,唇珠小巧而又精致,嘴角天生上扬。 可是现在,她的脸颊正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眼眶里正盈满了泪水,沾湿了睫毛。 她这副表情落在跟她相对而立的年轻男人眼里,只让他皱着浓黑的眉毛,脸上的表情越加不耐烦了起来:“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会喜欢你,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没有任何可能。” “……”聂棠有点懵,她机械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一大滴眼泪顺着她光洁的下巴落在衣服上,晕开了一点深色的水渍。 那个正在用格外直接且毫无委婉余地的方式拒绝她的青年看见她落泪,身上的气息都更加暴躁了一些,假如说在拒绝她的表白时,他的心情糟糕程度只有“走开,我现在心情不好,早饭还不好吃”的话,现在大概已经快要乌云密布,闪电雷鸣了。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因为常年勤于运动,皮肤晒成浅浅的小麦色,看上去光洁而又阳光,他身上的白衬衫贴合着他的身形,勾勒出宽阔平直的肩膀,还有细窄有力的腰身,被包裹在休闲裤下的双腿又长又直,随时都可以登上t型台走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濒临爆发的情绪:“我现在说得越直接,对你也越好,至少你可以不用再往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要是不拒绝也不主动,把你当做备胎钓着,你觉得这样好吗?” 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耐心了,看,既没有嘲讽,也没有人身攻击,十分客观,充分表达了“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理想型”的观点,所以她为什么还要哭?这是要对他使用眼泪攻势? 就算她当着自己的面发洪水都没有用,他又不是第一次拒绝女孩子的表白了,难道别人对他一表白,他就要接受不成? 如果每一个女孩子他都要接受,他就是一台高速运转的大功率中央空调都要忙不过来。 可当他抬起眼,对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角红红的眼睛,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你哭什么?哭有用吗?” 聂棠也觉得哭泣是无用的,虽然女人的眼泪有时候也能成为一件武器,但她还是宁可笑得灿烂,也不愿梨花带雨地哭泣。可是现在,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泪腺,那眼泪就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一边懵逼,一边掉眼泪,觉得自己也有点崩溃。 任谁上一刻还在古代的修真世界,坐在高耸入云的莲台上讲道,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修士听得如痴如醉,对她满心崇敬和向往——那是何等风光何等精彩——而下一秒,她就出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对着一个陌生男人,一边流泪一边又要忍受魂魄在身体里翻滚、煎熬和抽搐…… 就算是聂棠这样的修真界大能,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穿越时空,然后莫名其妙变成了疑似被抛弃的怨妇? 她现在只想问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终于,她夺回了对这个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努力地张开嘴,却发出了一声不容忽视的哽咽:“我没有呜……” 那个很英俊的青年抬手按住了额头,很想就这么掉头就走,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 但素来优良的家教让他勉强停驻了脚步。虽说他已经耐心耗尽,可还是勉强忍耐着:“就算你哭得再可怜,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变得有点焦躁:“你就直说了吧,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聂棠听到他说的那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突然间就笑了出来。那种带着泪光却微笑的表情由任何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做起来,都会令人心动,更何况她还有长着这么一张自带颜值加分光环的脸蛋。 能让她笑出来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有他的体质。 作为曾经的修真大能,她很快就注意到他的体质特殊:命中带纯阳之火,阴邪之物不敢侵,已是最好的修行体质,偏偏又是十分特殊的还魂借气之命。虽有两股大凶之气在死、绝两个宫位,可物极必反,戊寅有印生助,反而是大吉大利的命格,不但稀少,还贵不可言! 如此命格之人摆在她的面前,就如同在饕餮面前摆上一席世间难寻的珍馐佳肴,就算吃不到口,闻闻味道也好。 聂棠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手臂上,他的体格一看就是时常运动,虽然算不上健硕,可骨肉亭匀,薄而流畅的肌肉覆盖在他的小臂上,看上去就跟一件艺术品一样。他的手指也很长,指关节有力,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整齐,只可惜手臂和手指都有那么一两个小小的伤口。 那伤口根本就没有细心处理,血迹凝结后,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褐色的血块。 聂棠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这个世界灵气不足,她没有办法调动足够的灵气去掌控身体的使用权,也许她只要小小地尝上一口,她就能摆脱身体不受控制的困境;只要这一点点鲜血,也不会损伤到对方,她其实也不算有违天道的约束。 她抬起眼,很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想要记住对方的长相。 那个男生反而被她看得禁不住退后了一步。他暗道邪门,他都开始有点怀疑这个叫聂棠的女生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前一秒还梨花带雨哭得可怜兮兮,现在忽然又用这种……这种热辣滚烫的眼神盯着他看,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对自己上下其手似的。 聂棠艰难地往前踏出了一大步,僵硬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她的眼瞳漆黑,每当她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我只是注视着你一个人的”错觉。她特别惋惜地看着他指腹上被划开的那道伤口,一低头,把他的指尖含进口中。 …… 沈陵宜从早上喝了食堂煮糊了的粥开始,就一直处于低气压中,虽然寝室长对他说,这代表了他今天诸事不顺,一切都是早饭不好吃的错。 但他现在开始觉得,今天简直是日了狗了! 他都这么明确无误地拒绝她了,没有任何一个字可以引起误解,结果发生了什么?! 她表白不成,还要用这种低级下流的方式来勾引他! 他是这么容易被勾引的人吗? 聂棠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用尖锐的犬齿把他已经凝结的伤口重新咬破,吸出了一丝丝鲜血来。不愧是借气还魂之命,就是毫无炼制的鲜血在她口中化开,她就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在微微发热,自由地舒展开来,逐步开始掌控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不光是灵魂在发热,就连整个身体也像是泡在温泉水中,舒服得令她如同小猫一样轻哼了一声。 她用一种不舍的目光地看着对方。尽管他的脸色都黑了,浓黑的眉毛紧紧皱起,精致而又俊美的五官几乎都要开始扭曲,也不能掩饰他非常非常美味的本质。 聂棠头一次对一个年轻的异性产生了那么一点留恋,语气也格外的温柔:“你叫什么?” 沈陵宜:“……” 沈陵宜愤愤道:“别想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来吸引我的注意!” 刚才还把他拉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表白,现在却要问他叫什么,难道她还想假装自己被严词拒绝后所受打击太大而失忆了?就算是现在的脑残电视剧都不敢这样演的。 他的耳根发红,远远看去就像两个红辣椒挂在两侧,就算想要摆出谴责和愤怒的表情,可怎么看怎么也像是恼羞成怒,再加上他刚才被她含住手指的时候,的确有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紧接着,是身体开始微微地发热,当他听见她细微地呻吟了一声的时候,险些都要起了反应。 虽然现在很多女孩很开朗,胆子也很大,甚至还会在自己的社交网络发表一些很可怕的发言,例如“好想把男神的每一寸腹肌都给舔遍”,“非要男神抱我才能起来”这种夸张言辞,可也没聂棠那样真的付之于行动吧! 她怎么就可以这么不知矜持呢?! 聂棠微微眯起眼,享受着此刻魂魄和身体紧密结合,并且高度融合在一起时产生的暖洋洋的舒适感,一点都没有歉疚之心地回答:“唔,有点情不自禁,抱歉。” 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沈陵宜磕磕绊绊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你是那什么……情不自禁,你也得忍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真的很那……你好歹也是一个女生,总得自尊自爱,你怎么可以……”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根本说不下去,有些话说出来都很难听,他也不好意思拿那种话去骂她,可是她做出来的事都让他想要爆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表达出自己内心的震惊,愤懑,无语……总之,当他看见她仰起头,脸上的泪痕不见了,原来发红的眼睛也不红了,脸上还带着一种“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还是假装自己懂了”的无辜表情,他觉得自己快要原地爆炸! 他急急忙忙地扔下一句:“你以后离我远点!”说完,转身就跑,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聂棠看着他一转身就飞快地跑远了的背影,手指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嘴角微微上扬:“……真好玩。” 第2章 性别都不同,怎么能当普通朋友 虽说聂棠在古代修真界修行了两百年,还真的没有见过一个活着会呼吸的命格是借气还魂之命的人,可是一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拥有这种特殊命格,这让她在莫名其妙被穿越到这里之后,勉强还能感到淡淡的安慰。 她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高楼大厦林立,宛若一座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那些川流不息的铁皮车子就像是丛林中潜伏的猛兽,风驰电掣,呼啸着从她身边掠过。 还有这个世界的人,衣着怪异,有些女人还穿着短裙短裤,露着胳膊和大腿,表情自然地从她身边经过,还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眼手里的手机。 聂棠在彻底接收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后,也接收了这个身体的大部分记忆。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叫聂棠,今年是启真大学三年级学生,就读于古代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家就住在大学附近,是一名走读生。 原本的聂棠就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有一张面容姣好的脸蛋,还有接近黄金比例的好身材,算是启真大学的风云人物。只可惜,她空有美貌却并不合群,每天心事重重,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最近,她忽然一反常态,开始追求土木工程系的系草沈陵宜。 至于这样突然开始追求他的原因,和感情无关,也并不是很因为和别人打赌,具体原因恰好不在她接收到的记忆范围内。但她就是有这么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必须要去接近他,和他交好。 可性别都不同,怎么可能成为普通朋友? 所以当她从古代修真界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原来的聂棠正在和沈陵宜告白的场景。结果自然无比惨烈,被一点都没有回旋余地地严词拒绝了。 聂棠觉得,他们只能算认识,连熟都不熟,告白当然不可能成功。而且这样直接冲上就表白,就跟面对手拿利器,实力高出自己好几倍的对手拼命又什么区别?最终的结果当然就只能白白送人头了。 聂棠按照记忆回到家,刚一打开家门,就看见有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满面笑容地跟她打招呼:“小棠,回来了啊,期中考怎么样?” 这个说话的人,是她母亲的生活助理小陈。 她的母亲聂嫣然女士的职业是演员,三线附近徘徊的那一种,常年靠脸演戏,演技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的。 聂女士的铁粉都是一批颜粉,自有着名言论:“没演技有什么关系,脸好看就行了。”“本来就是靠脸演戏,你现在竟然跟我提演技?”“演技好的演员多得是,可是脸这么好看的真不多。”诸如此类。 聂嫣然女士十年如一日地靠脸演戏,在过去清纯可怜又苦情的柔弱女主当道时,她就只能演一演欺压女主角的、趾高气昂的恶毒女配,等到后来大家的口味变了,开始有大女主出现了,她还是在演没有任何长进的恶毒女配和无脑千金大小姐。最近接到的一次戏,聂女士终于荣升为恶毒女配她妈。 聂棠: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她从前只知道戏子地位低,纵然有人捧,也不过是玩物。可是这个世界,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还不错的职业。 “对了,你饿了没有?”助理小陈又再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她,“我刚在楼下买了一份杂粮煎饼,还是热的,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如果助理小陈不提醒她,她甚至都忘记掉她现在也是会觉得饿的,她在古代修真界待了太长时间,最开始没有辟谷的时候是靠辟谷丹熬过去的,等到不用依靠五谷杂粮填饱肚子后,她就彻底不用吃饭了。 聂棠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煎饼,认认真真地回应:“谢谢您。” 助理呆了呆,继续给为了保持身材只敢吃白水煮鸡胸肉和蔬菜沙拉的聂女士准备早午餐,等到听到她回到房间的关门声,才自言自语:“小棠今天怎么怪怪的?” 她刚才可是说“谢谢您”,竟然用了“您”这个尊称,是不是太客气了?这让她觉得给出的不仅仅是一个煎饼,而是一个含有仙气吃了能飞升的煎饼。 …… 聂棠按照记忆,走进了属于她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红色的世界,粉色的床帐,粉色蕾丝的窗帘,藕粉色的被单和枕头,还有两米宽大床上那个戴着粉红蝴蝶结的、憨厚的等身玩具熊,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种少女心的童趣。 她站在了梳妆台前面,光亮的镜面倒映出一个人影来:丹凤眼,鼻梁挺直,嘴唇殷红,皮肤雪白通透,睫毛漆黑浓密,就像是纹了眼线一样清晰。 聂棠笑了一下,镜子里的人影也跟着笑,右眼睑下方的那颗淡红色的小痣仿佛熠熠生辉;当她微微挑眉的时候,镜子的人影也跟着她一道挑眉:“有意思。” 她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无意中夺舍,跑到了别人的身体里,虽说这夺舍的距离实在太远,从古代跑到现代,从修真界跑到普通人的世界。 但如果只是夺舍,从别人那里抢夺过来的身体可不会自动调节长相,向她原本的长相看齐。她现在的容貌不但和她原来一模一样,就连那颗小痣的位置和颜色都是一样一样的,那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所以说,她现在……应该就是身在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只是那身体所在的位置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虽然还没有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来,却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阴冷,空气都在微微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她,她的皮肤被一种毛绒绒的触感轻轻地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还有一点湿润而又柔软的东西在细细嗅着自己的颈部大动脉。 聂棠突然伸手,只听咔嚓一声,一只雪白蓬松的毛团突然在她颈边显形。那毛团正瞪大了一双圆圆的黑眼睛,再加上它那张毛绒绒的小圆脸,配上头顶那同样滚圆的耳朵,一张嘴也长得圆圆的,从嘴里正露出四颗尖尖的獠牙,紧紧地咬住了聂棠的手指,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的手指变得格外坚固,别说一口被咬住连皮都没破一点,它反而被震得牙根发疼。 聂棠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阴灵?” 第3章 章今天开始养萌宠 阴灵,顾名思义,就是已经死亡了的魂魄经过炼制,被人所控制,成为飘荡在人间的凶煞。 而她面前的这只阴灵,那张被白色绒毛覆盖着的小圆脸正露出了一脸懵逼的傻里吧唧的表情。它抱着小爪子,慢慢地张开了嘴,背脊上的白毛竖起,想要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来。 聂棠又道:“黄皮子?” 黄皮子,又叫黄大仙,也叫黄鼠狼,是最狡猾又最会记恨的动物,惹上一只黄鼠狼,就等着被它一大家子报复。更不用说这只黄鼠狼还被抽取了魂魄炼制成了阴灵,更是大凶之物。 黄鼠狼突然被她揭穿了身份,漆黑的瞳仁立刻缩成了竖瞳,用前肢拍打着空气,凶相毕露:“咔咔咔咔咔!” “你想吃掉我?”聂棠忽然笑了一下,主动释放出自己的神识。就算这个世界灵气匮乏,再也无法修仙,可她的神识却足够强大,骤然放出,立刻就死死地把它给压趴在跟她视线齐平的半空,成为一张薄薄的黄鼠狼饼。 黄鼠狼全身上下的毛都在炸了起来,把它变成了一个蓬松的毛球,短小的四肢艰难地挥舞着,倔强地跟她吵架:“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你的主人是谁?” 这只黄鼠狼阴灵肯定是有主的。 如果是它的主人让它来攻击她的话,如果她还没有从古代修真界穿越过来,肯定是没法躲避这次的灾祸,她会被吸光身上的气运和生命,最后只剩下一具面带惊恐的尸体,又或者,她会变成一具植物人,生不如死。 聂棠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淡了下去,又重复问道:“你的主人是谁?是他让你来攻击我的?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能成功,你也会被你的主人给炼化?到时候,你也将跟我落得一个下场。” 聂棠知道自己是四阴之体,她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可以说,她身上的气味都是这些阴邪之物的食物。她对于阴灵黄鼠狼来说,就是等于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味美多汁,肉质肥厚。 黄鼠狼已经盯上她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时机。可她突然从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烤鸡进化为一头猛兽,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它。黄鼠狼不服气,龇牙咧嘴,露出四颗小小的獠牙:“咔咔咔咔咔!” 聂棠伸出一根手指,顶住了它湿润的鼻尖,刚才在她颈边蹭来蹭去的就是它的小鼻子,她摸了摸它的鼻尖,又顺着颈上的绒毛慢慢地抚摸过它的背脊,纵然它很抗拒被这个人类当作宠物一般地抚摸,可动物的本性却让它软下了身体,从腹腔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你不肯交代出你的主人,那也无所谓。”聂棠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不用你,我自己也能找。” 当她的指腹贴在了它的额头,它整个毛绒绒的身体一震,那张被白色绒毛覆盖的小圆脸立刻变为呆滞。聂棠强行和它神识交融,顺着灵魂深处留下的认主烙印,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她在这片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一个光点,这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正当她就要看到幕后那人的真面目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疑惑的:“嗯?是什么人?” 那个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上了年纪。 而边上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接话道:“怎么了,师父?” “嘘,有一只小臭虫跑过来了——” 聂棠的耳中嗡得一声,震得她失去了知觉了。 她失去知觉的时间足足有五分钟,就算醒来之后,她的耳边始终还在嗡嗡作响,嘴里还有股血腥味。 …… 黄鼠狼从她昏迷开始,就摆脱了她的绝对控制,正艰难地半空中滚翻挣扎,想要挣脱开束缚在它身上的禁锢之力。噗通一声,它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正摔在昏迷的聂棠身边,肚皮朝上,短短的四根小爪子奋力挥舞,想要把自己翻过身来。 正当它就要成功之时,聂棠睁开了眼,幽幽地望着它。 黄鼠狼和她对上了眼,原本正努力蹬动的四条小短腿突然僵硬了一下,骤然静止不动。 聂棠虽然没能看到那个想要对付自己的幕后黑手的真面目,可要把它身上的认主烙印给抹掉却很简单,她直接抹去上一任主人的印记,换上属于自己的:“我还不能就此放了你,也不能留你在身边给我添麻烦,只能出此下策。” 她微笑着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黄鼠狼:“……咔?” “为了庆祝我们相遇的第一天,”聂棠道,“我现在来教你一些我这里的规矩。” 黄鼠狼瞪圆了黑眼睛:“咔?” “躺下。”聂棠命令道。 黄鼠狼对她的命令是拒绝的,它是黄鼠狼又不是狗子,凭什么要用驯傻狗的一套来对付它?它不服,坚决不服,它高昂着头,圆圆的耳朵直立起来,朝她露出了自己最锋利的小尖牙:“咔咔咔咔咔!” 做梦!它才不可能学狗子!你这可恶的黑心人类! 聂棠又重复了一遍:“躺下。” 黄鼠狼是有尊严的,才不可能学傻狗卖萌耍赖!它梗着脖子,怒瞪着她,四条小短腿坚定不移地踩着地板,坚决不肯听她的命令。 “第三遍,躺下。”聂棠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并没有因为它的挑衅而愤怒,她在古代修真界的时候,也想过要养一只萌宠,可惜最开始只顾着埋头修炼,根本没时间去想别的,等到有了空闲,她身上的威压太重,萌宠一见到她就趴在地上瘫软无力、瑟瑟发抖。 既然暂时探查不到那个想要她的命的幕后黑手,那她就物尽其用,收养一只萌宠吧。对于萌宠,总是要充满爱心和耐心。 黄鼠狼梗着脖子跟她僵持了许多,终于不甘不愿地趴了下去,肚皮贴在实木地板上,圆脸埋在两条前腿之间,屈服了。 “打滚。” 它屈辱地在地板上滚了一圈。 “起身。” 它再次用四条小短腿支撑起身体。 “蹲下。” 黄鼠狼愤怒地用前肢拍打着地板:“咔咔咔!”什么蹲下,它才不会蹲下,这个黑心人类还有完没完,只会欺负黄鼠狼! 聂棠唔了一声:“忘记了,你腿短。那来握个手?” 黄鼠狼:“……” “你身子么长,就跟一条皮草似的,能自己打个结吗?” “……”黄鼠狼用短短的小爪子抱住了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自己,僵硬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蠕动着柔软的身体,以超高难度的技术,把自己打成了一个单边蝴蝶结。 呜,它不想当黄鼠狼了! 第4章 章当一个新时代的文盲 “你今天不是期中考试吗?考得怎么样?”一个五官美艳的女人推开了她的房门,双手抱着手臂,身上披着性感的真丝睡袍,脸上还贴着一张面膜,抬手打了个哈欠,“上个学期你微积分补考了才及格,这次能及格吗?” 问话的就是她这个身体的母亲,聂嫣然聂女士。 在她目前接收的记忆里,她是单亲家庭,母女俩相依为命。而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被一场车祸带走的。 只是…… 微积分为何物?期中考试,她还要考试? “母亲。”聂棠在古代是被家里亲戚给带大的,她的父母在她还没什么记忆的时候就得了瘟疫病故,陡然间见到五官和她很像的聂嫣然,还有点不太习惯,“考得……还行。”但是很奇怪的是,当她面对聂嫣然的时候,她的确是对她产生了很亲近的感觉。 “考得还行?你上回挂科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聂嫣然耸了耸鼻尖,顿时花容失色,“你这是什么气味?怎么这么难闻?!” 她走上前两步,凑在她身边嗅了嗅,震惊道:“你这是多久没有洗澡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天气开始热了,一定要每天都洗澡——你身上都已经发酸了,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不,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怎么可以不洗澡呢?!” 就在聂棠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聂嫣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推进了浴室里,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件干净的浴袍:“赶紧把自己洗洗干净,天哪,我真是不敢想象,你竟然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怎么会这么不爱干净?”然后,她忍无可忍地离她老远,一把甩上了浴室门。 聂棠和手上的黄鼠狼面面相觑。 黄鼠狼对刚才那个女人产生了一点点敬佩,她竟敢还这样对待她,难道就不怕也被她威胁着打成蝴蝶结? 聂棠则很疑惑,她现在很脏吗?等她辟谷之后,任何杂质灰尘都不敢近身,怎么可能会脏?她抬起手臂闻了闻,果然—— 身上有股很淡的酸臭味,用手指在皮肤轻轻一搓,还能搓出泥来。 她差点都忘记了,她现在这个身体可没有辟谷,等她的魂魄适应了这个身体后,就会自动自发地洗精伐髓,排出身体里的浊气,导致她都开始发臭了。 当她花了一个小时把自己搓洗得干干净净,粉白的皮肤透着粉红,全身上下只有沐浴露的清香,而没有别的味道,黄鼠狼都快要维持着蝴蝶结的形状睡着了. 正因为聂嫣然是一个演员,她对衣着打扮和皮肤身材的管理,要求都很高。她的居家服就全部都是柔软的真丝,就连给聂棠准备也是,她披着浴袍走出浴室,站在衣柜面前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套最保守的长袖长裤晨服。在洗完澡后,她站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面,更仔细地看着她映在镜子里的人影,如果说原来这具身体还是跟她本来的长相有些微差别的话,在她排出身体内的浊气之后,这一点点细小差别都完全消失了。 她的皮肤很白,嘴唇却如玫瑰一般殷红,瞳仁漆黑,蓬松而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肩头,美得都有点妖异了。 她静默注视着镜子,而镜子里的人影也同样注视着她。她伸出右手,按在光洁明亮的镜面上,镜子里的人影也向她伸出了右手,和她指尖相碰。聂棠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也对着她嘴角上扬。 她立刻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镜面中映出来的人影应该是相反的,也就是说,当她伸出右手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影应该是伸出左手,当她右边的嘴角比左边扬起稍高一点时,镜子里的人应该是左边嘴边比右边高。 镜子里的人也知道她发现了异常,突然朝着她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人影笑着笑着,眼眶突然变得黑洞一般,淌下了两行血泪,一直顺着那瓷白的肌肤流淌下来。 聂棠自始至终面无表情,被黄鼠狼攻击,不是巧合,也一定不是她第一次被攻击,在她的身边,早已是危机四伏。 她喃喃道:“果然有问题……我看你往哪里跑。” 话音刚落,她的整只右手直接穿透了镜面,在如水波剧烈晃动的镜子里面一阵翻搅,镜子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扭曲,似乎有什么正在里面垂死挣扎,她突然收回手,抽出了一团黑气。那股黑气被抓了出来,镜子里剧烈晃动的水波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聂棠五指收拢,将那团黑气用力一捏,这黑气立刻就在她手心消散得无踪无影。 然后,她听见了一丝尖锐的哭叫在她耳边响起。 但她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淡定地上床睡觉。她这整个房间的格局都有问题,用她的眼睛看去,黑气缭绕,就好像被框在里面的一副棺材。但她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在盖上被子之后,还很心宽地进入了沉沉的睡眠状态。 …… 翌日,期中开始还剩下最后一门课要考。 聂棠学的是一个大冷门专业,古代文物修复和鉴定。一大半学生就读这个专业,都是被调剂过来的,这部分学生也不觉得自己将来会从事古文物相关的工作,平时对专业课三心二意,蹭别的系的课就特别勤快。剩下的另一部分学生则是真的对文物和考古感兴趣,想往这条路上发展。 虽然她并不知道古代文物鉴定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学科,现有的记忆中,她也从来没把心思放在学业上,门门学科都是得过且过。 《古代文物修复和鉴定》这本课本沉甸甸的,有七百多页的厚度。但对于修真人士来说,要读完一本书根本花不了太多时间,毕竟他们都不是用眼睛去读书本上的文字,而是运用神识去阅览。 当她手指接触到封面的时候,她的神识就开始自动接收书本里的内容,哪怕问她第几页有哪幅插图,插图下那行小字是什么,她也能准确地复述出来。 而为了防止找不到考场的惨剧发生,她还特意早早地提着工具箱出门,第一个赶到考场。 考场设立在化学系的实验楼里,进出都要刷校园卡,刷了卡后,门口的门禁才会开启。这种生活中到处充斥着她从前连见都没见过的高科技事物,让她的感觉很不好,就算她有怎么使用这些事物的记忆,也让她感觉自己就像走在空中楼阁,完全没有真实感。 正巧有人正走到她的身后,她立刻就彬彬有礼地问:“请问,古代文物鉴定与修复的考场是在这里吗?” 对方一声不吭,并没有回答。 聂棠奇怪地抬起眼,立刻就认出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生:这不就是那个借气还魂之命,无比美味无比珍贵的借气还魂命格,她就算失忆都不可能忘得掉! ------题外话------ 忘记说明了,看我这破记性。一般更新都在上午十点,公众期一天一更打底。 第5章 章别想用这种弱智的方法吸引我注意 沈陵宜老远就看到一个女生正在实验楼外徘徊,那个背影很美,长发蓬松而又浓密,随意地挽在背后,随意地穿着一件白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腰肢纤细,腿型长而优美,但是他并没有多想。 甚至,也没联想到聂棠身上。 他跟聂棠不熟,就是到刚好能把名字和脸对上号的程度罢了。 虽然那天他被聂棠的举动弄得很懵,但是经过学校食堂极其黑暗的草莓炒葱油饼的晚饭洗礼后,他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就算再看到她也能平心静气。 但这事实就是,这不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 沈陵宜考进启真大学时,是本市的理科状元,他就读的专业是土木工程,但是又选修了古代文物作为第二专业。 他们系的教授都要怀疑自己的得意门生是不是迷上了风水这个歪门邪道,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读这种冷门专业? 沈陵宜表示,他只是想陶冶情操罢了。 建筑学院教授:这还真是……无比高尚的情操啊! 可是现在,他却十分后悔为何要去选这个专业,如果不选,就不会认识聂棠,更不会给聂棠对自己告白的机会,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告白后这让他憋屈却又无法言说的事情来…… 他伸手压低了帽檐,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聂棠一手抱着课本,一手拿着装了笔和准考证的透明塑胶袋,语气轻柔:“我就是想问一问,古代文物鉴定与修复的考场是不是在这幢楼?”她自认为态度端正,语气也很有礼貌,应当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是沈陵宜还是皱着眉,满脸不悦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嘀咕道:“想用这种弱智的办法吸引我的注意力,你想也别想!” 聂棠:“……”其实她并没有。 沈陵宜取出校园卡,往门禁感应器上一刷,门禁立刻刷得一下开启了。 聂棠仔细地看着他手上的校园卡,恍然大悟,这卡她也有一张,原来只要这样刷一下就行。 沈陵宜走进实验楼,突然又转过身,警告道:“你离我远一点,别再跟着我!” 聂棠跟他一前一后走进实验楼,又同时拐弯上了楼梯,往三楼走去。聂棠很好脾气地解释:“我并不是跟着你,而是我的考场就在那边。” 沈陵宜臭着脸,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提着一个工具箱,没好气地回答:“我知道,这门课我也选修了!” 既然选了同一门课,目的地当然也是一致的。沈陵宜暗道,她就是要故意跟自己搭话,就算没话说也要创造条件来没话找话,他觉得自己昨天拒绝她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甚至都说得有点严重了,可她偏偏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他板着脸走进考场,一对座位表,那眉毛皱得更紧了。聂棠的位置正巧跟他就隔了一条走道! 怎么就偏偏又这么巧?这不是继续给她机会让她和自己套近乎吗? 他砰地一声把工具箱放在桌面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本来教室里正有寥寥几个人到得特别早,还在争分夺秒临时抱佛脚,被他这样一惊醒,立刻把藏在书本下来的手机给收了起来,继续默背知识点。 聂棠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前排那个长卷发的清秀女生立刻转过身来,伸手托着下巴,压低声音问:“你昨天……成功了吗?” 虽然她说话含糊其辞,可聂棠还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问自己昨天表白是否成功了。这个长卷发的女生名叫柏樱,父亲是本校任职的数学系讲师,算是聂棠身边还算说得来的朋友。 聂棠微微一笑,一点也不在意地回答:“没成呢。” 柏樱又忍不住瞟了正板着脸的沈陵宜一眼:“难怪他一脸心情不太好的表情——不过,说实话,他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是心情好的。”她一脸不解:“要我是男生,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对我表白,就算不喜欢我也得答应下来试试看啊,他没什么问题吧?” 聂棠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觉得柏樱的想法是人之常情,而沈陵宜不喜欢她,所以直接拒绝,还拒绝得不留情面,也并没有错。 柏樱忽然道:“你说,他连你都拒绝了,那得喜欢什么样的小仙女啊?卧槽,难道还真的喜欢叶卿言不成?” 聂棠不禁皱眉,在她提到“叶卿言”三个字的时候,她心里猛地涌上了一阵负面情绪,厌烦,讨厌,排斥一下子伴随着这个名字汹涌而来,让她有点不舒服。她很快就把这些波动的情绪给压了下去,重复了一遍:“叶卿言?” “喏,说人人就到,说鬼鬼就来了!” 聂棠转过头,看着那个穿着小碎花长裙的女生抱着厚重的课本,从后门走进了教室。她容貌秀丽,移动脚步的时候,裙摆飘飘,再加上一头黑长直发,倒真的像一位小仙女。 柏樱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说实话,只有女生才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妖艳贱货,谁才是真正的绿茶白莲。男生只会错把鱼目当明珠! 叶卿言和聂棠作为大学的两大校花,还有男生评价她们一位是白玫瑰,一位就是朱砂痣,只看你更喜欢哪一型。聂棠高冷,喜爱独来独往,并不那么好接近,而叶卿言却温和可人,对谁都是那么温柔。 叶卿言的朋友全部都是男生,有学生会的男主席,有校篮球队的队长,某中文系能为她写情诗的高材生……几乎收拢了整个学校所有的出众男生。她这种集邮一样的行事作风,简直都能治愈一个收集癖晚期! 当别人打趣地问起她和某位男生的关系时,她总会大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纯洁地反问:“什么?我们就是单纯的朋友,才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呢。” 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男生立刻就为她辩解:“叶同学是这个世上最单纯善良的女生了,她说只是普通朋友就是普通朋友,谁不愿意跟她成为朋友?” 女生们则呵呵了,说叶卿言单纯的男生就是一辈子当备胎的命。不但是一辈子的备胎,还是备胎中的千斤顶! 第6章 章二手黄鼠狼 叶卿言直接坐在了她身边,柔软的长发擦过她的手臂,她低声道:“棠棠,爷爷说,这就几天会去找你妈妈商量点事,还会带上我,到时候咱们就能见面了。” 聂棠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在她的记忆中,她的父亲姓叶,是风水世家的叶家人。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父亲那边的家人就对她们母女俩不闻不问,甚至连过年过节都没有上门拜访过。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要求聂嫣然带着她去改姓,硬生生让她把名字改成了聂棠。 现在,就连叶卿言这样被叶家认回来的私生女都有资格姓叶,而她名正言顺,她的父母是结婚后才生下她的,她却连冠以这个姓氏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在见到叶卿言一瞬间,才会突然涌起这么多的负面情绪。 可是现在的聂棠是从古代修真界过来的,她修行了两百年,心境被打磨到近乎于圆满,这种负面情绪已经不会影响到她了。至于那什么被称为风水世家的叶家,她也根本不在乎。 叶卿言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一点不愉快的表情都没有,不由自主地朝她探究地看了一眼,然后她的目光又停留在她书包上的绒毛挂坠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你这个挂坠好可爱,能不能转卖给我?我很喜欢这个呢!” 在聂棠的障眼法下被逼无奈伪装成挂坠的黄鼠狼一脸懵逼:“……咔?”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它什么都不知道!它昨天被聂棠当狗子驯了半天,还被取了个狗子的名字,叫小黄。 黄鼠狼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但是也没想过要被聂棠转手卖给另一个人。 虽说它现在已经是只二手黄鼠狼了,却一点都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任主人。人类太可怕,黑心肠的人类太多,小黄很害怕。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拿起它,还在它的肚子上捏了一把,觉得手感不错,还连续捏了好几下,捏得它都有点憋不住肚子里的洪荒之气,想要排泄出去,但在聂棠的威压下,它又萎了,继续假装自己是一枚毛绒绒的小挂坠。 聂棠自然是拒绝:“学校外面的街上有很多小店都有卖,你可以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 叶卿言惋惜地啊了一声,眼睛闪闪发亮,可爱地歪着头望着她:“我出三倍,不,五倍价给你?我是真的很喜欢,就喜欢你这个挂坠啊。” 聂棠怀疑地看着她。 在经历了上百年的修真之路,她不但习惯深思熟虑,还养成了对身边事物的掌控欲。叶卿言非要这个挂坠,是喜欢挂坠本身,还是看出了这是一个障眼法,根本目的是想要这只黄鼠狼? 当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下移到黄鼠狼身上的时候,已经屈辱地盘成一个单边蝴蝶结的黄鼠狼立刻炸毛了:“咔咔咔!” 若不是它这张脸都被绒毛给覆盖住,那此时此刻它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聂棠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花五倍的钱去买下一个普通挂坠?” 明明满大街都能买到差不多,却偏要花高价去买她的这一个,这可真是很可疑啊。 原本坐在前排的柏樱是不想跟叶卿言说话的。 每次和她说话,她都会胸闷气短,觉得她婊里婊气,可是现在却有点忍不住了,回头怼道:“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人家聂棠都说不卖不卖,难道你都没听清楚吗?我看你就是觉得别人的东西特别好,人家喜欢什么你就要抢什么,觉得这样特别有成就感对吧?” 叶卿言委屈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她又转向聂棠,辩解道:“我没有想要抢你的东西,就是很喜欢这个挂坠,才想要问你买过来。” 现在离开考的时间渐渐近了,教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他们这个冷门专业还是女生占了人数优势,整个班上就只有寥寥五六个男生,那些男生见到心中的女神受欺负,立刻为她辩白:“叶同学哪有抢人东西,不是想要出钱买的吗?那些难听的话,那可不能乱说。” “再说叶同学也是在过问聂同学的意见,怎么能算抢?” “不就是一个挂坠,又不是什么传家宝,干什么上纲上线!” 其中一个和女朋友坐在一起的男生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女朋友一把拧住大腿上的一块肉,用力地转了三百六十度角,他只得神情扭曲地闭上了嘴,把脸埋在书本里。 柏樱一拍桌子:“什么叫就是一个挂坠,这都多少次了!” 她刚拍完桌子,考试的铃声突然打响了,监考老师抱着考卷和实践部分的材料走进教室,见她还站在那里拍桌子,立刻出声阻止:“考试了,所有同学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时间最后还是算你们的!” 监考老师依次给每人发下了一包碎瓷片,这些碎瓷片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古董,但都有些年数了,破破烂烂,缝隙里布满了黑色的淤泥还有不知名的污秽。考试的内容也很简单,修复碎瓷片,并且从它的纹路和质地分析年代和质地。 考场里顿时响起一片怨声哀道。 修复破碎的瓷片是一件功夫活,要按照纹路的走势把碎片给拼接黏合回去,属于慢功夫,三天三夜很可能都完成不了,更不用说就只有这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还要管中窥豹,从这一片破破烂烂的瓷片里分析出它的来路,用途和年份。 聂棠小心地展开面前一包碎片。她用自己的神识去看面前这堆破破烂烂的碎瓷片,而不是单纯用眼睛。 这些碎片上萦绕着一股股细丝般纠缠不去的黑气——那是阴气,阴气重,就说明年份长,哪怕是物,也有了微弱的“气”。 只要有阴气,她就能用神识去触碰它,去了解它,甚至去和它沟通。 那股森冷的黑气从她的指尖一直萦绕着她的手腕盘旋而上,她很快就从里面截取到几个片段:世道混乱,军阀割据,于是有人想以假充真,通过做旧和仿制,伪装它是明朝时期的文物。有些仿制品被不识货的人买走了,当成珍品供了起来,有些却被遗忘在角落里,而它就是被遗忘的那些。直到战乱过去,民国覆灭,它才重见天日,可惜很快在一次文化扫荡中沦落到更加凄凉的下场。 它,从一只仿古花瓶成为了一只尿壶…… 第7章 章一个坑摔两次 碎瓷片:原本只是一只青花花瓶的我,却成为了一只尿壶,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天道的不公!情何以堪!苍天负我! 聂棠轻轻地叹气了一声,用神识劝说:“既然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尿壶了,那就请你自己把自己拼好。” 碎瓷片:…… 聂棠继续劝说:“也请不要试图和我通灵,我并不想体会一只尿壶的过去。但是,我会把你修复完整的。” 就在所有人都忙着修复手上的碎瓷片而没空关注周围的时候,那堆破碎的瓷片哗啦一下把自己给拼合在了一起,虽然摇摇欲坠,时不时还会再掉下一点小瓷片来,但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聂棠打开工具箱,按照课本上的理论知识,扫去碎片缝隙里的污渍,有些顽固的还要用化学制剂轻柔擦拭才能去除,光是不同型号的毛刷就换了十多把,最后再进行黏合。 等她修复完手上那块瓷片,原本的青花纹路也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她拿起边上的试卷开始写分析:“从花纹来看,是仿造明青花的,只是年份大概只有80多年,属于民国时期的仿品。从瓷片的弧度来猜测,也许原品是一只细颈深肚花瓶……” 她虽然对古代文物鉴定还是一知半解,连半瓶水都没有,可是她已经知道了结论,再从结论推出分析步骤,那就比别的学生要容易一百倍,她只需要把记住的课本知识点扒拉几个下来,用来佐证她的结论就行。 等到教授这门专业课的老教授进来,就只看见她的桌子是干净的,没有手忙脚乱交头接耳,待站在她身边看过她正在书写的答卷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虽然这位同学长得不太像专注在学业上的样子,可是人不可貌相,他竟然因为偏见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 聂棠把整张卷面都填得满满当当,字迹清晰,每一个字结构饱满,就像是印刷出来的字体一样。 而和她只有一条走道之隔的沈陵宜,则是整个心情跌落谷底。沈大少爷有不轻的洁癖,再加上今天食堂的蛋饼有点焦,让他从早上到现在都一直黑着脸。如果说“早饭不好吃”只是让他有点不爽利的话,那么现在离得聂棠这么近,就让他更加不舒坦了。 说实话,她今天给他的感觉,特别邪门,周身总有一股很奇异的气息在波动,跟往常完全不一样。 就算他想要忽视她,都有点办不到。 他突然偏过头,正看见聂棠那张被长发遮住一小半的脸,她的侧面鼻梁挺直,嘴唇殷红,睫毛又长又密,她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而那块瓷片则放在手边的白布上,竟然已经修复好了。 ……她的动作为什么能这么快? 这该死的尿壶,他还得亲手把它给收拾干净,害得他洁癖都要犯了。 他像驱赶苍蝇一样甩开缠绕在他指尖的阴气,忽然看见聂棠的长发微微一动,轻轻地侧过脸来,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望着他。当她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我只是看着你”的错觉,含情脉脉,不知道她面对从眼前飞过的苍蝇还能不能这样深情。 沈陵宜跟她对望了片刻,又立刻僵硬地扭过头去。 这算这样含情脉脉地看他也没用,她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型。 …… 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整个教室的绝大多数学生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从前只是听说这门专业课的挂科率之高,能赶超线性代数好几倍,现在亲身体会过了,就觉得果然很坑。 偏偏这门课的讲师秦教授是如同瑰宝一般的存在,国家博物馆都时常会请他去讲座,电视台上也会有他的身影,所以挂科率再高,学校还是忍了。 聂棠考完试,立刻收拾东西就走,也不和别人讨论答案。她从书包里取出手机,再次感叹这个世界的科技多么发达,不光有电有网络,还有手机这种新发明,而手机除了打电话传短信之外,还能上网,还有各种小软件。 要知道在修真界,传一句话都得借助各种符文器具,还总会被人拦截或者找不到正主的情况,修真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修行就还是修行。 她按亮屏幕一看,正好看到“未接电话2”,都是来自聂女士。聂棠笨拙地开始解锁手机,知道怎么使用手机是一回事,可是真正上手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当她好不容易把手机屏幕解锁了,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显示着“聂女士”三个大字。她点了一下手机屏,没有反应,又划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她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一个人说:“不好意思,我的手有点脏,接不了电话,能不能请您帮我——”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让别人觉得她提出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她还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下台阶。 结果当她看到对方那写着“我现在很不开心”几个大字的英俊面孔的时候,愣了一下。 沈陵宜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他要跟一个女生过不去,而是聂棠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找了一个如此弱智不堪的问题来搭讪还不算,竟然还想让他帮忙接她母亲的电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嫣然女士是个演员。虽然只演一些没什么内涵的配角戏,可她的脸还是很有辨识度。就算别人叫不出她的名字,但是对她的脸还是眼熟的。沈妈妈也看过聂女士从前演的苦情剧,每回看都捏着纸巾为女主角掬一捧同情泪,哽咽道:“这女人,真是老坏老坏了……” 现在聂棠让他去接她妈妈打过来的电话算是怎么回事?是黔驴技穷,想要用长辈来向他施压吗?让他在长辈那边挂上号,就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们有什么关系,四舍五入就等于告诉长辈他们现在关系不一般,将来是不是还要逼他负责? 沈陵宜脑补完整条逻辑链,觉得她的心眼实在是太多了,整天只想着这些事情,心思不放在正道上。他皱着眉毛,满脸愠色:“你是不是在故意耍我?” 聂棠用力按了两下手机屏幕,电话已经被自动挂掉了,现在未接来电数量变成了三个。虽然手机很方便,可对她来说,用起来还是很艰难。 沈陵宜又压低声音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对你没有感觉,你不要死缠打烂好吗?你好歹是女生吧,难道就连一点矜持都没有?” 第8章 章当一个智商最高的花瓶 聂棠抽空用她那双和聂嫣然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望着他,特真诚特坦荡地回答:“好的,我以后不会缠着您的,请放心。”然后又埋头继续摆弄手机。 沈陵宜梗了一下,她这态度实在是太好了,用了“请”这个字不算,还用了“您”,还用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注视着他,看得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是不是她看谁都是这副多情的模样。 他真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憋屈。 再跟她待在一块儿,他都要被她给迷惑了! 聂棠好不容易找到了最近通话,立刻给聂女士回拨了一个电话回去。接电话的是每天都来家里做饭的助理小陈。小陈压低声音问:“你之前怎么都没接电话?” 不知道是因为聂嫣然最近进入了更年期,还是因为要演恶毒女配她妈,受得刺激有点大发了,最近变得愈加暴躁易怒,可以说是喜怒无常也不为过。她这个当了快二十年的生活助理都有点吃不消,更不用聂棠这个要和自己母亲朝夕相对的女儿了。 聂棠温和地回答:“我之前在考试,所以没接到电话。” 小陈说:“那你赶紧回来吧,你妈说下午要带你去剧组面试,混个眼熟,说真的,小棠你有这张脸不进娱乐圈都是浪费啊!” 聂棠:“……” 其实,原主从前是想进娱乐圈的,也去考过影视学校。 但是她连艺考都没考过,最后不得已报考了现在这所大学,因为分数不太够,只能调剂去了现在这个冷门专业。 聂嫣然女士就是一个靠脸演戏,时常用力过猛,演戏约等于零的女演员。当原主去考艺考的时候,考官都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毕竟是星二代,母亲虽然演技不怎么样,可到底是个噱头。其中一个主考官还是圈内挺有名的导演,揽过不少奖项,现在还是影视学院的荣誉教授。 他觉得,或许负负得正,聂嫣然的女儿能够一鸣惊人,天生能吃这口饭也不一定。 最后的结果…… 当然完全都在大家意料之内。简直一点意外都没有。 演技什么的,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演技了。甚至当聂棠面对镜头的时候,连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好,一脸的紧绷和狰狞,更不用说走位意识,跟聂嫣然一对比,这简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那烂演技犹胜其母亲,就连用脸演戏都做不到。真不愧是两母女,演技烂果然是靠基因遗传的! 演技差也算了,还没什么擅长的才艺,就算想要开个后门录取她都困难,难道要说她的特长是做广播体操吗? 轮到考官点评的阶段时,主考官们都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不好意思打击面前这位美貌小姑娘。还是那位圈内知名导演语重心长道:“你叫聂棠是吧?我个人建议你,没必要沿袭你母亲那条职业道路,应该开拓自己的眼界,去见识见识自己从前没有见识过的世界。” 众考官:不愧是着名导演,这可真会说话。 聂嫣然女士虽然一直都在演配角,可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圈了一波颜粉。颜粉们都嗷嗷期盼聂棠能够进入演艺圈,毕竟偶尔也会有街拍流出来,聂棠和自己的母亲站在一起,真是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于是颜粉们想着以后时常都能看到母女俩的美貌,甚至她们还很可能同台演戏,就觉得很满足。 至于聂棠有没有演技这种问题,谁会去关心?本来就没指望她有演技了。 所以当聂棠的高考成绩被娱乐八卦的记者给贴出来的时候,颜粉们都狂欢了:看看看,不光长得好看,成绩还好,都足够上985大学了,这一定是圈里智商最高的花瓶!再一查最出名的两所影视学校,录取名单里竟然都没有聂棠,天哪,这还有天理吗?要说里面没有黑幕,宝宝们都不相信! 于是许多颜粉都跑去影视学校的官方微博下面留言:为什么不录取我家棠宝,她长得这么好看,高考分数还很高! 影视学校的招生办也很无奈:当然是因为她演技烂啊。可是这话又不能直接这么说,只能保持沉默。 最终由聂嫣然的经纪公司出来公关,用聂嫣然的微博号发了一篇通告,感谢各位粉丝的热爱和支持,感谢各位对棠棠的喜爱,她最终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大学和专业,决定走她自己的道路,还贴出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众网友:启真大学古代文物修复及鉴定……启大是很不错的综合性全日制大学,还是985里排名非常靠前的,但是这个专业…… 这是什么古董专业啊! 在热烈谈论了几天之后,颜粉们也接受了将来肯定是不可能看到母女两人同台出演这个现实,改为称赞聂棠精神境界高,觉得以后或许能在故宫里看到棠美人修补文物的身影,最后也能拍一部《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呢? …… 聂棠回到家,站在门口迎接她的还是陈助理。陈助理小声道:“你妈妈在房间里敷面膜呢,她下午要去演唐导的戏,到时候带你一起去,你也不要紧张,就是走个过场。” 陈助理是知道聂棠没有就读影视学院的真相的,所以也没对她能上唐导的戏抱什么希望:“你饿了吧,先吃午饭,然后去化个妆换身淑女一点的衣服。” 午饭当然就是白水煮鸡胸肉拌生菜。什么味道都没有,比她没辟谷前吃的辟谷丹还不如。 她随便吃了几口,就回到自己那洋溢粉色少女心的房间去换衣服。正因为是白天光线好,她很清楚地看见她的房间里隐约有黑气浮动,尤其是那梳妆台上的镜子。 就风水学上来说,一面镜子直接正对着床,并不算什么好的方位。于是设计师在设计装修的时候,把镜子挪了一下位,让梳妆台对着床头柜。 镜子里面有古怪,她昨晚从镜子里抓出一团黑气来就知道了。 她动手把整个梳妆台移开,仔细找了一会儿,仔细找过了梳妆台的每个边边角角,结果什么东西都没发现。 她蹙着眉,低声道:“不应该啊。” 第9章 章进击的黄鼠狼 黄鼠狼看到她信心满满地搬开梳妆台,最后却一无所获,只幸灾乐祸地用它的前肢拍打着她的书包。 愚蠢的人类,竟然还敢欺负黄鼠狼,看它不连本带利把她欺负自己的那份一起嘲笑回来! 聂棠一转身,目光轻飘飘地和正在自己的书包上蹦跶的黄鼠狼对上了,黄鼠狼顿时四肢僵直地戳在那里,圆圆的耳朵都要翻折下来,那张毛绒绒的小圆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讨好的表情,还软绵绵地唧唧叫了两声。 聂棠下达命令:“打滚。” 黄鼠狼张开嘴,傻乎乎地露出四颗小尖牙:“……咔?” 它只愣了一下,立刻按照她的指令,熟练而又灵活从书包上跳到了地板上,飞快地打了滚:“……” 不、不妙,为什么它会这么熟练?! 聂棠又把目光移到了和梳妆台正对的床头柜上,动手去搬,还把抽屉都给拆了出来:“起身,立定跳远。” 黄鼠狼立刻又翻身而起,往前一个大跳,身姿矫健,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聂棠在一个抽屉底下找到了一个黄纸折成的符篆来。那黄纸就被黏在抽屉底端,因为时间长了,都有点褪色,可是上面用朱砂书写而成的符却文还是殷红如旧,看起来格外刺眼。聂棠朝黄鼠狼伸出一根手指:“握手。” 黄鼠狼立刻颠颠地跑到她面前,抬起小爪子跟她的手指碰了碰。 然后……它陷入了对自己的极端厌弃中…… 它活着的时候是黄大仙,死了就是黄大仙阴灵,是大凶之物,可不是一条傻狗子。可是它现在的所作所为就跟它根本看不起的傻狗有何区别? 虽然它毛色比狗子油光水滑,更加柔顺蓬松,就是当一条温暖的围脖都让它屈才了!它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可悲的地步的? 黄鼠狼抬起小爪,挠了挠脸上的绒毛,陷入了痛苦而又艰难的思考。 现在聂棠找到其中一个符篆,再要倒推出其他符篆的位置就简单了。 如果说这梳妆镜本身是没有问题,那么梳妆台靠着的墙壁肯定有问题,只是那些东西很可能就藏在墙纸或是墙体里面,她很难把它取出来。不光墙壁有古怪,就连天花板也有,整个房间被四四方方地围在里面,形容得难听一点,就像是一个棺材。 整体的格局坏了,再在小地方动脑筋,摆上什么风水鱼缸和祥瑞摆件,根本没有一点用处了。住在这种房子里的母女俩能够活到现在,并且神智正常,也没出现任何严重的精神问题,也算是运气很好意志力坚定了。 聂棠虽然不惧怕房间带给她的负面影响,可是能够解决就还是早点解决为妙。还有陈助理说近来她的母亲特别易怒,可能是更年期快到了,或许也是受到了这屋子影响也说不准。 她得想一想,怎么样把这个房子的风水格局给扭转过来才是。 ……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难道小陈没有跟你说我们等下要去唐导的剧组吗?”聂嫣然已经打扮得艳光四射,就想着去看看自己的女儿有没有打扮好。 结果却看见她坐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身上还穿着早上去学校穿的牛仔裤t恤。 聂棠正是最好的年纪,满脸都是胶原蛋白,再加上她还完全遗传了她的美貌,别说穿得这么随意,就算套上一个麻袋,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她这是紧跟潮流,穿着什么特别定制的服装呢。 聂嫣然走进房间,直接拉开衣柜从里面挑了几条裙子扔在床上,她柳眉倒竖,正要训斥她,可一句话到了嘴边,转了一下却变成了:“你最近是用什么面膜的?怎么皮肤……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这跟她用什么面膜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的魂魄入主,和这个身体非常契合,产生了洗精伐髓的效果,自觉地把身体里的浊气给排挤了出去罢了。 聂嫣然拉开窗帘,整个房间顿时又充满了阳光,她在明亮的光线下再次盯着她的脸看,只觉得她的皮肤通透光洁得都要在阳光下发光了。 果真是她亲生的,她的女儿长得也是这么好看。光是靠着一张脸,唐导也应该对她印象很好了,毕竟这么一张脸,稍微找一个角度,哪怕上了超高清的大屏幕,也很难挑剔出什么瑕疵硬伤来。 纵然很多人说她是花瓶,可那又怎么样?花瓶是这么好当的吗?花瓶要当得正好,可也要付出很多努力! 聂嫣然顿时沉浸在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之中。 聂棠顿了顿,回答:“就是……自制的面膜。” 聂嫣然伸出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细腻柔滑,就是凑到近处,除了细微的小绒毛,几乎连一点毛孔都看不出来,她哀怨道:“还是年轻人好,我记得你前几天还长了一颗发红的痘痘,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一点都看不出来。” 若论真正的年纪,聂棠才是两百多岁的老妖怪。但她挺理解女人爱美的心理,觉得自己可以满足她:“过两日我再做些中药面膜给你。” 她虽然是个符修,可在丹道和阵法也颇有建树,除了皮脆血薄、四体不勤之外,再挑不出别的毛病。 她一直都觉得,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擅长的地方也不同,既然各有所长,就该按照自身来修行。比如她,她更擅长思考,她能够把符文修习到极致,并不代表她也同样能修好剑道,于是她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剑修这条路。 在当时,不修剑修而去学别的,简直就是歪门邪道。所有的修士的心理活动都是:你凭什么不去修剑道呢,剑道这么强大,你怎么能不修剑道? 结果,她就是比谁都走得更远,走得更稳。 反倒是当年出名的几位剑修,都一个接着一个地陨落了。 聂嫣然一听她要给自己调制重要面膜,立刻无情地拒绝了她:“这种小作坊的玩意有卫生许可吗?细菌超标吗?有检验报告吗?你怎么敢让我用这种三无产品?万一烂脸怎么办?” 聂棠:“……” 好像,是没有…… 她好歹也是修真界大能,一枚转运符都能在商行里拍出天价,现在却被自己的母亲嫌弃她制作的东西是三无产品,更糟糕的是,她还完全无法反驳。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现代社会的?她还能不能再回去了? ------题外话------ 黄鼠狼真的长得很可爱,大家可以百度一下图片。 不过现在黄鼠狼已经是保护动物了,撸是不能撸了,还是撸猫吧…… 第10章 章今天开始当神棍 聂嫣然显然是怼人的一把好手,又继续乘胜追击:“我看你根本不是想我试用你做的面膜,而是零花钱不够花,想从我这里骗点钱吧?你想得美,这么大个人了,钱不够花就出去找兼职,难道还要我养你一辈子吗?” 聂棠:“……”完全无法招架。 等到她们上了车,聂女士还不打算放过她,继续教训道:“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该对将来有计划了。我看你这专业学得也不怎么样,又难找工作,好歹你还从我这里遗传了一张脸,以后还是靠脸吃饭吧。” 可她根本就不想靠脸吃饭。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明明可以靠自己的本事,为什么要靠脸? 靠脸吃饭,说到底就是借着她母亲这股东风,进入娱乐圈。 再说现在的明星这么多,有许多要演技没演技,要唱功没唱功,参加个综艺节目都没有综艺感的流量明星,聂嫣然很清楚自己女儿那张漂亮脸蛋怎么看都是上乘的,要混个娱乐圈还不容易吗? 她靠脸演戏这么多年,不也是好好的? 想到这点,她又经不住抱怨:“那个吕导也真是的,演技不好,颜值来凑,竟然连艺考都不让你通过。”吕导,就是当年那位给聂棠艺考打分的主考官,那位知名导演兼影视学院荣誉教授。 陈助理虽然在前面开车,但也能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忍不住在心里大呼:不,吕导不是不想放水,而是小棠的演技实在太令人无法直视了,比你还烂。 只是这些话,她不敢说。 聂棠微微一笑,安慰母亲:“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适合演戏,不过我将来一定能赚很多钱,帮你投资一部电影,为你量身定制一个角色。” 虽然她现在还不太清楚在这个世界,玄门发展成了一种什么状况,可是看风水大师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将来还是大有可为,哪怕就是当个神棍,也是顶级神棍。 聂嫣然女士不但没有半分感动,反而无情地说:“算了吧,你帮我买角色?你怕是还在做梦,你连高数都要挂科,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是问题,还不是要靠我养活。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给你加零用钱。” 聂棠:…… 怎么又扯到零用钱! …… 聂嫣然带她去的是新锐导演唐正行唐导的片场,唐导是一个专拍商业片的导演,也算是圈里的鬼才。 其实他出道的成名作是一部小众艺术片,就是那种带着晦暗色调嘲讽人性警示社会的那种文艺片。 这部片子当时还获得了法国戛纳的提名,不过对于唐正行来说,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拍文艺片了,绝不!他要去拍票房大卖的商业片! 然后,他后来拍的商业片果然都是黑红黑红的。观众买账了,影评人可不买账,每次都评论他江郎才尽,昙花一现。唐正行很嚣张地表示:瞅啥瞅,你们都是嫉妒,嫉妒我票房好,我才懒得理你们。 当然,就算唐正行现在只拍商业片,他也更喜欢启用演技好的演员。对于聂嫣然这样靠脸演戏的,他还是敬谢不敏。 只是这一回的角色十分适合她,是一个过气的女演员,息影后嫁入豪门的花瓶——唐导觉得这是本色出演,正是他想要的这种效果。 这句话陈助理可不敢对聂嫣然说,她本来就因为要演女配她妈很有怨言,若不是看在唐正行三个字上,她是绝对不肯演的。要是再告诉她真相,陈助理一抖,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想象了。 娱乐圈里大多是人精,大家看破不说破,只要这话不传到聂嫣然耳朵里就好了。 聂嫣然对于自己女儿的脸还是很有信心的,到了片场以后就带着聂棠走到唐正行面前。唐正行当年拍了自己职业生涯中第一部 文艺片的时候,甚至都没毕业,成名多年的现在也才三十来岁。 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t恤大裤衩邋里邋遢地坐在摄像器前,正和身边的编导闲聊,胡子没刮,头发也没洗,一身落拓狂放,全身上下只有一张端正的脸还能看。 聂嫣然笑道:“唐导,这是我的女儿聂棠。来,聂棠,喊唐叔叔。” 虽然唐正行要比聂嫣然小了十来岁,可是他地位高啊,要是让聂棠喊哥哥,那唐导岂不是无端要比她矮了一辈,于是就只能喊叔叔了。 唐正行立刻拒绝:“聂老师您这太客气了,喊什么叔叔呢,我哪有这么老!” 聂嫣然赔笑道:“是是,那就喊哥哥,小棠,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导,你要跟着唐导多学点东西,让他将来提携你一把。” 聂棠:“……”这也太直接了吧?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正巧后面有聂嫣然的戏份,她就被化妆师抓去化妆了。临走时,还示意聂棠一定要趁机和唐导搞好关系。 唐正行撸了一把头发,把垂下来的刘海统统都撸上去,露出光洁端正的额头。他叼着烟,就只是含着,朝她点了点头:“也想进娱乐圈?” 聂棠那点事,圈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再说他和那位吕导还是朋友,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虽然她的脸令人心动,可演技很明显就是噩梦级别的,他还不至于为了她的脸去挑战英年早秃。 聂棠弯下腰,微笑以对:“不想演戏,我知道演不来。这都是母亲的期望而已。”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眉目含情,然后把语气压得更低更缓:“不过唐导您,最近有点倒霉,要稍微注意一点才好。” 唐正行张开嘴,叼着的烟掉在了脚边:“……我靠?” 唐正行又摸出烟盒,换上一根新的。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演员,不管是出名的还是没出名起码也占了这个圈子的一半了,但还是第一次碰见聂棠这样的人。这一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简直都把他给惊到了。 但他很快就缓了过来,笑道:“你不想演戏,难道还想当神棍?你妈知道吗?” 直接上来说他最近有点倒霉。这种开场白,连现在的神棍都不敢这样做了。 神棍骗子现在也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在骗人之前,起码都会做很长时间的调查,等到目标稳定才会开始行骗。聂棠这样的,最多算是正面碰瓷,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第11章 她只想买一个女主角 聂棠看着唐正行脸上的表情,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么,轻声细语地历数着:“唐导,你最近碰上了一点事,一直都睡不好,还经常失神,被车撞,走路摔跤,切菜切到手,被热水烫,脚趾甲盖还翻了,我没说错吧?” 唐正行叼着烟迷之沉默:“……” 他忍不住再仔细看了看聂棠的脸,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管是神棍还是大师,都不该长成她这样吧? 聂棠伸出手,同时用身体遮挡住她接下去要做的动作,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摩擦,噗得燃起了一团火苗,直接帮他嘴里叼着的烟给点上了。 唐正行:“……!!” 唐正行:“大师啊你!” 聂棠不以为意地微笑:“不过略施小计。” “……你妈知道吗?”唐正行禁不住摸了摸心口,她这个动作不但给他带来了震惊,还激发了他的灵感,他觉得剧本上有个细节可以改一改,对,就改成她刚才那个点烟的动作,简直是帅毙了。 “唐导,我妈不知道,你也别告诉她行不行?”她轻轻地一眨左眼,“我可以帮你画一道符,逢凶化吉,不收钱的。” 如果说唐正行开始只当她在开玩笑的话,现在稍微有点相信了,毕竟她刚才点烟的时候,他是亲眼看到她的指尖冒出了小火苗,这是不可能作假的。但要说深信不疑,那还差得很远。 他取下了叼着嘴里的烟,直接踩灭烟头:“你想要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我总不好白拿你的东西。” 聂棠并没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强调自己并没有任何要求,只是语气柔和,对唐正行充满了一股淡淡的怜悯:“最近您可要小心一点,多多保重,若是有应对不了的事,可以直接联系我的。” 在外人眼里,她正和唐正行相谈正欢,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聂棠这个小姑娘十分淡定,反而是唐导一惊一乍。 …… 陈助理见聂棠回来了,还坐在她身边开始摆弄手机,便好奇地问:“唐导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戏?” 看这态度是有戏的,但是也不一定,虽然唐正行在圈里名声不错,毕竟他年少成名,是个鬼才,长相也很端正,也就比男明星差了一点点。可她家聂棠可是鲜嫩的美少女,万一唐正行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想要潜规则她怎么办? 她凑过去,正看见聂棠用手机在上网,还在搜索“哪里能买到符纸和朱砂”。 “……你要买符纸和朱砂干什么?” 聂棠淡定地回答:“专业课要用的。对了,陈姐,你知道我家当年是谁装修的吗?” 陈助理并不懂她那专业为什么会用到符纸和朱砂,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个回答,倒是她提出来的问题,有点难回答:“我记得是家装公司全包的吧。怎么了?” 聂棠说:“我觉得家里装修看上去有点旧了,要不要重新装修一遍。” 如果能够重新装修,她就能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部都找出来。不然的话,就只能在这个基础上修修补补,麻烦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不能根除隐患。 陈助理摇摇头:“你这句话可别对聂姐说啊。” 陈助理叫聂嫣然聂姐,聂棠叫陈助理陈姐,这称谓和辈分完全混乱了,可大家都是现代人了,尤其还是现代女人,谁愿意被人给叫老,就算称呼混乱也没关系。 “这装修是你父亲当年还在的时候设计的,你想要换掉,聂姐肯定不会同意的。”陈助理说,“聂姐这暴脾气,你要是说出口了,她得打死你。” 聂棠重复了一遍:“我父亲……设计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开始还以为是装修的人或者公司被收买了,才会有这么多隐患,原来这是她父亲设计的?她父亲早就过世了,据说是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等聂嫣然去警局认人的时候,就只有一具焦黑的尸体。 于是,她是被聂嫣然一手拉扯大的,虽然聂嫣然并非那种很称职的母亲,她本身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丈夫出车祸死的时候,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却不得不负担起为人父母的双倍责任,一个人把孩子给带大。 单亲母亲其实很艰难。于是聂嫣然和原主磕磕碰碰,各自成长,互相扶持,虽说是母女,有时候更像是朋友。她记忆里那份对母亲的深情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她,她根本克制不住想要为她打算的心,既然她想演女主角,那她就要帮她达成这个心愿。 可是,聂棠困惑地想,为什么家中装潢是她的父亲设计的呢?这不应该啊。 “陈姐,我父亲原来是个什么人?” 陈助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我跟你说了,但是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别让你妈妈知道是我告诉你。” ……这么神秘? “好啊,我不说,会保密的。”她温和地微笑。 “你爸爸据说是玄门的人,玄门就是那个什么……哦,对了,风水世家,你知道本市有座世贸大厦吗?那幢大楼原本风水有点问题,就是玄门派人来看好的。”陈助理一脸向往,“据说玄门的风水师可有钱了,还有地位……” 玄门是玄门,风水只是其中的一个流派,像她最擅长的就是符篆,是个符修,还有擅长炼器、丹道、阵法,零零总总,可谓大道三千,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路。难道现在已经完全混淆在一块儿了吗? 聂棠皱了皱眉,又问:“你说风水师有钱,那么能到买一个女主角吗?” 陈助理:“……” 陈助理:“不是,风水师又不混娱乐圈,他们干嘛要给自己买角色?”这是有钱没处花的另外一种玩法吗? “不过你这个想法仔细一想,还是很带感的。”陈助理很快就沉浸在对工作的畅想中,“出道完全可以打这个噱头,现在那种学霸富二代家里有矿的人设实在太多了,倒是风水大师还没有过。” 聂棠有点心累。 ……算了,总感觉这个世界的人跟她有条巨大的鸿沟。 第12章 可悲的情商 之前聂棠和唐正行不算相谈甚欢,也能算是聊得很好。 这个情况,在片场的人都亲眼所见。陈助理没问出什么来,也没再追问,可是别人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就连这部电影的女主演凌晓若也走了过来,她和聂嫣然完全是不同类型的长相,若说聂嫣然是艳丽的红玫瑰,那她就是淡然的白玫瑰。 凌晓若长相出众,演技还很好,已经登顶影后,不管是票房号召力还是人气,都非聂嫣然可比的。 她们两人出道的时间差不多,几乎就是一前一后,可是后来的境遇完全不能比。这就是聂嫣然心中的痛,她并不觉得凌晓若比她出名比她能得到的角色好有什么不对,就是单纯觉得凭什么她都要演女配她妈了,她凌晓若还能演女主角,凭什么啊! 论脸的话,她明明一点都不比她差! 聂棠对初次见面的人都没有什么感想,哪怕对方是来套话的,她也毫无波动。凌晓若主动坐在她身边,笑着打量着她:“你是嫣然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呢,大学毕业了没? 这种寒暄都是场面话。聂棠也礼貌地回答:“还没毕业,快要大四了。” “哦,那有兴趣来演戏吗?”凌晓若不经意问,“唐导是业界有名的导演,若是你能上他的戏,就算是个小角色也很长人气。” 她坐得近,身上的香水味便弥漫在四周,暗香浮动。 “我以后应该不会演戏。”聂棠笑得很真诚,根本挑不出一点言不由衷来,“我不适合表演,还是不要荼毒普罗大众的眼睛了。我已经有工作规划了。” 凌晓若差点就要直接问:“你的专业难道不是文物修复吗?难道你的工作规划就是去修文物?”毕竟当年那个新闻实在是太惊人了,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聂棠这外形,完全都不像是修复文物的工作者。 聂棠膝盖上还摊着一本手账,手上还拿着一支笔,模样很乖,很像时刻准备在片场里记笔记的那种好学生。 可是凌晓若瞟了一眼她那本手账,却看见纸上画着一幅简笔画似的东西,寥寥几笔勾画,完全看不出她到底画了一个什么东西,就是无端觉得,虽然看不懂,却似乎很有美感。 聂棠感觉到她的眼神,便大大方方地把那一页撕下来给她看:“这是篆书,不过稍微改良了一些笔画。” 凌晓若顿时失去了兴趣,哦,原来真的是她的专业。 在她看不到的背后,聂棠手上那张纸忽然化为灰烬,纷纷附着在凌晓若的背部。 那些灰一沾上她的身体,很快就在她背部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爪印,从她的肩头密密麻麻地遍布到她的腰间。若是寻常人能看得见,一定会大吃一惊,可是聂棠却一点都没有变色。反而是黄鼠狼激动了起来,不顾自己正被拴在她的手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去接近凌晓若。 当它费劲洪荒之力才凑到凌晓若身边,正张开嘴,露出四颗尖尖的獠牙,准备一口咬下—— 聂棠忽然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它的嘴里。 擦咔一声,它那一口牙差点都被崩掉了。 “咔咔咔咔咔!”黄鼠狼用它短短的前肢拍打着她的腿,它吃不到她就算了,它也认了,可凭什么连这个普通女人也不给吃?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就只会欺负黄鼠狼!小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严苛的主人,小黄恨你! 聂棠对黄鼠狼的反应熟视无睹,只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对折起来,递到凌晓若面前:“凌姐,你养猫的吧?今后你若是遇到了关于猫的问题,就打电话给我,我能帮你想些办法。” 凌晓若养猫这件事,她所有的粉丝都是知道的,就算不是她的粉丝,只要上微博关注过她的人也知道。 她总是在微博上晒她家的猫,她还往援助流浪猫流浪狗的慈善机构捐了好几次款,还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天使代言人。聂棠说她养猫,她一点都不觉得哪里奇怪,因为太多人知道她养猫了。 她接过聂棠递来的纸条,纯属礼节地收下了。 聂棠察言观色,知道等下她可能就会把这张纸条随手扔到垃圾箱子,根本不会在意。但也什么都没说,这事吧,她其实是不想插手的,但是她现在就还是个大学生,还是没毕业的那种,就算上街摆摊算命,别人也不会信她。她只能主动出击,先在这一行把自己的名气给打出去。 聂嫣然化完妆,换上了戏服,她演的就是一个国民时代的戏子,穿着花团锦簇的旗袍,旗袍高高地开叉,一直开到她的大腿上。她看见凌晓若竟然坐在她的位置上,不知道跟她女儿说了什么,立刻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凌晓若见她过来了,自然也不想惹事,主动让开了位置,还亲热地搂了一下聂棠的肩:“说真的,你真的适合进演戏圈,现在没有演技也没关系,演技这东西就是要靠慢慢磨的,你外形条件这么好。” 她这句话其实还有五分真心的。毕竟聂棠完全继承了聂嫣然的美貌,这样的外貌就是在娱乐圈里也算是很上乘的,还很有辨识度,当演员么,除了演技很重要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要有自己的个人特色。 可是这话落在聂嫣然女士的耳朵里,就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凌晓若这是什么话,是在讽刺她靠脸演戏吗,是在嘲笑她当了这么多年演员演技还是这么差劲吗?真是岂有此理,她就爱用脸演戏还用得着她来指点?! 聂棠道:“今后如果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希望您能来找我。” 凌晓若笑:“会的会的。” 聂棠笃定地看着她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爪印,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凌晓若的资料。她是一个很出名的女演员,又有影后加持,很容易就查到了她的出生年月。 聂棠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比较特别,是阴年阴月阴日,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她的魂魄属四阴,是阴灵的大补之物,所以当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黄鼠狼还想要啃食她的魂魄,显然是把她当成补品了。 可是凌晓若的竟也出生在阴月阴日,也是阴灵喜欢的那一种体质。 陈助理看见她在看凌晓若的资料,便道:“好了,你别去查这个了,圈子里很多人出生日期都是造假的,一般都会改小几岁。凌晓若她很在意自己的年纪,你别去触她的霉头。” 聂嫣然冷笑一声,大声说:“这算什么霉头!为什么不敢说得大声一点,她明明跟我差不多时候出道,以为改了年纪就能变年轻吗?都快要奔四十了还想装嫩演十八岁少女呢,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肉都快要克服不了地心引力了!” 聂棠:“……” 人艰不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妈演不上女主角了,除了演技烂,还有这可悲的情商。 第13章 你只要可爱听话就够了 聂嫣然一直到坐上车离开片场,都还很生气。她斩钉截铁地说:“唐导会让她上自己的戏里的女主角,我看是他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唐正行是公认的鬼才导演,凌晓若是美貌的影后,要说他俩没绯闻,那根本不符合娱记的偏好,一定只是现在还没有实锤罢了! 凌晓若不就是不服气自己美貌被人压了一头,才想在资历和成就上压过她而已。还故意跟和她的女儿来套近乎,是想要展现对她这个弱者的怜悯吗?这是什么险恶用心! 她脑补好了一脑袋的宫斗大戏,觉得心情更加糟糕了。 陈助理不敢说话,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在她看来,凌晓若过来同小棠说几句话,也根本没什么吧,反正聂姐就是要跟凌晓若过不去。 谁知聂棠居然说了一句:“嗯,他们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就算不是,至少也是住在一起了。” 她觉得这个现代社会挺开放的。 过去她还没走进修仙一途的时候,还未出嫁的姑娘都不能去见外男的,她原本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属于安贫乐道的那一种,也不好和男人说话,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可以。万一被邻里间的妇人看到,反而还会有一通好闹。 而现在,男男女女交往一下谈个恋爱根本不算什么,合则聚,不合则分,就算同居也可能很快就分手。 这年头,哪还有什么未婚夫妻在结婚前都没见过一面的事情,至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全部都不存在了。 聂棠虽然很笃定地对聂嫣然的说法给予了支持,但聂嫣然还是震惊了:“你说什么?!” “他们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聂棠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难道她有哪个用词不够准确,才会让母亲这样震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气味。”聂棠取出了一张唐正行塞给她的名片,这个名片还写了他私人的号码,虽然她能看出,唐正行并不相信她的业务能力,对她将信将疑,甚至还是更偏怀疑多一点,不过她是无所谓,事实总是最好的证明,“这上面的香水味和凌晓若身上的是一样的。” 聂嫣然接过了名片一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可是香水的牌子这么多,类似的香水也多,她怎么就能确定是同一种,而不是碰巧相似呢? “是这样的,唐导这个人不修边幅,他根本不会用香水,自然不会往名片上喷香水。可是现在这香水味道是怎么染上去的呢?”聂棠笑了一下,“很简单,就是凌晓若故意这么做的,她大概是很想公开恋情,但是唐导并没有这个打算,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宣誓主权。所以我想,这是一段并不平等的恋情,唐导只想保持目前的关系,可是凌晓若想要转正。如果他们一直保持这种分歧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分手。” “这只是其一。其二,唐导有很重的黑眼圈,他有很久没有休息好了。这说明他碰到了什么困扰的事情,或是难以解决的难题。他这阵子心烦意乱,于是走路不小心就撞到自己,手上还有被刀切开的伤口,在片场穿着拖鞋,能看到一根脚趾头上还缠着白布,很可能是哪里挂到了,伤到了脚趾,再大胆猜测一下,他很可能翻掉了指甲盖。他的情况还不算最严重,凌晓若才更加严重,她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和细小伤痕,虽然她在片场穿着长袖长裤,但是偶尔还能从袖子里看到一些淤青。”聂棠娓娓而谈,“所以在气味相同的前提上,可以大胆做出假设,他们应该是住在一起的,共同遇到了一个难题,影响到了日常生活。” 陈助理惊呆了,差点把车给开到马路牙子上去:“天哪,小棠你——” 明明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微不足道的细节,也不会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可是被她这么一说,竟然让她觉得很有道理。她真的完全相信了,根本无法反驳! 其实这些分析并不足以给他们的关系下定论,但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她却不能说。因为她在唐导和凌晓若身上感觉到同样的阴灵气息,只是唐导的情况要比凌晓若好上太多。可见唐正行是由于凌晓若而被牵连的。 她微笑着捏着手上的绒毛挂坠,用神识和黄鼠狼交流:“你说,这事跟你主人会有关系吗?偏偏这么巧,凌晓若身上的阴气和你的还有点相像。” 黄鼠狼怂得厉害,紧紧闭着它这双溜圆的眼睛,埋头装死,假装它只是一只无辜又可怜的黄鼠狼。它隔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用那双闪动着水光的圆眼偷偷瞄她一眼,再瞄她一眼,生怕她突然翻脸,又决定不养了它了,直接一把把它给捏死。 聂棠似乎明白了它的不安,把它给抱了起来,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它背上的绒毛:“别担心,既然我决定收养你,就一定会好好养的,你不能出卖你的前任主人,我也不会逼你这样做。” 黄鼠狼呆呆地望着她,觉得自己都有点被她给感动了。她说她会养它,但是不会逼迫它做任何事?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能轮到它? 聂棠柔声道:“反正,我收养你,也只是想养一只萌宠,你只要可爱听话就够了。” 黄鼠狼:“……咔?”说好的本黄鼠狼是一只大凶的阴灵呢?萌宠是什么鬼? …… 等度过晚高峰回到家,聂棠发觉竟然有人给她发了微信。原主是有一点孤僻的人,喜欢独来独往,不太合群,再加上她是走读生,和别人接触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发微信的人头像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小男孩,名字叫做死神小学生。 那人只问她在不在,她干脆就当没看到,开始用手机上网。她现在由衷觉得网络真是太好用了,她有不太明白的地方都可以去搜索,甚至一些她不太明白的网络用语,她也能在上面找到很明确的答案。 死神小学生:微积分的成绩出来了…… 聂棠一挑眉,她差点都要忘记期中考试这回事了。这两天,她已经认会了阿拉伯数字,觉得很方便,但基本上还是一个文盲。而那些自带的记忆里,也没多少跟学业有关的东西,可见原来的聂棠就不爱学习。 死神小学生:棠棠啊,你的微积分又挂了……暴风哭泣.jpg 第14章 从前的师父都是放养的 聂棠原本正半躺在床上玩手机,她从记忆就知道原主经常这样做,是一种非常减压的娱乐活动。她体验了一下,觉得的确很有效。 可是当她看到那句话的时候,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微积分挂了? 期中考试占到了期末总评分的百分之三十,如果挂科了……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学会微积分,才能保证在期末的时候顺利通过这门课。到了大四,也就第一学期还有一门高级文物鉴定的课程,大家都得出去找工作。 而微积分挂科的后果,很可能是她连大学都不能毕业! 聂棠谨慎地回复:”您是哪位……?“ 死神小学生:”你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吗?我是柏樱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柏樱?她立刻就想起了那个义愤填膺帮她去怼叶卿言的女生。 于是她回复道:“哦,对不起,我忘记备注了。“然后把对方的真名备注了上去。她又问:“你知道像我这样的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考到及格吗?” 对于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数学基础的文盲,想要考个高分这种事就不要妄想了,脚踏实地把及格定为自己当前的目标就好。 柏樱:“唔,我也不知道,我爹是高数讲师,我上着我爹的课,最后也没考及格,这也是很绝望啊……” 聂棠:“……” 柏樱:“我觉得可以去问问学霸,也许他会有什么学习的好办法。” 聂棠:“你说的学霸是谁?” 柏樱:“嘤嘤嘤当然是沈陵宜!他考的是微积分a,比我们的微积分b要难很多,可他还是考了满分,真不愧是我男神!” 一看到“沈陵宜”这三个字,她立刻就想起了张英俊的面孔,还有他那借气还魂的命格。她的确是有接近他的想法,可是一想到他会有的反应,她觉得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即可。 他现在对她十分排斥,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觉得不顺眼,哪怕多呼吸两口空气,他都会看不下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聂棠撸着趴在她腿边的黄鼠狼,轻柔地说:“小黄,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黄鼠狼被她抚摸得全身发软,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抖了抖耳朵。 小黄觉得,虽然自己的新主人经常会欺负黄鼠狼,但她梳毛的手势和轻重还是很专业的,它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是过上了好日子。 …… 周一第一节 大课就是高数,期中的考卷发了下来,聂棠对着卷面上那鲜艳的“35”发呆。 35离及格还差得很远,可是如果让她自己去考,她根本连35分都考不到。她周末在家的时候已经在网上找过了答案——“如果高数挂科怎么办”。 微博上大概有一大半是学渣,哭着喊着叫嚣自己的高数又挂科了,然而就算是他们这个文科类的专业,班上微积分挂科的就只是凤毛麟角。很不幸,她就是寥寥无几的人之一。 而且高数讲师平淡地表示,今年微积分期中考的平均分是84分,他们考的是微积分b,还不是微积分a,其实很简单,可是为什么还会有同学考不及格呢? 聂棠:“……唔。”她还能说什么?她也很绝望啊! 感觉数学会考不及格的人全部都在网上。 柏樱噗通一声扑倒在桌子上,痛苦地扭曲了面孔,最后又紧紧地抱住了她取暖:“这个班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及格……嗷嗷嗷嗷嗷呃呃呃呃呃……” 聂棠:“……” 柏樱见她还是一脸淡定,仿佛自己拿的不是一张35分的卷子,而是95分的,说实在话,她的高数已经很烂了,但是起码离60分及格大关已经很近了啊,凭什么她就是能比自己还淡定? 柏樱转而又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她还很怨恨正站在讲台上翻教案的中年讲师,这居然还是她的亲爹,就差了五分,五分而已,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等于60分了,60分就及格了,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及格呢? 聂棠翻了翻微积分的课本,她可以用神识去记忆里面的内容,把整本书记下来也只要花费几分钟,可是光是记住了,在去看那张卷子,还是完全懵逼的。显然之前那门古代文物修复和鉴定对她来说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刚好撞上了。 等到上课铃响,老师点完人数,开始讲解那张卷子,聂棠还是云里雾里,就算她表情再淡定,也无法掩饰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文盲,她可能需要从小学数学开始补课。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是崭新的,新奇的,但是也同她格格不入。她就像一个老古董,完全迷失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全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等到两节微积分结束,老师还特意点了她的名字:“聂棠,你过来一下。” 柏邺老师在这所大学任教多年,教了这么多学生,但是像她这么特殊的学生还是没碰上过几个,毕竟好歹也是高考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学生,怎么也该意思一下,考个53分吧! 这样他还能放点水,把她的总成绩给拉到及格分,只有35分他想拉分都不知道该怎么拉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本微积分解题集锦,交给她:“唉,虽然我知道聂同学你以后还是要进娱乐圈的,但是微积分不及格,是拿不到毕业证书的,你稍微花点时间,多做做题,这次考试其实很简单的。“ 聂棠接过这本解题集锦,还恭敬地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柏老师可真是个好老师,生怕她再继续考不及格,拿不到毕业证。 放在从前,她的师父可都是放养的,才懒得管你学成什么样子,学不会说明你悟性不够,根本不值得花费心思。再加上聂棠原本是个凡人,凡人在修真界就处于被鄙视的最低端,虽然拜了师父入了门,也和没有师父一样。 柏邺看着她黑发浓密的头顶,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快要成地中海的头顶,又觉得这个学生其实还挺好的,这么听话,一点都不叛逆,还很有礼貌,再说长成这样,数学差一点那就差一点吧,就和蔼地摆了摆手:“去吧,这只是期中考试,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才到期末呢。好好努力。” 聂棠捧着书回到自己的位置,忽然对柏樱道:“令尊真是一位值得敬仰的师长。” 柏樱:“???” 柏樱:“哈哈哈,你是考糊了?还是周末和你妈妈去了片场,你妈妈是要带你一起演戏吗?演的古装戏?”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去演戏?! 第15章 美好的身体 柏樱拎着包,跟她并肩走着:“其实你也不用太着急,我表姐就是本校数学系的,她马上就要读博士了,不过是微积分而已,只要她在考试前给我们补两节课就能考过了。”大家都是从应试教育苦过来的人,要考个及格其实也没有这么难的。 柏樱计划得好好,还想着早点带她去和表姐认识一下,但是在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直接守在球场的铁丝网外走不动路了,她扯着聂棠的衣服,激动地叫道:“快快快,快看,我男神!” 聂棠顺势转过头,正看见一个身姿矫健的男生在层层包围下,突然一个弯腰,把手上的篮球从狭窄的缝隙中送了出去,另一边,沈陵宜一把抄过篮球,腾得跳跃而起,把篮球轻巧地送入篮筐。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娴熟。 那个传球的男生跑过去,啪得和沈陵宜一击掌。球场边的记分员立刻把比分改成了28:2,这比分已经不仅仅是悬殊了,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柏樱还是扯着聂棠的衣服,快乐地尖叫:“嗷嗷嗷嗷嗷怎么可以这么帅!” 聂棠侧过头,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小姑娘面如桃花,呼吸急促,瞳孔变大,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粉红色的欢乐,她虽然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但还是觉得她挺可爱的,便问:“你说谁?” 她研究了一下柏樱的朋友圈,她的男神可能有点多,有些是当红明星小鲜肉,有些是身边很优秀的同学,零零总总加起来大概快接近一百了,难得她还能记得住对方的爱好和生日。 “当然是徐临川,徐临川真的好帅!”柏樱欢快道,“当然沈陵宜也很帅,但是他脾气坏嘴巴毒又高冷,粉起来不太有成就感。” 沈陵宜这脾气实在是有点坏,一点就炸,聂棠深有感触。 “徐临川原来是校篮球队长,不过他还有两个月就要毕业了,以后就看不到了,现在看一眼就少一眼,一定要看回本才够——”柏樱捧着泛着粉色的脸颊,“觉得自己好幸福。” 徐临川的体型一看就是运动健将,比一般男生都要高大许多,裸露在外的手臂还有结实的肱二头肌。他一边和沈陵宜说着话,一边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阳光正映在他的脸上,映亮了他脸上身上那些细密的汗水。 现在已是四月,阳光照在身上,暖得让人只想睡觉。 沈陵宜是碰巧经过这里,就和篮球队的一道打了场球,也没带毛巾,只能拉起衬衫的衣领,直接用领子擦了擦下巴上滴落的汗水。他突然感觉到什么,警惕地一转身,正和站在场边的聂棠对上了视线:“……” 又是聂棠! 一时间,天雷勾地火,天崩地裂,一眼万年,觉得她就是前世的爱人——这些通通都是骗人的。 沈陵宜拉着衣领的手顿时僵住了,不是他太敏感,而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又是那样的!那种热辣滚烫,那种仿佛要穿透他的衣物,直接把他的衣服都扒光了的眼神……他整张脸都臭了,这还要不要脸了,要不要作为女生的矜持了,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盯着看的! 柏樱捧着脸,全身上下都沐浴在粉红色小泡沫里:“据说沈男神有腹肌,真想舔一舔他美好的肉体,嘤……” 聂棠在周末成为了网瘾少年,除了吃饭睡觉就一直抱着手机不放,她利用网络查找了很多资料,也大致了解了现代人的说话方式。 比如柏樱现在说,想要舔沈陵宜美好的肉体,那都是夸张说法,以此类推,还有那些想要在男神的睫毛上荡秋千,想要在男神的腹部攀岩这种说法,统统都是抒发情感的夸张修辞。 而沈陵宜的确是有优美的腰线和人鱼线,是行走的费洛蒙。 聂棠大为赞同:“你说得对。”真的是一具美好的肉体。 虽然她觉得的“美好”和柏樱说的完全两种意思。 聂棠自己是纯阴命格,虽然少见,但一百个人里总是能挑出那么一两个差不多的,可唯独这还魂借气之命,她还真就见过这一个而已。 说得夸张一点,就是他身上的汗水都是有灵气的。她动了动手指,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双手,没有冲过去收集从他下巴上滴落下来的汗珠。 如果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那更加是大补。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珍贵的,不管是血肉、头发,还是精血,都是她梦寐以求的材料。 光是看着,她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情…… 感受到聂棠那灼热闪亮的眼神,沈陵宜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她下一刻就会冲过来对他做出什么无法描述的事情! 他飞快地把衬衫最上端两颗解开的扣子重新扣上,还把卷到手肘上的袖子也放下,把能遮上的地方都严严实实地遮住。 他有点焦躁地想,聂棠难道就不能矜持一点,检点一点吗?他就是打个球而已——虽说他打球是有点帅,但是也不用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吧,唉,这让别人看见了怎么想? 徐临川见他这样,忍不住开玩笑道:“你怎么了?这么热的天,干嘛还包得这么严实,又不是古代黄花大姑娘!” 就算被说成是黄花大姑娘,沈陵宜倒也没发火,而是板着脸,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高冷:“我又不像你,就这一点肌肉还要整天秀出来,卖艺就算了,还要卖肉,啧。” 徐临川大笑,揶揄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我比不上你受欢迎呗,不是还有个女生正在倒追你,叫聂棠是吧?” 他回头往场边一看,正巧就看见了聂棠和另一个女生的身影,不由吹了声口哨:“说人人就到,走了,好歹也去打个招呼啊!” 他是不太懂沈陵宜到底是在别扭什么,他敢说,换成任何一个男生,还是荷尔蒙过剩、多巴胺分泌过量的青春期男生,要是有聂棠这样的漂亮女生主动接近,哪还有不答应的? 他绕过铁丝网,大步朝着她们走去,柏樱第一个发现他,激动地都快要晕厥,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徐男神实在是太英俊了,他的五官要比沈陵宜更加硬朗,眉梢眼角还带着些风流气韵,笑容也俊朗得多。 徐临川走近了,大方地打招呼:“你们好。” 聂棠可有可无地朝他点点头,回应了。 柏樱用一种快要窒息的语调回答:“徐学长,你、你好!今天天气真好!” 走近了看,男神就更加完美了,不管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的表情,还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据说徐临川还是混血,但是皮肤又白又细腻,也没什么痘痘和油光,出汗之后更是光泽得令人嫉妒! 徐临川微笑道:“今天有点热了,两位学妹要是等下没课,我请你们去喝杯饮料好不好?”他还特意对聂棠补上一句:“陵宜也在哦。” 第16章 有比偷看被抓包更尴尬的事吗 聂棠:…… 如果她还在场的话,沈陵宜怕是连口水都要喝不下去了吧? 柏樱抓着她,立刻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好好,当然好啦,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学长你都要毕业,我们请你喝饮料才对,哪里能让你破费啊,多不好意思。” 聂棠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徐临川绅士地微笑:“作为一个男人,哪能让可爱的学妹来付账?” 他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把逮住了行色匆匆实质却是想要离开这块是非之地的沈陵宜:“付账的事,当然应该是我们来才对。当个绅士好吗,沈学弟。” 沈陵宜臭着脸,双手插在裤袋里,大步生风走在最前面。只要一看他的脸,哪怕是不认识他的人都能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是碍于他的心情几乎在一个月内就没两天是阳光明媚的,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现在是什么情绪了。 徐临川意味深长地盯着聂棠看了几眼,虽然作为一个校园风云人物,他早就听说过她的大名,但还没机会和她接触过。 现在隔得这样近,他还是想要感叹,先不说聂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就光是她这张脸,那也实在是太好看了,而且还好看得颇有几分古典气息。 他主动找她搭话:“聂学妹以后有什么打算?”谁都知道她学得是个超级大冷门专业,也没有人觉得她真的会去当个修复文物的老师傅,再加上她也算是星二代,若是不进娱乐圈,那才真是奇怪。 聂棠答道:“还没想好,不过我现在还是先把微积分考及格吧。” 徐临川微微挑眉:“你原来数学不太好啊,其实沈陵宜他倒是——” 本来沈陵宜走在他们前面,可是耳朵却还留心他们在后面说什么,他总觉得徐临川这家伙会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给他无端增加麻烦,突然听到这一句,立刻敏感地转过头:“我没空给人做家教。”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很贵的,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廉价的打工上,再说了,谁知道聂棠的微积分到底是真烂还是假烂,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弄得这个样子的。 他本来还想要再警告她两句,却看见聂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她的态度很好,就算被他用那种生硬的语气给呛了一句,也还是彬彬有礼,似乎一点都不因为别人的态度好不好而有任何反应。而且,她的瞳仁漆黑,眼睛幽深,但凡看着一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我只注视着你”的错觉。 沈陵宜和她对望了一下,又立刻地拧过头去,一边在心里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一只苍蝇从她眼前飞过,她也是能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去看苍蝇? 徐临川夸张地叹气:“沈陵宜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他从小都很别扭,还很傲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聂棠对着他点点头。作为修行了百年的修士,修得无极道,看得天下大势,她的情绪几乎都是波澜不惊的。 反而是柏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徐学长你和沈陵宜是青梅竹马?不不不,竹马竹马?” 徐临川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柏樱在说“竹马竹马”这个词时表情很古怪,但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就笑道:“是啊,我们两家是世交。” 柏樱在两个男生都看不见的地方捂住脸,扭动了一下身体:“嘤……这是傲娇贵公子x风流大少爷的配对吧。”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提及的两个男生都没听清,可是聂棠就站在她身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挑了挑眉:这又是她有点不太懂这个世界的地方了,她在微博上刷出了许多cp,后来知道cp就是配对的意思,那些cp有很多是男男,还有女女,当时就有点震惊,这也太狂放了吧? 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这应该就只是一些女生的小爱好?还真是奇特的爱好呢。 徐临川选的是一家网红甜品店,整个装修都是粉蓝色的,座椅都是软绵绵的像云朵一样的毛绒垫子,坐在上面就像是坐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徐临川和沈陵宜两人都是长手长脚,长相英俊,坐在这可爱的绒毛椅子上,反而有点搞笑。 徐临川说要请客,就让她们随便点,尽管点自己喜欢吃的。 柏樱哪敢在男神面前造次,犹豫了好半天,才点了一杯黑糖奶茶。 等她点完了,发觉聂棠还在研究面前那张甜点单子,上面各式甜点都做得十分可爱,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可是对她来说,这些甜品和饮料都是完全陌生的。 原主从前就很少吃甜点,从不喝可乐,什么炸鸡猪排之类的快餐食品都是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聂嫣然女士觉得自己的女儿虽然在考影视学校的时候不幸沉沙折戟,但都是因为那些主考官眼瞎,将来她还是要靠脸吃饭的,那就要严格管理饮食,控制身材和体重,聂女士吃蔬菜沙拉,聂棠就只能跟着吃,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聂棠并不太想要再继续遵循这种饮食控制了,她一不打算进娱乐圈活在镁光灯下,二来她现在的体质已经被她改造了大部分,她还想享受一下民间美食呢。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挑了几种看上去就很诱人的甜品,外加一壶白桃红茶。 她点的有点多,点完后就直接用手机把自己点的那些全部支付了。 虽然她母亲之前还抱怨过,绝对不会多给她零花钱,等她毕业之后就连零花钱也不打算给了,要让她自己养活自己。其实她的零花钱一点都不少,原主也不是个奢侈的人,还存起了自己的小金库。 新出炉的舒芙蕾最先被送上来,上面还覆盖着一层酸奶和黄桃粒,也是粉嫩粉嫩的颜色,精致得让人都舍不得吃。聂棠尝了一口,觉得这和古代的糕点完全不一样,口感绵软,但是那香甜的滋味却一直盘旋在齿颊之间。 她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正好捕捉到沈陵宜还来不及移开的目光。 有什么能比偷看别人还被人给当场抓包了更尴尬的吗?有的,那就是偷看的那个人还在前几天被自己严词拒绝,警告不要再枉费心思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简直尴尬到登峰造极了。 聂棠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是会说话一样:“嗯,你也想尝尝看吗?我觉得这个挺好吃的。”说完,还主动把舒芙蕾往前推了推。 沈陵宜:“……我不喜欢吃甜的!” 第17章 想靠脸当风水大师 “那真可惜,”聂棠真诚地说,“这真的很好吃。” 接下来,还有一小碟马卡龙,一共是四个,但是每一个颜色都很漂亮。鲜奶草莓蛋糕,酸甜的草莓和浓郁香甜的奶油搭配在一块儿,果然是绝配。最后竟然还有玫瑰味的冰淇淋。 柏樱惊呆了,作为一个很注重外表,长一斤肥肉就等于要她的命的人,她又如何能不震惊:“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那得多少卡路里,这是打算吃饱了之后再减肥吗? “我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聂棠坦然道,“我原来不敢吃,因为我妈妈想要我去当演员,只有瘦才能上镜好看,但是我既然不想当演员,那就可以吃了。” “不当演员的话,你以后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徐临川问过,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柏樱跟她已经很熟了,还同为微积分挂科的难友,告诉她也没关系:“我想当个风水相师。” 她说出风水相师四个字的时候,徐临川和沈陵宜的表情都有点怪异,沈陵宜甚至还轻轻地啧了一声:“你懂风水?读过周易吗?知道《十翼》是什么?“ 聂棠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注视着他,语气轻柔地回答:“《十翼》是七部《周易古经》的注释,这七部注释中的《彖传》、《象传》和《系辞传》都分为上下两篇,加起来一共有十篇,才被统称为《十翼》。“ 沈陵宜:“……”难道她还真不是胡乱说说,还真的做过功课? 聂棠又继续说:“不过我也没读完十翼。觉得……不是很有必要。” 关于周易古经注释的版本太多,每个人的体悟都不同,没必要信奉其中任何一种。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去体会,用时间去打磨心境。 再加上十翼篇出现得有点晚,那个时候她已经踏上长生大道了,当然不会去看后人的作品。 沈陵宜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轻视对方,脸色稍霁,又听她说觉得没有必要去读这些经典,脸色又重新转黑:连走路都没走稳,就觉得自己能飞了,还好高骛远,若是她当真是天赋奇才也就罢了,可她连玄门的边都没摸到,没有师承也没有显现过任何天赋,哪来的自信觉得《十翼》没必要揉碎了读通?! 沈陵宜:“那你是想靠脸来当风水相师?” 聂棠还没什么反应,柏樱先噗得笑了出来。 在她看来,聂棠的确是长得很好看,但是风水相师这种职业跟她完全就不搭边啊,说到风水师,她肯定是率先想到易经讲堂上那些白胡子老头,聂棠这样的容貌,怎么看都不靠谱嘛。 徐临川和沈陵宜很熟了,他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也知道他说话有多毒,说得好听点叫一针见血特别耿直,说得难听点就是喜欢怼天怼地。 他有点惋惜地摸了摸下巴,真是暴殄天物,如果他面前坐着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别说她只是突发奇想当风水师了,就算她说自己想要上天,他都会鼓励她。 聂棠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师承,显然就很难摸到玄门的边,再加上她这样肖似聂嫣然的面孔,如果大家都只关注她的长相,那就不会有人信任她。 她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她还夸下海口说要给母亲投资一个女主角,若是连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她根本就入不了行。 沈陵宜又道:“莫非你其实是想当神棍?靠脸行骗?” 徐临川:你这小子这辈子就是个注孤生的命啊!哪家姑娘眼瞎了会想要跟你在一起然后天天被你怼?!又不是受虐狂! 聂棠莞尔,她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握住了沈陵宜的手腕。她的皮肤白得像玉石,可手指比较凉,手背的青筋隐藏在皮肤底下,脉络清晰。 她自顾自地捏着他的手指,微笑道:“当神棍也不是不行,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天赋的。比如面前这位小哥,你命中带真火,是极阳体质,阴邪不敢侵,可物极必反,过犹不及,真阳之火太过旺盛,反而会有祸端。” 柏樱忍不住拍手喝彩:“演得好!” 寥寥几句话,活灵活现地演出了一个骗人的神棍!还用上了先扬后抑的手法,简直把人胃口都给吊起来了,这演技,绝对要比聂嫣然好多了! 柏樱自以为自己抓住了重点,却完全没注意到徐临川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格外沉重。 沈陵宜则僵硬地盯着她的手,她竟然就这样抓住了自己的手,摸了一会儿也不放开,竟然还打算这样一直抓着。 聂棠说得很准。 徐临川对这事也是清楚的。 沈家是玄门世家,沈陵宜又是直系传承者,他年纪不大,可辈分却高,许多年纪比他爹妈还大几岁的人还得喊他师叔。 他的体质的确如她所说是极阳,极阳体质是天生适合修行的,入门快不说,一般的阴邪还不敢近身。 虽然他没听说什么“过犹不及,阳火过盛”的说法,但是前半段被她说中那就足够了。 只见聂棠又缓缓拉起他的衬衫袖子,露出手腕的一股红绳,和红绳上串着的一枚古钱币,她微微垂着又长又直的睫毛,轻声道:“你家人应当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古钱带阴,的确是可以抑制阳气。” 沈陵宜猛地往后退了一下,毛绒绒的座椅翻倒在地,他一把回握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你跟我来!” 他几乎是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拖了过去,又连推带拉地把她逼到了角落里。 柏樱微微张大嘴:“他这是怎么了?” 虽然沈陵宜每天都是一副“今天心情不好”的脸,说话还毒舌,怼人也不分男女,可是也从来都没有这样子过啊!这简直就像是被戳中了痛脚那么狼狈。她还想要偷听一下他们私下去说什么,那偷偷摸摸的眼神才刚瞟过去,就见沈陵宜直接拉着人进了洗手间,还把门给反锁了! 柏樱立刻站了起来:“他锁门做什么?!” 甜品店的洗手间只供单人使用,不分男女,就是这么一间,现在他们两个都进去了,这算什么事?! 徐临川忙安抚她:“不急不急,你别担心,沈陵宜他有分寸,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柏樱大惊失色:“这怎么放心?换成是你,你能放心吗?万一他在里面打人怎么办?!” 要知道,刚才沈陵宜那脸色这么臭,说话还有点咬牙切齿,万一他俩谈崩了在里面打起来怎么办?一看聂棠这小身板根本就打不过他啊! 徐临川更无奈:“……你对沈陵宜有什么误解?他虽然不太绅士,可他从来没打过女生啊。”不担心聂棠在里面被“欺负”,反而担心她被打,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又不是变态,还能从打女人这件事来取得成就感…… 第18章 光靠脑补 沈陵宜反手锁上门,把她逼在洗手台前,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来劲了是不是?你从哪里打听来这些事情的?” 聂棠想要后退,可是后腰已经抵住了洗手台,根本后退不了。洗手间的空间本就逼仄狭小,在这样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所有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心跳声,身体的温度,还有空气中沉浮的热度。 沈陵宜的体温本就偏高,再加上他之前打了半场篮球赛,身上还有淡淡的汗味,他身高腿长,直接把她困在角落,就像把她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一样。 聂棠皱着眉,觉得不太舒服。他是命中带真火,而她命中主属金,恰好相克,而她还是被克制的一方。 沈陵宜臭着一张俊美的面孔:“我忍你很久了!以前你去教务处查我档案的事情,我没跟你计较,我忍了,后来你跟踪我回家,但是跟到一半跟丢了,这事我也忍了,你前几天向我告白,我拒绝了,你一个女生难道就不能矜持点,不要做这么多奇怪的事情?!” 聂棠:“……” 她是真的不记得。可她又不能说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这句话要是说出来,估计沈陵宜更加觉得她在强词夺理、胡说八道了。 “好吧,我就当你现在是失忆了。”沈陵宜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我对你没有兴趣,你也不要再纠缠我,不然下次我绝对不会对你客气的!” 他一动,脖子上挂着那枚护身符就若隐若现,直接把聂棠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 她不关注什么爱恨情仇,那些感情在时光的洗礼下都会淡去,可她作为一个符修,对于别人画的符都特别有兴趣。 她忍不住伸手,触碰到他颈上的肌肤,然后拉出了那个被红线穿着的护身符,虽然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一点曲折的线条,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四阴阵法,大概是用来镇压他的极阳之气:“……这个符是谁给你的?” “不要转移话题!”沈陵宜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她的手其实有点凉,可是掠过他的皮肤的时候,他竟然感受一股战栗,就像被烫过一样,那电流从他的背脊缓缓往下,贯穿了他的全身,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有点心猿意马,“死缠烂打有意思吗?你还要不要脸?” “你这个四阴阵法最好别再戴了。”聂棠又把那枚护身符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两遍,“相信我,这对你没什么用。” 她放下了护身符,那条系着这枚护身符的红线就软软地垂落下来,挂在他的衬衫衣领间若隐若现,她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难道我说的这件事还没有你说的那些小事重要吗?” 沈陵宜有点恼羞成怒,他们贴得这么近,他刚才差点就要被她给蛊惑了:“听见了,你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这些私事的?”他把“私事”两个字咬了重音。 “如果你说的私事是指我怎么知道你的体质的话,我是用十字飞星法推算出来的。”聂棠平静地回答,“而且你的命格非常的……特别,你要小心一些,好好地保护自己。” 沈陵宜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他都不知道她怎么……怎么就能这么镇定,事实都摆在眼前还能继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瞳仁本是浅棕色,可就在这时忽然燃起了一簇绚烂的火焰:“我不管你到底想干嘛,总之离我远点,也不要再跟踪我,下次再被我发现——” 他停顿了一下,傲慢道:“不管你是不是女人,我就揍你,懂?” 聂棠暗自叹气,她纯粹是好心,可他就是不领情,她还能怎么办? “我保证不会跟踪你,并且不会干涉你的生活。”聂棠缓缓道,“但是其他我没办法承诺的事,是不可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的。” 彻底远离他,那根本不可能。玄门就这么点地方,将来总还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沈陵宜看着她那张淡定的面孔,再听见她毫无波澜的声音,只觉得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抬起手砰地一声砸到了她脸边上的镜子,砸得那扇被挂在洗手台盆上的镜子晃了晃。 聂棠全身上下就只有睫毛动了动,完完全全的不为所动。虽然他刚才那一下看似是对着她去的,可到底还是偏移了一些角度,大概就只是想吓唬她罢了。 这一下动静有些大了。徐临川的声音很快在门外紧张地响起:“我说沈大少爷,你冷静一点啊!你的家教和教养都跑到哪儿去了,就算谈不拢也不能打女生啊?!你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要撞门进来了?” 沈陵宜还本来打算继续放两句狠话,但是被他这样一打断,后面想说的话全部都忘光了。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长手臂在门锁上一拨,就把门锁给打开了。 徐临川觉得他应该也不会真的对人家女孩子做出什么不绅士的事情来,就是觉得他们待在里面的时间有点久,再加上总会有人需要用洗手间的,到时候该怎么解释他们两人在这么小的空间一直挤着?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点。 当他拉开门,正好见到沈陵宜那宽阔有力的肩背,他还把聂棠圈在洗手台边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看起来真是令人遐想。他不禁吹了一声口哨,开玩笑道:“这是干什么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强迫人家,光天化日之下有失体统。” 徐临川不说这句话也就罢了,可是他一说,沈陵宜顿觉得不妙,他和聂棠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少女一头黑发蓬松地垂在肩膀,光可鉴人,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只要他一低头,就正好看见她微弯的后颈,肌肤白嫩,吹弹可破,还有些细碎的小绒毛,特别的可爱…… 沈陵宜猛地往后一退,还顺手把挡在门口的徐临川推得一个踉跄,他磨着后槽牙道:“你别乱说话!”这话说得像样吗?这说的还是人话?别人听去了难道不会误会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警告地盯了聂棠一眼:“你也别想太多,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聂棠:“……” 她什么都没说啊,也没想。他这是光靠脑补吗? 第19章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棠棠,你没事吧?”柏樱之前听见洗手间那声砸东西的声响,简直都有点想哭了,再看到沈陵宜含着怒气转身就走,她都很害怕看到一个被揍了一顿的聂棠,幸亏她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身上的衣服也一丝不乱,“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他会气成这样?” 聂棠莞尔一笑:“其实也没说什么。” 虽然她在刚才极力回避了,但沈陵宜之前说过的话她还是牢牢记住了:他说,她从教务处查过他的档案,还跟踪他回家。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她从古代修真界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现代社会,可她的容貌和身体却和她原来的一模一样,这本来就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这个身体,本来就是她的。 如果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沈陵宜,甚至不顾一切去表白?只要不傻,就该知道,依照沈陵宜这种性格,这样直接跑去表白,除了被狠狠拒绝,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她思索问题的时候,就有点怔怔出神。 这在柏樱看来,觉得她很可能是被拒绝得太惨,心里难受,可因为向来要强,又不肯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棠棠,我把徐男神借给你,你去追他吧!你看他也长得很帅,人还风趣温柔,可不比沈陵宜要好多了!” 聂棠的思考突然被她打断,顿时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 下午聂棠没有课,就去图书馆里借来了小学数学教材和小学奥数精选,打算从头开始,努力脱离文盲这顶帽子。她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又按照手机导航去了一家中药房,她现在需要一些药材,还有绘制符文的朱砂。 正巧今日是中药房盘点库存、补充新药材的日子,几个抓药的药师都忙得飞起,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聂棠早就准备好了清单,整整齐齐地誊写了一页,直接交给柜台帮忙的学徒。学徒带着白口罩,一边跟人对账,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清单:“没有朱砂,半枝莲也不够。” 半枝莲她需要的数量本就不多,少了就少了,她写清单的时候都是往多了算的,同时还要考虑到她卡上的存款,算了好半天才斟酌出一个数字来。 可是朱砂没有却不行。朱砂是绘制符文最重要的原料。虽说她亲手所画的符文,就算缺少材料也还是有用,可这效果可就大打折扣。 “那……什么时候才会有朱砂?” “没有,朱砂断货很久了。哎,你这人,一上来就买朱砂,你买来想干嘛?我告诉你,就是你们这些人爱迷信,总是来药房里买朱砂,买了一茬又一茬,这才断货的。”虽然那个学徒的大半张脸都藏在口罩底下,可是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很有神,他先是噼里啪啦一阵数落,数落那些热爱封建迷信的人,数落完了偶然一抬头看了聂棠一眼,突然语塞了,然后又换了一种特别特别温柔的语气,简直都能温柔地滴出水来,“……你等、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就问问老师。” 聂棠微微一笑,色如春华:“好啊,您帮我问问。” 那学徒被她一笑,陡然间觉得肩膀都轻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走路都能带风。 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虽然聂棠早就知道,可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她周末休息的时候还看过母亲演的电视剧,领略了一把靠脸演戏。电视剧里聂嫣然女士很明显用力过猛,把愤怒演成咆哮,把哀伤演成哭天抢地,反正怎么夸张怎么来。底下还有评论陶醉地说:聂女士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美貌,水土不服,就服她的美貌。 难怪聂嫣然会觉得她们母女可以一道进娱乐圈当花瓶呢。 那个学徒很快就回来了,把清单还给她,遗憾地表示:“我问过老师了,最近朱砂紧缺,很长时间都不会到货,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可以随时通知你啊。” “留个联系方式?”聂棠似笑非笑,“随时通知?” 这学徒因为她这一问,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虽说他这搭讪方式是拙劣了点,可这不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吗?他讪讪道:“我、我先给你抓药吧。”现在药师都忙得很,常客是不会在今天过来买药或问诊的,实习生们都得一个顶两个用,他还是挤出时间来给她称药的。 “白芷,白芍,白术,茯苓,当归,姜黄各三两,白及、白蔹一两,青木香、白附子、零陵香各四两……”虽然还没转正,可到底也是中医药学院过来实习的,他很快就找到了搭讪的新话题,“你是要自制玉容丸吧,都是美白美容的药材,其实我们药房也有卖研磨好的药粉,就是这几种。” “没关系,我直接买药材就行。” 药房的确会有卖这些美容古方的药丸和敷膜,可是炮制药材的手段不同,药效就会不同。她从前在丹道上也颇有见地,自然会比寻常药师要懂得更多,再加上她修行了两百年,总是会有自己的独门秘诀。 “唔,好吧,你是不是也学中医?”一个话题不成,赶紧换一个新的,“现在中医就业也难得很,刚毕业大家都觉得你面嫩年轻,不可信,媳妇熬成婆可要好几十年。” 他说着说着,就心有戚戚,觉得面前这位美女若是学中医那真是可惜了,因为肯定不会有人愿意让她看诊,一看就很不靠谱:“行了,你要的药材除了朱砂都在这里了。” 聂棠翻了翻这一串药包,从里面挑出一包小的:“这是淡竹叶,我要的是竹叶。” 学徒:“……你看都不看,就确定是我找错了药?!” 聂棠打开纸包,指着里面的药材道:“淡竹叶叶鞘边缘长有白色绒毛,而竹叶边缘则是锯齿。竹叶有清心明目的作用,若是不小心错用淡竹叶,会对人体有损。我看之前有人在整理药屉的时候碰掉了标牌,后面复原时没仔细,可能是不小心调错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那学徒开始还将信将疑,待仔细一看,不由拍了自己一巴掌:“要命,还真是错的!”他也顾不来什么了,先把之前卖出的药材小票给找出来翻了一遍,见没有人买过竹叶,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因为这个失误而误食,怕是要出医疗事故的! 第20章 为您构筑美好新世界 聂棠买到了需要的药材,直接提了就走,也不提之前留联系方式以后联系的话。 既然对方都说朱砂缺货很久,那么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有,她手上的事情是等不了的,还是再去别处看看。 她才刚走出中药房几步,就有人追了出来,那人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但是把口罩给取了下来,面容白净,五官清秀,一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正是刚才那个帮她抓药的男生。 男生潇洒地双手插袋,微微低着头看她:“我刚才就觉得你长得眼熟呢,真的一下子没想到,你妈妈最近有没有演戏?我是聂女士的铁粉!” 聂棠:“……” 铁粉的意思,大概就是因为颜而入坑的颜粉吧? 她没想到她母亲竟然国民度这么广,她就是去买个中药,竟然还能碰到粉丝,而且还是很年轻呢。 “你要想买朱砂的话,在药店找,那就是买不到的。现在朱砂紧俏,假货还多,那些旅游景点外面买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货。”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那名片破破烂烂,边角还起了毛边,当他递给她的时候也尴尬了一下,“这是我舅舅的店,他哪里还有一些朱砂,品质不错,就是价格有点那啥……” 聂棠直接把名片接了过来,脸上也没什么嫌弃的表情,还说了句:“谢谢。” 男生撑着目前这个潇洒的站姿有点累,见她接下了片名,又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真的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微信号也行啊。” 聂棠朝他微微一笑,调侃道:“你不是我妈的铁粉吗?你关注我妈的官方微博就行了,不用从我这里曲线救国。” 男生:“……”妈的,什么叫多嘴没好事,这就是!他就是想用聂嫣然的名头套近乎,现在可好了! …… 聂棠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隐蔽在居民小区里的小店,这家小店说好找其实也挺好找,在小巷子口就有纸板广告牌立在那里:丧葬服务一条龙,为您构筑美好的新世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生前住不上大房子,死后就要住花园别墅。 可要说有这家小店有多好找,那也挺难的,反正若不是有人告诉她,她肯定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在买完药材之后,她卡里的存款消耗了差不多一半,而朱砂在现在对她来说还是很昂贵的,毕竟是按克来卖。作为修真界大佬的聂棠忽然觉得有点前途渺茫,药材要钱,朱砂要钱,甚至连符纸也要抛费不少,也不知道后续还能不能烧得起这些材料费了。 她找到那家小店,店面很小,是那种一楼开店,楼上是居民楼的旧房。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就只好推开了移门走了进去。小店光线不太好,有点阴气沉沉,老板也没有开灯,就看见到处堆着纸扎的花圈和小人,花园别墅、跑车和飞机也有,就像之前那广告语说的,死后也能住上花园别墅。 她踏进店里,又问了一句:“老板,你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 聂棠心想,可能是刚巧出去了,等下就会回来,等一会儿也无妨。 她站在一个透明的展示柜边上,本来只是白无聊赖地等着,忽然看到展示柜里用红丝绒盒子摆在最中心的一枚符文,不自觉盯着看了。 绘制这枚符文的人手很稳,繁复的线条每一笔都很稳定,就像是用尺子比划着画出来的一样,只是可惜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突然中断了笔锋,不知道是被人中途打断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就成了一枚没画完的符。 她有点着迷地看着那弯曲复杂的线条,觉得这画符的人一定是个奇才,那每一个笔画都和传统的画法类似,可都有自己改进的痕迹,这样精简下来,可以减少画符者的一半精力消耗。 “你在看什么?”突然,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正看那个半成品符文看得入神,猛地听到背后有人说话,还真的吓了一跳。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长相大概就是属于走在路上朝人多看上一眼,那人就要双股打颤的那一种,要是他恰好看的是黄毛小混混,那这些小混混很可能就会立刻掏出烟来,恭恭敬敬地奉上,一边还口称大哥。 “丧葬服务一条龙,从法事到吊唁,从花圈到别墅一应俱全,私人飞机,高级游艇,百达翡丽名表,各类品牌型号手机电脑全部都有,还能私人订制。”中年男人阴森森地开口,“你要什么业务?” 聂棠露齿一笑:“我是令外甥的介绍过来的。”她取出那张起了毛边的名片:“就是想要买点朱砂。” 中年男人一听她不是来找他来做业务的,也就没什么兴致——虽然他本来看上去就没啥热情。他直接拿过她手上的名片,塞进了自己口袋,兴致缺缺:“朱砂一克68块,你要多少?” 聂棠一直都平静无波的心忽然颤了颤:“……怎么会这么贵?药店一克才二十多块。” 要是把时间追溯回十天之前,她还当着她的修真大佬,莲台讲道,下面挤满了如痴如醉的修士,一枚普普通通的转运符都能在各大拍卖行抢拍出天价来,灵石是根本不可能缺的,随便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能养活一个小门派。可是现在,她好像回到了刚入道时那窘迫的年代,身无长物,就连辟谷丹都买不起。 “68一克,你爱买不买,不过我家朱砂品质好,药房那种东西……呵,”中年男人露出了那种让人只想递烟喊大哥的冷笑,“再说,现在药房也很难进到朱砂,你到外面去买,是有便宜的,十有八九就是假货。” 聂棠:“……” 聂棠挣扎了一下,只得道:“那我就买30克吧。” 30克朱砂,其实也用不了几回,大概就是能把家里的风水阵给扰乱掉的量,就这还得省着用,在正式落笔前要多练几回,保证不会出错,最好还能简化一下符文的笔画,争取把朱砂的消耗量降到最低。 谁教她现在就只是一个没毕业的穷学生? 中年男人又阴森森道:“只要30克,这么少?算了,我不卖了,麻烦。” 聂棠觉得自己就像被捅了一刀,这一刀很逼真地正捅在她的心口上,她也是经过那种精打细算,扣扣索索的外门弟子的生涯,毕竟她刚踏上修行之路时就只是个凡人,出生于普通人家,机缘巧合能够摸到修真的大门,起点就是最低的:“那是多少量才起卖?” “起码100克起,”他摇摇头,“30克,这种生意有什么做头。行了行了,你不想买就不要站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真是!” 第21章 可供取乐嘲笑 可是他现在根本也没有生意可做。 唯一上门的就是她这30克朱砂生意罢了! 聂棠叹了口气,余光又瞥到那被仔仔细细放在红丝绒盒子里的符文,又有了主意:“老板,这张符画得极好,笔法锋芒毕露,折转圆润,本该是上佳的驱邪符,可惜最后没能画完。“ 老板这回总算多看了她一样,这还是她穿越到这里后,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的容貌而享受到什么特殊待遇,反而是因为她说出这符文的用途才赢得了他的一点关注。 “你还懂符文?”老板打量了她一下,“都说你这生意懒得做了,现在套近乎还有用?”、 聂棠微笑:“我不但懂,还可以说是个中行家。” “呵,你吹牛的吧?” “给我一张纸,再给我一支笔,我就能当场画给您看。” 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和一点笔墨,老板自然也不会为难她,甚至还由得她当场画,要是她之前都是在放大话,还能取乐嘲笑,若是她说得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他这家店门面看去是没什么特别,就像是深藏在居民楼里的丧葬用品店,可他也能算得上是半个玄门人,玄门里的几个大佬他都门儿清,就连近几年刚出头的新秀他也知道,根本就没见过眼前这个女生。 聂棠摸到毛笔,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开始还是软和的、彬彬有礼的,现在却变得眉眼锋利,气势强硬,她手中的笔一落下去,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飞快地画出一道又一道复杂弯曲的线条来! 用不上三分钟,她就搁下笔,把画完的符折了几下,摆在柜台上。 老板也是识货的人,虽然她这张符的画法和现在许多玄门中人都不太一样,可是那笔画还要更加流利娴熟,构架更加优美稳定:“哦,你画的是避尘符,能让我仔细看看吗?”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女生要不是玄门中哪位隐世大佬的闭门弟子,要不就是他消息落后,没打听到位。 画符是一件十分消耗精气神的事情。刚入门时,还得从最简单的笔画开始练习,别看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横或是一竖,都必须在落笔时候凝入自身的“气”,新手就连一笔都画得艰难,感觉身体被掏空,更不用说她刚才一气呵成画了一个完整的避尘符,还面不改色,这根本就是一个高手无疑! 玄门现在没落得厉害,内部的辈分师承尊卑全部都土崩瓦解,只要有本事,其实辈分资历也就没有从前那么重要。原来最微不足道的风水一派反而大放异彩,还有一些骗子神棍打着看风水看命数的名头在外面行骗。 倒是他之前太过以貌取人,差点得罪这高人。 于是聂棠从开始的“吹牛的小骗子”成为了老板眼中的“高人”。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对她态度的改变,就像一开始她也不太在意别人轻视她一样:“您请随意看。” 老板弯下腰,近距离看了看那张符,倒抽了一口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好符,这符画得真好,巧夺天工!” 虽说避尘符的用途比较鸡肋,画起来又复杂,除了炫技也没太大意义——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家家户户都能洗上热水澡,脏了洗个澡就是了,哪里需要避尘符来防风沙。 聂棠拿过那张符纸,直接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不太走心的正方形,直接扔到了角落里那一堆积灰的花圈别墅里,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那些积灰的花圈别墅全部变得干干净净,就连缝隙里的灰尘都不见了。 老板大惊失色,捂着胸口:“太浪费了,实在是太浪费,那些都是纸糊的玩意,都不值钱啊!这符你要是不要了,可以卖给我,怎么要这样用掉!”这还是用最普通的宣纸和墨水画的,要是用上好的朱砂和符纸,那得是一个什么效果?! 聂棠转过头,笑容很温和:“老板,我想买30克朱砂。” 老板心都痛了:“卖卖卖,你早点说你就是玄门的人,别说是30克,3克我也卖给你。”都不知道这些玄门的天之骄子是什么毛病,被人怠慢以后再显露真本事打脸就会很有感觉吗?一开始就有话直说,开门见山不好吗? 聂棠算了算她的存款,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厚着脸皮问:“可以……送我一点符纸吗?” 老板:“……??” 老板:“你很缺钱?”完全看不出来。 虽然她像个学生,可身上的衣服都是很好的牌子,怎么可能还缺钱? 再说玄门中人随随便便接一笔生意,进账都是不少的,他这边是做中间人的,两头牵线,扣除掉佣金后比普通人一年都赚得多多了。 聂棠尴尬地笑了一笑。 老板也不再多问,直接塞给她一叠塑封好的符纸,又多称了一些朱砂给她,就只收了她30克朱砂的钱。 聂棠看着银行卡里的存款还剩下一千多块,犹豫了一下,试探问:“不知道您的铺子里,收不收符?就像转运符这些……” 财不露白,她现在既不是玄门的人,还被某些不知名的玄门人士给盯上了,贸贸然显露自己的天赋其实是很危险的。 “转运符?你画的?”老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收,有多少收多少。既然你都有门路找到这里来了,那我也就把话给摆在台面上说明白喽。我姓隋,大家都叫我隋老板,今后不管是符文还是开光灵器、风水生意,我全部都接,我就是个中间人,帮人联系生意,最后收十个点的佣金,你能接受的话,就把符文放我这里寄卖。” 原来是掮客。聂棠了解了,掮客这门生意,自古就有,人总是熙熙然为利往,也没什么不好。 “那等过几日我画完了,再把符都送过来。”聂棠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响起移门被推开的动静,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戴着墨镜走了进来,她穿着笔挺的套装,就连走到阴暗的室内都没有把墨镜摘下来的打算,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手提包的手柄。 第22章 今天开始新事业 “隋老板,我是来同你谈生意的,”那女人托了托墨镜,大概因为外面阳光明媚,而这个店铺里阴气森森,让她十分不舒服,她有点神经质地用鞋跟在地面磨蹭了两下,“就我们两人细谈,可以吗?” 隋老板只瞥了她一眼,就像大哥见到了手下的马仔,高冷地回答:“没空,一边等着去。”当他转头看向聂棠的时候,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我再给你一张名片,要是我不在店里,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赶回来。” 他又压低声音:“因为是寄卖,我先付定金,一旦卖出去了,扣除佣金后就全款打给你。到时候咱们再留个联系方式,还有银行卡支付宝这些。” 聂棠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发达,过去就只有直接用灵石结账,有时候物件价格昂贵,就得要成堆成堆的灵石,光是人工请点入库都要花费很多时间,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多这么便利会钞的方式,实在是太先进了。 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被隋老板膈应了一句,虽然脸色变得很难看,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只站在一边等待。 聂棠转过头,下意识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皱了皱眉,恍然大悟:“您是凌姐的经纪人吧,之前在唐导的片场见过您。” 修士的优势就在这里,她不管是看书还是看人,都是依靠神识来记忆,只要看过一眼,几乎都不可能会忘记。这个身材瘦削,到了屋内还墨镜不离身的女人正是当红影后凌晓若的经纪人,陈助理还说过,这经纪人也是业内当红的人物,很会造星,手上几个明星全部都是炙手可热,最差的情况也是黑红黑红的。 对方的眉头皱起得厉害,哪怕有墨镜遮着也掩藏不住。 不怪她突然阴谋论,而是圈子里水深,稍有疏忽,就会被对家抓住把柄,往死里整治。眼前的女孩儿也实在是漂亮,很可能是某个十八线小明星,想要靠着她家凌晓若往上爬呢。 聂棠一看对方表情,大概也是能猜到她在担忧什么,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您放心,我是聂嫣然的女儿,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她模糊不清地点了一句:“不过凌姐这个事,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时间拖得越长,事情就越麻烦。”然后又朝隋老板点点头,就拉开移门走了。 隋老板客气地送她到门外,殷勤道:“以后常来啊!” 正好门口有个老阿姨经过,听到这句“以后常来”,立刻就怒了,指着他鼻子骂街:“你说让谁有空常来?让谁常来呢?啊?你这黑心肠鬼,青天白日里竟然敢咒我,你安得这是什么心?你家的生意我绝对不会来光顾的,我还要让别人都不来买你家东西!你这个坏了良心的老鬼,长得就不像个好人,还用这种卑鄙的办法拉客——” 隋老板立刻变了脸,一张笑脸化为凶神恶煞的大哥,瞪了她一眼,骂道:“滚!谁跟你说话了,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 他把门一关,直接从里面锁上,这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凌晓若的经纪人:“张姐,你不是第一回 来了,之前我们都谈不拢,那就算了嘛,这做生意还是要随缘,咱们没缘分,何必勉强?” 经纪人张姐手上的拎包啪得一声掉在地上,她不复之前强硬的态度,低声下气地恳求:“隋老板,求求你帮帮我们……再这样下去,晓若这事业就算彻底是毁了,之前我们没听你的,信不过你是我不对,可是现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隋老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拿过一张纸,在上面胡乱画了几笔:“行吧,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我再帮你去联系。但是这一次,你们要是再去请那些神棍骗子过来,就别怪我翻脸!原来肯接你们这生意的高人这次肯定是不会再接了,我先帮你们联系一下那些年轻一代,要是他们处理不好,自然有他们的师父出手。” 张姐对于让年轻人出手,还是很有疑虑,在她看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轻人这功课都还没学到位,哪里能成什么事?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计较这些,只得连连点头:“那这个价钱……?” 隋老板简直都要发笑了,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要考虑价格,难道还有她们选择的余地吗?他冷笑道:“价格跟原来比只高不低,当然你要觉得买命钱不值当,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这事我就当从来都没听说过!” 等到凌晓若那经纪人离开后,隋老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前这经纪人求到他这里来,他的确是给她们安排了人手,但是也不知道这凌晓若是怎么想的,他三令五申表示,玄门的高手都是有脾气的,既然她是有求于人,就不要再去找别人。 谁知道凌晓若还是找了好几拨人在家住着,那接下这单生意的高人立刻就拂袖而去,还对他说:“她这事本来就不好办,帮了她还会有损修行,她倒好,还请了这么多江湖骗子,是不是觉得我就只配一个江湖骗子的待遇?既然如此,那就由着她,不管她以后出多高的价格,我也不会接了!” 这位高人在玄门中还颇有点声望,他都这么说了,许多人见风使舵,也不敢去接她这单生意。 隋老板想来想去,这真的还就只能让玄门年轻一辈练练手,要是出了纰漏,他们的长辈总是会帮忙收拾残局的吧。 然后他就想到了聂棠,聂棠那手符画得实在太出彩,就算他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敢用普通纸张和笔墨来画符的人,不知道她的师从何人,愿不愿意来接这单生意。可是想到在走之前,她还跟那个经纪人打了招呼,就是不提她愿意帮忙,可能……她也是不愿意的。 隋老板叹着气,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老朋友:“喂,姚老爷子,是我,小隋,对……是有一桩生意,不是不是,不是给您的,是想问问临川那小子愿不愿意接。不愿意也正常,这客人之前就得罪过黄老爷子了,谁还敢接?” 第23章 独门秘方 聂棠回到家,正好之前网购的包裹也到了,里面有酒精,碘伏,脱脂棉花,烧杯,酒精灯等用具。她先炮制了有安神定气作用的药材练手,觉得可以了就熬制了一小杯浓浓的药水,再把符纸浸泡在药水里,等待风干。 这是她的独门秘技。 一般来说,符修就只修符文一道,光是这符文就有几千上万种最基础的,略作调整之后还会有成千上万种变化,这符文都还没学成,人就先没有了,所以到了后来的修真界,很少有人会去精修这吃力不讨好的符文。 走丹道一途的要相对多一些,但也远远无法同剑修相比,毕竟丹修符修在和人对战比试都是很吃亏的,人家剑修一剑过来了,他们还得手忙脚乱从怀里掏东西,简直太悲催了。 所以聂棠除了剑修,别的都有所涉猎,简直被人看作歪门邪道。可是她偏偏就靠着歪门邪道起家。 等到把符纸风干,她就可以在这特质的符纸上绘制符文。 然而聂嫣然却提早回到家来。 本来她说过,今天会有好几场戏,还有一个平面广告,可能要半夜才能回来,让聂棠自己在学校食堂吃,结果才刚到傍晚,她就回来了。 聂嫣然面带倦色,还吩咐助理小陈去定了一桌金龙轩的酒席送到家里,然后就进房间去换衣服了。聂棠不明所以,她的母亲最注重身材保养,有油水的菜都是一点都不碰的,平时就只吃生菜沙拉和白水煮鸡胸肉,最多再加一个苹果,就连饮料都只喝苦瓜芹菜汁,怎么去酒店订了一桌子菜来? “小棠,”陈助理订好了外卖,一转头看见她,脸上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吧?等一会儿叶老爷子——就是你爷爷要过来,还说要带着你叔叔刚认回来的私生女,让你们见个面。聂姐可气坏了,要是等下她对你态度不好,你可要包容一点,聂姐其实也不容易的……” 人还没正式见面,陈助理就已经脑补好了一出宫斗大戏。据说聂棠的爸爸可是嫡长子,聂棠自然就是嫡子嫡孙,叶家本该由她来继承。结果现在聂棠跟着聂嫣然姓聂,长到这么大,也没见叶家来关心过她,现在突然上门来,谁知道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聂棠眼神微暗,微笑道:“陈姐,这些我都知道。” 想要上门欺负她们,哪有这么容易,她虽然与人客气,也不代表她就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助理小陈这边订的金龙轩的外卖很快就送进家来,金龙轩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粤菜店,聂嫣然经常还会点金龙轩的虾饺和红豆马蹄糕送去剧组给大家吃,所以算是常客了。 酒店的服务人员还很热情帮着重新摆盘,按照菜肴颜色深浅依照次序摆放好,还变魔术一样掏出一束红玫瑰,妆点在餐桌的水晶长颈花瓶里。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叶家的人也已经到了楼下了。 聂嫣然一个人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她换上了一条高领无袖的黑色礼服裙,画了一个淡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助理小陈一看聂姐还特意打扮了,这一对比,就显得聂棠这身牛仔裤白衬衫实在太简单了,想让她也去换身衣服。 聂嫣然冷笑道:“换什么衣服,又不是过年。他们配吗?” 可是她说叶家人不配,可她自己却盛装打扮,艳光四射,就像一位要上战场的女战士。她伸出手臂,抱了抱自己女儿的肩膀,又嫌弃地拧着眉:“你这性格就是太温吞了,谁都敢欺负你,凶一点,有妈给你撑腰!” 聂棠忽然笑了,一双丹凤眼亮闪闪的。 她突然觉得这样挺好,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舍弃过去那个自己所熟知的世界也很好,这里有聂嫣然女士,还有许多她还没弄懂的先进事物,不论是从精神上还是心境上,她都能过得很满足。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可视电话里出现了叶老先生那张树皮般皱巴巴的老脸,而他身后还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成年男人。小陈按了开锁,又犹豫道:“聂姐,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们。” 总觉得……要是把母女丢下,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人叶家那边还有三个男人,虽然一个是老头,可是另外两个却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而她们就只有两个女人,要是等下起了什么冲突,力量对比相差悬殊。 虽说加上小陈,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可是人多,总能壮壮胆量不是吗? 聂嫣然拍了拍她的肩:“不用,你走吧,这里我能应付。一个老头子而已,难道他们还敢在我家里打人?” “可是聂姐……” “没有可是,今天广告都没拍完,你明天早点来接我,就这样说定了。” 小陈还磨蹭着不肯走,正好电梯门叮得一声开了,叶老先生走在最前面,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聂嫣然再次推了她一下:“走吧,明天六点过来接我。” 小陈还是不放心,临走了又把头伸出电梯,喊道:“聂姐,要是有问题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都可以——“ 聂嫣然顿时黑了脸:“打给你有什么用,有事我就直接打给派出所报警了!” 小陈干笑道:“哈哈哈哈那也可以啊。” 聂嫣然心直口快说要“报警”,这态度有点惹恼了叶家几个人。那站在叶老先生身后的中年男人开口道:“聂女士,你尽管放心,我们是上门来谈事的,没必要这么防着我们。你到底也是眠风的遗孀,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叶家是聂棠到这里以来,见过的第一个玄门世家。 她之前在视频电话里,就看到叶老先生身上那股氤氲的白气了,现在真人站在面前,那股白气就更加明显。可是站在叶老先生身后的两个中年男人,他们身上的“气”很弱,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破碎。反倒是那个小叔叔从外面认回来的私生女——聂棠蓦然发现她竟然还是个大熟人——她身上的气息波动倒是比叶老先生还要强些。 叶卿言上前一步,对着聂棠露出了一个笑容:“棠棠。” 第24章 她曾经是个废材 ……所以说,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叶卿言,会觉得这么排斥,满脑袋都飘着“白莲花”、“绿茶女”,“装无辜扮可怜”的醒目大字,还是加粗发光的那一种,原来还是有原因的。而上次叶卿言还对她说,马上她就要上门跟她碰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仔细一想,她的父亲就是叶家人,可她却被父亲这边的亲戚排斥,甚至还不如一个私生女,按照她还没踏上修仙之途的性情,肯定会受不了。 可是在经历了那段漫长修行岁月之后,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她一点都不介意。 叶家排斥她,真正损失的就只是叶家而已。 她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比对方还要更加友好,更加温和:“你好,你就是那个小叔叔刚认回家的私生……不,亲生女儿吧。” 叶卿言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又拿她没办法,虽然她这口误肯定是故意的,可她又没证据,抓着这点闹起来也会很难看。 聂嫣然本来还怕自己的女儿太温吞,被那个叶家小姑娘给压着打,现在现在发觉她这张嘴厉害起来,也可以是很毒辣的,立刻就放心了:“原来你们也知道我是你们大哥的妻子,知道我是你们嫂子啊,从前过年过节的,也没见人上门拜访过,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一大家子男丁都到了,谁知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聂嫣然本来就是靠演恶毒女配起家的,她刚才说话的那劲头,别提有多招眼了,就跟她演的恶毒女配一样讨人厌。 叶老先生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可他作为长辈,又不能放下身段和聂嫣然去计较,毕竟有些事情的确还就是他们理亏,就打了个圆场:“好了,我们有话进去说吧,都是一家人。” …… “都是一家人”这五个字可真是可笑,反正在聂棠的记忆里,叶家人的存在还没她的高中教导主任来得深刻。大概也就是聂棠父亲过世,在灵堂见过一面。那个时候聂棠还只有五六岁,不太有印象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不知道现在上门是想干什么。 屋子里光线柔和,水晶灯的光芒映射下来,更显得桌上的菜肴色泽鲜亮,十分可口。 聂嫣然作为女主人,抬手示意了一下:“老先生坐吧,各位都随便坐,也就是随随便便的家常便饭罢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家常便饭”还真是很随意,毕竟是从酒店打包过来的外卖。 叶老先生品了一口事先醒好的葡萄酒,又尝了一块卤水烧鹅,开口说:“嫣然这手艺不错。” 聂嫣然一点都不惭愧地回答:“可不,我还是特意做的,要是平常我就只准备一盘生菜沙拉。” 聂棠有点想笑,可她又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发笑,就垂下眼低着头对着自己的面前那个洁白的骨碟。 叶老先生望了聂棠一眼,叹气道:“我知道小棠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又很崇拜父亲,想和父亲一样成为风水大师,但是她一直都没有显露出这方面的天赋。现在她都已经成年了,但凡有一点天赋,早就该表现出来了。” 聂嫣然闻言,一张脸拉得老长,恨不得拉到桌面上去。 听听,这是什么话?!没有天赋又怎么样,犯得上特意上门来说一遍吗?这是准备打谁的脸呢? “而卿言她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叶老先生道,“我的想法就是当年眠风留下的东西,小棠反正是用不到,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拿出来,给能用得到人。” 聂棠愣了一下,没天分?这说得是她? 她抬起手指,轻轻地按在唇上,陷入沉思:叶老先生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既然判断自己没有天分,那应该也不太会出错。毕竟身在玄门,若是当真没有一点天份,就算再努力也没有用。也就是说,在她到来之前,这个身体是个废材? 聂棠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叶老先生,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点?” “一个小盒子,四寸见方,”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开了口,他在辈分和血缘上还是聂棠的叔叔,叫叶远风,“盒子是皮质的,上面还有一些微雕的纹路。”叶远风形容得很详细,甚至还拿出手机找出一张图片来,生怕她就此赖账不拿出来。 聂嫣然冷冷道:“这个盒子在我手上,我没有给过小棠。” “是吗,那就好……”另一个叶家的男人叶重光立刻接上话头,语气还十分庆幸,“也幸亏没给,小棠没有天赋,还是不要拿着这种东西的好。” 聂棠侧过头,看了看安静如鸡的叶卿言,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不管他们在谈论什么,就好像都和她无关一样。 叶卿言很快就感觉到有人正在看她,又微微偏过头,和她对视了起来。虽然在学校里,她和聂棠都顶着校花的名头,可是她的五官并不如聂棠一样出色,她气质淡雅,又不像聂棠那样有点孤僻,更加受全校男生的欢迎。 她们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聂棠先移开了目光,对母亲说:“我能看一看这个盒子吗?” 聂嫣然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你跟我来吧,是该让你看一眼的……”聂嫣然这句话令叶家两个男人脸色一变,还是叶老先生沉得住气,沉吟道:“这到底还是曾经眠风的遗物,让小棠看一眼也好。” 反正他是知道的,聂棠从刚出生开始就没有显露出一点天分。而玄门就是这样不公平的地方,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甚至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能走到最顶端,沈家那个小儿子就是典型,也有人天赋很一般,只能靠勤学苦练来弥补,可就是再苦练二十年也不如人家灵光一现。 可不管是天才还是天赋一般的人,从出生后就会慢慢显露出才能,不像聂棠,都成年了,还没摸到这一行的门槛。她这种,就是再努力也只能是白费功夫的。 聂棠跟着母亲进了主卧。聂嫣然很快就把房门给反锁上,她走到床头柜边,从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是皮质的,边角则是用铁片包了起来,皮上还有微雕。她捧着这只盒子,就像捧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缓缓道:“这盒子本来是你父亲想要留给你的,他说等你成年了就当做成年礼物。你喜欢吗?” 第25章 人皮盒子 聂棠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只盒子,然后用手指轻轻摩挲过盒子表面,指腹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任何动物的皮都不可能有这么柔软,这么细腻,这件礼物——可真有意思。 她抬起头,望着聂嫣然:“可是我们不是只能把它还给叶家?” 聂嫣然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吃不准她现在的想法:“如果你觉得可以给他们,那就给吧,如果你想要这个盒子,我们就不给!反正是你爸留给你的,就算他们叶家想要硬抢,也没有这个道理,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光明正大地动手!” 聂棠嗯了一声,沉吟道:“我觉得可以给他们。我能感觉到……这个盒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趁着进入主卧的间隙,还打量了一番母亲的房间,房间的四个角落都弥漫着淡淡的黑气,就只比她的房间要好上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罢了。而房间里最浓重的黑气来源,就是她手上的这只盒子了。 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悄悄地用小指勾了一下,她的确是可以当场打开这个盒子的。可那根本没有必要,她能感觉到里面是大凶之物,若是打开之后,万一误伤到聂嫣然女士,这肯定是她不想看到的。可是,既然叶家这么想要,那她就把这个盒子交给他们也无妨。 聂嫣然听她说这只盒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她其实知道,她们是单亲家庭,她经常要去外地演戏,有时候一拍戏就好几个月都不能回家,聂棠已经习惯独立地生活,并且比谁都要独立。 她想,大概女儿还是不想去得罪叶家吧,毕竟叶家是有名的风水世家,她们都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斗得过? 她安慰她说,如果她喜欢,其实可以把盒子留下,叶家要是想要强取豪夺,她们可以报警。但这也仅仅是心理安慰而已,他们如果想要拿走这个盒子,会有许多种办法,都是防不胜防的,和叶家撕破脸绝非上策。 她觉得很无奈。为何她的女儿就不被叶家承认,而外面那个私生女就能被叶老先生带在身边?就是因为所谓的没有“天分”吗?她嫁给叶眠风,不被丈夫的家族承认也罢,可是她的女儿竟然也被轻视被怠慢,她会觉得心疼。 比自己被轻慢被看不起还要心疼。 聂棠站起身,拥抱了母亲一下,她轻声道:“这个盒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想要那就给他们,以后若是发生什么事……”她的眼神无比幽暗,就像潜伏在暗处的野兽:“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叶家四人被晾在了餐厅,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们俩母女出现。 叶远风有点不耐烦起来,压低声音道:“父亲,你看是不是她们想要反悔,不肯把盒子交出来?”按照他的想法,就算这是叶眠风的遗物,就算这件遗物应当属于聂嫣然俩母女,但真要计较起来,这真正的归属应当还是属于他们叶家的,毕竟这是他们叶家的祖传之物! 他觉得完全可以直接另辟蹊径去拿,而不是直接上门讨要。这本来就是他们叶家的东西,物归原主怎么能算偷?现在这样上门拜访,反而被对方拿捏自己的机会,再加上聂嫣然可恶的态度,对叶老先生也没半点尊重,他都后悔上门来了。 叶老先生笑了一下,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不明白,万物有灵,这灵器也会认主的,你现在直接去抢,甚至去偷,没有得到主人的认可,你就不会获得它的所有权。只有聂家母女亲口同意了,我们把它拿过来,才是真正免除后患。” 他很满意地看着安静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叶卿言:“看你毛毛躁躁的,还不如卿言能沉得住气。” 叶远风暗自嘀咕,这哪里是叶卿言沉得住气,而是她根本就不敢当着您的面说话! 正在这时,聂家俩母女从房间里出来了。聂棠手上正捧着他们梦寐以求的宝贝,她微笑着把盒子捧到叶老先生面前,彬彬有礼道:“老先生,东西我可以给你们,可是你们以后也必须保证,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上门找我们的麻烦,若是将来我有所成就,你们叶家也不能蹭我的光。” 叶重光嘲笑道:“瞧侄女这话说的,是不是把话给讲反了,应该是你们别来蹭我们叶家的便宜才对吧?” 聂棠轻柔地微笑:“对,我也不会来蹭你们叶家的便宜。老先生觉得这样公平吗?” 叶老先生当然觉得这样正好,还可以趁机摆脱她们这样的亲戚,他本来就没把聂棠当成自己的孙女,自然也不会在乎她:“好,我答应你,不管将来如何,都不会来找你和你母亲的麻烦,也不会沾你们的光——”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暗自丛生,结成了无形的契约! 这怎么可能? 叶老先生悚然一惊。用言语结成契约的方式叫言咒,他还只是在书中看到,只得其名,不见其形。他见多识广,起码还知道有言咒这种东西,可许多玄门中人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可是这一阵细微的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了无踪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老眼昏花,错觉所致。 聂棠把盒子摆在老人家的面前,又站直了身体,客客气气地开口:“其实亲戚什么的,不往来的话也就和陌生人无异,既然我姓聂,不姓叶,那和各位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往后阳光大道各走两端,就是不认识了。” 叶远风觉得正该如此,他们玄门有玄门的规矩,为了保证血脉纯正,培养出更多富有天赋的下一代,一直都是玄门内部联姻的,谁知道叶眠风当年竟然会娶了一个女演员,还生下聂棠这个完全和玄门无缘的女儿来。这门亲戚不但没意思,还只会带给他们羞耻。 他立刻回答:“正该如此!” 聂棠笑道:“既然都是陌生人了,你们还坐在别人家里,享用别人的美味佳肴是不是太不要脸了?要换成是我,我肯定是吃不下去的。” 叶重光拍案而起:“聂棠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还有没有教养?” 聂棠幽幽道:“是吗?你们刚才不是已经承认跟我和我妈没有任何关系了吗?怎么还要用长辈的名头来压我?我还以为你们这是想要上门来骗吃骗喝的呢。” 叶老先生站起身,抬手一拦:“算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回去正好还能吃上家里的热菜,何必非要在这里讨人嫌。” 当他们走进电梯的时候,叶老先生转过身,用枯瘦的手指朝聂棠点了一点:“小小年纪,牙尖嘴利,今后总是要吃亏的。” 聂棠也回以一笑:“对,但我不怕吃亏。” 当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她对着叶老先生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令他那张像树皮一样的老脸抖了抖。 第26章 安眠药精 这一趟给叶老先生的感觉很不好,可是他偏偏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好,只是一种微妙的直觉。 他又摸了摸藏在唐装袖子里的盒子,那盒子肯定是真的,因为这盒子的材质很特别,外面包裹的那层皮是真正的人皮,柔软细腻,还是少女最柔滑的一段皮肤,他们来得突然,她们是绝对不可能有这功夫去造假,就算有充裕的时间给她们,她们也没这个门路。 既然东西都拿回来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微妙的感觉? 叶老先生问:“卿言,你和聂棠是同学吧?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卿言温柔地开口:“就是一个普通人。嗯……不是太合群,成绩也一般,除了长相,就是很普通。” 叶重光之前被聂棠给逮着怼了两句,还在记恨,便冷笑道:“可不就跟她妈一样,就是一张脸能看,别的一无是处。以后多半还是要靠着这张脸去混娱乐圈,再被那些肥头大耳的富商和导演潜规则……” 叶老先生闭上眼,他也想让自己相信现在这些不太好的直觉就只是杞人忧天,可是他又想起最后电梯关闭前一刻,聂棠无声地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她说,将来你们一定会回来求我的。 …… 叶家人离开了,聂嫣然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鸡汤就回房间去了。 聂棠先把风干好的符纸收回来,又用电吹风机吹了吹,这才用细细的狼毫沾了点朱砂,开始画符。她这回画的是安神符,一笔勾勒下去就直接一气呵成,画出来的符文还特别美观,就和一件艺术品一样。 她把这道安神符折了成小方块,塞进了一只香包里,用红线缝起来,做成一个小小的挂坠。她站在主卧门口,敲了敲门,就听见聂嫣然疲惫地开口:“进来吧。还有什么事?” 聂棠把这个小香包放在母亲手上:“这是我自己做的,里面的草药有安神定气的作用,放在枕头边上,就容易入睡,不会失眠。要是平时带在身上,心情也就不会急躁了。” 聂嫣然挑剔地看着那只小香包,这跟药房里常卖的那种没区别,都是批量的流水线产品,成本不超过三块钱。 她其实是嫌弃的,但是因为是女儿做的,她就勉勉强强凑近鼻端闻了一下。 她最近心情都一直很差,可能是长年累月堆积在一起的疲惫,也可能是更年期到了情绪更加不受控制,就是在片场,她都经常想要烦躁地大吼大叫,砸一点什么东西出出气,她甚至都想过要不要去预约心理医生——一旦被媒体曝出她去找心理医生,她那依靠颜粉支撑的人气也会彻底跌落谷底,她不舍得。 可是当她闻到那香包里散发出来的香气后,就像有那么一只手,温柔地抚平了她急躁的情绪,安抚下她躁动不安的心情,她甚至觉得叶家那傲慢的嘴脸也不再是那么面目可憎…… 聂嫣然:“!!” 这是什么香包,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聂棠看出了她想说的话,解释道:“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一个古方,我自己试过,很有用。而且我制作香包的时候都用碘伏消毒过器具,还戴着医用手套炮制的药材。” 聂嫣然有点讪讪。 之前聂棠的确说过,她会调制中药面膜,当时她还误会她是故意找个理由来骗零花钱,还说她做得东西都是三无产品不卫生。结果……好像她还真的不是在胡闹。 聂嫣然想摸摸她的头,手一伸出来,发觉女儿的个头比她还要高了,摸头有点不方便,她只得又放下手来,吭哧道:“嗯,做得不错。你上次说的中药面膜,真的有用吗?” 聂棠轻柔地微笑:“有用的,不过也不会立竿见影,总是要慢慢调理。” 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在聂嫣然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她花了这么多钱,去美容院做皮肤保养,用的护肤品都是尽可能得好,最后达成的效果也不过是延缓衰老,让她比同龄人看上去状态更好,皮肤更加细腻罢了。 和真正二十岁的女孩子一对比,哪有她们那天然蓬勃的朝气,和满满的胶原蛋白。 聂嫣然觉得今晚的自己很不一样,本来叶家人上门,她应当心烦意乱才对,可是现在却觉得通体舒畅,好像身体里的浊气都在一点点地排出,连心情都轻盈几分。甚至她在用过聂棠调制的中药水敷面之后,连脸都没洗,日常护肤的程序都没做,就沉沉入睡。 …… 因为昨天的平面广告没拍完,再加上今天还有戏要拍,助理小陈六点就到家里来接人了。聂嫣然其实一直都有严重的失眠症,晚上很难入睡,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就算好不容易入睡,天没亮就会醒来,去医院看了几次就只配回来一些复合维生素和安眠药,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昨晚枕着那只散发着中草药香的香包,她居然一夜无梦,中途没有惊醒过,直接睡到了大天亮,还是小陈在门口叫她,她才被吵醒。 聂嫣然抓着这个小香包,又忍不住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又嗅,心想,这也太灵验了吧。 就算从外表看,这只是一个从流水线上出来的普通香包,但现在看那千篇一律的花纹和中规中矩的长方形体态,都觉得这里面一定是住了一颗不平凡的安眠药精。 她昨晚睡得这么沉,现在被人中途叫醒,非但不觉得起床气重,还觉得神清气爽,安眠药的效果可不是这样的,吃了安眠药虽然能保证睡眠,可是第二天反而混混沌沌,更加疲惫,她到后来哪怕是睡不着也不敢再吃了。 助理小陈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水煮青菜,再加上两小块白水煮鸡肉,放在餐桌上:“聂姐早,吃早饭了。” 聂嫣然对着面前的营养减肥餐突然没了胃口——虽说她原来也没什么食欲,觉得吃什么都差不多,作为演员,保持身材和皮肤状态是她的工作,那就只吃一些不会发胖但是能补充营养的食物。 可是她现在对着这盘早餐,根本就不想动筷。她按了按太阳穴,咬牙切齿地问:“还有别的吗?我今天不想吃这个。” 助理小陈顿时张大了嘴。天哪,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聂姐吗? 第27章 比较有天赋 别的女明星都会有贪嘴的时候,偶尔想要放纵一下,可是聂姐却从来不会!助理小陈都以为她其实是很爱吃草和连点盐味都没有的水煮鸡胸肉,然后对青椒苦瓜汁情有独钟。 聂棠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眯眯道:“妈,我在煮鸡丝粥,已经快要煮好了,你去洗漱下就能过来吃了。” 鸡丝粥倒不算是卡路里很高的食物,聂嫣然转身回房间的时候还在计算卡路里摄入量,当她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脸的时候,却突然呆了一下。 无他,而是洗手台前那面光亮的镜面正映出她现在的样子,虽然一头长卷发乱蓬蓬的立在头顶,发型宛若金毛狮王,可是皮肤却又白又细,湿润而富有光泽,就算不用粉底都状态不错。 聂嫣然抓着毛巾,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面的人影,那人影也回以同样的表情。 她突然很想立刻就赶去片场,然后素颜去凌晓若面前转悠一圈,表现一下自己此刻的得意之情:看看,就算你是影后又怎么样,你有我这样白嫩润泽的皮肤吗?演技好了不起,有本事大家把素颜都露出来啊! 聂棠不知道自己母亲在洗手间中经历了一番有点可怕的心路历程,她正用长长的粥勺搅着锅底,避免粥结在锅底,糊掉一整锅鸡丝粥。 她觉得这个时代比她过去要好上太多了,许多东西都很便利,比如煤气,只要一点火就开,可以随意调节,哪像从前还要在灶里生火,好不容易生起了火,还很难把控火候。 助理小陈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像对待什么精细文物一样对待面前的粥,在心里疯狂呼喊:这也太可爱了吧!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就是这么随随便便一拍,也没找好看的角度,也没有ps过,那居家图就可以直接放上微博了。 聂棠见火候差不多,把火熄了,伸手抓住砂锅两侧,直接端上了餐桌。陈助理忙追在她的身后:“你忘记戴隔热手套了——天啊,你的手没烫坏吧?快点快点用冷水冲冲!” 聂棠捻了一下手指,还给她看了看:“没事啊。” “哦,”陈助理看了看她的手,就是皮肤有点红,不太像烫伤,也就放心了,“没事就好。” 聂棠揭开砂锅的盖子。 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除了粥本身的淀粉香气,还有鸡汤的清香,特别能引起食欲,就算陈助理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啃过一个手抓饼了,还是忽然觉得胃里有点空。 她咽了咽口水:“嗯,小棠你的厨艺很不错啊,要是你以后进了圈子,我知道该给把你的形象往哪里打造了。”厨艺女神,又接地气又吸粉,还能参加综艺真人秀,这要是还不红,简直没天理。 聂棠能看出她的想法,又觉得有点好笑,要是陈姐知道她最后只想当个风水相师,估计会很受打击。她盛了一碗粥,特意避开了里面的青椒丝,端到陈助理面前:“陈姐,你尝尝?要是觉得哪里不好就给我提个建议。” 陈助理搓搓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路上吃的那个手抓饼肯定已经消化干净了,再说这是人家聂棠亲手煮的早餐,她要是连尝都不尝一口,多打击对方的自信心啊。 她立刻用调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愣了片刻,又顾不得烫,飞快地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等她回过神来,面前就只有一个空碗了:“……”被人看到自己贪吃的一幕,真是好尴尬。 聂嫣然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这一眼就看见小陈竟然吃了她女儿亲手做的爱心鸡丝粥,立刻就有点不高兴了:“……好吃吗?” 陈助理干笑:“哈哈哈哈,味道很不错啊,比金龙轩的好吃。” 聂嫣然施施然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用勺子翻搅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只见里面竟然还有绿油油的青椒,就说:“以后不要放青椒了,我讨厌吃青椒。”然后又忍不住问:“你昨晚给我的那个香包里面放了什么?效果也太好了,该不会是什么有副作用的药物吧?还有那个中药面膜,你说效果不会立竿见影,可是这效果也太好了,该不会有激素吧?” 聂嫣然的脾气一直都有点作,说话也从来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写,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 要是换到一般人,可能都会有点生气了,觉得自己忙乎了大半天,对方不领情也罢,这还挑三拣四,好心都是驴肝肺。 聂棠却完全不生气,反而还很好脾气地回答:“就是一点药材,里面还有一道安神符,你可以自己拆开来看的。那面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我这里还有点药汤,可以找人去化验一下。” 说完,她还真的把一点药渣和药汤一道装进烧杯里,用保鲜膜密封好,放在桌上。 聂嫣然倒觉得自己是过分了,就讪讪道:“嗯,不用去验了,我女儿做的东西,我哪能信不过。” 反而是陈助理看着那装了药渣的烧杯,再仔细看了一下聂嫣然的脸,大吃一惊:“我本来还想问聂姐你是不是换了什么护肤品,难道就是这个?这效果很不错啊!” 聂嫣然尝了一口鸡丝粥,觉得入口鲜美爽滑,比她过去吃过的那些粥都要美味,便问了一句:“你这粥是怎么煮的?” 这当然也是她的独门手段,她总不能告诉她,这粥里还煮进了一道安神定气的符篆吧,要是她这么说了,聂嫣然都能当场把吃下去的全部给吐出来。 聂棠坐在餐桌边上,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微笑道:“就是按照网上的教程做的,可能是我……比较有天赋。” 聂嫣然现在听到“天赋”这一类的词都觉得腻味,她知道自己演技不怎么样,不知道多少影评家评价她的演技毫无灵气和天赋,而她的女儿又因为“没有天分”被叶家给除名。到底什么叫天赋?难道普通人就不要活了吗? 她漫不经心道:“叶家那老头子还说你没天分,我看他就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你昨晚给我做的那个香囊特别有用,别听他们瞎说,我看你就是有天分!” 聂棠笑了起来:“嗯,没错。” 第28章 你们这群椰子 助理小陈托着下巴盯着聂嫣然的脸看,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聂嫣然的时候可是被惊艳了,就算她是女人,都觉得心脏猛地加快了跳动,现在看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点看腻了,可是现在就过了一晚上,她怎么又觉得她美出新高度了呢? 小陈问道:“棠棠啊,你刚才说的那个中药面膜……” 聂嫣然顿时得意了,大方地表示:“对,这就是我女儿为我调配的爱之面膜,只要用胶囊面膜泡在中药里敷到脸上就行,你要是想用,这里的都送给你了。”说完,就把聂棠准备给她拿去化验的药渣和剩余药水都丢给小陈了。 陈助理:……骗谁呢,刚才你还在怀疑是不是里面有激素了。 不过她闻了闻烧杯里中药的气味,就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虽然有点苦涩,但意外地很好闻。再说聂嫣然今天的皮肤状态真是很好,勾引得她都心里发痒了。 陈助理给聂嫣然当生活助理已经有十几年了,生活助理这一行人员流动大,再加上那些明星生活压力大,脾气暴,分给他们的事情还杂,很多人都做不长久。 陈助理和聂嫣然处了这么多年,都已经有感情了,也很适应现在这个圈子的快节奏。她是很想试一试这面膜的,毕竟聂棠又不是化工专业,就算想要加点激素进去,她也没这个门路,说不定这种古方真有这么神奇呢? 等到母亲和陈助理离开家,也才刚七点。聂棠还不用这么早去学校,就坐在沙发上,翻开了她借来的小学数学一年级教材。小学教材虽然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可是讲解得清楚明白,远比那些功法要好懂多了。 当她背着书包离开家门的时候,已经看到小学三年级的课程了。 第一节 大课是古代文物修复和鉴赏,是最重要的一门专业课。这门课的老教授姓秦,名叫秦越茗,是位国宝级老教授,家里是书香门第,耳濡目染,对于古代历史和文物这一块有十分深厚的造诣。与他的才华相对应的,就是那老古董一般的脾气。 秦教授站在讲台上,白发苍苍,中气十足:“这次期中考试,终于让我摸清了大家的底子,果然不出所料,有一半同学这三年都白学了,剩下的一半里面,三分之二的同学最好将来不要从事这个职业,也不要想留校任教,以免误人子弟。” 他一开口,就有学生在底下偷偷地笑。本来嘛,古代文物这种大冷门专业,大部分人都是专业调剂才分过来的,除了极个别是真正有兴趣的,大多数学生都是混个文凭而已。 “但是我也发现了几个非常有天赋的学生,”秦教授点了点鼠标,放出一张ppt来,“这是聂棠同学的答卷,我让学生助理重新打了一份,虽然有不少牵强附会的错误,可总体来说,还是可圈可点。” 柏樱本来正偷偷在桌子底下刷微博,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了:“聂棠,你被秦教授表扬了!” 秦教授从前可从来都没表扬过谁,他看所有的学生都只有“你们这些无法领略文物之美的椰子”这一种表情,还被制成了表情包在学生之间互相传播,大家最常用的就是秦教授的“王之睥睨.jpg”和“你们这群草履虫.jpg”。 聂棠还在桌洞里翻她的奥数习题精解,她可不敢把小学教材拿到学校里看,要是被人发现了,别人肯定会觉得她有毛病,可是看看奥数,貌似还是可以的。 柏樱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当她看见书上的字时,眼珠子差点被她给瞪出来:“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开始看奥数了吗?可是你看的是小学奥数啊——” 聂棠叹了口气,把书给合上:“我家有个亲戚,小孩刚上学,我得帮他补习补习。” 她这个理由显然合情合理,柏樱相信了,可是看着她的眼神就有点怪:“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这还能不算是个好人吗?聂棠她自己就是数学苦手,竟然还要帮人家补习数学,还得吭哧吭哧地从小学开始学起,这都不算好人那什么样才算是好人啊。 秦教授讲解完这次的考题,发下了批改过的卷子,又就着课本继续讲下一章。他讲得兴致激昂,底下学生昏昏欲睡,就算还没困的,也是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玩手机。他突然看到自己心目中的好学生聂棠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提着书包好像要溜:“聂同学?” 聂棠站直了,回答道:“老师,我家里突然有事,得离开一会儿。” 她的手机屏幕还幽幽地亮着,还有电话打进来,她都没空去接。 秦教授知道她比较特殊,再加上她勉强还算是合他心意,并不为难她,还挥了挥手:“那就去吧。” 聂棠快步走出教室,顺利地接起了电话——现在她总算能够比较熟练地使用手机,不再会发生之前那种接个电话都接不起来的惨状。 “您好,对……我是聂棠。”她沿着走廊快走几步,顺着长长的楼梯继续往下,“是的,我当然还记得唐导您了……很荣幸您会在此时选择相信我,我当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了。” …… 窗明几净的咖啡厅,外面阳光灿烂,把玻璃都晒得有点发烫。室内的冷气打得清凉,让室外奔波的行人都格外艳羡地往里看。 唐正行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再加上他穿着白t恤沙滩裤,手腕上还戴着一截红绳,看上去还有点邋遢。 根本不会有路人想到,他就是那个票房保证、知名导演唐正行。 他喝了一大口面前的冰咖啡,还觉得嗓子干得冒火。 不,也不是他真的干渴,而是他觉得目前所遇到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过去所受到的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的范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急病乱投医。 “唐导演。”聂棠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唐正行手一抖,玻璃杯里的冰咖啡就被泼了出来,落在白色的原木桌上,形成了色彩鲜明的一滩。他热爱现在的这份事业,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进去,但凡看到任何一点生活中的小细节,都能激发他的灵感。可是现在他灵感枯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比她之前看到的样子还要糟糕十倍。 ------题外话------ 椰子梗的原创来自是歪果仁的新词,意思差不多就是榆木脑袋,我以前读大学的老师就是喊“你们底下这一群椰子”。当然那个时候我根本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第29章 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唐导,”聂棠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手肘撑在原木桌面上,语气轻柔,“我大概也能猜出您是碰上了什么事。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来找我,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就是想请玄门的人出手,他们也都不愿意管这件事。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我来。” 唐正行拿起手边的餐巾纸,直接盖在那团咖啡渍上,纸巾吸走了桌面上的咖啡,从白色变成了褐色。他心烦意乱,好歹还能听出她话里讽刺的意味来,只能苦笑:“我不是不相信你,这不是……你这么年轻,又是这个长相,我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聂棠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那唐导和凌女士分手了没有?” “……!!”唐正行差点就要跳起来,硬生生忍住,才能让自己的屁股继续黏在沙发上,“你是怎么知道——不对,我很肯定连那些娱记都没能拍到照片,你怎么知道的?还是随便猜的?” 理由是很充分的,不但充分,还能给他数出一二三点。不过她不想说,只高深莫测地开口:“要是分手了,那就尽量不要再联系,要是还没分手,那就有点麻烦了。” 唐正行老老实实地回答:“已经分手了,本来也就没打算一直在一起。早在三个月前,我就跟她分开了,就是没有正式提分手罢了。” 他顿了顿,又好奇地问:“不过如果没分手会怎么样?” “要是没分手,那就要看你的命够不够硬喽。” 唐正行:“……” 聂棠安慰他:“但是你的情况要比凌女士好很多,你现在虽然遇到了很多麻烦,可到底也没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你并不必害怕。” 唐正行愤然道:“这哪里还没有造成实质损伤?我现在走路出门被车撞,开车出门就有车子从后面撞上来追尾,连高速也不敢上,谁知道在高速上追尾我的是小车还是大货车?我现在做饭切到手,走路会平地摔跤,在家里洗个澡都能滑个劈叉,上次摔得连趾甲盖都翻了,哪里还没有损伤?!” 聂棠很淡然地回答:“对啊,你看你出门被车撞,但又没被撞得住院,胳膊没断腿没断。车子追尾,你也安然无恙,至于做饭切到手、平地摔跤都是小事,总的来说,你现在起码性命无忧。” ……他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聂棠又说:“虽然挺同情你和凌女士的遭遇,不过我实话实说了,你要是再用凌女士做女主角,到时候还会影响到你的工作,要是可以的话,最好再重新找一个女主演。” 唐正行会来找她,不过时间早晚而已,尤其是她在隋老板的铺子里遇到了凌晓若的经纪人之后。 玄门早就没落了,哪里像她曾经所在的世界一样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天才,每个宗门都有自己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 可是现在已经没落的玄门却还要端着自己的架子,自视甚高,凌晓若那个单子,既然有人接过了,并且她还得罪了一位声望颇高的人物,那就没有人再会去接。声望高的有本事的不想得罪同行,声望低有本事的也不敢强出头,至于剩下的,就算想接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唐正行一定会来找她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同理,当凌晓若那边发现自己无路可走,最后还是会来找她。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 “现在电影都开拍了,你再让我换人,”唐正行有点不好启齿,“你该不会想推荐你妈吧?” 聂棠微微一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虽说她还没搞懂这个世界的娱乐圈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用脑子思考一下就能得出结论来。本来聂嫣然就一直被人病诟靠脸演戏,接下一个不适合的角色只会让她被群嘲,不但浪费了她的优点,还会消耗她的人气。 只要她不想伤害她的母亲,不是故意在明面捧着她实际却要害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唐正行尴尬道:“那就好,这不是以后还有机会,一定还能跟你妈合作的。”他顿了顿,又问:“我还要再做什么?” 聂棠从书包里取出了一张符纸,直接用狼毫笔熏了点小瓶子里的朱砂,摆着他的面开始画起符来。唐正行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 其实做他们这一行,都多少有点迷信,剧组开机的第一天都要拜祭,拜关老爷拜财神福神,零零总总一大圈都要拜过来,但是那些摆设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当着他的面直接动手画符的人。 聂棠画得很快,那么复杂的一个图案连断笔都没有,直接一气呵成。唐正行从前也听说过,就算大师画符,也不大可能没有断笔,毕竟这图案这么复杂,中间断了两三次也很正常,那这么看,聂棠这小姑娘难道还真的有门道? 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妈知道你在做这些事吗?” “暂时还不知道吧。”毕竟在她来之前,原主都没有显露出这方面的天分。 这点她还是认同叶家的。玄学这一道,有天分和没有天分差距实在很大。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来说,在数学上不管有没有天分,只要足够勤奋,起码是能考个还过得去的分数,但是如果在玄学上没有天分,就算再努力再勤奋,还是和及格分相差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那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聂棠画完两张符,当着他的面把符纸对折几次,折成两个小方块:“这是天赋使然,是学不会的。我爸原来就是一个风水大师。” 唐正行得到了答案,顿时如释重负:原来她的亲生父亲就是玄门中人,那也就能解释得通了,人家这是遗传天赋。 聂棠把两个符纸推过去,低声说:“这一枚是安神符,情绪烦躁的时候就带在身边,能够安神定气,不再心烦意乱。还有这一枚,一定要随时带在身上,有些特殊的时刻,它一定能救你一命,最好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要离身。” 第30章 吃你家大米还是抢你家银行卡 真有这么玄乎? 唐正行还是有不少疑虑,可是他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现在知道聂棠恐怕真是有点本事,毕竟她一上来就说准了他和凌晓若的关系,而这件事,在各个渠道都还压得死死的。 可她真是太年轻了,也长得太好看了点,她要说她其实是风水大师,他……可能真的会大笑三声,当成一个笑话来看。 聂棠又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保命符吗?” 唐正行摇头。 “很简单,因为我刚才虽然对你说,近期都不要再和凌女士接触,你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才给你准备了这个保命符,希望它能在关键时刻保你平安。” “我肯定不会再跟凌晓若接触了,更别说我们已经分手,大家好聚好散,肯定在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联系了。” 聂棠笑了一笑:“唉,你就是还不相信我,不过好歹现在你算是记住了我的提醒,不算最糟糕的。” 唐正行一看时间,差不多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就主动提议:“不如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他下午还要去片场,但是要抽出一个时间段来吃饭还是可以的,如果聂棠的这两道符真的有用,他就等于多结识了一条人脉,谁知道将来还会不会遇到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而要给她钱,明码标价,肯定会得罪对方,他想来想去,就只能先请吃饭,以后再多给她母亲一点演出机会,就算聂嫣然那烂演技,他也能忍则忍了。 聂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两道符我只要收一点报酬——”她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撕扯的动作,可是在唐正行看来,她的手指连他的衣服都没沾到啊。 她微笑着摆手:“报酬我已经收到,期待下次的见面。” 唐正行:???报酬在哪? …… 徐临川站在街角,从他站的这个位置看去,正好看见聂棠从对方身上撕下了一丛阴气,那阴气还没完全化为实质,可谓脆弱不堪,但是要被人像撕纸一样撕下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看来消息没错,”徐临川笑说,“最近是出现新人了,没有来历,没有师承,就像是凭白冒出来的一样,有点意思。” 玄门内部,不管合不合得来,总归是自成一派的,现在出现的新人,都由师父领着进门。 要是突然冒出一个新人来,大家都能很快得到消息——毕竟,没有师承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新人到底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骗子,还是真的有本事?玄门虽然没落,可也容不得一个神棍打着他们的旗号出去坑骗不知情的人。 而按照过去的经历,这样突然冒出头的新人十个里有九个就是骗子,还剩下一个则是比较高杆的骗子,虽然没有摸到玄学这一道的门槛,但并不是纯粹骗人钱财的那种,就不知道聂棠是哪一种情况了。 沈陵宜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画符时候的动作,画符最好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心静气后再开始,虽然咖啡厅也不嘈杂,可到底不算是什么适合画符的地方,还不说她在画符的过程中还分神和唐正行说了好几句话。 他闭了闭眼,轻嗤了一声:“看不出来,但应该不是骗子。” “哦,不是骗子,然后呢?” “然后就随她折腾,”沈陵宜不耐烦了,“不坑蒙拐骗,不坑人害人,她想干嘛就干嘛,关你什么事?” 那至少也应该把这个新人的情况给报上去吧,或许他们玄门裁决所的人会有兴趣。 徐临川更觉得稀奇:“这不对啊,就算她现在还没坑蒙拐骗,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跑出去骗人,怎么的也得在裁决所挂上号,先监视一段时间吧?” 沈陵宜拉下了脸:“你是失明了吗?都能徒手碰到阴气谁还会去坑蒙拐骗啊?还监视,她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抢你家银行卡了,你这多大仇?” 徐临川抽了抽嘴角:“……我能有你对她的仇恨深吗?” 真是活见鬼了! 他不是很讨厌聂棠的吗?现在他才提出要把她报给玄门裁决所,他怎么就反应这么大?这还当场护上了啊? 要不要这么善变? …… 聂棠从咖啡厅里出来,忽然感觉到什么,正好转头望向了街边的一个角落。那个角落正是视线的盲区,一般人都不会去看,可她就是精准地锁定了那两个人。徐临川被她看破了行踪,一点都不去怯场,反而还挥了挥手臂,朝她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沈陵宜双手插在裤袋里,见状,立刻黑着脸转身就走。 唐正行解决了一桩难题,也有心思说笑了:“这是你同学?哦哦哦这长相很不错啊,看这条件也是能进圈子的。” 聂棠有点好笑,她发现周围的人都有点职业病,比如唐正行,他看到一个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适不适合演戏,能不能演,最适合什么样的角色。陈助理也是这样,总是暗戳戳地盘算以后该给她选一些什么节目上,但她既然没有当面说出来,她也就假装不知道,看破不说破了。 聂棠颔首:“我也觉得他很适合,戏还很多。” 都被直接抓包了,还要自欺欺人,装出刚巧碰到她十分惊喜的样子,那都不算戏多,还有什么算戏多? …… 唐正行开车离开大学城,立刻拐上了高架,一面又紧张兮兮地盯着后视镜。他真是被吓怕了,公司给他的两辆保姆车都已经被撞坏了,他自己都还有三辆车在4s店里修理呢,现在在开的这辆还是他刚入圈为了去片场方便才买的小捷达,车子撞坏也就算了,就怕投资商觉得他这人晦气,以后再也不投资他的电影了,那他还去哪说理? 开到一半路的时候,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唐正行也没去看来电显示,一双眼睛也盯着前方和后面:“喂?” 蓝牙耳机里传出了凌晓若那个经纪人的声音,虽然她的情绪还算镇定,可语气还是有微不可闻的颤抖:“唐导,我是凌晓若的经纪人,上午你不在的时候,片场出了点事故,晓若她的威压突然断了,摔了下来,现在已经在医院里。” 第31章 美味当前 唐正行猛地一个急刹车:“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聂棠那欲说还休的表情,她之前还说,让他尽量换一个女主演,可凌晓若就出事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被她给说中了? “医院方面已经给晓若做了全身体检,盆骨骨裂,大腿骨骨折,这接下去的戏——” “没关系,”唐正行很干脆地说,“这事是意外,不能怪她,幸亏才开机没多久,之前的戏份还可以全部剪掉。过两天等我空一点,我再去医院探病——” 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又回想起聂棠之前说过的话,她说,他肯定做不到近期不同凌晓若联系。结果还真的是! 他挂断电话,不由喃喃自语:“妈的,这也太邪门了吧……”他趁着前面堵车不动的时候,立刻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保命符,觉得很烫手,他得找个什么东西把它给装起来,贴身带着才能安心。 聂棠这边还不知道凌晓若在片场出了意外,却收到了陈助理发来的视频邀请,她点开一看,只见陈助理窝在保姆车里,笑容满面地望着她:“小棠,你吃过午饭了吗?” 聂棠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不过她就读的大学校区实在太大,食堂虽然分布在各处,但是要靠双腿走过去,路线还是很长,再加上现在聂棠处于贫困温饱之间水平线上,打算为了省钱每天吃食堂派送的学霸餐。 那学霸餐会送到教学楼下,还分三个价位,全素的那种最便宜,她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还没吃,您吃了吗?”聂棠看了看视频里露出一角桌面,上面叠着好几个餐盒,立刻领悟了。嗯,她们是在吃了。 陈助理热情地回答:“正在吃了,那个……陈姐跟你说件事成不?” 聂棠点点头。 “哎呀,你妈早上给我的那些药渣药水,实在是太管用了。我前几天上火,鼻子上还冒了两颗痘痘,下巴还长了不少闭口,刚才敷了一会儿,痘痘已经憋下去了,那块皮肤也不红了。你这里药材还够用吗?要不要我等下帮你从药房里带一些回来?” “……药材还有多的,”聂棠回答,“您送我妈回来的时候上楼一趟,我帮您装一点回去。” “那太好了,陈姐谢谢你!” 聂棠叹了口气,把手机给收起来,转身去买学霸餐。 等她排到队的时候,全素的那种已经卖脱销了,现在正是月底,学生们都没钱了,全部都会抢最便宜的盒饭。她也只能挑了一个荤素菜都有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跳出一条短信来:“我是小隋,您最近有空来接一单生意吗?” ……那位明面上负责丧葬一条龙的隋老板,长得像社会大哥,竟自称小隋,不知该从何处吐槽。 既然有生意上门,她肯定得接,总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把赚钱累积资本的机会往外推。再说,这单生意的雇主是谁,她也心中有数。 但是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聂棠慢吞吞地回复:“明天下午我没课,到您店里详谈,再考虑到底接不接。” 隋老板回复地飞快:“好好好,明天我有空,您随时都可以光临寒舍。我会让雇主早点来等您的。” 呵,可见事态是急剧恶化了,所以也顾忌不得什么面子和身份,只想着快点解决此事。 她下午就只有一门选修课,还是女子防身术。 她去体育馆里转了一圈,觉得这门课应该不会挂科,并且上课的内容会引起她的极度不适,在点完名后又离开了。 这门课可是大热,想要排上还得靠选课系统随机抽签,但是聂棠抽到了。没有抽到的女生,只要这个时间段有空,也会跑过来旁听,所以她就算中途逃课,也绝对不会被发现。 君子动口不动手,她觉得自己不会有需要使用身体暴力的时候。 她回到家,先在聂嫣然的主卧里看了一圈,对房间里的风水局做出了一点改动,又把几张自己画的符贴在不起眼的角落:比如柜子背后,抽屉底下,还有些改变不了的,也不会再造成太明显的负面的影响,她就直接放弃了。 想要改变整个风水局,最要紧的还是把原来的装修全部都破坏了重来,但是显然,她现在就是对母亲说了实话,她也不会相信,肯定还会骂她乱来。这件事只能暂且搁置,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她把黄鼠狼从书包上解了下来,放在软绵绵的靠枕上。黄鼠狼突然获得自由,还不敢置信这自由来得这么痛快,伸出一条前肢来轻轻地点了点靠枕,然后踩了两脚,又飞快地收了回去,支着四条小短腿稳稳地站直了。 聂棠摊开手掌,只见一丝一缕青烟般的黑气缠在她的手心,正是她之前从唐正行身上撕下来的阴气。 美味当前,它无法抗拒,这是动物的本能。可它依然克制地踩在软软的靠枕上,抬起一张毛绒绒的小圆脸,用那双滚圆的黑眼睛看着她。 聂棠叹气道:“你是很饿了吧?” 黄鼠狼动了动圆耳朵,眼睛里还有点好奇。黄大仙本来就是通晓人性的动物,它们聪明,记仇,睚眦必报,甚至可以说,有时候它会比人还灵光。 “我早就该喂你了,但是又找不到食物。”聂棠语气轻柔,“等到以后我正式进入玄门,一定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她把自己的手掌往它面前伸了伸:“吃吧。” 黄鼠狼还是歪着脑袋看她,就算眼前是足够吸引力的食物,它还是稳稳地踩着靠枕,一动不动。 这回换聂棠觉得奇怪了,便问道:“你不饿吗?“ 黄鼠狼朝着她“咔咔咔”叫了几声,还抬起一只小爪挠了挠耳朵。 聂棠听懂了,听懂之后就觉得忍俊不禁,它竟然是觉得自己都没有完成今天的“规矩训练”,现在她给它东西吃,一定也是在训练它的忍耐力和听话程度。 所以它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被美食给诱惑,一定会坚守规矩的。 第32章 像坑蒙拐骗的骗子 聂棠伸出另一只手,笑着说:“握手,握完手就给你奖励。” 黄鼠狼立刻颠颠地跑到她的手边,把自己小小的爪子放进了她的手心,还用力拍了两下。聂棠感觉到那毛绒绒的小爪子拍着自己的手心,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毛绒绒地挠了两下。 她直接把黄鼠狼给抱了起来,还伸手揉了它两把,从它的小脑袋一直顺着厚实浓密的被毛揉了下来:“你乖一点,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保证天天都让你吃饱。” 黄鼠狼被她从头到尾这么一揉捏,差点就软瘫成一张厚厚的黄鼠狼饼,舒服得都要直哼哼了。 黄鼠狼咬着嘴里的阴气,狼吞虎咽,一边又想:虽然这个人类有点可恶,但是她还说要让它每天都能吃饱。它从前的主人都不会让它吃饱的,说阴灵就要有狠性,喂饱了就丧失这股狠劲了。它还真的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滋味哩。 可是……如果她真的能让它吃饱,那么它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之前让它自己打结的仇了吧?这可不是它不记仇,记吃不记打。反正它现在也打不过她,不如暂且示弱,等待反抗的时机? …… 翌日,聂棠带着几枚新绘制的符去了隋老板的店铺。 这些符她是打算拿出去卖的,所以画的都是转运符和辟邪符,一般来说这两种符的需求最大。她也没细心去泡制符纸,就这样直接在符纸上画了——有些人特别聪明,只要一闻到她符纸上的草药味,就能反过来推出她泡制符文的方式和配方。 虽说她不介意自己的手法被别人学了去,所谓百家争鸣,才能推进符文这一道的发展,可现在,她对于目前的玄门还不是太了解,还有她父亲的家族叶家的存在,她并不打算这么快露出自己的底牌来。 她抱着黄鼠狼,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准时来到隋老板的店铺。 隋老板早就蹲在门口等她了,他还戴着一副黑墨镜,蹲在店面口四处张望,附近的居民都宁可绕一个弯也不敢直接从他的面前走过。 聂棠走到他面前,笑道:“隋老板好。” “哎好好好,”隋老板热络地露齿一笑,更加充满了社会大哥的气息,“今天天热,路上很晒吧?” 这个城市到了夏天就是一座大火炉,现在夏天才冒出个头,气温就跟喝了兴奋剂一样直线向上狂奔,虽然还没到正经夏天,可也跟夏天差不多了。 聂棠虽然接受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可是要让她穿那些露胳膊露腿的裙子吊带,她还是不太习惯,所以还穿着白衬衫和铅笔裤,没有露出多少皮肤来。 她穿得这么保守,身上却清爽得连汗都没有,可见她的手段了——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符,能保证凉爽?这效果跟空调比都不差了,更加感人的是,谁出门还能背着一个空调走啊? “客户已经在里屋等着了,价格还没报,我想着等您来了再谈,”隋老板拉开门请她进去,“佣金您看着给吧,随意给多少都行。” 当聂棠被隋老板迎进里屋的时候,坐在屋子等得气闷的女人都有点坐不住了。尤其是当她看见态度不可一世的隋老板对聂棠特别客气,客气都像是电视剧里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了,一股无名的火气顿时涌上心头。 “隋老板!这折腾半天,你介绍给我的人就是她?”女人气得一把摘下墨镜,“我们之前是有待客不周的地方,可不知者不罪,都已经道歉过了,你这是戏弄我吗?” 隋老板对着聂棠是一种态度,转身对着那女人又是另一种态度:“张小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现在玄门没有人乐意收你家的生意,我问了许多家,但凡在玄门有点名气的,他们都不愿意。现在好不容易有……聂大师愿意来谈谈,你要是这种态度,以后我这道门,你也永远都不要再进了。你家的事你自己搞定,何必还要来找我牵头?” 聂棠听见“聂大师”三个字,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虽说叫大师也没什么错,可是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像坑蒙拐骗的骗子呢? 显然这位张女士也觉得她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骗子,看她的眼神不善,可是对着隋老板,还是软下了态度,赔笑道:“隋老板你别生气,我也是太着急了,现在天又热,着急上火那是难免的,更何况——“ “更何况凌女士这件事十万火急,不能再拖。”聂棠接过话头,淡淡道,“再下去就会有性命之忧。” 张女士脱口而出:“是你妈告诉你的吧?”但是话说出口,又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昨天的事故发生得突然,在场的剧组人员全部都封了口,聂嫣然当时在别处拍平面广告又不在现场,只怕还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好几天前,我就跟凌姐说过了,我让她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来找我,可惜凌姐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不过也对,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凭什么就要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事?” 张女士语塞。 可不是,大家都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那你妈知道你现在都成了大师了吗? 聂棠就像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我妈还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要是将来再有机会见面,您也别告诉她,这事还是我亲口跟她说得好。” “……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张女士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她这几天跟在凌晓若身边发生了太多意外。 其实最早开始,是凌晓若说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她,让她很不安,但是张女士并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有狗仔队跟拍,现在的娱记为了爆一个新闻,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的,什么藏在下水道,租对面的房子用望远镜偷看,这都是很常见的。 可是后来这怪事越来越多,比如打开水龙头的时候,会看见里面流出的不是自来水,而是殷红的鲜血,当她打开冰箱的时候好像看见里面隐约有一个头,但是打亮了所有的灯仔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第33章 没有读心术 可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幻觉,让张女士神经衰弱。 幻觉多了,也就成了灵异事件,现在着名花瓶聂嫣然的女儿突然成了风水大师,还能用读心术听见她在想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不能伤害到她啊。她拼命地安慰自己。 只听聂棠冷不防道:“我没有读心术,听不到你在想什么。” 张女士:“!!!” 张女士倒抽一口凉气:“你还说你听不到我在心里想什么!” 聂棠无辜地望着她:“这世上真没有读心术。但是我能从您的表情猜到您在想什么,您是一个很好懂的人。” “好吧,随便你说什么了,”张女士颓然坐倒在一张椅子上,“我把事情给你说一遍吧,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还是对你没什么信心。”隋老板里屋的椅子都和他的店面一样简陋,她突然坐下去,椅子吱嘎吱嘎地摇晃了两下,还是凭着一股倔强坚持住了,没有当场壮烈牺牲。 “您对我没有信心,这没关系,反正我对自己有信心就行了。” 张女士哆嗦着嘴唇,磕磕绊绊地开始叙述。大概在今年初就有苗头了,凌晓若在睡眠中经常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她看,有一次半夜做噩梦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和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珠对上,她当场吓得惊叫起来,还按了报警按钮,叫来了物业保安。 最后自然没查出什么结果,反而是凌晓若在家里养的猫有好几只都是琥珀色眼珠的。 保安觉得她半夜看到的漂浮在空中的眼珠可能是自己家的猫,就是晚上太黑,这才被吓到了。保安会这么推测,其实也很合情合理。 凌晓若接受了这种说法。为了不让半夜再发生这种事,她开始锁门睡觉,这样猫就不可能溜进她的房间来。 可是锁门之后,她还是会在睡梦里觉得有什么正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她,并且越来越近。 睡眠质量不好,凌晓若也去看过医生,医生给配了安眠药,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个注视着她的东西慢慢地靠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再继续这样下去,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有第六感,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也想过许多办法,比如找人一起过夜,可那没有用,这种被紧紧盯住的感觉还是一直萦绕不去,折磨得她快要神经衰弱。 张女士作为凌晓若的经纪人,自然要关心手下艺人的情况,她带了不止一个艺人,可就是凌晓若最红,拿下过金马奖影后。 她陪着凌晓若住在家里一段时间,她隐约也能觉得有什么盯着她,并且对她的到来很不友好。她在厨房里洗菜做饭的时候,水龙头的自来水突然变成鲜血,浇在她的手上,满手血腥,怎么洗都觉得洗不干净。有时候会在冰箱里看到什么动物的头颅,可是找了人来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凌晓若的房子是跃层,她走在楼梯上的时候还感觉到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直接滚下了楼梯。 她摔了这一次,哪里还敢继续和凌晓若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就想让她搬到她家里去住。 可是怪事发生了,她们搬出去后,不断地遇到意外,车子莫名其妙抛锚,家里突然停电,水管爆裂,淋浴间的钢化玻璃破碎,修一次就爆一次,就连物业的维修员都认得她了。 反正张女士慢慢发觉,她的家也根本住不下去了。 那么行吧,既然如此,她们可以住酒店,明星在五星酒店常年包一个豪华套房也并不算很奇怪的事。 她想,只要熬过这一阵子,等那个在暗地里捣鬼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玩腻了,自己离开就好了。 “可是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张女士用手指抓着自己的长发,痛苦地颤抖着,“前面的事情还能说是我神经过敏,但是后面的事……”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捂住半边脸说不出话来。 聂棠为缠在手臂上的黄鼠狼细细地顺毛,闻言就帮她把没说出口的话给补全了:“您是说,凌女士身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淤青,还是圆圆的一块一块的那种吗?” 张女士大惊失色。她几乎是颤抖着声线道:“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聂棠语气和缓,天然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作用,“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虽然你对我没有信心,可是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 反观隋老板,一点都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似乎对她一语中的的事实习以为常。 他虽然只是半个玄门中人,可见多识广,身边还有不少玄门的朋友,其中一半都是搬出来能让玄门震动的大佬,他到现在都看不出聂棠的深浅,那说明她要么本事高超,绝不比那些名望极高的前辈差了什么,要么她就是一个唱作俱佳的骗子,骗术了得。 但是能当场画出一道完美的避尘符的人,肯定不可能是骗子了。 “就是你说的那样,每天早上起床,凌晓若身上都会多出一块淤青,她还感觉不到痛,后来在化妆间的时候才意外发现。”张女士痛苦地说,“后来我们发现,只要她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就不会这样,但只要她住在外面,就一定会有。所以,她最后还是搬了回去。因为夜里看到过浅琥珀色的眼珠在她的上方漂浮,她也不敢再养猫了,就让我把家里的猫都送走,没有人要的就送去动物救助站。” 聂棠望着她,艳丽的红唇忽然一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张女士没有发现她露出了一个异样的表情,继续陈述:“就在昨天,她在拍唐导的电影时,有一场跳楼逃生的戏,实际拍摄的楼层就只有两层半,又吊着威亚,地面上还铺着救生气垫,本来应该是很安全的。可是拍摄到一半,威亚突然断裂,最后报了警,拿去检验后说是威亚自然老化而产生的断裂,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 她突然打了个寒战:“当时准备威亚的道具师很小心,在拍摄之前还拍了一段视频,视频里面清清楚楚显示这整条威亚都是完好无缺的,根本不可能是什么老化才断裂!还有地上铺着的那个救生气垫,刚巧晓若摔下来砸到的那块漏了气,这么一大块,就只有她砸到的那块漏气,你信吗?!” 聂棠听到这里,低头开始看手机。 ------题外话------ 明天十点两更4000字,谢谢大家呦。 第34章 凌晓若事件1 本来当别人在说话时,她却开始低头玩手机,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张女士说到这里,精神紧绷,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在做什么,而是倒豆子一般把后面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拍戏的地方就离一家医院不远,救护车到得也快,整个剧组都封锁了场地,但是最后都没检查出什么异常来。可是……有一台摄像机拍到了当时发生意外时候的一个片段。” 聂棠晃了晃手机,给她看自己刚搜索出来的娱乐新闻:“你说的是这个吗?” 那是一段视频,发布者是雷风娱乐,虽然从名字上来看像是个娱乐公司,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家专门靠卖八卦新闻、偷拍照片的团队。 唐正行的剧组虽然都三缄其口,可是雷风娱乐的娱记不知道是怎么潜伏在剧组,拿到了当时的视频片段。这段视频就只有短短一分钟不到,可是信息量却很大,在威亚断裂、凌晓若在半空中发出尖叫的时候,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张女士气急攻心:“我一定要向公司申请去给他们发律师函,雷风那群吸血鬼,敲诈犯,就知道蹭热度!” 本来想把事情压一压,过几天再公布凌晓若身体不适,退出剧组的新闻。 可是现在一来,凭空产生了“剧组灵异事件”的热搜,一堆吃瓜群众在底下分享不知道是编出来的还是真实的诡异故事,还有分析凌晓若为什么会在剧场撞鬼——很明显的,之前的武替吊威亚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她刚上那根威亚就断了,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还有网友言之凿凿地分析,她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被缠上的,为什么不缠着别人,就偏偏缠上她?还猜她是不是养了小鬼碎。 这简直成了年度一场吃瓜大戏。 聂棠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急着告他们,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吧。其实我觉得凌女士运气不错,至少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张女士:“……你是在说冷笑话吗?” 这种安慰谁需要谁拿去好吗? 聂棠站起身,手里还揣着手机:“行吧,现在就带我去见见凌女士,我还有一些细节要问她。” 张女士站起身,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挽在手腕上。她穿着八公分的细高跟,可心乱了,走路的脚步也踉跄不稳。 聂棠看了一眼她的鞋跟,虽然知道这个世界跟她过去熟悉的那个截然不同,现代人的服装更加多彩多样,很多都会追求展露人体的线条,但是这样又高又细的鞋跟可真像凶器啊。 她轻声问:“你之前说,感觉有一次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为什么现在还敢穿这样的鞋子,万一再有什么从背后推你一把——” 聂棠一句话还没说完,张女士就踉跄了一下,差点平地摔跤。 她还没说话,聂棠就主动开口解释:“我前几天看到了关于心理学的一条定理,叫墨菲定理,只是随口试一下,谁知就成功了。” 墨菲定理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就更有可能会发生。 张女士“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去得罪她,就像隋老板说的,如果再得罪他的客户,这辈子她们都不要想再踏进他这扇门了,哪怕她现在并不相信聂棠能搞定此事,她也没有任何选择。 她们很快就到了凌晓若居住的跃层公寓。这个商业住宅小区,是本市一个高端楼盘,物业服务好,进出都要刷卡,私密性极强。 凌晓若已经从医院里出来,由专业的护理团队在她家中护理她的伤势,毕竟只要她住在医院里,总是会受到记者和狗仔的打扰。 她们刚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保镖还低声和张女士说了一声:“张姐,唐导演刚到,是凌小姐让他过来谈一谈的。” 保镖是凑在张女士身边说话的,可她能看见他的口型,也就能知道他说了什么。她昨天才跟唐正行说过,短时间内都最好不要同凌晓若有联系,今天他就把她说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可真是跟她预想的一样一样的。 张女士听见保镖说唐正行在楼上,就有意拖延时间,问道:“聂小姐想喝点什么?我先让阿姨准备些茶点。” 聂棠指着露台外面的猫爬架问:“之前你说,猫都送走了,不知道有没有照片留下?” 张女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照片是有的,我以前就拍过一些。”她在手机相册里翻了翻,给她看:“这些都是。” 聂棠接过手机,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张女士拍过一张合照,十几只小猫挤在一块,最小的那一只布偶被压在最底下,挣扎着露出一个脑袋来。这只布偶猫的眼睛是海蓝色的,面部和耳朵都有很深的巧克力色色块,尖尖的猫耳竖着,皮毛蓬松,只让人想狠狠地揉一把。 聂棠把手机递还给对方:“茶点就不需要了,我想先上楼见一见凌女士。” “那我得先去楼上打声招呼,现在晓若行动不便,需要看护来料理生活,这样直接跑上楼去……” 话音刚落,只听楼上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那发出尖叫的很明显就是凌晓若,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声音里的恐惧情绪几乎呼之欲出。 聂棠没有理她,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的房间跑。到了这个时刻,张女士作为经纪人,就算再想要阻拦她,也没有意义了,还有守在楼下的保镖也开始飞快地往楼上狂奔。 聂棠刚踏进房间的时候,就见木质地板被砸出了一个浅坑,是屋顶的那盏水晶吊灯,突然砸了下来,按理说,这盏水晶吊灯应该是会砸到凌晓若的病床,但是不知怎么偏移了一点角度,朝着站在病床边上的唐正行兜头砸下。 现在唐正行还惊魂不定地坐倒在地板上,而吊灯就砸在他的脚边不远处,玻璃碎片和灯泡碎片摔得到处都是,但是他周围一圈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35章 凌晓若事件2(加更) 唐正行一看见聂棠出现在门口,立刻露出了看到亲人的表情:“你来了啊!是不是算到我又遇到了危险你才赶过来救我的?棠棠,棠棠你真是个好女孩,以后你要进娱乐圈,哥一定为你保驾护航!” 凌晓若还在声嘶力竭地尖叫,一旁的医护人员怕她伤到自己,只能用束缚带把她给绑在床上,给她打了镇定剂。 镇定剂一打下去,不到一分钟,她就安静下来,慢慢地闭上眼进入睡眠状态。 聂棠连忙避开,虽说陈助理也会叫她“棠棠”,她知道这是表示亲昵的昵称,可现在听见唐正行这么喊,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到打扫卫生的阿姨清理掉房间里的碎玻璃,保镖们又在房间里巡视了一遍,根本找不出那盏水晶吊灯突然砸下来的原因,而凌晓若因为一针镇定剂暂时睡着了,没法跟她面对面交流。聂棠只好又回到楼下的客厅里等待。 唐正行经过之前的惊魂一刻,恨不得抓着她不放:“我原来是不相信这个世上存在什么玄学的,可是刚才,那个水晶吊灯砸下来的时候,我都吓呆了,完全都忘记躲避,但就是快要砸到我的一瞬间,我看到我身体里冒出一阵白光,那盏灯就跑偏到了一边去,我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你看就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啊!你之前给我画的是什么神仙符纸,我以后要好好地供起来,传给我的后代!” 他从脖子里摸出一只香包来,打开一看,又呆住了:“那道符不见了!” 聂棠淡定地说:“嗯,这就是一次性的,用过一次就没有了。” 唐正行苦着脸:“那你能不能——” “不能的,”聂棠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短时间内都不要再和凌女士联系,可是你不听,要是你愿意听一听我的建议,那张符就不会这样简单地浪费了。” 唐正行有点想哭。等到脱离危险,确定自己安然无恙,他才冷静下来,莫名地觉得那张符的的确确是被他给浪费了。能抵挡一次致命危险啊,这就是能救命的宝贝,他竟然就这样用掉了,其实被水晶灯砸一砸,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不过要让你完全和凌女士断绝联系,这的确是很难做到的。所以这也不算出乎意料。” 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就算从前是男女朋友关系,分手时候也能好聚好散,他们都是圈子里的人,总会因为工作而见面,不见面不现实,所以她才会给了他这张保命符来以防万一。毕竟这是她接到的第一单生意,肯定是不能砸了招牌的。 唐正行却完全会错意了,还有点激动:“大师,你真能算出我今天会来见她是不是?!太神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从“棠棠”进化成“大师”,聂棠已经对他的称呼有点无力吐槽了。 其实她真算不出他们会在今天见面的事,只是按照正常的逻辑分析,知道他们总是会见面的。而唐正行本来就对她将信将疑,对于她说的话也不可能当成金科玉律来遵守。 可是现在嘛,倒是有了理由来正大光明地套话…… “你今天来找凌女士,为什么?” 现在的唐正行对她已经从半信不信升级到了深信不疑,毕竟他是亲眼看到自己身上放出白光,为他挡去一灾:“她今早就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非要我过来一趟——原来我是不想来的,毕竟大师你说过让我暂时不要再跟她见面了的,我也推不掉,就觉得跑这一趟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你说,凌晓若这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吗?” 聂棠摇摇头:“不算什么脏东西。” 她只说了这一句,后面就没有然后了,唐正行好奇地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我近来这么倒霉都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个……东西?” “没错,就是因为有东西缠上了她,进而影响到她身边的人。尤其是亲近的那一种。”她顿了顿,又问,“唐导,你还没说,这让你非要过来面谈的事到底是什么?“ 张女士刚从楼上凌晓若的房间出来,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就制止道:“唐导,大家好聚好散,我们晓若信任你,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辜负她的信任啊!” 聂棠叹了口气:“张女士,其实这点八卦我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会拿出去乱说。只是你们请我来,却不愿意对我和盘托出,那就另请高明吧。我起码还有选择顾客的权利吧。” 她一说完,作势站起身要走,张女士急了,只能跑下来拦她:“这是晓若的个人隐私,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聂棠冷冷地望着她,连语气都有种说不出的冷漠:“既然找我来帮忙,就要遵循我的规矩,若是你不想遵守这个规矩,对我说实话,那么就到此为止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玄门里是不可能有人愿意来为你们出头的,你们的结局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不是在危言耸听。” 张女士就像一个被突然戳了一针的气球,刚才的气急败坏一下子都随着空气一道放光了,她尴尬地动了动踩着拖鞋的双脚,低声问:“那……那你想知道什么?” 聂棠懒得再跟她兜圈子,索性直接问了:“你们制作猫灵有多久了?一共做了多少个?” “猫灵”两个字一出,张女士顿时抖了一下,任谁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被戳中了痛处。她犹豫了很久,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唐正行,似乎因为他在场,不太好启口。 唐正行忍不住插话:“猫灵是什么东西?” 他是个导演,而且是一个好奇心旺盛,随时随地都能就地取材,刺激灵感的鬼才导演。现在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打开了,他又怎能不问清楚来龙去脉,作为以后创作的素材备用。 聂棠停顿了一下,回答:”你听说过某些东南亚国家盛行的古曼童吗?差不多就是这类东西。” 唐正行立刻打了个寒战。古曼童他是知道的,曾在泰国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把刚出生的婴儿直接弄死,做法封在一个特质的透明罐头里,是十分阴邪的玩意,据说有不少人是用它来转运的。 猫灵,其实也就是阴灵的一种,就跟正盘在她的肩膀上休息的黄鼠狼是一样的,在虐杀动物的过程中激发它的凶性,再把它封住,利用它去攫取旁人的财运和富贵,甚至还有利用它们去杀人的。 聂棠又道:“所以第一个是什么时候?得有十年了吧?“ 第36章 凌晓若事件3 张女士见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知道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有十一年了。” “一共做了几个?” “大概、大概两三个吧……” “两三个?”聂棠再次冷笑,“看来你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了,那也没关系,反正这件事我可以不管的。” 她在过去的古代修真界,见过不少喜欢作死的人,可是事到如今都还不肯说一句真话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都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如果她再不说实话,她就不会插手此事,结果对方还想隐瞒。 “不、不止三个……其实……”张女士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从心底对聂棠是不信任的,如果她把今天听到见到的事情卖给娱记,那么凌晓若不但影后地位不保,以后都不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凌晓若喜欢猫,这是大多数网民都知道的事。她在家养了许多猫,其中就有一些流浪猫,每年都给流浪猫流浪狗救助中心捐款,她本人还是动物保护中心的形象大使。如果让大家知道,剥去光鲜亮丽的外表,她到底做了什么,人设崩塌还不算,还会引发全民抵制。她的事业将会就此毁灭! 聂棠突然抬头向楼上望去,若有所思:“她就要醒了,我们该去看看她。” 张女士哪里还敢反对,只怕她就这样甩手不管,只能跟着她一道上楼。楼上的医护人员刚给她做完最基础的心率检查,正推着推车,想要把心电仪器给推到隔壁房间去。聂棠直接拦住了人,问道:“之前那根束缚带还在吗?麻烦您先把人给固定在床上。” 那医护人员愣了一下,立刻给出了反对的意见:“长时间使用束缚带对身体有害,更何况凌女士已经怀孕了,现在正是胎儿不稳定的时期——” 张女士想要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聂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而是语气平淡地说服她:“等下病人的情绪会很不稳定,所以用束缚带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时间不会太长的。” 医护人员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张女士,见她虽然面色难看,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取出束缚带重新把凌晓若绑在床上。她在离开房间时又不甚赞同道:“病人盆骨骨裂,接下去三个月都只能躺在床上,心情已经很不好,再加上还怀了孕,请你们不要再刺激她了。” 张女士板着脸:“行了,我是她的经纪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房门在身后被轻轻关上。聂棠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束缚带的状况,确认这束缚带绑得牢固,再加上绳子有弹性,是不可能被人挣脱的,这才呼出一口气:“接下来,不管你们看到什么,都希望你们能保持安静。” 她伸出手,虚按在她的额头上,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凌晓若是瘦弱苍白的,穿着紫色的真丝睡衣缩在被子里似乎只有小小的一团。因为没有化妆,仿佛一下子除去了笼罩在她头顶的影后光环,她现在是憔悴的、黯淡的、孤苦无依的。 当聂棠把手移开的时候,凌晓若醒了,她的睫毛颤抖着,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然后突然一怔,剧烈地在床上挣扎了起来,因为有束缚带的存在,不管她怎么挣扎,就只能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是站在她身后的张女士却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唇,满脸都是惊恐至极的神色,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只得把手指塞进嘴里,用力咬住。就连唐正行都忍不住“靠”了一声,喃喃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纵然凌晓若还是顶着他们熟悉的那张脸,可是面部表情扭曲,一双圆睁的眸子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 聂棠又一伸手,似乎从她身上抓住了什么东西,凌晓若则凶悍地朝她龇牙咧嘴,仿佛想要扑上去咬断她的喉咙,奈何被束缚带紧紧地绑在床上,无能为力,只能从喉咙口憋出几声愤怒的低吼来。 这声音,也和凌晓若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 终于,凌晓若的表情越来越扭曲,那扭曲程度几乎都要超越了人体极限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她身上蹿了出来,朝着门撞去,砰地一声,那黑影就直接从门上撞了出去。聂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躺在病床上的凌晓若,直接拧开了门把手,跟着那个黑影追了出去。 那道黑影十分矫健,几个起落就飞奔下了楼梯,消失在大门口。聂棠拍了拍蹲在她肩头的黄鼠狼,不慌不忙地开口:“把它给拦下来。”黄鼠狼后足一登,闪电般地追了上去,也很快消失了。 它们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后就朝安全通道蹿去,不见了踪影。 聂棠这才跑到电梯口上,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追不上这些四条腿的动物,反而气定神闲地按了下楼的楼梯。感谢现代科技,带来了电梯这种便利的设施,极大地弥补了她自身缺陷带来的不便利。 当她下到一楼的时候,只见黄鼠狼已经把那个黑影给堵上了,它龇牙咧嘴,圆耳朵竖得笔直,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想要震慑对方。 而那道黑影现在已经显了形,尖尖的耳朵竖直立起,拱着背脊,连尾巴都绷直了,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喵嗷!” 黄鼠狼见聂棠出现,一心只想展现一下自己的看家本领,用臭气熏倒对方,挫败对方的士气。 聂棠连忙制止:“不准!”就算臭气弹好用,她也是受害者,可不想领略那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那只猫灵见势不妙,想要再次逃跑,可是刚往前一蹦,立刻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被紧紧地捏住前肢,再也挣脱不了。 它叫声凄厉,拼命地摇头甩尾,亮出尖爪想要抓挠那个把它给抓住了的人。 那人顺着它的脖子缓缓抚摸,轻柔地抚过了它的背脊,一直摸到尾巴尖上。 它最不愿意被陌生人摸自己的尾巴尖,刚想要炸毛,那人又从头开始为它顺毛,那手势轻重正好,直接把它给撸得全身发软,只能咪呜咪呜地叫了。 “喂,你突然跑这么快干什么?难道还能发生什么——”徐临川从后面赶上来,一看见沈陵宜,还有他手上那只几乎连骨头都酥了的猫灵,还有站在他们对面的聂棠,又换了口风,“聂棠,你也在啊。” 聂棠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软绵绵地倒在沈陵宜怀里的猫灵,它哪里还有之前的凶性,只差变成一张扁扁的猫饼,还用尾巴勾住沈陵宜的手腕了。 唔,好羡慕。她都还没有猫,就只有黄鼠狼。 第37章 凌晓若事件4 沈陵宜一边给猫顺着毛,一边抬起下巴,不太客气地问:“这哪来的?” 聂棠指指楼上:“凌晓若,你听说过吗?” 沈陵宜捏了捏手里的猫:“是个演员。” 他妈挺喜欢看凌晓若演的戏,他想不知道都难。 “这是她的猫灵……“聂棠想了想,又补上两个字,”之一。” 他们是玄门的人,只要一听猫灵两个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到听到这只是其中之一,就连徐临川都要骂人了:“这个女人失心疯了是不是?哎,不对,我记得之前我师父是问过我要不要接一单生意,那单生意就连黄老师都不想接,雇主好像就是凌晓若。” 黄老师就是之前那个觉得凌晓若把他跟那些江湖骗子放在一起招待是对他不尊重,当场拂袖而去的那位。 可是黄老师最后又跟他师父说,那单生意大凶,千万别接,就算处理好了,也会种下因果,反而对自己的修行有损。 他们玄门是讲究因果的。比如一个人,欺负了另一个,那么两个人就结下了因果,在将来就会产生无限可能。有可能是那个强势的一方继续欺负人,最终引起对方的反抗直接把他给捅死,而弱势的那一方可能会反应强烈地反抗,也有可能默默忍受,种下了什么因,最后就会结出什么果,自有天数安排。 玄门中人出世入世,都不该参与别人的因果,不然就是扰乱了天道。 所以尽管他们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能力,却很少掺杂进普通人的事情里。任意破坏因果,涉身其中,是有违天道之意的。 沈陵宜抱着猫,突然问:“你想怎么做?”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全身瘫软的猫灵,那猫灵的尾巴还一晃一晃,很明显在亲近他。不管是小动物还是小动物死后产生的阴灵,都对人非常敏感和警惕,它现在的表现,很明显就是一种信任了。 嗯,那就更羡慕了。 聂棠主动邀请:“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上楼?我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旁观。” 徐临川除了跟着师父增长见识之外,都还没看到别人处理这种事情的。他很有点意动,毕竟聂棠年纪跟他差不多,他们玄门的新秀大赛又很快就要开始了,说不定她还会有机会成为他的对手,那么看一看总是不吃亏的。 他对沈陵宜说:“其实……看看也是可以的,对吧?” 沈陵宜硬邦邦地回绝:“我才没兴趣。” 徐临川问:“……那你对什么有兴趣?”依照他们从小就认识,还一直是校友的交情,他已经能大致分辨出该如何判断他的情绪,毕竟“醒来有起床气,天气也不好”和“走开,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聂棠盯着他手里的猫灵,轻声道:“它好像只认你。我之前想要把它追回来,它逃得很快。你真不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陵宜皱着眉,看了看蜷缩在他手臂上的猫,又看了看她,表示:“就算我跟你上去,也不代表我对你有什么,你别自作多情。” 聂棠:“……” 聂棠:“好的,我不自作多情。” …… 当他们重新回到凌晓若的跃层公寓时,凌晓若已经安静下来,只是脸色更加苍白,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她身上的束缚带还牢牢地绑着,经过刚才那令人惊恐的一幕,就连张女士也不敢做主把束缚带给解开。 聂棠走近床边,低声道:“凌女士,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我是为了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而来的,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凌晓若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你一共制作了多少个猫灵?” 她闭着眼,眼珠在眼皮底下动了动,声音很轻:“大概有七八个吧。刚开始的时候,是一位大师教我的,他说阴灵这种东西,不但可以帮人做事,还能从别人身上夺取运气和财气。我开始也并不太相信,就在那个大师的指点下做了第一个,然后……然后我真的运气变好了,接到了一部剧本很不错的电影,最后那部电影让我提名最佳女主角。” “虽然那次提名就只是陪跑,可我完全相信了。这之后,我的确开始转运,不断有好的合约找上我。”凌晓若睁开眼,微微笑道,“我之前跟你妈妈一样,演了好多年的戏,一直都没有红,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慢慢变红了。” 她微笑的样子虽然还是柔柔弱弱,可是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你的第一个猫灵就是那只叫琥珀的猫?” 聂棠刷过她的微博和百度,知道她养的第一只猫叫琥珀,是一只美短,眼睛是浅琥珀色的。在微博上,那只叫琥珀的美短还活着,因为它很可爱,所以被人称为国民萌宠,谁知它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照片上的是另一只“琥珀”了。 “是的,大师说,要做猫灵的话,一定要选待在身边最久的,感情最深的那一只。”凌晓若说,“后来我又找了一只差不多的代替它养在身边,反正拍照而已,大家都看不出来。就算有些区别,也可以说它是长大了,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躺在沈陵宜怀里的猫灵突然挣扎起来,无声地张开嘴,朝着她叫唤。 “还有别的猫吗?” “有的送人了,还有些死了,我不想养猫了,我觉得它们的眼睛里有情绪,让我看了不舒服。” 徐临川忍不住插话:“什么有情绪,它们是害怕被你虐待吧!” 猫灵是怎么做成的?首先要经过最残忍的虐杀,让它们痛苦哀嚎,死不瞑目! 虽然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猫就只是宠物,猫的性命并不能和人命相提并论。可是无端端地虐杀,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那还能算人吗? “既然已经有一只猫灵了,你也说很有用,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唐正行现在终于有点弄懂之前发现的一系列灵异事件了,感情凌晓若根本就是心中有数的,就是瞒着他。 虽然他们早就分开了,前段时间正式提了分手,可他还是觉得不理解,甚至一想到她还是动物保护中心的天使代言人,就觉得比吃了屎还难受。 “为什么?当然是一只不够用了。用得时间长了,就慢慢不好用了,我当然要换一个新的,新鲜的更好用,我就要用新鲜的。” 第38章 凌晓若事件5 这下,沈陵宜怀里的猫不再挣扎了,而是发出了凄凉的哀嚎。 虽然动物并不如人类那样拥有复杂的思维和创造力,但它们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它们也有情绪也有感情,它被凌晓若养了好久,自然是深爱自己的主人的,哪怕就算主人当初虐杀了它,把它变成了阴灵,它还是愿意保护她——用它自己的办法。 可是当它听见主人觉得它已经是无用的……它的心都破碎了。 沈陵宜忽然说了一句:“不止七八个。”他望着凌晓若,就像看一堆垃圾,还是那种奇臭无比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你刚才说,你一共制作了七八个猫灵,是在说谎,实际上根本不止。” 他突然拉开了房间里的立柜,那柜子本来是上锁的,可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那个锁在他手里变成了废锁,他从立柜里搬出一大堆瓶子,那瓶子上都贴着一张小小的符签,足足有二十来个,当他用力把瓶子砸在地面上的时候,那些破碎的瓶子发出了凄惨的猫叫。 普通人是看不到瓶子摔碎后的异象,可是聂棠能看见,她看见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慢慢地化为猫灵,聚集在一块。她刚伸出手,想要把它们都收起来,犹豫了片刻,又放弃了。 沈陵宜在凌晓若的惊叫中扔完了瓶子,又拿起摆在桌面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来:“你要是觉得这证据还不够,我可以找出更多。” 开机之后,电脑屏幕锁定在输入登录密码的页面。 他皱了皱眉,语气凉飕飕的:“按照你这种徘徊在80及格线的智商,我可以肯定你的密码也是最简单的那一种,有很大概率是你的生日。虽然你曾经改过年龄,但一般都是只更改年份,假设你今年三十九岁……” 他输入了八位密码,电脑屏幕一跳,进入了桌面。 凌晓若再次面目扭曲。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恨他不由分说把她那些控制猫灵的瓶子全部给砸了,还是更恨他说自己改年纪。 沈陵宜单手在键盘上不断移动着,先登上了他自己的网盘,再下载了他存储在上面的一些小程序,把她几个加锁的文件夹全部都给拷贝了出来,还恢复了她之前删过的视频。 最终,他点开了其中一个,那视频拍得模糊,只看到一只猫虚弱地躺在地上,可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不断地用她的鞋跟去踩踏,踩断了它的腿骨,踩破了它的肚子,又戳瞎了它的眼睛。 沈陵宜把电脑屏幕转向凌晓若的方向:“你说,我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去怎么样?就用你的微博发怎么样?” 这下,别说凌晓若要尖叫了,就连她的经纪人也要崩溃了:“不能!你不能这样做!你没有资格,你这是侵犯隐私权……” “隐私权?”沈陵宜放下了电脑,安抚着趴在他怀里的猫灵,“垃圾还谈什么隐私权?” 眼见着事态已经如同一头脱缰野狗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聂棠及时站出来表明态度:“沈道友,首先这单生意是我接的,最后要怎么处理,难道不该由我来决定吗?你已经喧宾夺主了。” …… 他们走进书房,懒得去理凌晓若在背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反正她现在肯定是很心疼,这么多猫灵给人放跑了,估计连心都在滴血。还有就是害怕沈陵宜真的会用她的微博把那些加密的虐猫视频都发出去,或者他只要把这些视频卖给娱记,肯定能制造一波大新闻。 沈陵宜靠着书柜站定,虽然表情很不耐烦,但总算还是问了一句:“你想怎么做?” 要是她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那就应该闭嘴,谁有能耐谁处理。 聂棠微微一笑:“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好怎么处理了。”只是没有想到凌晓若能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想来,她现在就只是摔断腿盆骨骨裂,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而已,这惩罚已经很轻了。 按照天道的规则,凌晓若为了追求运气和财气,走上邪道,虐杀小动物,那么她和这些被凌虐而死的猫之间就已经有了因果,如果猫在死后怨气不散,想要报仇,她并不该阻止。 毕竟杀人……咳,杀猫偿命,还杀了二十只不止,也该付出代价。 聂棠指了指躺在他怀里的猫灵:“你就问问它,它愿不愿意投胎?顺便再让它问问它的那些朋友们。” 猫灵不亲近她,这些话她就算问了,它也不会回答,可是现在它很亲近沈陵宜,他去问,应该是能问出结果来的。 沈陵宜一皱眉:“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这个意思。” 徐临川:“……喂?我还没有隐身吧?你们敢不敢当着我的面把话给说清楚,不要打哑谜?” 当事人之一的聂棠没有理他,甚至连朝他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她只专注地看着沈陵宜,她向来都没有什么表情,冷冷淡淡就像一座冰雕美人,可是她现在看着沈陵宜的眼神完全变化了。 真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她的眼神突然有了温度…… 沈陵宜一把推开他,就像赶开一只在他耳边嗡嗡个不停的恼人苍蝇:“没本事的人没人权。” 徐临川悲愤道:“我们好歹还是十几年的同学啊,我师父和你爸还是好朋友!”要不是他对这件事接下去的发展实在好奇,他都要悲愤地摔门出走了。 聂棠说道:“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去做事了。”然后,她施施然走出了书房,又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只是这一回,再也没有保镖,或者经纪人敢来阻拦她。 聂棠站在病床边上,凌晓若的经纪人张女士立刻端来了一张椅子,请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聂大师,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她也快要疯了,原来以为凌晓若惹上阴灵已经足够糟糕了,谁知道还有更糟糕的,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生——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一看就是大学生,竟然还黑了凌晓若的电脑,要是他们真的把那种片子给发到网络上,等待凌晓若的将是彻彻底底的毁灭。 聂棠微微一笑:“办法是有,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照做了。当然,如果阳奉阴违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最后受苦的人也不是我。” ------题外话------ 特此申请一下,这里的女配角,不,应该算是女龙套,就只是个纸片人,写完这段情节后的一个月我突然心血来潮搜了下百度,发觉还真的有某位女明星有条花边新闻跟这段剧情有一半相似,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就只是巧合。后面的小故事有从新闻和现实的案件改编的,我都会标注,别的纯属巧合。 第39章 三个要求 这一回,张女士还没说话,凌晓若先开口了:“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都会做到!” 聂棠平静地开口:“很简单,第一件事,退出娱乐圈。” 凌晓若顿时被噎住了,她开始是怎么开始招惹的猫灵的,不就是想红想出名,想在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吗?现在却要为了猫灵而退圈,那她从前做的算是什么,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聂棠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愿意,哪怕现在嘴上答应得好听,最后还会反悔,便慢条斯理道:“这样说吧,从你身上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你自己也知道,接下去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因为这些淤青都是圆圆的猫爪形的,对吗?” 凌晓若还待说话,她又立刻把话头给截住了:“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还记得我当初在片场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说,你的难题,我可以帮你解决,我自然早就知道了啊。” 张女士为难道:“可是晓若她现在口碑好,流量也很高……” “是命要紧,还是你的流量要紧?” 凌晓若动摇了,问道:“我离开这个圈子,猫灵就能解决了吗?” “当然不会这样简单。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你现在正好怀孕了,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可以救你的命。”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我让你退圈,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你安心待产,然后好好地把这孩子抚养长大,你的孩子关系着你的后半辈子——这可不是我在危言耸听,而是真诚的告诫。” 唐正行本来一直默不作声地靠在角落里,这时候突然发声:“你之前说,这个孩子是我的,是真的假的?” 凌晓若今天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还说孩子的父亲是他。 他们分开已经有一段时间,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那还真的不好说。可是如果她现在退圈,息影养育孩子,他还是打算把这件事问个清楚,如果真的是他的,那他也应当担负起父亲的责任来。 凌晓若正要开口,忽然对上了聂棠颇有深意的眼神,她侧过头,恨恨道:“不是你的。” 唐正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惆怅,孩子不是他的,但是她之前还撒谎骗他过来,她在外面一直表现得热爱小动物,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天使代言人,可背地里却残杀了不知道多少宠物猫。她那些光鲜的外表都是包装出来的,内里却腐烂一片。 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聂棠对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她继续道:“还有第三件事,你可以继续之前的慈善活动,为流浪猫流浪狗发出呼声,毕竟大家相信你,可不要再辜负这片信任。而之前那些片子也不会流到网络上的,你可以放心。” 凌晓若立刻道:“张姐,等下和救助站联系一下,就说我要捐一笔款子。” 聂棠对她的识时务还算满意,只是不太相信她的人品和保证,再次强调:“你一定要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只要有他在,你将来就能过上平静的生活,若是他过得不好,我保证下一次会比现在还要惨烈,而到了那时,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接你的生意。” 凌晓若作为当红女明星,在这个圈子里沉浮这么久,肯定是一辈子不愁吃穿,能过上比普通人好得多的生活,只是她不见棺材不掉泪,总是心有不甘罢了。 凌晓若承诺说:“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那这些猫灵……” 聂棠伸手一招,虽然她们都看不见,可她招手的时候,房间里明显响起了软糯的猫叫。凌晓若躺在床上还好一点,张女士却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聂棠托着她们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微笑道:“这些猫灵我会处理好的,但是也别忘记刚才我说的三件事,毁约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 其实要制服阴灵,就只有一条最简便的途径,直接把它们给打散魂魄,让其彻底消亡。 只是这种方法太过简单粗暴,一向来都不是她喜欢的,还会因此而惹上因果,使自己修行受困,最佳的办法就是,她劝说猫灵,让它们选择另外一条路,而不是附在人身上,兴风作浪,伤及无辜。 在经过沈陵宜的传话之后,猫灵和她达成了一致,它们愿意重新投胎,不再继续在人间徘徊。 她看着一片片光点犹如蝴蝶一般飞进了凌晓若的病房,她甚至都能够想象,当它们钻进凌晓若的身体里,那场景将有多么美丽。 就在聂棠说,她已经把所有猫灵都处理掉了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这间房子突然变得温暖了,窗明几净,就像一间房子一直都放着积灰无人清理,突然喊来清洁公司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整个都亮堂起来了。 别说凌晓若现在相信她手段高超了,就连经纪人张姐都对她毕恭毕敬。张姐在玄关的柜子上找出车钥匙,客气道:“我送您回家吧,本来应该留您吃晚饭的,可是现在晓若也没法下床走路,只能好点了再请。还有酬劳的事情……” “酬劳的事,就跟隋老板商量吧,我这边的单子都是从他手上过的。”这些交涉谈价格的零碎事情,她才没有精力去管,再说要赚钱接生意,总是要大家都能分到好处,每个人都能拿到自己的那一份,这关系才能继续维持下去。 “等一下,”沈陵宜那眉头皱得都快要打结了,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他绝对是不可能去接这种单子,凌晓若跪地求他也不可能,可是他现在就是被动地卷了进来,想要眼不见为净都不能,整个人都席卷在一阵低气压之下,“我问你,那些猫的尸体去了哪里?” 张姐整张脸都很难看了,她当然还在气他之前把凌晓若的电脑给黑掉的事情,看他不顺眼但又拿他没办法:“都丢了。” “丢了?”他冷笑了一声,指着一楼的楼梯下面的杂物间,“你说丢了就是丢了?现在把门给打开!” 第40章 我把猫变成了孩子 张姐气愤道:“凭什么?你之前随便动别人的电脑,还破解密码、拷贝走别人的隐私,我们是可以找律师告你的!这里也没人请你进来,谁让你指指点点的,你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 她嘴里说得厉害,可是语气却有点虚,就只是外厉内荏。 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沈陵宜看了她一眼之后,她嘴里骂得凶,可身体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拉开玄关鞋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串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跌跌撞撞地走到杂物间前,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颤抖着拿起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咔嚓一声,杂物间的门被打开了。 张姐几乎都要尖叫出来,可她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陵宜冷笑道:“你想要告我私闯民宅,就该先报警,再请律师,光是嘴上说说有什么用?” 杂物间是在楼梯底下,本来就低矮,他还要弯腰才能进去。等他走进杂物间的时候,差点被一股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给熏出来,那股味再跟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他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直接捏成一团捂住鼻子,往里走了走,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了电源开关,啪得一声,满室通明。 当所有人看到杂物间里的情景后,都惊得呆住了,就连闻声而来的保镖都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个阴暗逼仄的杂物间里,打了整整齐齐的四面壁柜,每一格柜子都摆着一具猫的标本。如果有喜欢看凌晓若的微博的网友在,或许还会觉得这些猫的标本都十分眼熟,每一只似乎都能在微博上找到它活跃的身影。 只是它们已经不再是活生生的、娇憨可爱的宠物,而是立在柜子上的、眼眶空荡荡的标本。 还有一面柜子里摆着一个巨大的装满防腐剂的玻璃罐,里面摆满了眼球——应该全部都是猫的眼球。 杂物间最中间则是一个白色的试验台,试验上摆着一个玻璃缸,里面灌满了无色的液体还有两具残破的猫尸,那股浓郁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突然,一声微弱的猫叫把他们都给叫醒了。 “喵呜——”这声短促的、软糯的叫声,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人们心中。 沈陵宜弯下腰,在试验台下找到了还活着的一只小奶猫,看品种应该是一只还没成年的重点色布偶奶猫,面部和耳朵尖都是浓郁的巧克力色,唯有爪子是奶油白的,就像是小猫去偷吃奶油而染上的,一双猫眼是璀璨的海蓝宝石的颜色。 现在,它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桌子底下,全身的毛皮破破烂烂,脏兮兮地粘着血块。 沈陵宜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把它从试验台下抱了出来,它感觉到自己被人给抓住了,想要挣扎,用尖锐的爪子去攻击对方,可是它太弱小,那些自以为凶狠的攻击就只能给人抓痒。 沈陵宜把它包在自己的外套里,站起身问:“这附近哪里有宠物医院?!” 它还活着,可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他能感觉到它的小肚子微微抽搐,蓝宝石一样的猫眼正逐渐失去亮光。 徐临川立刻用手机搜索最近的宠物医院:“最近的一家离这里还有两公里!”两公里不算远,可是现在看来,这两公里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只布偶猫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 “先等等,我有办法。”聂棠直接甩下背包,拿出符纸来,当场开始画符。她要画的符是定魂符,可以保住它正在消失的魂魄,也就是吊住它最后一口气,争取送去医院救治的时间,可是这道符很难画,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有点勉强。 她全神贯注,集中所有精力,逼着自己完全沉下心去画一道定魂符。并且,她不能出错,出错就是耽误时间。 沈陵宜抱着猫,就站在她的身边。他本想先走,毕竟一件事不能只死认一个办法,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赌在她这个在不久之前连玄门的门槛都没摸到的新人身上。但是她的手腕很稳,一笔落下之后还是稳得如岳临渊,他就停住了脚步。 聂棠停笔,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她伸指一弹那枚定魂符,这符纸忽然就无火自燃了起来,很快化为了一缕青烟,那符纸焚烧后的细小灰烬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围绕着那只布偶猫身边,很快在它身上凝固了一层微光。 …… 布偶猫被送到宠物医院后,就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它失血严重,又饿了好多天,只靠舔着烧杯里一点点清水活下来,就连医生都让他们不要太乐观。 沈陵宜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不是很偶尔会动一动睫毛,就好像彻底凝固成一座雕像了。 徐临川长吁短叹:“见过变态的,可也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就算讨厌猫吧,那个杂物间里的标本,还有那罐子眼球,已经不是普通变态能干得出来。果然是戏如人生,全靠演技,凌晓若这人设完全都是公司包装出来的吧?” 还爱心大使,天使代言人呢,把自己养的猫全部都虐杀死,挖掉眼珠,还用福尔马林泡起来做标本,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这已经不是没有爱心或者天生不喜欢小动物了,这根本就是变态! 聂棠道:“所以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在今后的日子,就轮到她好好伺候那些被她伤害的宠物猫,好好补偿它们。” 徐临川啊了一声,开始有点猜到她到底做了什么:“你该不会是——” “我把那些猫灵都变成了她的孩子。”聂棠很平淡地说,“反正她怀着的是个死胎。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用这种方式去补偿好了,就用她的下半辈子去赔。” 徐临川突然觉得背脊一寒。尤其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让猫灵投胎成人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操作。 她甚至还用那双黑漆漆的、好像会说话的眼睛望着他,朱唇轻启:“或许,他们能在将来和解呢?” 第41章 别想套近乎 “……”徐临川闷闷道,“我觉得这根本无解。” 这些被她给虐杀的猫灵融合,投胎成她的孩子,那倒是一种什么样的骚操作,大概就是一场母子、或者是母女互虐的大戏吧。画面太美,他都不敢想象。 聂棠微笑道:“反正皆大欢喜,大家都很满意,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那只布偶猫还是被救了回来。 在麻醉做完手术之后,它还活着,目前情况还勉强能过得去,就留院观察了。它正躺在保温箱里,团成小小的一团,身体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只是身上的毛几乎都被剃光了,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肉粉色皮肤。 给布偶猫动手术的医生笑道:“它很坚强,原来我们都以为它会挺不住,结果还是坚持下来了,要是之后不会有并发症出现,就脱离危险期了。” 聂棠透过玻璃看它,想起之前经纪人张姐给她看过的那张照片,一堆毛色各异的毛团子挤在一起,它艰难地从狭窄的缝隙中挣扎出一个脑袋,用那双海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懵懂地望着这个世界。但是它很快就领略到这个世界对它的残酷和危险。 “它的后肢以后还能恢复吗?”沈陵宜拿着一张x光片看了很久,好像他自己还能从里面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这只布偶猫的四肢都有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的是右后肢,粉碎性骨折,别的已经发炎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那肯定是不可能恢复成原来那样,”医生回答,“但是以后并不妨碍它日常行走。” 这医生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这只布偶怎么会伤成这样?”虽说宠物送进医院,他们都只要负责救治就好了,但是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总觉得面前的三个年轻人若是把它弄成这样,也不会这样焦急地送它进来了。 “这是……”沈陵宜顿了顿,回答,“是我们捡来的。” “原来如此,那么以后呢?把它送去救助站吗?”布偶猫是很可爱,喜欢的人也很多,不少宠物主在把它们带回家后不久,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遗弃了它们。流浪猫和流浪狗会影响到城市的市容和卫生,只能被收容进救助站里。 医院内正在滚屏播放凌晓若作为动物救助协会的形象代言人的公益广告,在这则广告中,她身上挂满了小猫小狗,大家嬉戏打闹,一起在草坪上打滚,很多网友都叫她“天使”,她有姣好的容貌,精湛的演技,温柔而富有爱心,就像天使降临人间。 旁人只看到她美丽的外表,却看不见她腐朽发臭的内在。 聂棠倒是很想再养一只小动物,可是她妈妈却洁癖得厉害,不可能容忍一根猫毛出现在家里,那只布偶猫还小,只要过了危险期,今后总会长大,而长大总是要伴随着脱毛。 沈陵宜立刻说:“等它好一些,我会把它接走。” 他这一句话说完,别说是聂棠很惊讶,就连徐临川也吃了一惊:“你要养猫?你会养猫吗?我记得你连养一盆仙人掌都会养死。” 沈陵宜黑着脸,有点恼羞成怒:“我会学的!” 对于沈陵宜能把仙人掌都养死,在徐临川看来就是他很可能也会把布偶猫养死的铁证。 聂棠倒是觉得挺正常,毕竟他命中带真火,植物的属性是木,虽说木能助火,可也是以燃烧自己为代价,他要是能养得好植物这才奇怪。 她听着他们两人在一边斗嘴,忍不住跟着笑了。 有些人初次见面的确是很不好相处,可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人只是不会做表面功夫,实际外冷内热,赤子热忱。 沈陵宜一转头,见她正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望着他们,眼睛里满是笑意,不由恼怒:“你笑什么?” 聂棠立刻收起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刚才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又急匆匆地挂号排队,之后等待手术结果,他到现在都还没注意到他的手臂被布偶猫在挣扎时划伤了:“你的手臂受伤了,应该包扎一下。” 沈陵宜立刻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他有点不太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想要离得她更远一点,心里还在嘀咕,不是早就跟她说清楚了,怎么她还要上赶着献殷勤,其实她就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根本就没听进去吧? 他一退,差点就把另一边的徐临川挤下去。徐临川顽强地坐在椅子上,探出头来:“都出血了,这得去打防疫针,谁知道那只布偶猫有没有打过疫苗,不过就算打过,它身上的毛皮都是脏兮兮的,不知道有多少细菌,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好。”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被小动物咬伤了是要去打疫苗的。 她立刻表示:“那我们现在就快点去医院吧。” 徐临川无奈地看着她,心想,你之前整治起凌晓若不是挺有手段的吗,应该不是个笨蛋吧,可是你难道没看见,他现在整张脸都黑了吗? 果然,沈陵宜硬邦邦地拒绝了:“不用,你自己回去吧,还有这布偶猫的事情,我会接手的,跟你没关系,你别想用这个理由跟我套近乎。” 聂棠:“……嗯,好的。” 她还真不是想要套近乎,她是看他手臂上有划伤,反正这血流了也是流了,不要浪费,留给她多好。毕竟是还魂借气之命,会生就这种命格的人,就是跟珍稀动物大熊猫一样,他的每一滴血都是大补。 尤其是对于她这个以符修为主,丹道为辅的人,那真是一种她很想要的材料了,她还有许许多多的想法,都想一一实验一番呢。 她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他手臂上的小伤口,遗憾至极,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真的不用我陪你医院吗?你这样还挺危险的。” 沈陵宜差点就想直接跟她翻脸了:他现在能有多危险?再危险也危险不过她现在的眼神吧!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种很美味很珍贵的食物,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掉,就算会有阴邪被他身上的血腥气吸引过来,那能有她恐怖吗?! ------题外话------ 聂棠:从前修行多年,做过很多事,就是没谈过恋爱,没养过萌宠。现在萌宠有了,该谈恋爱了呢(微笑)。 第42章 我好像也很喜欢他 但是这么多年父亲的言传身教告诉他,对女孩子总是要客气一点,态度温和一点,她们比较脆弱,容易被伤害——这是在他上小学第一天就把同桌小女生给毒舌哭了后,沈父头一次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地教导自己的儿子,最后语重心长跟他说的一番话。 于是沈陵宜板着脸,一点都不委婉地拒绝:“你快回家,我的事不用你管。” 聂棠惋惜地望着他们离开。 她又转过身,看了看躺在保温箱里的布偶猫,一边摸着趴在她肩上的黄鼠狼阴灵:“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虽然说,沈陵宜命中带真火,黄鼠狼这样的阴灵靠近他会有被灼烧的错觉,可这还比不上还魂借气之命的致命吸引。 黄鼠狼在她颈边蹭了蹭:“咔咔咔咔咔!” 聂棠微微一笑:“是啊,我好像……也挺喜欢他的呢。” …… 她刚回到家不久,陈助理也开车送母亲回来了。陈助理还想从她手上拿到最新鲜的药汁,哪里肯送到人就走:“小棠啊,我们晚上吃什么?” 聂棠正在熬制药汁,忽然听她这么问,这才想起她现在也是一个普通人了,不像从前那样可以辟谷,一直不吃东西都可以,她对于一日准时用三餐还有点不太习惯。 她打开冰箱,只见冷藏室里除了翠绿的苦瓜和芹菜,就是一罐罐蛋白粉和酵素,再看了看冷冻室,只有几盒外国进口的鸡胸肉和伊比利亚黑猪火腿片。 她拿出手机:“要不叫外卖?” 陈助理一听外卖,立刻皱着脸:“还吃外卖?说真的,我在片场里吃外卖吃得都快内伤了,你能随便做一点菜吗?比如早上那鸡丝粥就做得很不错,晚上喝粥也正正好。” 聂嫣然站在背后,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她今天念叨了一天了,就说你煮得粥好喝,其实我们中午叫了八个菜,有六个菜都是被她一个人给吃完的。” 陈助理焉焉的:“聂姐……” 聂棠倒无所谓,既然有人喜欢吃她做的饭,那么她多做一次又何妨。她卷了卷袖子,开玩笑道:“没什么菜,那就只能煮粥喝了,等周末时候我去买点菜,再做好的,反正这是我的老本行了。” 其实说做饭是她的老本行也不算瞎说,她在进入宗门前,就是给家里亲戚的小饭馆打下手的。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得亲自上阵,穷人孩子早当家,她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得搬个小板凳站在凳子上看炉灶,后来进入了修真一途,她才彻底脱离这种烟熏火燎的生活。 陈助理哈哈笑道:“你的老本行难道不是修文物吗?要不要我选几条微博留言读出来给你听听,你别说,我还真的截图了——‘原来以为我老婆只是长得好看,没想到情怀也高尚,一心只想修文物,妈你可要好好支持她的爱好’。” 聂棠:“……” 聂棠:“这是我妈的铁粉吗?为什么要喊我妈叫妈?” 陈助理惊了:“你们年轻人不是很爱上网的吗?现在都是这样的啊,把自己代入你男朋友的身份,当然要对着聂姐喊妈了。” “……哦,”聂棠无言以对,但是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就找补说,“我就是奇怪,我还以为会关注我妈的都是她的粉丝。” “也有你的粉丝,还不少,”陈助理美滋滋地说,“所以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进娱乐圈真的可惜了,你看看你,要身材要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还有一定的知名度,最适合不过。不过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点,你才大三吧,等毕业了再说,学业也很重要。” 说话间,聂棠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短信进来的提示音,然后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聂棠忙把丢在一边的手机给拿了起来,看是谁在联系她。 陈助理倒没凑过去,反而若有所思:“不过你这个年纪,也应该谈恋爱了……” 她给聂嫣然当生活助理当了有十多年了,经常跟着她东奔西跑,尤其是拍戏,万一碰到那种封闭式的剧组,她会跟聂嫣然一起在剧组一连待上好几个月。聂棠是她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小团子长大成人,从前她都还没想过小团子长大了也要谈恋爱的问题。 聂棠看了看短信,全部都是转账信息,是由隋老板那边给她转过来的,一连好几笔五万的,隋老板还发信息说,这都是凌晓若那边付来的酬金,对方对她的业务水准很满意,因为这是他们合作的第一单生意,所以就不抽佣金了。 “如果你有空的话,明天能不能抽一点时间给我,我这边有个客户想要买你的转运符,因为客人比较特殊,我想问问你的意见。”隋老板又说。 “明天有空,您可以跟我约个时间。另外,我还需要再多购买一些朱砂。”隋老板卖的朱砂价格昂贵,可质量是真的好,她用过一次就差不多心中有数,这种品质的朱砂和药房里二十多块一克的相比,的确好上不止一个等级,没什么可比性。 也不知道陈助理是跟聂嫣然说了什么,等她拿了药汁乐呵呵地回家,聂嫣然敷着面膜,冷不防地问:“小陈说你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聂棠莫名其妙:“没有啊?” 聂嫣然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终于觉得满意了:“就是,我可是你妈,你要是谈恋爱了又怎么会瞒着我?”她顿了顿,又问:“我都还没问过,你在学校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有好感的人吗?” “有的,”聂棠轻飘飘地回答,“不过他好像很不喜欢我。” 聂嫣然居然生气了,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我女儿这么好看能看上他就是他的运气,竟然还敢不喜欢你!这种人不是心理变态就是gay!” …… 也幸亏聂嫣然对于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臭小子竟然连她的女儿都看不上,并不十分执着,骂过就算,过了一晚也就忘记了。 聂棠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去了学校,她现在要全力以赴面对期末的微积分考试,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太多。柏樱很快就被她给影响了,还找来了正在本校读研究生还准备直升博士的表姐,给她们讲题。 柏樱的表姐叫寇真真,一头黑长直长发,穿着小碎花长裙,很森女系的女孩子,说起话来也特别温柔,用柏樱的话来说,她这表姐从小乖到大,就是家长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一直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特别特别的可怜。 聂棠是第一回 见寇真真,在请她帮忙讲了两道题后,她就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学姐,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去哪里旅游了?” 第43章 好好心疼自己,改善伙食 寇真真先是一呆,然后笑了:“是啊,这你都能看出来?” 她是数学系的,又是研究生,跟聂棠属于不同的学院,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再加上研究生的学业其实很紧张,尤其是她这样已经确定直博的,每年都要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根本没有兴趣去关心学校里的八卦。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聂棠还有一个当女演员的妈妈。 聂棠指了指她的手臂:“猜的,因为你的手臂有晒痕。”最近天气才开始闷热起来,大家都纷纷换上了短袖短裤裙子,露出来的皮肤跟不露出来的多少都会被晒出一道分界来,可是寇真真的晒痕比任何人都要明显。 “是啊,我前段时间跟驴友一道去海边玩了。”寇真真还是笑,脸颊微微泛着健康的粉色。 能让一个年轻女孩无意识地露出这种表情,有可能就是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聂棠微笑道:“学姐,我最近刚学会算命,我算出你最近会认识一些新朋友,但是这群朋友里面有损友,你可得离那些人远一点。” 柏樱乐了:“你最近是怎么了?开始研究玄学了吗?” 可当她看见寇真真听了聂棠说的话,微微皱起眉头,就有点警惕了:“表姐,你是不是偷偷认识了什么不好的人?你要不跟我说,要不就跟姨夫说,我可要好好地看着你!” 柏樱虽然比寇真真的年纪要小上三岁,可是她家表姐单纯啊,这么单纯又乖巧的表姐就像是一头小绵羊,要是被外面不怀好意的大灰狼给啃了那该怎么办? 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容易操心的性格,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总是要弄个清楚才好。 寇真真被她这一脸严肃给吓到了,连忙摆手:“不是,就是跟论坛上的驴友出去玩,大家都还谈得来,普通朋友而已。你可别对我爸说去。”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每个城市都还会有城市论坛,论坛里还会搞活动,在当地举办毅行和各类志愿者活动。恰好大家在论坛上说得来,等到真人见了面也聊得开心,那么就成为了现实中的朋友,这种事很多,也并不奇怪。 可是她们父母一辈的人有很多都会觉得网上都是骗人的,网络交友根本就不靠谱,要是寇真真那古板的父亲知道了,非得天天查岗,恨不得把她给关在家里才放心。 柏樱悻悻道:“行吧,我就先不说。不过——你真的没有认识什么不好的人吧?比如打着唇环的杀马特,葬爱家族的紫毛这之类奇奇怪怪的人?” “真的没有。我上次去旅游认识的那些人都是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的那种,没有你说的那种人。”寇真真哭笑不得。 “没有就算了,我暂时先放过你。” 聂棠探究地望着她,没说话。有些事情以她的立场并不太好说,毕竟她和寇真真还是第一次见,有些事就算说中了,别人也不会信她。 她继续埋头看书做题,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隋老板告诉她,他已经快到她的学校了,问她想吃什么,等下可以一边吃饭一边面谈。 正好柏樱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她面前的笔记本。她对数学一点兴趣都没有,人也没什么韧劲,根本沉不下心去学习,就把寇真真给她勾出的几个必考题型给做了,打算期末时候混个卷面及格分,再算上平时成绩,最后的总分能及格就好。 但是聂棠跟她完全不一样,她这几天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光对数学,就是对理化生都很有兴趣。 比如在过去,天圆地方是老祖宗流传来的金科玉律,没有人去质疑地为何是方的,天又到底是不是圆的。结果到了现代,她有了答案,地球就是一个球体,所以地应该也是圆的。 又比如,过去修士能够御剑,但是没有人深究过御剑到底需要多少灵气,但这是可以用物理去解决,可以先算出浮在空中需要的浮力,再精确地使用灵气,这样就能以最高效率消耗灵气。 “该吃饭了,”柏樱说,“我们都做了一个上午的题了,真该好好地心疼自己,改善伙食。” 原本在昨天之前,聂棠还是囊中羞涩,可是等到第一单生意的钱打进来之后,她已经有了第一桶金,改善下伙食也是没什么问题:“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够义气,我想吃火锅行不行?”柏樱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火锅真好吃,说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聂棠不知道“火锅”是一种什么样的食物,不过不妨碍她去尝试。她查过历史书,她原本待过的朝代是汉末,王莽篡权改制为新朝,现代很多食物在那个时间点上根本都不存在,辣椒自然也还远远没有出现。 所以当聂棠看到火锅店门口摆着的十几种产地不同的干辣椒,还觉得有点新奇。 “呃,陶然居啊……你确定要来这家吃?”柏樱盯着火锅店外的招牌,很迟疑。 “这家不好吃吗?”虽说大学城的几条街上的小店饭店生意都很火爆,但若论起生意的红火程度,就以陶然居为最了,还不到饭点,店门口就排起长队,排队的人群里学生很少,大部分都是附近工作的白领。 “很好吃啊,就是贵。虽然是你请客,那我也不能让你请这么贵的——” “没关系,”聂棠立刻接上,“主要是我还要请一个人吃饭,他现在很快就要到了。就是突然要多一个人,你们别介意就好。” 既然是顺道的,她们也就没有太大负担了,反而很好奇:“你要请谁吃饭?” 聂棠神神秘秘地回答:“能帮我赚钱的衣食父母。” …… 隋老板到的时候,她们才刚排到队。他这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辣味,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但是很快就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来:“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聂棠把菜单递给他:“您随意。” 隋老板也没跟她客气,直接点了两盘羊肉卷,一盘肥肉卷,还有一份吊龙。吊龙是牛脖子后的一块肉,口感精道,就是煮火锅咬起来也很爽滑。 因为在场的还有别的两个女生,有些事隋老板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详细说,只含糊其辞说:“我这里有人要买你的东西,不过那人不懂门道,价格倒是出得很好,要不要卖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吧。” 聂棠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就是说现在有人要买她的符,还愿意出很高的价格,只是那个人并非玄门中人,隋老板觉得并不太适合卖,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她自己。 第44章 笔仙事件1 “您是……隋老板吧?”寇真真眼前一亮,有点激动地跟他打招呼,“上周我们还见过的,没想到今天又见了。” 隋老板看了寇真真一眼,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看在她是聂棠朋友的面子上态度客气地搓搓手:“您好您好,这可不是,这座城市就这点大,这又见着了。” 实际上,他根本对寇真真没有任何印象,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了。 寇真真笑道:“是啊,这城市真小,上回真是多亏您关照了,我们贪玩,竟然想着玩招笔仙的游戏,招完了没能把笔仙请走,真是吓死人了。” 柏樱顿时连菜单都不看了:“招笔仙?!你们真会玩,笔仙是真的存在的吗?你们是在哪里玩的,怎么玩的?” 隋老板这才想起寇真真到底是谁。 当时的确是有人来他店里找他想办法,说他们晚上在酒店闲极无聊,就招了笔仙,开始根本没有人信这个,只当这就是一个寻刺激的游戏——事实上,笔仙是否能够被召唤来,还是要看人的,有些人就是连着招一年两年的,也招不过来一回,可有些因为体质问题,一招就能上身。 问题是,那群年轻人玩到一半,发现手上笔真的开始移动,立刻受到了惊吓,当场就把笔给摔在地上。 笔仙招是招来了,但是最后却没有请走。 寇真真道:“就是上回跟驴友一道去海边旅行,有一晚大家觉得没事干,就有人突然提出来想请笔仙。我觉得笔仙是真的存在,因为我们把她给请出来了。” 柏樱一听表姐说真的有笔仙,顿时来了兴致,兴奋地眼前发亮,就连心心念念的火锅都不太吸引她了:“你们什么时候再玩?要是玩的话记得叫我,我从小到大都还没玩过呢!” 隋老板一听,厉声阻止:“笔仙不是给你们玩的,没事别去玩这个,要是出了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寇真真心有戚戚然:“是啊,当时我们请来了笔仙,但是没把她请走,她就一直跟着我们了,我有个朋友被她跟着,变得特别特别倒霉。那晚他回酒店房间,就在浴缸里滑了一跤,直接摔骨折了,还好当时定的是双人间,同房间的人听到动静,就叫了救护车把他给送去医院。后来在回程的路上,他的证件丢了,都没赶上飞机,只能改签……你最好别去玩这个。” 柏樱一听竟然请个笔仙竟然能这么倒霉,兴趣大减:“……这是巧合吧?哪有这么倒霉的。” “万一你撞见的是那种考试一定会挂科的笔仙怎么办?”聂棠笑着问了一句。 她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柏樱想要玩笔仙游戏的念头。考试全部挂科,这杀伤力实在太大,足够毁灭所有的兴趣了。 这时候,服务员把锅底给端了上来,一半是牛油麻辣锅底,一半是菌菇清汤锅,红色的那一半时不时飘出浓郁的辣味,直接勾引得所有人同时举起了筷子。 聂棠还是第一次吃辣,她所在的朝代就只有辛味,也就是大蒜花椒烧酒混合起来的味道,她刚尝了一口在麻辣锅底刷过的羊肉,差点连眼泪都下来了。可这是她从来都没有尝过的味道,很辣很麻,从舌尖一直火热到身体。 柏樱见她辣得眼睛都红了,还要嘲笑她:“这最多就是微辣,都算不上辣的,还有火辣辣,变态辣,超过瘾,保证你一边哭一边吃。” 聂棠:“……”火辣辣和变态辣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坚定而又顽强地红着眼睛把这顿午饭吃完,辣得连额头都直冒汗。隋老板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明明根本就不能吃辣,偏偏还倔强地吃着麻辣锅底,就出门给她买了一杯冰咖啡:“哎,喝点饮料解解辣,我本来是想要来跟你谈事的,结果只顾着吃火锅了。” 他们离开这家火锅店的时候,店门口还继续排着长队。 聂棠灌了好几口冰咖啡,总算有点缓过来:“我们换个地方谈。” 本来她是不打算把自己的符卖给门外汉,可是听完刚才寇真真讲述的事情,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 聂棠还是选了一家甜品店,又加点了一杯冰淇淋。看得隋老板叹为观止:“你们这些小女生,不是常常都觉得自己长胖了,不敢吃甜的东西吗?你倒是一点都不怕胖啊。” 她这具身体在她的魂魄到来时,就已经淬炼完毕,比原来皮肤更光洁柔韧,不容易受伤,也不容易肥胖。 聂棠用勺子舀着冰淇淋,却没有吃:“您之前说,想买我的符的人,并非玄门中人,是寇真真提到的那位朋友吗?” 隋老板见她提到了这件事,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就是他。他们这些年轻人闲着无聊,蹦迪泡吧明明都可以去玩的,偏偏要玩什么笔仙。恰好也是倒霉,他们玩笔仙的那群人里,刚好有阴时阴日出生的人,那人叫周皓轩,因为最后没有把笔仙请走,那个笔仙就跟在他身边了。他们请的笔仙大凶,也幸亏没有出什么事,后来辗转托关系找到我这里,我就给这周皓轩牵了线,请人把笔仙给请走。” “其实差点出事了。”聂棠平静地说,“之前寇真真说他在浴缸里摔了一跤,摔得骨折,如果他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浴缸的水龙头又已经打开,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这话的内容却很恐怖。要是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他大概就会直接被淹死在浴缸里,第二天才会被同伴发现尸体了吧? 隋老板火锅吃得满头大汗,突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给你这么一说,细思极恐啊。” 聂棠又道:“其实我看到寇真真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最近是和什么阴气很重的东西接触过了,没想到还是笔仙。” 隋老板笑道:“那我可没看出来,我就只看到她印堂发红,心不在焉,总是注意手机,一看就是走桃花运。” 聂棠心道,这到底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这还真的不好说。 ------题外话------ 穿越古代真是很凄惨的事,没电没网没手机没空调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食物匮乏,根本吃不饱,炒菜什么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牛是要被保护起来不能杀更不能吃,上厕所没手纸。同情所有现穿古的女主角们。所以聂棠作为古穿今人士肥肠的幸福。 第45章 笔仙事件2 “那就是说,你想见见这个周皓轩,再考虑要不要把符卖给他了?”隋老板立刻就懂得了她的意思,拿出手机来,“我现在就联系他,时间地点你定,因为他是外面的人,所以到时候我会在场,帮你掌掌眼。” 隋老板对她是真不错,态度格外客气,安排得还很周到。 她虽然有很多压箱底的本事,可是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要是没有人带她入门,光靠她自己是很难摸索到玄门圈子的。现在有人非亲非故却处处为她着想,她当然要领情了。 “嗯,其实转运符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具体的还要等见了面再看。“聂棠似笑非笑,“谁知道那笔仙到底走没走。” “那……那不能够啊。接了这单生意的人可是黄重全黄大师,他在玄门内部还是很有名望的,跟外面那种坑蒙拐骗的骗子可不一样的。” “那个笔仙比较特别。”聂棠垂下眼,“总之还要等见了面才知道。” 隋老板给她带了新的朱砂和符纸,这回她手头上有余钱了,终于不用像之前那样扣扣索索节省着用,正好下午没课,就回家去继续制作安神符,聂嫣然之前在用的那个,效果已经开始减轻,还得换上新的。 另外她房间里的风水局,她也用自制的符文稍加改善,至少屋子里不会再冒出什么灵异事件。 她忙完了,才看手机,正好看见徐临川给她发了几张照片,他今天又和沈陵宜去宠物医院探病,那只被他们救出来的布偶猫已经恢复了一些,偶尔想舔舔自己的毛皮,可惜头上戴着一个圆圆的头套,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没舔成。 “医生说,熬过昨晚,它的问题已经不大了,再留院观察几天,等到伤口长好了就能接回家去。我本来想叫你的,但是某些人脾气大,一说就不乐意。”徐临川在微信上问,“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聂棠觉得挺好笑,徐临川看上去人高马大、浓眉大眼,没想到还这么八卦。显然这个问题,他在沈陵宜那里问不到答案,就干脆来问她了。 她拿着手机一阵酝酿,老实说,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虽然接收了很多记忆,可偏偏和沈陵宜相关的并不多。她打字道:“什么都没做啊,大概是他比较敏感吧。”至于徐临川要怎么解读“敏感”两个字,她就管不到了。 她边在手机上回复,边往客厅走,才刚走出两步,耳边突然嗡得一声,一阵晕眩,手上一时没拿稳,手机就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还一脚踩到了正在她脚边转圈的黄鼠狼。黄鼠狼被踩中尾巴,整个身体的毛都蓬了起来,“唧”得一声叫得特别凄惨。 她伸手扶在床尾,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知觉,笑着摸了摸黄鼠狼的背脊:“不好意思啊,宝贝,我刚才头晕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你了。” 黄鼠狼怀疑地用它那双黑豆一般的圆眼睛盯着她。黄鼠狼特别特别聪明,它早已看透了她的真实性格,她的一整颗心都脏透了,就会威胁黄鼠狼! 谁知道是不是她看它这几天过得稍微舒坦一点了,故意欺负它。 “真是不小心的,我刚才一下子收到很多记忆,一下子身体有点吃不消。”她当初刚刚穿越过来,接收的记忆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很多区域完全都是空白的。可就在刚才,她接收到了剩下的那部分记忆,几乎把剩下空白的那部分都填补上了。 …… 聂棠的父亲叶眠风是一位风水师,在玄门中属于青年才俊,前途无量的那一种,只可惜英年早逝,在一场很普通的交通意外中车祸身亡,这些都是她从陈助理嘴里听说的。可是陈助理有一点并没有说清楚,车辆撞击之后,两辆车开始自燃,然后再顷刻间爆炸。最后就只剩下一具支离破碎的焦尸。 叶眠风是直接火化了的,没有在殡仪馆的灵堂里进行遗体告别。因为他的死状太难看了,就算是最优秀的化妆师也没有办法复原他的尸体。当时,聂棠跟着母亲一起去看火化的,母亲在尸体送进火化室前,就已经哭得晕倒过去。陈助理手忙脚乱,一心看顾着聂嫣然,就没有注意到小小的聂棠竟然靠近了火化室的窗口,踮起脚尖往里面看。 她亲眼看见托着父亲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送进烈焰之中,顷刻化为飞灰。 然后那些叶家的人来了,测试了她一番,最后判断她完全没有任何天赋,是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叶家人。 那些明明是玄门出身,可没有半点天赋的人一般都被称为瞎炮。 虽然也不能武断地认为,玄门出身的人就会比普通人更有天赋,但是出身在玄门,就是很赚便宜。普通人有了天赋,只会怀疑最近自己是不是精神衰弱,怎么能看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胆子小一点的,就给直接吓出毛病来了。可出身在玄门就不同了,周围会有师长和前辈引导,能够更顺畅地走上这条路。 而那些“瞎炮”就是玄门世家的耻辱。身上流着玄门的血,最后却一点天赋都没有的几率很小,就只有几万分之一,跟瞎猫撞见死耗子差不多。 但是聂棠很不幸的,就是这几万分之一的概率。 聂棠作为被叶家认定的“瞎炮”,成为了叶家人的耻辱,他们当然都不肯承认她,甚至还逼得聂嫣然给她改了姓,只能姓聂,而不准姓叶。 聂棠当然是很不甘心的。 她恰好,在大学报道那天遇见了沈陵宜。她从小记性就很好,见过的事听说过的事都不会忘,她很快就认出沈陵宜来,她记得叶家人对他很恭敬,跟对她母亲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简直就要把他供起来似的。 于是她想,是不是能够依靠接近沈陵宜而进入玄门? 她做了很多功课,比如调出他的学籍档案,记下他家的地址,他父母的情况,甚至还尾随过两回,可惜其中一回没经验,很快就跟丢了,后面那一次却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沈陵宜凶巴巴地问她为什么跟踪他的时候,她发挥出了一次最佳演戏,鼓足勇气大声告白:“我觉得我可能对你有好感,想更加了解你!” 第46章 笔仙事件3 因为沈陵宜向来板着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每天都是一脸“走开,今天心情不好,小心我怼你”的表情,一直以来,光是看脸对他有好感的女生多,可真正勇于上前告白的少,毕竟谁都不想在告白后还被怼上一顿。 沈陵宜有点惊讶,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当面告白,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女生这么直接的。别的女孩子可都是从递信件开始的,还在信里委婉地写着,请他在读完后回复。 当然,他可没这个美国时间去回复。 沈陵宜转念一想,又觉得聂棠实在是太不矜持太不知检点了,动不动就把喜欢挂在嘴边上,嘴上说着想了解他,就跟踪他回家。 他要是给点好脸色,那还了得,她下一回岂不是要直接住进他家里去了? 于是他冷漠地回答:“抱歉,你谁?我们以前见过吗?” 聂棠:“……” 明明他们昨天还一起上过古文物的专业课好不好! 虽然她也知道,不可能全校师生都认得她,但是她好歹还有一个公众人物的母亲,导致她在学校里也很有名,大家都知道她是十年如一日用脸演戏的聂嫣然的女儿…… 于是聂棠觉得,自己也没对他有什么好感,给这么一无视,心里就有点不服气,心想这凭什么啊,再加上叶卿言的刺激,于是她真的跑过去正式表白了。结果当然非常惨烈,又再次被毫无回转余地地拒绝。 而在告白的时候,她就从古代修真界过来了。 …… “所以说喽,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身体,”聂棠撸着黄鼠狼的皮毛,自言自语,“难怪这么契合,夺舍可不可能找到这么适合的容器的。你看,就连你这小东西都想要来咬上一口。” 黄鼠狼抖了抖,假装没有听懂,脑袋伏在前肢之间,继续装死。 难怪之前叶家人来测试过她,得出她没有天赋的结论。那是因为她的魂魄还远在古代的修真世界,现在她回来了,天赋还有她过去所学的东西都一并带了过来。 即使在这个世界里,灵气匮乏到几乎没有,想要像过去那样御剑飞行都是不可能的,可毫无疑问,她现在比任何玄门中人要有优势得多。 现代的玄门已经完全没落了,过去的典籍遗失了大半,而她存在神识里的东西都是珍贵而稀罕的,优势这么大,要是最后输了,岂不是太浪费? …… 隋老板很快就安排了雇主和她见面,甚至为了让她不要这么辛苦,这大热天的在路上跑来跑去,就直接把地点给定在了大学城附近。那位雇主是个富二代,有钱又招摇,直接包圆了五星酒店的咖啡厅,把今天的下午茶场次全部都给包了下来。 聂棠走进酒店的时候,还有专门站在门口等她的服务员。那女服务员长相姣好,朝她微微一笑:“是聂女士吗?请随我来。” 聂棠跟着她走进空荡荡的咖啡厅,一眼就看见隋老板正端着盘子在甜品架子上挑挑拣拣,看见她来了,立刻就把盘子给随手一放:“这家酒店的下午茶还不错,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让甜点师现做!” 聂棠笑道:“还是先让我见见雇主吧。” 既然是一桩生意,做事就得尽量专业,她又不是真的来喝下午茶的。 再说,她对寇真真所说的笔仙也产生了兴趣,毕竟她从前也见过不少人们口中的碟仙、碗仙、笔仙,是会有喜欢恶作剧的,但是很少会这么直接害人。 隋老板一拍额头:“对对对,先让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回的顾客虽不是玄门中人,但他的家族一直以来都很支持玄门,每年都会有资金和场地的支持。”他把聂棠领到靠近钢琴台的一张桌子边上,一个年轻男人正低着头玩手机,听见隋老板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隋老板为聂棠拉开一张椅子,介绍道:“这位就是这回的雇主,周皓轩周少。” 聂棠撑着椅背,语气温和地问候了一声:“周少。” 周皓轩右边那条胳膊都还打着石膏,玩手机就只能用左手,但他一手拿着手机,手指还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从聂棠的角度看去,他是在玩微信,满屏幕都是和他聊天的美女头像。他还给她们都编了个号,比如“尖下巴”一号,“大眼睛”二号。 隋老板敲了敲桌子,加重语气:“周少?” 周皓轩这才抬了一下头,扬起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位置:“来了啊,坐。” 他最近正和一个小模特打得火热,微信上撩骚了好几天,还没得手,就更加心痒难耐。 他本来都不想赴隋老板这个约,和一个长得凶巴巴的糟老头子有啥好见的,要不是他爹压着他一定得去见一见,他肯定不来。 不过——他按手机的手指突然停了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 是他又把编号给备注错了吗? 他直接拉下微信菜单,把上面的人都检查了一遍,感觉都没有错啊。 为了不记错人,他其实也花了不少心思的,比如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眼睛特别大,不管这双大眼睛到底是做的还是天生的,他就给她备注上“大眼睛”,然后按照时间顺序注明排位,如果知道她的生日和喜好,就顺手也备注上去,只要在微信一看,就不会出错…… 可还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他又拍了拍自己正坐着的一张沙发,沙发垫子是羽绒做的,很软很有弹性,沙发也够宽敞,这张沙发是他专用,平时酒店都用白布盖着放在他常年预定的总统套房里。 既然沙发也没问题,那就是—— 他终于抬起头,给了聂棠一个正眼:很好,他终于找到有哪里不对了! 他眼前微微一亮,立刻把手机丢到一边,热情地伸出完好的左手:“你好!我叫周皓轩,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依稀有些眼熟呢?” 隋老板颓然叹了口气。周总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儿子,不是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吗,这周少怎么一看聂大师长得好看,这态度就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之前对待黄老师可没这样热情的。 第47章 笔仙事件4 聂棠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没有回应。 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了完整的记忆,也知道她其实也应当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但到底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新环境,对于现代人握手的礼节,她还是不适应。 于是她抬起手,作了个揖:“你好,我叫聂棠,隋老板对我说过周少你的事,你们在酒店里玩笔仙游戏却没把笔仙请走,于是我想亲眼看看您的近况。” 周皓轩看着她作揖的动作,还很莫名其妙,她到底是什么年代过来的人,怎么感觉有点老古板? 玄门的人可都真是奇怪,上回那个姓黄的大师一看就是个有点坏的糟老头,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风水大师的,据说还很有名气,还上过电视台的易经讲堂的节目呢。 周皓轩收回手,大笑道:“当时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这些什么灵异游戏都是骗人的,结果没想到那个笔仙真的动了起来,大家都吓到了,一松手,咔嚓——这笔就摔断了。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虚惊一场罢了。” 聂棠微微侧过身,往他背后瞟了一眼,微笑道:“您请坐吧,我们坐着说。” 当她坐在椅子上,正好有一束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 周皓轩见多了演艺圈的女明星,女明星昼夜颠倒,忙的时候每天都要带着大浓妆工作,一天也睡不了五个小时,时间一长,脸色憔悴不说,皮肤也容易变得粗糙,卸了妆跟精修过的照片就跟两个人似的。 可聂棠的皮肤通透,在阳光的照射下也依然毫无瑕疵,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他忍不住又道:“我们真没见过吗?我看到你第一眼,就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句话,其实他剽窃了宝玉第一回 见黛玉说的那句话。但是很好用,每回都能逗得对方花枝乱颤。 可是聂棠就是毫无波澜,甚至还点了点,表示了赞同:“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周皓轩一喜:“那你……” 聂棠打断他:“我妈是聂嫣然,你可能看过她的电视剧,我跟我妈长得很像,所以你会觉得我眼熟这很正常。” 周皓轩:“……” 你这是在强行安利你妈吗? 他喜欢美人没错,可也喜欢水嫩年轻的美人,比如聂棠这样,还处于少女和女人的分界线上,身上既有少女气息,又渐渐开始具备女人的妩媚。 聂嫣然再好看,他也啃不下啊! 隋老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在聂棠当着他的面画完一枚复杂的避尘符时,他就调查过她的背影,结果却和他之前想的大相径庭。 她不是什么隐世大师的关门弟子,甚至都不是什么玄门世家的新秀,她是叶眠风的女儿,但因为没有天赋,被叶家给除名了。 叶家这眼睛到底是有多瞎,这样都算没天赋,那什么还叫有天赋? 不过就算叶家全部都是睁眼瞎,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甚至对他来说,知道她是被叶家除名的叶眠风的女儿,反而觉得也挺好的,玄门世家的关系太复杂,她不在这关系网中,那么他有很多别人想接但是不方便接的生意都能够给她做。 玄门规矩重,有些事情就是他也受不了。 聂棠顿了顿,又问:“周少最近觉得还好吗?会不会偶尔觉得背后发冷,周围还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您养了宠物的话,可能最近您的宠物都不爱接近您了吧?” “……有的,”周皓轩无语了一阵,他原来以为她是来卖脸的,结果她却这么认真,弄得他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了,“我养了一条德国黑背,从小养到大,今年八岁,从前它都很黏我,最近开始却看到我就避开,我喂它吃牛肉,它连碰都不碰一下。” 聂棠再次动了一下,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那就是了,上回你们玩笔仙游戏,招出来的笔仙比较特殊。之前那位……黄老师,可能把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反而太大意了。“ 周皓轩结合她刚才所说的话,就信了五成,再加上她的脸做背书,这可信度就有七八成了:“那个糟老头子!我早说那老头子坏得很,谁知道他是真的大意,还就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想要讹我爹的钱!” 周皓轩还没注意到她往他背后看了两回,可隋老板早在她看第一次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了:这黄老师未免也太不靠谱了点,这位虽然就只是纨绔公子一个,可他老爹可是排得上名号的富豪,再说周总从前也资助过他们玄门不少,这做事竟然这么不小心,要不是聂棠发现得早,他这中间人的招牌都得砸了,以后连混都没得混。 于是隋老板小声问:“周少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皓轩噗得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冰咖啡给喷了出来,用力一拍桌子:“什么?这大白天的,别乱说话!” 聂棠侧过头,压低声音问隋老板:“您身上带了牛眼泪吗?” 隋老板立刻回答:“带了带了!”他拉开身上那件薄夹克,只见他的夹克里面还缝了好几个口袋,每个口袋里都装着东西,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 他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辟邪符,挂在脖子上,然后掏出一个小小的塑封袋,这小口袋里装着透明的液体:“这牛眼泪品质很好,您要用吗?” 聂棠仔细地看了看,颔首道:“嗯,色泽清透,没有浑浊,的确品质很好。不过我不需要这个,这个是需要隋老板您和周少用的。我虽然不太了解如今玄门的状况,但是先前那位黄老师,应当是很有声望和本事的大师,为了证明这一切不是我信口雌黄,还要两位亲眼看着。” 传说把牛眼泪涂在眼皮上,就能看见许多原本看不见的东西,类似于“开天眼”的效果。聂棠是不需要外物辅助,可隋老板和周皓轩不借助外物都看不见等下会发生的事,这种事,只有人亲眼所见,才不会觉得她在危言耸听,别有用心。 隋老板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同意了:“好,那我就试试。”他小心地拆开塑封袋,用指尖熏了一点牛眼泪,涂在眼皮上面。 等他睁开眼,视线自然而然朝周皓轩看去的时候,立刻吓得跳了起来。 他指着周皓轩,立刻又把手给放下了,站着觉得别扭,可又不敢坐下:“这这这……” 第48章 画皮女子 隋老板原本还想帮黄老师开脱,他是粗心大意了,才没从根源上把事情给解决,现在可不敢再这么想了。 黄老师如果不是一个睁眼瞎,那就是他的名声根本就无法和他的本事成正比,现在就连他都能看到周少身上黑气缭绕,还有许多头发缠在他的肩上,手臂,甚至还有脖子上,那些头发又细又长,可真要突然勒紧,这周少爷大概就会被活活勒死了。 而从一般人的角度看去,他们看不到那些黑气,也看不到那些跃跃欲试不断抽动的头发丝,当这些头发收紧的时候,说不定别人还会觉得周皓轩为什么会突然捂住脖子喘不上气来,一直到他窒息而死,都找不到任何原因! 聂棠伸手,稳稳地接过了隋老板手上的牛眼泪,往前递了过去:“周少。” 周皓轩先是莫名其妙往身后看了一会儿,可背后什么都没有,但是隋老板受到惊吓的反应实在是太真实了,一点都不像是故意装出来开玩笑的。他只能接过那包牛眼泪,学着隋老板的样子沾了一点涂在眼皮子上。 聂棠微微一笑:“好了,我刚才在进来的时候,就顺手把门给上锁了,我看这里隔音也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外面的人都不会被引过来,我们正好就一鼓作气把事情全部都给解决了。” 周皓轩睁开眼,本来还想说这根本没什么用,但是很快就觉得不对了:他的视线恍惚了一下,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丛长发,那头发又黑又直,还调皮地在他眼前甩了两下。 周皓轩:“……妈啊!这是什么鬼!” 他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正好把自己的后背露了出来,只见他的背上,正趴着一个……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女人,一头长发又黑又浓密,一直拖到周皓轩的脚边,那头发都比这女人的身高还要长了。而她的身体却很奇怪,看上去薄薄,就是一张皮,轻飘飘地贴在他的背后。 聂棠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眼睛的颜色都起了变化,原本漆黑的瞳仁变成了琥珀色,显得十分妖异。她朝着贴在周皓轩背上的长发女人命令道:“下来。” 她说的话,在周皓轩和隋老板听来,音调也很奇怪,不像是现代普通话,倒是有点像地方方言,可是又听不出是哪里的方言。 只见她迟钝地动了一下,转过了脖子——对,她是转动脖子,直接转了三百六十度,把脸给转了过来!可是她转过来的那一面,根本就没有五官,就跟她的背影一样,就只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反而是她身上的长发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朝她扑了过去,想要缠上她的颈项。 聂棠不慌不忙,伸手抓住了这一束长发,用力一扯:“最后警告一次,立刻给我下来!” 她直接用手抓住了那长长的头发,当她的手心接触到那长头发的时候,只听那个怪物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嚎,这一头浓密黑长的长发突然蓬得一声燃起了刺目的火焰,那火烧得气势汹汹,倏然烧到了周皓轩身上。 可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火焰的灼烧感,反而觉得身体温暖了许多,好像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寒气完全消失了。 他稍稍壮大了胆子,睁开一只眼,小心翼翼地往边上一瞟,正对上了一张没有五官只有满脸黑发的脸来:“……啊啊啊啊!大师,大师快点救我,这是什么鬼东西,赶紧把它给收了吧!” 隋老板也屏住呼吸,他之前只看过她画符,觉得她画出来的符文又工整又好用,可这也是第一次看她动手。 只见聂棠就这样扯住手上那把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头发,一把把这纸片人似的怪物拉到了自己面前。那怪物见大势已去,伸出一双泛着青色的手来,十根手指都长着尖锐的黑色指甲,对准自己的头发用力一划,发丝纷纷断裂。她重获自由,又举起双手,朝她脸上划去。 聂棠避都不避,伸指在她布满头发的脸上一点,她顿时就被定住了。 隋老板激动地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她已经不会动了,聂大师,然后该怎么处理?” 他还是第一回 当场见人处理这种附身怪物,玄门之中的那些人,做法时都是偷偷摸摸关起门来做,根本就不给人外人看,生怕被人看了,然后把他们的独门手法都学会。 可是聂棠光明正大,不但请他们看了,还不费一点功夫就把这个连黄老师都没发现的怪物给抓了出来! 聂棠微微笑道:“她应该就叫画皮女,处理起来很简单,我把她给带走就行了。”她伸手,直接把那薄薄的画皮女给对折了,再叠了几下,把她叠得小小的一块。为了证明这个画皮女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了,她甚至还把叠好的那小一块拿到了周皓轩眼皮子底下:“周少你看,她以后也不会再跟着你了。” 周皓轩坐倒在大理石地砖上,双腿都还是软的,他撑了几下,发觉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心有余悸地说:“拿走了就好,拿走就好,但是聂……聂小姐,你真确定以后她不会再找上门了吗?” 聂棠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他到底在担心什么,他是在害怕这画皮女会从她手里逃跑,又跑回他的身边,继续贴在他的背后呢。 她笑道:”不会啊,现在她跑不出我的手心,没法再回去找你了。回头我把她给处理了,也不可能再去找别人。“ 周皓轩兢兢战战道:“那就好,那就好……” 刚才那场景,简直都吓死宝宝了!那个姓黄的糟老头子实在坏得很,明明没有把这脏东西赶走,却还骗他一切都解决了,还从他老爹那里骗走了不少资源,这要是都不给自家老爹告状,他就改姓跟那老骗子姓! 聂棠把那一小块画皮女放进口袋里,还拍了拍:“看,其实这一点都不危险的。” 周皓轩吐槽:“……不是,我觉得你对‘危险’这两个字有点误解吧?” 隋老板说:“这事解决了,那真是太好了。聂大师,你是有真本事的,就冲你这身本事,将来我这边有什么生意,一定优先照顾你!” 那个黄老师已经被他从顾客名单上给划掉了。 本事不够不要紧,沽名钓誉也没什么,可是明明处理不了,但又隐瞒不说,这不仅仅是不讲诚信,这简直是谋财害命,他还有脸收下周总的谢礼,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张脸?! 周皓轩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腿还在打颤,他立刻接话:“说得对,我今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找聂小姐。黄重全这糟老头子,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我现在就回家告诉我爸去!” 第49章 我爸有的是钱 周皓轩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差点把另外一件事都给忘了,原本我是问隋老板买两个转运符用用,总觉得那回从海边回来,就特别倒霉,还经常觉得背后发冷。聂小姐你这有转运符卖吗?” 隋老板立刻回答:“我这边最好的那批转运符就是聂大师亲手绘制的,不过店里的符一般只卖给玄门中人。” 隋老板的言外之意其实很简单,普通人一般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事的。 他的符,一般就只在玄门流通,普通人使用符文,不但看不出一枚符的优质程度,就算用了也用不到点子上,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 而玄门中人,大多是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符的优劣,也知道该用在什么地方,卖给懂行的总比卖给什么都不懂的人要好,至少不会暴殄天物。 可是周皓轩还以为隋老板是嫌他买得少,懒得做他这生意,当场就拍板:“我懂了,如果是聂小姐姐亲手绘制的转运符,就给我来二十个,要是还不够,隋老板你说个数,我爸有的是钱,绝对不会赖账!” 隋老板的脸都扭曲了,勉强笑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可他心里却嘀咕起来,你爸有钱了不起,有钱就能一口气要买二十个转运符啊?有钱为什么不给你补补脑?物以稀为贵,他手上一共才只有聂棠画的三枚转运符,全部都被人给预定走了,他以为转运符是大白菜,还能大量批发呢? “那是什么问题?”周皓轩有点不耐烦了,“你不就是不想卖符给我吗?推三阻四的,到底是什么缘故不卖?” 聂棠打断他们的对话,态度还是很温和,认真地给他解释:“隋老板不卖符给周少是有原因的。虽说符能在短时间内有奇效,可是长远来看,还是弊大于利。就拿转运符来说,玄门人用转运符,并不是为了逆转自己的气运,而是因为最近正在做什么大事,比如布置一处阵法,绘制一枚符文,这些都是有成功率的,他们是为了提高成功率才用转运符辅助。一个人的运势是注定的,如果用外物去透支气运,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周皓轩被她温言软语说得连脾气都没有了,人美还温柔,说话又有条有理,让他一听就觉得,嘿,还真是这么回事,也就没这么计较了:“不管怎么说,聂小姐是帮我解决了身边的一个大隐患,你直接开个价吧,想要多少钱,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到!” 聂棠微微一笑:“周少太客气了,我不要钱,只想请周少帮我一个小忙,只要你把当日参加请笔仙游戏的所有人的照片和联系方式整理给我就行。” 周皓轩:“……什么,我家有的是钱,你不要钱,就只要当日玩笔仙的人的联系方式?” 就连那个他刚认识几天的小模特,还在跟他努力地撩骚,欲拒还迎,欲语还休,他说要送她一个新款的爱马仕铂金包。 这小模特立马连撩骚都不撩了,兴奋地用语音回复:“谢谢周少,我最爱周少你了!” 结果现在他问聂棠想要什么,她就只要这么一个不值一分钱的名单? 他可不会觉得她这样很特别,立刻就对她一见钟情,非卿不可,只会觉得她实在奇怪,便多问了一句:“你要照片和名单做什么?” 聂棠笑了笑:“我要看看,是不是还有人跟你一样。” 周皓轩立刻就不想再问了,刚才那个无脸长发女鬼实在给他的心灵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只要一想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背着这么个玩意吃饭睡觉约会,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行,我回头把名单给你。” 周皓轩先走一步,他着急回家,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在父亲那里告上一状,顺便还要给那些玄门的老头子穿一穿小鞋,要让父亲知道,这些人都是来骗钱的,做事一点都靠不住。 隋老板等他离开了,才叹气道:“我也是没想到,黄重全竟然会犯了这么大的差错。这周皓轩虽然是个纨绔大少爷,没什么实权,可他的父亲却跟玄门的关系十分紧密。要是你不提醒我,这才是要铸成大错了。” 聂棠用手机搜了搜“黄重全”三个字,结果还出来好多视频,是他上电视台讲解易经的。他老人家年纪也跟叶老先生差不多,但是他的身影却活跃在整个互联网上,不但开了微博还开了公众号,就连星座运势都能凑上几句,比整个叶家都要活跃多了——反正她搜过叶家的情况,并没有搜出过有用的信息来。 她大致浏览了一遍,评价道:“与时俱进,思维活跃。” 隋老板品了一会儿,觉得她这话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也挑不出什么刺来。总之他这回是被坑惨了,吸取了教训,坚决不会再有机会被他坑上第二回 。 “说起来,之前凌晓若那件生意,当初也是黄重全接去的,不过他回来后说,凌晓若根本就不尊重他,把他和一堆江湖骗子放在一道,他气得拂袖而去,”隋老板怀疑地说,“该不会他觉得自己接不住,才找了这么个理由吧?” 隋老板做生意,还是旧时的掮客模式,先跟有需求的雇主见面,确定一下事情的状况,再去找能接这单生意的人,一般都是电话联系,朋友推荐,从来没在网络上发布过信息。他自己也不爱上网,就没有留意黄重全在网络竟然还成了星座大师,有一堆小姑娘在底下喊老师,这看起来都很像骗子了。 聂棠又不是黄重全本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摇了摇头。无事不在背后说人言,这是她的基准原则,至少从周皓轩的事情来看,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隋老板又道:“之前忘记跟你说了,你绘制的几个符都被识货的人给订走了,过几天我就把尾款给你打过来。但是我还得提醒你一句,黄重全这人脾气大,心眼却没脾气大,要是他从别处打听到这两单生意最后都被你接了去,说不定会有意见。” 聂棠倒是不怕对方找上门来,再说这位黄老师年纪一大把,还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有脸上门来责问她,她还要问他被打脸是什么感觉,脸皮疼不疼。 第50章 大型打脸现场 酒店的咖啡厅在顶层,她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堂,就听见陈助理的声音:“小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棠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陈助理,而陈助理在,她妈妈岂不是也在?果然,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堂沙发上的聂嫣然,聂嫣然还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聂棠还是学生,她平时也卡着她的零花钱数量,不让她过得太窘迫,也没有太宽裕,她听说过许多在校大学生为了钱和一些男人“处朋友”的事情,就多问了一句。 聂棠走到沙发边坐下,乖巧地回答:“没做坏事,就是同学生日,一起来这里庆祝。” “你同学呢?”聂嫣然问,“就你一个人下来,你自己先离开了?” “呃,是啊。” 聂嫣然无情地开口:“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大家都没走,就你一个人走了,你觉得这样好吗?虽然你们这个专业一毕业就等于失业,同学这种人脉基本就是废的,可万一能有个什么奇迹发生呢?” 聂棠:“……”她觉得她妈妈的情商要比她可悲许多倍,今天竟然还被她给教做人了。教她做人也就算了,还挑剔了一遍她的同学们都是废的。 “聂姐,车开上来了。”陈助理适时地打断了她们,“小棠要不要干脆也一起走?我们去探望一下凌晓若就没事了。”她还补充了一句:“据说还有不少导演和经纪人也在哦。” “……好。”看来陈助理还是没有放弃让她进入演艺圈的想法,不过等见过凌晓若之后,可能她就会放弃了。 聂嫣然和凌晓若是同一个娱乐公司的艺人,凌晓若这回在片场突发意外,威压断裂,至少还要在床上躺三个月,她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全部都推掉了,也跟公司申请过息影解约的事项,这样一圈下来,损失惨重,需要赔偿不少解约金。她还给动物保护协会捐了一大笔钱。 总之聂嫣然觉得她最近变得奇奇怪怪的。要知道她原来工作很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怎么也有三百天是在工作中度过,每年的作品都有好几部,现在正当红,且事业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就突然要息影了。 不光是聂嫣然觉得奇怪,同样觉得奇怪的演员和导演还有很多。 她们来到凌晓若的公寓,大门就直接敞着,保镖站在门口核对客人的身份,然后一拨一拨地把人往里面请。 这门庭热闹的场景,都让聂嫣然心里发酸了:“这都说要退圈了,还这么多人上门,说不准过几天又说不退了吧。”又没发通稿,都还可以反悔,再说就是发了通稿,其实也还可以反悔。 保镖还记得聂棠,一看到她出现,立刻就给楼上陪着凌晓若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张姐,聂小姐到了……是,现在正在楼下,好的,我知道了,就直接请她们上楼。” 然后他挂了电话,很客气地做了个手势:“聂小姐,让您久等,您可以直接上去了。” 聂嫣然指了指自己,很震惊:“我?直接上去?不用排队了吗?” 这门口还有这么多人比她到得早,正在等候凌晓若召见,凭什么她就不用排队了? 保镖回答:“聂棠小姐可以直接上去,聂女士你是聂棠小姐的母亲,当然也不用排队。我已经跟凌小姐那边确认过了,没错。” 聂嫣然问:“……你给凌晓若下降头了吗?” 聂嫣然自己心中有数,她跟凌晓若在演艺圈里的地位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凌晓若是高人气影后,她就只能在剧组里打酱油,演演女配她妈。 再说她也承认自己是没什么演技的,她年轻的时候就比较会偷懒,没费过心思去打磨演技,现在这年头偷懒都可以不叫偷懒了,而叫佛系。她觉得自己还挺佛。 还有,她跟凌晓若的私交还不怎么样。 而聂棠就连娱乐圈的边角都没沾上,她是什么时候跟凌晓若有这关系的。 聂棠觉得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已经可以告诉她妈妈了,要是再隐瞒,那也该露馅不住了。至于要怎么说,那就得讲点艺术。 “我最近发现自己突然觉醒了天赋,就是我爸家里人说的那种,”聂棠解释道,“刚巧我碰到了隋老板,就是玄门一行的中间人,他帮我接了单生意,雇主正好是凌姐。” 聂嫣然一听她竟然开始走上玄门那条路了,很震惊地问:“所以你就先学会了下降头?” 陈助理很无语:“……不是,聂姐,你怎么三句不离下降头,小棠明显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嘛。” 聂棠又说:“妈,你看叶老先生他们都觉得我没有天赋,是个废材,可是现在我不但不是废材,还可能比他们都强,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陈助理不禁在心里嘀咕,就算小棠没有觉醒什么风水上的天赋,那也完全能当神棍了,她一共解释了两句话,一句解释她和凌晓若的事情,另一句正正戳中聂姐的心思,都能直接把聂姐的注意力给歪到另一条路上去了。这才叫真正的话术。 聂嫣然想了想叶家那些人的嘴脸,再想想将来他们那失望后悔的嘴脸,就觉得特别的带感。 当年聂棠父亲出车祸死亡之后,叶老先生看聂棠根本就没有玄门的天赋,觉得丢脸,逼着她带着女儿去改名,还有叶远风——她名义上的小叔子,还直接对她说,他们叶家从来没出过废物,丢不起这个人。 聂嫣然气得要命,但是偏又拿对方没办法,她那个时候就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没权没势,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带着聂棠把她的名字给改了。 可是现在,聂棠却说,她根本就不是叶家人嘴里所说的废材,在没有人任何人引导的情况下,自学成才,自己就摸到了玄门的门槛——这,不就是最典型的大型打脸现场吗? 她都很期待将来叶老先生听说她开始崭露头角时,脸上会露出来的表情了! 于是聂嫣然也不再计较她竟然瞒着她,没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跟妈妈分享,甚至还挺自豪的:“你说的那个隋老板为什么要把凌晓若这单子事交给你处理?难道玄门都没有人了吗?” 她觉得这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家棠棠特别的厉害,比玄门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头更加厉害! 第51章 猫瞳和三胞胎 其实聂棠觉得,她最后能接到凌晓若这桩生意,主要原因还真不是因为她特别厉害,然后隋老板才看好她。而是要感谢那位黄重全老师,他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推掉了这单生意,这事才能轮到她头上。 她们走进凌晓若的病房,聂棠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个存放猫灵罐头的柜子被搬走了,原来摆放柜子的地方就直接空在那里。 凌晓若虽然还是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可脸色却好了许多,之前那种焦虑心慌的状态也消失了,她看见聂棠,还笑着道谢:“等我能走路了,我一定会亲自登门向聂大师你道谢,自从你那天帮我弄走那些脏东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身边也没有意外发生过。” 聂棠微微笑道:“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也是凌姐你配合,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凌晓若立刻道:“对对对,我听了聂大师你的话,已经给动物保护协会捐过款了,还有一些没结束的工作合约我已经全部都推掉了,接下来我会安心养胎,保住我的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满脸幸福:“大师,你能帮我算算我肚子里怀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好开始准备将来需要的婴儿用品。” 聂棠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前几天见到凌晓若时,她还不显怀,可才过了这么几天,肚子就跟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这么古怪的事,可偏偏她和她周围的人都像没有觉察一样。 她用一种轻柔的语调缓缓说:“是三胞胎,有男孩也有女孩。那你是更喜欢男孩一点,还是更偏爱女孩一些?” 凌晓若笑了,满脸都洋溢着幸福:“我都喜欢的。三胞胎好,我等下就列一张清单,让张姐帮我去准备小婴儿的东西。那些东西,都得准备三份呢。”在她甜蜜地微笑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变了,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 陈助理就站在聂棠身后,自然看到了她的眼睛变化,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你!” 可当她惊叫失声,再定睛看去,凌晓若的眼睛又恢复了原状,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幸福满满的笑,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就像是一张僵硬的面具贴在她的脸上。 聂嫣然忙捏了她的手臂一把:“你干什么!” 聂棠离得她最近,正弯腰俯身在病床上方跟她说话,照理说她应该是能看见凌晓若眼睛的变化,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继续淡定跟她说话:“只要你好好把孩子养大,过去的那些事自然就过去了,那些噩梦也都会结束。虽然你现在息影实在是可惜,不过等孩子长大一些,也可以让他们去和父亲相认。仔细一想,息影的损失其实也并没有这么大,毕竟豪门巨富也不想要自己孩子的妈整天在大屏幕上露脸。” 凌晓若眼睛一亮,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对,你说得对!大师,真的多谢你,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聂棠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要是真心感谢我的话,那就告诉我,那个教你制作猫灵的人到底是谁?“ 她语气温柔,可就是有股不容反抗的力量,让人想把所有的真话都倾倒出来。 不能欺骗大师,凌晓若迷迷糊糊地想,她为她考虑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事,所以她才能再度拥有平静的生活,她不能够骗她。可是心底另一个声音,又在不断地告诉她,不能说,千万不能说出那个名字来,一旦说了,她会遭到更加凶猛的报复。 聂棠察言观色,审视着她游离不定的表情,凌晓若好几次都张开嘴,想要说话,可是又不知为何,又紧紧地闭上嘴。 只听陈助理在背后弱气地说了一句:“小棠,你过来吧,别再打扰凌小姐休息了。” 小陈的声音一响起,凌晓若原本那迷离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呵欠:“糟糕了,我好像差点睡着了,聂大师你刚才是不是在问我什么事?” 聂棠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看来是再也没法问出来了,刚才是最好的机会,她都没有说出口,以后也几乎不可能会有机会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了。可见那个教导凌晓若制作猫灵的人,一定是个中高手,他甚至还预见到了将来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向凌晓若询问,于是早就做了准备。 聂棠摇摇头,有点遗憾:“没什么。您要是困了,我就不再打扰您了。” 聂嫣然走上前,干巴巴地说:“祝你早日康复。” 凌晓若朝她客气一笑:“谢谢。” 待她们离开了凌晓若的家,陈助理还是没憋住,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是不是产生错觉了?我好像看到凌晓若的眼睛突然变得很奇怪,但是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小棠,你看见了吗?” 聂棠当然看见了,但是很肯定地回答:“应该是光线变化引起的错觉吧。” 那些猫灵现在全部都挤在她的身体里,等待分娩,凌晓若身上出现任何跟猫相似的特征都不稀奇的。她甚至都还能预见这之后的事态发展:凌晓若的作息也会越来越和猫靠近,在白天容易觉得困倦,到了夜晚反而精神奕奕,对各种小玩具感兴趣,口味也会变化,变得喜欢上猫罐头和小鱼干,对猫薄荷特别敏感。 陈助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原来是我的错觉,那就好了。但是你之前说她怀的是三胞胎,这是真的假的?凌晓若这算是高龄产妇了吧,三胞胎……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消。不过她好像还特别高兴的样子,那个表情,简直看得我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真是三胞胎,”聂棠回答,“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她一定能顺利生产的。”反正猫灵肯定是不会让她在产房里出事就对了。 …… 陈助理把聂嫣然母女送回了家,自己就开车离开了。 聂嫣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看到了凌晓若的眼睛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小陈被你三言两语给蒙过去,但是我很确定我没有看错。再退一步说,就算真是我看错,那也不至于我和小陈同时都错了吧?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玄门新秀大赛 聂棠原本就打算在今天跟母亲全部交底,就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香炉,这香炉是用小叶紫檀做的,外层漆了清漆。 她又抽出一张制作好的安神符,当着母亲的面,把符投进了香炉里,就在那枚安神符进入香炉的一刻,一股火苗蹿了出来,顷刻把安神符化作飞灰。 聂棠又把香炉摆在聂嫣然的面前,只见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从细小的通气口中氤氲而生。那青烟香气淡雅,闻了之后,再是烦乱的情绪都能被细细抚平,只余安宁。 “首先,我要比玄门里面许多人的天赋都要高超。”聂棠开口,“就算叶老先生站在我面前,也没办法同我相比。第二,父亲留下来的那个盒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感觉到了,将来叶家若是应付不了,他们总归要来求我的。可是眼下的问题就是,没有任何人引导我走上这条路,光靠我自己摸索个十年八年,可能连真正的玄门中人也见不到。所以我现在开始接一些单子,就是……那种生意。” 她把凌晓若和猫灵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她刻意没有提她是最近刚刚来到现代,之前一直都在古代的修真界,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是被人从现代送去了古代,还是天命所定,她在古代的修真生涯已经结束,才来到现代,也没有提她差点被一头黄鼠狼给咬死,背后或许有某个幕后黑手想要她的命。 反正一些细枝末节的事,说出来也只会让聂嫣然忧心忡忡,她只要独自面对就好。 聂嫣然听完后,长吁短叹了一阵,却说:”太好了,我总算不要为你毕业之后的工作操心了,你们这一行……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聂棠笑了一下,把自己的银行账户给她看:“好像是挺赚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窘迫过,那时候身上就只剩下一千块的生活费和饭费,买个朱砂还得一克一克地算,符纸是厚着脸皮讨来的。为了节省材料钱,还想了好几个办法把符的画法给变简略了。 聂嫣然一看她账户上的数字,把眼睛都瞪圆了:“本来我还担心你年纪轻,涉世未深,被某些多金男人给玩弄,现在不担心了。” 能靠自己赚钱,还要什么男人,自己赚钱养家,自己貌美如花,财务自由,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人生赢家的门槛了。 聂嫣然搓了搓手心:“你说什么时候叶家人才会发现他们看走了眼,送上门给我打脸?我可都已经在心里打好草稿了。” 聂棠倒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执着于怼叶家人,思考道:“嗯,我觉得吧,咱们现在应该保密,等到整个玄门都听说我的名字了,叶家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应该会比较有意思。” 她的名头在玄门传开,只是时间早晚。但是潜移默化,肯定没有一鸣惊人来得更有震撼力,打脸翻转也就没有这么对比鲜明。但具体怎么操作,她还得再思考思考…… 虽然说,她对一鸣惊人是没什么执着的。她好歹也是古代修真界的大能了,活过两百多岁,哪里还会真的跟叶家斗气?可是现在,母亲这么想看打脸的剧情,那她也该想想办法,尽力满足她才是啊。 这不,到了晚上,就有人给她送枕头来了。 在她瞌睡时给她递枕头的正是徐临川。 …… 她和徐临川虽然说不上有多少交情,可是经过凌晓若那件事之后,她跟他还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偶尔还会聊上一两句。徐临川每天都会给她报告布偶猫在医院的恢复情况,她还好奇地问过他,难道他现在就不忙吗,怎么每天都准点去宠物医院报道。 徐临川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痛苦地表示,他也不想每天去医院打卡的,但是沈陵宜不让,这小子倔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住,他还能怎么办,他实在也很无奈啊。 然后聂棠就说,做人要学会拒绝,是你自己不会拒绝人,就要承担不会拒绝的后果。 徐临川吐槽,这不是他想拒绝就能如愿的,有些人自己是个毛绒控,特别喜欢那只布偶猫,可又怕别人觉得这有失男子汉气概,非要拉着他当挡箭牌,他还能怎么办?当兄弟,总是要在关键时刻为兄弟两肋插刀不是吗? 于是,他们的日常聊天内容就从布偶猫的康复情况,变成了吐槽沈陵宜。 而沈陵宜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 徐临川这一回倒是没提猫的事情,而是问:“你有没有报名这届的玄门新秀大赛?” 聂棠正愁没办法一鸣惊人,一举打入玄门内部,他就给她送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比什么东西?评判的基础是什么?” 徐临川立刻就给她发了一个网址链接。 聂棠觉得,徐临川总不至于发一个病毒网站来逗她玩吧,也就点了进去,然后就进了一个页面风格十分老土的论坛,论坛有好几个板块,加亮加粗的那个帖子就是介绍玄门新秀大赛的。 所谓玄门新秀大赛,顾名思义,就是玄门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才有资格参加的比赛,报名并没有设置任何门槛,反正只要你能看到这个帖子,你就可以去报名,至于能不能通过选拔进入初选赛,那就各凭本事了。 而报名事项也很简单,只要大家把自己的一件得意作品寄给参赛组——内容不限,反正不管是阵法也好,符文也好,甚至你也可以写一篇论文,对易经里面众说纷纭没有定论的要点展开自己的观点,只要评委会觉得可以通过,那就能参加正式的比赛了。 至于那件寄过去的“得意作品”,不管最后选没选上,你都可以把它给要回来,评委会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肯定是不会贪你的东西的。 参加新秀大赛的选手肯定得有年龄限制,目前准入线定在二十四周岁以下,往届的冠军得主,不能重复参赛——这也是以防万一,万一玄门刚好就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他在二十四周岁前每一届都参加,每一次都拿第一,别人不都成了陪跑的吗?这还要不要比赛了? 第53章 玄门内部论坛 于是聂棠对徐临川说:“我打算参加,你今年是不是也要参加?” 徐临川立刻给她发了一排感叹号:“你觉得你能拿到名次吗?” 她当然能拿到名次,要是拿不到,那肯定是有黑幕。 聂棠在自己的专业技能上一点都不虚伪,也不打算用社交吹捧的基本礼仪:“我觉得可以。” 徐临川坦白:“好吧,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要告诉你的,毕竟多一个人参加我就等于多一个对手。这个网站是我们玄门内部的网站,外人都不知道,你就是上搜索引擎去搜,也是被直接屏蔽掉的。要是我不告诉你,你肯定没办法找到。” “……但是,沈陵宜非要我发给你。他说你应该不知道这个网站,告诉你一声,尽到告知义务。” 聂棠:“……” 这下,她还真的有点意外了。他不是很讨厌她吗?这要是在比赛里碰上了——她通过初选的概率逼近百分之一百,他还比不比赛了? “我想了半天,这就还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不安好心,想借这个机会报复你,打压你,让你从此一蹶不振!”徐临川阴谋论,“毕竟他也是评委之一嘛。” 聂棠挑了挑眉,他是评委? 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年纪轻轻的,这就能和一堆老头子坐在一起当评委?这现代社会的玄门还真是和她从前的宗门完全不一样了。 …… 聂棠研究了一下这个玄门的内部论坛,觉得这个论坛大概就是从来没有过美工,样式还是网络刚兴起时的老土样式,所有可用的功能就只有发帖回复和管理员通知,想要贴一张图片,竟然还要自己在网页上写代码。 但是整个论坛的人气十分旺盛,越到晚上,论坛用户就越是活跃。而其中人气最旺的就是名家讲学的板块,里面有些帖子是玄门老前辈写的经验总结帖,还有几个内容很丰富的玄门考古史,再有是一些玄门的年轻人分享自己的经验,有驱鬼的,有给人布风水阵的,还有谈论如何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玄门虽然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来比较神秘和高冷,但身处其中的其实也跟普通人差不多,大家都要赚钱养家,都要吃饭睡觉,业务水平就直接关系着是吃家常便饭,还是山珍海味,买房是买的老旧房还是独栋别院。 然后,聂棠就看到了一个叫“人重于山”的版主的帖子,他把称骨算命法和西方星座结合在一起,阐述了一大堆让人看了云里雾里的理论,聂棠看了一遍,竟然还没看懂,觉得这个时代果然是不同了,她还是得不断地学习,结果在连着读了好几遍,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给揉碎了读通了,她差点就要拍案而起,想骂脏话了! 这个“人重于山”说得高深莫测,其实就等于说了一堆不太相干的事情,硬是把根本没有关系的两个东西拉在了一起,理论也是狗屁不通。 她注册了一个账号,立刻就开始回复:“楼主所写的东西,怎么说,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认为猫和狗都是哺乳纲,于是就强行认为它们是同一种生物,猫和狗能是一样的吗?不能。人类是由猴子进化过来的,可猴子并不等于就是人类。首先,在实际运用中,称骨算命法起源于商周……”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写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言辞简单明快,深入浅出,哪怕是门外汉来看,也是能够看懂的。 她觉得不懂不会都不是大问题,可是明明一知半解还要生搬硬套,甚至误人子弟,她就看不下去。 等她发完帖不久,很快就收到了管理员通告,她点进去一看,只见上面上冷冰冰地写道:管理员人重于山已经删除了您的回帖,删帖理由为打小广告,并将您的账号做了禁言一年处理,请悉知。 …… 聂棠看到这站内信的第一时间就觉得……真是好气啊! 她不过是看不过眼,才反驳这个人重于山的论调,要是他不服,完全可以跟她展开辩论,俗话说理越辩越明,或许他们都会产生新想法。 结果这人竟然把她的回复删了不算,还直接把她的账号给禁言了。这算什么! 呕得聂棠一晚上没怎么睡安稳,就是在梦里还在斟字酌句地写辩驳,等到她第二天醒来,又觉得还挺好笑的。 毕竟这个时代网络这么普及,谁都可以在网上发表自己的言论,谁知道在网线那一头的到底是小学生还是一头黑猩猩。她为什么要跟那种胡说八道博眼球的人置气? 最近只要她上午没课,都会在图书馆刚开门就进去,然后做一上午的微积分习题。 今天清晨,她还是沿着固定的道路往学校图书馆走去,正和沈陵宜在风雨操场边碰巧遇见了。他刚刚晨跑完,全身上下都冒着热汗,脚边还蹲着一只小小的布偶猫。 那只布偶猫才刚长出短短的毛发,隐约还能看见底下的粉红色皮肤,脖子上套着一个红丝绒的项圈,而栓绳的另一头就缠绕在沈陵宜手上。他拉了拉牵绳,见它不肯走了,就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了?” 他对着布偶猫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还用很温和的语气和它说话。 布偶猫仰着脑袋,用它那双海蓝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睛回望过去,黏黏糊糊地喵了一声。沈陵宜小心地把它给抱了起来,笑道:“好吧,你走不动了是不是?” 他笑的时候,眉目英俊,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的笑容给点亮了,周围的花草树木操场教室,全部都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布景板。 聂棠正要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却被人给捷足先登。叶卿言穿着一条淡黄色的长裙,飘飘欲仙,把眼睛弯成两个月牙,笑道:“嗨,小可爱,早上好啊!” 布偶猫的小猫爪按在沈陵宜的手臂上,想要往后退。 叶卿言伸出手去,温温柔柔道:“握个手?” 布偶猫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一头扎进沈陵宜的手臂,拼命往他身上拱。沈陵宜面无表情,只摸了摸布偶猫的背脊,说道:“你吓到它了,麻烦离它远点。” ------题外话------ 今天加更一章,谢谢大家呦。 第54章 临时抱佛脚 加更 沈陵宜经常怼人,根本懒得给人留颜面,可也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公平。他怼起人来,可不管你是男是女,该怼就怼,从不嘴软。就算面对几乎是全校男生心目中女神的叶卿言,他也一点都不客气。 叶卿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抬起头道:“我是想跟你说句话的。玄门新秀大赛不是要开始了吗?爷爷想给我找几位老师指点指点,其中就有沈老师……呃,你不介意的吧?” 沈陵宜的父亲沈正清是玄门公认的大能,能够找沈正清“指点”,可见叶家在她的身上是花了血本了,指望着她这次能够在这次比赛得到一个出色的成绩。 沈陵宜一手抱着微微发抖的布偶猫,一手插在口袋里,反问:“你觉得临时抱佛脚有用?” 叶卿言:“……” 叶卿言:“……那也应该是有用的吧?沈老师这么厉害,能得到沈老师的指点,肯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沈陵宜说:“我以前参赛的时候,我爸连句话都没空跟我说。” 然后他就拿了第一。 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 叶卿言:“……”本来她是想上前套近乎的,结果现在被他连着怼了两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然后沈陵宜不耐烦道:“比赛也没几天了,你赶紧去临时抱佛脚吧,你没看到它看到你都害怕了吗?” 叶卿言:“……”再也忍耐不住,整个五官全部都扭曲了。 她见过对她不假辞色的,可那都是故作高冷,可他根本就是无差别怼人,难怪之前聂棠被他怼成那副模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好吧,那我走了。”然后弯下腰朝着布偶猫摇摇手掌:“喵喵,姐姐走了?跟姐姐说再见?” 布偶猫一见她靠近过来,颤抖得更厉害了,简直就成了一个会发抖的毛线团子。 叶卿言都要吐血了,这人嘴毒,猫也讨厌,她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她微微低着头,匆匆从聂棠身边走过,刚走过两步,又倒了回来,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棠棠?!” 聂棠:“……” 不是太懂她为什么每次看到自己都是一副眼睛发亮的表情。 她在印象中也没跟她关系好过啊。 叶卿言走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臂,还把整个身体都贴了过去,她胸前最柔软的那部分还紧紧地贴在她的手臂:“棠棠,上次爷爷带我去你家那件事……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你不会怪我吧?” 聂棠微微一笑:“当然不会啦,我当时还怼了你一句呢,你不会怪我吧?” 叶卿言突然把脸埋在她的肩上。 她那张脸陡然在正盘在她肩上打瞌睡的黄鼠狼眼前不断地放大,放大,放大到扭曲,吓得它唧得一声从她一边的肩膀蹦跶到了另一边,然后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这都是什么年代了,男女授受不亲都不够用了,女人跟女人也要保持距离,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叶卿言闷闷地开了口,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委屈:“我知道你讨厌我……” 原来的聂棠当然是挺讨厌她的,但是现在可算不上。聂棠在修真界修行两百年,心境早就磨平了,什么讨厌喜欢的情绪她统统都没有。就算泰山崩于前,她都能做到波澜不惊。 她还没开口,又听见叶卿言说了一句:“可是人家喜欢你呀。” ……那黏黏糊糊的口吻,说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聂棠扶正她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又把她柔弱无骨的身体给扳直了:“你不是要去临时抱佛脚了吗?赶紧去吧,别耽搁时间。” 叶卿言:“……”又叫她临时抱佛脚!还有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这哪里还是人的耳朵,这是专业窃听器吧?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那你会参加这次比赛吗?” “参加啊。”聂棠微笑道,“我正打算去贿赂考官。” 叶卿言一步一回头,缠缠绵绵,似乎根本就不想跟她分开。要不是聂棠很清楚明白她之前对待她是什么态度的,别说是普通朋友了,就是连最基础的交流都没有,她都要信了她的邪! …… 聂棠走到操场,看了看沈陵宜手上抱着的布偶猫,问道:“它已经出院了啊?恢复得怎么样?” 沈陵宜面容一僵,干巴巴地回答:“恢复得挺好,是昨晚出院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布偶猫的眼前晃了晃:“看上去它是变得有精神多了。”当时他们把它送凌晓若的仓储室带出来,它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连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可它现在还活泼地活着,生命真好。 布偶猫听见她的声音,从沈陵宜的手臂上探出头来,仰起脖子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张开嘴,朝她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它还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去追逐她的手指。 而原本正趴在她肩上闭目养神的黄鼠狼立刻就站了起来,它警惕地盯着面前那只比它个子小还是软绵绵一团的小猫,前肢紧绷,龇牙咧嘴地怒目注视着正挥舞着小爪子追聂棠手指的布偶猫,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咔咔咔咔咔!” 这除了撒娇玩耍就什么都不会的小傻子,还想要跟黄鼠狼争宠,争得过吗!就连老鼠都不会抓、四体不勤的废材猫!以为人家救了你一次就是喜欢你了吗? 这个人类已经说过她最喜欢黄鼠狼了! 布偶猫追着聂棠的手指,不断想要用自己软软的小爪子把她的手给按住,一边还发出软绵绵的呜咪呜咪的叫声。猫大多高冷,可是布偶猫却是比较喜欢跟人亲近的,布偶猫在沈陵宜怀里挣扎了几下,想要让她抱,要不是被他按着,恐怕都已经扑过去了。 沈陵宜悻悻说:“它好像想要你抱。” 他这边都还没抱热乎,它就要跑去聂棠这里献殷勤,怎么可以这样? 聂棠怔了一下:“那我可以抱抱它吗?” 沈陵宜把猫递给她,她小心地接过来。 布偶猫立刻欢快地扑进她怀里,还侧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期待地用它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她。 等到聂棠轻柔地挠了挠它的下巴,然后顺着它的后颈一直摸到尾椎骨。它舒服地连眼睛都眯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 第55章 我就是故意的 沈陵宜看了,只在心里嘀咕,难道这世上连猫都是看脸的吗? 他这几天每天为了这小子忙进忙出,又是补种疫苗,又是办牌照,还每天准点来探病,结果它一见到聂棠居然就叛变了! 聂棠抱着猫,笑眯眯地道谢:“多谢你告诉我玄门新秀比赛的消息,要是你不说,我肯定就错过了。” 她说话的语气特别的温和,态度也很诚恳,尤其是当她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我只注视着你”的错觉。 沈陵宜对上了她的眼神,就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扭。 其实……聂棠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让他反感的事情,就是他很不喜欢被人倒追。尤其是,别人总是跟他开玩笑说:“既然是聂棠,那还有什么要考虑的?赶紧直接答应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不答应,就成了渣男,就是他的错了似的。 可凭什么啊,感情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吗? 他还就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了。 结果现在界限好像还没怎么划分得分明,他们的关系反而变得有点奇怪。他之所以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单纯就是出于提携后辈的想法,玄门这几年没落得厉害,年长的倚老卖老,打压年轻人,再这样下去,玄门只会越来越凋零。 “告诉你消息而已,”沈陵宜双手插在裤兜里,“又不代表你能过得了初选。” 聂棠还是微笑:“就算过不了初选,那也得说谢谢啊。” 沈陵宜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把猫还我,就让你抱一下,你还打算一直抱着不撒手了吗?” 聂棠托着布偶猫的肚子,小心地把它放在他的手臂上。这一下子,他们挨得近,她的长发正巧扫过他的手臂。被她的发梢扫过的那块皮肤顿时就痒痒的,还有点发麻。 她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已经太过靠近了,还微微扬起头,用她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看着他。她的眼珠很黑,不管有什么倒映在她的眼睛里,都会变成黑暗中一簇灿烂的烟火。 聂棠笑着说:“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初选我肯定能过。要是进了初赛,你当评委,我是参赛选手,可要多多关照了。” 面对笑得像一朵鲜花似的聂棠,沈陵宜顿时哑了。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拒绝的话说过这么多次,每次她看见他,就跟没事的人一样,还朝他这样笑:“……别和我套近乎,想要我放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聂棠打趣道:“不用你放水,我就是想问问,要是我能进第二轮,有奖励吗?” “什……什么奖励?”沈陵宜原本就发红的耳朵变得更红了,要是站得远一点看,就像两个红彤彤的辣椒,可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点都不为所动,“你想得美,你进复赛是你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聂棠拍了拍正死劲在她肩头磨爪子的黄鼠狼,低声道:“别闹了。” 黄鼠狼不听,还一口叼着了她的手指,在自己尖尖的獠牙上磨了两下,不过还是没那胆子真的去咬伤她,然后昂首挺胸对着沈陵宜怀里的布偶猫咔咔咔地示威:它才是最早到的那一只萌宠!猫崽子,还敢当小三,不要脸,滚滚滚! 这下,虽然黄鼠狼身上有障眼法,可它气息波动得太剧烈,沈陵宜立刻觉察到了,他盯着她肩膀上那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挑眉道:“你胆子不小,也才看到凌晓若养猫灵的后果,你就自己养上了。” 聂棠一把将黄鼠狼从肩上托了下来,直接显出它的原型。 沈陵宜微微一惊,这是阴灵,还是黄鼠狼阴灵,敢去招惹黄鼠狼的人……那可不是犯蠢,就是有恃无恐。 聂棠解释道:“它另有其主,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黄鼠狼立刻就得意了,听见了吧,猫小三,她可亲口承认这是她的黄鼠狼,它就是正宫了。 聂棠还从口袋里抓出了那只从周皓轩身上收来的画皮女,把她从小小一块恢复了原状,成为了薄薄的一张:“这是我刚收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沈陵宜皱着眉,那眉头眼见都要打成结头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点头:“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种画皮女大凶,要么就强行超度,要么……其实也没有第二种办法了。她竟然还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好,还是说她太自以为是了? 聂棠又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隋老板你认识的吧?是他介绍给我的客户,说他的客户和朋友一起玩笔仙,请了笔仙却又没送走。其实啊,一年里面玩那么一两回笔仙,要是回回都能出事,那得死多少人?一般人玩笔仙游戏,就是求个刺激,根本招不出什么凶魂来,更加不用说一次就招出这么凶险的一种了,你说是什么原因?” 她嘴巴上说这是凶魂,可是看她对待那个画皮女的态度,一点都没觉得她“凶险”,还仔仔细细地又把她给叠了起来,叠成小小的一块,重新放进口袋里。 沈陵宜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转向了她的身上,就算他还想嘴硬,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真是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她到底是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画皮女,如果要强行超度,肯定不会留到现在了。而那些玩笔仙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是怎么招来这样的一个东西出来? 沈陵宜抱着猫,只能一脸不情愿地跟她继续聊下去:“笔仙这种游戏,还是要看人的体质的,有些人是比较容易招惹是非。” “忘记说了,那个被画皮女缠上的人叫周皓轩,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沈陵宜都有点受不了了,她这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的,就跟给他下套似的,先是用黄鼠狼吸引了他的注意,又用笔仙这件事当成鱼饵,最后再公布那些玩笔仙的人里面有周皓轩,一层接着一层铺垫下来,他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他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对呀,”聂棠朝他笑了一笑,“你没说错,我是故意的啊。” “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都有结论了,结论到底是什么?” 聂棠抱着黄鼠狼,朝他挥挥手:“图书馆要开门了,我得去占位置,下回见咯。” 沈陵宜:“……”妈的,他现在超级想骂人! 第56章 养熟了就可以吃了 沈陵宜在聂棠这边憋了一口气在,可到底还能从别处讨回来。 他拿出手机,直接从通讯录里挑了一个号码出来,铃声响了很久很久,电话都要被自动挂断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迷糊的男音:“谁啊,这么早打电话过来,难道你不知道周少我在中午之前都要睡懒觉的吗……” 沈陵宜深吸一口气,语气阴森森的:“表哥,我刚刚算出来,你身边正躺着一个女鬼,特意叫你起床看一眼。” 周皓轩大喊了一声“妈呀”,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仔细一看,也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摸着自己差点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心有余悸及:“你干嘛吓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近特别倒霉,真的碰到了——” “你真的碰到麻烦事了,”沈陵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限你一个小时内过来找我,不然后果自负。” 他不等周皓轩回答,就直接把电话给掐了。 他现在觉得好气,周家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周皓轩是他姨妈的儿子,不可能不管。 就算现在周皓轩已经安全了,谁知道里面的水到底深不深——就像聂棠刚才所说的“阴谋”,他们这群人是刚好突发奇想玩笔仙,才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当然很可能是碰巧,毕竟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谋的。可这事发生在周皓轩身上,那就很难说了。再说周皓轩是他表哥,他就算再烦他,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管。 这个聂棠,真是把他的底子调查得门儿清。 如果他确定周皓轩这件事另有古怪,他就得去找聂棠合作了,毕竟那个女鬼还捏在她手里。要他放下尊严和脸面去求她,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浑身难受!要是她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这边聂棠准点进入图书馆,还坐在这几天坐着的专属座位上开始复习微积分。 图书室里还没有什么人,偌大的长桌,就只有她一个人使用。她安抚着炸毛的黄鼠狼,轻声说:“我不可能会养猫的,虽然我很喜欢小猫,但还是不能养,我妈是见不得家里有一根猫毛的,你这是生什么气呢?” 黄鼠狼心眼小又爱记仇,所以要多多安抚它,多对它说些软话。 “我也不打算养画皮女,但是现在必须得留在身边。”聂棠温和地说,“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多想几步总归是不会错的。” 聂棠又道:“再说也可以借故跟他多接触呀。以前的我真傻啊,倒追怎么能这么直接呢,你看现在多好,就算我不主动,有人也会自己送上门来。等到养熟了,那就可以吃了。” 黄鼠狼背脊一寒,噗得抖了抖背上的毛,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捂住了自己圆脸,为沈陵宜献上自己的一小份同情。 他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一个黑心的人类?小黄有点可怜他。 …… 周皓轩虽然从来不在中午前起床,可沈陵宜都给他下最后通牒了,再加上之前他的确是被那个贴身女鬼给吓破了胆。他最近连出门撩骚的兴致都没有了,每天就待在家里打游戏,修养他的手臂,在昨天终于可以拆石膏板了。这日子过得委实清苦。 这还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车出门,毕竟沈陵宜约见面的地点是在大学城,那里年轻人多人气特别旺,这么热闹的地方,应该不会再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又是青天白日,烈日当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安全。 沈陵宜为了见他,还直接逃了一节土木系的专业课,那个老师特别喜欢点名,上课铃声一响点一次,下课了再点一次,一次没到就要直接扣期末总评分,他这一次起码也得白白丢掉两三分。 等沈陵宜看到表哥一身名牌满身香气地从跑车上下来,还对着后视镜特骚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满发胶的头发,整张脸都臭了。 从小他就觉得周皓轩智力低下,脑仁就只有金鱼这么大,后来等他成年了,就觉得他不但智力有问题,还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毫无自律,要不是亲戚是他没得选的,他早就不想认这个表哥了。 等周皓轩随意地抛着车钥匙,吹着口哨进了咖啡厅,一眼就看见沈陵宜微眯着眼盯着他看,不由在心里惋惜。他这小表弟其实长得很帅了,是那种非常非常俊美的长相,可是每天摆着这一张晚娘面孔,一点都不知道如何运用他的优势。 更何况,如果他就是脸臭一点也就算了,他还特别的钢铁直男,有次他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最近刚开始走红的流量小花,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的假睫毛贴歪了,两边没对称。”他新女友的脸都直接扭曲了。 沈陵宜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把事情给思索了一遍,一看到他还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冷笑道:“你玩笔仙撞鬼了,为什么不对我爸说?哪怕跟我说也可以,何必要去找外人。” 一想到他竟然去找了聂棠,他都胸闷得慌。 周皓轩哈哈一笑,还满不在乎:“我爸说了,这就是一点小事,何必要麻烦姨丈。让姨丈出手对付这种小鬼,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最后的确是没麻烦姨丈,但找来的那个黄重全一点都不靠谱,说起这个他就有气:“那个叫黄重全的糟老头子不是在玄门还挺有名气的,他该不会是个老骗子吧?” 沈陵宜沉默了一阵,反问:“你不是去找的聂棠?” “你说聂小姐,”周皓轩说,“哦,原来你也认识她,怎么不早点介绍给我。她这么漂亮,本事又高,人还很温柔,我都想追她了。” 周大少爷说得“追求”都是有保质期的。他现在对聂棠有兴趣,那就去追求一下,要是追到手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腻了,想方设法要把人给甩掉。时至今日他还能好好活着,没被前女友团报复,算他运气好。 沈陵宜警告道:“你最好离她远点。” 不是他担心她被周皓轩欺骗感情,而是她这人实在邪门。 第57章 她也对他欲罢不能 就拿之前凌晓若那件事来说,她那种处理方法就很让人心里发毛了,正常人谁会想出为了平息猫灵的怨气,让它们投胎到凌晓若的肚子里的? 虽说这个办法事真的挺公平的,既解决了凌晓若的安全隐患,也让猫灵们得到了补偿,可是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她并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在乎这个法制世界,她只讲求公平和相对的公正。 他还在私底下了解了一下她的过往,竟然发觉她是叶家的叶眠风的女儿,但是被叶家给除名了。这也就是说,从来都没有任何师长教导她,把她领进玄门,她现在的手段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甚至叶家人还认为她是个“瞎炮”,并且深信不疑。 叶家叶重光叶远风那一代一个个都跟瞎炮只差一口气,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聂棠是瞎炮,从她身上获取成就感的? 周皓轩暧昧地开口:“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追她是不是?你放心,既然是你喜欢的人,那我保证不碰。不过啊,不是表哥我想要教训你,你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像聂小姐这样的美女,肯定是被人从小捧到大的,你要是不殷勤一点,肯定是追不到人家的。” 就算他现在每天都臭着一张脸,聂棠也对他欲罢不能! 沈陵宜冷笑一声:“好啊,你倒是去追她啊,你尽管追,我最后一定会帮你收尸的!” …… 就算沈陵宜觉得周皓轩的脑仁比金鱼还小,但也不能见死不救,逼得他立刻把当日玩笔仙游戏的名单给列出来。 本来聂棠就问周皓轩要过这份名单了,只是他自己懒得整理,叫自己的秘书去办了,然后他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现在被沈陵宜一提醒,他立刻就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前几天让你整理的名单整理好了没有?直接给隋老板发过去,不,还是直接发给我,我自己联系隋老板。” 说起来,他现在还没有聂棠的联系方式。 周皓轩很快就收到了秘书发过来的名单,上面有姓名、出生年月、家庭住址,甚至连家庭背景都标注了出来,他直接传了一份给沈陵宜,本来还想从隋老板那里磨一磨,把聂棠的联系方式给要过来,现在既然沈陵宜是认识聂棠的,他还不如直接问自己的表弟。 “既然你都不想要追她了,那就把她的手机号告诉我,还有生日,爱好,最好还有身高体重三围。”周皓轩回想了一下聂棠的长相,顿时心里痒痒的,“你别说,她长得比大多数小明星都要好看了,身材也不错,腿这么长,屁股又翘……” 沈陵宜还真有点不耐烦了,啧了一声:“我没她联系方式。” 周皓轩震惊了,诧异道:“你有毛病没毛病?你居然没她联系方式?没有就赶紧去要啊,为什么不去要来啊?真是暴殄天物。” 沈陵宜直接帮他打开跑车的门,把他给塞进车里:“你可以滚了。” “不是,现在都快要中午了,你也不请我吃顿饭再走?”周皓轩挣扎从车里挤了出来,“再逛逛你们启真大学,不是说你们学校风景特别好吗?” 沈陵宜还想怼他,你不是想看风景,而是想勾搭大学女生吧?人家都是有父母疼爱的,凭什么要被你这花花公子玩弄感情? “皓轩?”突然有人在身后疑惑地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那怎么不提早说一声啊。” 沈陵宜转头,看见寇真真站在他们身后:“……” 寇真真是他上学期上的线性代数课的学生助教,单纯乖巧,长相又很可爱,他觉得这就是他的理想型,以后他要找女朋友的话,肯定就是寇学姐这个类型的。 他立刻以谴责的眼神望向了周皓轩,有些话当着寇学姐的面不太好说,可周皓轩是什么德行他哪里还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美艳那挂的,不管真脸假脸,首先对于单纯可爱的类型并不喜欢,不喜欢却还要去撩骚,不娶何撩! 周皓轩风度翩翩地微笑:“其实我这回是来看望我表弟的,本来想请你吃个饭,不过我记得你最近很忙,就不来打搅你了。” 单纯的寇真真立刻就相信了,还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她暗恋的男人能为她细心着想,是不是就说明他心里其实是很关心自己的? 她脸颊微微泛红,眼睛发亮,笑着说:“我最近是有点忙!不过你既然来了,不如我带你去学校里转一转?我们学校的风景还是很好的,食堂饭也好吃。” 启真大学的食堂算是所有大学里比较出众的,价格便宜,菜品丰富,饭菜的味道也不算是黑暗料理,除了偶尔会出现一些比较惊悚的改良菜,比如草莓炒葱油饼,青椒炖苦瓜…… ——但是,也仅仅是差强人意罢了,对于喜好享受,什么都要最好最贵的周大少爷来说,想让他吃食堂,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周皓轩忙道:“不了不了,你要是有别的事就不用管我,我就和我表弟随便吃点就好了。” 如果是会来事的女孩子,现在已经觉察到周皓轩其实是在躲着她了。可惜寇真真毫无知觉,还真的以为他是不想要麻烦自己,便道:“我是跟两个朋友一起出来的,喏,她们就在那边,不会介意再多两个人。人多热闹不是吗?” 周皓轩循着寇真真所指的方向一看,立刻改变了态度:“既然不会打扰到你,那我就去你们学校逛逛吧,你别说,我一直都想来这里看看,就是没什么时间。” 寇真真朝买完咖啡走过来的柏樱和聂棠招了招手,她跑了两步,伸手挽住柏樱的胳膊:“这是我小表妹。”她和聂棠不太熟,就只介绍道:“这是我表妹的同班同学。” 聂棠捧着一杯美式冰咖啡,朝周皓轩投去了似笑非笑的一瞥。 周皓轩笑道:“聂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朝她伸出手去,手腕上还明晃晃地露着一支名表:“上一回答应你的事都还没兑现,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我现在就把你要的资料传给你?” 聂棠笑了一下:“也好。”然后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跟他交换了一个微信号。 周皓轩再加上她后,马上就把上次去海边旅游的名单给发了过去。 她打开文档稍稍浏览了一遍,又把手机给收起来:“资料我收到了,要是我以前查到上回你们在酒店玩笔仙游戏的人中间有古怪,我会把结果告知你。” ------题外话------ 这里有个很大的bug,微积分和高数一般都在大一,有了微积分基础才有线性代数,之后才是概率与统计,古文物专业也不用考微积分。这个bug因为和剧情挂钩,就改不掉了,反正大家看过就算。别的通篇应该都没有逻辑上bug了,后面会出现的易经上的问题有主流观点,也有普遍认为比较正确的争议观点,大多能经得起考证。在写这篇之前我读了三四个版本的周易注解,感觉自己都神神道道的。 第58章 想不想验证一下 加更 寇真真听到她突然提起了那次笔仙游戏,不由惊诧道:“上次玩笔仙游戏……是出了什么事吗?不是已经有高人把那个笔仙给收走了?” 聂棠唔了一声,解释道:“笔仙是收走了,但是有些细节不太确定,所以想要多了解一点。” 寇真真懵懂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既然笔仙已经离开了,他们就该安全了,她到底还要去验证什么?还有她到底是怎么和周皓轩认识的,怎么感觉他们两人像是很熟悉一样。 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就有点酸酸的。对于她喜欢的人,当然是希望他身边没有围着别的女人。这是人之常情。 柏樱暗暗叹气。其实她们三个人之前是在附近的咖啡店里买咖啡的,打算等下去图书馆奋战。这才刚排到队点完单没多久,表姐就突然一声不吭地跑开了,她只得和聂棠端着三杯咖啡追了过来,结果……她大概知道表姐喜欢的人是谁了。 周皓轩的确不是她之前想的杀马特紫毛黄毛,甚至可以说,他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身上的衬衫和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手腕上的手表她在时尚杂志上见过,是百万级的名表,还有他年轻英俊,风度翩翩,一看就过得十分风流! 这样的男人就算再好,也跟她表姐一点都不相配,弄不好他的女朋友多得都能排队编号,寇真真跟他一比,简直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小绵羊。 周皓轩又说:“既然来都来了,不然带我去学校里转转吧,看看启真湖去。” …… 眼下的氛围其实很怪异。 寇真真从见到周皓轩开始,就异常兴高采烈,带着他参观过一座学生设计的教学楼,又把校园里一条条小路都如数家珍:“这就是求实路,前面那条是启真路,沿着启真路走下去,就是启真湖。” 启真湖是人工湖,周围的草皮也全部都是人工草皮,湖泊的一角还有湿地,是环境和生物专业用来做实验的基地。现在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三三两两的学生散坐在草坪上,大多捧着书在读,学术氛围极其浓厚。 寇真真眼里只有周皓轩,时不时和他搭话,而周皓轩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聂棠身上,在寇真真和他说话时完全就是心不在焉。 他有点不解地想,为什么聂棠就对他这么冷淡,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反而是他时不时都会往她那里瞟上几眼,像是在一头热似的。 他周大少爷在男女交往这件事上无往不利,他出手大方,风度也不错,有闲有钱,就没有哪个被他看上的女人是他追不到手的。聂棠这种反应,也并不像对他无动于衷,要是真的不在意,她又何必这么关心他的事,还主动帮他查这次参与笔仙游戏的名单? ……莫非她是在欲擒故纵? 聂棠对于周皓轩是怎么想的,根本就不在意。她只是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从那只刚收下的纸片女鬼身上,感觉到了一阵很微妙的灵气波动,那波动跟她最开始发现黄鼠狼要撕咬她攻击她的那次很像,跟凌晓若的猫灵也有相似之处,每个玄门中人运用灵气方式都是不同的,相似的波动很可能就说明了一件事:这些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有很大可能都是同一个人。 并且,就是这么恰好,她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凌晓若也是如此,而周皓轩虽然没有她们两人的时间这么凑巧,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阴月阴日,那个幕后主使……是不是对出生时间带阴的人特别偏好? 往严重了说,此事关乎她自己的性命安全,敌在暗她在明,只要不找出那个幕后主使者是谁,她总会很不自在。 不过这件事,现在就是再急,那也是急不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往右边走了两步,正好和沈陵宜并肩而行。根据她的观察,沈陵宜早就很不耐烦了,中途好几次都想要转身就走,毕竟学校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看,哪里还有激情。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就是忍住了。 聂棠悄声在他耳边问:“我问你一件事?” 她一说话,沈陵宜立刻敏感地往边上让开了一大步,跟她保持在一臂距离以上:“什么?” 聂棠看着他们中间一下子空出来的距离,不禁挑了挑眉。她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一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寇学姐这个类型的女孩子?” “……”沈陵宜板着脸,他们根本就不熟,凭什么要回答她这种隐私问题,可他再对上她这好奇的神情后,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聂棠思索了片刻,用很认真的语气回答:“我觉得这是你的错觉,那样太无聊了,你不会喜欢的。” 人总是要追求新奇感,寇真真这类女孩子乖巧单纯,看上去脾气也很好,可是当真和沈陵宜交往,很容易被他那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伤到自尊心,可是这类女孩子又不敢把心里的不满用语言发泄出来,也没有高明的手段让他吃瘪,这段感情不可能靠其中一个人的退让而维持下去。 而沈陵宜脾气大,性格还特别傲娇,却对一段感情十分慢热,两个慢热的人凑在一起,不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吗? “……你管我喜欢什么类型,”沈陵宜嘀咕,“反正跟你没关系,我又不喜欢你这样的。” “嗯,你不喜欢我,不过你有没有发觉,你强调这句话,已经强调过太多遍了,这算不算欲盖弥彰?”聂棠笑着逗他,“还是说,你其实也应了网络上那句话,虽然嘴硬,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 沈陵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好像今天第一次见到她一样。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不知矜持的女生,他都拒绝了多少次了,她现在竟还觉得……他在口是心非?!他是哪里做得不好给她这种奇怪的错觉,他改还不行吗?! 聂棠看着他脸上那震惊的表情,就只想笑。 她忍住嘴角噙着的笑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正经严肃:“你的主修专业是土木,就是画一张图纸,总也要反复修改推敲;还有数学,在计算出最后的答案之前,首先要保证之前过程没有出错。反复的计算、实验、验证,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这结果才是真实可信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沈陵宜:“……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微积分才考了几分,还好意思拿数学来举例子,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嘛? 他们说着小话,不知不觉就脱离了寇真真的“校园游览队”。而他们所站的位置,刚好是离启真湖不远的情人坡上,顾名思义,这里就是校园情侣最常约会的地方。 聂棠仰起头,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她漆黑的眼睛里就只有他的倒影,语气温柔,却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我的意思就是,你难道就不想验证一下?” ------题外话------ 今天pk了,内心毫无波澜,pk 三天都加更的。评论奖励xxb,所以快点让评论像暴风雨一般砸向我吧。 第59章 她有这么喜欢他 沈陵宜正想反问一句“验证什么”,就被突然投入怀里的柔软身体给震住了,属于少女的身体柔软而馨香,细软的长发扫过他的下巴、他的锁骨,还有他裸露在衬衫衣袖外面的胳膊。她抬起双臂,直接环住了他的腰。 沈陵宜就像被雷给劈了,但是震惊过之后,很快又回过神来,飞快地思考着:原来女孩子的身体抱起来真的有那么舒服,可是她这样未免也……唉,未免太过分了,难道就有这么喜欢他吗? 就算真的喜欢他,也不能这样没有矜持,他还是喜欢矜持点的…… 聂棠只抱了一会儿,就松开手,把双手背在身后,朝他微笑:“好像,你对我是没什么感觉啊。” 沈陵宜慢慢地结束了自己的心理活动,嘴硬道:“哼,你知道就好。” 聂棠正要开口,就看见柏樱发觉她不见了,还回转过头来找她,等到看到他们面对面站在情人坡上,又朝她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柏樱现在真觉得,她家那单纯像头小绵羊的表姐,要是能有聂棠一半能撩,估计就已经把男朋友带回家了——不对,如果她表姐能有聂棠这么聪明的话,就根本不会去喜欢周皓轩这样的风流大少,没见人聂棠对周大少爷根本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吗? 聂棠朝她微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对着沈陵宜说:“好可惜,本来还想把实验一次都做完的,现在被人给打断了,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沈陵宜那张脸唰得一下就黑了,堪称变脸比变天还快:“你还想做什么实验?”抱了一下难道还觉得不够吗?要是不够的话,也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你想得美,竟然还想有下次!”沈陵宜语塞了半晌,偏偏又骂不出什么话来,还开始语无伦次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就算你用那个纸片女鬼诱惑我也没有用,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你说话,你就是满嘴跑火车——不是,满嘴跑舌头,说的没一句真话,你就是耍我玩,你——”话还没说完,他直接掉头就跑了,连自己那脑仁比金鱼还小的表哥也顾不得了。 聂棠慢腾腾地走到柏樱面前,还笑容满面,可是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坏。柏樱看着沈陵宜狼狈逃跑的背影,好奇地问了句:“你刚才说了什么,怎么他反应这么大?” 虽然她没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可看结果就知道,肯定是沈陵宜惨败,这才落荒而逃。 聂棠微微笑道:“沈同学不是拒绝了我好多次吗?于是我就骗他说,怎么能这样草率就下结论,至少也该实验一番。然后我就试着抱了他半分钟,好像效果有点适得其反。” 柏樱:“……唔,你嘴上说适得其反,可是心里是不是还很高兴?” 聂棠还是微笑:“周少现在已经参观过我们学校,又打不算捐一个实验室出来,是不是该请他离开了?“ 柏樱立刻举双手赞同:“赶紧赶紧,最好让我表姐以后都不要再遇见他,她明明也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一碰到周大少智商就完全不在线。” …… 寇真真作为乖乖女,从来不早恋,不叛逆,又因为成绩好,读完本科就保研,保研期间还直博,一直处于一个美好的真空地带。她没有见过多少世间险恶,一旦陷入一段感情,其实反而会看不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旁观者清,柏樱当然知道周大少不是良配,可她表姐却偏偏不知。 就算她已经看不下去表姐那少女怀春的模样,可她也毫无办法。从前她进入青春叛逆期的时候,她爹说一句她就要顶一句,爹妈不让干什么就偏要干什么,寇真真的叛逆期可能比她要晚一点,她要是硬不让她和周皓轩往来,她说不定还会产生“全世界都不懂她的爱情”的悲壮感。 周皓轩见她们回来,唯独少了沈陵宜一个,也就顺口多问了一句:“我表弟呢?” 聂棠回答:“他刚跑开了,可能还有什么事急着去办。” 周皓轩一直都觉得他性格从小就有点别扭,突然跑开也的确是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并没有往心里去:“我刚才还和真真说,上回在海边的旅行其实很有意思,除了那个笔仙游戏,咳咳咳,但现在我们吸取教训,不再玩那种游戏就是。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来?” 聂棠直接回绝:“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恐怕没空出去玩。” 玄门新秀大赛的初赛就在下个月,据说需要三到五天时间,如果要参赛的话,她还需要向学校请假,而她的微积分也还没把握考到及格分以上,时间迫在眉睫,哪有时间玩乐? 周皓轩哪里肯就这样放弃,在出门长途旅行的过程中,他才能有机会对她关怀备至,大献殷勤,才有机会打动她的芳心:“也不需要很多时间,最多就一周时间,不如去东南亚的海岛休闲游?” 聂棠只是摇头。 周皓轩顿时有点不耐烦了,他没见过像她这么油盐不进的人,换成别人早就忙不迭地答应了,也不知道她是在矜持什么,他好歹也是讲格调的,哪会对漂亮的女孩子用强:“这不好吧,上次的事还没谢你,就是想找个机会道谢,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就是在玄门,那些老头也得卖我家一个面子。” 聂棠凝视着他,轻声道:“周少是想说,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怎么还敢拒绝你的好心邀请喽?” 周皓轩突然感觉到有点哪里不对劲,可是有说不出来,只得道:“我没想用我爸来压你。不过我爸每年都会资助玄门,你既然也是玄门的人,这点面子总是要给吧?再说,你想当风水大师,难道就不需要交际了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适当的交际也是必须的。” 聂棠缓缓地笑了:“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周皓轩迷茫地望着她突然变成浅琥珀色的瞳仁,当她微笑起来的时候,这笑意没有进入眼睛里,却让她那张漂亮的脸变得更加妖异,让他开始觉得困倦,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甚至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他还在想,怎么突然困了,他这几天都窝在家里,睡眠按理说应该是很充足的,就算太阳再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再试舒服,也不至于在公众场合就直接闭上眼去了吧? …… 他迷糊了一阵子,很快就被人给推醒了:“……快起来,你忘记等下还有场慈善舞会了吗?” 周皓轩莫名其妙。 第一,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等下还有什么慈善舞会要参加,第二,他很清晰地记得,刚才和聂棠对视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困倦,然后……然后就不记得这后面发生的事了。他痛苦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时,整个人宛若雷劈过,呆若木鸡! 他嗷地大叫一声,又狂奔到洗手间,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再次惨叫出声:“我怎么会变成一个女人?!” 第60章 幻觉汹涌1 加更 而之前那个叫他起床的佣人满脸为难:“可是大小姐……你本来就是一个女人啊。” 周皓轩猛地转过头,目眦欲裂:“胡说,胡说八道!我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女人?!”他想也不想,一把拉下自己的睡裤,当场证明自己的身份:“看,我有男人的器官,我怎么就不是一个男人?” 佣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隔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大小姐,可是你……” 可是你真的是一个女人。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句话。 周皓轩低头一看,又差点叫出声来,他看到自己正穿着一条真丝的满是蕾丝花边的内裤,而内裤底下是平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属于男性的东西。 周皓轩双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又或者只是自己的错觉,反正等他醒来之后,一切都恢复原状。可是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他的母亲拎着一条露肩的礼服裙走进他的房里:“怎么又睡着了,我之前不是让**叫你起床了吗,快点把衣服换上,我们再去美容院里做个补水,晚上还要参加晚宴呢。” 周皓轩死死地盯着那条性感的礼服裙,除了微露香肩之外,这条裙子还是露背的,那开叉一直开到了臀部上方一点点,这裙子是照着他的喜好挑选的没错,可他之所以喜欢这类礼服裙,是因为它穿在性感美人儿的身上,而不是穿上自己的身上! 周母又从敞开式的衣柜里挑了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那鞋跟足足有十公分这么高,堪比凶器。 周皓轩这回坚强地没有再晕过去,而是咬牙切齿道:“这种鞋子……怎么能穿?!” 周母不甚在意地回答:“这的确穿着累脚,不过也就是一个晚上罢了,你就坚持坚持吧。”她见他迟迟不动,干脆亲自动手,把他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了,开始脱他身上的睡衣。周皓轩臊得厉害,甩开她的手道:“妈,我自己可以穿的!” “可以个头!”周母生气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你根本就不想去那个慈善晚会是不是?你觉得你爸逼你去相亲,还不乐意了。我告诉你,今晚你必须去,李家的少爷到时候也会出现,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爸在外面早就养了一个儿子,要是你不能跟李家联姻,以后周氏就会成为你爸养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的,你以为我们母女俩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周母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周皓轩最见不得母亲掉眼泪,忙道:“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换衣服,这还不行吗?你别哭了好不好?” 周皓轩拎起那条性感的礼服裙,苦着脸往身上套,那裙子不但暴露,腰身还掐得紧,他套上裙子之后,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才把身侧的拉链拉到顶端。 周母看着他藏在裙子底下隐隐约约的小肚子,眼神不善:“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在晚宴前一个月开始就要节食,不吃宵夜,你到底有没有做到?” “…………”周皓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从前怎么都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要受这么大的罪过?! 可是这一切却远远没有结束。 当他拼命把自己的双脚挤进那双红色高跟鞋后,他觉得自己的脚被鞋子挤得生疼。而当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站起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就像踩着一副高跷,脚尖绷直,悬在半空中,每迈出一步,就跟在刀尖上跳舞一般艰难! 他都不知道自己过去那些女朋友是如何穿着一双高跟鞋跟在他身边又走又蹦的,其中一任甚至还能穿着细高跟爬山。 她们都是超人吗?! 周母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在他露出来的背脊上一戳:“把背挺直了,弯腰弓背的,你这像什么样子?” 周皓轩欲哭无泪,只得无奈道:“妈,你真是我亲妈吗?我真不是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周母温和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可能会是我垃圾桶捡回来的?要是能捡的话,我当然要挑一个好的,怎么还会捡你这种回家?有个好孩子,还能省却你爸养在外面的那个野种总是对我们家的公司虎视眈眈。你要是有能力,总裁这个位置不就是应该是你的吗?” “妈……”周皓轩五味陈杂地喊了一声,他开始时就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总是会醒的,可是他现在却有点没把握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或幻觉,能够真实到这个地步? 他记得,就在前几天,他从外面惹了女鬼回来,他爸就对他说,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去求他的姨丈,姨丈最近有一件大事要办,怕是顾不上他这点小事,就另外给他介绍了玄门大师。 可是他母亲却叹了口气,幽幽道:“傻孩子,你姨丈到底也是家里人,他就算再忙,难道家里人有事,他还会把你拒之门外吗?反正,你就是觉得你爸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我管你管得严,你也不愿意跟我亲近。”所以连带着,也不愿意跟母亲那边的亲戚走得太近。 可是事实证明,表弟沈陵宜十分关心他,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而听从他父亲意见请回来的黄重全大师却是沽名钓誉之辈,根本就没解决他的问题。 他并不傻,就算一时没看清,但总会有明白的那一日。 …… 周皓轩跟着母亲去了美容会所,全身上下都除了一遍角质,激光脱毛,把自己保养得就像一颗剥了皮的鸡蛋。他还做了一套面部护理,补完水后又有美容师为他画了一整套妆容,足足折腾了他五个小时。 他从前带女友参加宴会,从来都不知道她们还要做这么多准备,还以为就是随手画个妆换身衣服就能出门。就算跟他撒娇叫苦,他也只当对方是在暗示自己看上了什么包和首饰。 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他饥肠辘辘又饱受摧残地跟着周母去慈善晚宴的会场。当他们一进大厅的时候,立刻就被一群贵妇和她们的女儿包围住了,一个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贵妇笑着打趣:“皓轩今晚穿得这条裙子是从哪里定制的,可真合适。” 周母接话道:“是去年圣诞节去伦敦量身定做的。” 第61章 幻觉汹涌2 于是那个贵妇又对着周皓轩,把他脚上穿着鞋子,脖子上戴着的海蓝宝石项链,耳垂上戴着的同款宝石耳坠,还有脚腕上的钻石脚链都给夸奖了一遍,夸得他整张脸都黑了——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个男人,被一群女人这样围着,还对他身上的衣服首饰品头论足,这种感觉太让他崩溃了! 就在这时,李家的少爷从外面进来,他身上的西装三件套还是从英国萨维尔街定制回来的,萨维尔街是有百年声誉的裁缝街,大到一件大衣,小到一枚胸针一粒袖扣,都一应俱全,精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周皓轩和李家少爷从前还能算得上是朋友,两个人在英国留学时经常一起参加趴体,可回国之前,李少爷开始进入自家公司,再也没有功夫跟他一道鬼混,能和他经常一起玩的人,不是只拿股份不参与公司经营的闲人,就是进了家里公司但只是混混日子领个虚职的。 周母立刻领着他迎了上去,和李夫人热情地寒暄:“很久不见俊生,原来都这么成熟了,一看就是一表人才。” 李夫人也吹捧道:“皓轩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 两位母亲互相社交吹捧,竟聊得其乐融融,最后异口同声:“看我们,光顾着自己聊天了,都把年轻人给忘记了,就该让年轻人自己去玩。” 周皓轩不敢当众反抗自己的母亲,只能悻悻地跟着李俊生去晚宴厅外面的露天花园散步。 他实在穿不惯脚上的高跟鞋,走一步就扭一下,龇牙咧嘴,觉得自己的脚踝大概已经扭得成了馒头。 李俊生目不斜视,连多给他一个眼神都闲麻烦,开口就说:“周小姐在国外留学回来后,听说进了家里的公司,不知道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周皓轩呵呵了一声,随口敷衍:“也没做什么,就是做点公司里的业务……” 他在自己家里的公司是有职位的,但三天打鱼两天撒网,一年到头几乎就没有多少出勤率,他所在部门副总是从别的大公司挖来的职业经理人,经验丰富,还热爱工作,而他的秘书兢兢业业,从不懈怠——他的下属都这么勤奋努力了,他哪里还需要努力工作? 李俊生转过身,眼睛里有那么一点鄙夷:“伯父不是没给你机会,你却一点都不珍惜,难道以后就想靠男人养吗?” 周皓轩想骂人的心都有了,靠男人养怎么了,他难道就不能靠男人养吗?再说,他一直都是靠自己的爸养着,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能被亲爸养着也是一种福气,有多少人想靠爹都还靠不着呢! 于是他故意恶心对方,掐细着嗓子举例子:“是啊,我就是喜欢靠男人养着,现在是我爸养我,以后等我结婚了,就是老公养我,我是凭本事让人养的,关你什么事?” 李俊生反倒没有发怒,微微一笑道:“周小姐好高的志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周皓轩深吸了口气:“……”妈的,就你牙尖嘴利! “不过,”李俊生又道,“我听说你家还有个私生子,听说周总还把他带在身边出去谈事,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入驻董事局了。” 正好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周皓轩抓起一杯鸡尾酒,直接泼到了他的脸上:“滚吧你,小爷懒得听你挖苦!” 他气得用细细的鞋跟一脚碾在他的脚背,李俊生痛得倒抽了口冷气,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在这个时候,男女之间力气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他根本就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只觉得手腕痛得厉害,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 李俊生道:“没教养!” 周皓轩抬脚就踢,用力地踢了几脚,可一点用都没有,突然眼珠一转,抬起膝盖,用力地顶向了他的胯部。 作为男人,对于男人身上的弱点都是很清楚的,他就不信自己变成了女人就不能打倒一个李俊生! …… 可是当他在花园外面吹着冷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得罪了李家。要是他妈知道他相亲不成不说,还出手打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教训他。 他真是有点崩溃了。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幻觉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他一点都不想当女人,尤其是这样根本没有尊严,连动手打架都打不过对方的弱女子! 他提着手上的高跟鞋,赤脚在花园里闲逛,就算脚底不断被细碎的小石子膈着,他都觉得还没穿着高跟鞋走路来得痛苦。 突然,他看见了花园深处的一张白色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孩。她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和这周围灯红酒绿的热闹场景格格不入,她的侧脸很美,鼻梁挺直,下巴的曲线优美,一双眸子虽然垂着,可眼睑下面那颗淡红色的小痣却十分可爱。 周皓轩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她可爱,甚至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腾起了一股凉意。 他在进入这个奇怪的幻觉之前,就是和她说了两句话,还看了一眼她突然变得有点妖异的双眼。 而这种晚宴,她本来就没有资格拿到请帖,可她偏偏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这里?! 周皓轩迟疑了片刻,凶狠地喊了一声:“聂棠!”然后大步踩着小路上的石子朝她走去,当他的脚底接触到粗糙突起的石子时,只痛得龇牙咧嘴,又蹦又跳。 聂棠闻声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周少,当女人的滋味好吗?”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搞的鬼,是她把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周皓轩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她面前,用力把手上的高跟鞋扔向她的脸:“闭嘴!你还不赶紧把我变回去!” “变回去?”聂棠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伸手一挥,那双差一点点就要砸到她身上的高跟鞋突然消失了,“为什么想要变回去?这不是很好玩吗?变回去,就不好玩了啊。” 周皓轩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地摇晃起来,一点也顾不上自己那糟糕的仪态在外人看来就是活脱脱一个泼妇:“谁要当女人啊,你脑子有病吗?我明明就是一个男人,你把我变成女人算什么?!” 第62章 请你当一个被渣男抛弃的女人吧 加更 聂棠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你不喜欢吗?在你心里,不就是这么看待女人的吗?我让你过一过你想象中的女人该有生活,难道不好吗?”她的语气特别特别的无辜,似乎真的很不理解为何他这么反感她的安排。 “妈的,你是一个疯子吗?你不要随意帮我做决定好不好?!”周皓轩都要发疯了,“你快点把我变回去啊!” 聂棠微微一笑:“急什么呢,我总是会把你给变回去的。不过在这之前,你就当做多体验一段崭新的人生不好吗?” 被人不怀好意地追求,等追到手后又被随意地抛弃,周围人只有嘲笑而没有同情,若是从一开始就各取所需那还好,可寇真真这样单纯的女孩子,面对周皓轩这样的花花公子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只会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她向来都知道,解决问题不能只解决表层,不管是她也好,柏樱也好,如果只是苦口婆心地告诉她,周皓轩并非良配,他也从来都不喜欢你,就只是在玩一个爱情游戏,寇真真也不会相信。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直达重心,一口气把底下盘踞的根系都给拔出来。 而这个根源就在于周皓轩自身。 她沉思了一阵,做出了新的决定:“你说得对,如果我只是把你变成一个女人,你还不能有这么直观的感受,所以之前的策略并不太正确……” 周皓轩目瞪口呆,连骂人都骂不出来:“所以什么?你他妈是脑子有病还是心理有问题,你——”他骂到一半,突然失去了声音,不管他怎么张嘴,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聂棠打了个响指:“所以,我决定让你当一个被渣男欺骗又被抛弃的女人。” …… 周皓轩现在想起小表弟的那句话,觉得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不听呢?他都提醒过他,千万不要随便去招惹聂棠,千万不要随便去招惹聂棠,他怎么偏偏就当耳旁风呢? 玄门的人大多都有点邪门,可也没有哪一个邪门成她这样的! 这一回,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猛地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有人敢扇他耳光?! 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包天,竟然打他的脸?! 周皓轩想要跳起来,把这一巴掌给还回去,可膝盖才刚离开地面,又扑通一声跪回了地板,他发觉自己很虚弱,全身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刚才也不过动了这么一下,就眼冒金星,眼前发黑。 只见一个凶巴巴的中年男人指着他,发狠道:“你知道错了吗?!” 周皓轩本来想问,他该知道什么错?可这个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张嘴,回答:“我没有错!” 这个声音……清脆动听,听起来十分耳熟。 可是下一刻,啪得一声,他又挨了一记耳光,这回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摔倒在地板上。 “你干嘛打她?”一个中年妇女手上还端着果盘,见状把果盘随便一丢,立刻冲上来护着他,“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打她做什么?” “她哪里知道错了?!”中年男站起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她知道什么错!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未婚先孕也是对的,人家周大少哄了她两句,她就深信不疑,我们劝她不要陷进去,她就完全不信,我们是她的爹妈,难道还会害她吗?” 周皓轩这会有点想起来了,他当初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在国内遇见了一个叫应岚的女孩子,应岚就跟寇真真一样都是那种乖巧听话学习好还很努力的女孩子,他当时吃多了山珍海味,又想尝尝清粥小菜,就和人打赌能不能在一个月内追上应岚。 结果自然是得手了,他周少出马,哪有追不到女生,应岚那种,根本没花多少工夫,连一个名牌包都没送出去,就追到手了。可是他每一段恋情的保质期就只有那么几天,一旦对方被他追到了,他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满脑子想着分手了。 应岚从前都没谈过恋爱,一下子就陷入了爱河,无法自拔,还觉得周皓轩是真心待她,就算他从前花心,那也是从前的事,如今浪子回头。 可浪子如果能这么轻易回头,那又怎么会叫浪子?周皓轩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好女人而回头,这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周皓轩很快就厌倦了这段恋情,开始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复她的信息,拿出了各种冷暴力的手段,还让自己的秘书去帮他扫尾——应岚要是觉得自己亏了,可以开个价,反正他周大少有的是钱。 可应岚不要钱,也不要补偿,就只想跟他再当面谈谈,甚至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还发现自己怀孕了。 …… 周皓轩现在就附身在应岚身上,体会着当时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应岚的父亲劝女儿打掉孩子,重新开始,不要再去惦记她得不到的人。可是应岚根本不听,在被父亲罚跪又打耳光后,她在三更半夜收拾了几件衣服,离家出走了。 因为她还没大学毕业,根本没有工作,也没有经济来源,卡里只有不到一千块,还是这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而她就靠着这不到一千块钱,离开家,甚至连学校那边都没有请假,去了周边一个小城市,租了一间价格最便宜的出租房,住了下来。 应岚没有文凭,就只能去找一些工资低廉,又十分辛苦的工作,比如洗碗工,外卖员,超市收银员。她身上已经有了身孕,本身身体也不太好,还有轻微的贫血,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很快就支撑不住了,有一次在端盘子的时候突然昏倒。 然后那家小餐馆才发觉她竟然是一个孕妇,害怕自己担上责任,就把她给辞退了。而随着她渐渐显怀,没有人再敢用她,反而还劝说她回家好好养胎,不要再这样辛苦了。 对于应岚来说,她要是不工作赚钱,就连现在住的那个小隔间都没法继续住了,怎么敢不工作?于是她只能花了身上所剩不多的积蓄,去买了一辆好几手的电瓶车,开始风吹日晒送外卖。 本来周皓轩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坚持不下去,最后乖乖回家认错,恢复过去的生活。可应岚实在太倔,竟然最辛苦的送外卖的工作都肯做,一日三餐不定,饿着肚子骑着电瓶车走街串巷去送外卖,和白领们去挤电梯,因为外卖快要超时而急得当众哭出来,可是最后又抹干眼泪继续去送下一家。 周皓轩能感受到她起伏动荡的心情,感觉到她的委屈和痛苦,她的疲惫虚弱都加倍回馈到了他的身上,他几乎都要被逼疯了! 第63章 你的故事真精彩 周皓轩从来都不知道一个没有文凭大学肄业的女生想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多么艰难,安逸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和空气一样的存在,在拥有时永远不会感到他有多么需要,只有在窒息时,才会明白它的可贵。 周皓轩好几次都对着应岚大喊大叫:“求求你回家好不好?!我求你了,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你快点回家吧!你不是很爱学习的吗,难道大学肄业就不觉得可惜吗?你就不想再继续自己的学业了?!” 就在他快要被逼疯的时候,应岚终于到了待产期。她不敢再挺着肚子走街串巷送外卖,只能窝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有一天凌晨,她的羊水破了,还挣扎着想要自己爬起来去医院,还是跟她合租一间房子的小夫妻看不下去,把她给送去了医院。 在路上,那妻子红着眼睛骂她:“孩子她爸在哪里?你都要生了,他都不来看看你,怎么会有这种男人?这种男人的孩子你还敢生,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周皓轩听到这句“脑子有毛病”,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他之前就拿过这句话骂过聂棠,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快有一辈子,他都快要忘记他过去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了。他甚至开始想,不知道他让秘书去帮他处理分手后,应岚到底怎么样了,她……她是不是就过着这样的生活,苦苦挣扎着想要把他们的孩子给生下来? 这一切到底是幻觉,还是真正的现实? 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他希望这都是幻觉,可是幻觉,会这么真实吗? 等到应岚被推进手术室里,外面的手术中的灯亮起,他发现自己竟被一个人留在外面。 这台手术持续了很久很久,他隐约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惨叫和哭泣,可是他进不去,他就像被黏在走廊上,无数推着推车的医疗人员从他身体里穿过。 终于,聂棠穿着一件白大褂,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她还是这么好看,穿着这样一件单调的白大褂,就像穿着什么华丽的裙子在t台上走秀一样。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了,若有所思道:“你的故事远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 她虽然能把周皓轩拉入幻觉,却没有办法为他创造出一个世界。 他的幻觉都建立在他自己的经历上。比如他的父亲的确是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他的母亲非常非常的焦虑,开头几年还会骂周皓轩不知上进,家中公司不知道守住,却白白便宜私生子。比如他在过去的确是追求过一个叫应岚的女生,在他把人给睡了之后,就直接提了分手,应岚家教严格,父母一定不愿意她未婚生子。 周皓轩这个时候已经服气了,就算要跳脚,也实在精疲力尽,跳不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对付我。” 聂棠微微一笑:“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周皓轩语塞了一下,又问,“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要你……”她想了想,回答,“离开寇学姐,还有跟她一般的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你要是想玩,可以去找那些玩得起,也愿意跟你玩感情游戏的人,为什么要去欺骗那些玩不起的人呢。” 周皓轩嘴硬道:“是她们太蠢,我过往的经历就明明白白摆在那里,谁都能看到,谁都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那些女人还要扑上来,那能只怪我一个人吗?” 聂棠笑了,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轻声说:“所以,你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周皓轩抬手搓了搓脸,还没说话,忽然看见标志着“手术中”的灯突然熄灭了。 他激动地等在门口,伸长脖子想要去看应岚最后生下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他对应岚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在跟她朝夕相处,有了许多许多共同经历之后,他突然对那个孩子产生了期待。 他甚至想着,他……他其实应该去找应岚,把她和孩子都接回来,单亲母亲实在是太辛苦了,他应当负担起属于他的那份责任来。 之前送应岚进医院的小夫妻立刻迎了上去,焦急地问:“生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 医生叹了口气,把口罩摘了下来,心情也很低落:“这位孕妇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贫血,营养不良,胎位不正,她之前都没有来医院检查过,就是……唉,太迟了。“ 这时,从手术室里推出了一辆盖着白布的推车,白布底下隐约是一个瘦弱的人形。 周皓轩连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盯着聂棠:“你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你把她给害死的?” 聂棠摇摇头,叹息道:“不是我。” 她用一种诡异的怜悯眼神望着他,缓缓问道:“害死应岚的那个人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害死她的人,其实是他。 正因为他对感情的轻忽和不负责任,害死了一条美丽的生命。 这全部都是他的错。 周皓轩只觉得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了起来,可他并不觉得这种令人晕眩的扭曲让他难受,因为他的心脏一直都在隐约抽疼。 直到—— 直到他突然又看见了聂棠那张可恶的面孔,寇真真正躲在她的背后,怯怯地望着他,落落大方的柏樱反而用一种看到奇葩的眼神盯着他瞧。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自己竟是泪流满面,再一模自己的胸膛,平整的、还有刚刚去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胸肌,再往下看去,看到自己半挂在膝盖上的长裤和他那条子弹内裤,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中,慌乱道:“我不是,我没有,我——” …… 他的腿间凉飕飕的,皮带完全被解开了,裤子也往下掉了一半,正要落不落地卡在膝盖上。不光是柏樱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怪异,就连周围经过的学生也停下了脚步,用一种看到了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看。 甚至还有学生立刻给学校保卫科打电话,让学校的保安队赶紧过来,这里有个暴露狂需要处理,还不知道是不是有精神问题,有没有暴力倾向。还有给他拍照的,录视频的,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寇真真更是紧紧地抓住聂棠的衣服,惊叫道:“你这个变态!你不要过来!” 第64章 他撞到的是聂棠啊 周皓轩:“……”他连忙把裤子给拉了上去,手忙脚乱地系着皮带。 但是他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庆幸,他总算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不用变性成一个女人,继续当周家大小姐跟李家联姻,也不用继续跟着应岚过那种痛苦而绝望的生活。 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聂棠,咬牙切齿地问:“那都是做梦对不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应岚也是假的,她还过得好好的,对不对?” 聂棠无辜地回答:“我不知道啊,这些事,难道不是只有你才最清楚吗?” “你这个——这个,”周皓轩挖空心思想着脏话,他现在满肚子都是正在沸腾的脏话,准备随时喷薄而出,喷她个一脸,可又有点恐惧,生怕她再把他投入那可怕的幻觉,要是再来这么一次,他真的得疯,“你是不是有毛病?”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路过的男生壮着胆,冲上前一拳痛殴在他的下巴上,周皓轩猝不及防,直接被打懵了,根本记不得自己可以还手。于是又有几个男生冲上来,一人给了他一拳,把他给制服在地上。 最先动手的那个男生还跑到聂棠面前献殷勤:“聂同学,你看这个变态已经被大家给制服了,你不用害怕。” 周皓轩被按在地上摩擦,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也不过一时见色起意,想约她出去旅游,顺便增进增进感情罢了,可是这事情就迅速急转而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多少人拍了他衣冠不整的照片,要是放到网上去,他自己都把标题给想好了——“启真大学惊现耍流氓事件,其人原是周家大少”。 若是他因为此事上热搜,别说他爸会想要抽死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没脸做人了! 学校保安队的反应十分迅速,一接到学生举报,在五分钟内就赶到现场,直接把按在地上的周大少爷带走。 一分钟后,正在图书馆看书的沈陵宜看见坐在对面自习的同学周睿噗得喷出一口水来,那口水无法避免地溅到了他的手臂。他的洁癖症立刻犯了,拼命地用湿纸巾擦着自己的手臂,还拿出消毒型的洗手液搓了三遍。 喷完水后,周睿差点笑抽过去,足足笑了快有两分钟才把手机放到他面前。 沈陵宜瞟了一眼,正看见校内的云水论坛中有一个帖子迅速变红,回复数量也飞快地增加,那个帖子的标题简直耸人听闻:《校园惊现暴露色情狂,请各位女生小心,尽量结伴而行》。 他把帖子往下拉了拉,正看见周皓轩那张熟悉的面孔,这张照片的一角,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聂棠。 那个帖子非常详尽地描述了当时帖主的亲眼所见:本来是想穿小路去东二教学楼的,突然听见有女生惊叫,正看见某长发森系学姐花容失色急忙躲闪,原来是遇到了校园暴露狂。而那个变态还一把扯下自己的裤子,大喊一声,你看,我有男**官,我怎么会是一个女人!这个时候,聂校花挺身而出,一把把长发学姐挡在了身后,面无表情直面变态。幸亏总算有男生见义勇为,把那个暴露狂痛揍一顿,让学校保安队把人给带走了。 帖子底下有骂变态的,有讨论这变态的本钱算大还是算小的,还有心疼聂校花,赞扬她保护学姐有担当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件事发生得莫名其妙。 沈陵宜啧了一声,他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之前都说得很明白了,让他不要去招惹聂棠,不要去招惹聂棠,聂棠这人邪门得紧,他偏偏不听,结果……结果是不是还要他去把他给领出来?! 他一把抓起桌面上的课本,连看都不看随意往书包里一塞,就站起身准备走人。 周睿见他突然要走,还有点奇怪:“你的图纸都画完了?借我参考一下?” “参考个头!”沈陵宜愤愤地把书包甩到身后,“我去救人!” …… “我家里没有精神病史,我表哥也没有……”沈陵宜一脸麻木地站在校长室解释,“对,他精神没有问题,从前也没有表现过暴露癖。他就是……就是突然想开个玩笑,在场的女生都是认识他的……” “开个玩笑?!”校长简直都要咆哮了,“沈陵宜,你觉得这种玩笑好玩吗?啊?要是你的姐妹碰到这种事,你还能说这是开个玩笑?!”他和沈陵宜的父亲曾经是同学,也知道他家情况特殊,本来还想听听他的解释,结果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沈陵宜被校长喷了一脸口水,用力抹了把脸:“我的意思是,这是聂棠和我表哥之间的玩笑,他们——”他转过头,正对上聂棠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又卡壳了,他虽然能猜到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可也的确只有猜测,他根本、就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聂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说:“沈同学的意思是,我是玄门的人,而周少最近撞见了不太干净的东西,我就帮帮他喽,但是好像不巧,非但没有帮到什么忙,反而把事情给弄得更严重了,是我学艺不精,都是我的错。” 她轻而易举地就退让了。沈陵宜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她递过来的这个台阶顺势下了:“对,差不多……是这样。” 周皓轩闷声不吭,他现在受到的精神创伤太重,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哪里是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他根本是撞到聂棠了! 校长见他们两方都达成一致了,还说得煞有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联合起来蒙骗他,立刻气闷地反问:“他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让他当场脱裤子?!” 沈陵宜噎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了:“就是那种生前有暴露癖的鬼……” 他在校长室争取了十分钟,还被校长喷了一脸口水,他的父亲总算匆匆赶来,一见面就说:“抱歉,我前段时间在忙跨海大桥修整的事情,都没有关注家里的事,这才知道我这个侄子玩笔仙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沈陵宜的父亲是目前玄门的第一人,他温文儒雅,穿着一身唐装,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翡翠珠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木质的手杖,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深色的绳子编了起来,垂顺地束在身后。 即使如今人到中年,他也依然眉目英挺,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 沈正清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他也是临时接到他的电话,却是让他过来帮忙圆谎的。 第65章 终于要到联系方式了 加更 周皓轩是他妻子的亲姐姐的儿子,喊他一声姨丈,可要他亲自管教他,到底还差了一层关系。而周皓轩本人就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什么事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从前运气好,没有踢到过铁板,结果这次终于栽了。 他还看了站在一边,脸上还带着礼节性微笑的女孩子,那女孩长得太漂亮,红唇雪肤,嘴角微微扬起的样子实在是太招眼了。 校长见沈正清都这么说了,再加上当事人聂棠也主动承认此事是她的错,便再也懒得去管,喊来教务主任,让她去盯着校内论坛,把相关的帖子和视频都给删了,还让各位辅导员发通知下去,让学生们不要再以讹传讹。 可最后会不会有人顶风作案,把这件事给发到网上去,那他真的控制不住。 聂棠走出校长室,就听身后有人说:“这位小朋友,请你留步。” 她回过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沈正清,他皱着眉,表情有点怪异地望着她,又补上一句:“我大概听陵宜说了一遍这件事的经过,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故意偏颇,你能不能把整件事的起因和经过都告诉我一遍?” 聂棠望着这儒雅的中年人,而他恰好还是公认的玄门最强者,可他对着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平和,并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回答:“好啊,我当然……知无不言。” …… 沈正清听完聂棠的叙述,足足沉默了一刻钟之久。 他见过不少玄门新进冒出头的年轻人,不巧他的儿子沈陵宜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沈家是玄门世家,沈正清的父亲本来就辈分颇高,又老来得子,沈正清就成了玄门辈分极高的那一辈,连带着沈陵宜也要被许多年纪都能当他爷爷的人喊小师叔。 他原来以为,沈陵宜的天赋已经足够高了,却没想到聂棠在没有师长指点的情况下,也是如此出色:“……叶家这些年,都没有派人来教导你吗?” “他们觉得我是瞎炮,所以早就把我除名出族谱了。”聂棠落落大方地回答,“我自己才刚摸索到一点门道,前几天才开始接生意。” 她望着沈正清,直截了当地问:“那么沈先生,您相信我之前所说的话吗?” 沈正清顿了一下,回答:“相信。” 他突然转过身,卷了卷身上那件真丝唐装的袖子,扬起手上的那根手杖,直接朝着周皓轩劈头盖脸地打去。周皓轩刚被大学男生联合起来揍了一顿,现在见姨丈来了,好不容易才在面对聂棠时多了几分底气,又被姨丈狠抽了起来。 沈正清抽他一下,就问一句:“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胡作非为,糟蹋人家女孩子了?” “人家女生都是爹娘父母养的,凭什么要被你骗心骗感情?” “你父母不好好管教你,这回就由我越俎代庖,好好地教你做人!” 周皓轩哭爹喊娘地四处逃窜,但是不管他怎么逃,都逃不过沈正清手上那根手杖:“姨丈,姨丈!我知道错了,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什么用?你已经对别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沈正清数落道,“我看就是你父母都太溺爱你,把你宠成这个废物点心,你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周皓轩哭喊道:“我知道错了,我明天就去应岚家里给她道歉!” “道歉有用吗?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聂棠一脸笑意地望着周皓轩上蹿下跳地挨打,似乎还觉得眼前的场景挺有意思。沈陵宜瞪了她一眼:“你就是故意的吧?” 聂棠听见他的问话,朝他微微一笑:“啊,我当然是故意的。” 沈陵宜气闷地望着她。 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可能她的做法有点过分,可是最过分的那个人说到底还是周皓轩,如果他不做那些事,也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说到底,这都还是他咎由自取。 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好气啊! 尤其是,他在知道周皓轩就是个脑仁比金鱼大不了的家伙,他竟然还敢把他丢下和聂棠单独相处,这件事他多少也是有责任的。 果然,聂棠又反问了一句:“难道,我有哪点做错了吗?” 沈陵宜咬牙逼出一句话来:“没有,你一点错都没有!” 聂棠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柔声道:“没关系啊,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应该指出来。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就该还你一个人情。要是你觉得我没错,那看在我最后还是放过你表哥的份上,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沈陵宜都要佩服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了,“好,算我欠你一次。” 聂棠于是又笑了,笑得特别灿烂,简直让他心生警惕。 “……你想干嘛?” “等我回家去想一想,回头再告诉你。”聂棠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先加个好友呗?” 沈陵宜:“……”他,是不是还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不过无所谓,等他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情给还了,就把她给删掉,不,删掉还不够,还必须拉黑名单! …… 聂棠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心里高兴,脸上也一直带着微笑,被送聂嫣然回家的陈助理看到了。她还很八卦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是有喜欢的男生跟你表白?” 聂棠摇摇头:“不是,就是要到了联系方式而已。” 陈助理啊了一声,又心想,她家小棠还真是清纯可爱,只是要到联系方式而已,居然都能这么高兴。于是她鼓励道:“加油哦,要是实在喜欢,干脆就把人给睡了吧。” 黄鼠狼把自己盘在她的肩上,朝着陈助理咔咔咔叫了两声,黄鼠狼实在不懂这种思想肮脏的人类,整天就想着睡啊睡的,一点都不负责任。 就黄鼠狼的眼光来看,周皓轩这家伙还真是活该。就连它们黄鼠狼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伴侣,要给伴侣寻找食物,喂饱它,周皓轩就是人渣本渣了。现在他被聂棠这心黑黑的人类给黑了好大一把,也算是他活该,死得一点都不冤! 另一边,沈陵宜觉得自己把联系方式给了聂棠,她总会主动联系自己的吧。毕竟她之前还会找一些很弱智的话题没话找话说,既然现在连微信号都有了,她怎么可能不物尽其用。 要是她主动来联系他,那么他再提一提他表哥这件事的后续,再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再折腾他那脑仁大不过金鱼的表哥了。 然而,沈陵宜在吃晚饭的时候,就时不时拿手机出来看一眼,为此还被父亲给批评了两句,他吃完饭后又继续等,一直等到九点半,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题外话------ 不会攻略傲娇的女人,不是好符修by聂棠 第66章 应岚的后续 眼见九点半过去,时间直奔十点,再下去大家都到了该睡觉时间,就不适合再去打搅了。 他只能主动地编辑了一长段话:“下午的时候,我爸带着表哥去了那个叫应岚的女生家里,上门道歉,还当着应岚父母和应岚本人的面,给他父母打了电话,又把他给揍了一顿。应岚父亲不愿意收下我表哥的经济赔偿,只要求他不要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面前。他也答应了。你觉得这个处理结果可以吗?” 他编辑完,还通读了一遍,觉得他这语气实在是太客气了,根本没有表达出他心中的愤懑、郁结还有无语。 根据周皓轩语无伦次的说法,他在幻觉中看到了应岚怀孕,还离家出走,在外颠簸流浪,最后难产而死。 他内心的罪恶几乎要把他给压垮,兢兢战战地上门求原谅,结果在应岚家楼下看到应岚本人穿着运动服出来倒垃圾,在那一瞬间,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冲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嚎啕大哭,哭得就像个一百五十斤的熊孩子。 然后应岚连垃圾也不扔了,直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脑子有毛病啊!” 周皓轩被打了一巴掌,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回味无穷地摸了摸被扇红的脸颊,嘿嘿笑道:“你原来没事啊,哈哈哈,没事就好,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对了,你是不是生下了我的孩子,赶紧带我去看看啊?” 应岚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连脸色都变得铁青铁青,一边骂他脑残,一边还对他拳打脚踢:“谁生下你的孩子了!你这个渣男脑子里是不是有坑?谁会给你养孩子,你这脑残!” 于是小区里在楼下散步闲逛的大爷大妈都纷纷聚拢过来围观,有的给应岚加油呐喊,有的上来劝架,还有在边上指点江山:“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脾气太差了,动不动就动手,这不,老王家的儿媳妇就是和他儿子打架,还打进了派出所,民警同志实在是太辛苦了……” 沈陵宜不知道他爸是什么感受,反正他在这大爷大妈层层叠叠的围观和指点之下,只想扒开一条地缝把自己给深深地埋进去。 而聂棠,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沈正清理清楚来龙去脉,最后还感叹了一句:“这小姑娘蛮厉害的。” 他真是好久没有看到手段这么毒辣的后辈了,不但一次把他那花心滥情的侄儿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今后在对待感情的事情都不敢随便,最后还知道要主动上门向对方父母真心实意的道歉,他这个当姨丈的都自愧弗如。 于是他对沈陵宜说:“叶家还真是奇葩,他们居然觉得她是瞎炮,我倒觉得叶远风那一辈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沈陵宜本来想反驳,但实在又找不出一个名正言顺的反驳点,他虽然怼人时能出口成章,可不会胡编乱造故意贬低别人:“……她是厉害,要是不出意外,今年这届玄门新秀大赛她还可能会夺冠。” 原本今年这届的大热人选是徐临川,他从十八岁开始参加比赛,连着四年都是第二,这回是第五次参赛,也是最后一次参赛,等到明年的比赛开始,他都已经过了二十四周岁生日了。徐临川念念不忘,只想拿一次第一,可惜撞上了横空出世的聂棠。 沈正清微笑道:“行了,皓轩这回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你也同她说一声,好让她放心。” 沈陵宜可不觉得她会不放心,她会给周皓轩下了这么一个绊子,根本就是恶趣味发作,就跟凌晓若事件是一样一样的。 …… 于是他就编辑了上面那长长的一段话,想把整件事的结果告知于她,可是等他打完字,他又觉得凭什么要对她有这么好的态度,就把那句“你觉得这个处理结果如何”给删掉了,接着又觉得前面描述周皓轩凄惨下场的话实在太具体了,她要是看到,还不得意地把尾巴都给翘起来,于是就把整一段都给删掉了,重新打上“我爸已经带着表哥上门道歉,你该满意了吧”。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把握得特别到位,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郁闷、不满,还有责问。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还劳动他父亲亲自出马,要知道他爸最近在忙一个大工程,全国各地到处飞,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他还设想了一下聂棠会有的反应,如果她敢顶回来的话,他还有好几次可以反击的点在呢。 结果,他等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把下下周才要交的概率与统计的作业全部写完了,一看手机,她根本就没理睬他! 沈陵宜看着就只有他那一条的聊天记录,真是……好气啊!要加他微信的人是她,结果不理不睬的人还是她,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而另外一边,聂棠则开始准备玄门新秀大赛初选的作品。 她本就是符修,自然要用自己最擅长的符文来参赛。一般来说,用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转运符和辟邪符,这两种符也是最常见的,但凡玄门的修者,肯定都会画。 可是会画和画得好根本就是两码事,有些人画出来的符连笔画都不连贯,中间那股“气”早就断了,这符就算能用,也只是个次品。 聂棠直接画了她改良过的转运符,她改良过的转运符效果比一般转运符还要更加猛烈,基本上,只要拿到这枚符的人,在短时间内气运就会大幅提升,甚至气运好到随便走到哪一家街边小店,买两张刮刮乐,都能中大奖的程度。 但是相对而言,这副作用也就特别明显,在转运符失效后的一个月内,此人也会特别特别的倒霉,倒霉到走在人行道上都有可能会有一辆车子冲上来撞他的地步,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在这段倒霉期内窝在家里尽量少出门。 她把转运符绘制好,又用透明塑封袋把它给封好,夹进了课本里,准备明天就把这个作品给寄出去。 这枚转运符效力太强,一下子把她仅剩的稀薄灵气给全部抽干了,她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好一阵,躺着躺着,就直接睡着了,等到看到沈陵宜的信息,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第67章 约会胜地 她几乎都能猜到沈陵宜的反应,他肯定得气得半死。她现在再回复,对方也不会领情。于是她早早地出了门,去学校附近的网红烘焙店买了今日限量供应的早餐——红豆牛奶欧包和坚果酸奶。 顺便,今日学校食堂的粥又煮糊了,她还发微信提醒他:“今天一食堂的粥又糊了。但是我给你带了早饭哦【附图】【附图】。” 沈陵宜昨晚睡得太晚,有点睡过头,正一边跑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赶,中途还顺便看了一眼手机,正巧看到聂棠发过来的那句话,手机啪得一声砸在了地上,玻璃屏幕摔成了蜘蛛网。 沈陵宜觉得自己跟聂棠已经不是一般的气场不合,跟她沾边的都没什么好事! 当他抱着那本厚重的《古代文物修复与鉴定》狂奔进教室时,秦越茗教授才刚开始点名,听见教室后面传来椅子被翻下来的响声,还不悦地抬头看了一眼。 秦教授自己一个人激情洋溢地讲完一节小课,中途让大家休息五分钟,自己就坐在讲台后面看书。好学生可遇而不可求,真正适合做这一行的学生更是凤毛麟角,他读书育人这么多年,都没培养出几个得意门生,失望太多次,现在早就麻木了。 聂棠往后看了一眼,突然站起身,提着一只牛皮纸袋往后排走去,又在万众瞩目中走到了沈陵宜的面前。 他早上起得十分勉强,还在犯困,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整个教室都安静了,这安静来得突如其来、极其诡异,他敏感地一抬头,正对上聂棠那张漂亮脸蛋:“……” 他觉得自己都要神经过敏了,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嘛?” 聂棠把手上的牛皮纸袋放在他的桌上:“你的早饭。” 沈陵宜本来还想很有骨气地拒绝,可是当他闻到那从纸袋里飘出来的奶香味,又觉得自己实在饿得慌。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到底是接受她送的早饭,还是拒绝。接受有点不甘心,可又不想为了她跟自己过不去。 聂棠把纸袋推到他的面前,就直接把座位搬到了他的前座,还反过来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好吃吗?” 沈陵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纸袋拆开了,才吃了一口,忽然听到她这么问,反而差点被欧包给噎到,含糊道:“还行吧。” 聂棠把课本里夹着的用作参赛的转运符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你觉得这个符如何?” 当她拿出那张转运符的一瞬间,他就不由自主地定睛去看,就连原本很美味的早餐都变得食而无味起来:“这是你准备送初选的作品?如果你选这个去参加选拔,一定能通过。” 他伸出手指,隔着塑封袋缓缓地描摹着她画出来的曲折笔画,喃喃道:“我觉得还有不少改进空间——我不是说你画得不好,就是给了我灵感,其实有些笔画还可以更加精简……” 正巧上课铃声又再次打响,聂棠把这张转运符从他面前慢吞吞地抽了回去,夹在课本里,微笑道:“先上课。” 沈陵宜死死地盯着她取走转运符的动作,她就一点都不在意把这张符夹回了课本里,好像这枚符篆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一样! 她转过身正襟危坐等待秦教授讲课,他就在焦虑的漩涡里度日如年,她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先是这样恶劣地挑起他的兴趣,然后又风轻云淡地把东西给收了回去,留他一个人挖心挖肝地难受…… 他趁着秦教授没注意,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身体前倾,凑到她耳边说:“等下课了,你可以走,但是得把符留下!” 聂棠很好脾气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计较他这样的态度。 沈陵宜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对她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样,她亲手画出这样的符来,那就说明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也是一个可以成为他势均力敌的对手的人。 他有点迟缓地把注意力转移到握住她肩胛的手掌,只觉得女孩子就是连骨头都是软软的,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体香。 …… 古文物专业的学生们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人惊悚的事实,那个从来对任何女生都没什么好脸色的沈陵宜突然变了,他非但没有日常一顿怼聂棠,还纡尊降贵地帮她背着沉重的书包,跟她一道离开了教室。 众人:天啊地啊,我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月底到了伙食太差学习太辛苦,所以才产生了这种恐怖的错觉?! 沈陵宜脾气烂嘴巴还毒,这是公认的,其次,他还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的钢铁直男,你就给他抛个媚眼,他都会反问你是不是眼部肌肉抽搐。 虽然大家都暗戳戳地觉得,聂棠大概暗恋他,可也没有一个男生会嫉妒他得到了校花的青睐,毕竟聂棠实在是被他怼了太多回了,如果这就是欲擒故纵,那也是脑残级别的欲擒故纵,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现在,他好像开始开窍了? 他们直接去了湖边的草地上,把书包铺在地上,继续研究符文绘制的方法。 沈陵宜一谈到和他专业技能有关的事物,身上那股低气压都一扫而空,直接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现场给她画了一个新的转运符:“你原来虽然画得也很好,但有些笔画其实是可以省略的,笔画太长,容易断笔,也太耗费灵气,我就觉得最好在之前的基础上做点改动。” 聂棠凑过去,和他肩膀靠着肩膀,头挨着头去看他在纸上新画的转运符:“你这样改,其实灵气的损耗并没有减少多少,不过画符的成功却可以提升不少了。” 沈陵宜侧过头,忽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再想想还没有别的改进方式。”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睫毛又长又直,皮肤白得像玉,嘴角微微扬起,娇艳得引诱人凑过去亲一下。 他突然觉得,别人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聂棠她……长得还真挺好看的。 所以同寝室室友总是提起聂棠聂棠聂棠,三天不提个三遍都觉得这一天是不完整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聂棠伸手拨了拨长发,把头发别在耳后,忽然笑起来:“我知道要请你帮我什么忙了!” 之前因为周皓轩那件事,他反而还欠了她一个人情,既然答应了,他当然也不会赖账,他还以为她提出的要求肯定和符文有关,毕竟他们这还是第一回 心平气和坐在一块儿谈论这点共同的爱好,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气氛还相当和谐。 如果是跟她一道研究符文绘制的话,应该会很有意思的,就算多研究几次,他觉得也可以。 谁知聂棠指着遥远东面,压低声音道:“你看我们学校有幢鬼楼,论坛上还有很多和鬼楼相关的鬼故事,不如我们晚上去冒险好不好?” “……”沈陵宜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得一言难尽,他真是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有这种奇葩的爱好,学校那幢被隔离空置的教学楼是不是鬼楼他不清楚,可是论坛上那些鬼故事一看就是人编出来的,明显就不靠谱,“我才不去,你换一个要求重新来过!” “不要,”聂棠竟然还蹬鼻子上眼了,跟他柔声细语地撒娇,“我查过资料了,这块地从前是一片坟场,弄不好这附近还有积尸地,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出从前的格局了,但是传闻倒未必有假。” 沈陵宜:“不行,就是对我发嗲也没用!” ……这种原则性的问题,是撒撒娇就能解决的吗? ------题外话------ 因为上架前的推荐位恰好缺了篇现言,勤劳勇敢又有存稿的我就省略掉排队,直接上架了。 今天是12号,15日12点后上架,这三天都会加到3更,要麻烦大家尽快跟上我的更新进度,因为有些章节会倒v,多少能省点钱。 因为这次上架比较匆忙,所以存稿并不算很厚。在首日更2-3万日后,每天四更1万字左右。有特殊情况会提早请假。 还有这三天的评论都还是有奖励xxb啊,但是为什么没有几个妹子愿意给我这个发奖励的机会呢?我的评论真的好少啊,哭唧唧。 第68章 今天还是如此美貌的妈妈 加更 最后他还是没有松口,可聂棠这家伙居然也丝毫不肯让步,非要提她这个见鬼的去鬼楼探险的要求,他们僵持了片刻,就各自散了。沈陵宜带着她绘制的那张符文去了玄门裁决所,把东西直接交给了裁决所一位担任玄门新秀大赛初选评委的长辈,那位长辈正是徐临川的师父姚大师。 姚大师一看到这符文,差点就要疯了,如痴如醉地当场临摹起来:“这个符画得真妙,实在妙极了!虽然和传统的画法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可恰恰是这些妙到巅毫的改动,让这转运符的效用提升了无数倍。就算副作用也会增强,那也无伤大雅,跟它本身的效用来说真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他临摹了好几遍,直到最后一遍才临摹成功,那效果比之这张原版却还是要稍逊一筹,就皱着眉问:“这是谁画的?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跟他之后从隋老板处求购来的转运符有异曲同工之妙,明明都是一样的构架一样的笔画,可是最后出来的效果却有差异。这画符的人,若不是花了一辈子细心打磨画符技巧,就是天生奇才! 沈陵宜双手插在裤兜里,有点不太情愿地开口:“这是我一个同学画的,她叫聂棠,原本姓叶,今年打算参加玄门新秀大赛。我看她天分不错,叶家都没找个老师给她指点一条明路,觉得还挺可惜的。” 他们玄门之中都有不成文的规矩,新人在成长之前,都需要家中长辈教导,把他们领上明路,而不是把人给扔在一旁让他们自己摸索。 毕竟如果在此道上颇有天赋,总会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场景,会听见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师长教导,天赋越强,反而越容易精神崩溃。 姚大师顿时都惊诧了:“你说她都没有师承?这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没有师承,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野路子,在玄门这种有很多规矩的地方,没有师承基本就处于鄙视链最低端,就算本事不错,旁人提到她的第一句话还是离不开“此人就是个野路子”这句话,直接一句话就能够否定所有的成就了。 沈陵宜是真的不觉得野路子有什么,她能自己摸索出成果,那就说明她天赋好,又肯下功夫,天道酬勤,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姚大师一拍大腿:“……哎呀,这回临川又悬了,他这水平,最多也就是个第二。“ 沈陵宜这才想起,徐临川已经觊觎第一名太久太久了,近两年他一直都是夺冠的大热人选,可最后要不他的对手走了狗屎运,要不就突然冒出什么意外来,他一直憋屈地屈居第二。很显然,他这一回大概也逃不掉万年老二的称号了。 也不知道姚大师跟徐临川说了什么,反正晚上的时候,徐临川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他说话的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说,你到底是对我有多大恨,我还以为我这次第一是稳了,你却非要让聂棠也来参赛,我再不拿到冠军就老了……” 玄门新秀大赛的年龄线设在二十四周岁,他这悲凉如雪的人生就只有一个二十四周岁啊! 沈陵宜很敷衍地回复:“输给一个连师父都没有的新手,你好意思吗?” 徐临川被噎得无法反驳,聂棠不但是新手,还是被叶家人给除名的瞎炮,那可是万分之一概率的超级大废柴,而他隐约明白,自己可能连一个被称为废材的人都不如……他的脸很痛。 但是很快,徐临川突然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最近你和聂棠的关系很好啊……” 据说还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坐在学校的情人坡上聊天,一坐就坐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走的时候沈陵宜还很明显的恋恋不舍。 虽说他对这个小道消息心存疑惑,毕竟他认识沈陵宜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他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过,他在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都只有“走开,我今天心情不好”这一种表情,最多最多也就和面无表情互相切换一下。 沈陵宜盯着那行字,觉得有点烦恼:这算什么,他和聂棠的关系什么时候好过了?也就是最近,他发觉他们好像还真的有点共同语言,再加上聂棠在符文上总有很特别的见解,还特别的博学多才,跟她的长相一点都不像。 于是他回复道:“你别瞎说,我是真的不喜欢她。” 虽然聂棠有点邪门,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稳得很,不太可能被打脸的。 …… 另一边,聂嫣然发觉最近她的演艺事业突然变得顺遂了那么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一直都是靠脸演戏,碰到要求高的导演,对方都要愤怒地冲她怒吼,还表示以后再不可能跟她合作。唐正行现在虽然只拍商业片,可对演技的要求,还有情感演绎到位的程度,都一如文艺片那样严格。可是最近,整个剧组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对聂嫣然的态度简直太诡异了。 在又一次ng后,唐正行把聂嫣然请到主摄像机前,把她刚才演绎的那个片段给重放了一遍,好声好气地说:“聂姐,你四十五度的侧脸是特别特别好看,但是你任何角度都好看,你真不需要再自己给自己找角度了。还有,你把自己代入角色设身处地想象一下,一个女人,曾经是位名伶,她嫁给了一位当地军阀,而军阀又很快另有新欢,而这位新欢的女儿还抢了你的女儿的未婚夫,你会有什么情绪,肯定不止是吹胡子瞪眼睛这么简单吧?” 聂嫣然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无法设身处地去想象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便回答:“这不可能,我家小棠这么聪明漂亮,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把她未婚夫给抢走?” 唐正行:“……”行啊,他也觉得聂棠这姑娘漂亮又聪明,可这不是在演戏吗?你演戏不代入角色,反而去考虑现实中这事能不能成立,那还叫演戏吗? 他抹了把脸,又抓好几根头发下来,但语气还是那么和蔼可亲:“那换个说法,你现在就想,当你很生气,非常生气,生气到想要歇斯底里,但是又无力改变现实,甚至都不敢爆发——我要的就是这种情绪,你能演吧?” 导演助理:“……”今天唐导忍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火,也就拔自己几根头发出气,大概是心情非常好了。 那可还真是很难得。 终于在下一场戏里,聂嫣然勉强把她自己的戏份给过了,可是跟她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却不行,站错了机位。 唐正行当场就扔下手上的剧本,站起来狂吼:“你入行当演员都多少年了,难道还不知道要看机位吗?连新人都比你强,知道还有机位的存在,亏你以前还得过奖,评委是被眼屎糊了眼吗!” 整个剧组静默无声:“……”难道聂嫣然美貌的光环已经影响到唐导了吗?! 而接下来,不管聂嫣然演成什么样子,唐正行永远是态度和蔼可亲地给她说戏,那态度比他当年刚出道还没得奖还是个籍籍无名小导演前还要和气。导致聂嫣然都产生了一种幻觉,她现在成了唐正行的金主爸爸,他根本就不敢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不满。 聂嫣然:真不是很懂他。 等她当日的戏份收工,唐正行还特意把她给送到了片场外的停车场,叮嘱道:“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自己上镜不好看,你今天在镜头里还是那么美貌。” 第69章 这不就是一张纸 加更 陈助理正要去发动汽车,忽然听见这句话,脚一崴差点摔倒在地。 这还是鬼才唐正行吗?要不是她很清楚明白地知道,聂嫣然根本就没有后台,她都要怀疑聂姐最近是不是搭上哪位大佬了! 聂嫣然摸了摸脸,对他的夸奖还是很受用,遂笑道:“唐导你快点回去吧。” 唐正行磨蹭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聂棠——她最近好不好?学习顺不顺利,工作辛不辛苦?据说风水那一行可不太好混,都是要看资历看年纪的……” 聂嫣然顿时大怒。 好你个唐正行,她还在想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呢,原来是惦记着她的宝贝女儿。她家聂棠还没过二十周岁的生日,他唐正行都三十多岁了,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要开始奔四十了,还是个二手老男人,竟然还敢觊觎她家宝贝:“她学习很好,工作也顺利,还找到了个男朋友,跟她一个年纪,看上去正相配。” 唐正行哦了一声,搓搓手:“那就好,就是那个……” 聂嫣然又转过头,问陈助理:“小陈,今天小棠是不是还说要跟男朋友出去约会?” 陈助理一脸懵逼,但还是配合地猛点头:“对对对,小棠今天出去约会了。” “虽然说,我是个很开明的人,只要是小棠喜欢的人,我都可以接受。”聂嫣然骄傲地说,“但我还是觉得,找男朋友还是不要找一个年纪太大的,毕竟相差三岁都有代沟,这差十来岁,那不叫代沟,而叫天堑了!都是两辈人了,这不是瞎胡闹嘛?” 唐正行这下听懂了,忙道:“聂姐,你别这样防着我,我就想问问你家聂大师最近有没有画新符了,她原来送给我的那枚安神符最近效果没以前好了,我还想换换新的——” 聂嫣然:“……” 得,原来是她误会了。 可是,等到聂嫣然坐上了陈助理开的保姆车,又开始愤愤不平:“你说这唐正行也太不要脸了,他不走正规途径花钱买棠棠画的符,竟然还要从我这里走后门,他每年赚了多少钱,竟然连这点钱都要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尤其是,听唐正行的意思,他现在这枚安神符竟然还是聂棠送的。她这样可不行,要是唐正行不要脸,问她一下子要去几十个分发给自己圈子里的朋友,那她这风水大师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免费的送多了,东西再好,也都不值钱了。 陈助理这十多年早就习惯聂嫣然各种吐槽,这回听见她吐槽唐正行小气,也就跟着一起呵呵地笑,想当初她刚给聂嫣然当助理,还为她可悲的情商给担心过,现在都已经完全习惯了,还能在其中找到笑点。 等把聂嫣然送到了家,陈助理还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根红线,满足地说:“安神符我也有,是小棠送我的,就算以后效果变差了,我也要把它给供起来留给下一代。”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这一说,聂嫣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动手抓住她的脖子:“好啊,你白吃白拿都不付钱,快把钱给交出来!” …… 陈助理熟门熟路地进了聂家家门,搬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聂棠穿着一套深紫色的真丝睡衣,更衬得她皮肤洁白。她把熬好的美容药汁装进保温杯,放在冰箱里冷冻,是让母亲明天离家时带走的,还有几个安神符,则让陈助理收进箱子的夹层:“妈妈是要去外地拍戏了吗?” “是啊,”陈助理笑道,“明天中午的飞机,接下去要封闭式拍戏,家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怕不怕?” 聂棠眯着眼睛笑:“当然不怕,我这么大人了。” “行,我知道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注意安全,这年头,漂亮的女孩子都要注意安全啊。” 聂棠当然不可能遇到什么她目前还应付不了的危险,毕竟她身边除了有一只黄鼠狼之外,还有一只满脸黑发的纸片女鬼,不论哪一个,都能让人喝一壶。 聂嫣然敷着女儿的爱心中药面膜,穿着性感的吊带睡裙,露着两条又长又白的大腿,懒洋洋地靠在懒人沙发上:“我觉得我得教育你,你说送出去这么多符,就没有收过钱,有了免费的,以后谁还愿意花钱去买?唐正行竟然还敢问我走后门,看我下次不狠狠数落他一番!” 聂棠正端着牛奶在喝,脸上的微笑也特别乖巧无辜:“没关系,唐导是位名导演,多一条人脉就等于多一条路,几个符而已,并不算什么。我的符一般就只卖给玄门里的人,普通人要买,我也是不卖的。” 聂嫣然倏然坐直了身子:“比如卖给叶家?” 聂棠拿着手机一边按一边回答:”是啊,叶家也有来买,我开了两倍的价格,他们也只能掏钱。“ 聂嫣然放在小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只见聂棠往她的银行卡里打了一笔钱,数了数,后面一共有五个零。聂棠又说:“这是他们买符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叶家的钱不拿多可惜。” 聂嫣然喃喃道:“这不就是一张纸……?” 虽然她亲身体验过,聂棠画的符十分的神奇,简直都能颠覆九年义务教育。但也就是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笔,竟然值这么多钱? 她累死累活日夜颠倒赶通告拍戏,还要被人群嘲“人生如戏,只能靠脸”,竟然还不如聂棠随手画几张符来钱来得快! 要知道叶家多抠门啊,当年她丈夫过世后,叶家就没上门来慰问探望过她们母女俩,就连灵堂上匆匆一见,居然连半毛钱的礼金都没掏,现在竟然花这么多钱去买女儿画的符。这笔钱拿着,她都觉得很爽,尤其是想象之后叶家人被集体打脸的场景:看,当初被你们认为是废材的棠棠从现在开始就是你们高攀不起的存在了,想买符?可以,先去后面排队去!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好酸爽。 陈助理的手机也响了一声,她拿出手机一看,不自觉地朝聂棠看去:“呃,这个……我也有啊。” 聂棠小口小口喝着牛奶,微笑道:“陈姐,我妈没发你奖金,以后我帮她发好了。” 聂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训斥说:“不许乱花钱!” ------题外话------ 哄人的技术已经在妈妈身上练到炉火纯青喽,哄一个傲娇又有何难by聂棠 第70章 通过初选 聂嫣然要去外地拍戏,那就说明,就算她夜不归宿,也不会被发觉。于是聂棠就想,要不要干脆就把那次给人情给用掉,找沈陵宜去学校那幢鬼楼探险? 虽然她已经走神在想别的事情,可外人看来,她依然沉浸在她面前的微积分作业上,长长的睫毛一眨都不眨,看上去别提有多认真了。 突然,她身边的椅子被轻轻拉开,有人直接在她身边坐下,还很不客气地把她面前那份微积分作业给拉了过去,又抓起铅笔在上面刷刷刷改了一遍,再把作业本给她扔了回去。 聂棠看着面前那份给铅笔修正过的作业,终于眨了眨眼,又侧过头去,安静地注视着坐在她身边的沈陵宜,他欲盖弥彰地戴着鸭舌帽,还刻意把帽檐压低了,想要遮住他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可惜周围自习的学生早就认出他是谁了。 沈陵宜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了两句话,又把本子往她的手边推了推,只见上面写着: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你微积分到底考了多少? 他是听同寝室男生说过,聂棠微积分考得有点糟糕,但他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漠不关心,根本不想知道其中细节,一听到跟她有关的话题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到底是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聂棠直接在他写的字下面回复:期中考35分。 沈陵宜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还以为最差也是能在及格线上方低空飞过,却没想到能差到这个程度。聂棠倒完全不在意,还按照他修改的步骤,把做错了的题目又重新订正了一遍,感叹:“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刚才总觉得这解题过程都有点怪怪的。 沈陵宜等着她把作业都写完了,再拿过去检查了一遍,这回总算都对了。他长吁一口气,主动帮她把桌上的课本和草稿纸全部都收起来:“昨天你说的那个辟邪符,我有新想法,我们出去说。”他之前为了找她,可把图书馆里的自习室都给找了一遍,总算找到了人。现在为了不让她反悔,还直接把她的书包都给背在肩上。 聂棠当然无法反对,跟着他一前一后离开了图书馆。 沈陵宜出了图书馆,总算可以自由地说话,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埋怨:“你这人还讲不讲理的?你昨天跟我说了辟邪符有八种画法,但是你就只说了七种就去睡了,你这是故意吊我胃口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聂棠微笑说:“啊,我当时是说八种吗?我还以为我说的是七八种,其实我也没有总结过到底有几种,都是自己摸索的。” 沈陵宜郁结地看着她,当场开始掏手机,还把他们昨天的聊天记录给找出来:“你说的就是八种!” 原本他还觉得,过不了多久,他肯定就会把她拉进黑名单,结果现在把聊天记录拉出来一看,大半都是他主动发的,还时不时发很长的一段话,而聂棠一般就只简单地回复几个字,有时候还干脆不回! 寝室室友看他抱着手机等回复,还嘲笑他就像女神的裙下那些“呵呵,没事,在洗澡”的专业备胎。 看看,这都是什么事! 聂棠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就说:“我不太习惯打字,拼音也用不惯,回复微信就很慢的。”有记忆是一回事,可是要让她跟现代人一样打字聊天,她的手速还是很缓慢,还有简体字和拼音都用不习惯。 沈陵宜就像看到怪物似的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不习惯用拼音打字?”这年头,还有年轻人不习惯用拼音输入法的吗?她又不是什么老古董。他想了想,又问:“那你更习惯用五笔?” 不习惯用拼音,那就是只用五笔了,他爸就是这样。 结果聂棠愣了一下:“五笔?” 她那一脸茫然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沈陵宜瞬间有了一种无力感:“……算了,还是继续说辟邪符,你那七种画法,其实都还是太复杂了,我把它们都改得简单了一点。” 昨晚他又一夜没睡,对着她给的画法做出了改进,看他脸上那严重的黑眼圈就知道了,可他的眼睛却还是很明亮,简直都闪闪发光了。 聂棠接过他的笔记本,他这本本子估计已经有些年头,记录了许多关于符文和阵法的要点,都十分的简明扼要。聂棠笑眯眯道:“我慢慢看,你要是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 湖边暖风徐徐,坐在树荫下又十分清凉,沈陵宜经她一提,就觉得自己困得厉害,便往草坪上一躺:“我就小睡一会儿,你等下叫醒我。“ 聂棠垂眸望了他一会儿,又嘴角噙着笑,低头看去他的笔记,看了一会儿,又抬手把飞到他身边的蜻蜓给赶跑了。 等她把沈陵宜改进的辟邪符看完了,他都还没醒,他就是睡着的时候都板着脸,浓黑的眉毛皱得快要打结,可还是很俊美,是那种狂放不羁又带着性感的英俊。 她抱着书包,微笑着凝视着他的睡颜,若是有人把她垂眸凝望的那一刻抓拍下来,就会发现她眼底闪动着温柔的光。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徐临川提着薄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脸上满是疑惑不解,这也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只是前段时间他们都还剑拔弩张,关系紧张,怎么突然就这么和谐了? 聂棠抬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 徐临川:“……”麻蛋,凭什么啊,沈陵宜又不是什么小公主,被吵醒了也就吵醒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聂棠又用气声说:“你找我什么事?走远点说?” 徐临川:“……” 徐临川:“走走走,我们去旁边说。” 他直接把一张通过初选的通知交给她:“你通过初选了,初赛要去蜀地去比,时间在上面就有,你按着这个时间定机票就行了。” 聂棠皱着眉:“那要请五天假啊。”正好每周两节微积分大课,她本来就是数学苦手了,这还一下子缺了两节课,总是有点麻烦。 徐临川震惊了:“请五天假怎么了?你不想请假也可以不去啊!” 聂棠是直接几位评审当场敲定进入初赛的,是最早收到通知的那一批人,可是不管是谁,都十分荣幸,觉得自己得到了玄门中举足轻重人物的认同,可她居然还在计较请假的问题! 是她脑回路有问题,还是他太大惊小怪?! 第71章 拥抱比牵手高级 2更 聂棠当然不可能因为不想请假,就此放弃这次的玄门新秀大赛,她要是真这样做,那才是拎不清。她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临川,问道:“你这种水准,最后能进初赛的多吗?” “什么叫我这样的水准?”徐临川悲愤道,“我可是今年夺冠的热门人选啊!” “嗯?”聂棠有点意外,“可是沈陵宜就比你厉害许多啊。” “沈陵宜是沈陵宜,他就是个怪胎,天生适合吃这口饭的,”徐临川说,“我这是正常偏高水准。” 聂棠顿时兴致缺缺:“那真是无聊。”她还以为到时候会有几个像沈陵宜那种程度的参赛选手出现,那还能说是势均力敌,激发出她的好胜心来。结果就只有一堆徐临川这样的货色,那她去参加比赛,岂不是要吊打全场? 这可真是有点无趣。 徐临川:“……你刚才那个表情,让我好想手痒地揍你。” 聂棠看了他一眼:“柏樱还说你是个绅士。” 徐临川站得笔挺,露出了魅力满点的微笑:“对,我是个绅士。唉,你说你要不要放弃沈陵宜,跟我交往试试?其实我很有经验的,比他那种钢铁直男温柔多了。” “你很有经验?”聂棠若有所思,“是指哪一方面的……经验?” 这个社会远比她过去在的古代还要开放,她当时所在的朝代正是王莽复辟的新朝,处于西汉和东汉之间的动荡时期,她还看到后世的史书上评价汉朝为“乱唐脏汉”,可以说汉朝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就比一般朝代都要开放了。结果跟现代一比,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徐临川露出了蜜汁自信的微笑:“我从初中时候就被小女生追求,十六岁的时候就不是处男了,你说呢?” 十六岁的古人,好些都结婚生子了。 聂棠还没发表任何评价,就听见沈陵宜在背后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别听他瞎忽悠,我跟他一直读一个学校,我们中学读的还是那种军事化管理的男校。” 徐临川:“……” 沈陵宜又冷笑一声:“请问,你十六岁时候是怎么摆脱处男身份的?” 徐临川恼羞成怒:“有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沈陵宜耸耸肩:“因为我不想听你一遍一遍剥毛豆。” “……剥毛豆是什么鬼?” 聂棠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梗她知道,便笑道:“就是祥林嫂一边剥豆一边说‘我真傻,真的’,说得十里八乡都能一清二楚了。” 徐临川简直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冷笑道:“沈陵宜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就是个二十岁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的处男!” 沈陵宜不禁瞄了聂棠一眼,虽然他没牵过女生的手,可好歹还被她主动地抱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拥抱可比牵手等级高多了!就是这些话他不好说,说出来未免就人品低劣,唉。 谁知道聂棠突然伸出手,她那小小的手掌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手指还勾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她微笑道:“看,他牵过了。” “……”徐临川猛地被塞了一把狗粮。还是那种——对方根本不管不顾,一点都不在意他愿不愿意吃这安利,也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感受,就直接拿起这狗粮袋子往他脸上冷冰冰地拍打。 “我通知送到了,任务完成,”他愤愤道,“谁要继续看你们虐狗啊!”说完,就气愤地走了。 沈陵宜有点不太自在地抽了一下手,聂棠没有坚持,自然而然地把手给松开了。他情不自禁地握了握刚才被她碰过的手指,只觉得手指上还遗留着一股滑腻温软的触感——嗯,女生全身都是香香软软的,手掌还特别小,皮肤还白,他们的肤色都差了快两个色号。 聂棠转过头,风轻云淡地问:“我们今晚去鬼楼转转?” “你怎么,”沈陵宜真是不懂,她怎么还跟小女生一样会去在意学校论坛里关于鬼楼的鬼故事,这些故事一看就是假的不能再假的了,“晚上不睡觉,非要去这种地方?有意思没意思?” 聂棠摇摇头,把手机递给他:“我在论坛找到了这个帖子。” 沈陵宜接过手机,潦草地扫了一眼,说实话,学校论坛最红的几个帖子都是关于校园鬼故事的,校园鬼故事在全国所有的高校都很流行,但只要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都是胡乱编出来吸引眼球的。可她挑出来的这个帖子却是一个询问帖,因为帖子说得不清不楚,也没什么招人眼球的字眼,就只有一条回复。 那帖子写的是:楼主今晚和寝室同学一道去鬼楼探险,结果鬼没碰见,反而和一个长发红裙的女生巧遇,那女生长相可爱,就是很害羞,不管我们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只是摇头点头,不肯多说两个字。楼主想要追她,请问大家该怎么操作? 底下唯一的一条回复就是:楼主你先弄清楚对方是哪个学院的吧?连名字都没问到还怎么追啊? 然后那位楼主立刻回复了:你说得对,我先去打听她是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再考虑怎么追人。 沈陵宜嗯了一声:“这个帖子……有问题?” 虽说三更半夜在鬼楼和一个长发红裙的女生相逢,这听起来有点凉,可难免也会有胆大的女生想要测试那些校园鬼故事,才会在晚上跑到鬼楼里去。 聂棠轻声道:“我就沿着这个发帖的人点进去,查到了他是前几届的学生,物理系,没有再读继续研究生,按说毕业也该有五六年了。但实际上,那两年的毕业生名单里都没有他的名字。” 沈陵宜早就领教过聂棠去查人档案的本事,她是本地学生,假期前要帮教务处登记期末分数,就把账号密码给记了下来,自己随时都能去查需要的资料。他的档案估计都被她被背得滚瓜烂熟了,这还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聂棠道:“然后,我就觉得奇怪,去查了他的学籍档案,档案都被取走了,只显示了‘肄业’。按理说学校都会把每个人学生的学籍档案备份留档,就算学生毕业了,也不会直接清空。我还查到学校论坛里有个表彰国家三好学生的通告,那个物理系的男生还得过国奖。” 得过国奖,成绩肯定不差,那怎么还会变成肄业?而学籍档案的全部失踪,也说明了其中有很大问题。 沈陵宜抹了把脸,无奈道:“行,这还不都是你说了算,我晚上去鬼楼还不行吗?” 第72章 其实是明恋啊 3更 在一路回到寝室的路上,他就开始盘算要准备什么东西,虽然还是觉得鬼楼传说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故事,但总得准备一个手电筒吧,还有手机充电宝,关键时刻,手机还能当成照明工具使用。 他完全都忘记了,之前自己有多么抗拒去鬼楼这件事——尤其是,一起行动的那个对象还是聂棠,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完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聂棠直接回家带了几张符纸,整理了一点随身用品,就在学校里面的招待所定了一个房间。 学校那幢被称之为“鬼楼”最早是化学系的实验楼,还在七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大学生能拥有去专业实验室做实验的机会,都是一件千载难逢的好事。只是到了现在,启真大学的校区面积一再扩建,还有了更先进的实验室和教学楼,旧的那幢“鬼楼”外面则拉起了封条,直接封闭了。 这样一来,鬼楼的传闻就更加沸沸扬扬,激起好奇心旺盛的同学去鬼楼冒险,当然,鬼楼里有鬼的传闻一直都有,实锤却没有,反而是学校保安队抓到了很多三更半夜不在宿舍睡觉跑到老楼探险的学生,竟然还有带着酒精炉去烧烤的奇葩,总之一个个全部都记了警告处分。 聂棠为了行动方便,还特意换上了一套运动装,是她大一时选修网球课买的网球服,最近她已经差不多克服了见到现代人穿着袖短裤露出胳膊和腿的不适应,开始觉得现代的服装轻薄,方便,面料还好打理。 当她空着一双手,身上连个包都没背,在鬼楼附近和沈陵宜汇合的时候,他都有点吃惊:“你就准备这样直接进去?” 聂棠从裙裤口袋里掏出了几张辟邪符:“带了这个。” 沈陵宜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符纸,不禁摇头,果然是女生,嘴里说着要去鬼楼探险,实际上却什么都不准备,难道等下就准备负责尖叫吗?他直接把一个手电筒塞到她手里:“拿着。” 聂棠拧了一下手电筒,调到最强光,朝左边一晃,就听见一声“卧槽”,一团黑影飞快地从树丛后面滚了出来:“别照了别照了,眼睛都要瞎了!” 沈陵宜一看,气得当场都想揍人:“你们来干嘛?!”为首的不就是他们寝室的寝室长兼行政班班长周睿吗? 周睿是出了名的八卦,被他看到的事,不出三天保证在整个班级都给传遍了。他都没说自己今晚去干什么,就说万一宿管检查人头,让他帮忙顶一下,现在可好,他干脆还拉着全寝室的人一起来凑热闹。 周睿抬手顶了一下眼镜,一本正经地指责:“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和校花出来约会,还偷偷摸摸不告诉大家,这算是好兄弟的做法吗?” 沈陵宜:“……不是约会啊!” 于是寝室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噫了一声:“行了,我们都知道,就是表面探索鬼楼实质是约会嘛,欲盖弥彰有意思吗?” 沈陵宜百口莫辩。多说两句,室友还直接冲上来一左一右把他给架在中间,使劲地撸他的头发:“原本就知道你不厚道,没想到你还能这么不厚道,明明就跟校花关系这么好,嘴里却一直说不熟不熟——哦,你是不是怕被人抢?” 沈陵宜直接把他们伸过来的手全部打开,又从包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来擦了三遍:“我说不熟就不熟,干嘛要骗你们?!”他朝聂棠看了一眼,只见她已经把手电筒的光给灭了,微笑着看他们打打闹闹,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好具体哪里不自在:“我们赶紧走吧。” 周睿凑上前,主动跟聂棠搭话:“我是土木工程系的周睿,去年拿过国奖,聂同学你好。” 聂棠朝他微微一笑:“你好。” 周睿又问:“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这个问题不让你觉得被冒犯,你是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正暗恋沈陵宜吗?” 聂棠挑了挑眉。虽说她这是有点鸡蛋里挑骨头,可如果是“暗恋”怎么貌似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这下,整个空气都寂静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沈陵宜更是安静得很彻底,他其实挺烦恼的,聂棠喜欢他,那是她自己的事,他也管不着,但是这件事吧……实在是有点影响到他了。不知道多少人揶揄打趣过他,也有很多人还劝他赶紧从了,说他有聂棠这样的女生垂青,他还要摆什么臭架子。 这给他的感觉就是,聂棠就像皇帝,她在那里挑挑选选,不管看上谁,手指一点,对方就不能说一个“不”字,直接就得被脱光了送进寝宫,背后还有一群太监比皇帝还急,比如他这些室友。 聂棠摇摇头:“不是暗恋吧。” “嗯?不是吗?”周睿明显很失望,他的语气里透着失望,表情也很失望,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自作多情的人一样。 沈陵宜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那么淡淡的一点点不高兴,不过介于他一年到头就没几天特别高兴,这一点点不愉快也就不算什么了。只听聂棠又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这明显就是明恋了吧?” 沈陵宜差点一口气没接上去,抽着了。 “哦哦哦,”周睿很八卦地问,“那大概到什么程度了?” 反正问沈陵宜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他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坚决说自己跟聂棠不熟,这要是不熟,还会相约来鬼楼探险,鬼楼探险这种事可是情侣才会来做的。 聂棠想了想,回答:“就跟喜欢我家小黄那么喜欢。” 这次出门,她都把黄鼠狼给留在家里,黄鼠狼很愤怒,自己正对着墙角生闷气,也不知道明天早上它的气能不能消。 沈陵宜忍无可忍,一把把聂棠从周睿的八卦之爪里抓出来:“你不是要去见识见识鬼楼吗?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 校园鬼楼传说定理一,千万不要在夜晚靠近鬼楼,否则你一定会听见里面传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沈陵宜才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吼道:“谁在哪里?!” 他还好,反倒是他们寝室的几个男生顿时菊花一紧,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手电的强光扫来,正打在他们的身上:“你们是哪个班的?半夜不睡觉还跑出来玩,把名字给我登记上,明天找你们辅导员!” ------题外话------ 泥萌真的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好伤心,是想要等我伤心坏了来继承我肚子上的肥肉吗……那么今天周六我就出门去改善伙食增加体重了…… 第73章 迷藏 轰得一声,众人一下子散开了,朝四下里狂奔。学校保安不断晃动手上的手电筒,一边对着对讲机喊道:“这边又有学生半夜出来逛鬼楼,赶紧过来把他们给逮回去!” 沈陵宜猫着腰,抓着聂棠的手,把她带到鬼楼后面,一般这种从前是实验室的教学楼是不可能完全封闭的,总要开窗散散浊气,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扇插销没有反锁的窗子,压低声音道:“爬进去!” 与其跟学校保安在校园里上演追逐战,还不如干脆进到鬼楼里,他们要找不到人,总会去别处巡逻。 聂棠看着黑洞洞的窗子,眯了一下眼睛,很顺从地开始往上爬。可她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艰难地、慢吞吞地爬上了窗台,结果又顿住了。 沈陵宜一直看着不远处那束手电筒的光不断扫射,生怕下一秒就直接扫到他们身上:“你又怎么了?都爬上去了直接往下跳就好了。” 聂棠唔了一声,往边上让出了一个位置:“你先来?” 沈陵宜就差点要脱口而出“你这到底是是有什么毛病”,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他伸手在窗台上一撑,轻轻松松就爬上了窗台,往窗子里看了两眼,就明白她为什么会不愿意往下跳了。这幢旧时的教学楼地基都造得比较低,年长日久,地基还有点下沉,靠墙的地方还堆放了许多杂物,一个控制不好就会直接摔进杂物堆里。 他认命地跳了下去,避开杂物,稳稳地落在一块干净的地方,又朝她伸出手:“你往我这边跳,我接住你。” 聂棠往后看了一眼,只见手电筒的光源朝他们这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小心地在窗台上挪了一个位置,就用力朝他的方向跳了过去。沈陵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的腰,但是让他完全都没想到的是,明明聂棠看上去很瘦,可是那重量一点都不轻,再加上跳过来的冲力,直接把他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你真重啊……”他哼了两声,又趁着她不注意时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背脊,“我以为女生都很轻,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被人说很重,聂棠倒没生气,反而还清脆地笑了一声:“那你喜欢瘦一点的女孩子吗?要让你一只手就能抱起来,那估计就不怎么好看了。” 沈陵宜这时候才想起他刚才还搂过她的腰了,现在暂时躲开了学校保安的围追堵截,他才能空下来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觉得她的腰可真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网上所说的a4腰?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本来还想怼上一句“不管瘦的女生还是胖的女生,反正他喜欢的类型肯定不是她这样的”,但当他看到她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黑白分明的眸子,这句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又说不出口了。 他真是觉得自己不大可能会喜欢上聂棠这样的,觉得自己还是很稳,不可能会被打脸——就算偶尔会有胡思乱想,一定是聂棠长得太好看。他也是正常男生,对好看的女生总是会特别关注一点。 …… “这窗子是开着的,估计又有人进去了!这群学生就没一天肯消停,天天大半夜跑这旧楼里来探险,都是脑残吧!”终于,学校保安发现了那扇大开的窗。 另一个保安也心有戚戚,唉声叹气:“上回还抓到几个在这里烧烤的,这楼里这么多木头,要是真烧起来,等消防到了,估计都烧没了。你说这些学生不好好学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保安的声音从窗子外面传了进来,很快就有三四个保安用钥匙开了大门,打着手电进来抓人。聂棠和沈陵宜对视了一下,拔腿就往楼上跑,一楼没有教室,根本就没有适合躲藏的地方。聂棠推了几扇教室的门都是锁着的,正好推到楼梯口下面那个杂物间,伸手一推,这门就开了。 她已经听见保安们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哪里还顾得到这杂物间是不是干净,直接把沈陵宜往里面一拉,又把门给关上。 杂物间里摆放着水桶抹布拖把,空气中还浮动一股发霉的味道,也不知道这里多久才会有人进来清理一遍,到底积了多少灰尘和细菌,反正光是闻那股味,真的很不好闻。沈陵宜的洁癖症都要犯了,他本来想跟她说,教室门锁着没关系,他有办法开门,但是他都没机会说一句话,她就把他给拉到这里来了。 保安的脚步转眼间就来到了不远处,咚咚咚的,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格外嘹亮的声响。聂棠拨弄了一下门锁,这才明白为何这杂物间没有锁,不是保洁忘记锁门,而是这插销就是坏的,根本就锁不上! 而就在短短的十秒钟内,保安的脚步声已经直逼杂物室,他们就算再想换地方也来不及了。 果然,保安很快就注意到楼梯口下方的杂物间,低声道:“上回就有两个学生躲在这里,还以为能不被发现,学生的伎俩就这么一点——”说完,他一个箭步上前,把门一拉,就愣了一下,讪讪道:“咦,这回没躲在这里啊……” “这杂物间的门锁早就坏了,不过这味道可真是……”另一个保安拿起手电往里面照了照,“能躲得住人也不容易。” 对于学校保安队来说,他们已经在追捕与反追捕中累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学校哪里是学生最喜欢出来夜游的场所,他们都门儿清,也知道哪里最容易躲人,要等在哪里守株待兔最好,每天天黑之后都是斗智斗勇的存在。 第74章 -1迷藏2更 把时间转到十秒钟之前: 现在他们肯定是要被保安给堵在这里了,连条退路都没有。聂棠目光一扫,立刻注意到了靠在墙角边的一个柜子,柜子门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水桶和拖把。她当机立断,立刻把柜子里的东西搬了出来,整个人往里面一钻。 沈陵宜就算再不愿意,他也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也学着她的样子,挤进了这个柜子——他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手长腿长,哪怕一点都不胖,也不可能像聂棠那样轻轻松松挤进柜子。 而这个时候,保安已经打开杂物室的门,进来了。 她缩手缩脚地跟沈陵宜挤在一道,两个人挨挨挤挤,稍微不注意就直接贴到了对方身上。沈陵宜艰难地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娇小一点,显然,就这一点来说,他是很难做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做到。 正巧保安往里面走了两步,忽然突发奇想:“你说这学生会不会躲到柜子里去?” 沈陵宜悚然一惊,如果他们真的打开柜门,发现他们就在里面,而且挤在一起,这画面太美,他根本无法想象! “应该不会的吧,”另一个保安道,“不过你把柜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陵宜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立刻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柜门。聂棠也伸手,直接一张符拍在了柜门上面。 那保安用力往外拉了拉柜子,见柜门纹丝不动,不由大为奇怪:“这柜子又没有锁,怎么就打不开?” “可能是里面东西太多,把柜子给卡死了吧。” “……不是真的闹鬼吧?” “在说什么呢,那些闹鬼的传言都是学生自己编出来的,哪有真的?” 保安面面相觑,显然有点拿不定主意。 沈陵宜心有余悸地在黑暗中跟她对望,柳暗花明,他在刚才那一瞬间,还以为这次是逃不过一次记过了,其实记过还不算最糟的,他要怎么解释他们在鬼楼探险,最后跑到柜子里去,还这么暧昧地贴到一起去的? 而且一提到暧昧,他忽然感觉到手臂的触感不太对劲,那绵软的、柔嫩的感觉,似乎……可能……大概……也许是她的——他下意识地往她脖子以下看了一眼,喉结忍不住动了一下。可聂棠偏偏还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仰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很无辜的笑容,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抱怨:“他们还没走啊。” 一股属于少女身上的香甜气息,轻柔地吹进了他的耳廓,他喉咙发紧,用气声说:“再等等……”聂棠侧过头,眨了眨她那双又长又密的睫毛,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当她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对方一种“我只看着你”的错觉。 沈陵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懵了,满脑子都是“原来她这么好看”在刷屏,一个很好看的女生,刚才还在自己同寝室同学面前承认明恋他,他还真的不受控制地冒出一股淡淡的虚荣感来。 至于她拿“她家小黄”做类比,那也不过是欲盖弥彰,女生总是有点矜持的,他都懂的。 聂棠又眨了眨眼,忽然身体前倾,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沈陵宜:“……!!” ------题外话------ 这章比较短小的原因是接下去的内容会被屏蔽(当然这章屏蔽的可能也不小),分开来也许会有一章幸存吧,这样就是懒得加群,起码剧情还能连上,我这也是很无奈啊…… 第75章 红衣女孩 3更 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沈陵宜先是僵硬了一下,就从柜子里飞快地钻了出去。他抓住门把手摇晃了两下,确认如果没有人从外面开锁,他们就等于被反锁在这个杂物间里了! 他集中注意力,想要让外面的门锁失效——这就跟当初他在凌晓若家中一样,直接把她藏着猫灵罐子的柜子给破开了——可是,不行。 他不能接触到锁,就做不到。 只听聂棠弱弱地在他身后说了一个字:“你……” 他一听到聂棠的声音,整个人都冻结了,刚才那股子意乱情迷却又尴尬甜蜜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让他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这都什么时候,还要去想那种事,这有什么好想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把她的话头给截住:“你别胡思乱想!” 聂棠停顿了一下,又开口:“可是现在——” 沈陵宜有点恼羞成怒道:“刚才就是意外,我看你一直暗恋我,我就……就补偿你一点,反正,这不代表什么,你别误会了。” “……嗯,”聂棠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我的意思是,现在门被反锁了,我们该怎么出去?” 沈陵宜:“……” “如果等外面人把我们放出来,起码也得等明天了吧,”聂棠说,“我跟你在这里过了一晚上……” 沈陵宜:“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在一个空间里待了一个晚上就要负责了吗?” “……不用负责是没错,可是会被记过啊。” 沈陵宜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戳了一针,把他身体里的气都给放走了。其实不用她说也知道,被当场抓住记过是免不掉的,但是夜不归宿被关了一晚上的事情,哪怕校方瞒得死紧,他宿舍那几个家伙也一定会知道,这实在是太让人误会了! 再说……他忍不住又瞟了她一眼,现在别说是初吻了,就连二吻三吻全部都送出去了。 这么一想,他简直就是亏大了! 沈陵宜平静了一阵,总算能够保持表面上的毫无波澜:“总会有办法的。” 聂棠靠在柜子边上,在黑暗中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相信你。”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他大概也能在心里描摹出她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估计还会用那种信任而不设防的眼神看着他。唉,她就有这么喜欢他,老实说,他自己都知道,他的态度可真算不上好,说话也不好听,还总是怼她。 他打量了这间逼仄的杂物间一番,一眼就注意到了顶上的气窗,眼前便是一亮,虽然不能走门,却还可以爬窗。他直接把低柜拖到了气窗下面,又往柜子上摆了一张小凳,低声道:“从窗子里爬出去,外面应该会有管道,再沿着管道爬下去就行了。” 聂棠看着那气窗,蹙着眉,只是摇头。 她可没有那种过剩的自信心觉得自己能够爬得出去,与其让她爬出去,还不如让她直接用爆破符暴力拆门,只不过这拆门的动静不会太小,肯定会被保安队给逮个正着。嗯,那她的罪名就还得再加上两条,破坏学校公物,破坏文物建筑,那倒还不如只要一条之前那条夜游的罪名。 沈陵宜一点都不理解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不肯爬气窗。他没想过她能不能爬上去,只是觉得这气窗也不难爬吧,女生至于这么娇弱吗?于是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硬邦邦地开口:“那我不管你,自己走了?” 聂棠抱着肩,靠在墙上,语气低落:“嗯……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沈陵宜被她这可怜兮兮的语气弄得都有罪恶感了,“难道你就不能爬一次窗吗?这又不难,我等下会在下面托着你,再说这楼层也不高,外面还有草坪,又摔不死人。” 就算他托着她,她也有自知之明,根本爬不上气窗啊。而且让人从下面托着,那姿势多难看,她才不要尝试。 她不说话,沈陵宜那脾气也上来了,一声不吭地踩上了柜子,又踏着摇摇晃晃的板凳,双手抓住气窗的边沿,整个人往上一荡,身受矫健地翻身攀进了气窗,只听沙沙沙几声,他很快从气窗爬了出去,一脚勾住实验楼外侧的管道,手脚并用,就像一头漂亮的猎豹,轻盈地落在草坪上。 聂棠抬手摸了摸还有点刺痛的嘴唇,再闻到杂物间那股霉味,一下子就觉得这空气安静又无聊。她掏出一张避尘符,往身边一抛,只见白光一闪,那些堆积的灰尘顿时都消散了,空气里的霉味也不见了,只剩下灰尘呛人的味道。 于是她又掏出了一张,再次抛了出去,这下连边边角角的灰尘都消失了,她把架在柜子上的板凳拿了下来,自己则坐了上去——既然已经决定等明天找人把她给放出去,那总要选择一个舒服的等待方式。 虐待刻薄自己?那不是她的风格。 …… 当沈陵宜从外面打开门锁,推门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冒着被保安逮住的风险又偷偷溜回来给她开门,结果他看见了什么?! 杂物室变得一尘不染,连之前那股霉味都消失了,她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张松软的毯子,正盖在自己的肩上。 沈陵宜黑着脸,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真的很想留在这里过夜啊?” 他之前都没有发现她还带了毯子,这东西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聂棠看见他,蓦然笑了起来,把毯子一收,那张很柔软也很大的毯子突然变成了一张小小的符纸,直接在她手上燃烧了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一股青烟。 “……快走吧。“沈陵宜也不发脾气了,反正他就算暴跳如雷,她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聂棠跟在他身边,似乎还有点高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沈陵宜只觉得她高兴得莫名其妙,难道她觉得他一个人跳窗离开,把她一个女生孤零零地留在这幢鬼楼里,这事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他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这跟你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换个人我也会这么做。” 聂棠笑着嗯了一声,忽然又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还很微妙地勾住了他的手指,轻声道:“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沈陵宜停住了脚步。其实不用她说,他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现在就站在走廊上,只要穿过这条走廊拐一个弯,就是一排旧时的窗子,他们就能从窗子里爬出去。可是现在,一道人影就挡在了那排窗子前面,似乎那人有一头漂亮的披肩长发。 聂棠之前找到的帖子就说过,那个物理系的男生在鬼楼里遇见了一个长发红裙的女生,他立刻对她一见钟情了。 沈陵宜这个时候也没怀疑她又借故去拉他的手,只是以为她在害怕,就用力握了一下她柔软娇小的手掌,低声说:“不怕,有我在。” 当他走到那个挡在窗户前的人影面前,窗外的月亮正一寸一寸地转了过来,亮白色的清辉映照在她的侧影。她穿着一身长长的红色连衣裙,裙子的款式有些复古,却很适合她的气质,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正遮住了她半边面孔,可隐约也能看见她露在黑发外的清秀眉眼,还有她身上散发着的忧郁气息。 ------题外话------ 沈陵宜:我从前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你,将来也不会喜欢上你。 沈陵宜:走开,你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沈陵宜: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看脸,我觉得自己很稳。 记住男主的打脸三连吧。 第76章 上架第一更(注意前面章节是倒v) 那红裙女生转过头,静静地打量着他们,忽然开口说话了:“你好。” 沈陵宜皱着眉,一脸的“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的超级不耐烦表情。 “你为什么不说话?”红裙女生似乎并不理解他为何对自己不理不睬,脸上还有点忧郁,“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吗?” 沈陵宜耿直道:“不是,是你身上太臭了。难道当鬼就不用讲究个人卫生了吗?” 红裙女生那张秀丽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 她又指着边上的一面墙,问道:“你能看清墙上写的字吗?” 聂棠下意识地就往她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她记得这之前墙上除了灰尘和蜘蛛网就再无一物,可是当这个女生指着墙面的时候,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我喜欢你,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沈陵宜连看都懒得去看,超不耐烦地回答:“走开,你挡着我的路了。” 红裙女生的脸孔再次扭曲了,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深深吸气的动作,虽然她现在根本不需要呼吸了,但这显然很能平复她的情绪,她再次露出一个忧郁的微笑:“你真的不看看墙上的字吗?” 沈陵宜:“我有夜盲,晚上什么都看不清。” 红裙女生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显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不按套路的回答,干脆耍起了无赖:“你帮我看过了,我就让开,不然才不让。” 聂棠这个时候突然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打量了那女生两眼,问道:“你的右半边脸是烧伤了吗?为什么不露出来?” 红裙女生突然转过头,用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转头的动作十分机械,人也不由自主地离开了窗子两步。 月光正映照在她的背后,把她的身影拉长在地板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可是这影子却在地板上张牙舞爪,似乎时刻准备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显然不是一个人类的影子。 沈陵宜挑眉:“原来是只伥鬼。” 现在结合那个又头没尾的帖子,事情就能说通了。那个物理系的男生在这幢鬼楼里见到的就是眼前的伥鬼——顾名思义,伥鬼伥鬼就是为虎作伥的“伥”,伥鬼在生前死于非命,死后就不断引诱活人去送死。 那个物理系的男生,十有八九,已经死于非命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女生忽然变了一张面孔,她的脸变得越来越长,嘴唇撕裂开来,露出底下的獠牙,眼珠也变得纯黑,双手抬起,十根手指都生出了长长的、尖锐的指甲。 她转过头,用她那双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盯着他,缓缓道:“我喜欢你,你能留下陪我吗?我喜欢你,你能留下陪我吗?我喜欢你,你能留下陪我吗?!” 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像一阵风般朝他扑了过去。 沈陵宜手腕上那枚穿着红线的铜钱亮了一下,顷刻间化作了一把铜剑,当他手上的剑碰到那红裙女生的长指甲时,发出了当得一声响,然后在瞬间迸发出一串火焰。只听她极其凄惨地喊叫了一声,原本已经变得十分丑陋可怕的脸完全扭曲了,嘴唇大张,露出底下四颗变形的獠牙。 沈陵宜又一剑自上而下斜劈了过去,正好从她的左侧肩膀一剑贯穿过她的身体,她身上的红裙也呼的一声燃起了一阵浓烈的火焰,可是这火焰在她身上熊熊燃烧,却根本没有烧到周围的木质地板和墙面。 她痛苦地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打滚哀嚎,足足惨叫了半分钟才化为了灰烬。 沈陵宜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直接把窗户推开了,轻轻松松地跳了上去,这才对聂棠示意:“快走,刚才动静有点大,保安估计又要过来了。” 聂棠这回也不敢再慢吞吞地拖时间,手脚并用爬上窗台,又直接往下一跳,还差点摔倒。沈陵宜啧了一声,伸长手臂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领:“窗台才这点高,就能把给你摔着,你这是小脑发育不全还是怎么,走平路是不是还能摔?” 聂棠从前就不是剑修,身体还有点弱,再说当初征伐魔修的时候,她都是在后方坐镇,运筹帷幄,根本不用去前方搏杀。 就算是到了现代,她这个身体的运动神经也一点都不发达,她本人也非常抗拒那种挥洒汗水的剧烈运动,尤其是那种会有肢体接触的。 沈陵宜见她不接话,又嘀咕道:“你这样子,以后还怎么做这一行?让你点个山,你别是爬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吧。” 聂棠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在校园内兜着圈子,有好几次差点就直接跟夜间巡逻的保安撞上了,又在关键时刻被沈陵宜猫着腰拖着一路狂奔,跑得她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我可以不接那种很累……很累的生意,”聂棠一手抓着他身上的衬衫,断断续续说,“我就算算命……摆风水局……就行……” 沈陵宜很无语地看着她这都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忘记为自己辩解,他表面上虽然还是一脸不耐烦,可心里却觉得很好笑,甚至都有点想要笑出来了:“你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算命这一行早就已经不流行了,现在大单的生意都是点穴寻龙,是大风水局,可没你说的那种。喏,那边是女生宿舍,你自己想办法进去,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把她给送到宿舍楼下,难道还要他把她给送到寝室门口吗?至于她要怎么进去,怎么应付楼管大妈,才不关他的事。结果他抬脚走了两步,就见她又跟了上来,只觉得头疼:“这又是怎么了?” 聂棠答道:“我是走读生,不住校。” “……”沈陵宜愣了一下,他的主专业跟她不是一个,还不是一个学院,行政班自然也不在一起,他还真不知道她是走读生,其实绝大多数本地学生都会选择住校的,毕竟还有班集体需要融入,“你不会想让我送你回家吧?” 她要是敢回答是,那他就……就……其实也不能拿她怎么办,唉,真是好气啊。 “我在学校招待所订了房间,”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觉得……可能你宿舍楼下有保安。” 沈陵宜:“……” 聂棠看着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累得直接坐倒在路边的花坛边上,慢慢地调节紊乱的呼吸节奏。 她倒是没有被鬼楼里的伥鬼吓到,就算回头仔细想想伥鬼变身的模样,她的内心也是毫无波澜,但是被巡逻的保安追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难道她真的应该好好锻炼身体,改变一下自己的路线? 第77章 一定要把她拉黑 2更 聂棠从前是符修,本来就很少参加宗门内的比斗,符修肯定没有剑修在比斗上占便宜,剑修一出手,直接一剑就过来了,难道她还能一卷袖子,强调一声“且慢,容我画个符先”? 她从裙裤口袋里取出那被折成一小块的纸片女鬼,低声道:“你看到了吧,要是你落在他的手上,哪有落在我手上这么幸福,一剑过去,你就变成了一团灰。我可不是那样粗暴的人。” 纸片女鬼:“……”被叠成一小块和变成一团灰,到底哪个更好,她还真的不知道,再加上身边还有一头整天对着她蠢蠢欲动,想咬上一口的黄鼠狼,她觉得现在跟魂飞魄散其实也没差了吧。 聂棠又用手指拨了拨她那一小块身体:“你不服气吗?” 纸片女鬼:服气的服气的,水土不服就服你! 大概过了十分钟,沈陵宜又跑了回来,他一见她正优哉游哉地坐在花坛边上,气得直接把她给一把抓了起来:“走,去开房!” “……啊,”聂棠重复了一遍,“开房?” 沈陵宜:“……闭嘴,不是那种意思,你不是说你在招待所定了房间吗?走,我现在回不去宿舍了。” 刚才他跑到宿舍楼下,果真看见有两个保安就在男生寝室楼下徘徊,似乎打定主意今晚要把他给抓住,他本来还想从后面的阳台爬上去,结果后头也有保安,还把阳台的红外报警设备全部都给打开了,可这劲儿想把他给逮住。 这是现实,又不是在演黑客帝国,他没本事在不惊动保安也不触发红外的情况下从阳台爬进寝室。 聂棠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领着他去了招待所,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前台都已经困得趴在一楼打起了盹儿。他们一前一后溜进招待所里,直接上了楼。聂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门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门锁就开了。 聂棠对着穿衣镜看了一眼,只见身上网球服沾了灰,灰一块白一块,再加上之前在学校里躲避保安跑出了一身汗,现在觉得浑身都是黏黏的:“是我先洗澡,还是你先?” “……你先。”沈陵宜坐在靠窗的那张沙发上,摆弄了一下手机,同寝室的周睿他们给他发了微信,问他在哪里,是不是被保安给抓住了,他们还躲在建筑学院的教室里,估计得在教室里过夜了。 该!这几个家伙要是不偷偷摸摸跟出来,哪至于落到在教室过夜的下场? “所以说,你现在还和校花在一起?”周睿问道,“这孤男寡女的,就像干柴烈火,就算你不想烧,这也该烧起来了……” 沈陵宜:“……滚,黑心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其实,还真给周睿说中了,他的确是头脑发昏,吻了她。而现在,在听见浴室里响起沙沙的水声后,他更是有点坐立不安起来,所以说……他刚才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主动提出要跟她一起来开房……不,共处一室的? 反正周睿他们躲在教室,他其实也可以过去跟他们凑一凑,反正他手机电量也够用,说不定他们还能凑几局王者荣耀。 沈陵宜拎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站起身,走到门口,又犹豫了一下,随后又往里走了两步,又再次顿住,再转身,朝门把手伸出了手…… 直接就这么悄悄走了好像不太好,那么就说一声再走吧? 其实他觉得自己对聂棠真没什么,就算之前吻过她,那也是空间太小气氛太好,有点昏了头,难道他现在还会对她做什么? 他在门口转了几圈,犹豫过好几遍,突然浴室门开了,聂棠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和站在门边天人交战的沈陵宜打了个照面:“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沈陵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开口:“你穿得这是什么衣服?难道就没别的了吗?” 聂棠穿着一条真丝睡裙,这睡裙还是她妈妈给买的,黑色真丝滚米白的蕾丝边,这睡裙只能堪堪遮住她的大腿,可是裙摆有一道开叉,直接开到了大腿根部,上半部分也很清凉,低胸v领,只靠两条纤细的带子把布料挂在她的身上。 她抬手用毛巾绞干头发,锁骨上还有几粒水珠要落不落、摇摇欲坠:“这是睡衣啊,没有别的了,就带了这一件。” 聂棠好奇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清澈见底,似乎并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大:“你没事吧?你脸好红呢……” 她上前一步,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额头,很肯定地点点头:“很烫。” 沈陵宜觉得这房间他根本就待不住了,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简直……他都阻止不了他自己的脑补,还是赶在发生无法挽救的事情之前离开最好。 聂棠忽然开口:“你出了这么多汗,不难受吗?” 沈陵宜才刚踏出的脚步顿时又凝固住了,到底是洁癖重要还是他一世英名重要,这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聂棠打了个小呵欠:“你快去洗澡吧,我先睡了,我真是很困了。”说完,就游魂一般荡到靠里的那张单人穿上,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就只能看见被子底下隆起的小小一团,连张脸都没露出来。 沈陵宜刚想提醒她还没吹头发,但是立刻又闭嘴了,这关他什么事啊,她就算喜欢躺在水里睡,他也管不着。 他冲进水气缭绕的浴室,又不自觉地想到,她刚才就是在这间浴室洗的,浴室里除了蒸腾的水汽,就是一股沐浴露的香气,他很莫名地想,这沐浴露的味道实在太廉价,还没有她身上的香味好闻——不,打住!他不能再想这个! 凭良心说,接吻的感觉并不算太差,毕竟她的嘴唇真的很软,还有股甜味——不对,这个也不能想! 他一定要把她的微信给拉黑,反正鬼楼探险他都陪着去了,以后也没什么要跟她联系的,就算拉黑被她发现,他也一点负担都没有。 ——对,就是这样的,他现在就可以把她给拉黑了! 符文什么的,他也可以找他爸去探讨,就算他爸实在太忙,他们沈家有这么多能人,师爷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虽然现在深入简出,不太露脸,只偶尔出来和家人吃顿饭。但他觉得师爷其实比他爸还厉害。 他从浴室出来,只听见房间外面偶尔响起室外空调机转动的声响,聂棠似乎已经睡着了,安安稳稳地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只露出一张脸来。 他躺在床上,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聂棠的名字,直接把她给拉黑了。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这口憋着的气似乎消化了,可以睡得着了。 第78章 经费 3更 等到沈陵宜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八点半了。他今天早上第一节 并没有课,这个时间点完全还可以回寝室再睡一觉。他慢慢坐起身,只见床头柜上空调遥控器下压着一张纸,是聂棠写的:“门卡我留给你了,记得离开的时候去退房,押金不用还我了。” 沈陵宜:“……” 她有病没病,给他钱干什么!难道这押金算是他的过夜钱吗?!他可是很贵的,这几百块哪里够?! …… 沈陵宜在寝室楼下正碰上吃完早饭脸色发黄的室友,周睿直接把一条满是红包的胳膊伸到他面前,沉痛道:“教室里的蚊子好毒,咬了我整整一晚上。” 那几个家伙直接扑到他身上,直接伸手到他口袋里去掏,正好掏出了之前退回来的三百押金,异口同声问:“沈哥,请客吃饭不?” 沈陵宜的零花钱向来是他们寝室里最多的,就算到了月底,也不会突然进入赤贫,据说他现在已经在校外接活干了,另有收入,所以才能过得特别宽裕。再加上沈陵宜在请客吃饭方面向来大方,就算他脾气臭嘴巴毒,人缘却是一点都不差的。 沈陵宜伸手去夺那三张红票子。周睿往后跳开一步,举直了手臂:“这是活动经费!” 沈陵宜臭着脸:“拿回来,这是退房的押金,我等下要拿去还给聂棠!” 室友们:“……哦,这是退房的押金啊。” 沈陵宜:“……” 室友们:“当初说好了一起脱单的呢?凭什么你就这么优秀,都跑去开房啦?” 沈陵宜劈手抢过那三百块,又愤愤地抓住周睿的脖子用力摇晃了两下:“闭嘴!” “凭什么要闭嘴?凭什么不能说话?”室友冲上去,纷纷对他伸出了罪恶的小手,“你连房都开了,凭什么还不让人说?你怎么这么坏啊,平时人模人样端着架子,坏起来简直不是人——” 沈陵宜的身手是练过的,但又不可能对自己的同学出手,缩手缩脚的后果就是被他们一阵蹂躏,正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吃早饭的同班男生看到他们扭打成一团,立刻兴奋地冲了上来,直接来了个泰山压顶。 沈陵宜被垫在最底下,受伤最深,就差点被压成一张肉饼:“都给我……滚开!你们对我到底有多大恨……” “恨得非常深,”周睿从书包里抽出一张课表,推了推眼镜,“校花现在正在文科楼上古代汉语文学,九点半下课,现在赶去文科楼正好。” 沈陵宜简直匪夷所思:“怎么连课表你都有了?” “防患于未然罢了,这课表难道不该每个男生人手一份吗?” 当初刚进校的时候,整个学校的男生都蠢蠢欲动好吗?毕竟聂棠长得这么好看,谁都想去追一追,结果她不太喜欢跟人说话,态度还很高冷。 相比之下,同样是校花的叶卿言就显得亲民得多。所以一直以来,暗恋聂棠的多,而追求她的人少。 周睿又推了推眼镜,问:“叶卿言的课表我也有,你要吗?” “我要这种东西干什么?”沈陵宜把书包带子从他手里扯了出来,“行了,我去还钱。”结果他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背后有点异样,回头一看,只见整个寝室的人都跟在他后面,见他看过去,还装作一副“真巧啊,竟然顺路”的样子。 沈陵宜简直气炸,直接迈开一双长腿跑了起来,把人全部都远远甩到了身后。 他赶到文科楼的时候,离下课铃响还有二十分钟,干脆直接走进去,去她的教室外面等。他已经想过了,这三百块一定是要还给她的。这钱他不可能收下,这辈子都不可能收下,他这么贵,哪是区区几百块就可以买——呸,反正他就是不想欠她钱! 但是她为什么要给他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未免也太别扭了。 他靠在门外等了三分钟,就见阶梯大教室的后门开了,聂棠抱着课本从里面走出来,微笑道:“我刚才觉得好像看到你从外面走过,就想出来看看,结果还真是……” 沈陵宜板着脸,从裤兜里掏出那三百块,拍在她的课本上:“还你。” 聂棠接住钱,什么都没说,反而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沈陵宜觉得自己可以转身走了,反正钱也还回去了,可他磨蹭了一下,根本就没有移动脚步,他有点不甘心地问:“你给我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聂棠抿嘴笑道:“你当时睡得这么沉,我不好叫你起来,但是要再跑一趟还押金,那多麻烦啊,我就说不用还了。” 沈陵宜:“……” 沈陵宜怀疑地盯着她看:“就这样?” “那不然呢?”聂棠忽然笑了,还笑得明眸皓齿,令人心神摇曳,“你该不会以为这是过夜资吧?” “……”沈陵宜咳嗽了一声,“没有,怎么可能!” 聂棠顺势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当然不可能啦,你这么贵,怎么会只有三百块。” 沈陵宜一听,就觉得太不是滋味了,她这算是调戏他吗?他凭什么要被她调戏啊,于是从书包里掏出了钱包,倒给她了三百:“喏,给你的。” 聂棠捏着六百块钱,又觉得这事实在是太有趣了,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她忍着笑说:“据我所知,睡过了给钱也很正常呢,但你这还倒找我钱,也是挺少见。” 她虽然嘴巴里没带出“倒贴”两个字,可就是明晃晃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说他不但倒贴人,还倒贴钱。 沈陵宜都要气急败坏了:“你怎么胡说八道!谁倒给你钱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说完,又把她手上的几张红票子给抢了回去。 聂棠一把拉过他,飞快地跑到楼梯口,这才弯下腰笑出声来,刚才他们站在教室门口,这样说笑肯定会影响教室里的人听课讲课的,所以她一直憋到远离教室的地方才笑出来,她笑得眼尾微微飞红,那双丹凤眼闪闪发亮,笑意盎然地盯着他看。 沈陵宜气着气着,又觉得……他其实也没这么生气,反而看到她眼角微微泛红,笑靥如花的模样,又觉得心跳开始加速,再看到她抬起手,把遮到脸颊的长发往后抚去,她的头发蓬松而又柔顺,看上去就像缎子一样,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 第79章 后续 4更 她笑完了,正色道:“说正经事啊,你对昨晚的伥鬼有什么想法?” 沈陵宜漫不经心地想,他对伥鬼能有什么想法,这专门靠美色迷惑人的伥鬼还没聂棠长得好看,业绩肯定不怎么样。再说三更半夜穿着一条血一样的长裙子,还非要别人去读墙上的字,傻瓜才会按照她说的做。 “既然把这整幢楼都给封了,校方难道会一点都不知道这楼里有古怪吗?如果知道,怎么都没找玄门的人来处理?”聂棠皱着眉,“还有这伥鬼到底是从哪里跑来的?这真是好奇怪啊。” “……”沈陵宜觉得她怎么总是给他挖坑啊。 伥鬼是那种最低级的鬼,死后并没有自我意识,远远不如阴灵那样能够体会到人类的感情和意识,只知道不断拉替死鬼下水,面对这种低级的作恶多端的伥鬼,他只要简单粗暴,直接把它给灭了就是。但是被她这么一说,整件事的疑点就显现出来,显得这事特别的扑朔迷离。 他没好气地问:“那你还想怎样?” 聂棠抱着书,拿书遮住了她微笑的唇:“去问问校长喽,我上次看你和校长还挺熟。” 沈陵宜和校长并不熟,但是他父亲和校长是老熟人了。从启真大学的新校区扩建开始,整个校园的风水阵都是他父亲设计的。 据说从前启真大学附近有片荒废的茶园,总有人会在那片茶园里上吊,还有人说这茶园原先最早并不是茶园,而是坟场,因为气场不好,才会导致这么多人命断茶园。后来扩建校区,校长还请来玄门的人重新设计风水阵,想求个安心。 “好吧。”沈陵宜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是觉得自己带她去找校长问问,这其实是不亏的,就算为了还她之前那个人情,反正他已经把她给拉黑了。 而今天校长也正好在办公室,一听他们的来意,顿时就把脸给拉了下去:“昨天那个滑不留手好几次都差点保安逮住的小崽子原来是你!” 昨晚那动静闹得可大,整个保安队都出动了,保安们也是不服,觉得自己凭什么就不能把这些偷跑夜游的小崽子给抓回来啊,简直太丢面子了!这回要是治不住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崽子,以后他们还不翻了天!他们特意守在六幢宿舍楼下,就等他们自投罗网,结果熬了一晚也没等到! 沈陵宜装无辜:“什么?那个不是我,我就感觉那老实验楼有问题,去里面一看,结果还真有问题。” 校长被噎了一下,有点紧张地追问:“什么问题?” “就是有那种不太干净的东西。”聂棠从包里掏出了一小支牛眼泪。自从上回周皓轩事件之后,她还问隋老板购买了一些顶级牛眼泪,平时身上还会随身带着一支,以防万一。她把那一小支牛眼泪递给校长:“只要把它涂在眼皮上,就能看到了。” 校长连想都没多想,就下意识地按照她说的做了,等到做完,才后知后觉地想着,他为什么会这么听这个学生的话,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万一她是诳他的呢?他等牛眼泪干了,这才掀起眼皮,戴上近视眼镜,严厉地盯着她:“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聂棠很认真地问:“校长,您的心脏没有问题吧,平日对鬼片的接受度怎么样?” 校长瞪了她一眼,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跟沈正清有私交,但也仅限于请他来主持过学校的风水局,所谓风水局都是为了安定人心,毕竟在过去,这里的的确确是一片坟场,忌讳这点的人很多。 而校长对于风水局之所以能够接受,是认为风水局就是一种新的磁场,当磁场波长改变的情况下,人体处于其中会感觉到一些变化,他觉得科学才是真理,一切未知事物都能用科学去解释。 就算解释不了,也是因为科学暂时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 就连之前周皓轩那件事,他也是给了沈正清一个面子,他根本就不相信周皓轩是被女鬼上身的说法,而更倾向于他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疾病。 聂棠见校长露出这种明显是不相信的表情,就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您现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话音刚落,就把那只叠成小块的纸片女鬼放了出来。 那女鬼突然得到了自由,在室内舒坦地伸展开身体,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脖子被她被扭了一百八十度,紧接着,她的长发也在半空中飘扬起来,还盘旋成各种形状,有云朵状的,兔子状的,花朵状,十分调皮可爱,充满了整个校长室。 校长坐着的办公椅蓬得一声直接砸到了身后的墙壁,他双手都在颤抖,手上的茶杯早就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茶叶沫子流了一地,他手抖脚抖地指着那个终于舒服地展开四肢的纸片女鬼,结结巴巴地低叫:“这是、这是什、什么……” 聂棠朝纸片女鬼招了招手:“过来,别吓到人。” 纸片女鬼那布满了黑发的脸上猛得抽搐了一下,尽管她没有五官,可任谁都能感觉到她藏在长发下面的脸一定扭曲了。 校长倒抽着冷气,全身都在冒汗:什么别吓到人,他已经被吓到了! 不带这样玩的! 他过去所受到的九年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难道都是假的吗?! 纸片女鬼磨叽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爬了过去,伏在她的腿边,垂着一脸的长发,安安分分地待在她的身边不动了。 聂棠竟然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长发,微笑着开口:“我记得从前有一个物理系的学生,他就是晚上去了那幢鬼楼,最后出事了,难道校长就没有怀疑过鬼楼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校长看着她轻柔地抚摸着那个女鬼的长发,整个人都凌乱了。这纸片女鬼肯定是妖魔鬼怪没错,毕竟不可能有哪个正常人长成这个样子,可她竟然还颇为淡定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错乱了。 第80章 后续 5更 “五年多前……”校长回忆了一番,答道,“是有这么一个学生,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还拿过国奖。有一天,他突然精神失常地冲出实验室,一边跑,一边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冲进了那幢老楼,很多人都看到这一幕,就说他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来,可是他在摔下来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给掐死了。” 那个时候,校园内都还没有监控设备,只是听亲眼看到的学生描述了这个场景。当时派出所的民警也来了,听到他一边跑一边掐自己的脖子,都觉得学生是在说谎。可是那个物理系学生的脖子上的的确确是有一圈红印,可要说是他自己掐出来的,这根本就不可信。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脖子使劲掐还最后还把自己给活活掐死? 当时定案的结论是,该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有自杀倾向。 为了安抚全校师生的情绪,那幢老楼就彻底封死了,还三令五申警告学生不得进入。当时,沈正清有要事在身,校长没请到他,就请了别的大师来这边处理了一下,他心里还是不以为然的,更倾向于警察得出的结论。 可是现在,他对深信不疑的唯物主义动摇了。 沈陵宜皱眉:“后面来处理的那位大师是谁?”如果换成他爹,肯定就不会让这伥鬼一直留着,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处理掉,怕不是个神棍骗子? 校长从抽屉翻出一本笔记,翻开来查了查,恍然大悟:“是黄老师,黄重全老先生。” …… 聂棠安抚了一番校长濒临崩溃的情绪之后,才把自己的纸片女鬼重新叠好带走。她默念了一遍“黄重全”的名字,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说起来她跟这位黄老师真是有缘,凌晓若的猫灵事件,最早也是黄老师先接下的,只是后来觉得凌晓若不尊重他,认为他跟那些神棍骗子是一样的,当场愤愤而去。第二回 ,则是周皓轩请来了笔仙,被纸片女鬼缠上,黄老师根本就没看到他背后的女鬼。现在,是第三回了。 她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黄重全,立刻就跳出了他的官方微博推荐,个人介绍是:首创中西合璧,星座与玄学相结合,玄学新理论创始人黄重全老师。 聂棠:“……”这星座与玄学相结合的理论,怎么这么眼熟? 再点开黄重全的官方微博一看,只见黄老师精神矍铄,穿着一套浅灰色的长袍马褂,头发和胡子都是白花花的,用红绳编了条灰白的辫子,从外表上来看的确是比较唬人的。他的微博关注人数接近一千万,全部都是小姑娘在底下娇喊着黄老师。 黄老师的日常就是从他的百万女粉中抽取两三个,运用他的理论,解决她们在生活中、恋爱中的难题。 聂棠:“……”她想起来这星座与玄学结合的理论是在哪里看到的,可不就是玄门论坛,里面那个删了她帖子还禁言了她一年的版主“人重于山”吗! 聂棠很委婉地问道:“这位黄老师,德高望重?在玄门里很有身份?” 沈陵宜凑过来,也看到她翻出了黄重全的微博,嘴角抽搐了一下:“算是吧……” 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表情就已经明晃晃地写着“这不会是个老骗子吧,还百万女粉,那就是花心风流的老骗子吧”。 聂棠又打开徐临川之前发给她的玄门内部论坛,打开黄重全那篇“新玄学”理论,很认真地问:“你拜读过这篇……大作吗?” 沈陵宜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一本正经的,特别严肃特别认真,顿时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个论坛里面胡说八道的人不要太多,以前徐临川还提出过用手机可以保平安,不用手机还能开天眼,这一听就是骗人的,结果还真的有人信。” 聂棠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那你们做这种论坛干什么?不是交流学习用的吗?” 她这么一本正经地问他这个问题,还一脸震惊加不解,实在也太可爱了吧?沈陵宜看着她这小模样,就觉得心里发痒,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虽然她有时候让他气得要命,也可恶得要命,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很可爱…… 沈陵宜才刚伸出手,猛然清醒过来,立刻又把手给收了回去,背在身后:“学习也是有的,一般就是八卦。” 聂棠不太懂:“什么八卦?” “八卦一些玄门大师的相爱相杀,爱恨情仇,心路历程。” 聂棠侧过头,有点吃惊地望着他:“啊?” “所以黄重全就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骗外行人可以,我爸也觉得黄重全沽名钓誉,就是会经营人设——他没明说,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聂棠又问:“你和黄老师算辈分的话……” 玄门讲究辈分和门第,就算现在的玄门跟过去无法相提并论,但总得来说,还是很有门第之见的。玄门出身的人总是会受到追捧一些,而半路出家加入玄门的,总是多少受到一些偏见。聂棠被叶家除名,没了辈分,就属于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沈陵宜漫不经心道:“那他得喊我师叔。不过黄老师年纪这么一大把,他也是不肯喊的。要是你的话,按照叶家的辈分来算,你得喊我师叔祖。”他说到这里,还来劲了,有点恶劣地说:“你要不现在先练习一下,喊喊看?” 聂棠笑得明眸皓齿,一点都不扭捏地喊了一声:“师叔祖。” 沈陵宜:“……” 别说被她喊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觉得这师叔祖成了什么情趣称呼。她喊得高高兴兴,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 聂棠下午没课,这就领着她的纸片女鬼回家去了,黄鼠狼还在家里生闷气,算算时间也该发完脾气了,她正好可以回去哄哄。 果然,她才一打开房间门,黄鼠狼疯了似的从她的床上蹿出来,一头撞在她的身上,露出四颗尖尖的獠牙,用前肢拍打着她:“咔咔咔咔咔!” 又在欺负黄鼠狼了!竟然还把小黄关在家里,这个人类连肝都是黑的,简直不能再可恶! 当初说好了要好好对它,还叫它小甜甜,现在凭什么把它关在家里!就连女鬼都能跟她出去玩,凭什么要把小黄关在家里? 第81章 相爱相杀,爱恨情仇 6更 聂棠伸手,从它脖子一路抚摸到尾椎骨,来回撸了几回,只把它全身炸起的毛都给撸顺了,黄鼠狼软趴趴地贴在她的手臂边上,化作了一张黄鼠狼饼。 纸片女鬼歪着脑袋看着它,忽然生涩地开了口:“它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她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突然开口说话,咬字都不清晰,可聂棠听懂了。 她抱着在她手上蹭来蹭去的黄鼠狼,微笑着回答:“因为阴灵也是有感情的啊,小黄还很聪明,智慧堪比人类。” 被夸奖了的黄鼠狼又抬起头,用毛绒绒的头顶往她手掌里蹭了蹭。 纸片女鬼又问:“是吗……那我怎么……才高兴?” 聂棠:“嗯……你喜欢新衣服吗?我觉得女孩子都喜欢新衣服。”她打开衣柜,挑出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放在纸片女鬼身上比了比,然后又画了一道符,往这条裙子上一贴:“要不你换条裙子,也许心情就能变好了?” 纸片女鬼对新裙子并没有什么感想,可是她身上的那件衣服已经穿了太久了,应该需要换一件新的。经过好些天的观察,她发觉聂棠每天都会洗澡换衣服。 当她换上了那条新裙子,白裙飘飘,看上去就很仙,从背影看去,绝对就是背影杀手没跑了——至于正面,唔,反正她本来就没有正面。 黄鼠狼见她只顾着给纸片女鬼换衣服,都不给她撸毛了,就抬起爪子,敲了敲她,提醒她继续手上的工作。 聂棠抱着黄鼠狼给它梳了一会儿毛,忽然听见客厅的可视电话响了,她走出房间一看,正在屏幕中看到叶卿言这张秀丽的面孔,她冲着摄像头甜甜地微笑:“棠棠,开门,我来看你了!” ……要是她不主动上门,聂棠险些都要忘记她这个人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聂棠放下黄鼠狼,给她开了门,又出门在电梯前等她。聂家住的房子也算是高档商品小区,因为小区内还有不少富商,还有像聂嫣然这样的演员,保安管得很严,必须有业主同意,才能放人进去。 叶卿言跟着她走进家门,立刻朝她伸出了手想要挽住她的手臂:“棠棠,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呢。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对不对?” 柏樱很讨厌叶卿言,经常说她婊里婊气的,还说见过婊的,但是就没婊成她这样的。 聂棠对她没什么想法,不讨厌,但也不排斥。再说叶家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叶卿言那软绵绵的身体还没靠到她身后,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挡在了她们之间。她一低头,只见纸片女鬼突然从她腿边冒出一颗满是黑发的头来,仰起脸凝视着她。 叶卿言:“……” 叶卿言:“这是什么东西?!” 聂棠很淡定地回答:“这是我前段时候收来的厉鬼。” 纸片女鬼盘旋着从她们两人之间飞了起来,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在空中飞扬,还俏皮地缠到了叶卿言身上,很认真地问:“我……我好看……吗?” 叶卿言:“……” 这个已经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了吧? 她强颜欢笑道:“棠棠,厉鬼大凶,你怎么能养这种东西在身边?” 聂棠:“唔,就是这么随便一养。” “可是你——”叶卿言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纸片女鬼忽然又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她没有得到她的答复,显然并不愿意放弃,又再次开口:“我……我不好……看?” 叶卿言居然回答:“我觉得你没有棠棠好看。” 聂棠本来想去厨房给她拿饮料的,突然听到这句话,又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纸片女鬼听她说聂棠好看,居然没生气,轻盈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身,突然缠到了她的身上,一手还放在她的胸口:“好……好平……” 聂棠都震惊了啊,难道就连女鬼都会耍流氓的吗? 聂棠很快就从冰箱里取来了饮料,放在叶卿言面前,还挥手把缠在她身上的纸片女鬼给赶走了:“这是我妈经常喝的,据说瘦身养颜,你尝尝?” 就算纸片女鬼碍于聂棠的威压从叶卿言身边走开了,但还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继续窥探着她,似乎还想要找个机会趴到她身上去。聂棠奇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好奇怪,就算纸片女鬼见到沈陵宜,都没有开心地缠到他身上去啊。 叶卿言端起那杯青绿色的饮料,她看了两眼,觉得这大概就是混合蔬果汁吧,要么就是猕猴桃汁,直接喝了一大口,结果那饮料刚一入口,她差点就直接喷出来,碍于礼貌,她艰难地把它给咽了下去,连眼眶都红了:“这是……这是什么?” “苦瓜青椒芹菜汁吧?我妈说减肥效果很好的,她一个月最多减下七八斤肉来。” “……”叶卿言赌气道,“我不用减肥,我这么平再减就更平了!” 聂棠看着她,笑了一笑:“平胸穿衣服好看。” 叶卿言闻言,立刻挪到她身边,跟她挤在一块,羡慕地看着她的胸口:“我想……可以摸一下吗?” 说完,也不等她答应,叶卿言就慢吞吞地伸出手去。还没碰到,聂棠就抓住她的手,笑道:“别乱摸。” 她的手软绵绵的,比叶卿言的手要更小更绵软。她紧张得看着她,又说:“棠棠,据说你在追沈陵宜?” 聂棠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目前来说,她最摸不清底细的反而是坐在她面前的叶卿言,在她的记忆里,她们从前就没什么交情,就算是一个专业的,也没说上过几句话,她全然不在叶卿言的社交范围之内。 可是最近,她开始频繁地接近自己,主动和她搭话,甚至还上门拜访。 聂棠握着她的手,微笑着回答:“是的呢,怎么了吗?” 叶卿言蹙着眉,楚楚可怜地回答:“沈陵宜这种人,谁喜欢他,就是自讨苦吃,他根本就不适合你嘛……” 她这几天在叶老先生的牵线搭桥下,去找沈正清给她做一做赛前指导,沈正清虽然是玄门公认的最强,可向来温文尔雅,就算面对她这个小辈也十分有耐心,可是沈陵宜呢,跟她一共还说不上三句话,其中一句就是怼她是颗木头木脑的椰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卿言见她不说话,立刻把头搁在她的肩上,软绵绵道:“就让人家当你的小宝贝嘛,让钢铁直男滚得远远的……” …… 等到叶卿言告辞离开,聂棠还是没懂她到底是想来干嘛的。 ……感觉就是找她不停地发嗲撒娇,最后就回去了?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还问了纸片女鬼一句:“你好像很喜欢她?” 纸片女鬼只是厉鬼,她的思考能力有限,并不能像小黄那样跟她几乎毫无障碍地交流。她歪着脑袋思考了很久,这才回答:“身上……味道……很好……” 聂棠还是不明所以。 …… 而周五回到家里,沈陵宜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是他该做,但是却没去做的。总之,就是浑身都不得劲得很。 等到叶卿言到了他家还礼貌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了! 在前一个礼拜,他几乎每晚都会跟聂棠就符文的画法聊到半夜,到了半夜,他觉得困了,可精神还是很亢奋,觉得还能再一口气聊到天亮。 可是聂棠说她困了,想去睡觉了,然后留他一个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那时还觉得,她真可恶,这不是故意吊他胃口吗?他总有一天要把她拉黑! 可是现在他真的把她给拉黑了,他又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习惯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沈陵宜煎熬到晚上八点,终于还是把聂棠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他犹豫片刻,发了一条微信给她:“我的手机好像有点问题,电话接不到,短信收不到,你之前有联系过我吗?” 如果聂棠知道他曾经把她给拉去了黑名单,估计会是生气的吧。女生生气起来本来就不讲道理,你跟她好好分析情况讲客观事实,她就跟你讲感情,你跟她讲感情,她就反过来跟你讲逻辑,总归哄起来会很麻烦。 沈陵宜捧着手机,等她回复,甚至把说辞都给编好了,万一她要责问他为何要把她拉黑,他就推脱说是有人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动了他的手机,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拉黑她。 结果等啊等啊,等到凌晨时分,她还是没有回复。 沈陵宜都要崩溃了,不就是拉黑了一次吗,他都已经解释过了,还主动联系了,她为什么不理他?! …… 聂棠惯例给母亲打完电话,就很早睡了。结果一醒来,她就看见自己的微信多了好几条未读信息,徐临川问她机票订好没有,要不要他顺道帮她也给订了。她很有礼貌地道谢,表示自己已经订了机票,到时候再见。 而沈陵宜则非常奇怪,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但除了第一条说“手机好像有点问题,电话接不到,短信收不到,你之前有联系过我吗”之外,剩下的信息全部被他给撤回了,他发一条撤回一条,只剩下一排的“该消息已撤回”的记录,最后只剩下凌晨三点时候留下的一句话:“这次比赛你做好准备了吗?要是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聂棠挑眉。 他现在突然来问她需不需要赛前咨询服务,这里面肯定很有问题。要么是他做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要么就是觉得自己心中有愧。 当她的视线在那一排“该消息已撤回”的提示上停留了一阵,忽然笑了。该不是他把她的微信给拉黑了,然后又觉得后悔了吧? 她虽然做了一个猜测,可也没打算去为难他,而是回复说:“我昨晚睡得很早,没有看到你的信息。” …… 手机一响,沈陵宜就立刻坐起身,抓起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去看微信,是聂棠回复了。 “我的确有很多对赛程不太明白的地方,要是你今天有空的话,是否可以分一点时间给我?”光是从文字上看,根本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气了,相反还是那样彬彬有礼,让人想挑毛病都挑不出错来,“时间地点你来定,作为回报,我请你吃饭哦。顺便一提,我看了你修改的辟邪符,又有了新的灵感,还想同你分享。” 沈陵宜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故意等了半个小时,才掐着点回复:“中午十一点在学校门口见。”他觉得自己回答得很高冷,没有多余的语气词,没有废话,公事公办,也不会引人误会。 聂棠倒是很快就给了回应:“好的,等会儿见。”一句话后面还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据说,女生在聊天时,如果语气词特别多,语句特别绵软,那就代表她对你有意思。聂棠回复得这么快,还在一句话后面加一个表情,肯定是对他无法自拔。沈陵宜觉得自己对她虽然没什么特别,可真的一点都不讨厌和她聊天,他们有共同语言,她还很聪明,和她说话不会让他觉得是对着一颗木头木脑的椰子在自言自语。 他飞快地掀开被子,直接跳下床,开始刷牙洗脸,又在衣柜前面挑了好几套衣服。 如果穿休闲西装去赴约,实在太正经严肃,还显得他特别重视,反而会引起她的误解——肯定不行,再说天气也太热了。 那随便套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会不会显得太孩子气,不稳重不成熟?——不好不好,这么幼稚,而且太普通了。 那么穿衬衫吧,只要把袖子卷起来,就显得随意但不随便,据说女生都有白衬衫情结…… 他挑了半天衣服,总觉得这件太普通,显出不出他身上的优点,那件太正式,显得他对这次约会太重视,还有这件,竟然衬托得他脸色显黑! 沈陵宜挑了半天衣服,还把他妈妈给他买的香水从抽屉最底层翻出来,每个味道都闻了一遍: kenzo的风之恋就是一股娘娘腔的味道,pass;dior的桀骜,后味有点重,他觉得聂棠应该不喜欢,pass;amani的烟草皮革味,虽然很男人,但是他也不抽烟,pass…… 等到沈妈妈几次从儿子的房间门口经过,听见他在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就是不见人出来,她都有点犯嘀咕:“起床了就出来吃早饭,难道还要先梳妆打扮?这是什么毛病!” 第82章 初赛准备 7更 终于,沈陵宜从房间里走出来,桌上的早饭都已经凉透了。 沈妈妈端着水果拼盘,头也不抬地扔下一句:“等下卿言还要过来,你爸说要带她去见见师爷,你不一起去?” “下次再去,我今天还有事。”沈陵宜直接走到玄关开始穿鞋,“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哎?可你早饭还没吃……” “不吃了,”沈陵宜三步两步跑出了门,声音才从门外传上来,“我要迟到了!” “这什么毛病?”沈妈妈超级不理解地看着敞开的大门,早饭不吃就不吃,凭什么连门都不关就跑了。等到她走到沈陵宜的房间门口,整个人都被房间里那一股混合的香水味给熏得倒退两步,一手捂住胸口,自言自语:“孩子长大了,就变得怪里怪气的。” 沈陵宜到了学校的时候,正好十点半。作为男生,总是不能迟到让女生等待,他整理了一下已经是整整齐齐的衬衫领口,大步朝约定好的方位走去。 只见聂棠已经到了,她穿着一条米色的真丝长裙,一头浓密而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身后,露出一只白生生的耳朵,和一截天鹅般优美的颈项。她很快就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他走过来的方向,还朝他歪着头微微一笑:“你到得好早。” 沈陵宜高冷地嗯了一声:“你也很早。” 聂棠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是啊,我怕迟到了,让你久等。” 沈陵宜:“……”他都有点接不上话。虽然她的态度很平和,说出来的这句话字面看也就是普普通通,可他就是觉得有点暧昧。 他咳嗽一声:“你想去哪里?” 现在算是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热,草地上还有湖边都太阳都晒,图书馆有空调但不适合说话,只有去学校附近的冷饮店。聂棠想了想,回答:“我想去上次那家甜品店。” “你不怕胖?”沈陵宜有点不理解这些女生整天在想什么,吃甜品的时候一点都不嘴软,一上电子秤就哭唧唧,运动的时候就想着偷懒,最后哭天喊地说自己胖了。 “怕啊,”聂棠冷不防问,“以后你带我晨跑?” 沈陵宜哼了一声:“你跟得上我的脚步吗?”就上次夜游鬼楼那一回,还没跑几步,她就喘得跟快要断气似的,还想跟他一起晨跑,想得美! “哦,”她又露齿一笑,“那太好了,我可以心安理得不去跑步了。” 沈陵宜:“……” 怎么就算他当面拒绝了她,可他心里还是这么不爽呢? …… 聂棠还是很喜欢这家网红店现烤的舒芙蕾,口感绵软,入口即化,一股浓浓的香甜的奶油味,上面撒着白色糖粉一点不腻味,再配上酸奶和果粒,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只是那家店气氛太好,一个人总是不太适合去的。 沈陵宜郁闷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得香甜,问道:“你不是说有比赛的问题想要问我,现在直接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回答你。” “初赛的话,要整理哪些行李去?” “……什么行李,”沈陵宜更郁闷了,他看上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吗,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换洗的衣服,证件,手机还有银行卡。” “这么简单?”聂棠诧异,“不用带罗盘之类的东西?” “你不是会九宫飞星法吗?你还需要罗盘?” 聂棠想了一想,又问:“那初赛会比什么内容?” 第83章 有奖励吗 8更 玄门的比赛,为了相对公平,肯定是方方面面都要考核到,毕竟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同,如果只比一项,那就等于不看实力全凭运气。她算是面面俱到的选手,除了亲自上阵和鬼怪搏斗有点弱,别的都算上乘。 她总算是问了一个有点意义的问题。 沈陵宜如释重负:“我总结过每一届的玄门新秀赛,初赛会淘汰至少三分之二的选手,在一般情况下会考核风水,比如探风水局,改变风水格局。其实初赛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你不是还会九宫飞星的算法吗?有些地方磁场有问题,到了那边罗盘就失效,只会依靠罗盘的那些人基本就凉了。” “对你来说比较困难的是复赛,对体力要求会比较高——”沈陵宜停顿了一下,“不过复赛还早,起码也得等暑假了才开始,你还有时间锻炼身体。” “最后的决赛——决赛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难度最高的,难度要远远超过复赛,几乎每一回决赛,都没有人能够独立把整件事解决。所以最后会由评委打分,得分最高的那个人就是第一。相比之下,决赛对你来说并没有这么困难,我上次看到你和那片尿壶通感,你这是天赋技能,别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的。” “尿壶?”聂棠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还笑了,“那你岂不是也可以……?” 上次古代文物鉴定考试,那只民国时期的青花花瓶曾被人当作尿壶过,只是她知道归知道,不会往考卷上写,要是就这样直白地写出来,那才无法自圆其说。 ——你怎么知道这花瓶曾经当过尿壶? ——它自己告诉我的。 这种话,太荒谬,就是连鬼都不会信! “对,我很容易产生通感,跟一些小动物,还有上次那只阴灵猫,都能很轻易地沟通。” 聂棠一本正经地问:“我要是通过初赛,有没有奖赏?” 你通过初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关他什么事啊?! 这句话都到了他嘴边了,转了一圈,还是变成了别的:“你想要什么?” 聂棠咬着勺子,笑眯眯地回答:“那我还没想好呢。” …… 到了饭点,他们就换了一个地方,去隔壁街上的一家餐厅吃午饭。那家店也是常年排队,上过好几次“本地最受欢迎”排行榜,店内装修精致,就连端上的菜肴摆盘也特别精美,精美得让人都舍不得下筷子。 他们走到那家店的门口时,已经开始排队了。他们领了号,就在门口排队,很快排队的地方连椅子都不够坐了。后来又来了一伙人,看上去就是学校附近的小混混,闹哄哄地大声说笑,有好几次还故意往边上等位的女士身边挤,想借机占便宜。 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聂棠,虽然她只安静地站在一个男生身边,连侧脸都没露出来,可光看她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就觉得应该是个美人。某个混混立刻夸张地往她身边挤了过去,一边推搡,一边叫道:“别推了别推了,我都要撞到人了!” 第84章 请思想单纯一点 9更 他这动作,这夸张的表演,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可是哪里都有这种人,就算知道,也没有人敢轻易去惹他们。 沈陵宜把聂棠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挡了一下,皱眉道:“走开!”这种杀马特黄毛混混在大学城附近不知道有多少,敲诈勒索收保护费,强迫女生跟他们交往,要有多惹人厌就有多惹人厌。 那混混一看见他这种态度,当下也撸起袖子,大声道:“这条路是你家的吗?凭什么要让我走开?难道就你能走?!” 沈陵宜冷笑:“这条路不是我家的,但也不是你家的,空的地方这么多,你非要挤过来,你眼睛是画在脸上的吗?” 混混骂道:“你这小子态度这么横,干嘛,想打架?!” “我看你还有七八个同伴,要是打不过,还能叫同伴一道上。”沈陵宜开了嘲讽模式,“打群架嘛,一群人打一个,你们最擅长了。” 这个时候,门口叫号的服务生挤了过来,提高声音道:“两位,你们可以进去用餐了!还有,要是有人在我们店门口打架斗殴,我们就会立刻报警!” 聂棠踏进店里的一瞬间,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几个混混一脸不忿地盯着他们,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混混的面孔,微微一暗,又若无其事地对着沈陵宜微微一笑:“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虽然开始就是聂棠说要请他吃饭,可是作为男生,哪里能真让她请客? 他动手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坐下了,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用,我请你就是。” 聂棠把手臂撑在桌上,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忽然往他那边前倾了一下身体,笑着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是哪个牌子的?” 沈陵宜低头看着菜单,毫不在意地回答:“是我妈买的,我也没注意。” 他本来就觉得她肯定会喜欢这种海盐和鼠尾草混合的草木香,可被她这么落落大方地夸奖了,又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虽然他觉得这种人工香料的味道也没什么好的,但是他有时候也受不了寝室室友所谓的“最自然男人味”。 那哪里是男人味,根本就是衣服和袜子好几天不洗的臭味! 沈陵宜招来服务生,问过她的忌口,点了菜单上几个招牌菜。服务生收到菜单,又给他们端上了一壶白茶。聂棠一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用指尖碰了一下他手腕上那枚铜钱:“这是你家里人给你的?” 上一回在鬼楼除伥鬼,她就亲眼看见这枚古铜钱变成了一把铜剑。沈陵宜出生在风水世家,又是直系继承人,他的父亲还是玄门公认的大能沈正清,他从出生开始,所受到的教导和拥有的资源都是最好的。 沈陵宜见她对这枚古铜钱感兴趣,就直接把绑住铜钱的红绳脱下来,递给她看。聂棠仔细看了一阵,蹙着眉,似乎很有几分不解,最后只是摇摇头,把这铜钱还给了他。 沈陵宜奇怪地问:“这铜钱怎么了吗?” 聂棠还是摇头:“不知道,但是感觉有点奇怪。古铜币阴气这么重,的确是可以压制你身上的真阳之火,但是……嗯,我说不清楚,就是感觉有点怪。” “感觉怪?”沈陵宜皱了皱眉,不解,“怪在哪里?” 这枚古铜币是师爷在他周岁后送给他的礼物,从小戴到大,从不离身。有好几次他身上的真阳之火爆发,都靠这枚古铜币镇压下去,他的体质实在太特殊,从小就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怪象,听见那些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好几次差点夭折。 若不是他刚好生在风水世家,他的师爷还有父亲都是玄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恐怕还活不到成年。 聂棠又发现他脖子上原本带着的那个护身符已经取了下来,便说:“你之前一直戴着的那个四阴护身符的确还是拿下来好,物极必反,一味镇压,反而不美。” “那个四阴符是我师爷画的,”沈陵宜道,“他比我爸还要厉害得多,只是很少在外面走动,叶家很有面子,能请动我师爷出山指点,估计是很想一举在这回的玄门新秀赛上夺魁。” 他对聂棠的实力还是比较清楚的,觉得她若是不能夺得魁首,大概就是败在她的家世上。基本上,每个参赛选手身边都会有自己家的长辈或是师父陪同,虽说长辈是不可能帮他们作弊,可是玄门内举足轻重的那些长者都是能提前打听到一些考试的内部消息。 有内幕消息和没消息根本就是两回事。提前知晓消息的人,就等于能提前知道考试的内容,还能提早做好准备,可没有消息的人要等到公布考试内容的那一天才知道,一个是有备而来,一个是靠临场应变,一个早就胸有成竹有了成算,一个还是一头热找不到方向,这两者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说,玄门内部的比赛,永远都是为玄门内部服务的,没有背景的人总是处处慢上一步,就算实力再强,到了比赛的时候那心态还是完全不同的。比赛比赛,虽说考的是实力,考核的方面也面面俱到十分公平,可临场发挥也一样重要。 “叶家……”聂棠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颇为意味深长,“他们呢,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看着沈陵宜,笑道:“但还是很高兴,你能这样关心我。”说完,还主动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沈陵宜差点反应过度,把她的手给甩出去:“……谁关心你了?!” 他这是出于纯洁的同学友爱,再说她的确并不让他觉得讨厌,能够帮一把是一把,就当提携后辈,她怎么什么事都能往自作多情的方向去想?思想就不能单纯一点吗? 聂棠握着他的手,笑容格外美好,偏偏还沐浴在窗外斜射进来的金色阳光中,简直都要闪闪发光了:“嗯,我觉得你真的很好,哪怕对我这样的普通同学也很好呢。” 沈陵宜:“……”他是被发“好人卡”了吗?凭什么发卡给他啊! 第85章 末日危机的幻觉 10更 吃过午饭,沈陵宜直接叫了一辆车,把她送上车去,就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往学校的方向走。之前他惹到了那群混混,对方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也不抱任何侥幸想法,就算今天他们不来找事,以后还是会再来,还不如今天就直接把事情给一次解决了。 他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握成拳头,指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好久都没有活动活动身手,现在有人凑上来让他练手,他何必拒绝。 他走了几步,很快就感觉身后有人跟上了自己,他走得快,对方也加快步子,他放慢了脚步,对方也拖拖拉拉地跟着。他暗自嗤笑一声,直接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路,大学城有许多空白的区域,周围没有店也没有公司,鲜少会有人经过。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群人慢慢地围了上了,把他给堵在小路中间。 走在最前面的混混就是之前想要挤到聂棠身边去占便宜的那一个,他打着唇钉和鼻环,染着黄毛,用手指点着沈陵宜:“就是这个小子,横得很!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狠得起来!” 沈陵宜弯了弯嘴角:“狠不狠,那也要真的动手了才知道。”他缓缓地把衬衫最上端的扣子解开,又活动一下手腕:“算了,跟你们这群渣滓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还不如一起上得了。” …… 聂棠等到出租车转过一个弯,忽然开口说:“师傅,我就在这里下车,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 师傅把车子靠边,一脚踩下刹车,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聂棠付了车费,直接开门下车,“应该要很久。” 她沿着主街走了一会儿,然后转进了一条明显僻静许多的小路,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里面传来喧闹声,还有寥寥几个路人从里面飞快地跑出来,满脸惊恐,一见她还往里面走,立刻朝她打手势:“有人在里面打架,你可别再进去了!危险!” 聂棠笑道:“没关系,我最爱看人打架,我这就劝架去。” 那个好心劝阻她的路人看她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没想到这女孩子长得这么好看,脑子却是有问题,大学城这些混混,整日惹是生非,斗殴斗狠,她不但不避开,反而还主动凑上说要劝架,这是脑子有毛病吧! 聂棠走到小路口,那喧闹的声音就更大了,除了骂人的粗话,间或还有棍子砸在肉上的闷响。她刚进路口,就看见有人鼻青脸肿,摇摇晃晃地朝她扑了过来,聂棠立刻闪身避开,那人噗通一声扑倒在地。 沈陵宜本来觉得自己对付那一伙五六个混混,根本就花不了多少功夫,谁知道不过五分钟,又跑来了一群,对方虽然都是菜鸟,打架就是凭一股狠劲,没什么章法,也没受过正规的训练,可仗着人多,竟是把他给缠住了。 他突然一转头,看见聂棠走了过来,直接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就给身后偷袭他的混混得手,对方一棍子敲在了他后背,让他踉跄了一下。一旦被攻击到,那群混混就像是闻到了血腥气的苍蝇,嗡嗡地围着他转,恨不得全都扑上前去:“兄弟们,揍他!往死里揍!刚才不是很能吗,不是很厉害吗,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他!” 也不知道是谁先看见了聂棠,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就是她!老大,就是这个妞,是这小子的马子,他是给这妞出头!” 晚到一步的混混头子一转头,正看见聂棠站在那里,雪肤朱唇,长发漆黑蓬松,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睫毛又长又直,就像是纹了眼线一样清晰,她不但长得好,就连身材也好,举步之间,裙摆微微飘动,就是仙女本仙了。 混混头子哪里还管得到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直接朝她走过去:“就是你害得我这帮兄弟受伤?你打算用什么来还?嗯?” 聂棠似笑非笑:“我只听过血债血偿,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话音刚落,混混头子突然眼前一黑,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的天色陡然间阴暗了下来,他虽然还身在之前的那条小路上,可他却觉得这条小路……突然变得阴森。周边的垃圾桶散发着恶臭,时不时会有老鼠从阴沟里跑出来,那些老鼠慌不择路,还有好些从他的脚面上踩踏而过。 他还没来得及觉得恶心,就听见嘶嘶几声蛇吐信子的动静,他慌忙转身一看,就见一条手臂粗细的花斑大蟒蛇从他身边缓缓游过,那条蟒蛇足足有四五米身长,慢慢扭动着身躯滑动时,只令人毛骨悚然。 他啊得一声惨叫,又立刻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咬住自己的手掌。 那条蟒蛇听见了他的叫声,缓缓地停止了游动,又慢慢把头朝向他的方位,凝立不动。 接着,一条又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都从附近聚拢过来,那些花斑毒蛇的蛇身要比蟒蛇细上许多,可是蟒蛇却像是受到了惊吓,刷得一下从他身边蹿了过去,飞快地往前游走。而那些花斑毒蛇体积虽小,却更加灵活,猛地一弹,正飞起来咬住了那大蟒蛇的脖子。 那条足足有四五米长的蟒蛇,被咬了一口,竟然一下子软了下来,很快就被那些细小的毒蛇缠住,被一口一口地啃噬殆尽,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只剩下一具庞大的蛇骨。 混混双腿发软,想跑,却根本跑不动,想大声喊,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那些毒蛇还是发现了他,慢慢地围上来,用它们柔软鲜艳的身体把他围在一个圈内,就像戏耍着自己的猎物——虽然随时都可以吃下自己的猎物,但是还是想再玩弄猎物一会儿,欣赏他濒临绝境时刻的恐慌。 就在那些滑腻的蛇慢慢盘到他身上的时候,一阵沙沙沙的响声又响起,这回来的是一大片蝎子,挥舞着巨大而锋利的螯,踏着面洽那层层叠叠的毒蛇出现了,它们并不畏惧蛇毒,可是毒蛇却畏惧蝎子的螯,两者争斗,蝎子占到了上风。 于是,混混又成为了蝎子的猎物。它们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他的衣服,他身上任何可以去钻的洞,一点点侵入他身体内部…… 无边的恐怖让他连连惨叫,可周围依旧寂静无声,没有人听见,没有人会来救他,他即将饱受折磨而死…… 第86章 四舍五入等于求婚 11更 混混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老大,老大在凑到聂棠面前跟她说了一句话后,就变得很奇怪。他一会儿全身痉挛般地发抖,一边又咬住自己的手掌面露惊恐,一会儿趴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就跟疯了一样。 反而是聂棠很淡定地站在那里,不管那个混混头子做出什么样的形态来,她一点都不惊讶。 沈陵宜跑到她身边,把她挡在自己身后,咬牙道:“你过来干什么?不都让你先回去了吗?” 她这样贸贸然跑出来,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聂棠伸手抓住他的衬衫,脸上笑眯眯的:“你不是说从前是读军事化管理的男校吗,那肯定能打赢,但是打赢了总是需要观众吧?” 沈陵宜:“……” 虽然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打赢,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有种羞耻感,他又不是因为她才去跟这些混混打架的,他就是看不过眼,那些混混成天骚扰女性欺负弱者,这种人简直就是男人中的耻辱。 聂棠拉起他的手,把手上的符纸塞到他手里:“我前几天才刚画了这个幻符,想着带去初赛时候用,没想到今天还能试试效果。” 沈陵宜一把捏住那几张幻符,直接在他的手上开始燃烧起来,那熊熊火焰烧在他手上的时候,那些混混都看傻了眼,显然不明白为何他的手会突然着火,而这么旺的火,他似乎都不觉得疼痛。 幻符被烧成了灰,可那些灰又变成了灰色的蝴蝶,一只又一只从他的手心飞了出去,密密层层地遮挡住了整个天空。那些混混恍惚了一下,发觉天黑了,他们虽然还是站在刚才那个路口,可周围却变得无比阴森。 他们的老大正抽搐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褐色的蝎子,那些蝎子不断地钻进他的身体,撕咬着他身上的血肉,他很快就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群混混顿时哗然,慌乱地四下逃跑,可是不管怎么逃,他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路口,他们跑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心中惊恐异常,却根本跑不出这条路! “为什么?我们到底在哪里?” “这是哪里,为什么会跑不出去?” “那是什么,那边有好多红色的眼睛!” 就在他们惊恐的叫喊声中,潮水般的灰色老鼠从阴沟里爬了出来,疯狂地扑上去撕咬他们,那些老鼠的眼睛竟然泛着诡异的红光! 惨叫声连绵不断,不断地在这个僻静的小路回响,可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遭遇,没有人能来解救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经历什么。 …… 聂棠踩在满是黑水的路面上,轻声叹息:“可能他们老大前几天刚看过类似的恐怖片,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想象出这些的场景,的确是怪恶心的。” 沈陵宜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现在所看见的全部都是幻觉,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适。但是他想到了周皓轩,他那个脑仁比金鱼大不了多少、喜欢乱搞男女关系的表哥就是这样栽在她的手里,这也难怪他了。 聂棠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我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场面,既然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教训了,那就到此为止——” 那些混混回到现实世界,还是脆弱地蜷缩着身体,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发出惨叫。 有好心的路人还报了警,说这里有人聚众斗殴,可等到警察赶到的时候,就只看见这些派出所常客们正在地上翻滚,还非要说老鼠都产生变异了,世界很快就要毁灭,大家最后都会被老鼠给吃掉,还说有很多很多蝎子,他们老大就是被蝎子蛰死的。 然而,警察深沉地看了看那位混混头领,他根本就活得好好的,只是一脸惨白,看到他们还死死地抱着他们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警察们都不由自主陷入了最深沉的沉默。 他们把这群混混带回了派出所,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还异口同声地表示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一定要让他们待在拘留室里。 ……这些混混都疯了吗? 虽说他们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 聂棠打开家门,给第一次上门做客的沈陵宜找了一双拖鞋,她家里就只有她和她妈妈,陈助理经常上门,所以家里的拖鞋都是女式的,鞋码还偏小。 沈陵宜觉得这拖鞋还不如不穿,他甚至还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跟她回家?他应该严词拒绝她的,这样不拒绝不主动,岂不是要让她更加误会? 聂棠笑说:“嗯……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拿药箱来。” 她家里备用的急救药箱里,消毒酒精、碘伏、云南白药喷雾还有绷带都很全。她提着药箱出来的时候,黄鼠狼还围在她脚边打转,时不时抬头瞟上沈陵宜两眼,毛绒绒的脸上满是好奇:“咔咔咔?” 聂棠笑了出来:“你要是喜欢他,那就去打声招呼啊。” 沈陵宜那借气还魂命格可是特别滋养这些阴灵的,自然招这些东西的喜欢。 黄鼠狼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前肢,轻轻地碰了碰他,见他虽然面无表情,可并没有反感的意思,就又用前肢在他裤腿上挠了一挠:“咔咔咔!” 聂棠翻译说:“它想跟你亲近。” 沈陵宜:“……让它走开!” 这算什么,就连她的黄鼠狼阴灵都能缠上他了,她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全方位地侵入他的生活,四舍五入等于求婚了? 聂棠摸了摸黄鼠狼的圆脑袋:“为什么?小黄这么可爱。” 黄鼠狼抬起爪子,趴在他的膝上,圆耳朵一动一动的,歪着脑袋饱含期待地望着他。 沈陵宜:“……”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揉了揉黄鼠狼的脖子。黄鼠狼顿时舒服地眯起了眼,软软地伏在他的膝上不动了。 这个时候,那穿着飘逸白裙的纸片女鬼突然飞了出来,正浮在半空,把脖子伸得老长,缓慢地开口:“我……我也……想要……” 沈陵宜手腕上的铜钱一下子亮,那光芒刺得纸片女鬼在半空打了个滚,飞快地躲到了聂棠身后,惊恐地望着他:“为、为什……什么……” 第87章 准备开始认真地追求了 12更 沈陵宜觉得自己才应该觉得惊悚,当初聂棠说她会把这纸片女鬼给处理掉的,结果他现在看到了什么,她还把她给养在了家里,还换上了新衣服,一副打算长期当饲主的架势:“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把她处理掉,还留着干什么?” 聂棠用酒精棉直接按在了他手臂上那正微微渗血的伤口上,细致地擦干净血迹,又在伤口上涂上药膏,贴上创口贴:“啊,也就是随便养养,反正小白很乖的。” ……他还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清楚,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养在身边,还养出了趣味,这种事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还有,她这是什么糟糕的取名方式?他看了看趴在他膝上那只白毛黄鼠狼,再看看躲在她背后不敢冒头的白衣女鬼,小黄小白,这名字取得可真是不走心…… 聂棠看着他手指关节上的擦伤,吞咽了一下口水,突然低下头,直接用嘴唇贴了上去。 沈陵宜只觉得她伸出舌头,在他擦破皮的关节上舔了好几下,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全身都僵硬了,尤其是,他开始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开始有点不受控制,他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气急败坏:“你这是干什么?这很不卫生知道吗?你知道这有多少细菌吗?” 聂棠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没关系,我不在乎细菌。” “你不在乎我在意!”沈陵宜抓过书包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想要遮掩他的反应,“你知道口水有多脏吗?还有这都是第几次了?你好歹是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不要总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 聂棠诧异道:“我觉得口水也是能消毒的。” 沈陵宜语塞了片刻,又觉得自己真是……反正跟她生气也没用。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就是、这不太好吧。”他磕磕绊绊地开口,“也不说干不干净的问题了,你好歹也是女孩子啊,你这样也太……”他又有点不好启齿,有些话说出来就太难听了,可是不说,他这股气就顺不下气。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好好的女生,一点不知道检点,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啊! 聂棠看了看他,目光下移,滑到他手上抓着的书包,定定地看了两秒钟,忽然开口:“有点情不自禁……” 沈陵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喜欢——但是你也不能这样,你这样做我很尴尬的。其实,我也没多讨厌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就算情不自禁,咳,你也得忍住。” 黄鼠狼摔在地板上,一双圆圆的黑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傻里吧唧地张开嘴露出四颗尖尖的獠牙。 沈陵宜又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差不多平复过来了,刚才那股冲动消失,他就把双肩包甩到了肩头:“我先回去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冷静一点我们还能像正常同学那样。”他拉开门,穿好鞋子,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聂棠还坐在沙发上,就保持着刚才那个坐姿,一动不动的。 穿着飘逸白裙的纸片女鬼伏在她的身边,长长的黑发盘旋在半空中,变换着好几个形状。 “……”沈陵宜帮她把门给关上,进了电梯的时候,又觉得背上火辣辣地痛,估计也是破皮了,淤青有点重,偏偏背上的伤他要自己处理还有点难!这都是什么事啊! …… 聂棠低着头,还是一动不动,这下连黄鼠狼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受到打击的太大,开始怀疑人生了。于是它慢慢翻过身来,蹭到她的脚踝边上,用毛绒绒的被毛在她的脚踝边轻轻蹭着,一面还软绵绵地唧唧地叫了两声。 黄鼠狼觉得,人类可真是复杂的动物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过吸了他一点血,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再说它觉得聂棠还是很克制的,这最多也就是吸了一两滴,一点都不多! 聂棠感觉到小腿上绒绒的触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灿烂,眉眼弯弯,俯下身把黄鼠狼给抱到了腿上,轻轻地帮它顺毛:“小黄,他真是跟你一样可爱,怎么能这么好玩?” 纸片女鬼趴在她的另一边沙发上,慢吞吞地重复:“可……可爱……?” 聂棠搂着黄鼠狼,转过头看着她,微笑道:“对,可爱。” 纸片女鬼要是有五官的话,她的五官一定是困惑地皱起来的,可是现在只有那满脸黑发动了动:“可……可爱是什么?” “可爱就是,”聂棠停顿了一下,“就像你看到他,很想去亲近一下的感觉。” 纸片女鬼:“……”完全不明白。如果可以的话,她就只是很想去咬他一口,但是咬不到,那只好退一步闻闻香味也是可以的。 聂棠拿起手机,自言自语说:“虽然有点难追,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的,就是要讲点技巧……”说着说着,直接打开微信,把他从联系人里给删除了。 黄鼠狼:“咔咔咔?” 就连黄鼠狼都知道,如果要追求母黄鼠狼,一定要给它送很多很多鸡,准备一个很温暖很安全的小窝,还要经常出现在它面前,展现身为雄性的英武强悍。可为什么奇怪的人类反而把一条联系途径给断了? 聂棠笑眯眯道:“好了,我们该整理行李去了,这次出门我会把你们都带上,但是你们都要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 沈陵宜回到家,发觉叶卿言居然还在,他就想不通了,叶家到底哪来这么大面子,能让自己亲爹出马,亲自指点,竟然还把师爷都给搬动了。要知道他当年参加玄门新秀大赛的时候,他根本就没这待遇,直接背着包上飞机了。 沈正清看到他,表情有点不太好看:“你今天去哪了?难得去师爷那边拜访,你也不去,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陵宜回答:“我事先跟同学约好了。” 沈正清无语地看着他,如果真是事先约好,随意爽约总归是不好的,可到底是什么事比见师爷还重要,再加上他嗅觉特别灵敏,已经从自己儿子身上闻到那一阵已经变淡了的鼠尾草的香水味,又在思考他是不是恋爱了,不然怎么突然这么重视外表。 “你那个同学,叫……聂棠吧?” 沈陵宜立刻警惕起来:“无缘无故提她干嘛?” 第88章 初赛开赛 13更 沈正清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你跟她说一声,这次初赛的内容是考核风水局,让她提早做好准备。”讲真,他觉得自己儿子的反应是有点奇怪的,怎么他一听到聂棠这个名字,反应会这么大? 叶卿言在沈正清讲话的时候,就一直乖巧地坐在一边,手边还摊着一本笔记本正在做笔记,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微微笑起来:“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坐明天下午的飞机走,这样还能好好休息一晚上,熟悉下环境,棠棠订的是什么时候的机票?” 他怎么会知道她订的什么时候的机票,这关他什么事?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连机票和行程都不会安排吗? 沈陵宜疏离地颔首:“我去问她一声。”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早上那凌乱的状态已经被打扫卫生的阿姨给收拾好了,他把自己往沙发上用力一摔,正好蹭到背上的淤伤,又差点跳起来。他从包里翻出手机,心想,他就是把他爸的话转给她而已,也不代表什么。虽说当不当这个传声筒也无所谓,他早就总结过了,初赛十有八九就是考风水局,他怎么可能会出错? 不过现在父亲的信息肯定准确的,说一声……那就说一声吧。 他打开微信,在回复框里打了一行字:“初赛考风水局,消息准确,你自己看着办。”然后他读了两遍,觉得这语气正好,公事公办,既不热情过度,也不算冷漠,情绪拿捏得不能再好,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然后他就点了发送。 聂棠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沈陵宜:“……” 沈陵宜:“……” 他低声骂了一句,愤怒地把手机用力砸在地板上。 …… 这是聂棠第一次坐飞机。 不,准确说来,应该是她从古代修真界过来之后,第一次坐飞机。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没见识过飞机是什么样子。 感觉很新奇也很震惊。要知道在修真界,普通人都是不可能在天上飞的,就是修真人士要练到御剑或者御器飞行也得先修炼个上百年,谁知道到了现代社会,飞机这种交通工具反而寻常。她先去柜台办好机票,托运了行李,再去安检入口排队。 结果才刚到安检口,就看见徐临川高大背影站在队伍最末尾。他东张西望了半天,突然看到她走过来,就朝她招招手:“这里!” 聂棠走了过去,只见徐临川前面正站着一位长者,他的头发有点灰白,可是剃得短短的,看上去就相当精神,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就跟铜铃似的。徐临川介绍说:“这是我师父,你叫声姚老师就行。师父,这是我同学聂棠。” “聂棠?”姚老师立刻仔细地打量了她好几眼,“哦哦哦,你就是聂棠,完全看不出来……” 姚老师拿到她画的符后,直接就拍板让她进了初赛,另外几位评委也对她的符赞赏有佳。纵然他已经听过徐临川介绍她的情况,知道她根本没有师父带领步入玄门一道,是实实在在的野路子,可这路子实在野得太有实力,他还想象过聂棠的样子,把她想象成一个不修边幅一心扑在玄学上的古怪少女。 现在一见,这长得也太好了,感觉就不像是干这行的人。 徐临川忍住笑:“还有前面那位穿唐装的,是黄重全黄老师,他也是今年的评委之一。” 聂棠循着徐临川的指点往前看去,正见一个穿着银灰色唐装,脖子上还挂着一大串佛珠的长者正侧着身子跟沈陵宜说话。 沈陵宜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脸的不耐烦——鉴于他这人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几天是一脸阳光灿烂的,大家也都习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了。 聂棠忽然笑了笑:“我知道黄老师的,中西合璧新玄学创始人,坐拥微博百万女粉。” 徐临川:“……噗!”虽然她说得一个字都不错,可是这话被她说出来,怎么就觉得这么嘲讽这么好笑呢? 可是他刚一笑出声,姚老师就在他背上用力一拍:“笑啥笑?” 徐临川:“咳咳咳,我没笑啊,就是呛着口水了……” 聂棠又微笑道:“我看过黄老师的理论,很有意思。” 前面黄重全突然往后看了一眼,一双有点无神的眼睛微微一眯:“老姚,这位是……?” 姚老师笑道:“她就是聂棠,在符文一道上可是相当有造诣啊,我当时一看她参赛的符篆,我就觉得这江山代代人才辈出,后浪早就把我们这些前浪被拍在沙滩上喽!” 黄重全嘀咕了一声聂棠这名字还真有点耳熟,但是完全回想不起来这是谁。现在的年轻后辈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个就跟雨后的笋尖似的冒出来,他作为玄门众望所归老前辈,哪里能把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 聂棠彬彬有礼地问候了一声:“黄老师好。” 黄重全嗯了一声,一脸高深莫测。 沈陵宜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就想起自己被删好友的事情来,他主动要求跟徐临川换个位置:“你排我前头去,我有事跟她说。” 徐临川偏偏还不情不愿的:“你站在这里也能说,干嘛非要我到前面去?你不是跟人家没话聊的吗?” “我跟她说什么话关你什么事?”沈陵宜不耐烦地手动把他往前推,又一脸高冷地转头看着她。聂棠当然看见他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打了个招呼:“你好。” 沈陵宜可以说相当纠结了,要是她干脆对他视而不见,他还有话说,可是偏偏她这种风轻云淡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的态度,让他有点底气不足:“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觉得聂棠这人真是有毒,他原来觉得自己肯定是不会在意被她删除好友这种事情的,毕竟他还把她给拉黑过,一报还一报,这也很公平。但是他就是觉得说不出来的不爽,觉得很不高兴,还很不甘心,凭什么他就说了她一句,她就直接把自己给删了啊? 再说,他难道说错她了吗? “嗯?”聂棠安安静静地望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带着不解和疑惑。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到这里,明天早上继续,大家醒过来的时候又能看到新的一万字了。 请收订的小可爱给我留言,我可以奖励xxb呢。 第89章 性别都不同,怎么当普通朋友 一更 沈陵宜板着脸,伸手到她面前:“把你的手机给我。” 删了就删了吧,反正再加回来就是了。 “给你干什么?”聂棠莫名其妙,“你自己没有吗?” “别装傻,把你的手机给我。” 聂棠拿着手机递过去:“我不太明白……既然你都拒绝我了,为什么还要再联系?” 沈陵宜捏着她的手机,她也没有松手,他们就这样僵持不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别这样。就算成不了那种关系,难道当普通朋友也不行吗?” 聂棠微笑道:“性别都不同,怎么当普通朋友?” 沈陵宜:“……” 聂棠又道:“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也觉得我有点冲动。” 沈陵宜:“……” 真是好气啊!她这是在耍他吧?一定是在耍他吧! 他气得直接转身就走,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徐临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突然又跑到自己前面去了,回头问聂棠:“你们怎么回事?吵架了?”这前几天还喂过他一把狗粮呢,怎么就吵起来了,他觉得聂棠脾气其实挺好的,不管沈陵宜怎么怼她,她都不生气。 聂棠微微一笑:“没什么呢,有时候理念不同,总会有观点分歧的。” 徐临川:我信了你的邪!还观点分歧,难道你们刚才是在讨论专业问题吗?! …… 聂棠过安检的时候,就只有身上背着的一个小包,检查她身上是否有违禁物品的安检员拿着扫描器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突然摸到了她裙子上的一个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白纸来。 安检员就是普通人,有些东西她是看不见的。 可是前面的姚老师和徐临川都大吃一惊,那张叠成小方块的东西哪里是一张白纸,而是一只被仔细叠起来的女鬼,那女鬼被安检员握在手上查看的时候,满头黑发都在空中飞舞,整个安检口全部都飘扬着她黑色的头发丝。 安检员把这张“纸”拆开了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又重新还给了她。聂棠很淡定地伸手接过来,重新把纸片女鬼给叠整齐,塞回了裙子的口袋里。 当她拿回自己的小包时,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她脚边打转的黄鼠狼四条短短的腿用力一蹦跶,精准地扑到她的包上,然后灵活地钻了进去,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埋头睡觉去了。 姚老师看着她,眼神特别特别的复杂:“小聂啊,你这还拖家带口的……”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一个是阴灵,一个却是厉鬼,都是非常凶邪的东西没跑了。 聂棠笑着嗯了一声:“把它们留在家里,我不太放心。” 安检员莫名其妙地听着他们这段不着边际的对话:拖家带口?留在家里不放心?她不就是随身带了一个包吗? …… 登机之后,聂棠顺着人流进了飞机舱。她订的是商务舱,就在最前头,因为她在网络上查过资料,说有些人容易晕机,坐在前面会感到舒适一些,她这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既不想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也想保持精力,应对明日的初赛。 她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看见沈陵宜坐在跟她隔了一条狭窄过道的同排位置。他依旧板着一张脸,顾自坐下后就直接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聂棠打开背包,黄鼠狼立刻跳了出来,它还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直接肚皮一翻,朝天躺在她膝上,用小爪子拨了拨她的手,示意她赶紧给自己撸毛。 聂棠一边抚摸着它,一边跟它用神识沟通:“别着急嘛,先抑后扬知道吗?追人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黄鼠狼哼哼唧唧地在她腿上躺着。黄鼠狼才不会着急,黄鼠狼就觉得人类的心实在是太脏了,小黄要坐等黑心人类翻船。 聂棠不知道黄鼠狼竟还期盼她翻船。 她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登机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才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朝她的位置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我是坐在里面的那个位置。” 那是个年轻男人,穿着银灰色的休闲西装,肩宽腰细腿长,西装里面的白衬衫熨帖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他微笑的模样彬彬有礼,把他原本就十分出众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光彩夺目。聂棠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下子没想起来,就笑着站起身,让他进去。 青年坐下后,手指交叉,又朝她微笑了一下,很随意地问:“你是一个人出门吗?” 聂棠觉得自己应该不能算是一个人出门,怎么也得是一人两鬼,十分热闹。她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答话。 那人见她不说话,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把自己的公事包放在座椅底下。 机桥收起,机舱关闭,飞机很快就航道上滑行起来。聂棠很好奇地看着窗户外面的机翼伸展开来,整架飞机腾空而起,虽然上升时候有点颠簸,可总体来说要比修真世界里御剑飞行要舒适太多了! 修真世界的御剑飞行,非常地吃风,飞得越快那风就越加肆虐,每回都把人给吹个透心凉。 而飞机,不但飞得很高,还飞得很稳,很快就穿进云层,玻璃窗外都是软绵绵的云朵,还在不断上升上升,飞到御剑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度,最后把那些棉花糖似的云都抛在了下方。 她看得实在太专注,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青年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很想坐在窗户边上?等下我跟你换个位置?” 聂棠忙道:“没关系——” “我不喜欢坐在窗边,觉得不方便。”青年特别体贴地开口,“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当帮我一个忙?”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有必要再推辞了,就点头答应。等到飞机稳定了,青年立刻跟她交换了位置,又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历史书来,开始阅读起来。他戴着一副银边眼睛,眼睛狭长,眉目舒雅,光是看脸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聂棠一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书,顿时想起了他是谁。 难怪她会觉得他眼熟。 青年突然侧过头,朝她笑了一笑,又把手上的书递给她:“有兴趣吗?现在喜欢历史的人不多了。” 聂棠摇了摇头:“不是太了解。”她是真的不了解,许多历史都发生在她之后,就算是汉朝时期的历史,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概念。 第90章 不分昼夜 2更 青年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她,声音清润而又和煦:“我叫商洛,夏商周的商,洛阳的洛,是个学历史的……老古董。”他停顿了一下,又微微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肯定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应该是不愿意听我聊天了。”说完,就把名片往回收去。 聂棠伸手捏住名片,笑说:“没有,事实上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从前她在古代修真界的时候,她是以凡人的身份入道,可以说是修真界最底层,修士们根本不会去追捧她的,再者,她的灵根也不算顶好,就只是双灵根罢了。 而她恰好是全阴之体,宗门把她收进外门,还想把她塞给门内某位天赋极高的亲传弟子当炉鼎。 她那时候自尊心极强,觉得让她成为别人的附庸就是侮辱,从不去巴结讨好那位天才剑修,只埋头拼命修炼,那剑修心高气傲,也根本没想要什么炉鼎,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她拼了命地修炼,终于在三年之后进入内门。 在这之后又选择了符篆一道,在漫长的修真之路上,她终于越走越远,成为修真界大能。在她回到现代之前,她的名字已经人尽皆知,是符修最强者,也是宗门内的中流砥柱。 而当年那位让她险些沦落为炉鼎的、被誉为天才的剑修反而早早地陨落了。 而现代,聂棠被父亲的家族除名,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性格也同样高傲,也没有经历了漫长修真大道磨砺出来的圆滑,她曾经跌跌撞撞,摔得头破血流,却因为没有天赋,苦于无法进入玄门的门槛。 除了母亲那些喜欢她的颜粉,她真的没有被人追捧过。 商洛凝视着她,轻声道:“怎么会?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许多人追求才对,换了是我,都舍不得拒绝你。” 聂棠还没什么反应,黄鼠狼已经震惊了:卧槽,这个人类好会撩,要不是运气不好,对着黑心人类白白浪费感情,他估计下了飞机就能收获一个女朋友! 聂棠只是微微一笑:“商先生您真会说话。” 她眼瞳漆黑,一双丹凤眼就像是会说话一样,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虽然是社交吹捧,但是我听了还是很高兴。” 等到了用餐时间,他们基本上已经能够说说笑笑,不再像是陌生人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就是隐隐约约能传进沈陵宜的耳朵里,他本来还想在飞机上小睡一会儿,可是现在发觉自己根本就睡不着! 每当他有点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能听见聂棠带着笑意的语声,她说话偏偏还很轻柔,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清楚,于是他非常认真地去听了,发觉还是不能完全听清。 沈陵宜忍不住睁开一只眼,斜斜地瞄着正相谈甚欢的那两个人:聂棠一直都面带笑意,偶尔还会用带笑的眼神注视着身边那个年轻男人,而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斯文败类,穿得人模人样,只会在飞机上乱撩。 他越坐越气闷,觉得机舱内的空气都充满了酸臭味,可偏偏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凭什么在这之前她都一副对自己不可自拔的样子,这么一转眼功夫,她就能对另外的男人又说又笑,凭什么?! 不是说很喜欢他吗?不是说不想跟他当普通朋友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女人怎么能这么善变! 他越想越气闷,直接赌气地扯过座椅上的毯子,一把蒙住头继续小睡。 等到飞机降落在蜀地,他非但没能睡着,反而还睡出了一肚子火气。 眼见飞机都停了下来,开始搭机桥准备下机,那两个人竟然聊到能交换微信号的地步了——光是这样一想,沈陵宜觉得更气了,他都才加了多久的微信号啊! ……竟然还被删好友了。 就连徐临川她都没删,却把他给删了,想要加回来都不行。 委屈,愤懑,不满,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沈陵宜站起身,想要去阻止他们,立刻又被徐临川拉住了。徐临川语重心长道:“求你做个人吧,你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去阻止别人有新欢吧,这都什么年代了,已经不流行守节一辈子!” 沈陵宜简直都要原地爆炸:“就你话多!” 他就是……就是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在飞机上认识,鬼知道那个人是什么险恶用心,弄不好就是看她长得好看就见色起意,万一像他表哥那样怎么办? 可是一想起周皓轩的遭遇…… 那很惨的人好像真的就只有周皓轩。 徐临川又道:“我知道你最近跟人家讨论符篆,讨论得不分昼夜,但是人家也不能只跟你讨论啊,第一你在符篆上又不算很擅长,第二你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还要独占着小朋友不放的。” 沈陵宜阴森森地反问:“你就说吧,你对我多大恨?” 徐临川笑道:“哎呀,被你给发现了,自从你叫聂棠来参赛之后,我对你的恨就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他们慢了几步走出机桥,就见聂棠已经站在机桥衔接口处等他们了。她身边的商洛却早没了影子。 徐临川笑着说:“我们还有认识的朋友来接机,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就算现在对聂棠有点芥蒂,觉得她很可能要抢夺他做梦都想要的冠军,但要他处处给她使绊子,利用自己的人脉把她给孤立起来,他还是做不出来的。他虽然觉得聂棠的实力不错,但觉得自己全力一搏,也未必就没有胜算了,还不如干干脆脆地像个战士一样地背水一战。 聂棠微笑道:“好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 沈陵宜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还哼了一声。人生地不熟?这不马上就认识新人了吗? 聂棠侧过头,看着他崩得紧紧的侧脸,突然叹了口气。她这一叹气,叹得沈陵宜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度紧张了,怎么她叹气,他还要跟着紧张一下。 他转过头,正看见她目光幽幽,欲语还休地看着他,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衣服乱了还是头发不整齐,她这是什么眼神?! 聂棠低声道:“你没认出这人是谁吗?” “……谁?” 第91章 你是来当主持人的 3更 聂棠道:“你表哥上回和论坛网友一道去海边旅行,玩笔仙的那一回,那个网友名单里就有一个叫商洛的人,今年28周岁,自由职业。” 那张名单,沈陵宜早就排查过,并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物,他觉得这一切应该就属于巧合,也就把它给放下了。也是周皓轩恰巧运气不好,招来了那只纸片女鬼。 现在给她这么一提,他立刻就想起这里面的确是有一个姓商的人,他的爱好就是旅游,时常都会参加网友组织的活动,尤其是一些徒步运动。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这家伙另眼相看? 聂棠又说:“不过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十分斑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然也很有可能是我的感觉错误。”毕竟直觉这种东西,她觉得并没有这么可靠,也不能够当做证据。而她说得“气息”那更是玄之又玄,只能凭借她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个人觉得他并没有什么问题,”聂棠犹豫了片刻,又道,“对了,他还是唯物主义者,他在考古队做顾问的时候,曾经碰上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周围有许多普通的旅客,她总不能在公众场合宣扬灵异事件吧。于是她用最轻的声音跟沈陵宜把整件事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在飞机上,商洛无意中跟她说起了自己的工作。他虽是自由职业者,可因为在历史专业上颇有建树,还精通古代篆书,时常被考古队邀请为顾问。 有一回在勘探某做地下古城的时候,考古队在进入地下后就迷路了,罗盘的指针只会不停地三百六十度打转,根本无法指明方向。 在下地后整整六个小时之后,罗盘才恢复了正常,可是考古队员却发现,就算按照罗盘的指示走,他们的方向还是不对。最后他们竟然在墓地里碰见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黑衣,昏迷在墓道里。 考古队员虽然觉得有个女人昏迷在墓道这件事很像恐怖片里的情节,可处于人道主义,他们还是不能把她孤零零地丢在里面,就带上她一起走了。后来女人苏醒过来,就说她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卖给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是做盗墓起家的,正需要人来探路,而她就是那个“探路杖”。 盗墓贼可不像考古队那样有项目审批执照,也没有他们这么先进的勘探工具和保护文物的手段,被盗墓贼当做“探路杖”的人根本就是以身涉险,用自己的生命去排雷。 考古队员们都很同情她,恰好这个女人还记得墓地的道路,根本不用依靠罗盘就能定位,辨认方向的能力堪比gprs,很快就把他们给带到了一个盗洞下面。 最后迷路的队员们就从盗洞出去了。 商洛觉得,罗盘之所以不能用,一定是因为地底的磁场问题,是磁场扰乱了罗盘运作。他还说,他的一个朋友——也就是考古队的其中一员,收留了那个被盗墓贼收养长大的姑娘,可惜那姑娘是个完完全全的黑户,他最近还在想办法帮她办户口。 聂棠觉得这里面的吐槽点实在太多了。 就算她是刚从古代修真界过来,她也知道,要是地底的磁场有问题,那么罗盘最后怎么可能又恢复正常了?如果因为磁场覆盖的仅仅是部分地区,罗盘恢复正常后所指引的方向为什么还是混乱? 这还是最浅层的疑虑,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真的跟那个女人说得一样,她是被盗墓贼逼迫进到墓道,是“探路杖”,那些盗墓贼去了哪里?既然她都安然无事,盗墓贼为何不把她给带走?还有,这个女人是完全的黑户,也就是说她没有证件没有户口,她过去过得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啊? 这个现代社会就是做长途汽车都要身份证才能买票,她却没有证件——注意,是没有,而不是证件被人给收缴起来,她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前提下,居然还能跟着一群盗墓贼到处跑,这到底是怎么活得这么大的? 总之,就算是她这个刚到现代的古代人来看,都觉得整个事情发展都阴气森森的,而商洛居然还觉得那次经历很有意思…… 聂棠叹气道:“原来我觉得你表哥的生辰占了阴时阴日,才会招惹笔仙上身的。现在看,可能未必就只是他一个人的缘故,那个商洛,其实也是很容易招惹是非的体质。他身上的气息斑驳,估计曾经碰到过不少那种东西,但他居然一点都不受影响。” 沈陵宜说:“这也没什么,很多人碰到这种事都会用科学来解释,实际上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别说普通人这样,就算他们玄门的人,也有好多会用科学原理来解释一切问题。 他突然哼了一声:“不过他长得不错啊,这么会说话。” 一看就是那种中央空调型的暖男,日常温暖大众,不分你我她。 聂棠正在往前走的脚步一顿,突然往右边拐去,沈陵宜下意识地也跟着她走。聂棠又忍不住朝他笑了一下,指指头上的标识:“我去洗手间。” 沈陵宜:“……” 沈陵宜:“我也去洗手间!” …… 他们出了机场,就有人开车来接。开车的人正是蜀地的玄门小伙伴,一个叫余年的大男生。他身高才一米七出头,夹在徐临川和沈陵宜这两个身材颀长的男生之间,就显得特别娇小,再加上他皮肤白,娃娃脸,一看就面嫩得紧。 余年一眼瞄见聂棠,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不是……是不是就是那个女演员,姓聂……” 聂棠一点都不在意,笑着回答:“说得是,我妈妈就是个演员。” 余年抓了抓头发,有点茫然:“那你是……来当主持人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参加玄门新秀大赛了,据说这回的赛事和从前的相比颇有些新意,莫非就是请了美女来主持? 徐临川立刻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捂着肚子:“余年你小子脑洞也太大了,这破比赛还要什么主持人,她是来参赛的!” 余年还是不信:“你晓得个锤子,可别骗我了!你们那地方有几个人来参赛我都知道!想来骗我,门儿都没有!” 第92章 压到什么东西 4更 聂棠其实也很无奈啊,她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她在一个月之前都连玄门的一点边都没沾上,如今横空出世,再加上还有一个当演员的妈,谁会信她是真的来参赛的? 其实不光是余年不相信,就在前两天组委会在论坛公布了初赛名单之后,也有人提出质疑:“聂棠……是谁?” 结果有好事的人一查,这不查还好,一查发觉她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大学生,古文物专业,疑似准备进娱乐圈。 于是大家都开始@参赛组委会,问问他们是不是打算跨界,先拉一个未来的演员试试水? 还有人说,也许是为了拉高今年参赛组的颜值而来,毕竟人家长得真好看啊,哪怕是个花瓶,也是一只赏心悦目的花瓶。 论坛上还按照惯例,开出了选手夺冠的赔率,徐临川果然是夺冠大热,几乎就是1:1的赔率,可她自己的赔率就比较悲惨,是1:100。还有人说,如果她初赛不在第一时间淘汰就直播吃五十斤翔。 至于叶家,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反应。 这边姚老师和黄老师都是评委,晚上还有饭局,早就被人给接走了。 余年把他们的行李都放上后备箱,还很客气地问:“你们想吃什么?火锅怎么样?” 徐临川抢先挤进了副驾,附和道:“火锅?好好好,我最喜欢吃火锅了!” 蜀地的食物偏麻偏辣,火锅吃起来又最过瘾,怎么可以不吃火锅? 沈陵宜被他抢了先,就只能和聂棠一起挤在后座,虽说后座只坐两个人,还是很宽敞的,可他就觉得有点窄了,总觉得能微妙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他懒得参与余年和徐临川的聊天,就直接拿出手机来玩,玩到一半忽然看到自己多了一个好友申请,一看,正是聂棠发过来的。他手指一顿,没有直接点接受,而是偏过头朝她看去,聂棠也正望着他,还朝他笑了一下。 他立刻又转过头继续盯着手机,心里还想拿乔,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点了通过。 刚一通过,聂棠就发了微信过来:“你还生气吗,要不要我给你道歉?” 这一句话顿时把他满心愤懑都扑灭了。他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只见她的手机亮着,那柔和的光芒正笼罩在她的侧脸,如烟如雾,如梦似幻。他放下手机,轻哼一声:“我生什么气,我才不跟你斤斤计较。” 聂棠笑了起来:“嗯,那就太好了。” 她话音刚落,前年开车的余年突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他这刹车踩得急,后备箱的箱子砰地一声撞到后座,车子的轮毂也发出了“吱——”的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徐临川坐在副驾驶,系了安全带,但差点被安全带给勒得喘不上气来,惊道:“怎么回事?!” 而坐在后座根本没系安全带的人就更惨了,因为强大的惯性直接一头朝着前面撞去。沈陵宜一手撑在前椅背上,一手拉了聂棠一把,可是冲力太强,她的额头磕在他的下巴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很不详的动静,人也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沈陵宜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肋骨大概都被她一肘子给捣断了。 聂棠抬起头,用她那双像是会说话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他,给人一种“我只注视着你”的错觉。尤其是,她仰起头,车窗外的路灯所散发出的微茫正好映在她的唇上,为她殷红的唇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她双唇微微分开,唇珠精致,看上去就好像正在无声地引人采撷。 沈陵宜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变得混沌起来,思考的流速变得缓慢,他慢慢地低下头,伸手扶在她的腰间:“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有点哑,周围的气温也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不断升高,灼烧得他有点坐立不安,但幸好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香甜,还带着草药清苦的味道,很能安抚人心。 …… 余年下车去转了一圈,仔细地把车轮胎都检查了一遍。 他突然在机场高速上一个急刹车,幸亏后面没什么车子跟着,不然非要出交通事故不可。 徐临川见余年脸色铁青,觉得他大概是开车压到什么东西了,回头正要喊沈陵宜,却发觉他正和聂棠四目相对,他那只手还很不老实地放在她的腰上。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在心里谴责他,嘴上一直说着不要不要,现在身体还不是很老实? 这样有意思没意思? 他伸手,在椅背上拍了拍:“余年好像压到什么东西了,下去看看?” 他倒不担心余年开车压到人,因为他就坐在副驾,这么宽阔的机场高速上躺着一个人的话,他肯定也早就看到了。就是蜀地好些地方阴气重,他们又不是普通人,很容易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弄不好余年就是撞到这种东西了。 沈陵宜被他这样一说,完全从那些绮丽的念头中挣脱出来,又说:“你留在车上,我下去看看。” 聂棠很乖地嗯了一声,就挪到边上去了,还用她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继续凝视着他。沈陵宜被她目送着,都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迈出的步子也变得别别扭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挑不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聂棠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黄鼠狼就蹲在她随身的小包里,时不时探出头去四下张望。 隔了十分钟,他们都回到车上。余年的脸色还是铁青的,一直解释说:“我刚才开车的时候,真的感觉轮胎压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有点弹性,就跟人的身体一样……” 徐临川听他这解释,觉得他这样还不如不解释,尤其是“就跟人的身体一样”这句话,听了就觉得毛骨悚然:“可是我们刚才都找了一遍,啥都没有,你自己也亲眼确认了。” “但是我真的觉得压到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很微妙,我说不清楚,但是绝对不是错觉——” “最好你那都是错觉,”徐临川深吸了口气,“不然你就是压到一个大活人了。问题是,为什么在这之前,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路面上躺着一个人?就算我们都没注意到,那么为什么那个被你压到的人又不见了,难道他在这之后又自己站起来跑了?” 余年板着脸,据理力争:“这些我暂时都没办法解释,但是我真的感觉到——” “好了,别吵了,先开车吧。”沈陵宜摸了一下他手腕上的古铜币,“等下开车开得小心点,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总归还会再出现的。” 第93章 到达比赛住宿地 余年脸都要绿了,这种开车莫名其妙压到人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别说了,但愿等下不会再碰到了!” 这下,他开车非常非常地仔细,速度也放慢下来,似乎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打算跳车逃跑似的。 反正徐临川就是觉得,余年有赛前综合征,从而产生了错觉,他还表示自己很能理解他的担忧,因为他也有赛前综合征…… 聂棠还是没什么反应,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讨论。她只是安静地望着车窗外面,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绿化带和整齐划一的路灯,点点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又催生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晕来。 沈陵宜看着另一边的车窗,车窗玻璃上有贴膜,所以他能从自己面前那扇车窗上望见她的侧影,其实他早在飞机上就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她对飞机、汽车这些交通工具都不太熟悉(显然这并不可能),眼睛里时常透着好奇的光,她的眼睛偏偏还很亮,那好奇的光芒就特别明显。 这可真是有点可爱了。 …… 幸运的是,他们一直到达参赛组委会指定的住宿地,也再没有碰上一点意外了。 参赛组委会指定的住宿点其实就是一幢矮小的民房,类似于民宿,一共只有三层,一楼是会客厅和花园露台。他们到的不算太早,但也不算太晚,已经有不少参赛选手已经入住了,还有部分选手还没到。已经到达的选手三三两两聚在客厅和花园里聊天,有些不愿意聊天的正在玩手机,或是开着电脑查找资料。 当沈陵宜他们进入这幢民宿时,有些选手突然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事,朝他们看了过来。徐临川是这届热门的夺冠人选,但凡是来参赛的、并且还想拿到名次的都会以他为假想敌。 而沈陵宜则在五年前就拿了冠军,若不是玄门新秀大赛有规定,一旦拿到一次第一名,不管年纪是否超过参赛标准,都不能再次参加,他很可能就会一直一直拿满接下去每一届额冠军。这一次,他是替代自己的父亲过来当评委的。 虽说他年纪轻轻就混迹在一群德高望重的玄门前辈之中,惹得有些前辈不满,可参赛选手对他多半都还是服气的,十五岁第一次参赛就能大放异彩,这实力也是没谁了,就算这五年他一点长进都没有,也是走在大部分的人前面。 与此相对的就是聂棠,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从来都没和玄门的年轻人往来过——叶家还自以为把她的情况隐瞒得很好。 她这次为何能入选初赛,就有很多人猜测过,有的觉得是参赛评委们另有考量,有些则觉得可能是她在理论知识上特别出众,写了一篇能让评委额外破例的精彩论文,总之,就是一个来凑数帮人垫底的。 聂棠提着行李,在前台登记了名字,领到自己的房间钥匙。这整幢民宿的装修风格都是怀旧复古的,墙面是纯白色的,偶尔有一面涂鸦,一排一排的装饰挂画,看上去都非常的后现代,一眼看过去还觉得有点晕眩。 当她一踏进这民宿,就觉得这里的“地气”非常之特别,斑驳交杂,很难分辨。而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一间装修非常个性的民宿,不算高档,但还挺文艺。 钥匙扣还挂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牌子,焦黑的木质面上刻着房号:220室。 沈陵宜也住在二楼,只不过他就住在楼梯口不远的203室,他很自觉地把她的行李箱一道抬到了二楼,才交还给她。 徐临川就住在聂棠隔壁,他打开房门,突然一脸坏笑道:“有一个都市传说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在外面住宿,千万不要住走廊最尾端的房间。” 聂棠的220室,正好就在走廊最末尾,她的身后是长长的昏暗的走道,木质地板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都不会发出脚步声。她的房间对面,就只有杂物间了。 她回眸,浅浅地笑了一下,回答:“还有一种说法,不要养阴灵,因为它会反噬,也不要养厉鬼,因为没有人能控制它们。但是我两种都有。” …… 走廊最末尾的房间虽然离楼梯口最远,可好处就是安静,不会有人不断从自己的房门口经过。 聂棠把行李箱放在房间里的行李架子上,打开箱子,整理出一些衣物来,整整齐齐地挂在立体衣架上。她又看了看房间内部,把包里的黄鼠狼和口袋里的纸片女鬼都放了出来。 黄鼠狼一旦重获自由,立刻就蹦上了房间里的布艺沙发,短短的四条腿在沙发上蹦跶了一下,又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不动了。纸片女鬼被折叠了大半天,正好可以舒展筋骨,在房顶滑翔来滑翔去,长长的黑发四处飞扬。 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并且能看见这个场景,估计会觉得这间220室比哪里都恐怖。 聂棠拉开窗帘,低头往窗户下面看去,正好看见底下花园露台的一角,还有三三两两来参赛的选手背着行李走进来。 她看了一会儿,又把窗帘拉上,问:“我现在要出门吃饭,你们是自己休息还是跟我一起去?” 不管是黄鼠狼还是纸片女鬼,都不用进食,这民宿的阴气重,正好能够滋养它们,于是它们都不愿意再跟着她跑出去。 聂棠笑了笑,又道:“那可要乖乖留在屋子里,要是跑出去吓到别人,你们都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黄鼠狼翻过身,前肢用力拍打着沙发垫子,露出了尖尖的牙齿:“咔咔咔咔咔!” 聂棠伸出手指,顶了顶它湿润的鼻尖:“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跟你商量。” “咔咔咔咔咔咔!”黄鼠狼才不会被你的说辞给迷惑,管你是在威胁还是在商量,反正它不听不听不听! “晚上我会给你带宵夜的。” 宵夜?宵夜! 这个黑心人类还会给黄鼠狼带宵夜! 黄鼠狼的态度立刻就软了,把露在嘴巴外面的獠牙也给收了起来,黑色的圆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还软绵绵地唧唧叫了两声。 纸片女鬼不会撒娇,但是很贴心,在她背上出门的时候,还滑翔到了她的身上,用她那长长的黑发挥舞了两下,算是道别:“路上……小……小心……” 第94章 麻辣火锅 2更 聂棠背上包,就用钥匙把房间门给反锁住了,虽然在这种玄门人聚集的地方,锁门与不锁门也没太大区别就对了。 余年总算从之前那种“感觉自己开车压到了人”的低落情绪中缓和了过来,笑着给他们带路:“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火锅店,虽然是那种苍蝇馆子,可生意真的好,味道也好,保证你们吃了一回还想再来第二回 第三回。” 徐临川喜欢吃火锅,再加上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蜀地了,知道那种生意好人气旺的店大多味道也好,所以兴致高昂。 而沈陵宜则双手插在裤兜了,一脸漫不经心,他是不太能吃辣的,每次来蜀地都得饿着,实在高兴不起来。 当他们赶到那家火锅店时,门口竟然还拍着长长的队,那队伍都拐到街角去了。 余年跟火锅店老板是认识的,挤进去一说,立刻就插队成功,直接被带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上。排队的人看他们刚到就能吃,连队都不用排,气得快要爆炸,对老板抱怨:“凭什么他们就能插队,我们都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伍了,就要轮到了,结果还被人插队,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 一旦有人开始抱怨,后面排队的都跟着抱怨。 本来大家都只有排队的,排队时间再长,也只能忍着,现在忽然看到有人空降,还不用排队,哪里还能忍耐!根本就忍不住啊! 火锅店老板冷漠地回答:“不想排队就别吃了撒。” 得!那还是继续排吧,反正也排了这么久了,不差再多排一小时。 那些不用排队的人还真是好狗命。 火锅店老板对别的顾客态度不怎么样,可是对余年却很好,嘘寒问暖,问完了他有没有女朋友,就开始问他爸最近怎么样,爷爷最近怎么样。 余年解释说,他爸以前帮过这家火锅店老板一个小忙,老板一直很感谢他们,所以他来吃饭都是不用排队的。 徐临川就好奇了:“什么忙?跟我们的……那个业务有关系?” 玄门比较低调,并不太宣扬自己的存在感。在这种人声鼎沸的小店里,他们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就用“业务”来替代。 余年说:“可不是,就是老本行。这老板从前买了个房子,那个房子有问题,不是风水不好,就是有那种问题。“他用口型做了“鬼屋”两个字,又继续说:“然后我爸正好经过,觉得老板身上有古怪,就主动去帮他,就这么认识了。” 老板这个时候端上了锅底,把煤气炉给点起,又很快端来了黄喉毛肚鸭肠牛肉羊肉等等,笑着说:“你们都是余年的朋友吧,从外地过来的?先每样都给你们上一些,尝尝看,喜欢吃哪样就再加。” 沈陵宜看着面前那红彤彤的锅底,忍不住问了一句:“没有鸳鸯锅吗?” 老板原本笑开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愤愤地表示:“没有鸳鸯锅,为什么要鸳鸯锅!难道麻辣的不好吃吗?!” 沈陵宜无端被怼了一句,险些也要拍案而起,他不能吃辣啊,连鸳鸯锅都没有,岂不是要他饿肚子? 聂棠立刻开口:“老板,麻烦给我一碗水,我口渴得厉害。” 她那张脸就是在小店昏黄的灯光下都还是很好看,老板一看她,语气都柔和了不止三个度:“好好好,马上给你一碗水。” 余年还在打圆场:“哎哎哎,沈哥,这火锅真不辣的,一点都不辣啊——”他说着说着,在沈陵宜的注视下慢慢消了声,但还是倔强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就是微辣!” 沈陵宜幽幽道:“曾经你也是这么说的,说一点都不辣,结果呢?” 就跟男人对女人说我就蹭蹭不进去,这话说出来有意义吗!鬼都不会相信! 余年自言自语道:“我是真觉得就是微辣,还要靠小米椒油碟加点味……” 徐临川开始往红彤彤的麻辣锅底里加食材,还主动请缨:“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既然我们现在就坐在火锅店,那就讲一个关于鸳鸯火锅的故事。”徐临川见大家都被他的话语给吸引了,就顺畅地讲了下去,“亲身经历,亲身经历哈。” 大概在三年前,徐临川跟着师父姚老师来蜀地出差,说是出差,其实就是姚老师接了一单生意,前来为人选墓穴。说选墓穴,其实人家已经选定好几块地,就是请人来看个风水,最后定一个最好的。 在选完墓地,离开蜀地的前夜,那墓地的主人请他们去吃宵夜,宵夜自然就是火锅。 当时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可那家破破烂烂的火锅店还是高朋满座,徐临川想,都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食客,那多半都是回头客,回头客越多,也就说明这店的味道就越好。 但是,当他在火锅店里坐下,就发觉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店里有不少一个人来吃火锅的食客,他们都会点鸳鸯锅;可是两人以上的,他们就只点麻辣。姚老师祖籍在海边,吃不惯辣,就点了鸳鸯。 老板手上拿着菜单,突然说:“如果你非要吃鸳鸯,那就走吧,换别家吃去。” 徐临川顿时就很不解,凭什么别人能吃鸳鸯锅底,他们就只能点麻辣的?歧视外地人? 姚老师也很不解,但他是老江湖了,并没有把这浓浓的不解摆在脸上,而是假装不甚在意地问:“我看那边也有人点鸳鸯锅底的,这是为什么?” 老板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他们是他们,情况并不一样,反正听我的劝,点麻辣的没错。” 那位选墓地的东道主也懵了,他都在蜀地生活了几十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只是这家火锅是朋友推荐给他的,说味道特别好,除了老板脾气古怪,就没别的缺点。 姚老师最后就点了麻辣锅,等到开吃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整家店都被锅底的麻辣味给充盈了,店子里白烟缭绕,几乎都要看不清坐在附近的人——一家火锅店纵然会有很大水汽,但绝对不会浓重到这个程度的! 到了现在,姚老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们这是进了一家不寻常的店了。 第95章 鬼打墙 3更 徐临川也很快就看出来,那些单人食客面前放着鸳鸯锅,当他从里面夹刷好的菜时,空无一人的对面似乎坐着一个绰绰约约的人影,那个看不太真切的人影也在吃火锅。而那些点了麻辣锅底的桌子却没有任何异常。 徐临川说到这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得意地问道:“你猜故事后面是怎么发展的?” 余年手上的筷子都停了下来,兢兢战战地说:“徐哥,你这故事的走向是都市灵异故事吗?” 虽说他就是玄门中人,可玄门不代表就一点都不怕鬼。他从小就怕黑,怕密闭的空间,每次一看鬼片就晚上睡不着觉,不敢单独去厕所。现在他恨不得把徐临川的头都给拧下来塞进火锅里煮一煮,为什么他要讲这种故事?! 之前高速公路上压到东西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吓人吗! 徐临川高深莫测地微笑:“你猜?” 沈陵宜嗤之以鼻:“他这故事是现编的。” 余年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徐哥,你这就是不厚道,我们好好地吃着火锅呢,你编这种故事来干嘛?” 徐临川怒了,对着沈陵宜横眉竖眼的:“你凭什么说我是现编的?” 沈陵宜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地拆台:“你前几天给我发过一个帖子,叫什么火锅之都的都市传说,里面就有一个故事跟你刚才编得差不多,那个故事更扯,还说什么火锅店是人间和幽冥界的通道,那些单独来吃鸳鸯锅的人都是为了和阴阳两隔的伴侣重聚。我看这个故事就是给麻辣锅底站台的,不愿意做清汤就不要放在菜单上,至于编这种奇葩故事吗!” 余年顿时笑得趴在桌上,拍着桌子道:“沈哥,你得对清汤锅底有多大的执念,怎么还扯到清汤和麻辣两种锅底的争端上来了?” 正好老板在忙碌过后记得聂棠想要一碗热水,立刻就殷勤地给她端了上来,还挤眉弄眼跟余年使眼色:“刚才问你小子有没有女朋友,都还说没有,既然没有,那就赶紧抓紧啊!” 余年给老板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尴尬起来,就算他真有点那种想法,给老板一说,也怎么都不是滋味了。 他忙不迭解释:“我总是来这里吃火锅,老板都要把我当成他大儿子了,他也没别的意思,不要往心里去。” 聂棠微微一笑:“嗯,我知道的。” 她把这一大碗热水往沈陵宜这边推了推:“要是觉得辣,就往水里刷一刷,这样你就能多吃点了。” 沈陵宜耳根一热,嗯了一声,开始埋头吃饭。 虽然他不能吃辣,可是用清水这样一过,起码就能咽得下去了。 徐临川愤然道:“惯的他!” 聂棠虽然才刚开始尝试蜀地菜,可她向来接受能力都很好,一旦习惯了麻辣的复合味,她反而觉得越辣越过瘾,一直吃到口腔里冒火一般火辣辣的,鼻尖都出汗了,整张脸白里透红,宛若雪中玫瑰。 余年差点都看傻了眼,经不住再次确认:“姐,你真是来参赛的,不是来当主持人的?” 这下连徐临川都笑了,他算是知情人,聂棠有多少斤两他还真摸不透,但是他知道肯定是不弱的,毕竟他师父的态度就摆在那里。 聂棠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微笑道:“看来还是要再把事实陈述一遍,对,我就是来参赛的,不是来主持也不是来剪彩,更不是司仪。” 余年拿出手机翻了翻玄门论坛。果然,自从这次初赛名单放出来后,整个论坛都在讨论关于今年的新秀大赛的事情,像徐临川这样的夺冠热门的讨论帖都建了好几个,就连聂棠这样名不见经传的都有一个帖子,那帖子的楼层还特别高,帖主光是贴聂家两母女的街拍图都贴了整整两页帖子。 底下的评论也一个比一个奇葩,当然最出众的还是那位放言“如果她都不能在第一轮被淘汰的话,我直播吃五十斤翔,立帖为证”,可底下嘲笑他的人少,赞同他的人,排队二十多楼,都是愿意跟他一道吃翔的。 沈陵宜冷冷地嘲讽了一句:“我就只有一个问题,他打算从哪里弄来五十斤?” 徐临川:“呕——” 原来好好的鬼故事他们都不听,偏偏要讨论玄门论坛的帖子,讨论帖子也罢,竟然还越说越有味道了,幸亏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然这后面到底是继续吃好,还是饿着肚子好? 既然胃口都被有味道的话题给破坏得差不多了,他们就直接打道回府,想早点回房间休息,毕竟明天就是一场硬仗。 余年想要付钱给老板,老板怎么都不肯收,他们最后就只能把钱压在老板那一叠菜单底下。 他们当时从住宿地步行到火锅店,花了十分钟出头,但是往回走了一段路,却迟迟不见那幢三层小楼的灯火,余年不由频频伸长脖子去看路标:“不对啊,按说没有这么长的路,难道是走错路口了?” 徐临川拿出手机一看,却发觉手机根本就没信号了,这下子就算想用导航看路都不行。 “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号?这里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总是有信号基站的啊。” 可是当他们四个人把手机都拿出来一对,所有的手机都没有了信号…… 沈陵宜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又把它塞进了口袋里,冷静道:“我暂时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也有可能是我们刚才走错路口了,现在回头再走一遍试试。” 余年立刻接上话茬:“对对对,可能就是我们聊着天,走过路口也没发觉,再回头去找一下就好了嘛。”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们都同时感到心中一沉。 一般来说,就算女生方向感特别差,可他们还有三个男生,怎么也还不至于三个人同时都错过路口而不自知。他们学风水的人,第一个要学的就是定位,辨别方向。 说得直白一点,你要是个路痴,你还学什么风水,定什么风水局,光顾着迷路都来不及,哪怕你以前是个路痴,怎么着也能靠学风水定位把给拗过来啊。 第96章 尖叫的头颅 4更 余年是本地人,对这一带也熟悉,就自告奋勇带路。他看见聂棠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张望什么,就特意提醒了她一句:“聂棠,你跟紧我们,别走丢了啊。” 聂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微微垂着眼。 其实她比他们都还要早上那么一两分钟发觉这路不对劲,从火锅店出来,原本会经过一个人气比较旺的路口,但是他们根本就没经过那个路口,就一直在这条笔直的路走到了这里。这路似乎从头到尾都长得差不多,简直就像是黏贴复制出来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余年往前走了几步,正巧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蹲在十字路口边上,女人手上还捧着一碗饭,米饭上似乎还插着什么东西,走近仔细一看才看见那碗米饭里还插着三炷香,香的最顶端还闪着一点红红的星火。 他开口问道:“嬢嬢,我问你下子西双路往哪里去?是前面那条吗?” 那女人捧着碗,根本就没有理他。直到他又问了一遍,那女人才慢吞吞地转过身,瞥了他一眼:“往前面走走就到了。” 余年也没多想,直接跑到他们面前,如释重负地笑道:“还真就在前面,估计是我们刚才走过头了。” 正好一阵冷风刮来,吹得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本来现在都已经渐渐入夏,就算到了晚上,那夜风也是熏风,暖意洋洋,哪有这么冷的。 余年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年的夏天会比较凉快些……” 等到他们往前走了足足十分钟,也没有走到西双路上,这下就算想要自欺欺人也欺骗不下去了,徐临川嘀咕道:“真邪门,不就是晚上出来吃个饭嘛,怎么还遇上鬼打墙。” 余年一听徐临川这么说,害怕得脸色苍白,都要哭出来了:“什么?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还能是什么?你给解释解释?” “我、我怕鬼哇!” 徐临川顿时惊了:“你一玄门的人,学过风水,你竟然还怕鬼?!” 出来混,总是会碰到形形色色问题的。谁能保证一直舒舒服服地就动一动嘴皮子,给人指点指点风水问题就行,可身在玄门还怕鬼,那是哪来的奇葩啊! 余年抽着凉气,弱弱地回答:“为什么不能怕鬼?我开始入门的时候以为就只要定风水局就好了,谁知道还会有那种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存在?” 徐临川更不能忍了:“你只谈科学,那你还学什么风水啊?!你不知道这些都是封建糟泊吗?!” 聂棠:“……” 她觉得现在这些玄门年轻人挺有意思的,一面学着玄学,接触着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可他们还非常讲科学,还把玄学直接贬斥为封建糟泊,真是令她无力吐槽。 余年颇有底气地回答:“风水当然可以用科学来解释,那不就是一种磁场吗?!” 沈陵宜突然伸出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问道:“来,你现在用科学解释一下,我们的磁场到底有哪里不对,需要我们一直处于迷路中?” 余年:“……” 他真是超级不服气的:“我们四个人共同构建了……迷路的……磁场?” 话音刚落,他们立刻发觉眼前的街景十分眼熟,好像刚才就从这里走过似的。一分钟后,他们基本已经确定就是刚刚走过,就在这个熟悉的十字路口,刚才那个女人依然站在那里,手上虔诚地捧着那碗点了三炷香的饭。 只是她碗里的香已经烧掉了一半,点点烟灰落在米饭之中,看上去斑斑驳驳,令人毫无食欲。 这下子,余年可不敢再上前问路,也不敢冲过去问她为什么她说西双路就在前面。 可是余年不敢做,不代表沈陵宜不敢做,他还真的走到那女人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不耐烦地问:“劳驾您给指一指,西双路到底在哪?” 那女人捧着碗,幽幽道:“就在前面,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一直往前,就能到了,年轻人,性子这么急,真是……” 沈陵宜冷笑一声:“就是性子急才来找你问路。”说完,直接伸手一挥,把她手上如捧珍宝般捧着的饭碗给摔到了地上。 那女人惊叫一声,立刻蹲下身去看那四分五裂的饭碗,饭碗里的米饭落在马路上,变得更脏了,可她就是不管不顾地蹲在那里,用手抓起那脏兮兮的米饭就吃。 沈陵宜握了一下手腕上的古钱币,只见那钱币再次变成了一把铜剑,他连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直接挥剑朝那女人砍去,噗得一声,她的头颅滴溜溜地滚到了人行道下面,那人头还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嘴唇开合,缓缓道:“我们是邻居啊,一直当邻居不好吗,你为何要……杀……我?” 沈陵宜一挥手,她落在人行道上的饭碗和那些脏兮兮的米饭立刻燃烧起了一阵火焰,那烈焰熊熊燃烧,还烧到了人行道之下,直接烧到了那个还能说话瞪眼的头颅。 头颅:“……” 头颅猛地弹跳了一下,爆发出一阵尖叫:“烫死我了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余年也跟着一起尖叫:“我为什么看到一个头在跳,为什么只剩下头了都能跳这么高,这根本就不科学!” 徐临川抹了一把脸,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嘘——嘘,你别喊了,你没看到人家女孩子都没喊得这么夸张吗?!” 聂棠很冷静地表示:“我并没有发出喊叫,你的陈述是完全错误的。” 徐临川:“……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别跟我抠字眼好吗?” 聂棠觉得眼前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引起她的不适,唯独不太舒服的就是那颗头的尖叫太刺耳了。 沈陵宜催动真火继续焚烧,那颗头颅终于承受不住,又弹跳起来,一蹦一蹦地往前走,他回头抛下一句:“跟上!”然后就追着正像一颗皮球般跳跃的头颅去了。 头颅想要摆脱那一阵一阵烧到它的烈焰,而他们需要摆脱这死循环一般的街道,毫无疑问,只要跟着头颅,就一定能离开这里,但是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题外话------ 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忘记了,其实我写得一点都不恐怖,就算是恐怖的东西也尽量写得比较可爱(?),所以晚上看也不用担心害怕。给大家一个大拥抱! 第97章 山魈 5更 余年的胆子虽然小,又很怕鬼,可是他的体力还真的好,狂奔了一路,一边还要负责四人份的惊叫,就这样居然都没有掉队。反而是聂棠跑着跑着,渐渐就开始觉得跟不上了,她很快落在大部队后面,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他们和自己慢慢拉开距离。 这样跑下去,她就得先心律不齐,直接倒地了啊…… 突然,她看到余年的肩上出现了一只毛绒绒的手掌,那手掌抓着他的脖子,显然是有什么正趴在他的背后上。 可是他毫无知觉,还不知道一个能让他爆发出更加高分贝的惊叫的东西正伏在他的身上。 聂棠忽然想起他们之前在机场高速上遇到的事情,余年信誓旦旦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车子压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软软的还有弹性,就像是人的身体一样。可是徐临川下车之后却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徐临川没看见,而是这东西早就跑到余年身上去了! 她扶着膝盖,大喊道:“等下,别再追了!” 她这一声喊完,觉得自己就快喘不上气来了,她就只想当个安静的符修,为什么到了现代却发觉这些将来预备役的风水师都这么好动,一个个体力都这么好? 沈陵宜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就停住了脚步,还一脚把那颗蹦跶的头颅给踢了回来,落点恰好就在余年面前。余年和那个头颅对视了一样,露出一脸“我就快要窒息了”的痛苦表情:“沈、沈哥……” 聂棠平复了一下呼吸,言简意赅:“我们碰到山魈了。” 一说山魈,他们就都了解了。 山魈也是山海经中提过的奇异动物。 《山海经》中形容山魈“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抱朴子》则说山魈“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 山魈的确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比如鬼打墙,始终在一个地方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形成一个死循环;还有些厉害的山魈,会化形为人形,藏在人群之中迷惑人类。 余年指着他脚边那颗滚来滚去的头颅:“不对——山魈怎么可能就化形为一颗头?一般不是化形成人吗?甚至是我们四个人之中的一个——” 徐临川立刻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别乱说话!” 山魈这种怪物,是有灵性的,你现在提醒它可以化形为他们四人中的一个,说不定等下还真的会发生这种事。这怪物能化为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反过来还得证明自己是真人而不是山魈,这种事想想就很酸爽了。 聂棠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余年后背的衣服,余年呆了一下,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声在他们耳边响起,她一甩手,将一只黑毛的独脚怪物重重地扔在地面,那独脚怪物就是反足的,全身被黑毛覆盖得严严实实,摔倒在地的时候还发出了孩童般的啼哭。 山魈一出现,之前那颗跳跃旋转无法停止的头颅立刻就不见了。他们所处的街道也变得充满了人气,跟之前那种空无一人的空旷街道完全不同。 余年毛骨悚然,这回他是真的想哭了,颤抖着身体问:“它……它……它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上去的?!” 聂棠:“……这个嘛。” 感觉他现在就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要是说实话的话,他会不会当场就崩溃? 沈陵宜特别耿直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猜大概就在机场高速上,你不是说感觉压到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山魈吧。” 山魈报复心强,哪怕是它自己跑到路中心被车子压到,它也会跟着那个压到它的人,报复对方。 聂棠微微一笑:“现在轮到了我,这就给大家表演一场,证明我真的是来参加比赛的吧。” 徐临川:“……”你皮这一下很有趣?我们都知道你是来参加比赛的好不好?大部分人只是在怀疑你的实力而已。 聂棠走过去,她身上的威压已经发散开来,正笼罩在那只山魈身上,让它只能躺在地上,却根本无法跳起来攻击。 她抽出一张符篆,手上画了个印,那符篆呼的一声变成了一阵大火,那火焰是奇异的绿色,并不像沈陵宜刚才放出的真火那样会给人一种灼烧感,可这绿色的火焰十分邪门,甫一碰到山魈,立刻就把山魈身上的毛给烧了个精光。 突然被脱了毛全身光溜溜的山魈:“……!!” 聂棠顿了顿,又开口:“虽然刚开始接触这些山精野鬼,都是会害怕的。但是我们可以找到一点小办法克服畏惧。它现在的样子就一点都不可怕了。” 山魈愤怒地伸出两条同样光溜溜的手臂,可怜无助又孤单地抱住了自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大概它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自己还能有这么光洁如鸡蛋的一天:“呜呜呜呜!” 余年崇拜地望着她:“姐,你说得对,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你看它没了毛,就跟人没了衣服一样,都会害羞。” 余年这一句话直接点醒了徐临川,他开始庆幸,幸亏这比赛没有一对一斗法,不然谁跟聂棠对阵,多半直接会被她脱光头发和体毛,这还比什么比?还不如认输。 沈陵宜轻轻地呵了一声:“行了,我们回去吧。” 当他走过那只山魈面前,手上的铜剑一挥,直接就给了它一个痛快。只见黑气升腾,又散开,只剩下一小堆灰烬。 当他们回到住宿点,还有许多来参赛的选手都还没睡,一看到他们浑身冒汗地回来,都奇怪地问:“你们刚才不是出去吃饭了吗?怎么刚吃过饭就夜跑,也不怕得阑尾炎?” 余年皱着脸,不情愿地说:“真倒霉,吃个火锅都能撞鬼。” 更恐怖的是,他背了山魈一路,自己都没发现,就连吃火锅的时候都还背着。一想到背后有这么个玩意在偷窥自己吃火锅,他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都不想吃火锅了…… 他觉得沈陵宜这么抗拒辣的食物,说不定也是因为他从前碰到过跟自己类似的意外。 余年回到房间,立刻打开电脑登上玄门论坛,在那个扬言“聂棠在第一轮不被淘汰,他就直播吃翔五十斤”的人下面盖楼。 ——我觉得楼主这两天就可以准备五十斤翔了,这么大的分量不提前准备怎么表现你的诚意? ------题外话------ 今天多加一更,凑个五更的整数。下面就是女主要让人直播五十斤了的比赛了。 顺便再次滚动播放企鹅群785927101,目前被屏蔽了两章,已经上传到群文件,可自己下载。 第98章 初赛,定风水局 山魈的事情就只是赛前一个小小的插曲。聂棠对此毫无波澜,甚至还在回到房间之后,往新秀大赛的赌局里投了一点小钱,买自己夺冠。 她原本以为,会买自己夺冠的人,除了她自己,应该就没有别人了,结果投的时候才发觉,她还真不是唯一一个押自己胜的。 另外有一个匿名人士还在她身上投注了一万块。玄门内部本来就不鼓励他们用这次新秀大赛来赌钱,但是这种事要禁止根本止不住,索性就开个盘口让大家凑热闹,所以一万块就是封顶金额了。 当即有人发现了这个诡异的现象,提出疑问:“那个给聂棠投注一万的家伙是钱多得快要疯了吗?如果这么苦恼有钱没处花的话,完全可以给我啊!” “可不是,一共才能下注一万,他就全部下在一个第一轮就会百分百淘汰的人身上。” “也许人家就是觉得聂棠很好看才投她的呢?” “哈哈哈哈哈楼上真是神回复,我其实也觉得她很好看,很想认识一下。” “如果你明天就在比赛现场的话,大概还能贡献出宽阔的胸怀安慰她……” 但是,还有一个特别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说如果聂棠淘汰就直播吃翔的渣渣,敢不敢发誓绝不删帖,说直播吃翔就一定不会反悔?” 发这条留言的论坛id名叫年年有余,百分百就是那个娃娃脸又怕鬼的余年了。 “哈哈哈哈你在搞笑吧?有什么不敢发誓的,别说五十斤翔了,就是一百斤我都敢直播。” “无聊,就会欺负人家女孩子。明明她是根本不可能不被淘汰的……” 很显然,整个论坛都预见到她必定在第一轮初赛就被淘汰的前景了。 聂棠还没什么反应,可躺在她手边一起看电脑屏幕的黄鼠狼却忍不住了,翻倒在桌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还发出一连串“咔咔咔咔咔”的叫声,一听就在幸灾乐祸。 黄鼠狼活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就是没看过人类直播吃翔,黄鼠狼觉得那些愚蠢的人类实在太可乐了! …… 不管论坛上闹腾成什么样子,第二天的初赛还是如期进行。 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参赛组委会还把所有选手和评委聚集在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之后还单独给选手拍了一次个人照片,配上选手资料,制作成宣传海报放在论坛。 除了玄门内部的人,还有别的新闻媒体也来采访,为了让整篇新闻稿看上去比较和谐,记者们大笔一挥,把玄门新秀大赛的名称给改成了周易知识大奖赛。 ……虽然觉得哪里很不对劲,但是硬要说是周易知识竞赛,倒是也能生搬硬套过去。 那些记者们对于美还是认同的,相机偷偷对准了聂棠好几次,抓拍了她好些照片,哪怕这些照片最后不能用,起码看上去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黄重全老师是玄门之中和新闻媒体打交道最多的人,他游刃有余地跟各路记者打招呼,面对记者的那一堆问题,他也尽可能拿出了玄门前辈的谦虚胸怀:“能够担任这回比赛的评委,我还是很高兴的,这显然是大家对我的一种认可。我也很乐意看到我们新一代的人才层出不穷,期待他们早日超过我的成就。” 黄老师的架势的确也是很能唬住外行人,毕竟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唐装,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挂着珠串,一头灰白的长发给红绳编成辫子,虽然个子不算高大,可全身上下就充满了一种高人的风采! 那些并非玄门的新闻记者,面对黄老师这副高风亮节、虚怀若谷的情怀,都纷纷点头:可不是,这才是一个高人应有的风范! 但是玄门内部的论坛直播上,却很不和谐。 “黄老师只有每次面对采访上电视的时候,才会冲在最前面。” “哈哈哈哈可不是,他长得还没聂棠一半好看呢,谁要看他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啊!” “卧槽,上面那是什么虎狼之言,黄老师又不是靠脸出镜的,再说了,你怎么敢说黄老师没有聂棠一半好看,我看是连她的一根头发丝的好看程度都不如吧?” “上面那些大放厥词的小崽子们,你们一定没有体会过被黄老师封号的恐惧,黄老师报复心可强了,等下一律把你们都打成发小广告的,全部封号禁言。” “上面的都是在妒忌,你们能有黄老师的成就吗?能有黄老师那百万女粉吗?你们都是嫉妒!嫉妒!嫉妒让你们的嘴脸变得丑恶。” “好了,别讨论黄老师了,这次的主角又不是黄老师和他的星座,我们还是看比赛吧。” …… 第一轮比赛的内容很快就公示了出来,是关于风水局的。 玄门几位裁决所的老师,特意把比赛场地选在蜀地一家大卖场。那家商场的经营者主动提供了场地,让他们随便造,反正那些商铺的生意已经凄惨到门可罗雀,就算周边有写字楼有消费人群,那些人群宁可多走一条街也不愿意来这里吃饭了。 再加上现在的外卖大业如火如荼,更对这些商铺的生意雪上加霜。 因为进入初赛的人数还不少,有七十六人。商铺也大概有一百五十多间,经营者把商铺的租金一降再降,也根本留不住人,现在正在营业的就只剩下八十间左右了,正好分配成人手一间。而考核的主题就是,运用风水局,改变商铺格局,帮助商家带火生意。 为了公平起见,商铺的分配是按照抽签来的。抽到哪家铺子就是算哪家,毕竟那些还在坚持营运的商铺虽然都在一层,可有些位置好是临街的铺面,有些位置不太起眼,如果直接分配,反而不公平,干脆抽签,抽到哪家全凭手气。 抽签的顺序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来排的,聂棠正好排在最中间,一副泯然众人的模样。 她从抽奖袋里取出了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层h-11铺位,糖水铺子。 她皱了皱眉,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糖水?在蜀地这样无辣不欢的地方卖糖水? 第99章 她是来卖脸的? 2更 抽签结果很快就出来,工作人员登记了大家抽到的店铺,统计成文档传到网上。本次玄门新秀大赛的赛事跟从前相比,是有创新的,这创新的地方就是采取了网上直播,把整个比赛的过程直播在论坛上,完完全全地杜绝作弊的可能。 聂棠抽完签,工作人员帮她的考核内容登记上去,就分配了一个人跟着她,进行全程直播。 那个跟着她直播的青年叫隋辉,头发又剪得很短,几乎都紧贴着头皮,额角上还有一道陈年刀疤,当他把眼睛一瞪,嘴角往下一撇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社会小青年,很有大哥的潜质。 聂棠朝他微微一笑,问道:“您和隋老板是……?” 隋辉拍了拍胸脯,很爽朗地笑道:“他是我大伯,我长得和大伯是不是很像啊?” 聂棠颔首:“有点像,隋老板也是这样严肃型的。” 正在做登记的工作人员:好好说话,社会大哥气质就是社会大哥气质,怎么非要说成严肃…… 隋辉听过自己大伯提到过聂棠,隋老板对聂棠的看法可是跟玄门论坛上的主流看法完全相反。 他还叮嘱隋辉要好好跟拍,有什么重活杂活主动点,不要让人家姑娘自己动手。再加上最近聂棠的照片在玄门论坛上刷屏,他早就知道她长得什么样了,可是现在一见,才觉得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她给拍得美美的,就算是直播也能给她找好看的角度拍。 聂棠莞尔一笑:“没关系的,就算拍出来不好看也没事,我也不靠脸吃饭。” 说话间,隋辉已经打开自己的摄影设备,开始对她进行跟拍。 蜀地处于盆地地形,气候湿润,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阳光却不刺眼,在摄像机的镜头里幻化成点点金光,浮动在聂棠的周身。 她这边的直播间一打开,涌入的人数就不断上升,逐步逼近今年的几位夺冠大热门。 隋辉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观看直播的人数,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又把摄像机对准了她,笑道:“要不要先跟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一个招呼?” 聂棠虽然不太理解这样这种直播的模式,但还是很听话地对着镜头微笑了一下:“大家好,我是聂棠。” 整个直播界面突然卡顿了一下,底下评论刷得飞快:“卧槽!我感觉到春天花开的温暖,我的心都在蓬勃跳动,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彩虹屁滚,大家都是来看脸的,你以为就只有你优秀吗?” “我突然诗兴大发,让我先赋诗一首,赞美一下聂美人的脸,美人如花隔云端……” “李白的棺材板都快要按不住了,谁过来帮我按一下!” 隋辉看了看手机上额刷屏,鼓励道:“再多跟观众说几句话吧?就说说你现在的感想。” 聂棠沉默一下,忽然开口:“虽然我知道大家都是来看我长得什么样的,但还是很感谢大家进来看我的直播。” 隋辉:“……哈哈哈哈,聂棠你很皮啊。” 紧跟着,整个直播室顿时充满了笑声,每个进来观看直播的人都很开心。 “本来还以为这边的直播会很无聊,现在看,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至少她还挺幽默的……” “她刚才是在自嘲吗?” “肯定就是自嘲啊,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在论坛上刷人家是来卖脸的,还不允许人家自嘲一下啊?” “棠棠不要难过,你长得真是很好看,颜值即正义!” 只见聂棠一边走,一边对着镜头说道:“我抽到的是位于h-11号的糖水铺子。我觉得……在蜀地卖糖水生意肯定不会太好,蜀地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比如火锅串串烤兔鸭翅脑花……”她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美食清单,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刚才尝了这里的红糖冰粉,味道很好哦,如果只是卖糖水的话,应该没什么生意吧?” 直播间众人:“……” 等等,她这是打算来做美食直播的吗? 这么一串美食报下来,听得他们都饿了啊。 正好聂棠也走到了那家糖水铺子门口,隋辉立刻移开镜头,先给了那家糖水铺子来了一个特写,只见门口的招牌斑斑驳驳,早已模糊不清,店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客人,开店的那对中年夫妻正坐在店里剪指甲,剪完手指甲开始剪脚指甲。 顿时,直播间的弹幕都要疯了。 “这是不是有黑幕啊,我刚才看徐临川他被分的是一家火锅店,虽然店里看上去油腻腻,但是好歹还是有几个客人的,而且还是临街位置。这家糖水铺子也未免太……” 通过隋辉的摄像镜头,大家都能清晰地看见这家店铺内部的情况,油腻腻的桌面,随意堆在角落里的一次性碗筷,地面上都快要发黑的马赛克瓷砖……这种店,就算是白送东西给他们吃,他们都不愿意进去好吗? “这还能有什么黑幕,不是说好了是抽签的吗?全凭手气。” “聂棠那是什么神仙手气,我刚才去看了别的三十个直播间的情况,就没有一个是她这样的!” “反正第一轮也是要淘汰的,手气好坏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店,就算给沈陵宜来布置风水局都没用吧!这根本就是店铺本身的问题,跟风水没有任何关系!” “沈陵宜?你在开什么玩笑,沈哥敢踏进这家店就算我输。他的洁癖这么可怕你们都忘记了吗?” 聂棠走到镜头前,低落地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糖水铺子是没有生意的……” 别说是直播间看到她露出沮丧又低落表情的人了,就是隋辉都胸口涌起一股热血,对她说:“我看店铺比参赛人数要多的,我们再去换一家吧!虽说抽签,但是这也太不公平了!” 聂棠抬起低垂的眸子,她的睫毛又长又直,根根分明,就像是纹了眼线一样。她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别提笑得有多招摇了:“不过我们的任务就是要让这些店铺起死回生,招揽到更多的客人,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第100章 不屈服的倔强 3更 虽然聂棠这边还没正式开始工作,可是看直播的人都感觉到她那股不屈的意志,虽说这意志再是不屈也没啥卵用,但起码她的态度还是很端正。 再加上她还是大家公认的第一批就会淘汰的内定选手,这端正的态度和绝不屈服的倔强就显得特别的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这回就算不淘汰也得被淘汰了,以后都不能看见她那张漂亮脸蛋了,现在不看以后哪还有这机会? 于是她的直播间不断地涌进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居然很快就跟徐临川那边的持平了。 徐临川本来正在讲究风水鱼缸的妙用,他分到的是一家火锅店,鱼片也是火锅食材,他觉得就应该在店里摆上一个风水鱼缸,让活鱼展现在食客们的面前,让大家知道,他们吃到的食材都是最新鲜最活跃的。 讲着讲着,他突然发觉自己直播间的人数减减少下去了。 徐临川:“……?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跟拍他的工作人员一心二用,也在看直播,还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大家都在看聂棠。” 徐临川简直都要吐血了:“什么?为什么都去看她了?难道我讲得不好吗?” 这次初赛的大致考试内容,他是提前从姚老师口中知道了,知道要摆风水局。正因为这还是初赛,所以考核的内容不会很难,多半是要摆招财的风水局,他提前都做好了准备,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连演讲稿都准备了…… 现在告诉他,大家都去看聂棠了? 工作人员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她长得好看啊。” 徐临川暗自咬牙:“我长得也很帅啊!” 工作人员无情地回答:“玄门本来就是男女比例失调,单身狗还多,谁还要去看一个男人啊。大家可都很直的。” 徐临川:“……” 徐临川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头露出牙疼一般的微笑:“好吧,我祝福聂棠能够顺利完成初赛的考核。” 而聂棠那边,她先是叫了装修队,把整个店铺的墙面全部重新粉刷,用的是无味无甲醇无其他有害气体的环保速干涂料,还预定了清洁卫生的家政,重新把这店面进行一次完完整整的大扫除。 玄门的初赛是没有经费的,也不限制他们花钱——毕竟招财招人气的风水局不是钱能搞定的,评审的评分标准也很严格,如果有选手花钱请人来假扮食客,会以作弊论处,取消今后的参赛资格,还要在玄门论坛通报。 玄门统共就这些人,如果被组委会认定作弊,以后都很难在玄门立足了。 所以聂棠找的那些装修队清洁家政都不属于犯规。毕竟她抽中的这家店铺实在脏得让苍蝇都没办法落脚,不打扫不粉刷怎么能行? 就在装修队和家政忙碌的时刻,聂棠带着两位店主在这座美食之城转了一圈,她都是直接用手机软件找评分最高、评价最好、人气最旺的甜品店,然后点那家招牌甜品,让两位店主自己去尝。 聂棠对着摄影机镜头露出一个微笑,语声轻柔:“这家甜品店也有卖糖水,不过生意特别特别的好,我点了它家的招牌芋圆西米露,首先看外观,里面的芋圆有各种颜色,看上去圆滚滚的特别可爱,尝一口——” 她停顿了一下,又笑道:“口感爽快q弹,还有椰汁的清甜和好几种水果,甜而不腻,我给它打八点五分,满分十分。” 隋辉有点晕,觉得他这应该是玄门风水比赛的跟拍吧,可是现在怎么成了美食之旅? 她知不知道比赛的时间一共才只有七天,她第一天难道就要浪费在吃甜品糖水上了吗? 直播间的弹幕也一直刷个不停,大家大约都认可了聂棠必定会在第一轮毫无悬念的淘汰,每个人的心态都非常的放松,反正又有美人可看,现在美人还带着大家一道在蜀城吃东西,感觉好像在跟美人约会啊! 虽然在外人看来,玄门是十分风光的,可是玄门内部却觉得自己苦哇,男女比例失调,一般好点的风水世家都不愿意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不是玄门内部的人,这下可好,年纪相仿的女性就这么一些,大半人都得打光棍,凄惨得都得考虑去养成一个小萝莉了。 聂棠虽然是来凑数垫底的,但是她长得好看啊,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所以大家进入了这个直播间,都有了一颗春暖花开正在恋爱的懵懂春心了。 聂棠对那家糖水铺子的夫妻店主道:“你们觉得这家的甜品怎么样?是不是要比你们做得好吃?” 生意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尤其是在全民皆爱美食的地方。 如果生意特别清冷,连个回头客都没有,那只能是因为这家店的东西根本就不好吃。 昨晚余年带他们去的那家火锅店,论地段也算不上多好,是那种苍蝇馆子,老板看到他们来了,就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插队,后面排队的顾客虽有怨言,但也只能抱怨抱怨,队伍还是继续排着,可见这里的人对美食是相当执着了。 所以聂棠的计划很简单:第一,先把店面给整好。毕竟这么脏兮兮的,还是卖糖水的,谁愿意进来?第二,让两位老板赶紧去改进一下手艺,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在这段空档期,她再去观察一下这片商铺的情况,想想怎么布置风水阵。 不错,她根本就不想小打小闹布置什么风水局,只依靠改变店面的摆设和风水方位来招财,既然她要出手,那就干脆玩个大的,来一个风水阵! 店铺老板和老板娘尝了那芋圆,也只能点头:“是它家做的好吃。” 聂棠摊开手上的笔记本,开始跟他们商量:“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详尽的计划,首先,你们的铺子装修太糟糕,但这一点可以暂且先放在一边,等以后你们生意好了再考虑装修扩张店面什么的。” 她说一句,那店铺老板就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 他们夫妻开的这家店能不倒闭就很好了,哪里还去奢望扩张店面? 别说店铺老板没有信心,就是观看直播的观众也有点懵:“卧槽,她不想着怎么改风水局,反而还想扩张店铺,她是不是搞错这次初赛的主题了?” 第101章 言灵 4更 聂棠看问题的角度跟历来的参赛选手是很不一样的。 别的参赛选手,目标就只是通过这次初赛,进入复赛,而不会真正把心思放在经营店铺上——再说了,他们都是玄门的优秀人才,为什么要去关心怎么经营一家店铺?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直接切中考题的中心,完成风水局才对。 可是聂棠解决一件事,喜欢直接解决最中心最根源的问题。 就像周皓轩事件,为了不让寇真真继续迷恋这不靠谱的男人,的确是有许多种办法,比如把周皓轩过去的风流经历全部摆在她面前,让她知道这男人有多不靠谱。 但是聂棠觉得那根本不够。 就算这样做了,寇真真看到的就只是白纸黑字的证据,她并不会有最直观的感受,去了解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不靠谱。说不好,她还会产生一种奇异的、觉得自己能够拯救他,改变他的圣母情怀。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直接打碎周皓轩在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 可是这到底要怎么打破这种已经形成固定的形象呢? 很简单,就是每个女生都无法容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心理变态的暴露色情狂。当周皓轩还沉浸在聂棠为他设定的幻觉之中,他发现在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大受打击,当场脱下裤子来验明正身—— 同时在现实世界,周皓轩也这样做了,并且对着她们大喊一声,看,我真的是个男人…… 寇真真要是还能对他保持好感,那就有鬼了,不仅仅是现在好感直接降到负数,就是将来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关系了。 这就是聂棠式的“釜底抽薪”,至于后来周皓轩的幻觉汹涌,进展精彩,那就是意外之喜。她相信这之后,周皓轩就是想在外面猎艳,都要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决定。 同样的,面对那种经营不善的小店,她也会有自己的考量和分析。 如果小店的食物很美味,那么现在生意不好,只要选择一些外力,最后都是能救回来的,再加上招财风水局的辅助,一切不成问题。 可如果小店招揽顾客的食物根本就不好吃,就算风水局摆得再好,会有客人一时迷惑走了进来,最后非但不会成为回头客,还会口口相传,贬低这家店,这反而适得其反。 聂棠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二点:“我觉得两位可以向这些生意特别红火的店取取经,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糖水的,也改进一下自己的厨艺。” 店铺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反驳,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反应出他内心的想法,他觉得玄门组委会分给他们的选手很不靠谱,长成这样不说,想法还特别飘忽,根本不脚踏实地,一点都不接地气,他现在都有点后悔参加这次活动了。 “不过时间不太够,给你们学习手艺的时间最多也就三天。”聂棠思忖着,“幸好糖水做起来简单。” 聂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直播间的观众也有很多疑虑:“只有三天,就算打短工,人家店主都不会愿意招这种员工吧?一看就是来学手艺,抢自己生意的。” “可不是,说得简单,可是这么点时间,谁家愿意收下他们?” “而且这对夫妻又不是什么俊男美女,还邋里邋遢的,现在这些网红店都是要招漂亮小姐姐当店员的。” 聂棠瞟了一眼手机上的弹幕,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我去和这家店的老板商量一下。” 这家店除了卖糖水,还有卖西式的甜品,就算被人学去了糖水的手艺,也还是有很大的优势。更何况,只要是不同厨师,做出来的食物都会有微妙的不同,就算这两位夫妻店主有一学一,最后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会不一样的。 隋辉本来想扛着摄影机去拍聂棠跟老板谈判的过程,可是店里生意实在太好,堂食的客人多,在柜台前等外卖打包也多,等他挤到了工作间,聂棠已经跟老板谈得差不多了。这家甜品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容貌秀丽,聂棠一开口她就立刻答应,丝毫不见勉强。 隋辉还没觉得怎么样,直播的观众有一些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这个老板会答应?难道是因为聂棠的颜值光环太耀眼了吗?可小姐姐是个女的啊!女人看女人难道还有滤镜?” 除了凑热闹观看本届玄门新秀大赛的玄门中人,还有几位评委。虽然隋辉没有拍到整个过程,但这些细枝末节到底还是逃脱不了几位经验丰富的玄门长者的眼睛。姚老师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微微眯起眼,盯着聂棠开合的嘴唇,忽然笑了一声:“厉害!” 他转过头,对沈陵宜道:“聂棠这小姑娘就跟你当年比赛的时候一样,竟然都能用言灵。” 言灵,就是说出口的话,都能实现。聂棠提出的要求,那个甜品店的老板根本就不可能拒绝。 当初在凌晓若的虐猫事件中,沈陵宜发现了楼梯下面的储藏室,让经纪人张姐取出钥匙打开储藏室,使用的就是言灵,只要他提出要求,经纪人就根本无法拒绝,哪怕她内心是明白她不能这么做。 当然,言灵并非次次都能成功。必须挑对方意志最薄弱,防备最松懈的时刻来。 沈陵宜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把直播调到了聂棠这个频道,毕竟别人的都没什么好看,也没什么新意。结果正好看到聂棠在开始又是卖脸又是装可怜,他立刻就给在本子上给她扣了十分。 招蜂引蝶,不务正业,应该扣分。 等到聂棠把比赛直播变成了美食直播,底下的评论还跟着起哄,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突然觉得徐临川有点可怜,兢兢业业地摆着风水局,还不如她直播吃一碗芋圆。 还有评论说他处于聂棠这个位置,连店面都不敢踏进去,真是胡说八道。他是有点洁癖,可这工作归工作,难道碰到那种寻山点穴的工作,他还要让人给他专门修一条石板路,顺便还要把地面扫干净了他才能上去? 他是这么不专业的人吗? ------题外话------ 聂棠: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可今天依然是很开心的一天。 所以小可爱们,今天也是泥萌开心的一天吗? 第102章 靠脸直播 反正不管聂棠是怎么谈判的,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家网红甜品店的老板收下了这两位大龄帮工,愿意让他们到后厨去工作。 在工作之前,还让他们在店里的淋浴房里洗了个澡,换上消毒过的员工制服,手部进行二次清洁和消毒,然后包上头发,才得以开始工作。 聂棠在告别两位店主的时候,还对那中年夫妻道:“你们要在后厨要好好学习,晚上的时候我会来检测你们当日的学习成果,如果不合格,今天装修和请保洁的钱全部都要你们还给我。” 隋辉:呦呵,这可真熟练啊。 聂棠回到那条冷冷清清的商店街,又在商店街的外围绕了大一圈,一边走一边低头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隋辉把镜头朝她的本子拉近去,再拉近,总算拍到了她正在记录的内容,她竟然把整条街的情况都给画了出来,还在边上做出了标注。 他不太明白,直播间的观众也不明白,他直接代表不明白的大家问了出来:“聂棠,你在画什么?” 聂棠抬起头,把垂到眼前的长发给拨到了耳后,微笑道:“我在画这条街。既然要设风水局,当然要看这周边的环境是什么,因势利导,比凭空修建,要重要得多。” “这块区域的风水的确不太好,大家都能看见。比如那边那棵树,叫破财树,所在的位置正好把财气全部给挡了回去。还有这边小广场上的喷泉,水本来是能够聚财的,可惜这个位置又不幸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再次阻挠了财气。” “两头气息不通透,的确会对生意造成一定影响。所以说,就算这里有些餐饮店的味道还算中规中矩,也很难聚集到顾客。” 她这一天忙碌下来,感觉做了很多事,但是又似乎什么都没做,连那家糖水铺子都一整天没开门。 等到晚上十点,糖水店的夫妻店主回来了,她还要试吃他们新做的糖水。 隋辉跟拍了一整天,还跟着她东奔西跑,实在辛苦,她早早就让他回去了。整条商店街,就只有他们一家还亮着灯。 聂棠尝了一口糖水,又微微眯起眼,说了一句:“这回的味道还行。” 小店老板娘倒是非常有感触,连连跟她说起这一天在后厨的经历:“小聂啊,你是不知道,原来现在开店也是有门道的,卫生很重要,员工都要穿统一的制服嘞。米老板说,她家就连收银员都是挑选过的,要那种笑起来很可爱的小姑娘,元气满满……” 聂棠轻声说:“对啊,开一家店就是很麻烦的。不过米老板那家是网红店,各方面要求都很高。我们暂时还不能像他们那样招工,只能先把糖水的味道提上去了,味道好,附近的人总是会来光顾的,以后您也可以像米老板那样多招几个员工和甜点师。” 她指了指打扫干净的店铺,问道:“你看,现在是不是看上去敞亮多了?” “是是是,看上去要比以前都要亮堂,够干净了!” 聂棠脸上笑眯眯的,可是嘴里的话头却转了风向:“可是我觉得还不够干净。所以明天一早你们就去米老板那里帮忙,继续学做糖水的手艺,我就在店里打扫卫生。其实风水风水,说起来很玄乎,实际上就是让人一进到屋子,就觉得很舒服很安心,就是那种回到家中的感觉。” 虽然老板娘不知道她说得“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是什么,但是也对她所说的产生了一点向往:“本来我们想着,要是这家店开不下去,就只能回老家了,我家有个男伢,刚上初中,就养在老家的。本来我们还想着,要是店开得好,就把孩子给接过来,大城市嘛,总是更好读书……” 老板娘絮絮叨叨地跟她拉了好一会儿家常,聂棠也耐心地听完了,她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安慰她,只是很简单地说,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肯吃苦肯干活,总不会过得太差。 等到她安慰完老板娘,从小店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了白雾了。她抬起手腕一看,竟然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小店的老板蹲在门口抽烟,见她出来,朝她点了点头,招呼道:“小聂,你要回去了吧?你朋友来接你了。” 聂棠反而还有点诧异,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接她?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见站在花坛边上的沈陵宜。他说自己中学读的是那种军事管理的男校,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不管在什么时候,他站着的时候都是背脊笔直,站姿端正得都能拉出去走方阵。 沈陵宜抬手打了个呵欠,语气中还带了点微不足道的埋怨:“你怎么这么晚?” 大部分人在晚饭的饭点过后,就回来了,剩下的一些也在十点前赶回了民宿。 聂棠其实也困了,但还能坚持,嘟囔道:“今天事情比较多……” “事情多?”沈陵宜说,“我怎么觉得你一件正事没做?” 她和其他人比起来,可真是一件事都没做。别人都已经开始在店里布风水局了,她竟然还带着糖水铺的老板和老板娘满大街地乱转,各种品尝甜品和糖水。 “当然啦,我是可以简单布一个风水局,直接吸纳人气就好了嘛,但是这家店的糖水实在是太难喝了,”聂棠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当初没有吐出来费了多大力气。” 沈陵宜侧过头,看了她好几眼。 她现在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微微带着沙哑,她今天对着直播镜头,从来没有在一天说这么多话,敬业程序堪比现在的网络主播,不但要说,还要一直保持精神满满的最佳状态,不能在那家糖水铺的店主面前露出疲态来。 她要让他们知道,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她最后是否能够拯救这家小店,她都必须要表现出最大的自信,给人一种“一切都很简单”的心理暗示:只要他们按照她说的去做,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们一定会成功。 “……你不会走着走着就直接睡着了吧?”沈陵宜皱着眉,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喂,看路啊,别摔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她的脚步凌乱了一下,连忙伸长了手臂去扶她。聂棠在他伸过来的手臂上撑了一下,立刻又站稳了,自言自语道:“嗯,不能摔,我明天还得靠脸直播呢。” ------题外话------ emm因为净网的缘故,以后都不能出现鬼字,所以女主的长头发小宠物就叫小白了(本来也给她取名叫小白),唉,前面我也把她改成画皮,那就……凑合一下? 第103章 在线直播在线飞 2更 沈陵宜简直都哭笑不得。他擦了擦被她碰了一下的手臂,笑道:“其实你也不只有靠脸,你今天直播得不是还挺好的。” 挺能带动气氛,又会自嘲着说点俏皮话,不然光靠她一张脸,哪会有这么多人涌进直播间观看呢? 虽然目前还看不出她到底想怎么完成初赛,但从一些细节上来推敲,他觉得她这次初赛还是很稳的,而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再加上先抑后扬的前后反差,她恐怕会一下子在玄门出尽风头。 聂棠朝他很微妙地笑了一下,宣布:“明天就该开始打脸了。” 沈陵宜琢磨着,别人都是来比赛的,敢情她就是来打脸的?可是打谁的脸?叶家?还是……那些扬言她初赛不淘汰直播吃五十斤翔的人? …… 聂棠当然是要帮她妈妈打叶家的脸了。虽然叶家还没发声,但是在她进入初赛的那一刻起,肯定就在关注她了,毕竟她原本一直都是个没有半点天赋的瞎炮,她那些叔叔伯伯肯定要看她到底会怎么表演。 聂棠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第二天天刚蒙亮就起来了,整理好需要用的东西,背着包去糖水铺子准备。 她到得最早,糖水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也很早,等他们习惯性地走进店面,看见后厨有人,才想起今天也是去别处学习厨艺的一天。聂棠把自己带来的药材仔仔细细地摆在案板上,正在配药。她抓药的手势很稳,随便一抓,把药材往电子秤上一称,就跟她预计得相差不了多少。 老板娘看见她准备的药材,笑着打招呼:“小聂,这么早,今天是想要干什么?” “我今天打算把铺子再清洁一遍,还有准备做招财的风水局,等你们过两天回来,我这边就全部准备好,可以开业了。”聂棠轻声道,“白术一两。”她抓起一把白术直接往电子秤上一放,上面正好显示一百克。 “厉害喽。”老板娘吃了一惊,只见她抓一种药材,就报一次药名和分量,每次抓的都是分毫不差,“小聂,你学中医的吗?我只听说以前那些老中医抓药都不用称的,随手一抓就准。” 聂棠笑眯眯地回答:“我就是风水师而已,风水师也要修丹道的,要是连药材都抓不准,那就是业务不精。” 虽然老板娘不清楚风水师跟丹道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名头听起来可够唬人了,直接把她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小聂,你长成这样,其实不用当风水师也行的,我看你的长相,真像那个总是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演员……” 聂嫣然名气不够大,一直在三线左右徘徊,老板娘当然不认得她,但是肯定是瞄到过她的戏。 聂棠笑道:“当演员哪有风水师赚钱?您知道我一个符篆能卖多少吗?” 她在手机上打了一串数字,拿给她看:“所以您要相信我,我说能帮你们把店给起死回生,就一定能。但是等我走了以后,怎么维持住回头客,怎么把生意做大,那都得靠你们自己了。米老板的生意就做得特别好,你们在后厨不仅要去学怎么做糖水,还要去学她的生意经。” 老板娘对她从将信将疑变成了十分信任,别的不说,她能随便抓一把药就估计出手上药材的分量,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她这么有信心,直接影响了到了她周围人的态度。 老板娘现在觉得,嘿,可能还真是有戏! 聂棠见老板娘不再对她将满心疑虑,这才松了口气,毕竟这次比赛,不是她一个人的比赛,她有一起参赛的同伴,这家糖水铺的老板就是她的同伴,如果她在前面努力,而他们在后面拖后腿,她就会很麻烦。 等她把老板老板娘两夫妻给送走,等下要用的药汁也煎得差不多了,就从后厨里把砂锅端出来,放在桌上晾着。 等到隋辉就位,把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她,她已经把前期准备工作全部都准备就绪了。 隋辉拍了她一天,现在也对她也算是熟悉很多了,也能放开来跟她开玩笑:“聂棠,你要不要说一说你昨晚到底在店里待到多晚?” 他在过来跟拍之前,跟几个拍摄的工作人员一道吃早饭,还有人说起她昨晚估计走得很晚,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回去睡觉的。 聂棠对着镜头摆了摆手,笑得明眸皓齿,特别招人:“大家好,隋哥刚才问我昨晚在店里待到多晚,我想了一下,大概在是十二点左右吧。其实也不怎么晚,就算我八点多就回去,也是玩手机加上网到这个时间。” 现在才刚过九点,直播间一开,许多人就涌了进来,毕竟昨天很多人都享受到了春暖花开恋爱的感觉,还想要在今天继续享受。 一时间,整个直播间刷得最多的那句话就是:“聂棠你今天还是这么好看。” 睡得晚什么的根本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貌! 聂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看到了这些刷屏,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生动:“嗯,谢谢大家的夸奖。是这样的,我今天其实起得很早,六点半就到了店里,因为今天要做一些重要的事——” 她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很严肃:“所以提前过来做准备。” “首先,经过昨天的整修,这家店子的整洁程度有了大幅度提升,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够。一件工作,总是要做到精益求精才好。”她拿过摆在手边的黄色符纸,调好朱砂,用狼毫沾了点朱砂水,开始画符,“所以,我决定先把那些边边角角的顽固污渍再清理一遍。” 她说话的时候,手上不停,已经画了朱红色的一笔,她画的笔画线条流畅美观,结构得当。隋辉立刻拉了一个特写,仔仔细细地把她画符的过程给拍摄出来。 这次初赛就有一个规矩,不论参赛选手要做什么,都必须在有人跟拍的情况下去做,这样大家就能全方位地看清选手的素质,也可以完全杜绝家中师长帮忙作弊的情况。 而当聂棠安静地画符的时候,开头还有人零星地刷几句玩笑话,但是十秒钟后,整个直播间突然变得很卡,弹幕密密麻麻几乎都把镜头正在画符的手给遮得看不清,观看直播的人差不多就要原地爆炸了! 第104章 在线继续飞 3更 “天啊地啊,老天啊,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眼睛都快要瞎了,这个、这个画的是避尘符吧?!” “绝对就是避尘符,来,我给大家科普一下比避尘符的前世今生。避尘符,作用鸡肋,约等于没有任何用处,但是难画程度可以打九分,扣它一分怕它骄傲……总之,避尘符又称鸡肋符炫技符,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去画这种东西啦。” “所以说,这是打脸的前奏吗?那些说聂棠是靠脸来凑人数的人都给我站出来!我就问你们的脸疼不疼?” “楼上难道就不是冲着看脸来的吗?鬼都不信!” “你们是不是起哄得太早了,她都没画完呢,说不定画到最后就断笔了呢?” 直播间才刚有人揣测她最后会断笔,她这边已经画完了一道完整的避尘符,她把刚画好的那道符篆在摄像头前展示了一下,说道:“画完了一个,但是一个不够用,我觉得还需要再画三个才行。” 她说画就画,中间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很快画完了第二个,然后把新画完的放到一边,开始画第三个。 冲进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都要把里面的人给挤掉线,聂棠正在画避尘符的事情已经在关注玄门新秀大赛的人群中传开了,大家呼朋引伴招呼自己的朋友赶紧去看:“快去看直播……不是看徐临川的,是聂棠……对,我没开玩笑,也不是在耍你,真的是聂棠,她在画避尘符了,而且一口气画了两三个了都!” “对,她是长得很好看,但是她画的符也很好看!不骗你,你去看了绝对不会后悔。” 直播间里,姚老师顶着自己的实名账号上线了,激动地发了一长段称赞:“聂棠初选的作品就是转运符,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画符的人手段高明,简直就可以称得上鬼斧神工,所以和诸位评审老师一致通过,让她直接进入初赛!现在又看到她画的避尘符,我就不说什么称赞的话了,任何夸奖的话都没有意义,就符篆这一项,她绝对比我强多了!大家仔细看她的手法,她一共画了四枚避尘符,但是每一枚的画法都是不同的……” 姚老师当然不可能这样熟练地打字,他就压着身边的沈陵宜帮他打字。沈陵宜打到最后,都觉得肉麻得有点受不了:“太夸张了吧……” 姚老师激动地脸都红了,差点把下巴上的胡子给扯下来:“不夸张,真是一点都不夸张,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画符能画到这个地步的人了!” 沈陵宜一边帮他在直播间发评论,一边提醒他:“但是徐临川才是您的徒弟……”该不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吧? 姚老师对“徐临川”三个完全充耳不闻,还激动地提醒他:“陵宜啊,你直接用我这个账号问问,聂棠有没有打算开个符篆讲座,就在我们玄门内部,快点,就直接发出去……” 黄重全不知道老姚在激动什么,就凑过来看了一眼直播,聂棠刚画完第四道避尘符,她还把画完的符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给大家看清楚的机会。黄重全看了一眼她画的符,完全无感:“不就是避尘符吗?这种鸡肋的东西……” 姚老师对黄老师随口说得这句话十分不满,立刻跟他拍桌子:“这怎么能说是鸡肋?没有一道符篆是鸡肋的,只看使用的人怎么用,画符的人手法如何,她这道避尘符已经不仅仅是规避灰尘的作用了!” …… 聂棠就像完全不知道评委组和直播间里乱了套的场面,而是攥着她画好的四枚避尘符,微笑道:“好了,符画完了,现在让我们试一试效果。” 说完,她就简简单单地避尘符一枚接着一枚地投了出去,只见接连闪过白光,整个店铺瞬间变得焕然一新,就连保洁队清除不了的顽固污渍也不见了。 她一点都不在意地走到收银台前,说道:“收银的时候需要平心静气,越是人多手杂的时候,越要动作快速。我们现在来画一道安神符。” 她这回并没有直接在符纸上开始落笔,而是把之前准备好的药汁给倒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店铺充满了一股草药苦涩的清香。 隋辉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这药香很好闻啊……” 聂棠道:“接下来,我们就要用药汁来泡符纸,让安神符的作用翻倍。” “还能让安神符作用翻倍?”隋辉忍不住追问。 “对,”聂棠一边说话,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丹道和符道其实一直都是相辅相成,这并不奇怪。” 直播间在爆炸之后,还在继续升温。只是大家的口风已经完全转换了,从震惊变成了接受现实。 “原本我来看直播,就单纯为了看脸,现在你告诉我,原来聂棠的脸还没有她画符的技能优秀?” “原本我觉得看脸就足够了,现在发觉过去的我实在是太傻了,人家根本就不是偶像派的,而是实力派的。”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你,我从前都没听说过呢?” “哈哈哈哈哈我只想说一句,那些扬言聂棠首轮必回淘汰的家伙在哪里?当初说好的要直播吃五十斤翔呢?” “我在,但是我正在删帖,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挽救一下……” “有没有谁截图了?!怎么能删帖?我记得当初起码有二十多位勇士愿意直播吃翔的!” “聂棠大佬,我给你跪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不让我去吃翔?” 聂棠制作完一道加强版的安神符,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看评论,突然对着镜头笑了一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毕竟我才画了两道符而已,还不能代表我能通过初赛。”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等于‘你们这群无知小儿,我都还没放出杀手锏呢,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山炮都在瞎叫唤什么’?” “同意楼上。” “同意楼上+1。” “讲真,有这画符的技术,还要参加什么新秀大赛啊……” “我现在觉得这间糖水铺子的老板一定是祖坟风水旺,不知道先人是葬在哪里?” “何止是风水旺,他家老祖宗大概在坟墓里放烟花吧?” 聂棠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把店铺收拾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昨天在网上订购的新餐具和消毒柜都送到了,她又花了一个下午,仔仔细细把东西全部摆放整齐。整个店铺已经跟昨天完全大变样了。 聂棠在结束直播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今天处理好了店铺,明天就该布置风水阵,要是大家有兴趣的话,明天九点,准时开播。” 然后,不管她这句话会给看直播的玄门中人带来多大震动,一点都不留恋地把直播给切了。 第105章 好喝的凉茶 4更 她这句话可谓是一枚深水炸弹,就算是想要安静看直播的人都忍不住了,纷纷被炸出来:“她刚才说什么?是不是说了‘风水阵’三个字?!” “是的,没错,我也听见了,她说‘风水阵’!”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风水阵啊啊啊啊!这是风水阵啊啊啊啊啊!她这是要吊打所有的参赛选手吗?谁能告诉我,原来还算简单的初赛突然被拉到地狱级的难度,其他选手是什么感想?” “聂棠:其他选手跟我有关系吗?我就是单纯来炫技的。” “曾几何时,我以为你只有一张脸,现在告诉我,原来你最出众的是才华,再也高攀不起了……“ “呸!楼上说的什么话,就算曾经只有一张脸,你也高攀不起,咱们玄门本就男女比例失调好不好?” “其实吧,按照这种情况,她就只有沈大佬家的公子才能配得上了。” “沈大佬……是说沈正清吗?” “不过我觉得按照沈哥的直男本色,他对聂棠肯定是不假辞色的。” “唉,沈哥可真是个真男人啊,就像钢铁这么直……” …… 不管论坛上如何热闹,如何众说纷纭,聂棠切掉直播,就立刻疲惫地伏在桌子上休息,一口气画了这么多道符,就算她是个天才,那也该累瘫了。 隋辉担心她的身体,就多说了一句:“今天可不要留到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就是晚点开工也不要紧。” 他人在现场,就能看到聂棠做的准备有多么充分,没有三四个小时都根本做不完,再算算她的睡眠时间,他都觉得……这么厉害的人还这么拼命,他们这些人大概都是草履虫吧? 聂棠摆摆手:“我先休息一会儿,但是得等老板老板娘他们回来。” 她掌控欲太强,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事情不在她的预计之内,她必须保证这一切都按照她预定的目标前进。 隋辉陪了她一会儿,就扛着摄像机走了,临走前还给她买了一份花甲加一份串串,让她填饱肚子。 等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沈陵宜跟徐临川也过来看她这边的情况。 徐临川语中带酸,还是那种陈年老醋的味道:“唉,秀儿啊,你说你为什么就这样会秀呢?” 他今天也忍不住去看了直播,讲真,他的直播间从原来的人气满满,已经沦落到小猫三两只,他也是很不服气的,觉得自己长得帅,风水局又做得不错,怎么大家都跑去看聂棠了呢?而且一个两个跑了也就算了,还呼朋引伴一道去,他实在是很尴尬啊! 聂棠笑了一笑:“没办法啊,谁让我起点太低,大家都以为我是靠脸出道的。” 纵然她起点太低,被所有人都不看好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是主要的,还是她在关闭直播前说了一句她准备开“风水阵”。风水阵跟风水局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的,如果说风水局就是幼儿园小朋友骑着脚踏车玩闹的话,风水阵那就是成绩很好的大学生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 沈陵宜对于“风水阵”这件事没什么震惊,反而觉得她这样突然发力,一鸣惊人有点不像她的风格:“你初赛就用上风水阵了,要是复赛该怎么办?” 复赛的内容,很可能就是聂棠的弱项。 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反而会在复赛沉沙折戟——虽然这几率比较低。 沈陵宜又道:“姚老师今天可激动了,他非要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做个符篆讲座?” 一般在玄门内部开讲座的都是大能级别的,比如姚老师,比如沈陵宜的父亲沈正清。非大能的人都不敢往台上站,免得贻笑大方。 “不了吧,我就随便画画,也没系统地整理过,不好去误人子弟……” “停!”徐临川受不了地开口,“过度谦虚就是虚伪,你原来不是这样一个人!” 聂棠莞尔一笑:“真的,我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呢。” 他们聊着聊着,糖水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回来了,明明在清晨离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家的店铺已经变得敞亮通气,前所未有的干净了,结果一看,当场就倒抽了一口气,讪讪道:“这是哪家保洁公司做的?这可真干净啊。” 老板娘扣了扣后厨的马赛克瓷砖,觉得瓷砖缝里连一点灰都没有,觉得很不可思议。 按理说,整个店铺,包括后厨突然变得一尘不染,再加上雪白的墙面和浅灰色的地砖,总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可是并没有,反而还觉得像回到了家一样温暖。 聂棠站起身,笑道:“是我打扫的,不过以后就得你们自己清洁,就算蜀城人不太在意苍蝇馆子,可总是越干净越舒适吧。” 她从后厨里端出了一大壶凉茶,那装茶水的壶就是最普通的铁壶,就在两天前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碳灰,现在已经被擦得锃亮,就跟全新的一样。她又从崭新的消毒柜里取出五个冰裂纹的彩色杯子,摆在桌上,把凉茶倒进杯子里。 “这是我煮的凉茶,大家先尝尝看,要是觉得可以,以后就要靠它来吸引顾客了。” 这家糖水铺子的口碑并不好,已经光顾过这家店的客人肯定是不可能再次光顾,所以如何吸引新客也是一个难题。再者,这铺面的位置还有点偏,正好被一堆麻辣烫烧烤面点挤在一个角落里,只怕到时候风水阵建了起来,被吸引来的客人一下子还注意不到它呢。 沈陵宜挑剔地看了看面前那粉色的杯子,眉毛皱得快要打结,但还是很不情愿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他本来想着,虽然他一点都不渴,但是既然聂棠都说要请他们喝茶,他连碰都不碰,那总归是不太好,那么就喝一口意思一下吧。 结果那温温的凉茶一入口,他就忍不住喝了第二口,又暗自回味了一下:凉茶还是有一股草药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本该有点苦涩的草药味变得特别的清香,凉茶入口之后,回味甘甜,还真是……挺好喝的…… 徐临川几口就喝完一杯凉茶,又把被子往桌上一放:“再来一杯!” 聂棠很快就帮他重新倒上。沈陵宜看了,反而不乐意了,开口怼他:“你要喝茶难道自己不会动手?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嘛,这大清早就灭亡了!” 第106章 给你的专属奖励 本来徐临川还在为自己沦落为配角的事伤神,甚至他已经预见到了,再这样下去,这届玄门新秀大赛他又得和冠军失之交臂,而明年,他再也没有资格参赛了,这样一想,他心如刀绞,痛得厉害。 现在好不容易喝杯凉茶下下火,被沈陵宜这么怼了一句,他哪里还能忍,伸长手臂直接勒住沈陵宜的脖子,狞笑道:“出去,我们用男人的方式来练练,你小子一天不挨打,就得上房揭瓦——” 沈陵宜被他拖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那个粉红色杯子:他的茶都还剩下大半杯呢! 老板娘有点担心他们,就多问了一句:“他们这样……”这不会是要出去打架吧?这两小伙子都人高马大,看上去精精神神的,要是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聂棠端起杯子,缓缓地喝了一口凉茶,她就是坐在这种装修简单到简陋的小店里,拿着塑料杯喝凉茶,都会让人感觉她是在回味什么琼浆玉露似的。她微微一笑:“啊,没事的,您觉得这凉茶味道如何?” “好,味道很好!”少言寡语的老板抢先回答。 “嗯……我是这样想的,”聂棠缓缓道,“马上这家店就要重新开业,虽然到时候会有招财风水局的加持,可大家的目光肯定还是先会放在那些火锅串串烧烤店上,我们可以搬一张桌子出去,在桌上放一个茶水桶,让路过的人、还有刚吃过饭的客人免费喝一杯凉茶解腻,如果客人喜欢喝这凉茶,就把他们招呼进店里来,尝尝糖水。” 虽然在开始直播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蜀地人喜欢吃,火锅串串麻辣烫,烧烤嗦粉冒菜,这些都足够不重样地吃好一阵子,也就没时间停下来喝什么糖水。可是反过来思考,在吃过那些重油重味的食物,或许会觉得有点腻,那么再品上一碗糖水,一杯凉茶,可不美哉? “等到正式开店之后,我还会把凉茶的配方整理好,教两位如何熬煮,虽然开头那味道会跟我煮的有点差别,可是多练习几回,那差别就会越来越小,等到比赛结束,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这店还能继续开下去,凉茶也还能继续卖。”聂棠微微笑着,嘴角的笑容特别温和,“至于别的店,等到风水局的效力降低,他们的生意就不会再这么好了,毕竟他们只是凭借着外力而已。风水其实只是一个辅助手段,虽然有用吗,但是没大用,而内在的手艺才是最重要的。” 老板娘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感动地眼眶都红了,哽咽道:“小聂你可真好,这样为我们着想。米老板也是,她今天还亲手教我怎么做西米露,一点都不藏私……” 聂棠漫不经心地笑笑,米老板会不藏私,当然是因为她从中使了点手段:“虽说米老板做的西米露很美味,可我也只能给她打八点五分,老板娘你以后还要多多研究,争取把味道提升到九分。八点五分是美味,九分可就是让人难忘了。” 她跟老板和老板娘谈完心,又鼓励他们要好好努力,把店子重新支撑起来,早日把还在老家的儿子接过来念书,这才离开店铺。 沈陵宜还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上,低着头玩手机,一点都没有等得不耐烦的样子。反而徐临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看见她走了过来,就解释说:“他先走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就早点回去休息。”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徐临川同为参赛选手,他们在比赛期间,也最好不要走得太近,免得被人利用。玄门新秀大赛虽然禁止作弊,可并不禁止一些别的手段,只要不是恶性竞争,别的任意方法都是生冷不禁。 聂棠把手上的保温杯递给他:“喏,给你的。” 沈陵宜一愣,伸手接过杯子:“……什么?” “凉茶啊,”她温温柔柔地对他笑,雪肤红唇,美得都不似真人,“我觉得你渴了。” “我不……”沈陵宜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两个字出口,还是憋了回去,“好吧,我渴了。” ……反正,这凉茶还挺好喝的。 他并肩跟她走在一起,因为聂棠走得比较慢,他只能刻意放慢了步子配合她,要是在一个月前,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不,他就是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 可是现在,他不但强迫自己慢吞吞地走路,还每天都来接她回民宿,他都感觉自己是中降头了。 聂棠还慢吞吞地跟他说起她后面几天的安排:“明天会比较累,要准备风水阵,不过地方我都已经在昨天的时候全都看好了,所以只要布阵就好。后天午时——就是中午,启动风水阵,然后我就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做做微积分题……” 沈陵宜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也就笑了起来。 其实参赛的很多选手都还在读大学,甚至还有年纪小的在读高中,但没有一个人还随身带着课本和作业的。 这么重要的比赛,学业肯定是要让道的,再说入了他们这行,只要不是文盲就行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像普通人这样中规中矩出去找工作。 “微积分?你还带了作业来?” “不是作业。”聂棠特别严肃地强调,“是柏老师给我的习题集,我打算把上面的例题全部都做熟练。” “哎,你上次不是说,如果通过初赛有没有什么奖励吗?”沈陵宜板着脸,满脸都写着“我其实并不关心你”,“奖励就是,你微积分期末考试肯定能通过。” 聂棠:“……” 聂棠:“嗯……我对自己其实没什么信心。” 要知道,她是完全没有数学基础的,这都还得从头来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继承了关于这个现代社会的记忆,但是对于学科知识几乎一无所知,她大概就是所谓的“九年义务教育下的新时代文盲”吧。 “你对自己没信心有什么关系,我说你能通过就是能通过。”沈陵宜不耐烦道,“好了,你先好好准备你的初赛吧,别是到了最后时刻翻船,那大家可就要看笑话了。” 第107章 叶家的反应 2更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就是想要再阴沟翻船,都不太可能了。光凭她那手画符篆的专业技能,甚至连玄门新秀大赛的结果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从她面对摄像机镜头画完第一道避尘符的时候,聂棠的名字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玄门。 只要不是眼瞎,谁都能看出来她画符的手法娴熟,气息稳定,将来必定成为玄门之中的重要人物。 于是许多关注了这场比赛的世家开始打听聂棠的消息。那些素有名望的风水世家中,并没有“聂”这个姓,莫非是哪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冒出了一个天才,又或许是哪个世家的外姓亲戚里面出现了一个不世奇才? 叶家当年是把聂棠给除名出了族谱,还逼得聂嫣然带着女儿去改姓,但是真要去查,还能完全能够查出来的。于是查到这个消息的世家很震惊:“……”叶家老先生是疯了吗?既然连聂棠都不入他老爷子的眼了,他家叶重光叶远风那一代怎么都还待在叶家啊? 但是震惊过后,大家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情绪:聂棠被赶出叶家,那敢情好啊,得先回去翻翻族谱,看看能不能跟聂棠扯上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就算不能把她带回家,那攀上点交情也行啊,毕竟他们这一行根本离不开符篆。这样一位天才符文大师就站在面前,再不去结交,岂不是傻了? 而这次聂棠在玄门新秀大赛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叶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开始叶远风还想瞒着叶老先生,可又能瞒得了多久? 叶老先生在第二天出门采购阴玉的时候,“巧遇”了他们叶家的老对头,那老对头姓杜,江湖人称老杜头。杜老那脾气一直都是不阴不阳的,因为年轻时候和叶老先生共同追求一位姑娘,那姑娘当然喜欢年轻的老叶先生,毕竟叶家的基因还是很不错的,哪像杜老那张脸生得有点歪,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于是叶老先生和杜老先生从年轻时候就结下了深刻的仇怨,经过了四五十年的时光洗礼,他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见面就要互相嘲讽的地步,要不是年纪大了,打不起来,估计还会在公众场合大打出手。 杜老头一看到叶老先生在挑玉石,立马拄着拐杖赶上去,笑容满面道:“恭喜叶老,贺喜叶老,叶老你可真有福气啊!” 叶老先生:“……” 一个从来不会说一句话好话的家伙突然跑过来恭喜他,肯定没好事。 不过最近他正接了一单大生意,要布局一处风水阵,还在挑选材料的阶段,哪有空跟他扯淡! 于是叶老先生回答:“呵呵,杜老可太客气了,鄙人最近可忙了,忙着完成一桩大生意,要给周先生新拍的地皮列风水阵,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不会碰上什么好事了!” 杜老依然笑容满面,看上去特别特别的真诚,他拍着叶老先生的肩,笑道:“真是大喜事,我羡慕你都来不及,你家那个孙女可真是太有本事了,在玄门新秀大赛大放异彩,现在整个玄门都传遍了,谁不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孙女呢。” 叶老先生沉吟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了。 叶卿言有多少本事,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他托关系找沈正清在赛前指点她一番,是想让她能够进复赛,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进决赛,结果现在——“大放异彩”?“整个玄门都传遍了”?这说得还是叶卿言吗? “要知道,现在玄门就缺符师,只要有两把刷子的符师都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可是你家那孙女那手符篆水准超凡脱俗,只要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她厉害,你想想,这得有多厉害?” 叶老先生更是在心里直嘀咕:叶卿言是会画符,但也就堪堪入门,临摹几个简单的符文的地步,何至于到超凡脱俗,这老杜头该不是在嘲讽他吧?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回答:“可算了吧,卿言有多少斤两,我清楚得很,她就是一块璞玉,还需要时间打磨,待她这次比赛回来我再好好教教她……” 杜老一听他这么说,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看来传闻果然没错,他这老对头错把明珠当鱼目,还真的把聂棠给赶出叶家了——也对,人家本该叫叶棠的,好端端的,怎么变成姓聂了。 他哈哈大笑,用力拍打叶老先生的肩膀:“老叶你在瞎说八道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卿言了,我说的是聂棠,她真是一个天才,现在整个玄门都知道了,就算她这次运气不好,不能在比赛夺冠,那也无所谓,她在符篆上的天分已经完全超过了新秀大赛的标准!” 聂棠?她居然还参加了玄门新秀大赛?她是怎么得到名额参赛的——不对,她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比赛的? 叶老先生老脸抽搐,觉得胸口有点闷:“好了,这里空气不好,我先走一步。” 杜老看着他那对手匆忙离开的背影,立刻放声大笑:太爽了简直是太爽了,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叶老先生还会露出这种抽筋一样的表情,为了多看几次,他决定过几天再登门拜访! 叶老先生捂着胸口回到家里,立刻就把叶远风给叫了过来,直接问他玄门新秀大赛的事情。 一看到叶远风那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的怂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甚至都觉得胸口的暗伤都结成了血块,恨不得当场就喷叶远风一脸:“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叶远风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回答:“开始我看到入选名单上有那个姓聂的小畜……不是,有聂棠的名字,我还以为她是靠脸迷惑了组委会……” 叶老先生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靠脸进初赛?你脑子进水了吗?!” 组委会都是些什么人啊,全部都是德高望重的玄门老前辈,一个个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当聂棠的祖父都差不多,谁还会因为她的脸而对她另眼相看?!再说聂棠好看归好看,又不是什么祸国妖姬,哪有靠脸进初赛的美貌?! 他真是要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气死了! 第108章 比赛后半程 3更 叶远风特别委屈,回答说:“当时玄门论坛里都是这么说的……” 叶老先生呼哧呼哧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得胸腔里火辣辣的,而他的一张老脸也火辣辣的。他指着叶远风骂道:“玄门论坛是这么说的……玄门论坛上面有多少人整天胡说八道,这种话你也敢信?你的脑子呢?你是猪脑袋啊?!” 作为叶老先生这样的老一辈,对网络和论坛这种新事物根本就是嗤之以鼻的,连看都不屑去看。在过去,玄门那些寻龙点穴、定大风水局、画符篆、修丹道的本事可都是口口相传,师父传给徒弟,父亲传给长子,这虽然极大地保障了家传绝技不会外流,可也有自己的隐患,万一家族中的长辈突然遭遇不幸,许多绝活就此失传。 而新兴的网络和论坛上,只要披着一个马甲就能发言,鬼知道网线后面的是一个什么人,真要是什么玄门大佬哪有时间整天泡在论坛上? 叶老先生深呼吸了几下,觉得自己郁闷烦躁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反正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抓着不放,就问道:“聂棠……在初赛很出众吗?” 叶远风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他回答,这都是真的,她非常出众吗?他虽然天分一般,但到底出身风水世家,眼光还是有的,当时有人把聂棠画避尘符的直播给复刻下来,还传给他看,他也就顺便瞄了两眼…… 谁知道,这瞄了两眼之后,他忍不住把整个直播过程都给看完了! 当年叶家也是出过天才的,叶眠风就是那个顶着天才称呼横空出世的人。后来叶眠风早逝,他很快都忘记了,他的兄长也是这样年纪轻轻就在玄门暂露头角。 但是叶眠风有叶家的教导和资源,可聂棠什么都没有,她这画符的手法就跟开了挂一样,就算从刚出生就能画符,一直画到她现在这个年纪,恐怕也没多少人能画成她这样的——问题是,她从来都没接触过玄学,她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叶老先生见他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又追问道:“这次比赛不是要玩什么新花样……对,就是那个直播,你把直播放给我看!” 直播当然只是在线看,现在跟拍的工作人员都不在,当然不可能还有直播给叶老先生看。于是他拿出了手机,兢兢战战调出朋友发给他的视频:“就是、就是这个……” 叶老先生挑了挑眉,打开了他存在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正是聂棠说,这家店铺还不够干净,于是开始画避尘符的那一段。他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眉毛却越挑越高,然后腮边的肌肉开始紧绷,紧绷到一定程度又开始抽搐。 叶老先生气得把手机砰地一下砸在叶远风的肩头,怒气横生:“你为什么不早说!” 好啊,原来是这样! 难怪老杜头都敢跑上来嘲笑他! 他说怎么以前跟这老家伙迎头碰见,他多半就是横眉竖眼看他不顺眼,暗地里瞪他,但是不会这么开心跑上来嘲讽他! 原来是这样! 叶老先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卿言不是也在初赛吗?她那边怎么样了?” 叶远风:“……” 他还真没关注叶卿言。 叶卿言就是一个私生女,天分也就是普普通通,他觉得她也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在他眼里,一只小苍蝇哪有关注的必要。 唯独聂棠这件事,扇了他好大一耳光。 叶远风道:“就是……中规中矩,跟……比,没什么意思。” 今天聂棠实现了昨日的承诺,开始布局风水大阵,所有玄门中人——不管关不关心这次比赛的,都准点涌入她的直播间,要是这直播还能给主播打赏,估计她都能被刷满游艇别墅和跑车了…… 那些玄门大佬——能够布局风水大阵的那种——是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围观他布阵的,毕竟布阵的时候总会透露出不少信息,被别人研究透了,那点绝技就人所周知,没有意义了。但是聂棠反其道而行之,居然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布局了一个招财的风水大阵,大家当然蜂拥而上,准备观摩学习。 其实叶远风也看了,然后把视频给录制下来。 他还打算自己私藏着,以后还能多看几遍来着…… 叶老先生眉心一跳,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从当时从聂嫣然手里拿回了那只人皮盒子开始就一直存在着,只是到了现在愈演愈烈,在聂棠高调地冲入玄门新秀大赛后变成了实质:“还有别的录像吗?” 叶远风:“呃,这个啊……” “交出来!”叶老先生怒不可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这种情况,不好好研究一下她的情况,你是要等着她出了名来打压叶家吗?” 当场聂棠已经说得很明白,她说,希望将来你们叶家不要沾她的光。 也就是说,她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那个时候,叶老先生就觉得她好像用上了失传已久的言咒,现在转头一想,一定不会错的,她就是邪门得很,当日就逼他们做出了承诺,还结下了言咒,就算他们现在想要回头再利用长辈的身份逼迫她都不行了! 叶远风只得把自己的笔记本给搬了过来,把那个录制下来的视频放给叶老先生看。其实他还想说,聂棠现在已经出名了,不用“等”,她的名字早在昨天就传遍了整个玄门,今天她布完风水大阵,就只是让所有人更深刻地记住了她而已。 叶老先生看着视频,只见聂棠对着镜头,抬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轻声道:“我之前已经记录过整片街区的地形和位置,然后按照目前现有的条件布局了一个风水阵。因为这边的经营者说过,他想要使这块商业区变得更有人气,招徕更多的顾客,所以我决定布局一个招财风水阵。” 叶老先生听见“风水阵”三个字,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聂棠今年才几岁来着?他算了算日子,可能她才二十岁吧,不知道有没有过周岁生日,她竟然大言不惭说要布下风水阵?! 第109章 美食直播转种花直播 4更 叶远风偷偷录下来的视频已经去掉了当时满屏幕乱飞的弹幕。虽然聂棠在前一天结束的时候就预告了她要布局风水阵的事情,但还是不少人以后她就是故意留一个噱头,吸引大家明天继续收看她的直播。 风水阵这么复杂,哪里是她这样的小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于是也有这么一部分人是想看她今天怎么圆谎收尾才来看的。 原本的弹幕还刷着“聂棠今天也是这么好看”,在她说要开始布风水局时,整个都卡顿了一下,所有人摒气凝视等待着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叶老先生现在看的是刻录视频,却也忍不住屏住了呼***神紧张。 聂棠对着镜头微笑道:“当然,因为比赛时间只有七天,我来不及做太全面的准备,就只能做得简单一点。” 她就站在镜头下,拿出狼毫笔,用手掌垫着符纸开始画符。她一边介绍,一边飞快地勾勒出符篆的笔画:“我现在画一枚聚灵符,让这一带那种不太舒服的气息转变。聚灵符原来是修士修炼时用来聚集灵气的,但是现在灵气稀薄,就算用了,效果也微薄……” 她很快就画完符,把拿到符篆放进了一个小杯子里,再用保鲜膜把杯子给封得严严实实。 叶老先生:“……” 这也太随意了吧,说好的法器封符呢? 难道说……这个杯子有古怪? 他老人家仔细地凑到屏幕前,去盯着那杯子仔细看,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正好聂棠又说话了,她把杯子凑到镜头前,让大家仔细地看清楚,然后说:“这是糖水铺那批淘汰下来的杯子,这些杯子太旧了,我给换了新的,但是旧的还能用,不能浪费。” 不能浪费…… 叶老先生五指弯曲,紧紧地抓住笔记本的屏幕。 聂棠又笑道:“我准备把聚灵符放在那棵破财树下。看过我第一天直播的观众肯定知道破财树是哪一棵——对,就是那边挡住财气涌入的那棵。现在利用这棵树形成聚灵的环境,灵气就被这棵树挡住了,不会飘散出去,反而事半功倍。” 然后,她拿了一根小铲子,把聚灵符埋在了树下,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那棵树的树冠晃动了几下,原本挖出来的坑立刻就平了。聂棠摸了摸树干,低声说:“好了,邻居答应了我这个请求,它不介意我在这里布风水阵。” 叶老先生:“……” 如果他还没到老眼昏花啥都看不清的地步,他真的看到那棵树细微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只能由着她布阵,毕竟不管同意不同意,聂棠也没给一棵树什么选择的机会…… 她就这样一边解说,一边画符,然后把符封进法器——不,淘汰掉的破杯子,好几个杯子都是肉眼可见的缺了边角,等她顺时针绕了这片街区下来,她已经把该做的前期布局都准备好了。让人感觉她实在是太轻松了,就像是小孩子玩闹一样! “最后,我们还需要一个阵眼。”聂棠对着镜头微笑,语声轻柔,“这是我考虑很久的,我到底该不该把阵眼设在那家糖水铺子里呢?” 既然他们比赛的内容,就是帮助那些店铺起死回生,获得更多的顾客和生意,她就应该把阵眼布置在糖水铺子,只要她这间铺子开不成,整片街区又会恢复原样。这样一来,就算这家糖水铺子将来生意再好,周边的商铺也不敢去找他们的麻烦,毕竟这家铺子倒了,他们也得跟着一道倒霉。 可是聂棠却说:“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里有这么多店,大家百家齐鸣,百花齐放,图一个共赢不是更好?所以我最后的决定是,把阵眼放在小广场上的喷泉里。” 接下来,聂棠找到了经营者,开始对那个小喷泉进行改造。因为这片街区的商铺生意都不怎么好,那个喷泉早就停止了养护,也没开过。聂棠现在要求把喷泉改成水上花园,这个建议其实也是不错的。 经营者立刻就给园艺公司打了电话,让他们送来一些好养活的水生植物,种进喷泉里。在这个期间,聂棠也卷起袖子,跟大家一道干活,接下去聂棠都没有再解释她目前再做的事,而是专心致志地种植水生植物,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出言打扰她。 于是在接下去的三个多小时内,她除了种花,偶尔跟园艺公司的人员聊上几句,擦一擦脸颊边上的汗水,喝点水休息,就什么都没做了。 叶老先生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内容,于是瞪着一双眼睛,看完了她种花的整个过程:“……” 大概因为聂棠第一天还带着大家在蜀城转悠了一大圈,品尝了有名店铺的各种糖水甜品,大家已经习惯了她这节奏,反正就是从美食直播变成园艺节目嘛,又不是看电影,哪里需要这么多剧情和反转? 终于,他们在夕阳西下的背影中,把整个小喷泉种植得满满当当,各类水生植物和一些水培鲜花穿插种植,还颇有意趣,剩下没有利用起来的水面也铺满了碗莲叶。 终于种完了! 叶老先生在盯着屏幕整整三个多小时候终于喘上一口大气:风水阵已经布好,剩下那一步就是点阵眼。点阵眼是整个风水阵最为关键的一步,若是阵眼没点好,就算风水阵布置得再是得当,也是一个废阵。 他连一口水都不敢喝,生怕自己拿杯子的一瞬间就错过了点阵眼的精彩片段! 可是…… 聂棠对着镜头笑得很温柔,还用手撩拨着耳边的长发:“整个风水局已经布置完毕,就只剩下点阵眼这最后一步,根据我的估算,点阵眼的最佳时间就在午时,晌午时分阳气最盛,对风水局的形成最为有利,我们明天再见。” 叶老先生气得把笔记本砸到桌子上,差点就想要爆粗:什么点阵眼最佳时间是午时,这只是招财风水阵,又不是什么辟邪镇压的风水阵,讲究阳气最盛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看她种花都坚强地看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就让他看这个,简直气死老夫了! 其实不光是叶老先生被气到了,就是玄门内观看直播的人都被气到了。 什么,你都把风水局布好了凭什么不点阵眼,难道就不怕有人在背地里搞破坏吗?! 第110章 比赛结尾 5更 聂棠照常在尝过糖水铺的老板娘新做的西米露和芋圆后,觉得这味道基本上算是合格了,自然也就早早地回去休息了。她这两天每天都睡不足四个小时,精神紧绷,现在总算可以稍微休息了一下了。 她一回到自己房间,就见黄鼠狼正在床上,四条小短腿朝天仰躺着,睡得别提多舒坦了。可它一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警惕地翻身站起,一看到进来的是聂棠而不是打扫卫生的阿姨,立刻飞快地在被子上一蹬,跳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还假装蹦沙发很好玩似得在沙发上蹦跶了几下。 聂棠:“……” 她都看见了啊。 她是给黄鼠狼做了规矩,不准它跑自己的床上去,在家的时候它还能遵守,现在几天没管它,它的心就野了。 聂棠盯着它踩在沙发上蹦跶的身影,冷不防开口:“沙发舒服还是床舒服?” 黄鼠狼正蹦到半空,突然听见她这句话,整一只都懵了,直愣愣地摔在沙发上。它抬起小爪子抹了把满是绒毛的圆脸,露出四颗小尖牙,朝她软绵绵地叫了两声,真诚地表示:它听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它什么都没干,它就是一只无辜的黄鼠狼。 聂棠也没为难它,反而把它抱起来,给它顺毛:“等下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黄鼠狼立刻噌得一下站起身来,四条短短的小爪踩在她腿上,仰着小圆脸“咔咔咔”地叫了几声。 它终于要承担它身为阴灵的职责了!小黄很快就不是那只除了吃饭就睡觉的黄鼠狼,它也是很有用的! 它挺起了自己毛绒绒的小胸脯,用自己的小爪拍了拍胸口,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 聂棠很认真地说:“这个任务很重要的,关系到我能不能顺利通过这次初赛,也关系着那些豪言壮语说要直播吃翔的人最后的下场。” 黄鼠狼一听这还跟那些放话说要直播吃五十斤翔的人类有关,更是来劲,用前肢拍打着她的腿,用它黄鼠狼的骄傲和信誉表示:咔咔咔咔咔,没问题!就让那些愚蠢的两脚兽吃翔去! 聂棠继续说:“以防有人故意破坏我的风水阵,今晚要你去辛苦去守夜了,明天我会早点去接你的。”她把这毛绒绒的黄鼠狼抱起来,又揉又抱,还贴在脸上蹭了蹭:“小黄好可爱……” 黄鼠狼抬起毛乎乎的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脸,圆圆的耳朵都翻折下来,骄傲极了:“咔咔咔!” 小黄可萌可攻,进可迎战敌人退可看守家门,功能齐全,是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阴灵! …… 虽说聂棠也不觉得真会有人去破坏她的风水阵,但总是习惯做好一切准备。 但是睡到半夜,她突然就被楼下的尖叫声给惊醒了,她侧耳听了一下,并听不清底下人在说什么,只感觉到自己房间附近的选手都被吵醒了,一个个打开灯,出门去看。可她根本没有出去看的打算,又在一阵乱糟糟的背景声中睡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她发现大家都起得特别早,还有一些可能一晚上都没睡好,睡眼惺忪地在花园里散步。 姚老师直接让几个选手收拾东西立刻离开,然后又开始接电话,接电话的时候还不断有电话打进来。 他看到聂棠走下来,绷着脸朝她微微一颔首,嘴里还继续说着:“这件事没有余地,恶意破坏,这比作弊还要恶劣……觉得别人比自己的水准高就可以去故意搞破坏吗?这样的人,再有天赋也是一颗毒瘤!滥用天分,毫无道德约束,将来会出大事的……” 聂棠诧异了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只按照自己的计划走路去糖水铺子。选手们住的民宿离那条商业街走路只要二十多分钟,不远不近。她刚走到街口第一家铺子,就见一道白光嗖得一下窜到了她的身边,绕着她的脚踝轻轻蹭了几下,又纵身一跳,跳上了她的手臂。 黄鼠狼昂首挺胸,骄傲地对着她叫了几声,黑眼睛湿润润的。 聂棠揉了揉它的背脊,笑道:“昨晚上辛苦了。” 从昨晚的动静还有今早姚老师那难看的脸色来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只不过有黄鼠狼在,那动手的人非但没有得手,还被逮了个正着。 聂棠来得早,糖水铺的老板和老板娘到得比她还早。经过她这三天的心理按摩和心灵鸡汤的猛灌之下,他们已经对未来充满了展望之心,而今天,正是糖水铺再次开业的日子。 因为现在的后厨和店面都十分洁净,他们两人也十分小心,进后厨就会换鞋子和衣服,把头发都包起来,所有的餐具都洗过两三遍,再消毒烘干。 到了九点开店的时间,隋辉也扛着摄像机过来了。 他一进店就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又问道:“玄门论坛上刚发了新通告,你看过没有?” 聂棠当然没去看,闻言就拿出手机匆忙浏览了一遍,又什么表情都没有地继续准备凉茶。 这下子隋辉可好奇了,他看到这个通告都被气到了,可她怎么就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呢:“你真看完了吗?那些选手可是想要破坏你的风水阵啊。” “看完了。”聂棠道,“可这不是没有破坏成吗?” 隋辉:“……”你心可真宽啊。 其实她本来也没担心会有人故意搞破坏,她列的风水阵又不是一般的风水阵,哪有被人搞两下破坏就能毁了的?能够得手的人自持身份不会去做,敢去做的人就算给他一晚上都做不成。 事实上,那些人还没靠近呢,就被黄鼠狼给驱逐了。 今天糖水铺正式开业,按照计划,老板娘就在门口摆了一个茶摊,提供免费茶水。 整条商业街还是人气稀薄,和往常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善。 中午一到,聂棠开始点阵眼。她点阵眼的方式明显跟其他能摆出风水大阵的大佬都不同,没有祭祀品,也没有供奉香烛,甚至连采血都没有。她只站在那个种满了水培鲜花的小喷泉前,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挥手,整个喷泉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火海中! 隋辉尽职地扛着摄影机,给了喷泉好多个长短镜头还有特写,突然看见眼前一片火光,惊得他差点把摄影机给摔了。 第111章 论数学的重要性 6更 别说隋辉人在现场,十分震惊了,就是直播间的观众也被震撼到了。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刷弹幕,就连发表评论的人也没有,整个直播间都沉寂了下来,彻底安静了。要不是涌入直播间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画面也还算平稳没有卡顿,大家都要怀疑是不是网络不好,直接卡死了。 聂棠伸手,在空气中画了一道符,没有人看清她到底画了什么,只见她很快收住了手,念道:“星辰轮转,皇天后土在上,光耀轮回,风水阵成!” 话音刚落,原本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化为点点金光,宛若蝴蝶翩跹,飞散开去。整条街都被笼罩在这一片辉煌的光晕之中,如梦如幻。 玄门人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只觉得,这条原本阴沉黯淡的街区突然变得亮堂了,凉爽的小风吹拂而来,让行人烦躁的心情都被抚平。再加上现在正值中午,到了饭点,又忽然闻到一阵阵食物的香气从各家店铺里传来,勾引得人饥肠辘辘。 有些行人立刻停住脚步,思考了一下,就掉转头,进去吃午饭了。 当然,这生意最好的还是火锅串串冒菜店,毕竟嘛,现在是饭点,谁会不吃正餐先去吃糖水。可当顾客吃完午饭从店里出来,就看见街边不远处的茶水摊子,那凉茶是免费的,又刚巧吃过重油重味的食物,就想喝点凉茶解解腻。 当他们喝了几口凉茶,立刻被这茶水的味道给惊艳了,还有人问老板娘:“这凉茶是这么泡的?” 老板娘乐呵呵地回答:“这是祖传秘方,是纯中草药熬煮的,要花上老半天呢。” 她这句话不假,聂棠已经把凉茶方子交给他们,但是学着煮了两次,味道还是有差。这个凉茶方子十分复杂,每种药材的用量都很精细,如何处理药材也有不同的手法,光是要煮出这一锅凉茶,真的得花费小半天时间。 于是刚吃完午饭的人觉得,行吧,吃完饭再喝完糖水解解辣吧,现在天又热,就当消暑了。再说连凉茶都能煮得这么好喝,那糖水肯定味道也不错,进店一看,那些糖水,比如木瓜银耳,桃胶雪梨,杨枝甘露都不贵,比蜀城那几家网红甜品店都要便宜多了,立刻就叫上一碗,坐下来慢慢喝。 等客人们把糖水喝得一干二净,就觉得可以啊,这家店价格便宜,味道也是真的好,以后还能常来。甚至还有不少客人问老板能不能送外卖,要多少起送。 这家糖水铺子之前都濒临倒闭了,别说外卖了,就连一点生意都没有。现在竟然还有客人问有没有外卖,这明显是想要当回头客了,老板简直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隋辉拍完了整个风水阵产生的影响,还顺便拍拍糖水铺子里坐着的顾客,又把镜头重新还给了聂棠。 她正坐在小广场喷泉边上的长椅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见镜头过来了也没躲。 隋辉一边拍一边问她:“你在看什么书?”说起来,聂棠这些本事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看她连中午休息时间都在看书,莫非是跟着书本学的? 于是他把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给了她手上的书一个特写。 直播间那些被风水大阵盘活后的美景给震撼到的观众终于找到了话题:“我猜是《符篆详解》,毕竟她画符这么厉害……” “滚,《符篆详解》一共有三册,每一册都有一千多页,你看这点厚度,除非她把书给撕成几份!” “为什么不可能撕成几份?撕开变薄了不就可以随身带着看了吗?” “你们这些人,一看就是没有好好读过书的,小学课本上有一篇课文,是写列宁坐在大英博物馆读书,聚精会神,常坐的那个位置上都留下了他两个浅浅的脚印,这说明人就要多读书,不管长得丑还是美,随地随地都要读书。聂棠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楼上不小心暴露了年纪,据我所知,小学课本早就没了这篇课文……” “先不说年纪不年纪的问题,大英博物馆里是铺着地毯的,怎么可能会让人在地毯上磨出两个脚印来?” “就算列宁真的在地毯上磨出了脚印,为什么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不在他磨坏地毯的时候换张一张新地毯?” “……你们也离题太远了吧?” 这个时候,隋辉的镜头终于捕捉到她手上的书名。 ——《大学微积分》。 直播间众人:“……” “呃,居然是微积分啊?” “说起来,微积分是不是跟符篆有什么关系?” “楼上已经发昏了吗?微积分能跟符篆扯上关系,那风水是不是还能跟物理扯上关系?!” “为什么是微积分?” “我感觉自己的一腔热情都被扑灭。说好了《符篆详解》呢,为什么会变成数学?” “可能……大概……也许数学是学好符篆的基础?” “不是很懂这些大佬……” “等等,刚才论坛上出现了一个新帖子,《浅析数学与符篆的关联》,这是不是聂大师发的?” “怎么可能,聂大师一直都在看微积分好吗,她连手机都没拿出来看一眼过!” 直播间众说纷纭,吵闹成什么样,聂棠一点都没关注。反而是隋辉看见大家的议论,也打开玄门论坛,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加精的新帖,帖子的作者叫临江观海,这个账号已经活跃在论坛上有差不多十年了,经常会发表一些角度比较猎奇的观点。 比如这一回,他就论述了数学的重要性,还科普了一下古代数学着作,提了《九章算术》,也提到《梦溪笔谈》里关于数字的那块内容,可以说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地阐明了数学在古代的重要性,说完数学,又很快联系起了符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学完数学再学符篆,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偶尔有几个喜欢在论坛上跟人唱反调的杠精攻击这位“临江观海”又在胡说八道,就跟他之前发帖提出的那什么“玩手机保平安,不用手机开天眼”的观点一样是放狗屁。但是绝大多数人,是赞同他的。 毕竟他们都看见聂棠认认真真地看那本微积分了,如果不是深爱,怎么会连休息的时间都手不释卷? 聂棠事后看到那个帖子:“……” 大概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微积分期中考试只有35分,他们才会相信数学是符篆的基础这种鬼话吧? ------题外话------ 今天加更了!跳起来转圈圈,又到周末了,就像吃了成长快乐一样高兴! 第112章 嘴贱一时爽 聂棠第一个完成自己的任务,只等待最后的结果公布,在她之后,也有选手陆陆续续完成了他们的风水局。但是在她摆出风水大阵之后,而且这个大阵还是能让所有人受益的前提下,观众已经对别的选手失去了所有兴趣。 毕竟刚尝到山珍海味,还没吃饱,就把装着山珍海味的盘子给抽走,换上玉米面窝头,谁都没有胃口了啊。 解溶是第一批完成任务的参赛选手,他在完工后,就直接去了角落里那家糖水铺子,这家铺子近两天生意突然变好,回头客也增多,店里的位置差不多都被坐满了。他只能和别人拼桌,点了一碗杨枝甘露,等到吃完之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问老板娘,聂棠在哪里。 老板娘说她刚出门,就说要在附近逛逛,并没有说具体去哪。 于是他在整条街上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她,她还在检查自己布局的那个招财风水阵的情况,有些觉得可以稍微做一些微调的,就直接上手改动,十分认真。 解溶走上前,咳嗽一声:“那个……我叫解溶,你好……” 聂棠嗯了一声,侧过头波澜不惊地望着他。 解溶在这之前对她的全部印象就是论坛上的照片,再加上玄门的人记性都好,所以他很清楚聂棠长得什么样,可是当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时候,他还是卡壳了。 如果他是一台电脑主机,那就是程序太多,运转不过来,直接卡死。 “那个……是这样的……其实吧……”他吭哧哼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而很想在地上挖一条缝把自己给埋进去,“我的意思是……那个……你……” 他吭哧了半天,不但没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就连完整的一个短句子都不连贯。而聂棠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安静地望着他,没有催促。 “哇,你为什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余年从他身后跑上来,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这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呢,这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不是!”解溶立刻反驳,“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说,还在酝酿!” “别酝酿了!”余年哈哈大笑,娃娃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不就是在论坛上第一个表明态度说如果聂棠不淘汰你就直播吃翔五十斤嘛,现在只要把事情说清楚,然后直接求饶就行了撒!” 解溶气得差点爆血管! 他又不是不会说话,他这不就是还在酝酿,没想好怎么说话嘛!关你什么事啊! 聂棠明白了,用一种淡淡的怜悯的目光望着他。 “那个……对不起,我在论坛上胡说八道。”解溶尴尬地脸都红了,“我……我都全部删帖了,有些删不掉的也联系管理员了,那个……你不会真的让我直播吃五十斤吧?” 聂棠微微一笑,轻飘飘地回答:“是的呢,你能吃得下多少?” “……”解溶脸都要绿了。 聂棠又笑道:“别怕,我也没指望你真的去吃呀。” 解溶:“……” 余年还雪上加霜,补上一刀:“再说五十斤也不是这么容易收集的。” 解溶:“……”妈的,叫他嘴贱!嘴贱一时爽,现在火葬场! 余年还觉得特别乐呵,顺便还在心里庆幸,幸亏他没有发表过什么不当言论,不然现在该轮到自己哭着求饶了:“说起来我数了一下,愿意直播的人起码得有二三十个,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收集这么多……” 聂棠觉得很好玩,顺口就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打这么种赌?万一输了呢?” 解溶悲愤地回答:“我也没想到会输啊,那你以前为什么从来都没来参加比赛啊?我要知道你有这本事,谁还会故意打这种赌?” 聂棠沉思了片刻,表示,不知者不罪,她原谅他了,只要他再做一件事,她就既往不咎。 解溶当然满口答应,别说是一件事了,就是让他请所有选手喝糖水都行! 聂棠笑道:“不用请大家喝糖水,你就帮老板娘去发凉茶就行了啊。” 解溶:“……”她还真会物尽其用啊! …… 解溶后来真的走街串巷给聂棠推广凉茶,还拉上了他的几个兄弟,据说也是同样表达聂棠不淘汰就直播吃翔言论的选手,结果除了不敢喝陌生人的凉茶的行人之外,大多数人在喝了凉茶后都会问,这凉茶是怎么泡的。 然后他们自己也好奇地尝了一口,最后就不小心把剩下都给喝完了。 沈陵宜:“……”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能参加比赛的玄门新秀们都是这样的,这回可让他大开眼界。 一群智障,全部都得扣分。 姚老师摸着胡子道:“今年的比赛还真有意思啊,跌宕起伏,先抑后扬,真是精彩。” 说实话,好久没看到这么会勾人胃口的选手了,把布局风水阵和点阵眼分成两段来做,简直让人都急得快要吃不下饭。 黄重全老师还是维持着一脸高深莫测:“这小姑娘是把娱乐圈的习气给带进玄门来了吧?” 现在整个玄门的人都知道,聂棠的母亲是一位女演员,长得那是相当美艳,比聂棠那精致的五官还要艳丽得多。 黄老师在考虑再三,决定给她打九分,扣她一分是因为她在布置完风水阵后就疏忽大意,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搞破坏,如果那些人不幸得手,这比赛可不就得黄了? 这回是聂棠运气好,那些违规选手还没对她的作品造成任何损伤就东窗事发,组委会立刻对这几个不正当竞争的选手采取了禁赛措施。 可要是组委会没发现这件事呢? 黄老师这个理由找得十分精准,找得让人无话可说。 虽然说,中途有选手违反赛事规定,并不是聂棠的错吧。 姚老师当然给出了满分,他觉得要不是上限是十分,他要给一百分。 评委组效率极高,给那些率先完成比赛内容的选手开始打分,聂棠是第一个结束比赛申请的选手,她的成绩当然最早出现。公示在玄门论坛上的分数当然是很高的,一点都不出人意料。除了黄重全和沈陵宜之外,别的评委都给了满分。 黄老师从来就没有给人满分的习惯,他曾公开表示,给满分会让人骄傲自满,作为玄门德高望重老前辈怎么能助长这种不良习气?但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瞎扣分,总是能找到一个很合理的理由,让人无话可说。 这回更是如此,他说聂棠选手表现虽好,但是中途放松警惕,自满骄傲,差一点就被人给毁了参赛结果,不光是聂棠本人,每位能进入下一轮的选手都要引以为戒啊…… 第113章 米素的忧虑 2更 黄老师自认为点评得合情合理、语重心长,觉得就算是杠精都不可能从他身上挑毛病,可是——事实证明,就是有些小崽子存心要跟他过不去,在公布完分数之后,很快就有人跟帖说:“黄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鸡蛋里挑骨头,挑完骨头还要顺便抬高自己。” 黄老师那两道灰白的眉毛一皱,正准备用他论坛管理员的权限删帖封号,就看到下面接连刷出了新的跟帖。 “卧槽楼上的胆子真大,难道就不怕黄老师删了你的贴,还把你打成小广告封号吗?” “瑟瑟发抖等待黄老师把楼上和楼上上全部禁言封号。”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就不怕黄老师带领他的百万女粉去找你们师父和老爹唠嗑?唠着唠着,你们统统都要倒霉!” “路人经过,感觉楼上这些人的发言都是酸的,充满了郁闷,愤怒,无奈……” “本人不怕删帖也不怕封号,本人都被封号禁言一百次了,我就换个代理ip继续注册新账号怎么着,黄老师有本事把论坛给关停了!” 黄老师气得胡子和手都在颤抖:这些小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还有代理ip是啥玩意,他以后得和论坛程序员说说,一定要把这个口子给堵上。 他现在很愤怒,他觉得自己那评价很客观啊,总比沈陵宜这小崽子来得客观得多吧,沈小崽子仗着他老爹的名声,胡作非为,就算是扣分给懒得给原因,聂棠丢的分,明明也有他的份,凭什么就他被群嘲? 底下果然也人和黄老师抱了同样的疑问:“说起来,沈陵宜不是也给聂棠扣分了吗,他连扣分的理由都没有,你们为什么不说?” 然后就有热心群众上来科普了:“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沈陵宜和聂棠还是同学,据说他们两人关系不太好,势同水火,扣分当然不需要理由了。再说就算让他写理由,他还真的能写出‘因为看上去不顺眼’这种理由来,我觉得大约是组委会觉得这个理由太难看,直接给删了吧?“ “天才对天才,肯定会有一点瑜亮情节的,来个什么既生棠何生宜的感叹……” “你们都错怪沈哥了,沈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你没看到他给后面选手的评分一个比一个低吗?弄不好9分在他眼里就是满分了嘛。” “哈哈哈哈沈哥那脾气,你要是敢去问他为什么给这么低的分,他肯定还要怼你一顿。” 黄老师看完,觉得胸闷气短,更气了啊! 凭什么他沈小崽子给个低分,别人还会给他找这么多理由,他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却这么不被人尊重!尊师重道,这四个字都被现在的小崽子们给吃掉了吗?! …… 聂棠完成了比赛的内容,除了等到晚间、客人稀少下来的时候留在店里继续指导老板娘熬煮凉茶外,就很少在糖水铺子里打转了。 可是到了晚上,店里突然来了两位她意想不到的客人,其中一位就是之前那家网红甜品店的米老板。米老板穿着一条墨绿色的真丝裙子,踩着一双红底细高跟,她长得本来就秀丽,再加上这么一打扮,又高又瘦,就跟模特一样。 她先是环顾了店面一圈,暗自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顺手把包给放在桌上。而跟她一起进店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的鼻梁上夹着银框眼镜,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最上端的两颗扣子全部都解开了,看上去既风雅又温和。 老板娘一看见米老板,立刻迎上去,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米老板,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让我和我家那口子在你店里做了三天,我这家糖水铺子还真的开不起来。你看,我现在也学你那样,进出后厨都要换衣服,把头发包起来,后厨的地面都是用刷子每天刷的,特别干净……” 米老板很懵地看了她一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来也奇怪,就在那天这来店里打工的两夫妻离开后,她就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非常不理解自己为何会收下这来打短工的夫妻,很明显他们自己就是开店的,只打三天工,这种一看就是来偷师的…… 她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记得的的确确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但是为什么要答应,她就完全想不通了啊! “米老板,”聂棠端着茶水走了过来,落落大方地把为她斟茶,“您是过来视察工作的吗?” 米素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人也不懵了,心也不急了,反而一派安宁。 聂棠还把放在收银柜台上的线香盒子搬了过来,这里面有她亲手画的安神符的符灰,和最普通的线香摆在一起,顿时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满腹心事都能够轻轻放下。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这些问题我可以给你解释的。” “学妹,你不要担忧,我觉得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碰上高人了。”坐在米素身边的青年突然微笑起来,还站起身朝聂棠打了个招呼,“聂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商先生,”聂棠笑着招呼了他一声,“两位请坐啊。” 她是没想到米素对言灵会这么敏感,在那对夫妻走后,她立刻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还找了过来。但是她一看到商洛也在,也就知道了原因,商洛身上的气息太斑驳繁杂,跟他接触之后,她的言灵不但提早失效,还让米素产生了怀疑。 她也没隐瞒,直接把他们比赛的内容说了一下,也稍微介绍了一下玄门,最后歉然道:“虽然我知道贸贸然送人到您店里学习手艺,这不够光明磊落,不过我敢保证,这家小店并不会对您的生意造成冲击。” 米素的甜品店主推的是各式西式甜点和玛奇朵,西米露之类的只是附带的。 大多数客人都是年轻人,喜欢在闲暇时候到店里喝咖啡吃甜品,顺便聊聊天。跟这家店的顾客定位完全不同。 米素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责问你的,其实……我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帮助我。” 聂棠仔细地看了看她,只见她容色疲惫,眼底隐隐约约有黑青的印记,只不过用粉底和遮瑕膏给遮住了而已。她肃然道:“可以,不如我们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第114章 米素的忧虑 3更 米素当然求之不得,她也不想让自己的私事放在公众场合去说,还冒着被被人听见的风险。她立刻站起身,抱起自己的包说:“我带了一点自己亲手做的甜品,等下还可以当宵夜吃。” 商洛笑眯眯地开口:“那你们找个地方去细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米素对他的离开有点诧异,她是被商洛陪着过来的,还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没想到这就要走了。 商洛看出了她的疑惑,很体贴地回答:“那些是你的隐私和私事,我不方便知道,你尽管说给聂棠听吧,她应该还挺厉害的。” 聂棠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就算我处理不了,这边还有这么多评委老师在。”言外之意就是就算她处理不了,那些玄门老前辈总归是能处理的,也算是给米素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又走到商洛身边,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若有所思:“我记得,商先生……”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叫商先生多生分。”商洛用手指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淡淡地笑着看她。 “嗯……商老师,”聂棠换了个称呼,“你上次跟我说的你们考古的事情,你那位朋友最近还好吗?” 商洛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顿时愣了一下:“他怎么了吗?我来蜀地开会之前还跟他吃过饭,他很好啊,昨天他还打电话问我一点事,听声音挺正常啊。” 聂棠有点惊讶:“是吗?” 这怎么跟她感觉到不太一样? 商洛慢慢收起脸上温文尔雅的微笑,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那个从墓道里救出来的女孩子有问题?” 他停顿一下,居然还叹了口气:“我开始也觉得她有问题,别的不说,光是她一个人昏迷在墓道里正好被我们捡到这一点就很神奇了,那个女孩没有证件还是个黑户,这更加……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她好像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要伤害我朋友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和过去那帮盗墓贼联系。” 聂棠还真不觉得会有什么盗墓贼的存在。 她迟疑一下,道:“嗯……那就好,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商洛又笑道:“不过你才吓了我一跳,你原来说你是学考古专业的,我还觉得你跟我算是同行了,结果你居然还是风水师。”他给考古队当顾问,同时也会接触到一些学习风水的人士,毕竟古时的墓道很讲究风水,所以对这些玄门中人接受度很高。 当然,他还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能用科学把风水学给完整地解释一遍,解释得比许多风水大师还清楚明白! 聂棠无话可说,再说商洛自己都没觉得他那个朋友有哪里不对劲,可能还真是她想太多了。她只能把话题给转了回来,认真地承诺:“放心把米老板交给我,到时候一定把她好好地还给你。” 商洛大笑,他本来就是长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一旦笑起来,眼尾都微微发红,再加上他一身黑西装白衬衫的禁欲装扮,实在是很吸引人眼球:“嗯,那你把事情解决了,我再请你吃饭道谢,我是今晚的飞机,得立刻赶回去,家里突然有点事。” 米素一听他是家中有事,要赶今晚的飞机,也就不再留他,表示让他快走,有什么事她可以跟聂大师说。 聂棠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这一带有什么地方是适合让人抒发心事又不会被人打扰的,就问:“要不你跟我去住宿的地方坐一坐?” 米素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她一想之前聂棠不过跟自己说了一句话,她就晕晕乎乎地同意把人留在后厨打工,不管去到何处,她只要想把她给卖了,都是一句话的功夫,也就对她没什么防备了。 再加上,等下要说得事情实在耸人听闻,除了她,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了。 聂棠领着米老板回到民宿,只见有几个选手围着姚老师在说什么,说着说着,这争执的声音就变大了,姚老师疾言厉色地一口回绝:“恶意破坏比赛规则的行为,一旦发现直接退赛,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可是……容增他们根本没有破坏成啊,他们是有这个想法没错,可是如果只是有想法,没有付诸行动,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吗?”一个女孩子对着姚老师据理力争,“本来容增是能够进复赛的,现在直接被淘汰了,还永久取消比赛资格,这惩罚也太重了!” 姚老师本来不想再跟他们多说,这次的处罚的确是偏重了点,但是事经过所有评委一致认同的,往年偶尔有些小作弊他们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就放过去了,可是这次直接去破坏对方的比赛成果,怎么也要杀鸡儆猴,完全杜绝恶性竞争。 但是被这个女孩子一说,反而成了以容增为首的选手就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去做,他们没做成,不代表他们不想,而是技不如人! 姚老师严肃地问:“你叫什么?师父是哪位?” 女孩被姚老师这么一问,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我……我叫庄景梵,是袁老师带的徒弟。” “袁老师?袁离是吧?你要是还有不服气的,就直接让袁离跟我说,除了比赛的事情别的你都别管——你的风水局都做完了吗?” 庄景梵被姚老师问了这么一句,立刻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她的风水局还没完成,的确不能再浪费时间在别的事上。 庄景梵转身回房,正好跟领着米素回来的聂棠打了个照面。现在别说参赛选手了,就是整个玄门都很少有人还不知道聂棠,她可谓是靠着这一场初赛出够风头了。她咬着唇,看了聂棠一眼,忽然说:“你怎么能带普通人进来?” 聂棠还在老远的地方就听见她和姚老师争执的内容了,别说是她,就连身边的米素都隐约听见了。 她挑了一下眉,反问:“我为什么就不能带人回来?” 庄景梵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米素,皱眉道:“她就是普通人,怎么能进我们玄门的地方?” 聂棠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本来你不说,谁知道这是玄门的地方,再说了,这里是什么生人误入的重地吗?” 庄景梵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便带人回来,影响其他选手的心情怎么办?” 聂棠很好脾气地回答:“放心,不会的,因为我已经影响很多选手的参赛心情了。” 第115章 梦中的聘书 4更 米素跟着她进了在二楼走廊最末尾的那个房间,她们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一侧过头就能看见窗户底下的露天花园。米素笑道:“看来你很厉害,不遭人嫉妒的才是庸才,那个小姑娘在嫉妒你。” 聂棠挥了挥手,让小白去洗手间待一会儿,虽然小白不是很乐意,但还是乖乖地飘进了洗手间,还顺手把门给关了。 米素听到关门声,顿时一愣:“这个……!” 聂棠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这是我养着的萌宠小白,我怕她等下吓到你,就让她先去洗手间回避一下,她可能有点不开心了。” 米素:“……”她沉默许久,把手上的包打开,取出里面的一袋甜点,她带了两杯鲜奶茶,还有两块提拉米苏:“这是我亲手做的,打算过几天放上菜单,你尝尝看,要是觉得哪里可以改进,就给我提个建议。” 聂棠笑眯眯道:“我很喜欢吃甜点,但是我怕是提不了什么建议。” 虽然她已经吃过晚饭,现在也并不饿,可是当米素拿出她亲手做的甜品之后,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吃。米素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事情,聂棠也不催促,只是用小勺子挖着自己那份提拉米苏,一口一口地吃着。 米素突然问:“听刚才那个老人说话的意思是,你们这次比赛有人故意搞破坏?你通过比赛了吗?” “通过了,不出什么大意外的话,初赛成绩能排在第一。” 米素也是很聪明的,一下子就联系上前后关系,脱口而出:“难道那些被退赛的人是因为破坏你的比赛?” “嗯……是吧。”聂棠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就算评委组不作为,她也不会感到一点点愤怒,古代修真界可是典型的弱肉强食,你厉害你有理,各种手段千奇百怪,根本就不讲究什么公平,也没有任何公平可讲。 没想到现代还讲究什么“公平竞争”,讲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反而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米素叹气道:“果然,不遭人嫉妒是庸才。一个人,如果超越普罗大众太多太多,遥不可及,大家会把他当神当偶像,如果他还没到凌驾于众人的程度,总是会有人嫉妒诋毁。” 聂棠不动声色地问:“我听商洛叫你学妹,那么你应该也是学历史吧?” “是啊,我是学历史的,我从小就对历史特别特别的感兴趣,甚至,还去报文科班。”米素苦笑道,“我感兴趣的原因,肯定也是跟别人不一样,我从小时候起就会做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我一直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米素一旦被引导着打开话匣子,立刻就不再避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原来,在米素读初中开始,她就开始连续不断地做一个梦,一个跟电视连续剧似的梦,她梦见有一个穿着玄色滚红边华服的男子对她说,他在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一点,他就能够娶她了。 米素以为这只是梦境,觉得这个梦很好玩,就一口答应了。然后那个华服的男子就让她在一份聘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米素还是觉得这只是个梦而已,想也没想就签字了。签完字按完手印之后,那个男人还会时常来看她,陪她一起外出,陪她说一会儿话,陆陆续续,这个梦延续了差不多快十年。 有些事她开始只觉得好玩,在梦中和一个古人谈恋爱,而这个古人看起来还是颇有身份之人,这不就是跟时下流行的穿越剧是差不多的吗? 可是到了后来,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最开始在梦里,那个华服男人让她在一张纸上签了字,说是聘书,她就真的签了,会不会对她的现实生活产生影响? 说来也奇怪,她逐渐发现,只要在梦里跟那个男人见过面,她醒来之后就没有精神,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最严重的时候就无缘无故晕倒被人送进了医院,但是在医院做完全身检查后,医生只说她有点点贫血,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 她不想再做这种奇怪的梦了,想要好好地在现实中过自己的小日子。她开始跟一些男人交往,但是没过多久,他们都会分手,而且每一次米素都被男方给提分手。米素不明白了,她自认为脾气并不差,性格也不别扭,为什么她的每一任男朋友都会主动跟她分手? 直到前几天,商洛来到蜀地,来探望她这个学妹。她带着商洛去吃好吃的,结果碰上了她的前任,她那前任用一种很奥妙的目光盯着商洛,还趁着商洛去洗手间的时候跟他说:“兄弟,给你一句忠告,早点跟那个女人分开,跟她在一起,你只会不停地倒霉,严重点还会把命给丢了。” 商洛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学妹,就表示他并没有觉得跟她在一起会倒霉,再说倒霉这种事根本就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就只是一种个人情绪和感知罢了。 这个前任听他这么说,立刻笑了,说他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后来就相信这是真的了。 商洛和前任说话的时候,正好被中途去洗手间的米素听见了,她这下终于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分手”,她觉得应该就是梦中那个古代男人做的。 于是当晚做梦的时候,她跟他发生了一次争吵,吵着吵着,那个男人突然面目狰狞,凶相毕露,还想要掐死她。可最后,她并没有被掐死,但是当她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尤其是,她的嗓子哑得厉害,连说一句话都疼。 她照镜子的时候,真的看见了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青灰色的掐痕。 米素揪着自己的头发,捂住脸道:“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甚至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身边的人,我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后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我这个故事,我没有办法——” 她突然一把抓住聂棠的手腕,急切道:“然后我就突然想起,我为什么要收一对来打短工的中年夫妻来后厨帮忙呢?好像就是因为你对我说了两句话,我就觉得我必须答应,但是我为什么要答应,这没有道理,我就按照那个老板娘说得自家店铺的位置找了过来……” 聂棠被她抓住了手腕,也没往回抽,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别担心,别担心,你都找过来了,你的事我总是要帮你想办法的。” ------题外话------ 关于更新问题,一般来说是四更9000+字保底,目前有存稿所以不存在坑的可能,但是我不太习惯写一章发一章,万一到后面有细节瑕疵,大家又看了有错的章节,会产生不舒适的阅读感。这篇是升级文,除了支线情节之外,其余都是主线关联情节,并且现在已经出现了许多伏笔,我就很害怕一些小细节上出现前后矛盾。ps也不用去记可能是伏笔的情节,到了后面大家自然就看出来了。 第116章 被吃掉了 5更 聂棠的态度实在是太镇定,再加上米素先入为主的印象在,所以并没有对她的安慰产生任何怀疑。她甚至觉得,既然她说不需要担心,那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她可以挺过来。 聂棠又仔细地询问了一下这个古代男人的衣服和饰品,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朝代。幸亏米素自己就是学历史的,立刻跟她详细描述了一番:“我觉得像是汉代的衣冠。而且那个人……我觉得有很高的地位,像是贵族或是汉代皇室。” 那个人并没有在她面前穿过礼服或是朝服之类能够表明身份的衣物,只穿常服,可就是常服也绝非普通百姓能够穿得起的,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三品以下的官吏都根本不会去穿。 聂棠沉思片刻,说道:“如果你只是要摆脱这个人,其实并不难做到,但是要从根源上把这人彻底驱散,永绝后患,还是不行。” 她看米素的眼神有点同情,想想她在读初中时就碰上了这么一个人,那个人还骗她签了聘书,这不是故意看她年幼无知欺骗小萝莉吗? 一个刚读初中的女孩子,涉世未深,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被骗得签了这个将来会送死的婚书,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懵懂不知,还以为自己是碰上了穿越古代遇上前世爱人之类的好事呢。 “只能暂时摆脱吗?”米素惊慌道,“你的意思是以后他还会来?” “说不准,也许他以后还是不想放过你,又想方设法欺骗你签订什么合约呢?”聂棠低下头,从背包里取出一卷牛皮纸,又拿出朱砂来调色,“听你的叙述,如果他只能在梦中作祟的话,就是没有办法跟你面对面相处,那他的魂魄应该就是不全的,需要吸取你的来补全自己,这是一种邪术呢。也许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女人跟他有婚约。” 她说话的语气根本就是轻飘飘的,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很恐惧,可是米素都快要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了:“你的意思是,他找上我,是想要用我的生命来延续他的性命?!” 难怪在她梦到这个古代男人之后,就会觉得身体疲惫,这几天不管她怎么调理身体,吃了什么补品,都不长一斤肉,还日渐消瘦。 周围有人羡慕她瘦,问她是怎么减肥的,她父母则怀疑她是不是吸毒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聂棠抬起头朝她笑了一下,手上则在牛皮纸上写写画画,很快整张纸都被写满了,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鲜红的篆书,看上去特别像血书。 聂棠伸出手,看着她挂在脖子上的绿松石吊坠:“把你脖子上的项链给我。” 米素到了现在,哪还有半分犹豫,伸手就去解项链,她手抖得厉害,根本解不开脖子上的项链,就咬牙用力一拉,直接把那根k金链子给扯断了。 聂棠接过绿松石项链,把项链放在牛皮纸上,又捉住她的一根手指,用力一掐。米素只觉得指尖一痛,一滴鲜血就滴落在牛皮纸上。她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神奇的是,这伤口又不见了。 聂棠微笑道:“等下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米素重重地点头。 她的年纪明明比聂棠还要大两三岁,可是现在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年纪幼小需要照顾的孩子,而聂棠则是那个成熟的能处理事的成年人。可是——一个早就成年的孩子?她都要苦笑了。 聂棠捏住牛皮纸,也把自己的指尖血滴在了上面,她的血一旦滴落在牛皮纸上,那张牛皮纸顿时被腐蚀了,中间开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斑,而那小黑斑还在不断扩散变大,变得越来越大,足足有拳头这么大,那张牛皮纸甚至开始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嘶吼。 聂棠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牛皮纸浮在半空,不断扭曲翻转,窗外暮色四合,微微发暗的柔光映在她的脸上,就像为她的眼睛里镀上了一层光晕。 她抓起那个绿松石吊坠,呼得一声,那吊坠突然燃烧起了一阵金色的火焰,那牛皮纸发出的参加变得更加凄厉,但就算如此,米素还是认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在梦中让她签下婚书的古代男人的声音! 她瘫软在沙发上,背上汗津津的,但是为了不影响聂棠做事,她就咬着自己的手掌,一声不出。 聂棠本就是金水双灵根,金灵根为主,水灵根为辅,处理金属性的事物本就最为得心应手,很快,那根绿松石吊坠在她们面前灰飞烟灭。 那张牛皮纸上突然散出了一道黑色的人影,那人穿着玄色配红色衬里的常服,头戴玉冠,腰悬白玉,瞪着一双眼睛,目眦欲裂地怒视着聂棠,胸腔里发出轰隆隆的怒吼:“阁下何人——竟敢在孤面前撒野!” 聂棠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扬声道:“小白小黄,该吃饭了!” 米素虽然看不到她口中的小白小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还是眼睁睁见到那个弥漫着黑气的人影被不知道什么给咬了一口,少了一只手,然后又被什么咬住了小腿,于是小腿也没有了,还不到一分钟,他就给吃掉了…… 米素:“……”总觉得那古代男人死的有点离奇。 黄鼠狼啃得很努力,再加上这位古代帝王的确是它最爱的那种食物,它一直坚强地啃到小肚子鼓出,再也吃不下了为止,然后哼哼唧唧地瘫倒在被子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对于黄鼠狼又跑到她床上的事情,她是看到了没错,但是鉴于它才刚立了大功,总得奖罚分明,不太好训斥,就暂时放过了。 小白嗝得一声打了个饱嗝,突然一张口,吐出一团头发还有一堆衣物,慢吞吞地说:“……不,不好吃……” 聂棠面不改色地看着小白,她沐浴在她的目光下,顿时有点心虚了,立刻抱起那团头发和衣物,一闪身又进了洗手间,再次把门给关上了。 米素托着额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大约是能够摆脱这场噩梦了,但是她现在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她以为聂棠会把他给打到魂飞魄散,结果却没有,他是被吃掉的……吃掉的……掉的…… 聂棠给了她一点缓冲的时间,又开口道:“现在该我问你了,你那根绿松石项链是从哪里来的?” ------题外话------ 周末加一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如果大家发现前文有句子只剩下半句后面意犹未尽,应该是审稿大大辛苦帮我修改的,避免因为违禁词造成屏蔽,太感谢了。 第117章 一起玩游戏吧 米素回想了一下,说:“我记得……好像是在明城买的……”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再仔细回忆了一遍,很肯定地回答:“对,就是明城,是一家叫澜的饰品店,我当时在明城旅游,觉得这个项链特别好看,非要买,开始父母不愿意,说旅游景点的东西有很许多假货,但是我闹着一定要,他们就给我买了。” 米素说完,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实聂棠觉得米素此人还是对周围不寻常的事情非常敏感的,比如她之前很快就觉察到自己被言灵干扰了,就来找她,现在她问起绿松石吊坠的由来,她自己就能想到不寻常的地方。 “这么一说,是真的很奇怪。我小时候从来不闹不争,更不会为了一个项链非要跟父母闹,一定要他们买下来。而且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绿松石吊坠……” “也未必就是很普通的绿松石吊坠啊。”聂棠把其中一块提拉米苏推到米素面前,“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今晚过后,你就摆脱掉那游魂了,以后只要不再中招,那就不会有事了。” 米素盯着她面前那块蛋糕,根本就吃不下去。她还在想刚才那个古代男人被吃掉的场景,她现在回过神来,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就像灌了好几块大石头,有点想吐,但是她也不敢去借洗手间,因为很明显洗手间还有聂棠口中的“萌宠”。 她休息了一会儿,提着自己的包站起身来,勉强笑道:“不好意思,聂大师,我本来不应该这么失礼的,可是我现在觉得不太舒服……” “没关系。”聂棠也站起来,还主动搀扶着她,“现在你会觉得头晕,身体虚弱,那都是正常反应,以后慢慢调养,就能恢复。”她直接把米素搀扶到了外面的街上,给她打了一辆车,目送车子开走。 当她回到民宿的时候,余年他们都在楼下聊天,有些人还在组队打游戏。现在比赛已经进入尾声,不少人都连分数都出来了,只是还想等待最后的复赛名单罢了。 余年好奇地问:“那位好像是缘甜品屋的小老板啊。” “这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余年特别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蜀地人就是喜欢吃,哪里有好吃的就有我,不管甜的辣的咸的只要好吃就行,本地所有好吃的店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他们这一群男生本来是在打游戏的,现在余年突然走神,害得他们这一局很快就被敌人给收割了。 解溶差点就要把手机给扔到他头上,要不是聂棠就站在边上,他怕误伤,就直接这么干了:“你打游戏专心点成不成啊?都要赢了你突然跑掉!” 徐临川刚才完成了一个三杀,一条长腿架在膝盖上摇晃两下,语气很欠揍:“谢谢大家的支持,尤其是余小弟,没有你的临阵脱逃,就没有我的三杀,本场mvp就是我,谢谢大家的观看!” 沈陵宜语气特别的凉:“唉,赛场失意,只能靠在游戏上找补,真是可怜。” 徐临川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起一颗核桃,塞进嘴里发出了咯嘣一声脆响:“要你多嘴!” 聂棠觉得他们这群人还挺好玩的,就在沈陵宜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凑过去看:“我看看这游戏怎么玩。” 沈陵宜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但还是稳住了,离得她最近的那条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不就是王者荣耀嘛,你没玩过?” 聂棠实话实说:“嗯,没玩过呢。” “唉,怎么连这个都没玩过。”沈陵宜随口道,“你有时候真像个古代过来的老古董。”她以前还说自己连拼音输入法都用不好,如果这是真的,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现在大学里很多作业都得用电脑上传了。 聂棠侧过头,嘴角带着一缕淡淡的微笑,眨了一下眼睛,很认真地回答:“嗯,被你说对了。” 沈陵宜:“……” 他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也望着他,一点都没有回避他探究的眼神,她那张眉目秀美的面孔在暮色中显得特别柔和。他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对劲,可能是直播看太多的后遗症,开始有点理解聂棠新进收入的大批颜粉的心,觉得她吃甜品也好看,种花也好看,每天都好看。 这个念头一跑出来,他立刻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把自己给抽清醒:以貌取人是不正确的,反正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就是再好看,那也跟他无关。 余年在一边提醒道:“沈哥,麻烦你点点手指好不?这还开不开了?” 沈陵宜转过头,开始投入到游戏里去了。本来他们之前的胜负是差不多五五开的,但是聂棠一来,整个战局就彻底逆转了。等到沈陵宜一口气来了一个五杀,徐临川都觉得奇怪了:“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吗?怎么这么能秀?” 虽说沈陵宜在玄门的年轻一代中是独占鳌头,年龄仿佛的人都跟他差距太大,可是说起玩手游,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没道理他今晚手气特别顺吧? 沈陵宜还很谦虚,表示:“运气比较好,凑巧。”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完成一次三杀,成了全场mvp。 徐临川忍不住骂道:“真是邪门了!怎么可能——”他一转头,就看见沈陵宜这家伙虽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但这漫不经心中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得意,就跟要开屏的公孔雀似的。他还对坐在身边的聂棠说:“要一起玩吗?我教你?” 徐临川顿时觉得,就沈陵宜那样,他还好意思说自己对聂棠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后打脸打不肿他! 他们在楼下打游戏打到八点半,大家都散了,连续七天的赛事所有人都精神紧绷,全力以赴,陡然间松懈下来,都觉得疲惫加倍来袭,才过了八点都开始哈欠连天了。 聂棠试着用沈陵宜的号打了两局,每次刚一开场就被人收割了人头,有点纠结地皱着眉。沈陵宜看见她这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开场就挂的小表情,觉得她挺好玩的,就伸出一只手来帮她操作:“我来教你啊……” 她可能还真是个游戏苦手,但是有人帮忙,比之前开场就挂还是要坚强了好几倍,维持着残血的状态坚挺到了最后。她眨了下眼睛,朝着他微微一笑:“你好厉害啊。什么都这么擅长。” 沈陵宜:“……这也没什么。” 本来他是想说,他就是随便教教她玩手游,千万别自作多情,可是这句话他现在已经说不出口了,而且被人夸奖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敷衍的语气说:“随你怎么想吧。” 聂棠正要抬脚上楼,忽然感觉头顶上投下来一阵阴影,她抬起头,正看见之前找她说过话的庄景梵站在楼梯口,紧紧盯着她。 第118章 2更 聂棠觉得她可能是在等她,有话要对她说,可是也没这么确定,然而庄景梵也什么都没说,只用一双圆眼睛瞪着她。她走到了楼梯口,准备去走廊尽头的房间,但是路又被庄景梵挡住了大半,她只得侧过身子,想要从她身边擦过。 庄景梵见她不说话一句话就要走,立刻伸手去抓她的手臂:“谁让你走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聂棠慢吞吞地回答:“你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你知不知道容增他们因为你而被驱逐出比赛了?” “知道。”聂棠停顿了一下,回答,“我看到通报了。” 那强制退赛的通告就在他们去破坏她的风水阵那晚的一大早就发出来了,当时的确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但是很快大家就被她点阵眼的直播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现在又在关注进入复赛的名单,根本没有人在意有人被驱逐退赛。 庄景梵立刻焦急道:“那你为什么不向姚老师求情?只要你说一句话,姚老师就不会让他们退赛了!” 聂棠:“……啊。”她蹙着眉,有点不太明白她的逻辑:“可是我也没有让他们去搞破坏……” 庄景梵急着打断她:“大家都相处了这么多天了,都认识了,你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聂棠微笑道:“你错了,其实我对他们想要破坏我的风水阵这件事根本不在意。但是他们有一点错了,他们不该什么事都没做成还被当场逮住,没有精钢钻就不要去揽瓷器活,就这点能力就算进了复赛也要被淘汰,何必白白浪费时间?” 庄景梵简直目瞪口呆,她都不知道她说这段话的逻辑在哪里,憋得脸都红了:“不是这样的!只要你跟姚老师提一提,至少容增就能进复赛了,他初赛的成绩其实很好——” “容增初赛的成绩很好?你是听谁说的?”沈陵宜本来见两个女生挡住了他的路,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让她们让开,结果就听到了以上莫名其妙的对话,他一手放在裤兜里,长身玉立地站在下面的台阶上,“我就是评委,我怎么不知道他居然还能有分数?” 他直接开了嘲讽模式,怼道:“要是我能打分的话,我肯定给他零蛋。” “……”庄景梵从前没被他怼过,还没经验,捂着胸口都要被气坏了,“沈陵宜!你是评委就必须保持公正,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脑子进水了吗?” 沈陵宜立刻回击:“你才是脑子进水,你脑子还飘着几十双拖鞋。容增他们自己破坏比赛规则,难道是有人拿着刀子逼着他们去了?不就是看聂棠表现出色觉得自己受到威胁才会做出这种事,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人聂棠有什么错?是她符篆画得太好有错,还是她会摆风水大阵有错,还是她长得比你好看有错,要你盯着她不放——你的风水局都摆完了吗?” 聂棠:“……”她没什么,就是有点震惊。 庄景梵被骂哭了,直接把手上的小包扔到了沈陵宜身上,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聂棠笑着咳嗽了一声,但是她又想把笑给憋回去,结果直接给呛着了:“嗯……那个多谢你,不过你把她的包给我吧,我回头给她挂在门口。” 沈陵宜把庄景梵扔在他身上的小包抛回给她,又强调道:“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我就觉得她这什么毛病!” “嗯……我没误会,”她特别特别正经地回答,“我也知道你不是帮我说话,你就是提携后辈。” 沈陵宜在打开自己房间门锁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提携后辈? 嗯,这话说得还真没错。他就是提携后辈,看不得有才能的人被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给缠上。 …… 聂棠负责的那家糖水铺子现在已经有部分稳定的客源了,只要到了饭点,许多客人吃过午饭,就会拐过来点碗糖水,然后再装点凉茶回去。哪怕以后没有招财聚拢人气的风水阵,这家铺子也能生存下去。 米素在回去之后,直接倒头就睡,因为睡得太早,结果她很早就清醒了。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的精神是从未有过的好,遂开始做甜点,把自己想做但是没精力去做的都给做了一遍,然后挑出做得成功的那些,专门给聂棠送去。 她用来装甜点是她店里的logo袋子,再加上她的店是高人气网红点,不知道多少公众号对她的店做过宣传,国民度非常高。 她把一大袋甜品放下,招呼留在民宿的参赛选手来吃:“这是我新研发的甜点,大家来帮忙尝尝味道,给提个意见啊。”米老板原先还会经常自己动手烘焙,后来店里客人实在太多,供不应求,她就招了四五个甜点师做帮手,很少会自己动手了。 聂棠见她精神不错,还带了这么多亲手做的甜点过来,笑道:“看来你现在已经开始恢复了。” 虽然才抹去了她的噩梦,要完全在精神上和身体上得到康复,并没有这么快,但是每天都会有一个好的开始,那就足够了。 米素点头笑道:“你不知道,我昨天一晚上都没做梦,直接睡足了八个小时,起得特别早,又觉得手痒就开始做甜点,做的时候心里特别宁静,就像做梦一样。” 聂棠咬了一口她做得千层蛋糕,享受地眯起了眼:“真好吃。” 她原来以为舒芙蕾已经是最好吃的甜点了,没想到米老板做的千层蛋糕能这么好吃。 “以后你要是还来蜀地,我专门做给你吃,店里的那些你喜欢吃什么我都请了!”米素放下一桩沉重的心事,就特别豪气地承诺。 聂棠笑道:“那我还是付钱好啦,就是那家糖水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真是不知情的,也不是故意要去偷学你的绝门秘方,不过我让他们自己改了新配方,虽然没你家的好吃,但是也还可以。” 米素忙道:“这个我真不在意,真的,这件事跟你帮解决的那件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怎么能不在意?她可是偷了你店里的秘方啊!” 她们本来坐在一边轻声说着话,也没刻意压制音量,说话的内容还是被人给听去了。庄景梵义正言辞地打断她们的谈话:“偷了秘方你还不在意,你到底是不是圣母啊?还有聂棠,你竟然在比赛作弊,我一定要举报到组委会去!” ------题外话------ 聂棠只有我能怼,你们谁骂她我就骂谁!by今天还是觉得自己很稳不可能被打脸的沈陵宜 第119章 提前结束初赛 3更 聂棠有点看不懂庄景梵这个人了,说她正义吧,她真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觉得她偷配方还要去组委会举报她,说她不分是非吧,她还让她去为破坏规则的选手求情。 米素一转头,立刻就认出了庄景梵,不就是那天聂棠带她回来,她立刻就指责她怎么能带“普通人”到他们玄门地盘上的那个女孩? 当时她心慌意乱,根本没注意去想她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顿时有点生气:口口声声普通人,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你们玄门就这么娇贵,这么大块地就连普通人都不能踏上一脚吗? 她立刻站起身,严厉地开口:“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说那配方是偷的,就是我愿意送给聂棠的,你要去举报那就尽管去,但是我现在把话给当场说明白了,我是自己愿意,我爱把自己的东西给谁就给谁,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 她还拿出了手机,准备把自己的话给录一遍,又对聂棠说:“以后要是有人就这件事为难你,就把录音放给他们听,什么莫名其妙的家伙,乱给自己加戏!” “你们……”这时候,一个语调颇为悠然的清朗声音响起,“比赛好像还没结束吧,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悠闲?” 说他们很悠闲的男人一手拿着手杖,身上是一套银灰色的唐装,这身唐装看上去质地很好,裁剪得当,他的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碧玉手坠子,一头长发被打理得很整齐,用暗色的绳子束在脑后,正是玄门公认的大能沈正清。 他直接走到聂棠面前,微笑道:“你的比赛我都看了,很不错。” 他顺便看了看米素的眉心,又笑了笑:“这位小姐,你身上的阴气已经被引渡了出去,回去好好修养,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完全恢复了。” 徐临川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沈老师!” 沈正清抚摸着自己的手杖,奇道:“我记得你应该叫我叔叔啊,怎么开始叫老师了?” 徐临川被他给一说,立刻挠了挠头发:“沈陵宜还在外面,要不要我去叫他?” 沈正清态度很和煦:“不用,等下评委都会回来,虽然赛程还没结束,但是恐怕要提前结束这次比赛了。” “为什么?” “以前从来都没有提前结束比赛的先例啊!” “我觉得提前结束也好,现在光看分数都能看出哪些人能入围复赛了,也没必要拖到第七天。” 沈正清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温和地开口:“再等等,等评委们回来了,就把事情跟大家详细说一说,是好事,不要着急。” 一听是好事,留在民宿等待结果的选手们顿时激动了:既然大佬都亲口说是好事了,莫非这回通过初赛就有奖品? 米素见他们等下还有重要事情要开会,立刻就告辞了,再加上就连沈正清都说她在一年内就能恢复了,她更加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不知道沈正清是什么人,但就是无端觉得他很可靠,他说什么都不会错的。 聂棠也觉得米素身上的阴邪之气被驱逐得很彻底,毕竟跟她签订协议的那位不知是哪位的古代帝王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就连那身玄色的衫子都成了小白的披风,一早起来就看见她披着这一身宽大的古代衣服,在镜子前面揽镜自照。 黄鼠狼就是有点吃撑了,小白好像还吃坏了肚子…… 这回的有这么脏吗? …… 在沈正清突然到来之后,评委组的几位老师和几个还在比赛的选手也很快赶了回来。 见人基本都到齐了,沈正清站起身来,拄着他那根手杖,微笑道:“不知道大家最近几天有没有关注新闻?就是那个淮水城附近的林区起火的新闻?” 淮水城是古代的说法,现实中,淮水城自然不叫这个名字,但是他们学风水的,经常会沿用过去的说法。 淮水城位置偏僻,经济条件也比较落后,但是因为土质肥沃,附近的森林生长茂盛,再加上气候问题,那边的树木质量极好,就是生长比较缓慢,是国家重点保护的林业地带。 沈正清一看那几张懵逼的脸,就知道最近他们可能没空去关注新闻,就直接把话给挑明了:“那边林区在火势过后,恢复重建,可是有些比较特别的东西从地下露了出来,需要我们玄门派人去检查。所以这次的初赛必须提前结束了,在座的各位评委老师都得跟我一道去淮水城。” 他顿了顿,又微笑道:“可是我想了一下,觉得在座各位选手都是我们玄门的希望,早点接触到一些将来可能会碰到的东西也是很好。若是有选手愿意去,那就跟着自己的师父一道去那边看看,就当增长增长见识。” 能够和玄门内平时根本见不着的大佬一起行动,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再加上沈大佬还愿意带他们去,那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当然愿意得不得了,现在立刻定机票都可以了! 唯有聂棠在心里叹气:她已经缺了这周的两节微积分大课,再缺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课堂上有没有布置什么作业,她得问问柏樱去…… 沈正清看了一圈那些选手,只见他们个个都很激动,摩拳擦掌,唯独聂棠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还有一点不开心。 他都觉得很奇怪了,她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然后,他想到了,他刚才说,让这些选手的师父或长辈领队,她又没师承,叶家长辈早就不管她了,莫非是在担忧这个? 沈正清敲了敲手杖:“聂棠,你要是也想去,就跟着我们吧,我这边还有姚老师,一定能照顾好你的。” 徐临川立刻接话:“对啊,机会难得,想要再碰到同样的机会可就难上加难了,你没师父也没关系,我把师父分你一半。”尤其是,把姚老师的吹毛求疵分给她,把姚老师的严格严厉分给他,还有姚老师的棍棒教育给分给她…… 姚老师呼的一声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我真希望当年我收徒弟的时候收的不是你,而是聂棠,你这小子根本就是垃圾箱里长出来的!” 聂棠勉强笑了笑:“好的,谢谢沈老师和姚老师。” 姚老师对这个安排当然很满意,他觉得就算在路上,他还可以跟她谈谈符篆上的一些问题。反而徐临川挤眉弄眼地暗示沈陵宜,用眼神说话:“你说她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这么多人就她没师父吗?” ------题外话------ 所有人:聂棠不开心一定是因为没有师父长辈保护她! 聂棠:完蛋,微积分又要不及格了…… 第120章 古代的结局 4更 没师父这件事听上去,是有点可怜兮兮的。而聂棠不但没有师父,就连领她进门的长辈都没有,简直不能再可怜了。 聂棠完全不觉得没师父算什么,而且,她其实是有师父的。她的师父也算是古代修真界的一方大佬,收了很多徒弟,虽然是完全放养的,但是宗门里许多人还期盼着能成为大佬的徒弟,哪怕当不成徒弟,给大佬扫洒院子做点杂活也好。 庄景梵大概想到了这一点,觉得她真是挺可怜的,毕竟她靠这次初赛出名之后,她的过去也就水落石出,被叶家除名出族谱,那得多惨,还特意对她说:“你连师父都没有,真是怪可怜的,我也不举报你那个配方的事情了。“ 聂棠很无语,不想跟她说话。 反而是好几天都没什么动静的叶卿言挺身而出,软软地抱住了聂棠的手臂,娇滴滴地说:“棠棠,这是谁呀?怎么还说要举报你,你是哪里得罪她了吗?不对,你认识她吗,跟她很熟吗?她怎么这么会自说自话啊?” 聂棠:“……”完全不懂她到底想干嘛。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臂从叶卿言怀里抽了回来。 庄景梵立刻跟叶卿言对上了:“小姐姐,你又是谁啊?我跟聂棠说话,你跑出来接什么话?我跟你说话了吗?” 叶卿言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她:“你怎么能叫我姐姐?我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妹妹啊,再说了,咱俩都不熟,你就自称妹妹,这是在故意套近乎吗?” 众选手:“……” 搞什么,不是好好的比赛吗,怎么弄得跟嫔妃宫斗一样! 黄重全觉得这聂棠邪门,她那长相一看就是能够勾引两个未来的风水师为她决斗的,结果她就勾引了两个女人为她斗嘴,这算什么啊。 黄老师轻咳一声:“行了,行了,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现在赶紧订机票,这一趟路线长,还得先飞淮水城再坐火车。” 飞淮水城的航班本来就少,现在这么多人一起订机票,那机票还不够分的。沈正清当机立断,让一部分人订飞淮水城的机票,他则带另一部分人先飞附近的城市,再乘高铁到淮水,两边一对比,时间是差不多的。 聂棠是跟着沈正清的,他们就直接去了机场,因为淮水的气候跟蜀城完全不一样,尤其是林区,因为各种原因,温度比较低,尤其是昼夜温差极大,沈正清还特意提醒他们,如果没有带厚衣服,就要记得在路上买,免得到了地方冻得走不出去。 聂棠从家里带出来的药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就直接留给了糖水铺的老板。她准备的符也用掉了一大半,还剩下十几张,朱砂倒是还有多。她的行李箱就特别的轻,大半是空的。在登机之后,沈正清本来还想帮她给搬到行李架上,结果一接手就笑了:“你带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 难怪都不用托运,这是连面膜和护肤品都没多少吗? 他们订票订得急,只能订到最后几张经济舱的票。聂棠的位置刚好在徐临川和沈陵宜之间,她看了看站在前面的沈陵宜,就见他突然侧过身,示意她先进去。 “可是我坐在中间啊。” “没事,靠窗的位置给你。”在飞过来的航班上他就发现了,她对这些交通工具特别的好奇,总是会去仔仔细细地看。 聂棠很听话地坐在了最里面。沈陵宜一坐下,就打算补觉,他跟父亲一道接过生意,每次忙起来,都会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父亲之前说淮水附近林区火灾的事情说得语焉不详,但也能想象,如果不麻烦,就不会让他亲自去,更不用说还一下子去了这么多玄门重量级人物。 玄门那些重量级人物又不是幼儿园老师,还要专门陪着他们出门郊游,贴身保护。 他从坐下,到飞机准点起飞,就直接睡熟了。 要知道机舱嘈杂,起飞的动静也不小,这样都能睡得着?聂棠很诧异,就听徐临川压低声音说:“老习惯,他都是说睡就睡,以前被罚站站教室外面,都能站着睡着。” 正好飞机正在云层穿梭,遇到冷暖气流对撞,机身重重地颠簸了几下。沈陵宜被晃了两下,居然还没醒,身体还顺势往聂棠这边倒了过去。 徐临川只想叹气,在他们三人中他年纪最大,总是要照顾弟弟妹妹一些,就伸手去扶他的肩膀,谁知道还没碰到,就看见聂棠抢先一步,轻柔地扶住了他的颈,直接把人往自己肩上一靠。 徐临川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了。 聂棠竖起手指,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徐临川更加无语了,他还真的想问问她:你知道人家的亲爹就坐在前面那排吗? …… 沈陵宜在睡梦中都觉得今天的座椅靠背特别柔软,不但很软,还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飞机还在飞行中,机舱里的灯光都调到最暗,只有空调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一睁开眼,正看见聂棠那白皙纤细的颈项,再动了一下,发觉自己竟然靠在她肩上,这实在是…… 沈陵宜慢慢地直起身,又观察着周边状况,他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徐临川也睡得迷迷糊糊。这很好。 他又再次朝她看了一眼,只见她朝着窗子,只留给他小半张白皙的面孔,那小半张脸白得剔透,这么近距离看过去,就连一点毛孔都看不见。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因为她是闭着眼的,那两排睫毛就变得特别显眼,偶尔还随着她呼吸的频率慢慢颤动着。突然,她猛地扭过头来,嘴唇差点就要碰到他的。沈陵宜立刻屏住了呼吸,只见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角开始变得汗涔涔的,眼珠微微转动。 她在做梦。 只是那梦并不算什么好梦。她梦见自己又回了古代修真界,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身体从莲台跌落,身上的宽袍广袖蹁跹,就像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她从云中落下,下坠的力道极快,啪得一声摔在地面,肢体粉碎,就算想捡都捡不起来。 ------题外话------ 聂棠:啊哦,摔成肉泥了,不开心。只有萌宠和沈陵宜才能令我快乐。 第121章 充满了钢铁直男的玄门 聂棠就站在自己摔了一地的身体边上,看着无数人从她的身体里穿出去又穿回来,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叫道:“随云仙长——” 随云是她的仙号,她在宗门也是一峰之主,又是最强符修,还有许多修士想拜她为师,但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收徒弟,结果就活活摔死了。 正因为她突然在众人面前身死道消,她的储藏戒指还有储物袋一下子没有了主人,突然爆出了不少宝物。于是聂棠就看见那些开始还惊慌不已的人在看见掉出来的宝贝和灵石时,吞咽了几下口水,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聂棠修行两百年,又有宗门供养,这些年存下来的资源和灵石丰厚得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尤其是她带在身边的那些,都绝非凡品。 有第一个人出手,很快就会有第二个人,于是一群修者就为了怎么瓜分她的“遗产”而大打出手,莲台之下血流成河,杀气冲天。 聂棠觉得自己毫无波澜,只是盯着地面上自己的破碎的躯体看,摔成这样,就算她想把自己再拼起来都做不到了啊。 她甚至还想,如果古代修真界有现代社会的新闻媒体,大概还能好好报道一下这件事,新闻标题也有了,就叫——试问符修最强者究竟为何从高处摔下陨落,爆出装备无数,引无数修者竞折腰,不知其中是否有阴谋? 其实进入修士阶段,他们的身体就会被淬炼得更加坚固,哪怕御剑从半空摔下来,要是身体足够强,还能自己整一整错位的骨头,原地蹦跶几下。她这样直接摔死了,那也死得太奇葩了。 聂棠觉得自己肯定能保持心平气和,心境一点不会有起伏——她还是好气啊! 怎么就是摔死的?她敢说修真界几百年来就没有人像她一样是摔死的! 她超级不开心地睁开眼,正巧飞机开始降落,降落的那个城市天气不好,正在雷鸣闪电下暴雨,飞机颠簸得厉害。她的额头也汗涔涔的,被空调风一吹,又觉得有点冷。然后,她就看见沈陵宜正侧过身,探究地看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怎么了?” 聂棠眨了下眼睛,确认了一下自己还在飞机上,也不知道刚才单纯是梦,还是她看到了自己在修真界的下场,只是她现在大约是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是回不去了。 她又重新闭上眼,低声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摔死了。” 沈陵宜语塞了一小会儿,问道:“那……摔得有点惨?” 聂棠忍不住嘴角上扬,轻轻地笑了起来。她在刚到这个完全陌生的现代社会时,她的确是想过还能不能再回去,又该怎么回去,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就算她能找到办法回去,可能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没有了。 现在她已经确定,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有了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身边还有这么多小伙伴,其实也很不错,一点都不孤单。 “很惨呢,”聂棠睁开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就跟蛋花汤打翻了一样。” 沈陵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过是噩梦而已,别怕。” 聂棠看着他那张俊美而英气的面孔,心里有什么正在生根发芽,她刚才忘记了,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她还有沈陵宜。 她侧过脸,把脸颊送进他的手心,轻轻蹭了两下,微笑道:“嗯……我醒过来,看见你,就不害怕了。” 沈陵宜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尽力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不过是噩梦罢了,女生就是胆子小。” 他摸过她脸颊的那只手放在膝上,慢慢地五指收拢,握紧成拳。 他感觉自己的心率有点不齐。 然后突然听见徐临川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突然脸红干嘛?你脸红成这样该不是血管爆了吧?” …… 关于沈陵宜到底是不是“血管爆了”,这件事徐临川还能当笑话吹半年。至少从飞机上下来,他就没停止过对他的问候,沈陵宜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当场怼回去,还一直板着脸,不苟言笑地站在一边。 沈正清也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有点奇怪——倒不如说他这段时间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就用手杖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也就是随口问问,他觉得孩子根本不用约束得太严格,人总是要犯点小错,走点弯路,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都是能改正过来的,而正因为自己做错过,就能更深刻地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一辈子都不能做。 可是沈陵宜的反应有点大,警惕地回答:“嗯?什么怎么了?!” 沈正清叹息着摇摇头。这孩子。 他们从机场去高铁站,途中会进过一家大型商超,沈正清就让他们进去补充点随便物品,自己则站在出口跟姚老师他们聊天。 聂棠在网上查了查淮水城附近的林区状况,还找到几个徒步攻略,驴友们都说那边的林区风景好空气好,但是很危险,道路也十分难走,非常不建议单独旅行又或者是没有徒步经验的人尝试,最佳的选择就是不要去尝试。 聂棠想了想,直接找了商场的快递点,把自己的行李箱给寄回家去,然后重新买了一个双肩的气垫背包,买了一件带内胆的冲锋衣。 她寄完箱子回来,发觉沈陵宜和徐临川在压缩食品的货架前挑挑选选,他们的篮子里除了压缩饼干,还有火腿肠:“你们为什么要买吃的?” 徐临川听见她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回答:“听哥的话,多买点吃的带着,到时候就知道哥说得都是对的。”说完,又拿了两大盒士力架,最后还去薯片的货架上拿了好几桶薯片。 沈陵宜见她买了个背包,微微一挑眉:“我刚才就想提醒你,千万别带着箱子去,那边山路不好走,到时候还要背水和食物,你肯定走不动。” 聂棠啊了一声,问道:“山路很难走?” “那边林区都没开发往,都是石子路,泥路,你看这里都下大雨了,谁知道那边有没有下雨。”徐临川说起这个来,滔滔不绝,“一看你就没接过寻龙点穴的生意,还是个新手,等进到山里,你以为还有酒店给你住吗?不,我们都得搭帐篷,到时候分配物资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让你们几个女生背帐篷,但是水和食物肯定得你们自己背……” 聂棠问:“现代人不是讲绅士礼节吗?女生还要背东西?” 第122章 徒步白水林 2更 徐临川振振有词:“是要讲绅士,但也要看什么时候,像这种恶劣的环境,都还讲什么绅士啊,没让你们背帐篷就已经很好了,你还要求什么?就算你是我女朋友,我也不会帮你背包的。” 聂棠真诚地说:“难怪你还是单身。” 徐临川给噎了一句,暂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只能祸水东引:“我们玄门的男人从一出生就是母胎solo,单身多正常啊。” 有徐临川给她传授经验,她还是拿了一些火腿肠和压缩饼干,但是没敢多拿,她真有点担心自己体力跟不上,到时候拖后腿。 离约定时间还差一点,他们全部都老老实实去沈正清那边排队签到,生怕因为迟到而被大部队丢在这里,而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沈正清在路上暗示过,他们这回除了勘察实情之外,应该还要做一个风水大阵。 这个风水大阵肯定不是聂棠做过的那种招财气的,而是镇压的,毕竟淮水城一带,自古以来都有许多灵异传奇故事。 镇压地气的风水大阵要更加复杂,需要更多材料,也需要列阵人的自身素质,现在玄门之中,大家公认沈家是目前最强的风水世家,譬如叶家之流,向来都依附在沈家之下。 聂棠现在很直观地了解到沈家的情况和地位,也就非常理解为什么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在和沈陵宜告白,她也是没办法了:毕竟叶家很快就要找上门来,要求她们交出父亲的遗物,聂棠自己是个毫无天赋的“瞎炮”,她能想到的最有效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沈陵宜。 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情,一条路到了死路,就想试试另一条路。 沈正清抚摸着从不离身的手杖,忽然说:“聂棠,你爷爷那边……咳,叶家找了我,想让我问问你,等回去之后愿不愿意回去陪你叶老先生吃一顿饭?叶老的生辰就在今年年底,今年是他的六十九大寿。” 聂棠万万没想到,叶家居然都等不及她回到江城,就直接找上了沈正清来传话。她沉思了片刻,回答:“沈叔叔,这事由我妈决定,要是我妈妈同意,那我就去。” 聂嫣然估计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早上的时候还跟聂嫣然通过话,告诉她,自己这回过了初赛,成绩还不错,蜀城的食物特别好吃,还认识了很多玄门小伙伴。 聂嫣然现在不指望她进娱乐圈了,听见她说蜀城食物好吃,也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最后还幽幽地叹了口气,表示:“知道了,我已经打好腹稿,等叶家那些人来向我认错,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就像一块木板上钉满了钉子,就算现在把这些钉子全部拔掉,钉子留下的痕迹还在啊,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互相伤害啊!” 沈正清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回答,这简直比她直接说不去还要让人说不出话来。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好,我可以帮你带话。但是有一点你应该知道,在我们玄门,师承是十分重要的,你现在没有师父,总归是一件大麻烦。” 玄门论坛上的年轻人多,对她现在连个师父和世家背景都没有的情况,根本就不往心上去。可是玄门中守旧的老人不少,而这些老人在玄门地位颇高,掌握了玄门内部的半壁江山,不管她表现得多好,她没有正经师父,总归是不会被这部分老人给承认的。 聂棠也微微一笑:“那也无所谓,我就是不怕麻烦。” …… 大部队坐高铁到了淮水城的火车站,然后再买火车票转附近的县城,到了县城还要再做长途大巴去林区,才有车子来接。 这一趟颠簸下来,有些人特别容易晕车,还在长途大巴上就开始想吐,然后坐着接人和运送物资的吉普车,更是胃里翻涌,只能憋着。 聂棠对这些现代交通工具还算适应,毕竟从前御剑和靠法器飞行,那才叫一个颠簸,才叫一个狂风暴雨都冰冷地拍在脸上,她觉得现代的条件实在已经给很好了,有这么多代步工具,有自来水有电,反正比古代条件优越多了。 淮水城附近的那边林区叫琼山白水林,土地都是肥沃的黑土地,一眼望去,都是高大的松柏和银杏树,地面上都铺着厚厚的落叶,堪称壮阔。吉普车开到林区外围,就再也开不进去,只能停下来,把车上的物资都分派给他们。 果然如徐临川所说,那些帐篷和酒精炉锅子,都是分给在场的男性来背,在场的所有选手中就只有寥寥几个女生,大家当然也不会太为难她们,优先照顾,女生就只要背自己那份瓶装水和一些压缩食物就行了。 叶卿言拎了拎沉甸甸的背包,皱着秀气的眉毛,楚楚可怜地开口:“怎么会这么重?人家拎了一会儿就手酸,也不知道等下山路好走不好走……” 叶卿言能和聂棠同为启真大学的校花,长相当然不会差,她这样一皱眉,一娇嗔,立刻就有男选手主动走过去,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最后她就只需要空着一双手自己拿自己的登山杖就行了。 庄景梵原来觉得聂棠有点婊,可是现在注意到了叶卿言的存在,就觉得她简直婊得不能再婊,而那些围着她转的男选手似乎一点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反而还傻乎乎地忙前忙后围着她不走,一时间她把聂棠的存在都给抛到了脑后:“有些人啊,自己的东西都不愿意背,就想着要男人帮忙,不就是仗着一张脸蛋长得好看点吗?“ 庄景梵说话的音量不小,又是看着叶卿言说的,很明显就是在说她。 聂棠自然听见那边的动静,但她也不打算卷进去,其实她很不想参与到这种无谓的争执里去。 叶卿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吃惊地反问:“小姐姐,你刚才是在说我吗?唉呀,我就是从小身体弱,早产带出来的毛病。我其实也不想拖累大家,幸亏好心人多,愿意帮我。” 庄景梵气得半死,她见过不少娇滴滴又做作的女生,就没见过这种婊气冲天的,简直让她憋屈地说不出话来。 第123章 影响不太好 3更 “你是聂棠吧?”正好这个时候,一个背着比她人还宽的登山包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朝聂棠伸出一只手,“据说你是时刻准备抢我临川弟弟的冠军啊!” 她并不像另外几个女生那样穿了裤装,她身上居然还穿着一套十分繁琐的汉服,虽然在聂棠看来已经是改良简便式的汉服,但是裙摆拖地,感觉爬山穿应该会很容易被人踩到。 聂棠握了握她的手,笑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拿魁首,不过我会努力的。” 那个年轻女人顿时哈哈大笑,一点古装美女的仪态都没有,抬手在她背上啪啪拍了两下:“好啊,那就拿个第一,姐看好你!” 聂棠又忍不住朝她身上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虽然她觉得现代的衣服很方便,但她还是更习惯穿广袖流云的汉服,就问:“这个裙子哪里可以做?真好看。” 年轻女人立刻掏出手机:“来,我们加个微信,我把淘宝链接发给你。那家汉服店手艺不错,还能量身定做,成衣总是不够合身。” 徐临川开始还以为有人来给他撑腰了,结果那个“自己人”才跟聂棠说了两句话不到,立刻就倒戈了,还加微信交换淘宝链接,他觉得女人的友情实在太玄幻了:“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要帮我讨回公道这件事了?你不能直接临阵倒戈,然后就跑去通敌啊?” 年轻女人连理都懒得理他,对着他跟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叫他走开。她自我介绍说:“我叫姚晴,晴天的晴,因为我出生那天就是一个大晴天。我是姚老师的孙女,我妈是也是玄门的人,不过她是湘西人,湘西那个啥,你懂的。” 聂棠弯了弯眼角,笑了起来:“我知道。” 湘西赶尸人,这在现代还是挺出名的。不过一般很少会有女孩子学这个,胆子小是一回事,实在是体力跟不上,赶尸可是一件体力活。 姚晴笑道:“行了,我们要出发了,等下你跟进我,我带着你走。” 聂棠对姚晴的印象特别好,哪怕她一开始所说的话很有挑衅的意味。她在古代修真界就有一位朋友,性格就跟姚晴很相似,不知情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们两人性格完全南辕北辙,却能成为交心的朋友。 聂棠跟在她身后,慢慢地沿着林区的道路往里走,领路是当地林区的管理员,管理林区有十多年了,对周边的道路非常熟悉。 他们跟着管理员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黑了,偶尔有乌鸦从头顶上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这一路走来踩在满是落叶的土地上,一路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林区管理员把他们带到一块平坦的地方,说:“不如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明天等天亮了再走。” 沈正清点点头:“好,那就明早再走。” 参加比赛的选手们大多都在二十岁左右,觉得野外露营很好玩,都兴高采烈地开始搭帐篷,架酒精炉烧水。 姚晴从背上卸下沉重的登山包,从里面拿出帐篷的支架来,随便抓了两个壮丁:“快点,帮姐把帐篷给立起来!” 她抓的正好是余年,余年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姐,这我真不会,还打算看看说明书,或者现场观摩,学习学习。” “不用现场观摩,我现场口诉,你就现场听我的指令搭帐篷。”姚晴一转身,又逮到了一个沈陵宜,“陵宜弟弟,你过来教余年搭帐篷。” 余年:“……”他还以为是姚晴现场指导教学呢,弄半天居然还是抓壮丁来教他啊。 沈陵宜皱了皱眉,一反常态没有怼回去:“……干什么叫我?这里这么多人。” “就是要叫你,”姚晴一手叉腰,直接一甩袖子,宽大的袖子就甩到了他的脸上,“不乐意是吧?不乐意也给我憋回去,快点动手,别跟姐扯犊子……” 聂棠还第一次看到有人对沈陵宜这么不客气的,毕竟她参赛这几天下来,看到别的选手,哪怕年纪比沈陵宜大,也要喊一声沈哥,她开始都觉得现代玄门是不是流行什么帮派习气。 沈陵宜被她怼了,还是没啥脾气,居然真的卷起袖子开始帮忙搭帐篷了。 姚晴这下满意了,对聂棠说:“你也别太客气,要是包太重背不动,那就找这些小崽子们背去。我去看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聂棠看了看沈陵宜蹲下来搭帐篷的背影,也走过去,弯腰道:“这个……帐篷,该怎么搭?” 沈陵宜看了她一眼,立刻说:“你就站在这里别动。” 他自己动手搭帐篷,都不必花一个小时,要是再教她,弄不好还要花两三倍时间。等下就要吃饭了,去得晚了怎么抢的到好吃的。 聂棠蹲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就专心致志地看他怎么搭帐篷。 沈陵宜被她这样看得心里酥酥麻麻的,一边觉得有点烦恼,一边又有点沾沾自喜:唉,他就知道聂棠是真的很喜欢他,这根本连点掩饰都没有,大家都还看着呢……这影响不太好…… 另外一边,徐临川尝试着搭一个简易的灶台,想要生个火,毕竟固体酒精就这点数量,都得省着用,这要是能生起火来,大家就可以围在灶台边烤火过夜了。只不过这种简易灶台还真不好搭,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他立刻呼喊道:“陵宜弟弟,快点过来干活!” 刚把帐篷给搭起来的沈陵宜连脸都黑了:“……” 聂棠站起身,走过去观察了一下这个土灶台,拍了拍手:“我来吧,这个我会。” 徐临川完全不敢相信:“……你会?!” 他信了她的邪,她连一点野外露营的经验都没有,居然会搭灶台,鬼都不信。聂棠直接蹲在他边上,把他搭的灶台给拆了,然后又重新搭了一遍,她的动作非常熟练,飞快地就把灶台给重新搭好了。 然后她又开始扒拉等下烧火用的树枝:“刚开始生火,要挑干燥的细小的松枝,松枝有松油,更容易燃烧。”说完,还顺手把火也给点上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这就行了!” 徐临川震惊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聂棠开玩笑道:“因为这是我的老本行啊!” 周围人顿时都笑了,他们看过聂棠的直播,就知道她偶尔会开几句玩笑,有时候是自嘲,有时候的玩笑还真的有点好笑,立刻就反驳她:“你的老本行难道不是画符的?” 第124章 叶家的秘密 4更 聂棠笑道:“画符学得太晚了,都算不上老本行了。” 其实她这句话也不完全是开玩笑的,她最早还没踏上修真之路的时候,父母早逝,自己被家里亲戚收养,亲戚就是开小饭馆的,生火煮饭这种事她很小就会了。 甚至因为年纪小,身高不够,她还得搬个板凳站在凳子上干活。 灶台的火很难生,她最开始用竹筒吹气,吹得一脸灰,这火还是烧不起来,生不起火还要被舅妈舅舅骂,后来终于能把火生起来了,又会不小心烧到头发。如果只是单纯烧了自己的头发还好,烧到衣服的话,还是要被舅舅舅妈骂她是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废物。 连火都生好了,那就可以开始做饭。既然在野外露营,也就不指望吃到什么山珍海味,直接往锅里扔挂面、酱牛肉、火腿肠还有真空包装的卤蛋。 然后一群被食物的香味勾引过来的年轻人索性连帐篷都不搭了,就端着自己的碗守在锅灶边上,活脱脱像一群乞丐。 徐临川坚定不移地守卫在灶台边上,拍掉往锅子里的挂面伸出来的手:“都走开,第一锅挂面是谁煮的,就该分给谁,不劳而获的人都滚蛋!” 这怎么可能滚蛋,这辈子都不可能滚蛋的,立刻就有人对徐临川出手了,一群男生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还大声叫嚣:“你喊啊,大声喊啊,就算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聂棠哪里敢跟这么一群人凑得太近,她就是个很脆弱的符修,可经不起误伤。叶卿言挪到她身边,又抱住她一条手臂,嘟囔着:“真是野蛮人……棠棠,我们要离得他们远点,他们皮粗厚糙的无所谓,但是我们可不行……” 聂棠都觉得她很奇怪了,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叶卿言这奇奇怪怪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接话,而是低头去看手机,虽然现在也算进了林区,可是手机信号还勉强有这么一两格,还能打开玄门论坛的页面。 她打开论坛看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进入复赛的名单出来了。名单是按照分数排序排列的,进了复赛的一共有十二个人,排第一的就是聂棠自己。 叶卿言往前凑过来,跟她一起看,一边还特别遗憾地说:“唉,可惜我没入围,不能陪棠棠你过复赛了……” 聂棠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的表情特别真诚,似乎真的像是因为不能陪她进复赛而失落似的:“你连复赛都没过,叶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呢?”叶卿言学着叶远风的语气道,“私生女果然是私生女,扶不起的阿斗……” 聂棠:“……”好像她还挺高兴的。 “但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突然把脸贴到她面前,还在她脸上蹭了一下,笑道,“这个秘密我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就只告诉你……” 聂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凑得这么近,就下意识地一伸手,想把她推开。 叶卿言忽然悄声道:“我其实不姓叶,我也不是叶秦风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聂棠脱口而出:“……不可能,你这是怎么成功的?” 玄门内部肯定有识别本家血统的办法,不是想冒充就能冒充的,就连叶老先生都没有发觉自己把一个冒牌货养在身边,叶卿言要有这本事,怎么可能连初赛都通不过?! 叶卿言眨了眨眼:“这就是秘密哦,等以后我们关系更好了才能告诉你。” 她觉得,叶卿言已经单方面地把她们两人的关系认定为闺蜜级别了,还要怎么才算“关系更好”? 聂棠表示:“其实我不是很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也不想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叶卿言立刻打断她:“不,你其实想知道的!” 她顿了顿,又用一种蛊惑的口吻道:“你难道就不觉得我冒充叶家人,留在叶家是别有用心吗?你就不好奇我对叶家到底是什么看法吗?如果你对叶家还有留恋,那就应该担心我居心不良,如果你讨厌叶家,那就要考虑能不能跟我成为盟友。” 聂棠:“……”可以可以,什么话都给她说完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正巧,庄景梵从她们面前走过,看路线是想要去吃晚饭。 叶卿言立刻娇滴滴地撒娇:“棠棠,我没进复赛,以后都不能陪着你了,没有了我,你会不会觉得很寂寞?” 聂棠:“……”她觉得没有这家伙,她会耳根清净。 庄景梵立刻停住脚步,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怼二的好时机:”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叶卿言立刻接上:“对啊,我长得比你好看,棠棠更好看,我们两人才配坐在一起。你?呵呵。” 庄景梵安抚着自己的情绪,觉得自己不能被她给气到,立刻扬声道:“可惜复赛十二人的名单里没有你啊。光是一张脸好看有什么用,你把功课都学好了吗?” 她们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立刻就吸引了别的选手的注意。因为每年入围的女生都不多,到了复赛,基本就连女生的一根长头发都看不见,今年的女选手人数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多,更不用说还颜值全部在线。 她们一吵架,立刻就能赢得所有的关注。 徐临川在所有选手中算是年长的,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又是怎么了?吵什么呢?” 庄景梵对于徐临川还是服气的,毕竟他已经是老选手了,每年都拿第二:“没事。我们没吵架……” 叶卿言才不理她的“没事”,直接打小报告:“嘤嘤嘤,她骂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骂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棠棠可以作证……” 徐临川看了看眼角含泪的叶卿言,立刻说:“好了,庄景梵,也就相处这么几天,你骂她干嘛?” 庄景梵简直都要气炸,指着叶卿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鼓鼓地走了。 聂棠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卿言,冷不防开口:“你人设崩了。” “啊?什么?” “我说,你人设崩了。”按照她继承过来的记忆,叶卿言一直维持着自己白莲花的人设,可是现在,她崩人设都崩成了一朵黑心莲,而且给她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她现在真的开始相信她假冒叶家私生女这件事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了。 什么才是最好的伪装? 当然是伪装成一朵纯洁的白莲花,碰到她解释不了的问题,就能眼含水光靠着楚楚可怜的一面做出无措的模样,一边拼命摇头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简直都能把人憋出毛病来。 第125章 黑夜中的眼睛 他们刚进林区,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再加上还是大型野营现场,大家都闹腾得特别厉害,但是一到睡觉的点,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地钻进帐篷,养足精神应对明天。 聂棠睡到半夜,突然惊醒了一下,她的耳朵特别灵敏,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拖着脚步在附近行走。那脚步声忽远忽近,好几次要接近过来,但是又折返回去。她坐起身,拉开帐篷往外看,忽然看到远处那棵雪松边上,站着一道黑漆漆的人影。 那道人影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发现了他,也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聂棠看到了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她维持着坐在帐篷里,一手捏着帐篷拉链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紧接着,她看到了那道人影缓缓地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人的脚步有点拖,就跟她之前听到的脚步是一样的,不知是腿脚不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聂棠注意到守夜的人早就熬不住瞌睡虫的诱惑,直接靠在帐篷边上打起了呼噜。 而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噜声中,那个人影就一直保持着僵硬的走路姿势慢慢朝着她走过来,走得越近,她就更加能够确认,那人的眼睛果然是红色的。 可是正常人类,怎么可能会有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她伸手抓过几张符纸,保持着跟他对视的姿势从帐篷里钻出来,慢慢往几位玄门大能的帐篷退去,如果对方是什么阴灵游魂,她随手就能收拾,但是如果是那种有身体的怪物,恰好就是她的弱项。 她退了,那个黑影也突然加快了步子,朝着她的方向逼近了两步,脚步拖在满是落叶的黑土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聂棠攥着一枚符篆正要扔出去,忽然听见身后的帐篷有了动静,有人从里面拉开拉链,探出了一个头,因为还在迷糊,原来清朗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嗯?你在我的帐篷外面干什么?” 聂棠立刻说:“是那边有——”她朝那道人影的方向一指,顿时怔了一下,刚才还对她穷追不舍的黑影突然不见了,那双红眼睛也消失了。 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那边?”沈陵宜睡颜惺忪地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但是除了几棵参天大树之外,什么都没有,“那边有什么?” 聂棠低声说:“刚才那边是有一个人影的,但是现在不见了。” 沈陵宜给她这么一说,很干脆地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聂棠忙阻止他:“别过去,万一——” 沈陵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拉着她一起往那边走,边走边说:“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还能出什么事?” 聂棠有口难辩:“可是……”可是她觉得那个人影肯定不是什么活着的正常人类,而是僵尸一类的东西。可是她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僵尸也不是什么野兽,还会留下脚印和毛发作为证据。 沈陵宜走到她所指的地方,打开随身的微型手电照了周围一圈:“……你没看错吧?” 现在天色这么黑,林区晚间都会雾气弥漫,她能看到长距离外的东西?该不会是眼花了吧?更何况,地面上没有任何痕迹,根本不像是有什么东西来过了的样子。 “没有看错,我觉得可能是僵尸。” 沈陵宜收起手电,注视了她一会儿,难得地调侃了她一句:“聂棠,你不会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想要夜袭我吧?” “……”聂棠气闷了一下,立刻否认,“我没有啊。” 沈陵宜和她相对而立,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推测很有道理,为什么她就能这么精确地来到他的帐篷外面?要知道这些帆布帐篷全部都长得一模一样,她肯定早就看准了他的帐篷的位置,就是故意的。 他是知道聂棠很喜欢他没错,但是夜袭这种事,未免也太令人尴尬了吧。而且他是个很有节操的人,他的第一次至少也得跟喜欢的女孩子,将来还要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他又不是周皓轩,光是走肾一点都不走心。 聂棠长长地叹了口气,没说话了。 “行了,早点回去睡吧。”沈陵宜看见她低垂着头,似乎很沮丧的模样,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很柔和。 聂棠现在觉得,她可能给人挖坑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坑到了她自己。 她现在都有点吃不准自己在沈陵宜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会想要夜袭他?她自认一直都把握好这一条界限,一点都没过界,但是在他心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 天边晨曦初绽,整个营地里就有人开始起床了。现在正好是初夏,不用烧热水,直接倒点饮用水刷牙洗脸了——当然,洗脸也没好好洗,只能把毛巾给沾湿了擦一遍。 等起来的人渐渐多了,整个营地都充满了烟火气,毕竟要开始吃早饭了。早饭自然还是挂面,加的料也不能像晚饭这么多,分完挂面后,大家就端着碗,坐在地上开吃了,那场面可谓相当的惊心动魄,就跟丐帮聚会似的。 姚晴很快把帐篷给收了起来,又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提醒了一句:“今天得走长路,你要是体力不太好的话,开始别冲得太猛,保存体力,免得后面跟不上。” 昨天那一个多小时的徒步,就只是一道开胃小菜,按照当地向导的话来说,这才刚哪到哪,不过刚挨到林区的边界。 向导又说:“前几天新闻上都报道过了,这里前几天刚发生过火灾。这片山地叫做琼山,你可以叫这里的树林为白水林。因为这里有很多易燃的树木,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别说这里连消防车都开不进来,就算真能开进来,想要靠水枪灭火都不可能!你们都不知道一旦起火,这火得让它烧上几天几夜……” “我知道森林着火该怎么灭火的,”徐临川卖弄道,“只能靠挖沟渠嘛,先把火势隔绝,等那块地方的树木全部烧完了,这火就能自己熄灭了。” 向导笑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晚上做饭时候都要小心点,一旦引起火灾,那可就是犯罪了。还有,有抽烟习惯的,这几天就是烟瘾犯了也尽量忍住,白水林这边空气湿度低,一点火星就能烧起来,前段时间那场大火就是有人在白水林吸烟引起的。” 沈陵宜问:“既然火势都止住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来实地看?” 术业有专攻,他们玄门的人又不懂林业。 那位当地向导脸色变了一下,立刻朝沈正清看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要求助。 第126章 弱鸡体质 2更 沈正清轻咳一声,接过了话茬子:“好了,我想现在大家都很疑惑这一点。那我就直接说了,希望大家不要感到惊慌。” 白水林起火是近来的大新闻,社会各界都在关注这个。尤其是,白水林是国家重点保护的林业地带,从来都不建议驴友进入林区徒步。可这真要完全禁止,是止不住的。总会有好奇的驴友闯进来。 所以在白水林周边都立着不少警示牌,警告过来旅游的驴友,前方危险,请勿闯入,还通报了近几年在白水林和琼山附近失踪的人数。 一般而言,既然是失踪人口,又是在这种地方失踪,多半已经无幸。 可就是会有人无视外围的警示牌,无视当地的呼吁,进去开荒的。这一次也不例外,那几名驴友进入森林中,开始徒步开荒,偏偏烟瘾大,忍了两天实在忍不下去,就开始抽烟,最后却没把烟蒂完全踩灭,最终酿成了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那块林地直接烧成了一片焦土,那六个驴友就只有两个逃了出来,也是重度烧伤。 现在大火已经熄灭,被烧成一片平地的地带需要人工清理,重新栽种新的树木,可是树还没栽下去,却露出地底的几块玉石来。 “我看到那些出土玉块的照片,应该是属于阴玉,正是风水阵需要的材料。也许曾经这里有人摆过一个风水阵,如果是这样的话,地底所有的东西都不能随意搬动,这就是我和在场各位的师长为何要赶到这里的原因。” 风水大阵立也艰难,而破也艰难,绝非可以依靠简单的暴力就能拆除。 尤其是,当年布下这个风水阵的人本事越是高超,想要拆除这个阵法就越加困难。 当地向导听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完毕,又战战兢兢地开口:“沈先生说得没错,但是最近又新发生了一点事情……” 那向导说到这里,脸色灰白,一点都不像仅仅是“一点事情”的样子。 沈正清温和地问:“愿闻其详。” 大概是沈正清那和煦的态度给了向导一点安慰,让他能够有勇气把最近新发生的事讲下去:“我还有几个同事一直管理这片林区,就在您到来之前,我们晚上在森林里巡逻。因为害怕那块被烧毁的地方还藏着火种,就特意在那附近巡逻了好几圈,然后——”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我走进那片被烧成一片焦黑的树林时,眼前突然蓬得一声,蹿起了一丛火焰,那火焰很快就烧了起来,比前段时间着火时候更大更猛烈!我被吓了一跳,立刻就跑去找同事,打算联系人过来扑救。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向导颤声道:“等我们找到附近的民兵队过来,那火就不见了,好像……好像我之前所见的就是幻觉,根本就没有火。” 沈正清道:“唔,这目前算是一个问题,但是并不太重要。大家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看法吗?” 向导被梗了一下,老实说,那晚之后,他连睡都睡不好,觉得自己连这种幻觉都能产生,是不是命不久矣,也有可能是自己将会死于一场火灾,这就是预兆。但是怎么被沈正清一说,好像此事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他有点怀疑地看着这个身上十分整洁的中年男人,虽然当地已经跟他们部门通过气,说会有玄门的能人过来处理现场,可是他现在却不由自主产生了怀疑:这人该不是个骗子吧? 沈大佬亲自提问,那就是故意来考研他们的业务能力了。 这个时候,要是不主动参与,又如何给大佬留下深刻的印象? 解溶抢在最前面开口:“我觉得目前最要紧的是检查这地底的风水阵到底存在了多长时间,而这个风水阵又是什么用途的,到底是普通聚气,还是镇压阴邪,这两者区别非常大。而阵法存在的时间长短也很重要,时间越长,可能这阵法就被养得越厉害。” 沈正清莞尔:“挺好的。你家解老爷子很擅长阵法,早年的时候我还在解老爷子那里学习过。那么还有别的看法吗?大家其实不必拘束,说得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探索的这个过程。” 姚晴压低声音说:“聂棠,你这不是还没师父吗?我看沈老师不错,你要是跟了他,你们师徒两人就可以纵横玄门了。” 她是想要给聂棠提提醒,她现在在玄门就算宛若一颗新星,可没有师父这一点,到底还是硬伤。 可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聂棠回答,不由往后一看,只见她满头汗水,一脸痛苦的表情,顿时惊了:“你这是怎么了?!” 聂棠喘了口气,虚弱地回答:“太……太累了……” 姚晴:“……啊?”她看了看手上的机械表,他们从早上出发开始,到现在负重走了三个小时,她居然都喘成这样了? 姚晴不禁道:“天哪,你这体力,以前学校里跑八百米你能跑下来吗?” 八百米跑这种东西,她当然是不可能及格的。大学里也有体质测试,她都是擦着及格线划过。 她现在的身体还是淬炼过的,都比从前还要坚强许多了! 她从前在古代修真界就不适应需要体力的修行,现在更是不可能适应,她开始有点担忧自己的复赛了。 按照沈陵宜的说法,他说复赛一直都是比较辛苦,需要去山区或者很偏远的地方,非常考验体力,这不就是跟现在一样? 姚晴很担心这路走到一半,聂棠就不知不觉走丢了,或是摔进坑里爬不上来了,于是抽出背包里的登山绳,一头绑着聂棠的手腕,一头拴在自己身上:“行了,这样你要是不见了,我立刻就能发现。” 聂棠看了看在自己手腕上打成一个复杂的军用结的绳子,又看了看她们两人之间的那股能够随意收缩的绳索,觉得自己有点不好了。 ……这大概就跟牵着小宠物没什么两样。 徐临川眼睛尖,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幸灾乐祸起来:“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奴隶和主人的养成游戏吗?“ 姚晴横了他一眼:“你真污!” 被徐临川这么一说,大家都从沈正清的问题上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注意到聂棠的现状。她在初赛的时候,实在是太出彩了,大家觉得她是万能的,但是现在一看,她的优点很明显,缺点也一样明显。 照她这个样子,到了复赛估计会更加痛苦,弄不好还会阴沟里翻船。 要是能够击败聂棠进入决赛,那爽点可是满满!足够吹嘘十年的! 第127章 人民币玩家 3更 其实不只是聂棠一个人体力不支,别的选手中,也有一部分人体能跟不上的。 毕竟林区的向导已经走惯了山路,体力又好,他健步如飞走在最前面,这徒步就变成了竞走。个子娇小点的女生都得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在这个时候,更加要节省体力,尽力调匀呼吸,千万别说话,一说话那股气就漏了,更要走不动路了。 聂棠体力不行,毅力来凑,等到沈正清让他们原地休息的时候,她的两条腿都木的,就像两根脆弱的木桩。等到她坐下来,就觉得大腿小腿酸痛得厉害,一直都在发抖。 中午休息的时间短,没办法吃一顿热的,就只能啃两块压缩饼干加火腿肠填饱肚子。压缩饼干又干又没什么味道,对于前一周每天都能吃蜀城美食的选手来说,这压缩饼干简直有毒,干巴巴的难以下咽。 这下子,徐临川带的薯片就大受欢迎,他才刚拆开包装,一群男生就冲上去抢,大有“只要把零食给交出来大家还能当好基友”的架势。徐临川为了保护自己的仅有零食,费尽心机,拼命挣扎:“你们都滚开!这是我的薯片!” 一群男生朝着他的背包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把薯片交出来,不然就取你狗命!” “……我发誓用我的生命守护薯片!” 姚晴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悠闲地开口:“哎呀,还真是羡慕啊,这群孩子精力这么旺盛,看来我真是老了。” 聂棠已经顺利啃完了一整块压缩饼干,古代食物资源匮乏,就算是被大家公认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她都觉得味道还不错,她还仔细看了看包装袋,上面写着海苔味。 她觉得这味道也还可以啊,只要吃这一小块,基本就差不多饱了。 “晴姐,”她好奇地问,“你今年怎么没参赛?” 她真正好奇的其实是姚晴的年龄,毕竟她看起来并不年长,可就连沈陵宜都愿意听她的话,但是直接问一个女人年龄,那根本就是禁句,十分的冒犯,她只能迂回地发问。 “因为你晴姐已经能拿过冠军了。”姚晴朝沈陵宜那边一扬下巴,“当年你晴姐夺冠的时候,陵宜弟弟才十四岁呢,跟沈老师过来探探路,准备第二年参赛。他从小嘴贱,姐就专治嘴贱,让他知道得罪一个女人的下场!“ 聂棠:……好像,有点可怕。 姚晴很社会地表示,唉,谁让姐就看不惯人怼天怼地怼空气呢,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怼来怼去。 姚晴又道:“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体力也太差了,原来我以为那个叶卿言娇滴滴的,别是要让人背着才能走。但是你看她,好像啥事都没有啊。” 他们玄门中人也要保持住周身神秘的气息,走路就要大步生风,最好还能在强体力消耗下面不改色,保持住一派高人的风范,现在聂棠都还没走到十公里,就一副喘得快要接不上气的样子,以后客户哪会觉得她高深莫测? 聂棠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篆,啪得一声贴在了自己身上:“姐,你不用说了,我早有准备。” 体力不行,画符来凑,她给自己装一张乘风符还不行吗? …… 等到沈正清宣布中午休息时间结束,让大家全部起来继续赶路的时候,回应他的就是一阵叫苦连天的呼喊。 沈正清太温和,大家跟他相处了一天,都觉得还能撒撒娇,讨价还价一下:“这才刚休息了五十分钟,早上我们六点就起了,走了整整四个多小时,都没停下来喘口气过,沈老师,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沈正清还没说话,姚老师就先吹胡子瞪眼起来:“赶紧起来,谁不起来就让他留在原地,等我们把正事办完原路返回时再把他给捎回去。” 等正事办完,这被半路扔下的估计就得凉了。这可是林区,森林里还有猛兽,他们在早上徒步的时候就发现了,有时候经过的树边,还能看见兽类脱下来的绒毛。 聂棠给自己用上了乘风符,走路就像乘着风一样,虽然还是累,但起码没有掉队的危机了。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开了挂一样,一大群人里就只有她是人民币玩家,连道具都比别人多上许多。 余年悄咪咪蹭过来,压低声音说:“姐姐,聂姐,你看你这个符还有多吗?” 他也是那种背着登山包觉得自己差点要被压扁的弱势群体,而且他还是男生,背包的负重更沉,偏偏他个子不高,才刚到一米七,像徐临川沈陵宜他们迈一步,他起码得多走半步,已经累惨了。 “没有了。”聂棠回答,“我剩下的符纸也不够,还得省着用。” 余年立刻道:“别省着用啊,我这里还有没拆封的撒!”说完,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包符纸,殷勤地表示:“姐你随便用啊,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也帮我画一张这个符就行了。” 聂棠斜了他一眼:你还真会挑啊。 根据她目前对现代玄门的了解,乘风符早就失传了,并没有被收录在《现代符篆详解》里面。她这枚符若是放到隋老板的铺子里,得被争抢出天价,哪里是一包符纸能换的? 不过她还是把那包符纸给收下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再次搭帐篷露营,这下子所有年轻人哪里还有精力像前一晚那样闹腾,每个人都是焉焉的。还有人问那个林区向导:“我们还得走多久才到地方?” 林区向导笑呵呵地回答:“年轻人啊,真是性急,这才走了三分之一呢。” 聂棠这一晚没再半夜醒来,完全睡死了,要不是手机设了闹钟,她肯定还能继续睡死下去。从昨天开始,手机已经没有了信号,就只剩下闹钟这个单一功能。她从帐篷里爬出来,觉得自己双腿都已经无法弯曲了,动一下腿部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要是复赛也是这样的话,她可能是真的需要好好锻炼身体,至少不能是这样的战五渣啊…… 姚晴还是跟昨天一样,给她栓了根登山绳,这下也没人嘲笑她了,反正大家都不太好受。 这一下,体力好坏的差距就很明显了,像徐临川沈陵宜这种中学读的军事化管理男校的,并没有觉得这样强度的徒步很辛苦,徐临川还有心情跟她说姚晴的八卦:“你别看姚姐是个女人,其实她比男人都糙,力气比男人都大,以前她学赶尸,赶不动的时候就强行捆着它们往前拖,这样都行啊!” 第128章 地底下的玉 4更 然而,就在第三日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被大火烧毁的那块林业带。因为之前刚发生过火灾,那道隔断的沟渠还没填上,而越过这道深坑,就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沈正清只站在沟渠外看了一眼,颇为诧异地嗯了一声,就跳过了那道沟渠,拄着手杖往里走去。他是玄门公认的最强者,又出生在沈家这个强大的风水世家里,对于异样的气场波动都特别敏锐。 他跨了过去,又出言阻止准备跳过来的选手:“你们先不要过来,姚老师,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沈正清这种态度,立刻就让选手们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窃窃私语地交换意见:“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我怎么没有任何感觉。” 有人立刻深深呼吸了一口林间的新鲜空气,一脸陶醉:“天然氧吧,空气含氧量高,没有尾气污染!” “哈哈哈哈,可不是,我得灌两瓶空气回去,去淘宝上卖,标题就是‘白水林最新鲜最纯粹的空气,保证你吸了还想吸’。” 这次跟来白水林的,年轻人占大多数,所以特别皮。之前在路上是累惨了,没有力气再皮,现在到了地方,就可以皮上一波。 聂棠站在原地,半垂着眼望着脚边的一块黑土地,说实话,她现在很想就地坐下,但是一旦坐下,她觉得自己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黄鼠狼对于这里的山林地带一点都不陌生,也不需要她抱着背着,自己就在树林间快乐地奔跑。 现在它正缠在她的脚踝边打转,用毛绒绒的身体蹭着她,欢乐地咔咔低叫两声,还扬起它那圆圆的小脑袋,朝她巴望着。 聂棠看着它那张毛绒绒的圆脸,觉得自己被治愈了一点,果然宠物还是要养的,关键时刻可以吸一吸,能够续命。 大概是黄鼠狼太欢乐了,它身上的气息波动十分不寻常,跟聂棠离得很近的姚晴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一点,突然弯腰,一把抓住了黄鼠狼那毛绒绒的身体:“这是什么?黄皮子?” 黄鼠狼突然被人发现,还给抱了起来,立刻挣扎着挥动它四个毛乎乎的小爪,还朝姚晴露出了獠牙,想要咬她的手腕。姚晴攥着它的尾部,用力一拉,直接把它头朝下提在手里。 聂棠听见小黄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立刻阻止:“这是我养的,它不会伤人!” 姚晴又把黄鼠狼最近长胖了不少的身体往上一抛,捏住它四根小爪,对着它阴森森地冷笑:“想咬我是不是?你胆子够肥的!” 黄鼠狼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眼睛变成了竖瞳,坚强不屈地朝她发出了咔咔咔的怒吼。黄鼠狼才不怕人类,人类休想威胁到小黄! 聂棠无奈地伸出手去:“晴姐,把它还给我吧,它最近有点胖,抱久了累。” 黄鼠狼才刚对着姚晴凶相毕露,决定震慑一下这个无知的人类,谁知道突然听见聂棠说它胖,顿时惊呆了:“……咔咔咔?” 它哪里胖了?就是毛皮比较蓬松,那是虚胖。 黄鼠狼一点都不胖,还是那么身轻如燕! 姚晴伸出一根手指贴上黄鼠狼的额头,沉吟片刻:“嗯,你已经把它旧主人的印记给抹去了,现在你是它的主人,想来它也不敢伤害你。”说完,就直接把黄鼠狼抛还给她。 黄鼠狼一蹬它那四条小短腿,扑进聂棠怀里,第一时间就用它的前肢生气地拍打她的手臂:“咔咔咔咔咔!” 聂棠纵容地安抚道:“嗯,你一点都不胖,我觉得小黄再胖点就更可爱。” 黄鼠狼用它的圆眼睛瞪了她一会儿,还是决定原谅自己这个黑心的主人。 毕竟除了它之外,就没有谁还会这么包容她了,再加上她还是个弱鸡战五渣,要是没有了小黄,以后再有人来破坏她的比赛成果怎么办?万一她都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怎么办? 算了算了,小黄还是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吧。 …… 沈正清和一群玄门前辈在空地上探查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等下你们过来的时候,看到土层下面露出的阴玉,尽量不要去触碰——行了,都过来吧。” 其实就算沈正清不提醒这一句话,他们也不敢去用手直接接触阴玉的。从疏松的土质层可以看出,露出来的那部分玉石上面还有人工雕刻的纹路,那纹路十分精细,虽然只能窥得一斑,也可以想到整块阴玉被开启出来,上面将是一副怎样的大型玉雕。 出身在玄门的人,师父在教本事之前,就会先教规矩,告诉他们有哪些情况比较危险,如果没有这个实力千万不要去硬碰硬,有哪些情况,只要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恋战干脆地撤退。 玉这种东西是十分奥妙的,有些玉石质地温润,气息也温和,适合带在身上温养。有一些玉已经变种,不但不适合观赏,最好都不要用手去碰。 聂棠抱着黄鼠狼,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边露出泥土的阴玉,在她看来,眼前的地面正一直散发一阵又一阵的黑气,那黑气浓重得几乎都要遮挡住她的视线了。黄鼠狼却舒坦地翻个面,舒舒服服地平躺着,还时不时吸上一缕阴气,快活似神仙。 黄重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不知有谁能认出这地底的风水大阵为何?” 黄老师问完,就见刚才还七嘴八舌的小崽子们全部都闭上了嘴,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一样,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又问道:“就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我以为你们这些人都是我们玄门未来的希望,可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就说明你们平时根本就没有跟着老师好好地学,你们这样,对得起谆谆教诲的师长吗?” 众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老师道理一大堆,但总是话里有话,非要夹带点私货进去。 余年立刻举起手:“我觉得沈哥知道!” 黄重全立刻反问:“你们都已经膨胀到把自己跟小沈比了吗?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他不算。” 难道沈陵宜就不是大家的同龄人吗?怎么还把他给专门剔除出去? 沈正清笑道:“黄老师还是别卖关子,就直接说吧。” 黄重全道:“这就是聚灵玄阴阵。” 黄老师话音刚落,只见面前这群整日吵吵闹闹不安分的小崽子们都露出了懵逼的表情,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们……唉,孺子不可教也!” ------题外话------ 聂棠:想念我家的床,想念洗热水澡的日子,想念柔软的毛巾和被子,只能靠吸萌宠续命了…… 沈陵宜:……这两天她都没来找我套近乎了怎么回事? 第129章 零点二十五分 5更 沈正清笑着接话道:“就是四阴绝阵法。” 沈正清说完,底下才有人给了回应,恍然大悟:“哦——” 黄老师:“……”气死他了!聚灵玄阴阵也没说错啊,只不过他没用书上最常用的叫法而已! 他加快了语速:“四阴绝阵的重心在于四阴二字,众所周知,坤卦等于阴卦,巽、离、兑三卦同属阴卦,也就是说,四阴代表了坤、巽、离、兑这种卦象。它们的排列代表了西南走向。乾卦是阳卦,乾向西南,即为得朋,原本是极佳的卦象,非常吉祥。可是这四阴阵还有一个‘绝’字在那,乾卦转为绝路,而非君子,此乃大凶之相……“ 聂棠听得很认真,虽说她觉得黄老师的新玄学理论完全在扯淡,但是他对于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理解就很透彻,解释坤卦这部分也非常清晰。 姚晴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还别说,黄老师的理论知识相当地扎实,虽然他每天都趾高气昂的,还喜欢跨界搞什么星座学,但还真有两把刷子。” 简而言之,这四阴绝阵,毒就毒在一个“绝”字,能把君子都变成小人,把“得朋”变为“丧友”。会摆这种阵法出来的风水师不是愚蠢就是恶毒,玄门之人出世入世都讲究因果,也顺应因果,这么阴毒的阵法,活脱脱的损人又不利己。 他们听完黄老师的讲座,就被沈正清赶到一边。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大堆东西,鲜黄鲜黄的符纸,上面画满了蚯蚓一般弯弯曲曲的笔画,他一张张把符纸叠起来,叠成一个个元宝形,直接用打火机点来烧。 林区向导哎了一声,正要制止,忽然被迎面一阵阴风吹得透心凉,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裹着衣服哆哆嗦嗦地躲到一旁去了。 不管这阵风吹得如何邪门,沈正清手上的符纸还是一张又一张地燃烧着,化为一小撮灰烬。在烧完所有符纸后,他取出了三枚古钱币,信手一抛,那钱币当的一声落在地面,竟然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错的响声! 沈正清看了看落在地面上的三枚古钱币,语气淡定:“阳爻在阴位,阴爻在阳位,六爻全部不在正位,这是大凶啊。看来,这边镇压的这位老祖宗不愿意让我们动他的东西。” 姚老师道:“不让动,那就硬动,现在天色已晚,不适合再把里面的阴玉给启出,那就明日正午时分再来。” …… 这块刚刚遭遇火灾的焦地附近并不适合扎营,他们就把营地安在了管理员的小木屋附近,小木屋不远处还有一条水源,虽然还没到雨季,那河流成了溪流,但让好几天都没好好洗一把脸的大家欢腾起来。 前面三天,一天中至少有一半时间都在走路,为了减轻负重,当初带的瓶装水都是刚好能应付基本饮水需求的,还得省着点用,谁还敢肆无忌惮用瓶装水洗脸,最多就在毛巾上蘸点水勉强糊一把脸罢了。 现在有了这样一条小溪,就算不能喝,但总算可以稍微打理一下仪容仪表,让自己不再显得那么灰头土脸。 而在这灰头土脸的一大群人里,聂棠就特别的显眼了。至少她看上去,除了身上的冲锋衣有了几道划伤的痕迹,就跟刚进林区时候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她也去溪边洗了洗脸,顺便还搓了搓衣服上沾到的泥土。她洗完脸后,额发湿漉漉的,就连睫毛也沾了水,变得沉甸甸的,服帖地垂下来。徐临川暗戳戳地凑到她身边,问道:“晚上有没有想法出去玩玩?” 聂棠道:“玩什么?” “你没听见那位向导叔叔说了吗,他那天晚上巡逻,又看见那片林子烧起了大火,那边早就烧空了,怎么可能还能再烧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光回溯?” 徐临川的潜在含义是,此地怨气阴气太重,说不准会在阳气最弱的时候,回闪过去在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事情,而阳气最弱的时刻,自然就是子夜时分。再加上地底还埋着一个四阴绝阵法,到了子时,什么都可能会跑出来现行,不知道该有多刺激。 聂棠立刻婉拒:“算了吧,我这几天累得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玩不起玩不起。” “唉,你就是太疏于锻炼了。”徐临川打定主意要把她拖下水,“我说你这两天怎么都对沈陵宜不闻不问,原来是撩不动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沈陵宜可是有晨跑和夜跑的习惯的,要不要我帮你美言几句,让他回去以后带着你一起跑?” ……他这语气还真像皇帝身边的宦官。 聂棠叹了口气:“我跟你交个底吧,我现在也就勉强还能走走路,带着我玩,不就等于带了一个累赘吗?” “没事,”徐临川拍着胸口保证,“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保证你安全!” 聂棠觉得跟现代人有代沟的地方就在于,明明知道前方会有危险,他们还会因为好奇、没见识过想要见识一下、累积谈资等一系列原因去主动触碰危险。 就跟周皓轩那回一样,他们晚上不去蹦迪唱歌撸串,过点年轻人的生活,非要去玩什么灵异游戏,最后还真的出事了。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零点,之前正好还能补个觉。姚晴坚定地拒绝了徐临川的邀请,觉得他就是吃饱了没事找事干:“现在过日子还是佛系一点好,说起来我还真带了枸杞,让我泡一点先……” 她直接把枸杞扔进了瓶装水里,喝了一口,就直接往后一倒,睡得昏天黑地,还打起了小呼噜,一副地震了也别想把她给震醒的架势。 聂棠反而有点睡不着,一是因为姚晴这边动静有点大,二来是她觉得自己全身就跟散架后又重装一遍那么酸痛,乘风符用太多次的副作用就是当时脚力飞快,完全忽视了她真实的身体状况,事后恨不得去死一死。 零点一到,她就听见徐临川小声招呼大家集合。她揉了揉同样酸痛的眼睛,无精打采地走在人群中间。 他们走到之前的焦土附近,离那个林区向导所说的看到火焰熊熊燃烧的惊悚一幕的时间还差五分钟。那个林区向导之前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骨都软了,当场滚下了山坡,手上的手表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连机芯都磕坏了。 手表指针不动,永远停在了那个时间上:零点二十五分。 ------题外话------ 上面乾卦的解释是参考了《系辞传》,属于大众普遍认可的观点。爻是可以卜算的,古代打仗做大事之前都要祭天卜爻,以证明天道是站在自己这边,然后以正义之师的旗号出征,我觉得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 第130章 时光回溯 “还剩下四分半钟,”余年戴的手表是电子表,还有倒计时的功能,他看着夜光表盘上的数字不断跳动,一颗心也扑通扑通地跳着,“完了,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是不是人太多,空气不够用?” 聂棠记得余年胆子特别小,他们到了蜀地的第一晚,他被山魈缠在背上,吓得都当场飙高音尖叫了。他今晚还会参与徐临川组织的活动,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余年也连续参加了好几届玄门新秀大赛,回回都能稳稳地过初赛,然后在复赛惨遭淘汰。他一个学风水的,根本不能接受任何灵异事件,每次碰到一点情况,就当场吓得惨叫连连,叫得比女生还凄惨。 庄景梵说:“你既然怕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来?” 余年挠了挠头发,回答:“我也没办法啊……我知道胆子小是病,可是总得治吧,再说上回聂姐帮我治疗了一下,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可以了。” 所谓聂棠给他治疗,无非是直接把一只山魈给烧光了所有的毛发,他觉得自己现在大约是不可能再畏惧山魈了,只要一看到,就能想起它光溜溜被剃光毛发的样子,那是非常喜感,既然现在山魈不可怕了,那么也可以尝试一下别的…… “还有三分半。”解溶也看着自己的手表,“如果真的像那位向导所说的那样,这到了晚上就会起火,岂不是时光回溯,旧事重演?这是什么缘故?” “那就得等我们探索了。”徐临川接话道,“我们晚上出来的事情我跟沈老师提过,他并没有反对,这要亲眼看到了,才能下结论。” 于是他们就开始热烈讨论为什么这里重演那晚森林着火的惨剧,到底是因为此地阴气太重,还是因为那些驴友死相凄惨,怨恨太深。 聂棠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小呵欠。 沈陵宜见她一直都是一脸很困的表情,走路摇摇晃晃,估计往她身上戳一指头她都直接扑倒在地。他压低声音问:“你还能不能行?” “我现在就靠一口仙气吊着。”聂棠又揉了揉眼睛,“我很后悔同意跟你们一起来。” 本来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到家了,有软绵绵的床铺和枕头,就算面对微积分都没有现在这样痛苦。 “嘘嘘!安静,还剩下二十五秒了!”徐临川朝他们打着手势。 大家立刻就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徐临川打开手机摄像头,静静地摄录着眼前那片焦黑的土地,因为天色实在太暗,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影像也是模糊不清的。 终于,在“三,二,一”的默数声中,时间悄无声息地到达了零点二十五分整。眼前的那片空地依然毫无动静,只能听见风吹过森林,吹动落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这最失望又最庆幸的就当属余年了,他害怕真的看到那个向导所陈述的灵异事件,但是又强迫自己去亲眼看这他害怕的东西,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大叔该不会是眼花了吧?要不就是工作太辛苦产生幻觉了。” “……不知道。”解溶抓了一块石头,朝前面的空地扔去,“浪费时间!” 他是真的想来亲眼见见时光回溯这种灵异事件,三更半夜连觉也不睡守在那里,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用力扔出去的石头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只听哎呦一声,似乎有人被他扔出去的石头给砸中了,然后那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余年紧绷的精神才刚刚松弛下来,忽然听见前方有响动,下意识地要张嘴,徐临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等等!刚才那边根本没有人!” 就在那个人摔倒之后,他们都听见有人笑道:“走夜路要小心点,万一摔伤腿,到时候还怎么回去?” 黑暗中,有一道绰绰约约的人影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白水林这边风景好是好,就是太无聊,连信号都没有,我每天晚上都只能玩手机上的单机游戏。” “呦呵,你还有心情玩游戏呢。”又有一个人从那片深沉的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人手上还拿着一只打火机,啪得一声在黑暗中燃起了一小簇火苗,可就是接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火光,他们清晰地看到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余年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他拼命地用手捂住嘴,小声地咳嗽。 “也不知道那个埋了很多玉石的地方是不是真就在附近,做我们这一行还真是收入低风险高……” “可不是,都说这白水林危险,尤其是到了晚上,我心里就——什么人?!”那个举着打火机的人一下子把火苗给熄了,脚步落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簌簌作响。他很准确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余年屏住呼吸,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掌,尽力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另外一个人走上前,伸手搭在那个拿着打火机的男人肩头,往前探出头去,做出了一个嗅味道的动作,“我闻到……这附近藏了一群小老鼠。”他叼着一根烟,烟头在黑暗中闪动着一点橙色的光,大步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一群人大多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家里长辈就算带着他们一道去接生意,也只会带他们去看一些布置风水局的生意,哪里碰到过这种场面。 庄景梵一下子尖叫出来,跌跌撞撞从她躲藏的地方跳了起来,勉强压低了声音叫道:“现在该怎么办?徐临川,是你想出这个主意来的,现在怎么办啊,你说啊!” 徐临川喃喃道:“可他们不是死了吗?” 就连林区向导都说,当时六个驴友,重度烧伤送医院的有两个,剩下的都没跑出来。 “怨气太深,死而不觉,我们知道他们是死人,可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沈陵宜一把把身边快要晕倒的余年拉起来,“快回营地,找姚老师他们过来。” 从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就可以听出,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驴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地底有玉石才会徒步进白水林,这样的人就是亡命之徒,而在被烧死后受到地底四阴绝阵法的影响,放大心底的恶念,保留住最后一丝生气! 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保持着生前的凶悍之气,这种怪物才是最可怕的。 那两人见他们慌乱起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朝着他们大步走来,他们走路的姿态果然也跟正常的大活人完全不同,双腿僵直,膝盖根本不能弯曲,身上还有脸上都有大片烧焦的痕迹。 “逮住你了!”其中一个男人伸长手臂一把抓住庄景梵的衣领,把她拖了回来,狞笑道,“阴沟里的小老鼠!” 第131章 时光与火 2更 庄景梵立刻尖声惨叫起来,因为她被用力拖了回去,离得越近,就能越加清晰地看见那个怪物身上被灼烧的溃烂,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那个怪物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成年男人的正常标准,就像是拎小鸡一样提着她的领子慢慢把她往回拖去。 他似乎还特别享受猎物尖叫挣扎的快感,动作不紧不慢,似乎就是想看见她拼命挣扎但是逃脱不了的惨状。庄景梵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能够让自己不被拖过去,终于,她抓住了一只带着凉气的手。 她只匆忙看了一眼,正看见聂棠那张皮肤洁白的面孔,她立刻尖叫道:“你们抓她啊!不为什么不抓她?她长得这么漂亮,难道不应该抓她吗?” 徐临川正赶过去想要救援,突然听见庄景梵说了这么一句,而好死不死,就在这最关键时刻,她是靠着聂棠主动抓住她的手才暂时稳住被拖过去的厄运,他都想骂脏话了! 他虽然知道,一个人在面临可能将要死亡的极端恐惧时,就会不择手段,可是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那人满身都是烧焦溃烂的怪物朝她咧了咧嘴巴,笑道:“她也逃不掉的,但是我更喜欢你这样的……” 庄景梵再次尖叫:“她长得更漂亮,你应该先抓她!” 只听聂棠冷静到至极的声音响起:“你想把她抓去做什么?你已经死了,就算再多害死一个人,也不能换回自己的性命。” 那个怪物直愣愣地抬起头,脖子咔嚓咔嚓响了两声,突然歪向一边,他顶着一颗东倒西歪的头颅,语气机械:“……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已经死了。”聂棠上前两步,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闪光灯一闪,给他拍了张照,然后把照片放大,拿手机屏幕转向他,“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大活人是长成这个样子的?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自请离开吧!” “……我去!”徐临川脑子里除了“骚操作”三个大字,就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她居然拿出手机来拍照,居然给这不人不鬼的怪物拍照?她拍这种照片到底想要干嘛?! 聂棠很镇定地把手机塞回衣服口袋里,又从另一个口袋取出了一面小镜子,朝他抛去:“还不信?那就自己照照镜子,你说会有大活人长成你这样的吗?” 那个怪物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她抛过来的那面小镜子。如果她也像庄景梵那样又跑又叫,他还不至于这么懵逼,可是现在,她这么冷静,冷静地就像在说今天吃了哪些晚饭一样,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间,那面小镜子突然蓬得一声爆了开来,燃起了一丛金色烈焰,有一道泛着金光的符篆突然在夜色中显形,牢牢地锁在那个怪物身上。 聂棠当机立断,厉声道:“徐临川,攻击他的咽喉部位!” 徐临川连想都没多想,飞身上前,就是一个回旋踢,这一脚十分精确地踢中了那怪物的脖子,只听对方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徐临川觉得自己这一脚的确踢得很重,但也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重创的效果。 只见那个怪物突然翻倒在地,痛苦地滚翻着,好像有一股熊熊烈火正在他身上燃烧,他不停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翻滚过几周之后,似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又绝望地低声呻吟着:“不……不不不,谁来救救我,救我……我不想被烧死!” 远处已经被烧为平地的焦土上,也亮起了绚烂的火光,火舌吞吐着一切,吞噬掉无数草木大树,无情地卷走生命! 那怪物最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低不可闻的哼声……最后,化为一块残缺的焦尸。 庄景梵突然冲到了树丛边上,对着树干开始干呕,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冷酷而又凄惨的死状,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感受过死亡的威胁,现在危险解除,她哆哆嗦嗦地打着摆子,根本连腰都挺不住。 徐临川还沉浸在自己怎么能一脚踢死一个怪物的神奇事实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腿:“……怎么会?” 聂棠莞尔道:“刚才沈陵宜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人是死而不觉,又因为四阴绝阵的缘故,还能含住最后一口生气,那生气的位置可不就是在咽喉部位?” 这些答案都是很基础的,如果发一张卷子让玄门里年轻一辈来答,那么至少也有一半人能答到关键点上,可是当真碰到了,还是这种很危险的前提下,大概根本想不起来。 说到沈陵宜,徐临川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人呢?” “沈、沈哥啊……”余年奄奄一息地从草丛里爬了出来,“他跟另一个人——不对,怪物往那边去了,解溶刚才也追着他们去了。” 徐临川对沈陵宜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既然他最早就提醒他们“死而不觉”这点了,他肯定一个人就能应付。 反而是庄景梵,现在喘过气来了,立刻反问道:“你怎么不去?万一他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余年尝试着站起来,然后扶着树干,花了整整一分钟才勉强靠双脚脚踏实地:“我、我我害怕哇!” “你少怪别人!”徐临川面色不善,“你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自己没点逼数吗?至少余年刚再害怕也没有把自己的同伴往死地推的!” 庄景梵立刻炸了:“谁碰到这种事都会乱了方寸的,我承认刚才是我不对,但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扭头朝向聂棠,硬邦邦地开口:“刚才谢谢你,对不起了!” 聂棠可不想当东郭先生,也不想被迫上演一出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她只笑了一笑:“赶紧走,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她现在虽然不能像在古代修真界那样修成金丹,修筑元婴,不断升阶,但神识还在。她能感觉到这一场大火回溯的场景下,周围的气息波动十分诡异,再继续留在这里,这绝对是不明智的。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跟聂棠唱反调,毕竟只要不脑残的都知道,现在最好就是快点回到营地,找到自己的师父和长辈。 徐临川在走时还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燃烧的火光刺破了暗夜,染红了半边天幕,残酷却又悲壮:“这火真大……” 第132章 危机时刻 3更 “至少,在破坏掉四阴绝阵之前,这火会在每一晚都燃烧起来,也许到了明晚的时候,”聂棠指着那变得很娇小的焦尸道,“可能他还会复活也说不准呢。” 徐临川抖了抖爬上手臂的鸡皮疙瘩:“我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这么清楚了……” 余年也害怕得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同时又十分后悔,他为什么要跟着大部队来白水林,不来的话他现在还能随时随地品尝蜀城的美食,啊,那些火锅串串烤兔鸭翅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可是现在呢,可怜巴巴地啃着压缩饼干和火腿肠,还要面对这么多可怕的东西,生无可恋…… 他们才走出不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身影坐在地上揉着脚踝。三更半夜碰到一个穿着白裙还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简直就像经典恐怖片里的场景,下一秒,那个白衣贞子就会向他们爬过来,攻击他们…… 徐临川试探地叫了一声:“叶卿言?” 他叫完之后,立刻就打开手电筒的强光模式朝她照了过去:果然是叶卿言! 叶卿言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一转头,正巧一道手电强光刺进她的眼睛,她差点连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徐临川,把手电挪开!” 她一拐一拐地站起身,从前那股温柔又娇弱的语气也维持不下去了,看见聂棠就跳了两步,直接冲进了她的怀里。 聂棠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她先嘤嘤嘤地开始诉苦:“棠棠我好害怕啊,刚才那个全身都烧焦的怪物就这么冲了过来,我还以为他要杀了我……我真的好怕,幸亏我最后就只是摔了一跤,崴到脚了……” 庄景梵一听她崴到脚,立刻就问:“那过几天我们要离开了,你怎么走出去?难道还想要人背着你出去?” 聂棠这才发现,虽然叶卿言看上去骨架小,可这个头比她还要高半个头,她刚才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居然还膝盖一弯,小鸟依人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叶卿言慢慢转过头,抹了一把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棠棠,她欺负我……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找茬,我又没有让人背我……” 聂棠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摸不清叶卿言到底想要干嘛,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了:“我扶你吧,但是得快点了,这里不太安全。” …… 事实证明,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正当他们趁着夜色原路返回,突然听见了不远处响起了沙沙沙的响声,就跟刚进入白水林那晚,聂棠在帐篷里听见的一模一样。她还没来得及示警,就听叶卿言在耳边哎呦了一声,抱着她猛地往前一滚。 叶卿言一边拉着她,一边又可怜兮兮地叫道:“棠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聂棠在倒地的时候,还趁机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摇晃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聂棠伸手握住了放在衣服口袋里的一把符篆,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扔。果然是那晚出现在营地的奇怪人影,他的脸色是青黑色的,手上指甲足足有好几寸,指甲边沿还沾着干涸成褐色的血迹和污渍。 只是他的眼睛是通红通红的,在夜色中闪动着不详的红光。 徐临川脱口而出:“不好,是飞僵!” 聂棠扔出去的符篆在接触到空气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地爆开了,可是那爆破的效果落在那个飞僵身上,就跟给他挠痒痒似的,虽然逼得他后退了一两步,可实际的作用约等于没有。 怎么办? 就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经历了一场信息大爆炸,不断搜索着此时此刻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作为符修一名,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凭单人之力遇上那种一力降十会、攻击速度极快的对手。飞僵不但攻击速度快速绝伦,身上的防御还特别厚,就是她这类符修的克星! 当然,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飞僵,她能有一百种方法困死他再捕杀他,可是她现在都跟他直接面对面了,就算有什么好的计谋也根本使不出来了。 那个飞僵的感知能力似乎也非常强大,他第一目标直接就锁定在聂棠身上,要不是刚才叶卿言带着她在地上滚开一段距离,就在她示警完后,大概就会被他尖锐的直接刺穿背部,挖出左胸的心脏了。 徐临川也没敢停手,从包里口袋里掏出能保命的符篆和法器,不停地攻击在飞僵背部——可是,除了给他造成轻微的困扰,还是没有一点作用。 聂棠用力闭了闭眼,直接祭出了自己的大招,她取出自己的指尖血,点在最后一张符篆上面,用力扔了出去。 这一次,飞僵的身体被定住了。 徐临川见定身符有用,立刻也把姚老师送他保命的几枚定身符全部都扔了出去,那飞僵很快就被一张又一张鲜黄色的符篆给贴满了。 飞僵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行动速度,现在他都被定在原地了……徐临川摩拳擦掌,觉得自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跟他来个单挑。 于是他大喝一声,直接搬出了准备复赛时才会使用的法器——千年桃木剑。那把桃木剑的剑柄也很特别,正反两面各自镶着一枚铜币,当他拔出桃木剑的时候,剑身上隐约散发出一道白光,蓬得一声落在飞僵的颈部。 ——不论是僵尸还是僵尸的变种飞僵,他们的弱点就在颈部,因为那里有最后一口生气。一旦失去生气,就和之前那个半僵尸的怪物一样,再也动不了…… 可是,当他这一剑落在了飞僵的颈部,他手上的桃木剑突然失去了光泽,变得和一截废木头没什么两样。 徐临川惊呆了。 他这把千年桃木剑可是姚老师的家传宝物,是赠与他的成年礼,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这样?!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贴在飞僵身上的那十几枚符篆上突然冒出青烟,开始燃烧起来! 徐临川还想去求助聂棠,问问她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一回头,就只看到几道人影宛若脱缰的野狗正往营地方向狂奔,就连喊他一块儿跑的人都没有! 尤其是刚才还喊着脚崴了走不动路的叶卿言,挽着聂棠的手臂,健步如飞地跑在最前头,后面的余年和庄景梵根本追不上她的脚步,还被她给落下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眼见那枚正贴在飞僵里脸上的属于聂棠的定身符都开始冒烟了,徐临川哪里还敢再停留,立刻迈开长腿向他们逃跑的方向狂奔! 第133章 临危受命 4更 聂棠本来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走路都双腿发软,更别说跑步了。可是在面临生死威胁的情况下,她发觉自己……就是再飞奔个一千米也不成问题! 尤其是跟她挽着手的叶卿言,她刚才还哭唧唧地喊着自己脚扭了,可现在跑起来比谁都快,这还拖着一个人呢,就一口气从余年和庄景梵身边掠过,风一般地跑到了最前面。 叶卿言拖着她往前狂奔着,一边还贴在她耳边哭道:“棠棠,我好害怕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怎么这么厉害……” 聂棠:……她也很害怕啊,不过她怕的不是飞僵,而是叶卿言啊,她到底是什么怪物,拉着一个人还能一边跑一边哭,居然能跑得比身为男生的余年还快! 本来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还有力量差距都不是一点点,男生就算跑得再慢,一般都还是会比女生快的…… 叶卿言哭唧唧地说:“难道复赛也是这样的吗?这么危险,人家以后都不会参加这种比赛了!” 聂棠很想让她松松手,让她自己跑,她现在感觉自己纯碎是被叶卿言拖着一路狂奔,连自主权都没有了。她挣扎道:“你……你松开……” 叶卿言哭着回应:“不,我绝不放开你!把你扔下你就得死了!” 聂棠:……她现在就已经很想死了! 她根本跑不了这么快,纯粹被人硬拖着,她连跑步的步子都已经完全凌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跑的。 徐临川身高腿长,再加上六年男校的学生生涯,很快就追上了庄景梵,眼见着就要超越余年,忽然听见叶卿言这两句话,差点当场绊倒! 他暗自嘀咕道,妈的,这叶卿言从前看着还挺正常一妹子,是众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 她的确不太正常,就算一边泪奔,一边手上还挽着一个人,说话的语气还是一点都不乱:“棠棠,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到了营地就好了,你千万不要死在这里啊!” 聂棠也没什么能耐跟她说话了,她觉得自己胸腔内的空气已经被全部挤压了出去,肺部一阵一阵火烧般得疼痛,每呼吸一次都觉得整个身体都要散架,哪里还有这个余力说话? 突然,她感觉到背后刮起了一阵冷风,背后微微一冷。 叶卿言突然松开手,用力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得滚了两个跟头。 聂棠在厚厚的落叶上滚了两圈,那些落叶减轻了她跟地面摩擦的可能产生的伤害,她匆忙一回头,又看见那飞僵呼得一声落到了她的面前,锋利的长指甲几乎就要戳到她的脸上! 叶卿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捧起路边的一块大石头,用力砸在飞僵的背上:“你滚开!” 就算是这么沉重的石头砸在背脊上,那飞僵也只是摇晃了一下身体。 但是,飞僵似乎对叶卿言这种行为感到十分冒犯,慢慢地转过身,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锁定在了她的身上,裂开了青黑色的嘴唇,露出底下一排黑漆漆的锯齿般的尖牙。 怎么办? 聂棠再次问自己。 她的符篆已经全部都用完了。 她直接冲上去除了送死根本没一点用。 她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口袋,想要从自己身上再找出一点什么东西来。 对了,她还有手机,就算到了这一刻她的手还是很稳,取出了屏幕都摔得碎裂的手机,直接把音量调到最大,开始放基础的铃声。 原本被叶卿言吸引了的飞僵听见手机发出的巨大声响,又停住了正要往前的脚步,微微侧过身,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聂棠身上。 聂棠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放出了小白:“小白,借你的头发用用,到时候再赔给你两条新裙子……” 当她把小白放出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黑色长发立刻卷了起来,纠缠在飞僵身上。飞僵低吼了一声,抬手挥动两下,直接用自己的指甲把那些碍事的长头发全部割断。 尽管就只争取到这一点时间,可也足够了。只听铮得一声,一把古朴的铜剑抵住了飞僵锋利的指甲,沈陵宜气息未定,带着喘促的气息道:“……全部让开,别站在碍手碍脚!” 徐临川倒是很想回骂他一句,全部让开,让你一个人来装逼吗? 但在这个时候,就算他心里再是有千言万语,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陵宜和飞僵在原地僵持了片刻,他额上的汗珠不断地冒出头来,手背上青筋暴起,下颚紧绷,可见他是下了死力气了。 叶卿言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挽住聂棠的手臂,把她往营地那边拉扯:“我们先走,他要是支撑不住了,自然会——” 她话音刚落,就见飞僵张开嘴,露出了嘴里漆黑的尖牙,狂吼了一声! 沈陵宜手上的铜剑本来还泛着红光,在飞僵的吼声中,那红火陡然黯淡了,就像是星火熄灭。他紧紧皱着眉,一步都不退让地跟飞僵对峙,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火光呼得一声又迎风见长,烧得飞僵嘶吼连连。 而在不远处,沈正清正飞快地布阵,嘴里一阵念念有词,姚老师拿出了自己的宝贝,一捆鱼线一般的法器,那法器上还串着许多银珠,他配合着沈正清,每埋下一枚银钉,就往钉子上缠一股透明的丝线。 就连汉服不离身的姚晴也把身上累赘的长裙给扔了,穿着裤子和短袖,也在帮忙结阵。 沈正清能耐再大,也不能跟飞僵直接面对面硬碰,更不用说如果是硬碰的话,就算在场的十来位玄门大能一起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 他们玄门的人到底也还是凡胎肉身,而飞僵并不会觉得疼痛,也不会有濒死的畏惧心理,就算飞僵被砍下一只手一只脚,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更不用说,飞僵的身体就跟铁一般坚硬,防御能力不亚于一堵铁墙。 沈正清一边飞快地结阵,一边跟沈陵宜喊话:“你再坚持两分钟,我们这边就好了!” 聂棠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连气也没喘匀,就问:“姚老师,我能做什么?“ 姚老师正在画符,闻言立刻把蘸饱了朱砂的狼毫笔扔给她:“我说你画!”姚晴立刻又给姚老师递上一套新的画符工具。姚老师飞快地念道:“定身符,乾卦!” 聂棠想也不想,直接在黄色的符纸上运笔如飞,她画完定身符,就把这枚符纸穿在了姚老师的法器丝线上,一拨丝线上的银珠,固定好乾卦的位置。 “定身符,艮卦!聚火符,兑卦!” 姚老师没看她,自己手上画符的动作不停,但还是不停地报出符篆的名称和位置。 他对聂棠画符的技巧非常信任,也非常的欣赏,若是情况没有这么紧急,他说不准还要好好地欣赏加上临摹一番。可惜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 ------题外话------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by聂棠 第134章 度过危机 沈正清把面前的阵法布置妥当,又检查了一遍,觉得不会有任何纰漏,这才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珠,喊道:“陵宜,把飞僵引过来!其他人全部都退后,躲到安全的地方!” 众人默默按照沈正清的命令做了:……嗯,这是亲爹无疑了,最危险的事都留给自己的儿子。 沈陵宜的身体都在摇摇欲坠,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要是他亲爹再多等十秒钟再喊,他就得当场给飞僵跪下了。他催动手上的铜剑,一下子火光大作,暂时把飞僵逼退了半步。然后他没有一丝迟疑,就朝着布好的阵法飞奔。 可是不管他跑得有多快,跟飞僵比速度,都是慢动作回放一样。 飞僵已经被他刚才连续不断作死的举动给牵制了全部注意力,完全把聂棠给抛到了脑后,虽然聂棠身上有他喜欢的气息,但是现在也完全顾不到了。 沈陵宜跑了两步,感觉到脑后阴风袭来,立刻弯腰就地一滚,只听哆得一声,飞僵尖锐的直接正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直接插进了土壤里面。 他根本就不敢停下,再次往边上一滚,把手上的铜剑朝着他的咽喉扔了出去。 飞僵信手抓住那把铜剑,只听嗤得一声,那把铜剑顿时化为一道红光,消失了。而那红光又重新回到沈陵宜手腕上的红绳上。 姚老师紧张得连嗓子都喊破了音:“动手!” 刚刚布下的阵法立刻运转起来,一道道透明的丝线散发出刺眼的光芒,银珠在线上飞快地游走、转动,越转越快,快得都令人头晕目眩。 姚老师一把扯住丝线,用力一挥,那千万道白光立刻化为渔网,将飞僵牢牢网住。 飞僵在渔网中左躲右闪,想要挣脱这些恼人的丝线,却没有一点办法。那些丝线贴到了他的躯体,原本坚硬如铁的身躯顿时冒出了一股股黑气,丝线紧紧地嵌了进去,他越是挣扎,那些丝线就嵌得越深。 飞僵朝天狂吼,这声响惊动了整片白水林,不断有野兽的嚎叫在远近之处回响,突然噗得一声,丝线上光芒大作,直接切开了飞僵的身体,把他切成一堆腐烂的肉块。 沈正清这才有精力去擦已经落在他眉间的汗水,正要说话,就见聂棠画了一道聚火符,呼得一下,直接扔到了飞僵那堆破碎的肢体上面,聚火符一下子燃烧起来,直接把那堆碎肉给烧没了。 他忍不住朝聂棠看了一眼,嘉奖地颔首:看来她还是很懂嘛,这么多人站在那里,唯独她不等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就直接上手了。 这等觉悟,绝对不是中规中矩的叶家能够培养得出来的。 沈正清朝自己的儿子走过去,伸手去扶他。沈陵宜早就虚脱了,刚才全都靠着一股强大的爆发力坚持,现在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沈正清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飞僵到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伤口,那伤口已经发黑了,流出来的血也是黑的。他用无比温和的口吻开了个玩笑:“儿子,幸亏没伤到脸上,不然就毁容了。” 众人:这可真的是亲爹啊!这种亲爹送给他们,也是不要的! …… 由于沈陵宜在这场捕杀飞僵的战况中做出了最大牺牲,为几位玄门大佬布下天罗地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再加上,他在之前还凭借着自己的单人之力剪灭了一个半僵尸,还把紧急状况传递给大家,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不然他们这一整个营地的人,包括玄门中的老人还有这一代的后起之秀,全部都要陨落在这里了。 于是在沈陵宜治疗伤口的期间,不断有玄门的长辈带着自己的小辈去探望他的情况,道谢加慰问一番。 沈陵宜身上被飞僵的指甲划开的伤口都黑漆漆的,连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沈正清用酒精炉给他煮糯米水,这糯米水冲洗伤口十几遍,连端出来的水都黑的。 徐临川惊魂未定,一颗心都还在砰砰砰地跳动,他现在觉得当时飞僵出现,他还想着自己能不能单挑一下飞僵的想法就是个大傻叉,就连沈正清他们这一群大佬都不敢直接面对飞僵,他居然还冒出这种胆量来。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敢置信! 叶卿言那眼泪就跟水龙头似的,还是那种关不上阀门的水龙头,她坐在徐临川边上不停地嘤嘤嘤,嘤得他都有点崩溃了,求饶道:“妹子,你能不能歇会儿?你不累吗?” 叶卿言抬起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楚楚可怜地咬住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徐临川:“……” 麻蛋,不要以为你之前拖着聂棠狂奔、活似后面有野狗在撵的架势,他已经忘记了! 还有那块用来砸飞僵的石头,起码也得有五六十斤起步,她哪有这么娇弱。 叶卿言抹着眼泪道:“我就是……就是好害怕……你还这么凶,我以前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怪物,我就是害怕呜……” 徐临川:“……” 正好他们就坐在沈陵宜的帐篷不远,大家就跟约好了似的排着队去道谢慰问,但凡有人经过他们身边,都要用鄙视的眼神扫过徐临川,看他好像看一个家暴小娇妻的大渣男。 聂棠已经有点缓过来了,双腿颤抖着在他们身边僵硬地坐下,她现在觉得今晚是不太可能还能睡得着了,她的心也没宽到这个程度。 她坐下的时候,还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上酸痛的肌肉全部都在对她抗议叫嚣。 叶卿言见她来了,立刻就开始告状:“棠棠,徐临川骂我!” 聂棠唉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那就怼回去!” 徐临川:“……”他有这么不受欢迎吗?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叶卿言抬起她那双兔子眼,可怜兮兮地回答:“我……我不会说话,说不过他……” 徐临川忍不住了:“喂,我从刚才开始,都没怎么说过话啊……” 聂棠怀疑地看着叶卿言:“你跑步的速度真是很快啊!” 叶卿言立刻说:“人家胆子小啊,被吓到了就跑得更快了。” 聂棠又说:“你当时举起来砸飞僵的石头也很沉啊。”她试着搬了一下,发觉根本搬不动。别说搬不动,就是想推一下,也没成功。 叶卿言害羞道:“那是看到棠棠有危险,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 徐临川:“呕……” 第135章 大家的英雄小挪吒 2更 聂棠这回实在没办法再忽视她了,她主动说:“我们到一边说几句话?” 叶卿言很配合:“好啊好啊!” 徐临川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的胸膛里充满了老父亲担忧的情怀:“你们别走太远,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聂棠痛苦地站起身,往边上的树林走了两步,回过头还看见叶卿言就像小媳妇一样跟在她背后,一副又柔弱又害羞的样子:“……” 她措辞了一会儿,觉得什么话术都没太大意义,还不如干脆直接点:“你之前说,你不是叶家的骨肉?” 叶卿言微微睁大眼,惊喜地看着她:“你终于相信我啦?” “……”聂棠语塞了一下,稍作停顿,回答,“对,我相信了。” 她还能不相信吗? 好像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聂棠于是又问:“那你到底想干嘛?” 叶卿言神秘兮兮地竖起了手指,横在自己的唇上:“保密。” 聂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对我……” 叶卿言立刻惊喜地抬起头,目光闪闪地望着她,用力一点头:“嗯,喜欢!” 聂棠这才把一整句话给说完整:“……是有什么目的?” 然后伴随着叶卿言那句“喜欢”,她顿时觉得有点尴尬了。 叶卿言微笑道:“棠棠很特别,所以我很喜欢你。突然有一天你就变得跟原来不太一样了,全身都金光闪闪的……所以我喜欢。” 聂棠笑了起来,用玩笑的语气问:“我是四阴之体,阴气重,你这都喜欢啊?” 叶卿言摇摇头,高深莫测地说:“不一样的,如果说你原来是香喷喷的四阴之体,就跟烤肉一样让人很想咬一口的话,你现在就像彻底活了过来,虽然没这么好吃了,但是更加美味了。” 聂棠不禁想着,她说的“好吃”应该不是味道不错的意思吧,应该就是“比较容易吃到”的意思吧? 聂棠摇了摇头:“其实我原来不是太喜欢你……” 这句话是真话,毕竟叶卿言在她接收的记忆里实在是形象太糟糕,虽然她并不会对不熟悉的人产生什么看法,但是还会受到一点存在着的记忆的影响。 叶卿言特别自豪地表示:“没关系,每个女生对我的印象都不好!我知道的!毕竟她们没我好看,没我受欢迎,她们嫉妒我呢!” 聂棠:……不懂她到底在自豪个什么! …… 沈陵宜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像木乃伊似的绷带,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一股糯米汤的气息。 他臭着一张脸,倒不是因为被自己亲爹坑得有点惨,而是要应付那排着队来慰问他的人群,他又不是为了对方一句谢谢而付出的!本来已经心情很差了,现在还要和这么多人社交,他现在哪有力气社交? 徐临川看见他那不耐烦的表情,嘲笑道:“哎,你也别露出这种表情,要是被别人看到总归不好,觉得你这是骄傲了……” 沈陵宜啧了一声,难得没回嘴:实在太累,累得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懒得怼人。 这个时候,又有脚步声在帐篷外响起了。 徐临川立刻哼道:“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沈陵宜很无语,要不是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不然还能坚强地站起来揍他一顿。 帐篷敞开的口子上露出了聂棠的脸。她笑眯眯道:“我觉得我是真的得来道谢。” 要不是叶卿言搬起石头砸了飞僵一下,要不是沈陵宜在关键时刻挡在她前面,估计她的心脏都被飞僵都给挖出来吃掉了。 徐临川哈哈笑道:“道谢哪里够,古装戏怎么演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沈陵宜气急道:“没你的事,别插嘴,戏这么多,关你什么事啦?!” 他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也没想要别人回报他什么,更没想当什么英雄,现在这情况弄得他很心烦。 聂棠慢慢地在帐篷里坐下,笑着回答:“我倒是想啊……” 沈陵宜立刻接上:“想也不准想!” 徐临川还是识相的,主动钻出帐篷:“你们稍微聊一会儿吧,别聊得太久,天很快就要亮了,还得出去干活。” 此地能养出飞僵这种僵尸的变种产物,可见地底的四阴绝阵就是飞僵出现的根源,这是必须要破坏掉的。不然今后后患无穷。 聂棠伸手碰了一下他手臂上包裹着的白色绷带,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下:“嗯,飞僵全身都是尸毒,这毒气放掉了就好。” 她托着下巴,微笑着看着他:“你之前都不害怕的吗?” 飞僵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于这回参赛的玄门年轻一辈来说,就是只听闻其名,知道飞僵厉害,但是别的直观概念是一点都没有的。所以徐临川才会胆子大到想要一个人去对付被定身符暂时定住的飞僵。 越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越会对飞僵这种东西,产生深刻的敬畏。 沈陵宜跟着父亲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对于飞僵肯定绝不仅仅是一个空洞的概念,可他有勇气一个人顶上去。 “害怕?”沈陵宜嗤之以鼻,“害怕有用吗?” “可是我就很害怕。”聂棠用她那双黑白分明又多情的眼睛望着他,一直一直看到了他的心底,“我当时想过很多条后路,我非常……非常的害怕。” 沈陵宜垂下眼。其实说他当时一点都没有产生畏惧感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也知道,既然父亲会挑选他去抵挡飞僵,那只会是因为,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加适合。 如果他抵挡不住,被飞僵当场挖出心脏,那么在场的人,最后能幸存下来的十不足一。 只是有多大能力就要肩负起多大责任。 他也只是负担起他必须负担的那部分而已。 玄门的人大多不愿意掺和到世间因果,觉得会把自己给牵连进去,种下新的因果,对修行有误。但是有些责任,是必须有玄门的人去承担的,哪怕必须付出代价。 聂棠看着他,忽然小声说:“我觉得徐临川说得对。” “嗯?”这又关徐临川什么事? “道谢什么的太容易了,所以我准备了谢仪。”她直接拿出了五六张安神符,笑眯眯地说,“怕你休息不好,打算帮你把帐篷都贴满了。” 沈陵宜看着她手上的安神符,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接,又觉得担心拿了以后被她误会,心情十分矛盾。原来他对符篆这一道其实并没有这么热爱,可是碰到聂棠以后,他发觉自己总是被她勾得心里痒痒的! 她这么就这么有心计这么能勾人? 聂棠又笑了一下,笑容很可爱:“好了,真的一下子全贴满,估计一头大象都能被药倒。既然是谢礼,当然是你来亲手处置了。” ------题外话------ emm虽然男主是个傲娇大少爷,可他也有自己的优点,除了脸长得好之外,还非常有担当,想象力丰富,很能脑补。 第136章 破阵 3更 沈陵宜依靠着安神符的效力,稍微睡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就在一阵熟悉的煮挂面的香气中醒过来。 他动了动被包裹在层层绷带下面的手臂,觉得精神还不错,一点都没有被中尸毒后的虚弱,他直接钻出了帐篷,一边还动手拆着手上的绷带,其实他觉得自己就是一点皮肉伤,根本不需要包得这么严实。 “沈哥——沈哥来了!”众选手一看到他从帐篷里出来,立刻殷勤招呼,“沈哥,挂面快煮好了,你喜欢多放点火腿肠还是卤蛋?” “去你的,就只有一个选择吗?难道就不能既多放火腿肠也多放卤蛋?” “你们都让开,快点让沈哥坐下,沈哥正虚着,需要补补身体。” 虽说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已经渐渐开始走向成熟男人的阶段,可大多时候还是很幼稚,尤其是体现在“护食”这件事上。但是现在,他们还是心甘情愿地把热气腾腾的第一碗挂面端给了沈陵宜,余年还手快脚快地往碗里加了三个卤蛋。 余年殷切道:“沈哥,你失血过多,多吃点鸡蛋补补血吧。” 沈陵宜:“……” 沈陵宜:“你再说一遍看看?!” 他这是以为洞房完了要吃红鸡蛋补补身体啊! 什么时候吃个挂面卤蛋都能补血了? 再说他昨天是受了点伤,但是也没虚到这个程度…… 沈陵宜哼了一声,还是单手接过面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挂面来。这是进入林区的第四天,一天至少两顿挂面伺候,他现在看到面条这种食物都有点没胃口。 他其实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就是风餐露宿的,各方面条件实在太差了。 他尤其讨厌压缩饼干那干巴巴的味道。 但是,他转过头,很快就在捧着碗的一群人中找到了聂棠,她把盛了挂面的碗摆在膝上,一手扶着,另一只手竟然还拿了半包压缩饼干,喝一口面汤咬一口压缩饼干,似乎还挺享受的。 他觉得特别不能理解,就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谁知道徐临川眼尖,立刻就发现了端倪,轻轻地用手肘捣了他一下:“喂,你盯着她看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分钟,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很奇怪?” 沈陵宜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他竟然就光顾着看她吃压缩饼干,把自己面前那碗面都给忘记了。他皱了皱眉,又寻思着,难道是这两锅挂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徐临川压低声音道:“其实你只要答应跟人家交往,别说一垒,就是二垒三垒全垒打都不成问题,这都什么年代了。” 沈陵宜鄙夷地看着他:“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停留在理论知识的阶段,就觉得自己能当花花公子了?” 徐临川被他给怼得噎住了,对于这个问题,他的确还真没法怼回去。 毕竟他读了六年男校,大学四年又是和尚专业,整个系就只有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这也是环境条件不允许嘛。 要是聂棠愿意跟他表白的话—— 徐临川思考了一下,觉得正因为现在有了一定了解,他也是不大可能接受的。 原来他觉得叶卿言不错啊,文文静静,就是有点容易害羞,但是经历了凌晨的飞僵事件,见识过叶卿言一边拖着一个人一骑绝尘地狂奔,一边还一路哭唧唧,他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玄门,真是一个不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等他们吃完早饭,沈正清已经把那块埋有阴玉的焦土边缘都撒上了糯米,雪白的糯米一碰到地面,立刻就被染成了黑色。 沈正清加上这次玄门新秀大赛评委组的八位评委,合起来正好凑成九人。他的表情严肃许多,板着脸道:“我们马上就要破坏掉这里的阵法,等下不管发生任何事,大家都不许越过糯米撒着的地方,能做得到吗?” 所有选手都乖乖应道:“能做到——” 经过昨晚的惊魂一夜,谁还敢自作主张,就算昨晚没有响应徐临川的号召去探险,但是听人说了他们晚上的遭遇,都不会想在无事生非。 此阵法凶险,连飞僵都能养育出来,谁知道等下起阵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来。 沈正清见他们乖乖应答,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不管任何情况,不管情况有多紧急,也绝对不能越线一步,明白?” “……明白!” 沈正清转过身,微笑道:“各位老友,该我们动手了。” 姚晴咬着大拇指蹲在一旁,嘴里还嘀嘀咕咕:“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哪有从前硬朗,我说要代替老爷子,他硬是不许,好说歹说都不行……” 聂棠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姜还是老的辣,姚老师这么厉害,哪里还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四阴绝阵。” 姚晴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垂头丧气道:“求求你别安慰我,你这一安慰我就更紧张了。四阴绝阵啊,也不知道这个阵法存在多久了,不知道多凶险。” 在说话间,沈正清已经手握罗盘,选定了一个方位,他向来十分小心谨慎,右手操控罗盘,左手则用十字飞星法测算,很快选定了阵眼的位置。他站好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把自己的手杖刺入了土层。 就在这一瞬间,地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尖锐地嚎叫了一声,就跟昨晚的飞僵在濒死前的吼叫是一样的。沈正清抽出手杖的时候,一股浓稠的黑水从手杖在地面扎下的孔里汩汩冒了出来,很快就把脚下那面黑土地给浸湿了。 而另外八位玄门长者也各自站定自己的方位,用时祭出自己的法器来,一时间,整个白水林上空的云层都变得浑浊而汹涌,宛如猛兽撕咬突袭。 聂棠低声道:“六爻位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阳爻,乾卦,这个阵法是从乾卦演变而成的吗……“ 姚晴跟她离得近,自然听见她在说什么,闻言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这叫阳爻阵,但凡玄门的人都知道,不管学不学阵法,这是入门第一课就要学的。” 聂棠:“……”什么?现代玄门在阵法这一道上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立刻给自己找补:“我没师父嘛,就自己看看书。” 姚晴非但没接受她的解释,看她的眼神反而更加奇怪了:“你都把《符篆详解》这种乏味的大部头都读得滚瓜烂熟了吧,你没看到《玄学入门基础》吗?你是怎么自学的?书单有吗?” 她这种情况简直就跟小学数学没学过,也一点都不会,但是直接能进大学数学系做研究有什么区别?! 第137章 破阵 4更 聂棠决定闭嘴了,以后不管她再看到什么,她都尽量不发表任何评论,她感觉现在自己不仅是个文盲,看个简体字还得靠蒙的,就连玄门的更迭发展都有点跟不上了。 她重新把目光投向布成六爻阵的玄门大能,只见那阵眼中心的黑水越冒越凶,竟然隐约开始涌动成一层浅浅的黑水,而沈正清作为阵眼中心的人物,从脚踝到腰部都已经被地底的阴气紧紧缠住。 沈正清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只见他一挥手杖,露出在地表的那些阴玉突然燃起了一种很诡异的蓝紫色火焰。 聂棠吃了一惊,蓝紫色火焰,那就代表这个阵法是以生魂祭祀,那些用生命来成就四阴绝阵的献祭者都是被活埋的! 那火焰烧得越来越猛烈——可大多数人是看不到这个场景的,他们只是很迷茫地看着沈正清站在原地,嘴唇扇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正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另外八位为他提供辅助的玄门长者也一个个开始有点站立不稳。 终于,阴玉上翻滚的火焰呼得一声飞蹿上去,那块被埋在地底的阴玉终于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只见那块巨大的白玉上雕刻着各式花纹,一笔一划,银钩铁画,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和妖异,隐约能够看出,上面雕着的内容就是人一生的六个阶段,正和坤卦的六爻相对应——所以沈正清不愧为玄门最强者,他一下子就猜中了这个布阵人的心思,一下子就猜准了真正的阵眼! 站在外围的选手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块玉的质地极佳,白玉无瑕,就连一点红色的血丝都没有,可谓价值连城。能够用这种资源的人,用这种美玉来布阵——还是这么大一块,想必非富即贵。 可就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那块美玉的内部发出了咔得一声响,竟从中断裂开来。 阵眼的阴玉一毁,整个阵法也即将毁于一旦。 还没等大家放松下来,就见地底深处突然冒出了无明业火,一下烧到了在场九人的身上。 这个布阵的人极其阴毒,但是安排缜密,他已经想到这个阵法在将来有一日可能会被人毁去,于是在布置完阵法后又多补上一手,只要阵法一毁,被浓重四阴之气压制住的无明业火就会失控,烧死那些敢毁他阵法的人。 “爷爷!老爷子!”姚晴哪里还管沈正清之前的三令五声,直接就要冲上去救人。 在场的九位大能又有哪位不是门下弟子和小辈无数的人? 一时间,不少选手都忍耐不住,就要冲过那条界限…… 沈正清镇定地抬起一只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褪下了他手腕上那串从不离身的珠串,抛进火中。珠串冰裂,而这来势凶猛的无明业火也顿时熄灭,只余一地狼藉。 沈正清不由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最近会遇到他的劫数,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劫数,眼下付出了一件他们沈家传承百年的宝物这才逢凶化吉,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和无奈。 这珠串,本来是应该传给沈家的媳妇的,现在……有点心痛。 沈陵宜直接跳进六爻阵里,伸手搀扶自己的父亲,紧跟着他的,是其他八位长者的弟子或小辈。 …… 在那阵凶猛的无明业火之后,地面裂得更深,隐约可以看到底下的一具红漆棺材。 红色虽然是非常吉祥而热烈的颜色,可也是血的颜色,放在这种阴邪的地方,则象征着大凶。 沈正清虽然浑身上下都飘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但还是瘸着腿,亲自走过去,扒开堆在棺材上的几块黑土。 他研究了一下这具棺木正钉得整整齐齐的十二枚棺材钉,又一挑眉道:“幸亏我们来得早,这棺材里的飞僵还没养成。” 大家本来都专心致志地盯着沈正清的一举一动,现在听他这么说,大家立刻就松了好大一口气。 之前那一只飞僵已经如此难对付,若是有两只,他们恐怕都得把命留在这里。 沈正清在出发前给自己算过一卦,算出来近日会有劫数,可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象,回头来看,这卦象果真不错。 姚老师立刻叫道:“姚晴,你过来处理一下这棺材里的那玩意……” 姚晴立刻上前,手上还拿着那件鱼丝银珠串成的法器,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哎,没问题,看我的!” 沈正清的脸色虽然有点苍白,可还是很温和地微笑:“姚老师,这怎么能让女孩子做这种粗活,就让陵宜来吧。” 在玄门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指望什么男人让着女人。虽然玄门男女比例失调,男人比女人多得多,但是玄门的男人都是非常直男的,根本想不到要对女孩子谦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出头的玄门女人都是非常彪悍的。 姚晴二话不说,直接一勾手上的丝线,那长长的跟鱼线似的法器就立刻缠上了棺木,把棺材给紧紧捆住。 当她拉住手上的丝线的时候,那原本很安静的棺材突然开始隐隐震动,那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震动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姚晴低喝一声:“沈陵宜,后面交给你了!“ 沈陵宜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手上的古铜钱再次幻化成一把古朴的铜剑,蓄势以待。 姚晴一扯手上的丝线,那些穿在丝线上的银珠顿时飞快地游走起来,一边游走一边还不断发出绚烂的银光! 姚晴清喝道:“收!” 那银光闪烁的丝线突然停顿了一下,又在瞬间勒紧了棺材板,只听轰得一声,棺木开启,从棺木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红衣女人。她身上的肉已经全部都腐烂了,在跳起来的瞬间,那些腐肉都被她给甩在了地上。 沈陵宜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紧紧握住剑柄,剑锋平直,手臂肌肉绷起,把手中剑用力钉入了那个红衣女人的身体! 他这一剑耗费了极大的力量,不但一下子穿透了红衣女人的胸口,还直接把她又钉回了棺材里。 只听砰地一声,那朱红色的棺材盖子又重新翻了回去,棺材地步上突然渗出艳色的鲜血,棺材里也响起了凄厉而尖锐的叫声。 沈陵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臂再次用力,又是一剑从上至下捅了下去,那凄惨的尖叫终于停住了。 姚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啊,陵宜弟弟你这专业技能学得很扎实啊。” 光是看他那力量和动如脱兔的敏捷身手,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轻易练出来的。纵观玄门的年青一代,还真挑不出第二个能跟他媲美的人来。 众人不禁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还能业务不精吗?昨晚人亲爹可是直接拉自己儿子出来一个人抵挡飞僵,那么熟练,就知道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了,沈陵宜也肯定不是第一次被亲爹坑了。 第138章 补习 沈正清身上的唐装已经被烧坏了,虽然还能蔽体,但也有碍观瞻。尤其是他那头又黑又亮的束成一束垂在身后的头发,已经被烧得零零落落。他只能随意拿一把开罐头的小刀把它给割断。 他身上被烧伤的地方很快就起了一片片水泡,涂上烫伤药膏,还油光发亮的。现在已经进入夏季,虽然白水林这一带气温比较低,但还是要尽早送医院救治,免得烧伤的伤口发炎。别说沈正清,当时参与列阵的另外八位长者的情况也都跟他差不多。 沈正清道:“好了,我们把最后一点收尾结束,立刻就离开这里。有些比较不太要紧的行李都丢了吧,尽早回去。” 他们从林区外围徒步进入白水林深处,花了整整三天,而回去的路总是要好走些,尤其是为了减轻负重,他们把那些锅碗瓢盆都给扔了,只留下了数量刚好够用的帐篷。 回程的几日也不做饭了,尽量把时间花在赶路上,饿了就啃几口压缩饼干之类的方便食品充饥,渴了就喝几口水,随着食物的消耗,每个人身上的背包也越来越轻,终于在两天之后的上午坐上了回去的专车。 这几日风餐露宿的,走的地方也荒无人烟,突然回到了人流息壤的大城市,还真有小山村人民进城的期待感。 几位玄门大能身上的烧伤看上去比较恐怖,立刻就送进了当地医院救治。 他们就坐在病房区外面等待。沈陵宜身上的一点皮外伤都已经结痂了,他觉得也没必要去看医生,再说就算去挂了号去检查,他还解释不清楚这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包了几天绷带,现在伤口愈合了,干脆连纱布也不缠了,直接把那些长长的已经结痂的伤口露在外面。 偶尔有些阿姨奶奶辈的人物看到,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 聂棠还听见有个阿姨嘴里念叨着:“好端端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就是不学好,学人混帮派……” 聂棠现在发觉,现代人的想象力真是特别丰富。 她看着沈陵宜随手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的纱布,那纱布上还沾着一点点血迹。 她微微眯着眼盯着,又双手握拳放在膝头,表面上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其实心里很想冲过去把他换下来的纱布全部给捡回去。 讲真,她从沈陵宜受伤开始,脑子里就天天考虑着这事…… 但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这样做了,大概就会别人当作变态来看。 她盯着垃圾桶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沈陵宜有点不懂她,就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推:“垃圾桶怎么了?” “啊,垃圾桶没事,就是我……”聂棠收回了自己有点恋恋不舍的目光,注视着对方那张俊美的面孔,“我在想,我都通过初赛了,你当时候还答应我是说,过了初赛就有奖励……我可以自己选奖品吗?” 沈陵宜臭着脸:“不可以自己选。你还想自己挑?” 万一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难道他还要无限制满足她吗? 这世上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聂棠又问:“那到底是什么啊?” 沈陵宜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别扭:“你不是微积分不行吗?我恰好是我学院里前三的,我给你补。就算你是块榆木,我也能把你补成及格。” 聂棠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啊?” 她还以为最多是请她吃顿饭,结果居然是……补课? “啊什么啊?”沈陵宜有点恼羞成怒,“不愿意吗?”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聂棠微微一笑,“你上次还说你很贵的,补课可是需要很多时间的,你不觉得浪费吗?” “……那你认真点,你又不笨,怎么这么简单的学科都不能考及格?”沈陵宜道,“要是我给你补完课,你期末都还考不到及格分,你可别说认识我。太丢脸了。” 说起来,复赛的时间还没定,按照以前的安排,多半是要安排在暑假。毕竟大多数参赛选手都还是学生。 …… 几位玄门大能的烧伤都算是中度,还需要留在医院治疗一段日子,再看看情况,最后很可能还得做植皮手术。他们这些选手都可以直接回去了,毕竟这次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一下子在自己的生活圈子消失太久也不太好。 聂棠虽被迫缺了好几节微积分的大课,可心不慌也不乱,觉得还能拯救一下。 当她回到家里,因为家中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聂嫣然还没回家,还在外地拍戏,家里也没什么人气。 唯有黄鼠狼很高兴地蹦进她的卧室,噗通一声跳上她的床脚凳,整个身体扁扁地瘫在那里,咔咔地叫着表示舒坦。 聂棠还得先打扫卫生,她直接把长发梳起来,拿抹布擦干净家具表面,然后拖地,怕不够干净,还连着拖了两三遍。 小白就飘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用长头发给她递个东西。虽然小白的长发被飞僵扯断了大半,变得残次不齐,可因为之前吞噬过分量比较足的游魂阴气,她的头发很快又长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聂棠打扫完家里,就去浴室洗了个澡,全身肌肉还是很酸痛,她干脆又在浴缸里多泡了一会儿。 等到这些都做完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天还没黑,但她打算先睡一觉再说。最近都没有睡饱过,还要跑来跑去,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有点支撑不起这样的高强度。 她把自己刚回到家的消息跟柏樱说了,告诉她,她下周一就可以回去上课。 柏樱没回她,反而是沈陵宜给她发了一张计划表,计划表是从明天开始算的,明天是周日,是第一次补课,然后周一到周五都划出了两个下午,也作为补课时间,综合一算,一周得补三次课。 聂棠看了看那张计划表,立刻表示,行,就按照你的计划走。 但是她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课表?” 他的计划表完美地避开了她有课的时间段,就算是女子防身术这门她从来不去的选修课也避过。 沈陵宜:“……” 他可没收藏她的课表,就是上次寝室长周睿把她的课表特别给他复印了一份…… 他原来想,要是聂棠敢推三阻四,阻挠他的补课计划,他就直接把课表甩她脸上。现在弄得他好像很关注她似的。 沈陵宜飞快地打字:“你不要总是想得这么多,现在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要是连大学都不能毕业——”他打到这里,又把刚打完的字全部都删掉了。 不行不行,这样好像显得他太关心她了。 说实话,她大学不能毕业关他什么事啊? “我同学周睿,就是上次去老实验楼探险那次碰见的,他有你的课表。”沈陵宜看了看这句话,觉得这下应该没什么了,把他自己从这件事上撇了出去,应该没问题了。 聂棠看到了解释,又问:“那明天去哪里补习?” 图书馆肯定是不太适合的,校外图书馆的自习室虽然能小声说话,可那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想占位都得找黄牛。 沈陵宜咬牙切齿地回答:“我家。” 第139章 体质很特殊 2更 其实也不能算是他家,更直接地说,是属于那只从凌晓若家里抢回来的布偶猫的新家。 本来他们下学期就是大四了,该实习实习,该找工作就要开始找了,就算不工作打算读研,那也必须得准备考试了。 沈陵宜本来就计划大四从家里搬出去住,他妈妈对猫毛过敏,家里从来不能养宠物,而猫也不能一直寄存在宠物店里吧,他干脆就在离学校不算太远的地方贷款买了个房子。周边设施齐全,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家宠物医院。 他现在已经能够独立接风水生意,剩下的贷款还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他最近出门都把布偶猫寄养在宠物医院里,现在终于可以接它回家,布偶猫可高兴坏了,兴奋地甩着尾巴朝他喵喵喵地叫。 他把猫接上,再去接聂棠站在他们约好的地方,翻着一本从旧书摊上淘来旧书,她翻书很快,稍微扫一眼就直接翻到下一页,可是她的眉尖一直都是蹙着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解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沈陵宜抱着猫,眼神扫过她手上那本旧书,说是旧书都不算,还不如说是破书,破破烂烂,书页全面都卷边了。 聂棠翻到书面的标题,举起来给他看。 于是沈陵宜看清楚了,只见上面写道:八字问命。 “……”他忍不住说,“那都是骗人的,写这书的人连神棍都不如,纯粹骗人,你看这种骗人的东西干什么?” 因为她到得太早了,就想反正还早,不如去附近逛逛,逛着逛着,就逛到附近的花鸟市场,正巧有个人在卖旧书。 一整个旧书摊上,就只有这本是用繁体字印刷的,再加上书名叫《八字问命》,她觉得这块她不是太懂,要不学习一下?结果粗粗一看,每一页她都挑出一点错误来。 沈陵宜直接抽走她手上的书,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又把布偶抱到她面前:“手套,给姐姐打个招呼。” 这是一只重点色布偶猫,全身上下绝大多数的毛皮都是巧克力色,唯有四根小爪是雪白雪白的,就跟带了手套一样。它现在已经长大了一点,有点胖嘟嘟的,但是性情还是很温顺黏人,看见聂棠立刻喵呜喵呜地软绵绵地叫唤,还伸出前爪,想要她抱。 聂棠立刻伸手,小心地把它抱在怀里,她伺候黄鼠狼都已经伺候出了心得,梳毛的技艺十分高超,手势也轻柔,手套立刻软软地伏在她的手臂,舒服地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回头我给你列个书单吧,玄学相关的书你也别去外面买,直接去玄门论坛里搜个帖子,有介绍几家玄门人开的书店,也能网购,就去那些店买。”沈陵宜道,“有些书特别好,又没再版,就只能在论坛上发帖求购,可能会有人卖。” 聂棠回答:“我玄门论坛的号给封了,也没办法再新注册一个。” 沈陵宜诧异地挑眉:“你被封号了?谁封的?” “黄老师。”聂棠把手机上的页面给他看,“喏,发小广告禁言一年。” 沈陵宜:“……” 沈陵宜:“你到底发表了什么言论会禁言一年?”而且还在刚注册的那天。 聂棠摸了摸手套的下巴,手套立刻配合地把脖子给抬起来,让她继续摸:“我给黄老师的星座学发表了一点个人看法,就被删帖封号了。” 黄老师的星座学。 沈陵宜懂了,这件事他还真的知道,没想到那位一上来就开怼的勇士竟然是聂棠。当时徐临川还专门把她那有理有据的一二三四点给截图了,他觉得黄老师根本解释不了,但还是想看黄老师如何狡辩。 谁知道过了没多久,黄老师就直接祭出了封号删帖大法。 所以说,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她。 她不知道情况,直接就撞黄老师枪口上。 “嗯……那你以后有什么买不到的书就跟我说,我看我家有没有,要再没有就再想别的办法吧。” 突然,沈陵宜恍然大悟:“等等,我记得,我表哥那件事最开始就是找了黄老师,还有学校实验楼的事,校长也是找了黄老师。” 聂棠顺着他的话笑眯眯地往下说:“凌晓若那件事,原本也是黄老师接的,不过他露了个面就走了。我和黄老师真有缘。” 沈陵宜摇摇头。 这是哪门子的孽缘啊。 也不知道黄老师还有没有听说这些事,不然可就好玩了。 …… 沈陵宜的房子是新楼盘,周边老小区比较多,所以生活倒是很便利。 手套一进屋子,立刻就蹿上摆在客厅的猫爬架,兴致勃勃地朝着他们叫了两声。 沈陵宜走进厨房,还顺口问了她一句:“你想喝什么?” 聂棠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也不四处乱看,只从书包里取出她的课本和笔记:“水就可以了。” 只喝水? 他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本来想直接给她倒进杯子,后来想了想还是倒进水壶里煮一煮。他妈总是唠叨说喝冰水不好啊,喝冰可乐更加不好,再加上聂棠妈妈是个演员,应该很养生。他都在考虑要不要买点枸杞给她留着泡水喝。 等沈陵宜把装着热水的杯子递给她。聂棠都忍不住笑了,现在这个大热天还喝滚水,他也是真的很有创意。 沈陵宜一看她笑,面子就有点挂不住了:“不是说女生喝热水比较好吗?” 聂棠笑着说:“嗯,没错。” 她从包里取出一盒药膏,郑重其事地说:“这个是我自己调的,你以后身上出现任何伤口,就要用这个药膏,尤其是那种流血的伤口。” 沈陵宜将信将疑。 男生总是比较皮,在幼儿园小学的时候就会打架了,等到后面读了男校,全部都是费洛蒙过剩的同性,想不打起来都难。 “你难道……”聂棠探究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很特殊?” 沈陵宜满不在意地回答:“不就是真阳之火?这也不算多离奇吧?” 命中带真火的极阳体质,非常适合走玄门修行这条路,虽然阳气太盛会有些隐患,倒也不是太大问题。 聂棠这下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便问:“你难道都没听说过借气还魂之命吗?” 第140章 她很喜欢他 3更 沈陵宜正翻开自己的微积分笔记,打算先给她划个重点,对于很简单的期中考卷都只能考三十五的学渣,最快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先把最大的得分点给先拿下,再查漏补缺,去补那些得分点比较小的知识点。 于是,他听见“借气还魂”四个字,还怔了一下。 他出身在玄门世家,按说所有的资源都是最好的,再加上沈正清只有他一个独生子,外面也没有任何私生子,沈家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在他身上。 可是他……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借气还魂的命格。 他抬头,看向了聂棠,只见她表情严肃,并不像在开玩笑,便问:“借气还魂之命,是什么?” 好了,这事情变得有点复杂了。 这就跟姚晴对她居然不知道最基础的六爻阵法,却对这么多难度极高的符篆了如指掌觉得奇怪一样。现代并没有借气还魂之命的说法。 有可能是因为这种命格的人实在太少,这种说法就慢慢失传了。还有种可能是,借气还魂的命格还有另一种叫法。 聂棠只能胡编造乱:“唔……其实我是有师父的,并不是真的全部都是自学。” 沈陵宜本来就不觉得她真的能靠在书摊里淘旧书就能自学成才。要是这样都行,大概玄门早就是那些出身在普通人家里的风水师的天下了。 聂棠说:“我师父是位高人,他没有正经收我为弟子,也没像一般师长一样从最简单的教起,就只是随意挑了些东西教给我,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陵宜打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所以你才不愿意拜我爸为师?” 其实之前沈正清专门帮叶家传话给她,倒也不是想要卖叶家什么面子,也不是想要用身份去压聂棠。他就是在委婉地试探,告诉她如果没有师承,她将来的路会十分难走,结果聂棠不接招。 沈正清自然也就不再提。 聂棠点点头:“是啊。” 她在古代是有师父的,虽然师父是放养,但是她作为符修的本事都是从师父那边学过来的,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在符篆一道比她师父要强上太多了。但师父如父亲,这可不能随随便便换的,一旦认定一位,终生就只有这一位师父。 “原来师父就对我说过,像你这种借气还魂的命格,大概就跟……那个《西游记》里的唐僧肉一样。” 沈陵宜差点被可乐呛到了。 虽然聂棠这个比喻很是不伦不类,但差不多就是这个问题,别说那些妖魔鬼怪都想要把他分而食之,就是有些图谋不轨的玄门中人也会私底下动歪脑筋。 沈陵宜之所以能平安长大,除了因为他命中带真阳之火,可以镇压阴邪,还因为他出身在沈家,两者缺一不可。 但若是那些玄门前辈对他这种特殊体质产生了窥探之心呢? 沈陵宜倒是没想这么多,如果真的像聂棠说得这么严重的话,为什么他父亲从小就对他放养?根本不担心他在外碰到危险。 还有他的叔爷爷沈玄凌,按照师承辈分他得喊他一声“师爷”,也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沈玄凌是玄门目前辈分最高的老前辈,深居简出,根本不过问外面的事情。再加上他年事已高,上了一百岁,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 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师爷都没提过,难道他们都还不如聂棠懂得多吗? 如果说他是唐僧肉,他反而觉得聂棠才是那个对他虎视眈眈的蜘蛛精。 聂棠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太相信她的说法。她又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受过伤,然后发生一些很惊险的事情过?” 沈陵宜沉吟了片刻:“我印象中倒是有过……” 他父亲很忙,母亲身体又不太好,没法每时每刻盯着他。他小时候比较调皮,有一回在楼上玩,玩着玩着,皮球就掉到一楼去了。他就想自己下楼去捡。 结果他还没靠自己摸下楼梯,就直接一头栽了下去,最后是滚到一楼的。他额头擦破皮,手上腿上都流血了,可当他艰难地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眼前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朝他扑了过来。 当时,是他周岁时候,沈玄凌专门给他挂在脖子上的古铜币亮了起来,驱散了那阵黑影。 “所以说,就是这枚古钱币救了我一命啊。”沈陵宜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就算我有时候觉得戴着很娘,但是也没摘下来过。” 聂棠紧紧盯着他手腕上的古钱币,不由摇了摇头。 不知为什么,当她第一次看到这枚古钱币的时候,她就感觉很不好,这是一种直觉,真要说具体的,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陵宜把他划好重点的笔记拍在她面前:“快点学习,不要总想着偷懒!我跟你说,你要是期末还敢考出不及格,我就——” 聂棠侧过脸,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安静地注视着他。 沈陵宜这一句话就说不下去了。 就算她还真的又挂科,他也拿她没办法,难道还能因为她挂科这种事而揍她吗? …… 幸亏聂棠聪明,只要她肯把心思放在一件事情上,那件事还真不至于结果太凄惨,沈陵宜看了看她独立写完的大题,曲面积分是难点,她已经能把分数给拿下了。 他在她做题的时候,也把自己缺的作业给补上了,然后伸了个懒腰,再一看手表,已经十二点了。他就提议:“出去吃个饭?” 聂棠乖乖地应了一声,就把手上的笔给放下了。 沈陵宜站起身给手套倒满了猫粮,还奖励了它几根小鱼干。手套很听话,他在忙的时候从来都不打扰他,只有他空闲下来才会跑过来让他抱抱摸摸。大概是在凌晓若那里受了太多苦,它特别特别的乖巧,跟别人家的猫主子完全不一样。 他拿好钱包,去玄关换鞋:“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这可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叫‘都可以’。”沈陵宜嘀咕了一句。他觉得聂棠有时候怪怪的,就是说话和做事条理根本就不像个现代人。 聂棠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那就吃你喜欢吃的?” 沈陵宜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他觉得自己也没想太多,但他真的觉得她这是喜欢自己喜欢得欲罢不能了:走他走的路,吃他喜欢的东西,啥事都没,还专门做了一瓶药膏送给他。 第141章 喜欢的类型 4更 自从有沈陵宜给她补习数学之后,聂棠已经不必再去参加柏樱的“数学补习小组”。柏樱还当她直接放弃,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期末考试吗?我觉得你还能挣扎挣扎,要知道就算补考考满分最后也只有六十分啊。” 聂棠莞尔一笑:“没有啊,我最近每天都做柏老师给我准备的习题。” 她还真的把之前柏老师送给她的习题本拿了出来,翻给她看。虽然她还没把上面的每一道例题都融会贯通,但几个必考的知识点都已经十拿九稳了。 柏樱发着愣,把她那本习题精解给翻了一遍,抽气道:“感觉这书页都要给你翻破了,抖一抖都能掉出来!” 她托着下巴,又探究地看着她,追问:“但是那也不是你抛弃我的原因,你看你好久都没有跟我出去逛街吃小吃了,你确定要抛弃我吗?” 聂棠笑道:“并没有,那等下下课就去逛街呗。” 自古女人都喜欢逛逛逛,然后买买买,哪怕有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必需品。 柏樱欢呼一声:“好啊,等我问问表姐,她失恋了嘛,而且最近还在赶论文,我怕她一个人在寝室憋自闭了。” 聂棠这边也给沈陵宜说了一声:“今天我得晚三个小时过来,可以推迟补习时间吗?” 她就是这么问问,如果沈陵宜不同意,那也只能取消掉这次补习了,反正就是少一次而已。 沈陵宜这边给她回复了一个语焉不详的“嗯”字,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觉得他很有可能现在正在忙,也就把手机收起来,等待这节课结束。 其实沈陵宜这边一点都不忙,非但不忙,还没事做。他搞定了房子,又申请了下学期开始走读,就基本不怎么回寝室去住了。 手套正趴在他的膝上,把身体卷成一颗毛球,他把该后面该交的作业都交了,平时基本功就扎实,越是到了临近期末的时候就越轻松——别人还要临时抱佛脚熬夜通晓复习,他连复习都省了。 他现在有点气。 都只能考三十五分了,算是学渣中的佼佼者,怎么还不按时按点过来补课? 难道还要他逼着她学吗? …… 聂棠近来忙,也是在周皓轩事件后第一次见寇真真。寇真真看上去倒还是跟原来一个样,并没有柏樱所说的“憋到自闭”。 寇真真看见她,伸手把长发拨到耳后:“听说你上两周去参加比赛了,结果怎么样?” 她现在也算是跟玄门这个小团体有了交集,再加上沈陵宜之前跟她的导师请假来着,她大概知道玄门内部是有一次比赛。 “就是过了初赛,复赛还得等暑假。”聂棠也没说得太清楚,反而又问了一句,“是沈陵宜告诉你的吗?” 寇真真笑着嗯了一声:“他说要去比赛,刚巧你又在这个时间请了假,我就猜到了。” 聂棠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问:“我感觉他好像有点喜欢你?” 她向来都对人的情绪和心理非常的敏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在还没进入修真界时,父母病逝,寄人篱下,小小年纪就要学会看人脸色。 等到了修真界,她以为终于可以不必揣摩别人的心意看人脸色吃饭,却又发觉,宗门里更加是一个看人下菜的地方。 她一直都不是什么愤世嫉俗又清高自傲的人,她很有眼色,惯会观察猜测别人的心思,守着自己固有的底线就足矣。 寇真真啊了一声,伸手捂住脸:“你别瞎说。” 柏樱幽幽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喜欢表姐本人,毕竟要是喜欢早就追了吧。我倒觉得他喜欢的就是我表姐这个类型。” 这就跟聂棠所想的不谋而合了。 于是聂棠问:“那学姐属于什么类型的?” 柏樱挽住她的手臂,笑道:“哈哈哈,你现在怎么不说我是歪门邪道了?是想求我给你解惑了吧?我偏不说!” 她直接把她拉进街上一家卖服装的小店,那家小店虽然款式不多,但是质量都不错,面料都是棉麻真丝羊绒,就算是穿去实习也不会露怯。 柏樱选了几条裙子,都觉得还不错,就比在自己身上看是不是衬肤色。她自己试了还觉得不够,非要寇真真和聂棠一起来试。 寇真真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你喜欢你就自己试吧。” 柏樱嘟着嘴:“你看你总是穿着这些保守的衣服,都不觉得跟不上潮流,很土气吗?” 前几年的确是流行过一阵森女风,还有小碎花田园风,可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些早不流行啦。 还有留一头黑长直发,多死板,就是那些钢铁直男才喜欢得要命。 她就喜欢那种霸气外露的白骨精冷艳风。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着寇真真。原来柏樱不提起,她倒没发现寇真真一直都穿着清纯气十足,就算走出校园大家都只会当她还是学生,再加上一张巴掌脸,就特别显小。 寇真真被她看到有点不自在了,躲闪了一下:“我是哪里不对吗?你总是看着我。” 聂棠沉吟道:“我在思考一件事……” 她觉得自己有头绪了。 …… 沈陵宜打完一局游戏,就跳出界面看一看时间,随着三个小时的期限越来越临近,他觉得这游戏打起来有点没劲。 聂棠该不会迟到吧? 虽说她最近是努力补习了,可这水货一样的水平他根本就看不上,充其量也就是能通过考试罢了。 所以说,她这就开始自我膨胀,觉得不需要补习也能过关了? 他不耐烦地敲击着面前那本《大学微积分》,觉得很有去亲自抓人然后质问她的冲动——当然,这纯粹是因为他不想要自己的努力全部白费,并不是因为他有别的什么想法。 沈陵宜一下子站起身,原来正伏在他膝盖上的布偶猫手套被甩了下去,轻盈地用小爪子在地板上轻轻一按,又弹了起来。手套对他这种什么都不说就把它给摔下去的行为抗议地喵喵喵了几声,然后甩着尾巴,回到自己的猫爬架上。 沈陵宜出门前看了看天色,还顺手带上了一把伞,可等到他坐电梯下口,出了一楼的大厅,天色完全暗了,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沈陵宜根本没防备,直接被雨水给打湿了,又臭着脸撑开了伞,迈开一双长腿往外走。 正好在门禁的这里,逮住了正在站在保安岗亭的雨棚下躲雨的聂棠。 他皱着眉,直接走上前把伞遮到她的头顶,也遮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你……算了,先进去再说吧。” ------题外话------ 聂棠:既然喜欢贤妻良母清纯可爱型,那我改变策略还不行吗? 聂棠:最近也是看了很多参考书,其中《霸道少爷的小娇妻》,《傲娇少爷的水芙蓉》给了我非常多的灵感…… 第142章 神秘小纸片 5更 就算再没有绅士风度,也不可能让一个女孩子在楼下淋雨。这点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聂棠抱着书包,一头长发也湿淋淋的,发梢还不断往下滴水。她钻进了伞下,轻声感叹:“这雨下得好大。” 沈陵宜哼了一声,主动用手臂围过她的肩,让她不被伞沿的雨水打到,抱怨道:“你要是不迟到,就不会碰到这么大的雨。” 聂棠轻轻地笑了一声,侧过头低声说:“真不是想要逃补习啊,就是觉得有点累,正好柏樱约我出去逛街。” 她说话的嗓音本来就十分柔和,低低的,就像一阵夏日熏风吹入他的耳廓。她的气息也是香香甜甜,前调是那种很清新的花香,中后调则是一股清爽的草药味,只是这淡淡的香气又因为雨水的浸润变得湿漉漉的。 沈陵宜觉得耳根有点痒,稍微往边上让了一下:“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你也不想挂科去参加比赛吧?” 他就搞不懂这些女生,怎么整天就喜欢逛街?当然他妈妈也是这样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拉着他作陪,逛上整整一天,把同一条裙子试上好几次,在镜子里前照后照,还反复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于是他回答,好,好看,买买买。 他妈还要骂他敷衍了事,不敬爱父母。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她都一直都不说话,还一直低着头,沾了水的睫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眼皮上。 沈陵宜又在想是不是他刚才哪句话说得重了,让她不高兴,所以她一直都不说话?他前前后后就只说了两句话,都没开口指责她无缘无故爽约——不对,也不能算是爽约,但就是把他们的约会推后时间。 整整三个小时,他都白等了,这都还没不高兴! 沈陵宜气闷一下,还是尴尬地没话找话说:“你……冷不冷?” 聂棠抬起她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睛,瞟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摇了一下头。 “……”沈陵宜觉得这气氛不对,对方还不配合,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救场,“你最近开始锻炼身体了吗?” 聂棠还是摇头。 唉。 正好电梯门叮得一声开了,沈陵宜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她先出去。他住的商住小区是那种一梯两户的,他住在回廊的尽头,而电梯附近的那户并没有人入住。 沈陵宜打开门,又把她带到浴室门口:“那先冲个热水澡?” 聂棠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微笑问:“可衣服呢?” “……先穿我的吧。”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湿哒哒地坐在那里做数学题吧,到时候感冒发烧万一还有肺炎,是不是还要算他的? 再加上,聂棠就是一个弱鸡体质。 要是徐临川,他根本就懒得操心,爱咋咋地。 他在自己的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套睡衣来,藏蓝色的真丝厚缎,质地也很好,就是这套睡衣在被他妈买回来后他又猛蹿了几公分,衣服小了,穿着有点不太合身。 就在他把衣服放在浴室门口,清楚明白地跟她说过之后,突然就感觉了一丝不太稳定的气场波动。 他也不顾自己身上还是湿漉漉的雨水渍,打开门往空荡荡的走廊外面看出。只见刚才已经关上的电梯门是敞开的,楼层数字牌上还是显示着电梯在这个楼层中停。 因为这片楼盘是新造的,小区管理也比较严密,每个用户只能把电梯刷到自己的那层楼。既然刚才电梯门都关上,那应该直接回到一楼的大厅才对。 沈陵宜走到电梯间外,又看了两眼,只见那敞开的电梯空空荡荡,里面什么都没有,过了两秒,电梯门又重新关上,然后回到了一楼。 “是我错觉了……?” 他嘀咕了一句,只当最近期末考试临近,他都被感染得有点紧张,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就在他回进自己家,还把门给退上,大门上的电子锁发出一阵锁死的声音后,一张薄薄的纸片从电梯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那张纸片被雨水打湿了,变得有点软,但它就像人类一样伸手抹着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企图把自己给擦干。 …… 聂棠拿着签字笔,在写自己的微积分作业。柏老师已经结束了本学期的所有知识点,开始给他们发往年的考试卷,让他们自己查漏补缺。 一共发了四份,接下来还有四周的课时,每周精讲一份卷子,就可以考试了。 她做着做着,就开始微微皱着眉,还习惯很不好地开始咬笔尖。 沈陵宜在帮她检查她之前做完的那一份,偶尔还会拿纸笔演算一下,他突然问:“你之前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男生大多有点粗心大意,但他对于灵气波动、还有周边环境变化都非常敏感,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知晓。 他的父亲也夸他这习惯非常好。 但凡走上玄门这一道的,总是会遇到一些离奇而又危险的事情,时刻保持警惕心,从不掉以轻心,才是真正的保命秘诀。 实力再强,若是不够小心谨慎,很容易阴沟翻船。有时候这船一翻,就是会牵连到许多条人命,不光是自己的,还会波及到顾客和周边路人。 聂棠不明所以:“我对阴气还有阴邪之物都比较敏锐,但是我完全没有感到这种东西。” 难道还真的是他神经过敏不成? 沈陵宜把她做完的那张卷子放下,又拿起铅笔,帮她把写错的解题步骤给圈出来,最后一算分数,不但及格了,还有七十多分。 他顿时就觉得,他的努力果然没白费,虽然这七十多分还是很烂,但是起码翻了一倍啊! 他兴致很高地把卷子还给她,表扬道:“有进步,总算能及格了,等下你把手上的卷子做完,就把我圈出来的地方再重新算过,要是不会我再教你。今天把这四张全都做完,保你上八十!” 聂棠:“……”她不想今天就全部都把卷子给做完啊! 明明可以在一个月内每周做一张的,为什么要在一天之内全部写完? 聂棠抗议道:“可我不想——” 沈陵宜立刻打断她:“不,你想的,你现在应该感觉了数学的神奇和美妙之处了吧?” ……她完全没感觉到! ------题外话------ 突然想到一个关于净网的问题,要求杜绝早恋和一切不健康的风气,我就觉得我这真是特别健康啊,学霸男主帮助学渣女主(其实是文盲女主)补习,带领她摆脱文盲的大帽子。周末就要加更,还有订阅红包,大家看完记得领一下。 至于感情戏,虽然还是进展很缓慢,但是应该已经能看出,其实男主开始有点喜欢女主了吧?攻略完成进展(1/3) 第143章 小纸人 总算沈陵宜还到没有见到喜欢的学科就泯灭人性的地步,等窗外的天色完全黯淡下来,他主动站起身说:“休息一下,我看看有什么外卖……算了,还是自己做吧,这么大的雨,外卖也很难叫。” 外面的雨既然气势磅礴地冲刷着整个世界,从落地窗看出去,外面乌云翻滚,密布的云层中偶尔还有闪电光划过。 整座城市被这乌云压顶,那些高大而坚固的建筑物在这风雨飘摇中显得有些渺小孱弱。 聂棠低声说:“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渡劫一样。” 就在她熟悉的那个古代修真界,到了后期几乎没有修士再能渡劫飞仙,天地间灵气渐渐匮乏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渡劫的天梯已不存在。 可是看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阵势就跟渡劫飞仙才有的阵势差不多了。 沈陵宜站在她身旁,笑道:“你是不是也被徐临川传染了,开始看那些修真小说?”他还拿出手机,给外面铺天盖地的云层拍了张照,可是等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又蹙起了眉:“不太对啊。” 他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聂棠看,大概是他拍照的角度选取得好,拍出来的云层正形成一头张口鲸吞的野兽形状,那野兽形如牛,四根獠牙,身上的豪刺倒立。 “梼杌?”聂棠也有点诧异。 梼杌是《山海经》中十大凶兽之一,西山经篇形容它“其状如牛,白身,四角,其豪如披蓑,食人”。 其实不光是沈陵宜拍到了这样的照片,光是他们的朋友圈都冒出类似的声音:“这是哪位大佬在渡劫?这阵势有点可怕啊!” “不过应该就是巧合吧,”沈陵宜说,“至于这到底像什么,你说像梼杌,我还说像混沌。” “……可混沌没有头。” 沈陵宜没想到会被她这样吐槽一句,失笑道:“好吧,你晚饭想吃什么?我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存货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冰箱里的确是没有太多存货,除了一块火腿肉,一把小青菜,两个鸡蛋以外,竟然就只有一点米面。 他原本还想让聂棠点菜来着,结果就只剩下这点东西,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看来还是只有外卖……” 聂棠笑道:“还是我来做吧,面条可以吗?” “你还想吃面条?”在白水林那些日子难道还没吃腻面条吗?反正他现在看到面条就一点都没有食欲。 “那就炒饭?” 不是面条就是炒饭,只有这一点材料,就算想做一份咸肉炒青菜都不够。 聂棠拿起围裙,直接系在身上,又把长发一把扎起,在脑后挽了一个小髻,看上去特别的利落。 沈陵宜想了想自己擅长的唯三道菜:拍黄瓜,西红柿炒蛋和泡面。 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要上前献丑了。 正好在这时,手套踩着轻盈的步子,正偷偷摸摸溜进厨房,嘴里还呜嗷了一声。沈陵宜低头看了它一眼,弯下腰去问它:“怎么了?” 手套从来都不喜欢进厨房。他的房间,还有厨房,都是划在它平时溜达的空间之外。 布偶猫扬起头,小声地喵呜喵呜地叫着,一边把紧紧按在地面的爪子挪开,露出了被它踏在脚下的一张纸片。 沈陵宜捡起那张纸,大概沾了水,那张纸片变得有点发软。他诧异地拿起来对着厨房的吸顶灯看了看,没发觉这有什么特殊的,大概就是那种a4打印纸裁了一半的纸片而已。 他还问聂棠:“这是你的草稿纸?” 他做数学题都不太需要草稿纸,只要在纸上直接列出演算步骤,然后就能心算出答案。 聂棠看了一眼那张很普通的白纸,不太确定:“可能吧。” 她停顿了一下,又问:“但是怎么会跑到厨房里来的?” 沈陵宜一把抱起手套,把整个厨房都让给她:“大概是手套调皮,觉得这草稿纸是它的玩具。” 他捏了捏布偶猫软绵绵的小爪子,教训它道:“别碰姐姐的东西,她的东西可不是你的玩具,知道吗?” 手套超级生气地甩着尾巴,抽打在他的手臂上,可惜它就是一只弱弱的小奶猫,就算已经完全表露出了它的气愤和控诉,沈陵宜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还以为它是在撒娇。 …… 手套站在猫爬架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桌上那张纸,一双海蓝宝石一般的猫瞳散发着幽幽的光。 过了许久,那张横躺在桌面的纸片动了动,翘起来其中一个角。手套立刻尖利地叫了一声,喵呜一下从猫爬架上扑到了桌面,狠狠地用爪子按住了那张蠢蠢欲动的纸片。 正好厨房里,聂棠正把哗啦一声,将吃剩的米饭倒入了热油中,又把调好的蛋液倒了下去,她就算颠锅做个炒饭也用上了灵力,用灵力把蛋液分离开来,精确地包裹住每一粒米饭。 她这边灵力产生波动,沈陵宜也感觉到了,就转头望她正站在锅灶前的身影看去,而她的灵力波动,正好完全掩盖住从那张被压在手套脚下的纸片的异动。 嗖得一声,纸片从手套的爪子底下滑了出来,轻盈地顺着桌子的一条腿滑到了地面,然后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开始自己把自己进行精细地折叠,在数秒种之内,它就把自己折成了一个小小的机器人,脑袋是正方形的,要是在它的脑袋上按一下,还能跳起来。 手套又凶狠地喵呜了一声,从桌子跳下,想去抓那只纸人。 可纸人哗啦一下躲进了柜子和墙壁之间的间隙,猫的爪子根本伸不进去。 它用力挠了两下柜子,还是不行,又焦急地晃着尾巴在原地打转。 沈陵宜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一直都很听话,他有时候画图纸画到半夜,它也卷着身子睡在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的地方,安安静静的。 他只得把它又放回猫爬架上,还往它爪子底下塞了一个磨爪子用的玩具,让它自己玩。 手套弓着背,背上的巧克力色的猫毛都炸了起来,朝他呼哧呼哧地发出威胁的低吼,尖尖的耳朵也直立着。 沈陵宜拍了拍它的脑袋:“别闹!” 正巧那个小纸人躲在柜子和墙壁的缝隙里,还朝它挑衅地勾了勾手,气得手套一口咬住了爪子底下的玩具,恨不能把这玩具当做小纸人来嚼。 ------题外话------ 猫:如此鱼唇的人类! 第144章 陷入幻觉 2更 聂棠的手艺很好。 她做的炒饭竟然还是黄金蛋炒饭,每一粒米饭都被金黄的蛋液包裹着,再在米饭上堆上一些切成丁的咸肉,和白灼的小青菜,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沈陵宜心想,幸亏他之前没把话说得太满,比如说晚饭他包了,要给她露一手之类的。 那就只能是自取其辱。 拍黄瓜和西红柿炒鸡蛋能跟黄金蛋炒饭比吗?当然不行! “你……原来真的会做饭啊。”沈陵宜讪讪道,“做得挺好。” 聂棠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会啊,这是我的老本行嘛。” “这又是你的老本行?” 他记得她当时在白水林搭灶台生火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倒是没说画符是她的老本行。 这年头,他还以为女生都不会学做饭了。 至少他妈那做饭的技能大概是就只把黑暗料理这块给点了满点,他小时候还因为食物中毒送医院过。 后来他爸终于“以房子太大,还是请两个阿姨吧,这样不那么辛苦”为理由,请了一个烧得一手好菜的阿姨,他们一家才彻底解脱了。 沈陵宜尝了一口蛋炒饭,也不多说话,立刻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再夹起一根白灼小青菜,放进嘴里之后觉得青菜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等他面前那一大盘炒饭快要见底了,他才发觉聂棠就一直看着他吃,自己面前那一份都没动过筷子。 他顿时有点尴尬了:“……你不吃吗?” 聂棠笑眯眯地支着下巴看着他:“看你吃,感觉明明很普通的食物都变得好像很好吃一样。” 她穿着他的睡衣——虽然说,这套睡衣早就是他穿不了的,但是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大,她只能把袖子卷了好几层,裤脚也同挽起,才能不显得拖拖拉拉。当她撑着下巴的时候,睡衣包裹之下的锁骨就露了出来,只有那么一小截,可看上去却很深。 现在穿着他的睡衣坐在他的新家里的聂棠,的确带给了他一股剧烈的冲击感。 而她亲手做的还真不是普通食物。 就算是高级厨师,也未必能抄出这么品相完美的黄金蛋炒饭,毕竟要让蛋液恰到好处地包裹住每一粒米饭,这是很难以实现的问题:蛋液在遇热之后就会迅速凝结,如何颠锅,如何颠勺,这对一个厨师的手法要求实在太高了。 能做高级菜肴的厨师也不会去做一碗蛋炒饭。 聂棠笑说:“其实画符丹道都跟做菜一样,虽然有配方,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配方一板一眼的做,每个人的手法都不一样,手势轻重也不同,好比书上告诉你,把晾晒好的药片切片,就要用锋利单边小头刀斜着切,但是为什么不能用银刀切,为什么不能竖着切。再说斜着切是好看些,可是药材最重要的是药效,又不是外观好看。” 她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突然站起身来:“我觉得——” 不对劲! 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和不自然地拉伸,令人头晕目眩,屋外的那头形状犹如山海经中凶兽梼杌的云层正冲到这幢高层住宅外面,用它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注视着屋里的场景。 沈陵宜伸手按在了手腕上的古钱币上,可是古钱币只亮了一下,那光芒顷刻熄灭,变得黯然无光。 …… 聂棠痛苦地蹙着眉,她隐约能够感觉到,目前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其实有点莫名熟悉。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呢? 她想要睁开眼,可不管怎么努力,如何挣扎,她都觉得眼前似乎蒙着一层白茫茫的薄雾,让她无法看清。 终于,在她不懈的坚持下,她终于清醒过来,耳边还伴随着一阵阵耳鸣,嘴里还有一股甜腥味。她舔了舔嘴唇,用力地撑起一条胳膊,想要起来。 身边立刻有人叫道:“小路,你可终于醒了,刚才担心死我了!” 聂棠愣了一下。小路?那是在叫她吗? 她直觉眼前的一切都不太对劲,可是当她想要去思考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脑袋就跟灌满了水一样,沉甸甸的,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聂棠皱着眉,抬起头看着刚才跟她说话的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短发,头发染成了漂亮的栗子色,柳叶弯眉,还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她的皮肤很好,又白又透,脸颊上还泛着粉红。 当她打量着对方的时候,那女孩子也在打量她。 她甚至还轻轻地伸手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小路,你睡傻了吗?怎么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聂棠又舔了舔自己的口腔内壁,还是一股血腥味,然后环顾四周:屋子里贴着墙纸,是米白色的,两扇窗户都敞开着,可以听见外面的鸟叫声,屋子里有两张床,她现在就坐在其中一张上,不远处还有一台壁挂式电视机。 聂棠慢慢支撑着踩在了脚下的地毯上,然后走到那两扇敞开的窗子前面,往外望去。楼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就是一个小小的园林庭院,小小的亭子下是一个小小的池塘,亭子边上还有假山。 她闭上眼,又慢慢地深呼吸着。 那个女孩子看见她这一句话都不说,脸色很苍白的模样,忍不住问:“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前台,请这边的医生来看看?” 前台,还有医生? 聂棠又往回走了几步,目光落在她刚才躺过的那张床铺边上的背包。她大步走到背包前,直接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包里的东西其实并不太多,只有一张身份证,一个钱包,还有一支唇膏和两包纸巾。 她拿起那张身份证,看着上面那个板着一张脸但还勉强能够看出五官非常精致的女生,而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路影。 聂棠放下身份证,又打开钱包,只见钱包里有一点现金,但是不多,就只有两三百块的散钱,有两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名片,这名片是穹海水疗度假中心的,底下还有一排联系方式。 那个女孩子见她一直都不说话,可是看上去特别古怪,立刻就拿起电话想要给前台打电话。 聂棠转过头,盯着她拿着电话听筒的手:“李希然,我没事,不用打电话。” 李希然还是没把电话给放下,只是探究地望着她:“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聂棠微微笑了起来,“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罢了。” 不错,她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掉进一个幻觉构成的虚拟世界中了。 第145章 新剧本 3更 对于这种用人的幻觉而构筑出一个新世界的做法,她可是很熟练的。之前对付周皓轩,还有大学城那些混混,她都用过,可是这一回,却被人反将了一军,利用她最熟悉的手段来对付她自己。 而那个把她投入幻觉的人比她还要狠,直接抹掉了她的记忆,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手段固然高明,甚至她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抓住时机出手的,但是他犯下了一个很小的错误。 这个错误或许就只是芸芸众生的一粒灰尘那般微不足道。 这个错误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保留了她的大部分容貌特征,她还是有着跟原来一样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只是脸色发黄,嘴唇颜色有些偏白,眼角下方那一颗鲜红的小痣也不见了。 那个人或许是想给她留下一点对现在这个身份的熟悉感,让她对自己这个新身份深信不疑。可究竟什么才能带给她熟悉的感觉?当然是跟原来非常相似的容貌了。 就在刚才,她翻开背包的时候,她已经接收到现在的新身份:路影,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小白领,因为失恋而和朋友李希然一起出门度假,最后选择了穹海水疗度假中心。 当然,这都是最浅层的信息。而再深挖下去,两个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的女生为什么会来这种……老年人群才会喜欢来的地方? 度假?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疗养,那是真的。 因为路影发现自己从大学一年级开始交往的男朋友是个渣男,脚踏两条船。路影最近发现自己食欲不振,例假又没来,就去医院检查了,发觉自己怀孕了。 于是,路影觉得,虽然自己还没准备好,但这到底也是一条小生命,她想把它带到人间,就跟男朋友商量。 结果男朋友直接把她给拉黑了,电话打不通,微信发不出去,就是去找他的朋友,那些朋友也没有办法,劝她还是好聚好散。 其中一位朋友,还透露出,就在他们交往期间,她的男友其实还另有情人。 路影一气之下,直接就跑去医院,把还没成型的胎儿给打掉了。 所以她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身体比她原来还要虚弱得多。 聂棠对于渣男还有他的新欢旧爱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的想法向来都很直接:她该怎么破解眼前的幻觉,然后会到正常世界? 按照那个幕后之人抹掉她记忆的做法来看,她可不相信,那人会这么好心,会让她一直在这个环境优美的水疗中心疗养。而如果在幻觉中碰到危险,最后发生意外,她可能就会彻底被困死在幻觉里。 还有……当时沈陵宜也在,他会不会也跟她进到同一个幻觉里面? 如果是,那么这个幕后之人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她还是沈陵宜?如果不是,她会受到袭击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她在这次的玄门新秀大赛上出尽风头,还是因为这个幕后黑手就是小黄的前任主人? 等到聂棠把整件事思考完毕,她就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李希然:“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李希然是路影的好朋友,还是那种交情有差不多十年的朋友。 路影因为长相姣好,为人比较高傲,对外人总是摆出一副高贵冷艳、冷若冰霜的架势。聂棠在模仿路影的语气说话。 路影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着捧着长大,说话毒舌又不太客气,就是对待身边的人也不外乎如此。这点跟聂嫣然很像,都属于情商可以划入可悲那一类的人群。 就在聂棠说完这句话,李希然立刻笑道:“好啊,其实我也饿了。” 李希然的表情虽然是在微笑,可是仔细看,就能看出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很不自然,像是在假笑。她一边假笑,一边还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她。 如果真是十年好友,在明明知道朋友身体状态不适的情况下,应该是担忧占上风,而不是一边观察她一边在怀疑着什么。 聂棠提起放在床边的背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有纸和笔吗?” 李希然愣了一下,完全没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纸和笔,没有吗?”聂棠微微蹙起眉,她刚才走到窗户边上的时候就留意过了,房间里那张书桌上并没有纸笔,只有一本宣传册。 李希然立刻道:“有的,当然有!”她从包里掏出签字笔还有一本粉红色的便签纸:“你要这个干嘛?” 聂棠回答:“我想写日记。” 从她们所住的客房到一口的餐厅,必定会经过水疗中心的大堂。聂棠又顺手从大堂前台那里拿了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笔。 李希然哭笑不得:“小路啊,你还真的想要写日记?” 路影这辈子就没有过写日记的习惯,从前在学校语文老师布置周记,一篇要求八百字,她能吭哧吭哧地憋上整个周末,最后写出来一堆语句不通的意识流。她高中分科选的是理科,理由是不必写很多作文,语文课还能堂而皇之地拿来写数理化生的作业。 聂棠把要来的本子和笔珍稀地放进自己的包里,又在思考,到底还有哪里能再找到笔跟纸张呢? 有了笔和纸,就代表她能画符,而符篆是她的保命技能。她才不会相信那个把她给扔进这幻觉的人真的会这么好心,只给她安排一个看上去像“虐渣男,打小三”的简单剧本。 就算是,她也没空去做这件事。 她和李希然走进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准备用餐的人数还是寥寥。大概有七八个团客,正坐在餐厅中心的大圆桌,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菜单,都是中年妇女。 当聂棠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她就听见那张圆桌上有人说:“看,她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怀上了还去堕胎的姑娘!”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克制,她听得清清楚楚,别说她听得一清二楚了,就连附近几桌客人都听见了。 立刻有人推了推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女人的手肘,阻止道:“别说了,人家就在边上听着呢。” “为什么不能说?”那个中年女人刻薄地开口,“既然做得出来就不要怕别人说,小小年纪这样不自爱,这能怪得了谁?” 劝她的人都很尴尬了,只是不停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因为她口中的那位“不自爱”的姑娘正朝着她们看呢。 “难道怪我吗?还是怪你?” 聂棠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她的笑声在这陡然间变得有点寂静的餐厅清晰可闻:“当然是怪渣男了。还有……”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希然:“你说,渣男的小三是谁?” 第146章 新剧本 4更 李希然的笑容变得更加不自然了,连脸色都变得有点发白,虽说她本来就很白净:“小路,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啊。” 她见聂棠并没有任何反应,又试探道:“其实我觉得,席周对你还是很有感情,可能你当时……嗯,太突然了,他有些接受不了。” 聂棠差不多心中有数了,立刻就变得兴致缺缺:“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爱他。” 她看着李希然,语气傲慢:“一个男人而已,人品也就这样,工资还没我高,这种男人满大街都是,谁要谁捡回去吧。反正我是不想要了。” 李希然微微低下头,埋在长长的斜刘海下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 聂棠立刻在心中给她标注上了评价:李希然,十分嫉妒她的‘好友’路影,疑似渣男劈腿的第三者。 还有那些团客会知道路影堕胎的事情,也是李希然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路影去过医院,就在家休息了一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去公司上班了。她根本就没有好好休养自己的身体。 今日她们到达这家水疗中间的时候,正是个大热天,再加上这家水疗中心在郊区,没什么出租车师傅愿意去哪里,毕竟回程路线长,而且还是空车回程,根本不划算。 要是肯加价钱倒是好商量,但是这价格加得实在太高,她们都觉得不合算,就决定辛苦一点坐公交车。 可公交站台离这家水疗度假中心也很远,两个人就顶着大太阳走了三公里。 刚进水疗中心,身体虚弱的路影就晕倒了,水疗中心本来就是给人度假用的,不但有室内游泳池,温泉池,桑拿中心,还有健身房和医务室。 医务室的医生立刻就赶过来,问还清醒的李希然,路影的身体状况,有没有什么家族遗传病。 李希然就回答,她没有什么家族遗传病,就是……最近刚堕过胎。说完这句话,她又立刻捂住嘴,大声道:“我不该说出来的,求你别告诉小路,她知道我不小心把这件事说出来一定会生气的!” 医生当然不会刻意把这件事给说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对于多年临床、见多识广的医生来说,堕胎,也不算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 他见多了。 可是医生没把事情说出去,在场还听见李希然说话的人却会议论,这才没过一天,路影的那点事都已经在整个水疗中心的客人之中传遍了。 聂棠不知道路影要是知道自己不过昏迷了一下再醒过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隐私,她会不会直接给气晕过去,不过她自己是毫无波澜的,她既然都知道眼前统统都是幻觉,当然不会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眼前那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是幻觉,坐在面前心怀鬼胎的李希然是幻觉,还有—— 她突然朝着左手边那桌情侣看去。那对情侣虽然已经点完了菜,可菜还没上,他们就一人拿着一个手机在玩,中间一点交流都没有。 那个女孩长得和寇真真很像,一头黑长直发,一张巴掌小脸,五官清秀,特别甜美。 而那个男的……长了一张厌世脸。 聂棠之前就总是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在说厌世脸什么的,但是她实在想不出这到底该长成什么样子。可是现在看到这个人,她大概有了很具体的“厌世脸”的概念了。 就算对着手机聚精会神,眼角和嘴角还在往下撇,一看就很丧的样子,用通俗的话来说,这小伙子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一副走在路上都能打瞌睡的模样,简直就像民国时期那些抽大烟的纨绔子弟。 不过她在想,这人会不会是沈陵宜呢? 毕竟哪有这么巧,这人的女朋友跟寇真真长得这么像,之前她还考虑过,沈陵宜是不是喜欢寇真真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呢,现在就幻觉成真了。 她盯着那一桌情侣看的时间大概就只有半分多钟,虽然李希然注意到她眼神飘去的方向,但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反而还低下声说道:“那一桌,男的还真有点小钱,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楼下逛,看到他们来办入住。” “这男的包是bv的小羊皮,钱包也是同款。”李希然道,“女的长得不错,看上去就是清新无害款,不过很难说,我看她在办入住的时候就一直四处打量,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猎物。” “不过据我所知,越是看上去无害又小清新的女人,实际上私生活越混乱。”李希然满意地做了个总结,“只有女人才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妖艳贱货。” 聂棠对这种八卦不太感兴趣,而且她很确定,寇真真就是那种小清新无害的女生,并且她是真的单纯。 而那个跟寇真真长得很像的女孩突然转过头,捕捉到李希然看着她的眼神,立刻朝她们笑了笑,然后不知道对自己的男朋友说了什么,那个长了张厌世脸的男人很不乐意地站起来,和女朋友一起朝她们走来。 “你好,”长发女生朝她们点点头,说道,“我叫闻翎雪,这是我……朋友萧岸,我们是来这里度假的,不介意我们来拼个桌吧?” 李希然笑道:“当然不介意啦,我还觉得我们就只有两个人,人太少了,不够热闹。” 那个叫萧岸的男人看了她们一眼,还是拉着一张脸,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又继续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闻翎雪一点都不在意男朋友没给她面子,反而很主动说:“你们是哪里人?我们是从江城过来的。” 李希然立刻说:“巧了,我们也是江城人。” 聂棠觉得,不知道算不算是她的错觉,她开始是有点怀疑萧岸是沈陵宜。但是她现在觉得,这个怀疑可能是错误的,因为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反应,就只低着玩着手机。 沈陵宜虽然说话很不客气,可是他的家教还是很好的,不至于在对面有人的情况下只顾自己玩手机。而且他们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不赶紧想办法自救,把情况摸清楚,竟然还闷着头打游戏,只要不是脑残就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闻翎雪又说:“我们已经点了一些菜,你看看有没有跟你们点的重复的,赶紧把重复的给退掉,换别的点。” 她这个建议当然好,李希然立刻就招来服务生,把他们四个人的菜单重新调整了一遍。 闻翎雪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沉默的聂棠,眼神里有着探究:“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聂棠笑了一下:“嗯,我身体不好。” 闻翎雪说:“那你最近有没有好好锻炼身体?” 第147章 男变女再来一次 5更 这一句话一出,聂棠微微眯起了眼,回答:“并没有。” 闻翎雪哦了一声,显然是找不出什么话题来了,只能继续这样看着她。 聂棠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最近想到了一个减压的方式,就是写写画画。”她从包里拿出便签纸和签字笔,飞快地纸上勾画了两笔,便签纸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篆书。 闻翎雪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嗯,画得好。” 聂棠再次抬起头,和她目光交融,她脸上的笑容就跟李希然一样有点僵硬,但是并没有隐藏在底下的隐约恶意,确认过眼神,这就是对的人。 聂棠歪了歪头,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还能买到纸笔吗?我想写日记,怕不够用。” 闻翎雪很自然地回答:“园区里有家小店,应该会有,等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李希然都有点震惊了,在她印象里面路影哪里是这么容易跟人混熟的人,而且她根本就不喜欢写日记,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一反常态?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 她想着想着,就觉得有点心慌:“你还要想买本子和笔,我可以陪你去啊……” 那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 聂棠回答:“你已经忙了一天了,而我躺了一下午,我想再出去走走。再说,我觉得我也想交新朋友。” 李希然这下真的觉得她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什么,但是根本不敢戳穿最后那层窗户纸,只能选择闭嘴。 这家水疗中心自开的餐厅很敞亮,可是饭菜的味道实在一般,但是胜在量大,周边又是偏僻,不在这里吃饭,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聂棠觉得自己这个身体实在太虚弱,随便吃了点菜就觉得饱了,她又勉强吃了两口饭,怎么都吃不下去,硬撑的话说不定还会当场吐出来。 吃晚饭,她和新朋友一道在附近的小花园散步。 这家水疗度假中心其实占地面积不小,只是周边的区块都还没开发完成,看目前的雏形,还打算在空地上建造一个别墅群,现在才刚开始动工,打了一个地基。 聂棠觉得这个幻觉挺可笑的,不知道这样的幻觉还能带给她什么威胁?李希然就算对她恶意满满,但是也不能做什么,所以那个幕后之人觉得把她的记忆给洗掉就能放心了? 她含笑望着走在她身边的人,她的个人偏娇小,比她都还矮上半个头,看上去特别无害。 注意到聂棠脸上的笑容,那人立刻就炸了:“我们两个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了!” 这一回,哪里还有李希然刚才说的“小清新无害”,就算顶着一张跟寇真真肖似的甜美面孔,沈陵宜还是沈陵宜,一张脸立刻就沉了下来,眉毛都快要打成结,突然变得脾气很臭的样子。 聂棠立刻笑起来,笑着笑着,还伸手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我就是觉得……那个人对我们多大仇?” 沈陵宜本来都要原地爆炸了,突然听她说了这句话,又抹了把脸:“不知道,应该仇很深吧?”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是跟酒店前台差不多的地方。他当时在被拉进幻觉的时候,虽然没办法反击,但是还耍了个小手段,把自己被投放的人物给换掉了。 反正,他肯定是不能如那个人所愿,他让他变成谁,他就变成谁,凭什么要这么顺从?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结果—— 沈陵宜的噩梦开始了。 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 而这个女人,竟然还有男朋友。 他一看到那张眼角和嘴角都往下拉的厌世脸,就觉得无法忍受,尤其是在对方伸出手臂想要搂着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他的不适,要不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条件不够好,他早就上手揍他了。 他觉得他可以先找找聂棠,聂棠本来就对幻觉有一定的控场能力,他们两个人汇合了,合计合计,还能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 可是没想到…… 沈陵宜用力地锤了身边的树木一下,那颗娇弱的小树很轻微地晃了晃,然后屹立不动。 “……别试了。”聂棠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笑着说,“会很疼,妹妹。” 沈陵宜:“……” 沈陵宜:“等我出去了,我就……” 他卡壳了,他还真不知道等他出去了,他能把聂棠怎么办?不能打,不能碰,就是说话难听点都要担心她会不会生气。 聂棠安慰他道:“你看我这还是一个为渣男堕胎的女人,更可怜。”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但沈陵宜变成软妹,她还成了比原来还弱鸡的战五渣,他们两个的身体条件都这么糟糕,是不是代表后面发生的事会直接跟身体条件挂钩? 沈陵宜若有所思:“我……我好像看过一本小说,那个故事就跟现在的情况很像。” “什么小说,讲了什么内容?” “我看了个开头就没再看下去了,觉得太假——是徐临川有一年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好像……“ 徐临川会看的书啊。 聂棠又想起那个火锅店鬼故事,就提示说:“是都市异能方面的小说吗?” 如果有鬼出没,她是不怕的,除非来的恰好是飞僵那种。 不过真是飞僵,这个幻觉也根本撑不了太久的。毕竟灵力需求也太大了。 “暂时不太想的起来。”沈陵宜臭着脸,“算了,我们先去买点纸笔。” 园区就只有一家小店,卖点零食饮料,的确是有卖纸和笔的,不过数量也不多,全部被他们给搜刮走了。 用这种最普通的纸笔画符篆,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可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沈陵宜还买了两把折叠水果刀,直接塞进了裙子的侧袋里。 一个外表娇小的女孩子,在裙子口袋里藏了两把水果刀,这可真够酸爽的。 聂棠不知道他这是留着打算防身用,还是用来对付他现在名义上的男朋友萧岸的,她总觉得不管是哪一种,都太奇怪了吧。 “你觉得,要不要我们再去问问前台,再开一个标间?” 聂棠随身带着包,包里还有证件,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他们住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沈陵宜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与其跟那见鬼的名义上的“男朋友”共处一室,还不如跟聂棠在一起,反正他现在这个身体……也不怕她产生什么不该有想法。 ------题外话------ 沈陵宜:我自闭了!!! 第148章 两个软妹 6更 聂棠回到自己和李希然的那间标间,目标明确,直接把放在柜子里的行李袋拿了出来。 李希然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心慌意乱到极点,现在看到她竟然拿了行李要走,顿时更慌了:“小路,你这是干什么?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太好的说法了?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都是——” 聂棠转过身,微笑着注视了她一会儿:“嗯?你以为我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说法?” 李希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呃,可是……” 聂棠又把房间搜索了一遍,把自己放在洗手台上的东西都塞进包里,还把挂在衣架上的一件薄外套也带走了。 她现在觉得,虽然她妈情商感人,可是学着她妈那劲劲的说话方式,她觉得还真的挺舒坦的:“别想得太多,我跟小雪打算当好朋友,所以先住在一起看看能不能合得来。” 李希然说:“可是人家有男朋友啊!” “可是她会教我写日记啊。” 李希然无言以对,这还真的是路影的作风。她一直都是这样,想到一出就是一出,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对,她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她也好,席周也好……她紧紧地握住拳,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好,那你去吧。” 聂棠收拾好了,就直接拐弯去了楼上新开的房间。 而沈陵宜这边,显然没有她那边这么好应付。 萧岸一见他回来,立刻就拉着一张脸跟她抱怨:“你跟那个谁……那个路影吧,也才第一天见面,哪有这么多话好说的?你跟我有这么多话吗?“ 沈陵宜直接把他发出的声音全部都当做噪音屏蔽,他的随身行李不多,就只有一个双肩背包,他根本就没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所以直接把包背走就行。 萧岸还在继续抱怨:“你有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说那个路影刚堕过胎,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以前就是干那种生意的。” 他舔了舔嘴唇,斜着眼看向了沈陵宜:“你看她那张妖艳贱货的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别跟她走得太近,你是好女孩,要是被带坏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迎面飞来的双肩背砸中了鼻梁。沈陵宜怒了:“你一个男的怎么就跟长舌妇一样,在人背后哔哔个不停,还妖艳贱货,你说谁妖艳贱货?” 萧岸震惊了,他乖巧懂事从来都不骂人的女朋友竟然开口骂他,还说他像个长舌妇,也不过跟那个路影出去散步了半小时,竟然都敢用东西砸他! 这路影到底是什么来头?专门给人洗脑的吗?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抬手就推了对方一把。这一下,沈陵宜终于知道男人和女人身体强度上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了,他本来觉得这个萧岸看上去就是身无三两肉的弱鸡,要是还在现实生活中,根本经不起他一拳。 可是现在,沈陵宜踉踉跄跄被他推出好几步路,然后一下子撞到了衣柜上。衣柜的边角刚好膈在他的后腰,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岸上前两步,一只手还抬了起来:“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活腻了是不是?!” 可是他那一巴掌还没落下,就僵在了半空。 沈陵宜的右手正拿着一把水果刀,精确地抵在了萧岸的下腹——某个非常重要的部位上,冷冰冰地开口:“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了?不敢?” 他收回手上的小刀,抬起膝盖,猛地顶上了对方的胯下,又抡起双肩包,用力砸在他脸上:“滚!垃圾!不要让我听见你再在背后骂她!” 然后他怒气冲冲地冲上五楼,不过跑了这么一段路再加上之前的一系列操作,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快要爆炸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真是好气啊,要是他查出这是谁搞出来的破事,他非得宰了对方不可! …… 本来聂棠觉得,沈陵宜生气的时候,黑着脸大步逼近随时都可能动手的样子还挺有气势,可是现在,气势是肯定没有什么气势了,反而很有萌感。 尤其是,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少女,顶着一张巴掌小脸,脸颊两边还有点婴儿肥,一生气就鼓着脸颊,真是好可爱。 她现在突然觉得这幻觉似乎也并没有开始想的这么糟糕。 聂棠托着腮,好奇地问:“难道你跟萧岸打了一架?” 沈陵宜直接把双肩背包摔在了沙发上,自己坐在床边,闷声道:“没有,怎么可能?我想试试看这个身体的体能,可我只不过跑了几层楼梯,竟然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才不会告诉聂棠,他刚才是去打架了,而且还没打赢,还不得不用那种招呼人下三路的招式。太丢脸了。 而且,他现在开始理解,为何周皓轩从幻觉里出来,起码有两三个星期都不能听见“聂”和“棠”读音相似的字眼。这种男变女能带给人的创伤实在太深了。 他把气息调节均匀,又半转过身去,只见聂棠还盘膝坐在床上,面带笑意地望着他。 聂棠觉得他应该差不多调节好心态了——当然,这心态肯定是不可能完全调节好的,毕竟这少点什么又多出什么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于是聂棠悠然问:“你觉得那个把我们抓进幻觉的人到底是在针对你,还是在针对我?” 这个问题无解。有可能是针对他,也有可能是针对聂棠,又或者,就是干脆同时针对他们两个人。 聂棠顿了顿,又说:“那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去。我觉得既然那个人做成了一个幻觉,肯定是不会让我们面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说他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沈陵宜突抬起头盯着她看:“我……我知道了!” 聂棠安静地等待他说出这个最终答案,并不催促。 趁着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期间,他们应该尽可能做好更多准备,每一条线索都是无比关键。 “我想起来了,”沈陵宜突然坐起身,“那本小说的开头——就是在一家度假村里发生的,度假村里每一个都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它是主神,从现在开始将要让他们参与一场游戏,每个人都能随机获取一项异能,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异能升级或者得到更多的异能,就必须杀死别的游戏者参与者。” 第149章 规则 聂棠:“……” 她向来觉得自己心境近乎于圆满,无喜无悲,毫无波动。可是在听到这个故事开头的时候,她都差点想骂人了! 这不就是古代那些“狩猎”游戏的现代版本?! 她当时所在的朝代,出过一位暴君,最喜爱的就是所谓“打草”和“狩猎”的游戏。 他会把一群奴隶或是罪臣之后放进草场,让侍卫把他们的双手缚在身后,让他们就靠两条腿拼命奔逃,而他就在背后拉开弓箭,瞄准这些“猎物”。 当那些“猎物”四散奔逃的时候,他还会让侍卫骑着马去驱赶他们,把他们都赶回来,让他能够射箭射个痛快! 如果那些人最后还有幸存,就会被扔进一个叫下肆的地方。下肆的官员则会训练那些幸存者学会一些格斗技巧,再让他们去宫廷中参与贵族间的“斗鸡”。 所谓“斗鸡”就是告诉那些人,如果想要活下去,就杀死自己面前的对手,杀死对方,你就能活下去,如果两人都消极怠工,不愿意动手,都直接拉出去砍了。 到了这一步,能够幸存下来的人自然是想活下去,于是就会奋力比斗,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 可是现在,这个“获取异能游戏”不就是同样让人自相残杀吗? 沈陵宜又道:“不过……就算这个幻觉会按照那篇小说来演变,这有一个很说不通的地方。你看今天那桌团客,全部都是大妈阿姨,你让她们杀人?就是让你去动手杀人,你会这样做吗?” 聂棠叹了口气:“可是,这是幻觉,幻觉里面发生的事又不是真的,不符合常理很正常,不管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沈陵宜语气沉重:“我懂了,这大概就是那个人布的局了吧。如果我们破解不了眼前的局面,出不去了,那就一了百了。要是我们出去了……怎么再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 是的,现代社会是有秩序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跟杀人如芥的古代修真界完全不同。 在古代,不管是尘世还是修真界,人命并没有这么重要。 聂棠微笑道:“没关系的,走一步看一步,我们有两个人,都是会琢磨出办法来。” …… 他们聊完天后,就开始提前做准备,先把之前从小店买来的本子全部拆了,开始画符。 聂棠看了看沈陵宜的手笔,忽然问:“隋老板锁在透明玻璃柜的那个符是你画的吧?” 当时她就觉得画这个符的人是个天才,他的画法和书上说的有很多改动的地方,可是改动之后,画符所要消耗的灵气变少,效果更加精确。 沈陵宜低头嗯了一声,又把面前那张画完的纸给摆到一边去。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他用来护身的那枚古钱币当然不可能被带进这里来,这样,他就失去了一件保命法器。 他现在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外物,反而导致当他失去法器时,就会变得束手束脚? 画符是非常消耗精力的,在他们各自画完差不多十张,都觉得有点疲惫。聂棠先去洗澡,她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畏寒,她把热水开到最烫,烫到皮肤都红彤彤的,才觉得温暖。 她又换上长袖长裤,坐在床上继续思考人生。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到底是如何被拉进幻觉的。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张莫名其妙跑进厨房的纸,可是她偏偏又没从纸上感觉到什么阴邪之气,难道这张纸是一件什么法器? 等到沈陵宜红着脸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盖着被子睡下了。 沈陵宜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幻觉对自己的冲击有点大。 他刚才看到了现在这个身体的外貌,跟数学系的寇学姐有点像。如果他规规矩矩地被投射进萧岸的身体里,可能还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可是他偏偏就变成了个女孩子—— 洗澡的时候他都不敢睁眼,只能打开淋雨随意冲洗了几分钟,更加不用说什么使用沐浴露。还有衣服,他也只能闭着眼脱,小心翼翼的,生怕看到什么不能看的,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但是怎么穿衣服还是个难题。 幸亏这个身体是穿那种健身房里常见的运动抹胸背心,身材也偏平板,他还能假装这就是正常胸肌。 老实说,他现在挺崩溃的,也幸亏聂棠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然他会更加不自在。 他收起了放在床上的那几张符篆,关掉了床头灯,也钻进了被子。 当他们睡到半夜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机械音。 那道机械音冰冷冷的,不断在他们耳边重复:“欢迎大家进入这场捕猎者游戏,先让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创世系统,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聂棠才刚一听见“捕猎者游戏”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把自己的神识放了出去,去捕捉附近的声音。 她可以肯定的是,不仅只有他们听见了这个什么“创世神”的声音,有不少房间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人在惊叫,有人跑出去敲同伴的房门,还有人在慌乱过后又安静地躺回了床上。 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那个机械音把这一句话重复到第四遍的时候,那些慌乱的动静已经消失了。 “捕猎者游戏的规则如下:第一,系统将随机赋予游戏参与者唯一且单一的异能。第二,每位游戏参与者的异能可以在某些条件下增强,具体条件请各位自行摸索。第三,游戏正式开始的时间为8小时候,即上午八点十分整。第四,整个游戏将维持三天,即七十二小时。以上为全部游戏规则,请各位悉知。” 冷冰冰的电子音在播报完游戏规则后,又开始了第二遍重复:“捕猎者游戏的游戏规则入下……” 沈陵宜在听到第二遍播报的时候,突然坐起了身,打开床头灯,抓起笔开始记录。 当第二遍游戏规则播放完毕,那个自称为创世神的系统立刻沉寂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上下楼层和走廊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渐渐趋于平静。 沈陵宜把四条规则全部都记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跟小说有很大差异。”并没有提到什么要靠猎杀他人来换取新的异能和异能升级的机会,也没有直接说明如果不照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在想,如果我是那个制造幻境的人,”聂棠柔和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会做些什么?” 第150章 鲶鱼效应 2更 聂棠枕着自己的手臂,语气低沉轻柔,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光是凭这幻觉能让对手沉沙折戟纵然好,要是不能,至少也该给对方造成困扰。” 她说到这里,又转过头望向沈陵宜的方向:“游戏能不能玩得起来,除了要看参与者愿不愿意配合,或者愿不愿意因为外部压力而配合。” 这就跟古代那种“打草”、“斗鸡”的玩法一样,是贵族私底下最爱的游戏。而那些贵族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血腥又残忍的玩法,并且以此为傲,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 大概就是对人性的一种掌控。 你看,根本不需要威压逼迫,那些低下的罪民就会自发自地自相残杀,上演一场好戏。 有时候,甚至连一句话的功夫都不需要,就能看到那些罪民成为满手鲜血的野兽。 那个时候,可不像现代那样还讲什么人权和自由。这些都是统统不存在的。 沈陵宜缓缓道:“鲶鱼效应。” “嗯?” “你没有听过吗?利用鲶鱼去搅动一潭死水的沙丁鱼,这样沙丁鱼就能因为躲避鲶鱼而活下来。”他严肃地开口,“其实这对我们来说也是机会。搅混水的有可能是鲶鱼,也有可能是放鲶鱼的人。我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要幸存七十二小时。” 这家水疗中心的标准间,两张单人床之间的空隙本就只有二三十公分,十分狭窄。聂棠突然从自己的床上爬到了另一张床上,贴近他的耳边道:“我有一个想法呢……” 沈陵宜克制了许久,才没当场从床上蹦下去,就算他现在的身体是个软妹子,但在这软妹子的躯壳里,还是长着一颗笔直的少男心,突然被人给爬了床,他……很尴尬啊。 聂棠感觉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包裹在被子底下,好似成了一根木头,连气息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真觉得他挺好玩的:“其实女孩子跟女孩子之间就是这么亲密的。” 沈陵宜:“……”可是他并不是女人! 他觉得自己就算现在硬件条件已经没有了,但是心理上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中的男人。 “考虑一下那张无缘无故跑进来的小纸片?”聂棠笑道,“怎么处理?当然是用火烧啦。” 沈陵宜挑眉。 聂棠忽然又爬回了自己的床上,顺手把床头灯给关了,还笑着说:“晚安,我们还有……差不多七小时五十多分钟可以睡觉。” …… 实际上,就算是心再宽的人也不可能真的一觉睡到早上八点了。 到了六点整,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去一楼的餐厅吃早餐。 而他们睡到六点半,实在也是睡不下去了,就拔掉房卡下楼,在电梯里,又遇见了萧岸和李希然。 萧岸过了这一个晚上,显然是没睡好,仿佛左脸写着一个“丧”字,右脸写着“心烦”。 他一抬头,正看见跟自己吵架之后摔门而去的“女朋友”,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你昨晚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 沈陵宜都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告诉你。不知道。分手吧。” “……昨天都还好好的,”萧岸大为光火,“怎么无缘无故要分手?难道是她唆使你的?” 萧岸的手指指向了聂棠。 聂棠觉得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但还是很淡定地站在电梯里,就算被人指着,也面无表情。 李希然反而很担心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小路,你别——” 聂棠抽回了手,微微一笑:“还是想想怎么度过七十二小时吧,你们知道我的意思。” 李希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聂棠很坦荡。 正好电梯的门开了,他们已经到达了一楼。 李希然立刻把聂棠拉到了一个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你真的会相信那个什么创世神吗?” “不知道。你相信吗?” 李希然欲言又止。 隔了好一会儿,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两个人才应该互相依靠扶持。小路,我们认识都快十年了。” “嗯。”聂棠低低地应了一声,“都快十年了。” 李希然又追问道:“那你的异能是什么?” 聂棠笑了一笑,虽然她的脸色实在是憔悴,可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精致的五官就开始显露出几分清艳来:“是火。” 她当着她的面,摊开手掌,只见她的手掌中心跳动着小小的火苗:“就是这样。你呢?” 李希然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我还没找到使用方法……” 聂棠又朝她笑了一下:“慢慢摸索,总会找到的。” 她直接把她扔在原地,追上了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的沈陵宜。沈陵宜正站在餐厅入口处不远的地方,盯着正在播放晨间新闻的电视屏幕,整张脸都是臭的:“我知道鲶鱼是什么了。” 聂棠意外地嗯了一声,也盯着电视屏幕看,之前那则新闻已经播放到尾声,她只看到一张大头照一闪而过。 大头照上的人是个壮年男人,眉毛很粗,额头有点突起,理着小平头,身上还穿着一件橙红色的囚服背心。 她拿出手机来搜索当地新闻,竟然还找到了本地警方发出的通缉令:5月22日晚八时许,穹海城郊区的第四分监狱有犯人出逃,该名罪犯曾经持刀入门抢劫,并且绑架了该户女主人,开车出逃。当时该被劫持的女主人周某在后备箱内踢掉了汽车尾灯,从尾灯处伸出手脚求助,才被见义勇为的路人救下,该名罪犯当场被捕…… 聂棠直接把这条新闻给切掉了,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正巧沈陵宜也开口道:“我猜到——”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这个游戏到底要怎么进行下去——” 聂棠微微有点惊讶,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竟然连说出来的话都能神同步了。 沈陵宜刚刚还很阴沉着的脸,也慢慢放晴了:“行吧,反正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当打一场真人vr游戏。” 他说得很轻松,可是心里也明白,创世系统虽然没有明说这是一场杀人游戏,但它用了“捕猎”二字,聪明一点的都能从这两个字上捕捉到猫腻,可是当系统把一个危险的逃狱而来的罪犯放进他们之中,当那个罪犯在残杀的过程中得到被杀者的异能,这个时候……这个游戏就不得不开始了。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第151章 预见未来 3更 聂棠微笑道:“其实我觉得那个人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她用“那个人”来指代躲藏在暗处,把他们投进这场幻境的幕后黑手。 “本来他把我投进来的时候是抹掉记忆的。”她在热气腾腾的锅子里盛了大半碗粥,又挑了一些腌菜来配粥,“但是他没有把我的长相改变太多,所以我一下子就全部想起来了。” 按照那个人的计划,她可能要到游戏开始之后,甚至是游戏中期才能冲破幻觉,发现自己糟糕的处境。 “那也巧了,”沈陵宜说,“原来我应该是那个打女人的货。” 聂棠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哪怕她脸色憔悴,还是十分动人:“既然现在信息基本对等,那就足够了。” 沈陵宜伸手拿起钳子,又放她的盘子里添了一个花卷,一块椰子糕:“多吃点吧,估计这顿就是最后的早饭了。” 他们两个人在昨天还明显是不认识的,可是今天早上就双双出现,看上去一副关系还很好的样子,简直叫人跌破眼镜。 尤其是,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站在一起,头碰头地说话,等到取完了早饭,还坐在一起互相分享盘子里的食物。这不光让旁观者看得啧啧称奇,就连萧岸这个男朋友都觉得自己的头顶快要变成一片大草原。 更可怕的是,他好像还是被一个女人给绿了! 简直都要气炸。 吃完早饭后,沈陵宜就提出要去健身房。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去健身,反正他这个身体就是个软妹子,就算现在临时抱佛脚地锻炼也来不及了,也不可能速成金刚芭比。 他就是要看一看,健身房里有什么能当做防身工具的器械。 聂棠在健身房外被李希然叫住了。李希然很明显心情很不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中——可是这很奇怪,之前在电梯碰见她时,她还不是这样的。 聂棠语气轻柔地问:“怎么了吗?” 李希然看着她,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跟我来一下行不行,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李希然的声音有点怪,她的双手在发抖,支撑她站立着的双腿也一直不安地挪动。聂棠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好吧,不过不要时间太长,我跟人约好了。” 路影是一个很难跟人深交的人,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一个陌生人做朋友。除非是……她已经发现她曾今做过的那些事了,所以她就是在刻意地疏远她。 李希然苦笑道:“我们回房间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太适合说话。” 聂棠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可能拒绝,就默默得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们一进房间,李希然就把门给关上了,她把手放在门锁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门给反锁上。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零三分了。 离那场不知真假的游戏开始还有七分钟。 她一咬牙,直接开门见山:“小路,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聂棠从桌子底下拉出了一张椅子,轻声反问:“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我跟席周的事情。”李希然决然道,“是!我时和席周在一起了,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跟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长。他对我说,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聂棠挑了挑眉,不为所动:“哦。” “他说,你一直都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从来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根本不在意他的尊严。”李希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根本不尊重他,只想着把他踩在脚底下,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想吃街上的鸡腿排,就让他去排队,可是等他辛辛苦苦买回来,又说要减肥,直接把宵夜给了别人……“ 聂棠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行了吧,渣男就是渣男,一脚踏两船就是一脚踏两船,何必非要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是不是还想说,于是你用你的心温暖了他受伤的心灵?” 李希然:“不是——” “反正都已经分手了,”聂棠不甚在意,“你就继续温暖着喽。” 李希然道:“你也从来都不尊重我,我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聂棠按了按手机触屏,看了一下时间,刚好过了八点十分,她站起身,无所谓地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就在她背过身去的一瞬间,李希然突然抓起了身边的椅子,用力砸向她的后背。 聂棠伸手做了个凌空托举的手势。李希然整个人被定格在原地,手上的椅子砰地一声砸在地面,而她像是被空中一股无形的力量被压得膝盖弯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希然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喃喃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怎么可能?” 聂棠转过身,朝她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你用你预见未来的异能看到过即将发生的事情。知道只要杀了我,就能从我身上再得到一种异能,可是为什么现在根本没有按照你预见的一切发展?” “你……你怎么会知道……”李希然震惊地望着她,完全忘记掉自己该有的反应,也忘记了挣扎。 她之前问她的异能是什么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异能出现,可就在二十分钟之前,她看到了未来。 在未来的两个多小时内,她看见自己用一张椅子把这个她最痛恨的人砸晕过去,她的后脑受到重创,不断流出鲜血,还有脑内的组织液。然后她死了。 而她,李希然,则拥有一种新的异能。 她还看到就在她得到了新异能之后,有一个越狱出逃的犯人跑进了这家水疗中心,他把大门锁上,然后举着一把刀到处砍人,血流成河。 被那个犯人砍死的人,他的异能自然也归属到那个犯人身上。 她看见自己隐藏在一个满是尘埃的小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杀人犯提着刀慢慢走远,他甚至还用刀锋一路刮着墙面。 李希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立刻意识到,昨晚那个自称为创世系统的电子音并没有骗人,如果她想活下去,首先就必须要杀了路影,从她身上得到一种新的异能。 不然,就凭这种预见未来的鸡肋异能,她根本不可能从这种修罗场下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结果跟她预见的完全不同?! 聂棠怜悯地看着她:“小傻瓜,什么创世系统,这么中二的名字你也会相信,它想让你看见什么你当然会看见什么了。” 那个逃狱的犯人是一条凶狠的鲶鱼,而李希然就是一条炮灰鲶鱼。 “还有,我的异能可不是什么点火技能。”她微微一笑,“是可以改变物体的密度,我现在就是改变了一下你身上的空气的密度而已。” 她拧开门把手,站在房间门口,又朝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第152章 监控 4更 当她走在走廊上,想要前方裙楼那边的健身房,就听见从一楼大厅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她立刻停住脚步,用神识去“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很快就看到一张粗犷的面孔,壮年男人提着一把长长的西瓜刀,一刀砍在面前的中年妇女背上,在对方哀嚎倒地的时候,他又弯下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直接一刀抹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身上那件旧得发白的汗衫很快就溅满了鲜血,但他浑然不觉,转了个又继续去找下一个猎物。 纵然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可他的行动却一直十分冷静,他最开始攻击的目标全部都是女人,周围就是有男人在惊慌逃避,他也当做完全没看到一样。 等他杀了几个他选定的目标,他的表情有了变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似乎很诧异他身上发生的些微变化。 终于,他飞奔两步,追上了惊慌失措的萧岸,然后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把他撞向了墙。萧岸这一米八的身高,在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暴徒面前,就如同一头孱弱的鸡,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暴徒又直起身,狠狠地踢了他两脚,低吼道:“起来,你他娘不是还敢报警吗?给我起来,看我打不死你!” 萧岸用双臂抱住脑袋,低叫道:“我没有报警,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啊!” “我没认错,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暴徒又再次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跟自己对视,“要不是你报的警,警察怎么会把我的车子给拦下的?那个该死的臭娘们也就不会被救出来了——” 聂棠若有所思:所以说,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精神失常还拥有不止一种异能的杀人狂? 他把萧岸错认为当时发现情况不对劲而报警救下女业主的见义勇为的司机了。 聂棠背上包,蹑手蹑脚地从安全梯下楼,她回想了一下安全梯的位置,确定那个暴徒所在位置跟安全梯恰好形成一个死角。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猫着腰打开安全梯的大门,飞快地溜进了前台的桌子底下。 当她刚冲进前台桌下的时候,那扇安全门发出了砰地一声自动关闭的声音。 暴徒立刻就被这关门声吸引了,直接扔下了已经被吓破胆的萧岸,三步并作两步朝安全出口冲去。 他很快就注意到安全出口中并没有人,便眯着眼朝楼上看去,随后,他很快注意到了离安全梯不远的前台登记处。 他十分小心谨慎,一直沿着墙壁走,走路的时候,染血的西瓜刀就刮着雪白的墙面,在墙上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就在他即将抵达前台登记处时,突然听到咣当一声,不远处的花盆突然摔倒在地,而花盆后面还有一道备用小门。 那人又调转方向,重新往那道小门走去。 但是,这样还不够。 聂棠慢慢地平息这呼吸,别说她这具身体特别虚弱,就算用她本来的身体,她也跑不过一个成年健壮的男性,而更令人无法判断的是,这个人现在已经拥有多少种异能,而这异能分别又是什么? 那个幕后之人的确给了一个很残酷的命题。 当一个比她强悍许多的人想要杀死她,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而最终的答案一定只有最残忍的那一个,就是赶在这个暴徒杀光所有的人之前,先下手为强,夺取足够的异能。 这可真够无聊的。 聂棠抓住书包,趁着他在踢打那扇被锁起来的小门时,飞快地冒着腰往裙楼的通道跑去。 她要进入裙楼,就得先经过萧岸身边。 萧岸一看见她,立刻喊道:“大哥,她要跑了!她就要跑了!” 聂棠暗道不妙,她虽然知道这样声东击西在这个暴徒眼皮子底下逃跑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可是也根本没预料到萧岸竟然是这种反应,他竟然主动当起了施暴者的帮凶! 她也不再猫着腰掩饰行踪,而是飞快地奔逃起来,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想起目前自己的能力是改变一个物体的密度,这个异能并不是毫无限制的,她就只能改变最多最多一立方空气的密度。 刚才对付李希然,一立方米的空气就足够让她使不出力量了,可是用在那个暴徒身上,恐怕完全没用。 聂棠灵机一动,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脚下的重力,她飞奔的脚步顿时轻盈了起来,她一边逃跑,一边又突然想到一句现代人常用的口号: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萧岸见她跑得飞快,又在背后叫道:“大哥,大哥,她往裙楼去了,你快点去把她给抓回来。她叫路影,长得很不错,一看就是出来卖的,你快点把她给抓起来乐一乐!” 暴徒抬起腿,重重一脚踢中他的小腹,把他踢得弯下腰去,又抓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往刀刃上一抹,喃喃道:“一群小老鼠,要是一直分散着藏起来,找起来可真麻烦!” …… 聂棠没有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知道对方并没有追上来。她很快就跑到健身房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沈陵宜一把将她抓了进来:“怎么这么久?那个逃狱的到了没有?” 聂棠气喘吁吁,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朝他摇了摇手,示意他等下再问。 沈陵宜看见她这副模样,就觉得有点好笑,之前在白水林她也这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随便抓个人出来,都能比她好。 聂棠回握住沈陵宜的小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来了……但是……但是已经杀了好几个人……可能有……有力量型的异能……” “你刚才在楼下跟他遇上了?”沈陵宜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可是他没有追过来……不好!” 他拎提一根从健身器械上拆下来的钢管,扛在肩头:“赶紧走!” “什、什么?”聂棠简直生不如死,她这一口气还没喘均匀,就被他拉着开始一路狂奔。 她觉得上一回在白水林,她被叶卿言挽着手臂拖着跑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又被沈陵宜拖着狂奔:“等……等……歇一下……” “不能停,歇一下就来不及了!”他抬起头,看见走廊边上的监控器,直接一棍子抽去,只听咔嚓一声,那监控器就被他给毁了,“我觉得他肯定是去查监控了,这边是健身房,肯定有监控!” 第153章 心底的恶意 5更 聂棠被他硬拖着,只能七晕八素地继续跟着跑。她都不知道明明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一个软妹子,哪来这么大的力硬拖着她奔跑? 她挣扎道:“他、他有监控没……没问题,我有神识!” 沈陵宜听见“神识”二字,立刻停下脚步,一脸莫名其妙:“神识不是修真小说里才有的吗?” 现代玄门,可都不说“神识”,只讲“天眼”,不过所谓的天眼,也就是能够看到“气”,什么地气,阴气,阴灵,还有许多正常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我……我有……”聂棠扶着他的手臂,“你……你先让我歇口气,这个身体才刚流产不久……” 虽说他们现在的处境还挺危险的,但是沈陵宜一听她说“流产”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还真的很想笑了。 老实说,他还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就算当初在白水林徒步,她也就是脸色惨白,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但还能保持淡定。 他看了看附近,并没有看到摄像头,便扶着她靠在墙上:“哎,你别滑下去,别坐,一坐下去等下再要跑就更跑不动了!” 聂棠才不理他,直接靠墙坐在地毯上。 “那个……”沈陵宜清了清嗓子,“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占你便宜,我帮你按摩一下小腿肌肉,一直这样紧绷着你等下都会站不起来。” 他又解释道:“你看,这个身体也不是你的,就是跟你原来长得有点像,我这个身体也不是我的,所以……我也没办法占你便宜。” 而且他们两个现在在任何人眼中就是两个妹子。 只是这句话,他一点都不想说出口。 虽然现实如此,但是只要不被他自己承认,那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聂棠反手握住他的手,直接拉到自己的腿上:“嗯,你说得对,反正这两个身体都不是我们的。” 沈陵宜反而更不自在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不自在什么,但还是尽量专业地握住了她的小腿肚,帮她做了一下肌肉拉伸。 中学时候他都读的男校,每天都要六点起床晨跑,晚上睡前夜跑,偶尔还有半夜吹集合号起来拉练的。 大家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一下,拉拉筋什么的,也没什么。 他努力地把聂棠给代入到他中学的同学,然后…… 就失败了。 他的同学不会有她这么细长笔直的双腿,也不会像她这样,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几块肌肉,整个身体都是香香软软的,一看就是缺乏锻炼的体质。更重要的是,他的同学全部都是糙汉子啊! 聂棠终于得以喘息,可是很快,她就苦着脸道:“来了。” 她都还没休息够呢!她到现在都还觉得胸腔里火辣辣的,就好像随时都能吐出一口血来。 来了,也是正常。他一旦发现健身房的位置就一定会来的,毕竟在这个封闭起来的酒店里,就只有两个地方能够找到武器,第一是酒店厨房,第二就是健身房,厨房里或许还有身体强壮的厨师,而那个暴徒就只有孤身一人,他肯定不会直接冲进最危险的地方去。 沈陵宜看了看安全梯,和电梯,立刻把两种逃生工具都给否定了。电梯虽然快速,可开关门之间都有时间设定,很容易被人守株待兔等在外面,是绝对不能用的。同样的,那个暴徒也能想到这个道理,他不会用电梯,那就是说,他会使用安全通道。 他们现在如果从安全通道躲避,很容易就会被人正面碰见。 这幢裙楼的顶楼一定会有天台,可是他们一不会飞,二来身体素质太差,想从天台下水管道往下爬除了把自己摔死之外不做任何考虑,那就说明,一旦上了天台就等于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沈陵宜观察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有走廊尽头,立刻就跑了过去,果然,走廊尽头的位置有一个消防栓,还有一个被透明玻璃保护着的灭火器。他举起铁棍,用力击打最外层的玻璃,把里面的灭火器给取了出来。 而在他做完这些事后不久,安全通道里面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他朝聂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她一起,挤在那个消防栓的位置。大概一分钟还不到,脚步声的主人出现了,他并没有直接开门,只是卡拉卡拉几声,他竟然用一把刀把门给劈开了! 沈陵宜觉得自己心都凉了。 他对比下那个全身染满了血迹的暴徒,再看了看自己的那纤细的、属于女孩子的胳膊,痛苦地抹了把脸。 这都不用试,他就知道自己大概在对方前面也走不过一个回合了。 难道……他真的要按照那个什么见鬼的“创世系统”说得办法,去夺取别人的异能?很显然,一旦开始,他肯定不可能只夺取一个生命,因为每个人被分配的异能都不同,万一在开始时候只拿到一些鸡肋的技能呢? 这个幻境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想要发掘出他内心的“恶”,抹杀掉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了解的关于整个社会的秩序,无限放大的“恶意”会消磨掉一个人内心的善良和底线。 在离开这个幻觉后,他会不会也变成一个一到关键时刻就没有底线的人? 突然,他感觉到聂棠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在颤抖,尽管还牢牢地抓着手上的武器。 聂棠朝他做了个口型:“他要过来了。” …… 在暴徒来到这里之前,他先找到了这里的主监控室,监控室里只有两个保安,那两个保安看到他在楼下大杀四方的狰狞面目,早就失去了斗志,六神无主。 他们也想过要报警,可是很奇怪的是,他们的报警系统就跟坏死了一样,不管是电话线路故障也好,还是手机信号完全消失也罢,他们,只是束手无擦。 那个暴徒很容易就把监控室的保安给杀了,找到了健身房的监控。之前那只逃跑的小老鼠并没有暴露在监控底下。他只是笑了一下,又看了健身房附近的监控,发觉有一处监控画面黑屏了。 他差不多能够猜到她在哪里了,说不定她身边还有同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很好,他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他们了! ------题外话------ 这段会有点点恐怖,所以多更点,尽量快地更完,明天这个事件结束,他们就能回到现实了。 第154章 切西瓜 沈陵宜终于完全冷静下来,不管这个幻觉到底是谁布置的,对方到底是什么险恶用心,不管他现在连法器都用不上的糟糕情况,他都要冷静下来。 他屏住呼吸,听着走廊上传来的极细微的脚步声。显然,那个暴徒也觉得他们很有可能还躲在这层楼,毕竟他能看到这里所有的监控画面,而他的对手并不知道他能看见。 他之前在监控室,已经把所有藏人的地方都给看过一遍,这裙楼上下应该就只有之前在他面前逃脱的女孩和她的同伴,主楼二楼的会议室里有好几个女人,还有二楼三楼的客房里想必还有不少人…… 沈陵宜伸手捂住聂棠的唇,当她的唇贴在他的手心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自己仿佛被烫了一下。他用眼神示意她接过他手上的灭火器,灭火器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可瞬间喷出的二氧化碳泡沫能够迷住对方的视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 他紧紧地抓起了铁棍。 而那个细微的脚步在离他们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突然没了声响。 聂棠没有动,还是按着灭火器的开关把手。 没有了脚步声,他们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开关,变成完完全全的寂静,仿佛一场默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脚步又渐渐远去了,然后响起了一阵安全通道那破碎的木门被踢开的巨响。 他……就这么走了? 聂棠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下一秒,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面前,凭空出现了那个面目狰狞满身血污的暴徒,他裂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你们果然躲在这里!” 她猛地一惊,但还是下意识地按下了灭火器的开关,可是……灭火器里什么都没喷出来。 她又用尽全身力气按了好几下,还是毫无动静。 那个暴徒盯着她,又移开嗜血的目光瞟过她手上的灭火器,觉得很有趣:“看来这个不好用了啊。”他提起手上从健身房拆下来的铁棍,朝劈头盖脸地痛击:“刚才让你逃了,你再逃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他把聂棠视为当初他入室抢劫并且绑架的那个女业主,整张脸都扭曲了。 那个女业主在背后做了很多小动作,想要他重判,因为害怕他报复,想要他这辈子都不能从监狱里出来。 可他现在还是跑出来了! 当的一声,沈陵宜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以铁棍正面迎击,他紧咬牙关,只觉得手臂疼痛好像就要断裂开,他的虎口立刻就被磨破,变得鲜血淋漓,就连他的口腔里都弥漫着一股甜腥的味道。 那个暴徒也略微有点吃惊,他没有想到那个个子小小的,看上去很娇气的女孩并没有把自己的同伴扔下逃跑,而是跟他对上了。 他本来的计划就是先假装离去,然后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利用刚刚获得“瞬间移动”的技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吓得他们自乱阵脚。然后他就会先杀死聂棠,再在她的同伴扔下她逃跑的时候追上去,再把她一道杀死。 聂棠见缝插针,用力扛起灭火器,砰地砸在了那个暴徒的头上,一下子把他砸了个措手不及,头破血流。 沈陵宜显然没有想到她还能突然爆发一下,当机立断:“走!” 本来他是想,如果不可能两个人都逃跑,那么至少也要保证一个人生存。现在有了一线生机,不跑才是傻子,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扛,那他智商就不是一百五而是十五了。 聂棠立刻跟上他的脚步。他们冲进安全通道,冲下楼梯,好几次都踩了个空,还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而那个满头是血的暴徒也跟在他们身后,捂着被开了瓢的脑袋,一直紧跟不舍。 “去三楼!”聂棠从开始就有一个想法,但是觉得那个想法实在太过冒险,她原本是放在最下策的。 可是现在,她决定用这开始在她眼中只是下策的法子。 沈陵宜甚至连质疑都没有过,立刻就跟着她一道往三楼跑去。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很快就跑得气喘吁吁,觉得自己离缺氧不远了。 而那个暴徒也一路跟在他们身后,脚边的血迹淅淅沥沥地滴了一路。 可就是这样,他都像没事的人一样。 力量异能,瞬间移动,增强体质,聂棠在心里默念到,现在她所知道的异能就有三种了。 只是瞬间移动的异能肯定是有冷却期,就跟游戏里的大招一样,在放过一次大招后,会有一个技能冷却的时间,可她还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 就在这生死关头,就算聂棠这样的弱鸡体质,她还是一口气冲上了三楼,这一路虽然跑得跌跌撞撞,脚步不稳,但总算没有再拖后腿。 她到了三楼的时候,手指弹动一下。 而之前被关在三楼客房的李希然突然觉得那纹丝不动的门把手一松,她顿时大喜,可是这心中的喜悦还没完全消散,就看见聂棠他们迎面跑来,很快就从她面前跑过去了,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身染血的强壮男人! 她心中的喜悦还没完全散尽,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无端的恐惧。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 他就是之前在她使用预见未来技能的时候出现在她脑海的人!她看见他杀了许多人,徒留一地鲜血成河,她还记得自己在看见这么多鲜血碎肉脑浆后的害怕和无措。 说到底,她就只是一个小心思很多的女孩子。 她嫉妒自己的好朋友路影,于是抢走了她的男朋友,并且从中找到了一种隐秘的快感:她终于赢过了路影。 路影再优秀再是面目姣好又怎么样?她喜欢着的男人,还不是变成了她的? 而这一切,就在她们住进这家水疗度假中心后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 那个自称创世神的系统,给了她一个能够预见将来的技能,她使用这个技能,看到了将要面临的惨状,还看到她杀死了路影,取得了路影的技能。 可是现在,她还没能做出任何应对反应,那个面目凶残的暴徒已经看到了她,他那张布满血迹的面容扭曲了一下,突然抬起手上那根铁棍,一下一下地重击在她的头颅。 就在这一瞬间,李希然突然想到了一件很久远的回忆。她跟路影参加学校的趣味运动会,有一个项目就是切西瓜,虽说是“切”,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水果刀提供给他们,只能靠手。当时她挽着路影的手腕,看着班上最健壮的那个男生一拳头下去,那西瓜就噗得一声碎了…… 就跟现在的她一模一样。 第155章 布局 2更 聂棠跑到走廊的另一头,又直接拐进了那头的安全通道,再次往楼下跑。 沈陵宜一把抓住她,喘着气问:“……什么想法?” 聂棠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医务室。” 不是她不想把话说明白,而是她现在都快要窒息了,哪里还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陵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问,直接跟着她返身下楼。医务室就在前台入住登记的后方,正好是背阴位置,非常阴凉。 沈陵宜在他们进入医务室后,立刻就抓起盐水架子,横在门前,把门给堵上。然后他一转身,用力一踢门边的储物柜:“出来!” 那柜子门一开,立刻就里面滚出一个瘦弱的男人来,正是之前路影昏倒后询问她病情的男医生。 他刚才也没来得及分辨那个说话的声音到底是男是女,现在看到自己面前就是两个姑娘,整颗心都放松了,他抱怨道:“你们想干嘛?”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又立刻心生警惕,用身体挡住了储藏柜:“你们想都别想,这是我先找到的藏身之所,你们去别处找!” 沈陵宜见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是奇了怪了,在这幢楼还存在数量不少的男人,为什么他们不出手阻止那个杀人狂呢? 就算一个人打不过,但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么多人围殴一个,难道也打不过吗? 他用抓起手上的铁棍,在他背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让开!” 那医生见他还有武器,而且武器上还有斑斑血迹,顿时怂了,立刻爬到了一边:“不是……姑娘你也得讲道理,这里明明是我先来的,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懂不懂?” “不懂!”沈陵宜慢慢缓过气来,也能够连贯地说上一句话了,“都这时候了,谁还管你的规矩。” 当他重新打开储藏柜的柜门时,自己也被惊到了:本来这个柜子是给人放置物品用的,现在里面的东西都被清空了,里面摆着两箱矿泉水,大半箱泡面,还有卤鸡爪薯片饼干…… 敢情这位医生是打算在这里躲上整整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啊! 那个医生见他都发现自己的储备粮了,立刻就露出护食的表情:“你休想——休想打我这些食物的注意!” 他到底是个男人,就算身体比较瘦弱,可一个瘦弱的男人和两个身体瘦弱的女人相比,他还是有很大优势的,再加上他自己还是个医生,他知道哪里是人类身体最脆弱的部位。 他从身后掏出一把小刀,指着沈陵宜:“走!立刻就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动手了!” 沈陵宜不屑地轻嗤一声,伸手抓住铁棍,呼得一下正击中他的手腕,他痛得低叫一声,手上的小刀立刻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弯下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啊,断了断了,一定是断了!” “闭……闭嘴!”聂棠惨白着脸,气息急促,走路就跟飘似的,像个女鬼,“你再叫大声一点,就能把人给引来了!” 那医生反应极快,立刻用没受伤的手捂住嘴,又往后退了两步,跟她们隔开一点距离。 他很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姑娘,突然好奇地问:“你们两个……不是都有自己的同伴的吗?怎么走在了一起?” 他对路影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她一进酒店前台,当场就体力不支晕倒了,她的好朋友还直接叫破了她刚流产的事情。他当时就觉得她跟她那个朋友一定是一对塑料姐妹花。 结果现在看,说不定还真是,没见路影都把她那个姐妹给丢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太直白,聂棠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轻声道:“你在想我是不是把李希然丢下了吧?其实不是的,她已经被那个凶徒给杀死了。那个凶徒已经杀了好几个人,得到了好几个异能,其中有一个异能还是瞬间移动。” 医生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计较她到底是怎么看穿她的想法,而是陷入了焦灼和混乱:“瞬间移动?瞬间移动?!那我们怎么可能还跑得掉?!手机都没有信号了,我试过好几次报警电话,根本就拨不出去……” 她跟沈陵宜对视一眼,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报警这个问题。 其实这是一个双重的困局,表面看,他们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创世神”玩弄下的棋子,可另一层,则是他们被人困在这个幻觉里面了。 他们就必须按照这个幻觉里的规矩来做事。比如不可能再凌晨听到游戏规则的提示就立刻步行离开这里,因为他们肯定是出不去这道门的,就算真的出去了,后果一定会比他们不离开还要凄惨。 所以报警这种细节,是绝对不会被一手操控这场幻觉的人给忽略过去的。 医生揪着头发,忽然想到了一个刚才聂棠侧面带来的一个信息:那个电子音中二神暗示的异能可以夺取这件事是真的!他要活下去,就得能够跟那个暴徒抗衡,也就是说,他必须有足够多的异能! 他学的是医科,学的是救人,从来没有想要杀人,可是现在…… 他无路可走,根本无路可走了! “李希然,也就是我的朋友,她的异能是预见未来。”聂棠虚弱地开口,“这个异能看上去很鸡肋,但对于那个凶徒来说,非常有用。他正预见着我们会联手对付他,等下就会来找我们了。” 医生一呆:“你的异能是……?” 聂棠本来想说神识,但是想到沈陵宜之前的反应,于是换了一个词:“天眼。” “那你们的技能岂不是差不多?!不是说不会有重复的技能吗?” “不一样的,他能预见未来,而我能看见他预见的未来,我比他要强。” 沈陵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他大概是猜到她想要怎么办了。 “那个凶徒预见到我们会在这里对他动手,用医务室的氧气瓶炸死他。”聂棠慢条斯理地问,“这里有氧气瓶吗?” 医生顿时眼前一亮,点头道:“有有有!” 他怎么没想到氧气瓶还有这种用法?! 可他在激动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理智:“爆炸……你是想直接跟他同归于尽吗?!” 哪怕死到临头了,一般人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同归于尽的,每个人都有侥幸的心态,觉得自己也许能够活下来呢? 现在他们是跟那凶徒同归于尽了,其他人都能幸存下来,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们就必须牺牲自己? 第156章 布局2 3更 沈陵宜皱眉道:“别犯傻,那个杀人狂都预见到自己会被炸死,难道他还会再上当?当然不可能再用这个办法。” 那个凶徒的优势很明显,他现在拥有多种异能,并且还预见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可以说,他的每一步都走在他们前面。 可是聂棠之前说她有神识,那她就能看到他预见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可是那个凶徒不知道啊。他们可以利用的就是两边信息的不对称,给那个凶徒下套,利用他预见未来后产生的盲区动手。 医生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说实话这姑娘也是很神奇的,之前明明是有男朋友的,现在非但把自己的男朋友给丢了不说,还变成了一个暴力萝莉,连那张眉目清秀的甜美脸蛋都一点都不甜了,整个人都散发一种“我心情很不好只想揍人”的低气压。 再也无法激起他对女性的关怀之心了! 沈陵宜看见他那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立刻用手上的铁棍戳了他背脊一下:“别走神,现在大家一起想办法,要么就一起活,要么等会儿一起死!” 他完全没有质疑过聂棠到底能不能用她的“神识”看到那个凶徒预见到未来的能力,虽然他觉得神识这种东西听起来还真的很不靠谱…… 医生被他戳得从地上蹦了起来,抽着冷气道:“天哪,你这姑娘看着挺正常的,怎么这么野蛮,难怪你男朋友把你给甩了!” “……”沈陵宜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愤愤道,“是我把他给甩了的!” 气死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剧情! 还有这些脑残npc! 聂棠叹气道:“萧岸已经死了,我有充足理由怀疑他的异能就是瞬间移动。” 否则的话,她大概也没有这样的运气跑到健身房跟沈陵宜汇合了。 只是萧岸这个人还真是……他有这样的异能,完全可以利用这异能逃跑,就算被吓破胆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抛在脑后啊。 可以说,萧岸就是那种完完全全的猪队友了,把己方的优势统统都出让给对方,对方还没费什么力气。 这个世界,灵气实在又匮乏,根本不能支撑她长时间使用神识,她的脸色也随着神识的使用越来越苍白,再加上她这个身体本身就已是亏空得厉害,别说要坚持七十二小时斗智斗勇,她怕是连一天一夜都熬不过去。 沈陵宜忙一把扶住她,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还抓着铁棍,防止那个医生狗急跳墙对他们动手。当聂棠柔软的身体倚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医生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是百合吧?所以你就把你的男朋友给甩了,另结新欢?“ 不就是扶一把靠一下嘛,反正女生之间都是比较亲密的,搂搂抱抱都是常见的,这姑娘脸红个什么? 沈陵宜差点就要原地爆炸了:“滚一边去,哪有你说话的份!” 聂棠在他肩头靠了一会儿,又强打起精神:“我们现在来制定一个对策吧。” …… 李希然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 她只能感觉到痛,还有越来越缥缈的意识,在这一刻,就连她最讨厌最痛恨的路影也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只是不断地想着,她是不是就要死了,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 她看见自己身下有一滩鲜血,混合淡黄色的组织渗出液,她尽力睁大了自己的双眼,视线逐渐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沉入一片黑暗。 那个暴徒拄着手上血迹斑斑的铁棍,走进李希然那件客房,直接撕了一片床单,捂住头上的伤口。就算他现在已经夺取了多种异能,可还是血肉之躯,他还是会因为失血而晕眩。 他反锁上门,开始检查自己刚刚从李希然身上获得的新异能。 而这新异能—— 他诧异极了,也激动极了。 预知未来发生的事,他拥有了预见能力! 他新奇地尝试着这个新异能,虽然这个异能表面上看十分鸡肋,尤其是在初期,当每个人就只有一种异能的时候。 李希然拥有预知能力,就像是一个背着一书包现金的小学生,就算身负巨资,也完全无法保护身上的现金。 可是他就不同,他拥有预知能力,就等于拥有了上帝视角。 他使用了这新异能之后,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奇异的、飘飘然的境界。他看见自己继续追杀之前从他手里逃生的聂棠,一直追进了医务室,然后,他看见她在最后一刻打破医务室的窗户,从满是碎玻璃渣的窗子翻了出去,徒留他留在一片绚烂的火海……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还觉得心跳加速,额上满是汗水。 他突然笑了起来,沾满鲜血的面容扭曲成一个狰狞表情:现在他知道他们想要怎么做了,那他就应该跟他们玩一场游戏,让他们满怀信心地布下陷阱,却发现这陷阱只套住了自己。 他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场面,捕杀那些只会腿软的、只会哀求的胆小鬼根本没有一点成就感,而做一只守在最后的黄雀才更好玩。 而在他没看见的角落,一张能够使人产生幻觉的幻符正在悄悄燃烧,一缕一缕化为灰烬。 …… “先说好,让我去吸引那个杀人狂魔,我肯定是不干的!”医生盘腿坐在地上,摆出了耍赖的架势。她们两人是一伙的,想要他去当炮灰,他傻了才会同意! 而且那个主意实在是太危险了,说不定还没把人引到布置好的位置,就已经被砍死了。 聂棠捧着矿泉水瓶子,小口小口地补充水分,从吃过早饭到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过了往常吃午饭的时间。 她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不管是灵力,还是体力,全都即将告罄,就连握着水瓶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微微垂下眼,语气平淡:“放心,根本没有让你去当这个诱饵。” 既然那个暴徒已经预见到“将来”,那么能够当诱饵的人只有他,因为他刚才“选择”了她。 “行了,这没什么好争论的。”沈陵宜道,“我来当诱饵。” “你当?”医生差点把眼珠子瞪到眼镜片上,“看你细胳膊细腿的……” 沈陵宜实在很想用手上的铁棍捅到他的狗头,最后还是硬忍住了,几乎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挤出来:“我不去,难道还让你去?你行吗?” 医生立刻鼓掌:“行行行,就你了,你去!” 第157章 布局3 4更 沈陵宜真是想站起来暴揍他一顿,只不过眼前的计划实在太重要,容不得半点疏忽,他只能忍耐。 他用力地拔着自己身上那件t恤上的流苏作为发泄,突然噗得一声,直接抽出了好几股线头来:这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 他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聂棠微笑道:“不用争了,还是我来吧,他刚才预见的到的未来里,是我当诱饵的。” 在前期,他们必须一板一眼按照“未来”来做,只有这样,那个暴徒才会对这个异能深信不疑,才会相信他们的计划就跟他曾经“看到”没有任何差别。 “你?”沈陵宜完全做不到那个医生那样,心安理得地躲在后方,看着别人在前面承担危险,更不用说聂棠还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他就算不够绅士,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才流产多久——” 聂棠竖起食指,立在嘴唇上,笑着朝他一眨眼:“虽然看上去不太有把握,可生死攸关,我怎么都得支撑住。” 她放下手上的水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等着接应我吧。” 她是有七八分把握的,按照那个暴徒在亲手杀人时的毫不手软,还有看见满目血腥的不为所动,她就知道他是一个生性残忍的、毫无人性之辈。 这样的人,对于生命是完全没有敬畏感,只有捕捉猎物的快感。 不错,他会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当做自己的猎物,那些猎物弱小而又孱弱,可是被他肆意捕杀。于是他很快就会感到无聊,觉得没劲,想要找一个更刺激的玩法。 显然,当他拥有预见未来的技能后,就等于找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玩法:他会假装自己堕入对方陷阱,就在对手们觉得已经成功之刻,反戈一击,在绝境翻盘,然后大笑着看这些猎物陷入慌乱和恐惧,自乱阵脚。 说到底,他还是拥有得太多了,觉得自己再无敌手,无敌太寂寞,于是想要找找看新的乐子。 只要他冒出这种想法,她就能在最后一刻反杀。 聂棠缓步走出医务室,她的腿部肌肉正在隐约发酸,但这并不妨碍她的一切行动,只有到了明天,她才会全身酸痛得迈不开步子,但是不可能需要等到明天了。 她对于自己的计划还是有很大信心。 信心,慎重的计划,再加上一点点冒险,就是成功。 聂棠跑出一楼大厅,就朝着餐厅跑去,而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摄像头拍摄下来。她进了餐厅之后,一边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从自助早餐餐桌上抓了好些包子和馒头,用餐巾一包,准备带走。 正用监控器找人的暴徒顿时笑了:不错,小老鼠们受不得饿,肯定会需要出来觅食,不可能这样一直躲藏下去。他们,忍不了太久的。 那些躲在客房里闭门不出的老鼠,妄想依靠那扇并不牢固的木门阻挡一些外界的危险,完完全全就是痴人说梦! 他飞奔出监控室,当场就把人给堵在了餐厅,狞笑道:“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聂棠虽然脸色惨白,但还算冷静,她摸到了身边的锅盖铲子,就不断朝向她逼近过来的壮年男人扔去,噗通一声,一锅白粥正好打翻在他的脚下,由于地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他一个不慎,在一滩白粥上滑了一跤。 就跟他预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她见他滑倒了,立刻蹦了餐厅的大门,就像一只感觉到强烈危险的小兔子。 那个暴徒立刻追了上去,很快又看到她因为跑得太急,脚步不稳,差点在大理石地砖上摔倒——这也跟预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而她逃跑的方向,正是医务室。 暴徒立刻慢下了追赶的脚步,他是个残忍而又狡猾的猎手,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猎物,就像猎物不会相信猎人一样。 可是他很快发现,当他放慢脚步,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她也有意识地放慢了步子,就像是特意在等他一样。 看来他预见到的未来是完全正确的,前方的确是有陷阱等待着他。 他记得在预见的梦中,他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火光,可到底哪里来这么大的火呢? 他咧嘴一笑,很好,医务室还有氧气瓶,他知道那个陷阱到底是什么了! 就算对方刻意放慢速度让她有逃跑的时间,聂棠也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她的喉咙里火辣辣的,肺部就像一扇破损老旧的鼓风箱,呼哧呼哧地快要罢工。 她觉得等到她安全出去以后,她一定会好好锻炼身体的,没想到这个现代文明社会还会这么危险,两条腿能跑就等于多一条活路! 她按照计划跑进了医务室,她按照对方“预见”到的未来,还多此一举伸手去关门,但是那个暴徒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用力在门板上一推,她直接就摔到了十几步外,膝盖砰地一声撞在地面。 那个声音,很是实在,而膝盖也结结实实跟地面亲吻在一起。别说她这个当事人,就连躲在储藏柜里的医生都惊到了:那得有多痛!就是演戏都演得太逼真了! 可是聂棠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她想要砸开窗户,然后再跳出窗台之前点火—— 突然,她的背后多了一个人影,那个壮年男人一下子从门口移到了窗户,伸手抓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把她给提了起来。 他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启动了“瞬间移动”的异能,然后利用力量异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捏着脖子举了起来。 接下去,她手上攥着的打火机就会掉在地上…… 可是下一刻,回应他的不是打火机掉在地上的响声,而是铁棍夹着呼呼的风声落在了他的背脊! 他吃痛,抓着聂棠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聂棠就像一个轻巧的玩偶,被他摔在了地面上。 躲在厨房柜里的医生也冲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小号的氧气管子,一边叫喊一边冲上来砸他——他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他这辈子最胆大无畏的一次壮举!不叫出声来,他可能还没跑到那个暴徒面前就被吓软了双腿。 沈陵宜紧紧抓着铁棍,想要再往他脑袋上补上一击,只见对方抬起一条臂,护住了自己的头脸,一手则抓住了铁棍的中段,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沈陵宜整个人都被他拖了过去,然后又被摔在了聂棠身边。 他一边诅咒自己这个软妹身体,一边翻过身来,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而那个暴徒手握刚抢过来的铁棍,朝着他们高高举起,然后落下! 第158章 离开困境 5更 聂棠的眼珠已经完全变成了妖异的琥珀色,再加上她那惨白得像纸一般的脸色,尽显妖异。 她把自己的神识还有灵气全部用到极致,抽得一点都不剩。 那高高扬起的铁棍在落下的一瞬间,突然静止了。而医生也挥舞着氧气罐子赶到,把那个暴徒给砸得扑倒在地。 他的脑袋在继之前那个口子之后,又多了一个汩汩流血的口子。 医生砸完那一下子,正好面对那个杀人狂魔圆瞪的双眼,登时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帅不过三秒。 那个摔在地上的壮汉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吓得医生又连滚带爬往外跑。 紧接着,他怒瞪着双眼,开始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一边又发出凄厉的叫喊,就好像遭受到一种巨大的痛苦似的。 聂棠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把头枕在了沈陵宜的肩上:“成功了……” 沈陵宜嘴角上扬,用力抱住了她:“嗯,成功了!”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幻觉构成的。这躲藏在幕后观察着他们的人是个玩弄幻觉的大行家,可是她也同样是。 她完全可以在这个幻觉的基础上,再搭建一层更深的幻觉,专门为这个暴徒设立的更深一层的囚笼。 在那个暴徒的幻觉中,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火焰一下子席卷到他的身上,顷刻间,整个医务室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地砖是发烫的,墙壁是发烫的,火舌一寸一寸灼烧着他的皮肉,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蛋白质烤焦的气味。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转眼功夫,他深陷在熊熊烈焰,而那三只胆敢反抗他的小老鼠不见了。 他在火焰中痛苦地打滚,挣扎,哀嚎,饱受着这人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他的瞬间移动技能已经使用掉了,在一个小时内都不可再用,他无法逃离,只能被火舌无情地舔舐吞没。 …… 聂棠微微低下头,脸颊边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眼中的幽光。 她这个局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 什么预见未来的异能,那是不存在的。人生就像是用一条又一条的线路,连接起来的电路板,只要其中有一条线路发生改变,后续都会跟着变化,“预见”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李希然的那个异能,从一开始就是鸡肋。只要能知道李希然“预见”过什么,就通过改变细小的细节来完全就能规避这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把事情引向另一个结果。 于是聂棠就想,她能不能控制这种异能呢?进而通过控制异能来控制“预见”的未来? 当那个杀人犯从李希然身上夺取了这种异能,并且上手使用,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大的一根金手指,殊不知,这种金手指反而会把他送上死路。 既然他能看见未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要按照未来的路线继续演下去,他就会轻信,一切都跟他所看到的的“未来”是一模一样的,这一切都尽在掌控。 当他觉得胸有成竹,并且以猫捉老鼠的心态抓住她,享受她濒死前的恐惧和慌乱的时候,显然就是他最放松最松懈的一刻。 她就能趁虚而入,把他顺利送入自己为他单独准备的第二层幻觉,让他好好地体验一下被火烧死的快感。 她是一个从弱肉强食的古代修真界来的古人,她根本就体会不到现代文明社会所说的自由、人权和生命的可贵,她对生命的态度始终保持着一个中性的认识,即是“万物苍生如白云刍狗”。 既然万物如刍狗,那么人的性命就不会比一只猫一只狗的命来得金贵,这就是天道准则。 她就算直接害死李希然,是造成她死亡的罪魁祸首,她也对此毫无波澜,更不用说这里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幻觉。 可是沈陵宜不一样,他从小到底所受的教育,他的经历,都是干干净净,完美无瑕。 她不能弄脏他。 所以这些会摧毁人心的事情,还是由她来做。 沈陵宜抱了她一会儿,很快就发觉不对劲。虽然刚才那个拥抱算是劫后余生的战友间的怀抱,可这礼貌性拥抱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 她还是搂着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肩头,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打算。 可他又不能直接把她给推开。 他觉得,就算聂棠一直都是超出正常范围的冷静和镇定,她大概也还是会害怕的。抱一抱她,就算是安慰了吧。 但是,这个时间……真的太长了。 沈陵宜侧过头,又朝还在低声呻吟的那个暴徒看去,突然看到一个正从他颈后挣扎出来的一小片白纸,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要求她放手的理由:“先松手,办正事!“ 他眼疾手快,立刻冲了过去,一张聚火符精准地贴在了白纸上头。 就在医生觉得他这辈子最可怕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在这一天之内发生完了的时候,他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一张白纸一面挣扎,一面燃烧,还不停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他忍不住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用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 片刻之后,他又忍不住把眼镜摘下来,对着镜片哈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视力肯定出现问题了,听力也是。 当白纸烧尽,他们周围的空气也再次扭曲了起来,不断拉伸,不断旋转,令人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 沈陵宜睁开眼,他的视线还有些涣散,可是在短暂的聚焦之后,他看到了摆在面前的一张空盘子,而聂棠还没醒来,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身体摇摇欲坠。 他连想都没想,就很顺手地伸长了手臂,把她给扶正,让她继续安安稳稳地靠在椅背上。 下一刻,正站在玄关柜子上摆出耀武扬威姿态的一个小纸人猛地往后一退,直接跌下了柜子。它从高处摔落,还用它那纸折出来的小手摸了摸脑袋,想要溜走。可还没跑到门缝边上,就被人捏住脑袋,提了起来。 折纸机器人立刻疯狂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还从并不存在的嘴里发出一声声尖叫。 沈陵宜冷笑了一声:“感谢你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体会。”说完,手指间就冒出一股真阳之火,直接把那挣扎的折纸机器人给烧得一干二净。 不小心当了一个软妹什么的,是他这辈子都不想提起的禁忌。 他大步走到露台外面,打开玻璃移门,只见外面那些翻滚乌云全部聚集在他的露台外面,形成一个张口吞噬的梼杌形状。 ------题外话------ 这里其实借鉴了一部老电影《盗梦空间》的设计,盗梦空间就是在梦境之上再搭建第二层、第三层的梦境,如果在梦境中死去,现实生活中也就等于死去了。这边的幻觉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所以聂棠在他们身在的幻觉中,搭建了第二层幻觉,在第二层幻觉里那个暴徒就被烧死了。 第159章 恋爱修罗场 6更 沈陵宜下意识地想要去用他手腕上的古钱币,又很快松开了手指。 这一次,他算是结结实实得到了教训,不能再继续依赖作为外物的法器,如果他遇到了像这次一样身上没有任何法器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他伸手凌空画了一个法印,轻斥一声:“天地玄黄,祟邪尽除,破!” 浮在半空的梼杌蠢蠢欲动,欲择人而噬,而他画出的法印光芒微弱,似乎并不能穿透这片浓厚的云层。 梼杌张开血盆大口,背后豪刺倒立,正要将他一口吞下,只见那原本微弱的萤火突然暴涨开来,化作一束明艳的光亮,冲破黑暗,冲破乌云,穿透了这个暴雨凄风的世界!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有一束亮光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从何而来,就在一瞬间将那密布的乌云打散,原本的狂风暴雨就像被按下了一下“静止”的按钮,在沉寂之后,烟消云散。云层疏散,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天边则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沈陵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根本没有看那彩虹一眼,而是又重新走回了餐厅。 他没有关玻璃移门,外面凉爽的夏风从屋外涌了进来,充满着一股水汽氤氲的气味。轻纱的窗帘被风吹动,在他背后飞舞旋转跳跃。 沈陵宜扶着椅背,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端详着她。 他原本对聂棠的印象只有最浅薄的“她长得真好看”这一点概念,还有就是男生寝室夜谈时提及她的名字的高频率。 可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去看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 这次陷入幻觉后的合作,很顺利也很愉快,就算她到了后来体力全部耗尽,面容惨白,她还是强硬地支撑了下来。 只是她现在还没从幻觉里脱身。她靠在椅背上,脸颊边的碎发散落了下来,紧紧贴在她如玉一般的脸颊上。他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指腹不小心触碰到她脸上的皮肤,这是无可避免,可是那种滑腻柔软的触感一直从他的指尖传递到了他的心上,就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爪正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心,让他无所适从。 他的心底深处,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怂恿他教唆他:反正她还没醒,为什么不亲一下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的初吻了,轻轻碰一下总没关系,只要她不知道…… 目光渐渐游离,下滑到她线条优美的朱唇,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正要靠过去,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他转过头看着正在猫爬架上卷成一颗小毛球的手套,它睁着那双大大的海蓝宝石一般的猫瞳,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他们。 沈陵宜突然清醒过来! 他刚才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趁着她不清醒的时候占便宜吗? 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她也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类型,他这样做就跟渣男又有什么区别? 没错——他绝对是不可能会喜欢上聂棠的,他就是觉得自己很稳,绝不可能被打脸! 就当他正在天人交战,思考着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从前都没考虑过的问题的时候,聂棠的睫毛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一开始还有些迷蒙,没有完全聚焦,可很快的,她完全清醒了,自己慢慢从椅子上撑了起来:“嗯……那张小纸片呢?” 沈陵宜平复了一下心情,用一种毫不在意又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烧了。” 这不直接一把火烧了,难道还要留到过年吗? 聂棠点点头,表示明白,可刚要站起来走一走,身体就控制不住,直接往前一个踉跄。沈陵宜条件反射伸出手去接人,她忽然笑了一下,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陵宜:“……你别——”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膛蹭了好几下,软绵绵地开口:“你现在……有没有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沈陵宜被她像小动物一样蹭了两下,整颗心也变得毛茸茸的,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都有一点说不出口。他强行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全世界最冷酷的崽,一般的女人休想得到他,于是嘴硬道:“说实话,并没有。” 聂棠抬起头,用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直直地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都觉得自己都开始心虚了,她才低下头,用一种特别特别失落的语气说:“果然还是不行吗?”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她低着头,语声低不可闻,“真的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 沈陵宜听到她那句“算了”,眼角都忍不住跳了一下,他感觉,原本心里应该有一种终于让她知难而退的如释重负感,可是现在……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台cpu全部都罢工的超级计算机,完全无法再思考了。 …… 聂棠很快就抬起头,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我得回家了。” 沈陵宜:“……” 沈陵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嗯?这么晚了——” 刚刚七点整,应该算很晚吧?这里是新城区,还有许多地块在施工建设,到了晚上就不是很安全。尤其是她还是一个女孩子,长得还好看,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路上,万一出事呢?不管他喜不喜欢她,总要拿出点男人的风度。 于是沈陵宜立刻表示:“那我送你——” 聂棠伸出手,梳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直接拒绝:“不用啦,并没有多远。” 距离的确是不远,可是现在都七点了,她怎么没有一点点安全意识? 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她直白地拒绝,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又在她开门的时候追问了一句:“真不用我送?” 他们刚才都还在生死边缘试探地走过一圈呢!她怎么还能这样毫无忧患意识?实在是太松懈了! 聂棠想了想,含蓄道:“嗯,是真的不用。我妈的助理陈姐前两天告诉我,她的戏差不多都杀青了,还有一点镜头需要补拍,应该最近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万一让我妈看到你……不太好。” 沈陵宜:“……”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见不得人吗?! 他看着被轻轻合上的大门,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焦躁的坐立不安。她嘴上说着有多喜欢她,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差点就把他给蛊惑住了!可是一转头,她甚至都不愿意让她妈妈看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嘴上说得再好听,可是行动完全跟不上,她这是当他是个傻子吗?! 真是好气! ------题外话------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以退为进很重要by聂棠 其实原来这章是男主在大家清醒的情况下有一个吻,但既然不能写,只好全部删了重来,有一个拥抱,痛苦…… 第160章 复赛预警 7更 聂棠倒没想太多,也没打算就此放弃。虽然不知道现代人是怎么富有技巧地倒追的,不过这种事,自古以来大同小异,她觉得自己可以的。 等到了第二天的古代文物鉴赏与修复课,她发觉沈陵宜没来上课。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着幻灯片的投影,一手托着腮,一脸专注在专业课上的模样,就算是站在讲台上正讲得眉飞色舞的秦教授都没发现她根本就没听课,而是走神到一万八千里之外。 秦老先生激情洋溢地挥舞着一条手臂:“民国时期出现过许多仿制明青花的赝品,但赝品就是赝品,并没有完全仿制出明青花的韵味,就算到现在,民国时的赝品也能够算得上文物,但是——” 柏樱小声接上一句:“赝品再好,也不能成心头好——这句话我都会背了。” 聂棠被她那句话从十万八千里的游神之外拉回了现实:“赝品……不能成心头好?” “错!”柏樱道,“是赝品不能成秦老的心头好,但是能成我的心头肉,你知道民国时期的仿明青花是多少起拍的吗?” 聂棠当然不会知道起拍价是多少。这门课给她的感觉就是,她当时用过的那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瓷器碗筷——如果它们都还活着的话,现在全部都变成古董,有价无市,比她这个曾经的修真界大佬都要值钱多了。 这真是很没有真实感。 而且课堂上还会讲起一些生活用具和祭祀器皿的使用场合与用法,书上还会对此作出条条框框的分析和考据。聂棠一看这些熟悉的东西,就觉得特别酸爽,这就跟有人问她“这是什么碗,是盛饭的还是装水的,是用于日常生活还是节日祭祀,请在回答之后提供有力的证据支持和分析”一样。而那些难倒了不知多少历史学家和文字学家的大篆小篆,对她来说比简体字还要好懂。 聂棠垂下眼,突然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 “你没事吧?”柏樱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啦?” 她自己就是女的,看到聂棠无精打采的样子,都觉得有点心疼,真不知道沈陵宜这钢铁直男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拐的:“该不会,又是沈……那个谁不给你好脸色了吧?” 聂棠想了想,回答:“……差不多吧。” 柏樱也趴在桌子上,跟她并排趴在一起:“那你看看,要不要找个人刺激他一下呗?” “刺激?” “就是那种,你今天对我不理不睬,我一转身就找了别人,留下你形影单只,只能看见我和别人成双成对的背影。” 聂棠本来还在反省自己昨天那招“以退为进”的时机是不是选错了,结果被柏樱一说,又觉得挺好笑:“那还是算了吧。” 她自己的事,就不要再扯别人进来,变数越多,后果就越难以预计。 …… 她下课回家的时候,竟然发觉母亲和陈助理都回来了。 客厅里摆满了各种购物袋,还有一些特产小零食。陈助理把这些东西分成了好几分,一边念念有词,还一边在本子上记些什么。 聂棠好奇地走过去问:“陈姐,你在做什么?” 陈助理一看她回来了,立刻笑开了:“来来来,我们还给你带了礼物,这些都是。” 她从一大堆纸袋里划拉出好几个,全部塞进她的怀里:“去试试看,大部分都是你妈给你的,有两条裙子是我选的。” 聂棠抱着一大堆纸袋,有点懵:“我也有礼物啊?” 她以为这些纸袋都是要拿去送给母亲工作圈的人,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她的份。 “怎么会没有?”陈助理笑道,“你妈在逛机场商铺的时候看见一件长风衣,第一反应就是我们家棠棠穿得好看。后来又在离岛免税店转机,她又买了好多,你自己回房间拆开看吧。” 聂棠抱着一堆纸袋回到房间,还是没直接拆,就转进了厨房,一边走还一边把一条围裙系在了腰上。 陈助理见她摆出了下厨的架势,条件反射咽了口口水,言不由衷地表示:“哎哎,别,你刚从学校回来也累了吧,你先休息休息再……再下厨吧!” 让她劝说聂棠不要下厨回房休息,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但是让她表示一下态度,让她先休息好了再下厨还是可以的。 聂棠微笑道:“我不累啊,我最近还看菜谱学了几道家常菜,还要陈姐帮忙提提建议,改进改进。” 陈助理搓了搓手:“好的,没问题,你以后学新菜都记得喊我啊,随叫随到,绝对不会放你鸽子!” 聂棠听到“随叫随到”这四个字,稍微怔了一下,问道:“陈姐没有男朋友吗?” 陈助理立刻苦下了脸:“哪有时间啊,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工作,别说男朋友了,就是养条狗都有一半时间得把狗放宠物店去。” 艺人的生活比较忙碌,一年到头总有做不完的工作。 聂嫣然虽然就是个三线女演员,她的工作行程也是排得满满当当。 聂棠嘀咕了一句:“三个人都是单身啊……” 看来单身还是跟演技一样都能互相传染的吧? 她说是做家常菜,就真的只做家常菜。等她把一道翡翠鱼丸,一道清炒豆苗,一道菠萝虾球端上桌子,陈助理已经咽了半个小时的口水了。 说实话,鱼丸和清炒豆苗烧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太浓重的香味,她还能靠想象力解馋,可当菠萝虾球在锅里的时候,菠萝酸酸甜甜的味道就飘散在这个房间里,她觉得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等下应该可以吃上两大碗。 “有鱼丸汤啊,”聂嫣然闻到香味,连面膜也不敷了,从房间里走出来,“我最喜欢吃鱼丸。” 陈助理吐槽道:“聂姐,你不是最喜欢苦瓜汁的吗?” 聂嫣然嘴角抽搐,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现在不喜欢苦瓜汁了,可能喝太多,腻了。” 她又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女儿,抱怨道:“叶家真没劲,来来去去就是那个叶远风给我打电话,口才还不好,我才骂了两句他就受不了挂电话,过了两天又给我打过来。” 聂棠觉得她完全可以想象叶远风的满腔憋屈和愤懑,毕竟被一个原本根本就看不起的人骂了还不能还口,不还口对方还嫌弃他口拙没意思,这得是多么心酸的历程? 她笑了一下,用勺子兜了像白玉一般的鱼丸,放在母亲碗里:“这不是才刚比完初赛吗?这还有复赛和决赛啊。” ------题外话------ 期末考试后面就几句话略过了,直接进复赛前的博弈和比赛了!重头戏是决赛,决赛的原型是南京大学碎尸案,二十年前的老案子了,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先去了解,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看了,夏天到了本来就没食欲,保证看完更不想吃饭。复赛主要是感情戏的进展,最后攻略下了麻烦的男主。 第161章 被拒绝的日子 后面两天,聂棠也没机会见到沈陵宜,说得夸张一点,他好像就突然消失了似的。聂棠还是过着很正常的学生生活,上课回家两点一线,也没有去跟沈陵宜联系,越是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刻,她就越得沉得住气。 反正她的耐心就是很好。 而今天,就是他们原本约定好的补习的日子。 聂棠抱着课本,从文科楼走出来,正好看见看到了背对着教学楼站着的沈陵宜,她微微一笑:要是他不自己送上门,她还真没什么办法,可是这都送上门来了,到了嘴边的肉凭什么不吃? 她主动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陵宜站在树荫下面,他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袖子一直挽到手肘以上,领口最上端的两颗扣子打开着,露出漂亮的锁骨。他还戴着一顶棒球帽,把帽檐压到最低,似乎想要遮挡住来来往往的各种眼神和打量。 “我看你做历年期末考题,都能上八十分了。”沈陵宜又按低了帽檐,根本无法跟她对视,“那差不多,补习也该结束了……” 聂棠一点都不吃惊,反而还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结束了啊?” 沈陵宜愣了一下,总觉得她是在一语双关,然后忍不住望向了她。他其实这几天很纠结,而且这种纠结还无法与人诉说。 他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有点沙哑:“……嗯?你是觉得还没有把握通过考试?” 要是她说没有把握的话,他就…… 他还没完全想好自己该怎么回答,就看见聂棠朝他笑了,笑得明眸皓齿。他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更混乱,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似乎还挺开心的模样,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吗?这个时候,也不需要这么开心吧? 聂棠微笑道:“不是的,我觉得考试没问题,不用再补习了。那,就再见喽?” 沈陵宜:“……” 沈陵宜连思考都来不及,连忙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你等一下!我还没说完,我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他现在有点慌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乱什么。 他觉得自己从被她表白的那一天开始就变得有点奇怪,一次一次被打破底线,一次一次推翻自己说过的话,总是心浮气躁,又总是焦灼不安。 可是补习,肯定是得停掉了。他把那天被袭击的事情跟父亲讨论了一下,虽然没有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沈正清觉得,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总归是事出有因,最好还是回家住一段时间,有些不重要的课干脆就别去上了,这样比较安全。 聂棠在安静地等他把话说完,脸上就连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沈陵宜尴尬地开口:“就、就一起吃个饭吧?” 聂棠眨了眨眼睛,又笑着问:“最后的午餐?” “没有,不可能,什么最后的午餐。”沈陵宜语无伦次道,“就是很正常的午饭。去吗?” 聂棠语气轻柔:“可是不行呢。” 沈陵宜:“……为什么?” “因为我跟人约好了啊。”聂棠玩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就认识你一个人,别的就找不到吃饭的朋友了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当然会有自己的朋友,还有那一大堆……追求者。 可是在之前,她几乎是围着他转的,随时随地都能约到她的时间。 沈陵宜不甘心,干巴巴地问:“跟谁?” 聂棠望着他,似乎在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最后还是回答:“商洛。” 如果说,他刚才在问她是不是还需要补习时,心里其实满是期待,却被她一句“不需要”给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活似被迎头扇了一巴掌,那么再听到“商洛”这个名字之后,他觉得又是一记耳光落在他的脸上,还附带着逼真的音响效果。 怎么会这么快? 不是就见过一次吗?怎么都到约吃饭的地步了? “嗯……”聂棠解释道,“我觉得他找我应该是有要紧事吧。”她看了看时间,皱眉:“这下真的迟到了啊。回头再联系。再见。”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得这么干脆,可是沈陵宜却很崩溃。 他自己安慰他自己:好吧,约不到就约不到,下次再约也还是可以的。他可以去吃食堂。食堂荤素搭配营养好,还没有地沟油。 …… 事实证明,就算是食堂也不是那么好吃的。虽说最近都没有出现什么奇异的黑暗料理,但是跟他一起吃饭的周睿就像只苍蝇,一直在他耳边嗡嗡个不停:“我说你为什么有空跟我在食堂吃饭了啊,原来是被拒绝了。不是说聂棠喜欢你,不可能拒绝的吗?” 沈陵宜泄愤地咀嚼着,他怎么知道这是为什么!就算要移情别恋,那也不该这么快吧?这说放弃就放弃,哪有这么容易的?而且这才多久,这个商洛才冒出来多久? 就算古代下堂妻,也没这么快就被休弃吧,她这都没发达呢! “唉,其实我也懂你,你原本只是想拿乔一下,让校花哄两句,没想到……“ 啧啧,这大概就是不装逼不会死,让你傲娇,让你摆臭架子,看你以后该怎么收场! 周睿实在太高兴了,吃完满满一碗饭,又重新端起饭碗去窗口排队:“阿姨,不对,姐姐,再给我添满!” 食堂打饭阿姨听到他这么元气十足的声音,也愣了一下,又觉得大概这孩子是真的饿惨了吧,有饭吃就这么高兴。毕竟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每天消耗这么大,可要多吃点才行。 周睿浑身洋溢着愉快的气息,捧着满满的饭碗回到位置上,只见沈陵宜已经把他的那份午餐给解决了,直接端起盘子要走人。他连忙阻止:“哎,周老师都没把思想教育课讲完,你怎么就走了?” 沈陵宜觉得自己都气饱了,能把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完单纯是不想浪费粮食:“周老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深的仇恨……” 这还像话吗?他不就是被拒绝了一次而已,至于这么高兴?这还高兴地能吃下两碗饭,他从前明明就只能吃得下一碗半的!他怎么就不想一想,聂棠从前从来都不拒绝他的,这次一定是她真的有要紧事! 周睿高深莫测道:“同学,坐下,这种事还是让我教教你。” 沈陵宜拔腿想走,但还是不自觉地坐下了:“……” 他现在挺恨这总是跟自己唱反调的双腿的。 “我觉得你根本不懂说话的艺术。”周睿又批判道,“你就只会怼人,怼天怼地怼空气,俗称,嘴贱。” 沈陵宜又再次站起身。他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听听他有什么肺腑之言,现在他就只想听他的遗言。 “哎,别走——”周睿叫道,“你真没有说话的艺术,谁说话是把不好的消息放在前面的?你没看过商务沟通这本书吗?上面都说了,正面作用的话要放在开头,负面消息千万不要放在第一句。” 第162章 复赛的内容 2更 “学妹前几天跟我提到你,”商洛在这大热天还是穿着衬衫和休闲西装,再加上那副银边眼镜,简直就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社会精英,“她说,这次多亏了你,她才能摆脱困扰她多年的麻烦,能够遇到你实在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对于米素来说,能够摆脱那个阴魂不散的古代游魂,这放在过去她连想都不敢想,原来她只觉得不要让她在梦中继续饱受他的纠缠就好。 现在聂棠直接把她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毫无后顾之忧,她那段时间天天都要找商洛夸上一顿。 聂棠笑了一笑:“其实并不算难题。” “对你来说并不难,可是对她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商洛忽然转了一个话题,“你要参加的复赛……有思绪了吗?” 对于复赛,她还没有任何头绪,也没有接收到比较详细的消息。只有沈陵宜告诉过她,几乎每一届的复赛都会比较辛苦,对体力的要求比较强。 她这回在幻觉里吃足了苦头,还问过陈助理怎么在短时间内提高身体的强度。 陈助理也很犯难,如果说,要想在短时间内减重或者是增加肌肉,她还有一套科学的健身方式和营养模式,可是怎么锻炼身体强度,这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 商洛见她不说话,立刻就笑了。 他的眉目有些清冷,可是一旦笑起来,又特别温和生动。 他做了个保密的手势,悄声道:“我最近得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聂棠看着他,半晌反应不过来:难道他的意思是,他知道这回复赛的内容? 现在就连玄门内部都没几个人能得到确切消息吧? 商洛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找到一条语音信息,示意她听听看。 聂棠将信将疑,接过手机放在耳边,正好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小商,之前跟你提过的考古项目,最后恐怕还要多带几个人下地……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嗨,就是玄门那些小朋友,一起见见世面……你不想理就别理,完全可以把他们当空气。” 聂棠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心中有数了:“这次的复赛是要下墓道?” 商洛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比赛的内容也不可能提前流出来啊。” 聂棠顿时笑了,她还挺喜欢这种说话方式,于是她换了一个迂回的问法:“听说你最近要跟着考古队下墓道?不知道是哪家的?” 商洛一本正经地回答:“据说是汉代一位子爵墓。这个墓二十多年就被盗墓贼提前开过,可能对方没开成,又或者觉得这个墓比较危险,总之并没有对这座古墓造成太大损伤,就只在外围挖出了一个盗洞。现在开采文物的手段技术都足够先进了,这才打算重启这座古墓。我比较擅长汉代的历史和文化,这回是给人当文化顾问。” 聂棠又问:“只有一个盗洞?这有点奇怪,难道这些盗墓贼原路离开了?” 现在商洛能够告诉她的信息,全部都是十分有用的信息。就是那些玄门世家出身的选手,从自己长辈口中得到的消息,都不会比商洛现在跟她说得更清晰明白了。毕竟玄门可不擅长考古,也没有人能像商洛那样专业。 她这回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要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要亲自下到墓地。”商洛拿起公筷,很体贴地为她夹菜,他的手指就跟玉石一样白皙精致,“还有,我听人说,这个墓地的风水十分诡异,一旦进入墓地,罗盘是直接失灵的,因为地方偏僻,gprs信号也是断断续续,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处。”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问:“你喜欢吃什么?不如再重新点过。” 这些菜都是他提前点好的,因为聂棠跟他说,她可能要迟到一会儿,让他先提前点菜。 他的的确确也考虑了女孩子的口味,但是他发现了,摆在面前的每一道菜,她夹的次数都很均衡,看不出任何偏好。 要么是这些菜恰好都是她喜欢吃的,要么就是这里根本没有她爱吃的菜。 前者的几率约等于零,那应该就是后者。 见他招手叫服务员过来,聂棠连忙阻止:“其实我都喜欢的。” 她在还没走上修真之路的时候,每顿饭能吃饱都不错了,根本没有资格挑剔,等到她在修真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那个时候她都辟谷一百多年,根本不需要进食。 更不必说,美食发展到现代,都已经发展出八大菜系,好些菜肴她都觉得非常新奇,就算她每天变着花样尝试,都得吃上好久好久。 商洛陪着她吃完一顿饭,突然变得神色严肃:“其实我今天找你,主要还是要请你帮忙,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在冒昧,但我除了你之外,就再没有熟悉些的玄门的人了……” 聂棠当然不会觉得他突然联系自己,就只是单纯为了告诉她关于复赛的内容,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现在他开口了,她就正襟危坐道:“是关于你那个收留了一个盗墓贼的朋友的事吗?” 商洛抿着唇,严肃地点点头:“就是他。我之前跟你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在为他解释,一方面是我的确觉得那个女人并不像恶人,另一方面是我也希望这一切真的和我说得那样,就只是我多虑了。” 聂棠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你朋友现在还是安全的。” “对,他目前来看还是安全的。”商洛叹息道,“但是他对我说,他打算跟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结婚。” 聂棠面无表情,就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可正是她这毫无波澜的反应,给商洛注入了一根强心针。 “我这个朋友姓骆,叫骆阳。他跟我一样也是历史系毕业的,但是他远比我热爱这个事业,我还会考虑到很多经济上的问题,但是他很少考虑,只要是他感兴趣的,哪怕收入十分微薄,他也愿意去做。” 商洛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餐巾:“骆阳他有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学妹,两个人交往快有十年了,本来是准备结婚的。但是现在他突然跟我们这些朋友说,他想要娶另外一个人。” 他们这些旧友都震惊了。 第163章 互换位置 3更 毕竟骆阳和他女朋友这么多年的爱情长跑,曾经也羡煞旁人,大家都以为他们能一直天长地久下去。 而且骆阳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喜欢勾三搭四脚踏两条船的花心男人,他很爱很爱自己的学妹,一直都跟他们说,他的老婆早就内定好了。 他这个人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太过理想主义。他会为了自己的喜好和理想,组织起考古队下墓道,从不畏惧危险,也根本不在意跟风险相比无比微薄的薪水。他天生热情,很乐意去帮助别人,所以他之前对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多加照顾,他们并不觉得奇怪。 可是现在,他说他要结婚了,但是新娘不是同他爱情长跑十年的学妹。 这还能有更玄幻更不靠谱的发展方向吗?! 关于骆阳身上发生的怪事,聂棠其实一直都很感兴趣。 她想了想,便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一见你的那个朋友,最好是在他们两个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也不用刻意约出来见面,只要让我在边上看他们一眼就行。” 她和商洛的朋友完全不认识,他们不可能相信她。 商洛也不可能直接对自己的朋友说,我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我认识一个玄门的人,让她来帮你看看吧。这怕是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可靠的机会,让她能够亲眼一见,再做打算。 商洛笑了笑:“好,一旦有合适的机会,我就提前联系你。” 虽然聂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可他的心情依旧很不好,只是强颜欢笑,生怕把自己不太好的情绪传染给她。 聂棠又安慰道:“但是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你的朋友到目前为止还是安全的,至少说明,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有问题,那她也不打算伤害他。要是心怀恶念,恐怕早就下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商洛强笑道:“我也希望如此。” …… 接下去的日子过得如流水飞快。 一旦临近期末考试,整个启大都陷入了一种疯魔的情绪,进进出出都能看见捧着一本单词书边走边背的学生,学校附近那几条小街的生意都陡然变得很冷清,学校的图书馆还有自习教室从一开门就爆满。 聂棠觉得这种氛围特别的可怕,简直比她当年参加过的门派大比还要紧张。 她周围的同学一个个都患上考前焦虑综合征,一本一本地复印着考试重点、知识点大纲,然后用彩色笔画得满满当当,随时随地都能掏出来开始背诵。 聂棠就觉得自己分外悠闲,悠闲得都有点不正常。 对于那些需要记忆的科目,她都不需要花费任何功夫,只要用神识把课本一扫,整一本书都刻在她的神识里,还不存在记混或是记错的可能。 而微积分这种记忆没什么用处的课程,她现在也基本掌握了,想要通过考试也不难。 而她的母亲聂嫣然这边,她在唐正行新电影里的角色杀青之后,就接到了一部暑期准备开拍的真人秀节目。那部真人秀节目中有歌手也有演员,有一线流量的人气花旦和小生,也有当红的影帝影后,还没开拍,这关注度已经炒得足够热了。 陈助理喜滋滋地说:“这个真人秀还是唐导介绍的,内容也轻松,就是大家到乡下去过一过农家生活,这就当度假了。” “农家生活?”聂棠有点诧异,“可是农家生活应该很累吧,是不是还要用灶台生火,挖野菜收割稻谷养畜牧?” 陈助理:“……应该不至于吧,编导说很轻松的。” 聂棠可对她妈妈一点信心都没有,她现在也知道真人秀节目到底是怎么样的,就跟玄门初赛时候的直播有点类似,她妈妈那可悲的情商恐怕会一下子暴露无遗。 陈助理说:“别担心,我会看住聂姐,不让她乱说话。” 她们都这么多年的默契下来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当年聂嫣然还因为她的烂演技被全网黑过,可是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颜粉扎堆。 再说,就算聂棠担心,她也没办法插手,术业有专攻,她现在才刚在玄门扬名,还没把自己的业务拓展到玄门外围去。 她是计划着,只要她能拿到这次玄门新秀大赛的冠军,想必玄门外的人也能知道她,她到时候再跟隋老板商量一下,尽量多接洽一些跟有娱乐圈背景的客户,慢慢把自己的人脉渗透进去,将来总是能为她妈妈的事业撑起一片天的。 至于沈陵宜,他后面的确是给她发了好些微信,不过她都没理。再说,理了又能怎样?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 还有倒追这种事,就是要有张有弛,不能一直粘得太紧,到了适当的时候该放手,让对方自己纠结去。这效果可比她成天对着他献殷勤要好。她就是一直主动粘着他,贡献光和热,最后他也被感动得不行而接受她了,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不是辛辛苦苦追到手的女孩子,男人未必就会珍稀。 现在他们的位置也是时候互换一下了。 …… 聂棠读的是文科专业,所有的专业课考试都集中在第一周,微积分这门大课反而是最后一门考。 之前沈陵宜给她划的考点,几乎是百分之一百地考到,她顺风顺水地做完一整张卷子,还提早交卷。 结果她一走出考场,就被沈陵宜给堵了正着。 她朝他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可还没走两步,就见他往她绕的方向一站,就把她的去路给挡死了。 聂棠抱着书包,微微蹙着眉:“你这是干什么?” 沈陵宜气极反笑:“你又在躲什么?”他觉得这真是不枉费他提前一个小时就交卷出来,果然是把她给逮住了。 第164章 道歉 4更 她最近很明显在躲他,根本就不给他当面说话的机会。 他急得要命,微信上给她发信息,她完全没回过,不知道她到底看没看见。退一步说,如果她都看了,但是也不愿意理睬他,那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打定主意跟他划清界限了? 聂棠退后一步,认真地回答:“我在按照你的要求,离你远一点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聂棠特别认真地跟他历数:“你说过很多次啊。不要自作多情,不要死缠烂打,矜持呢,自尊呢,能不能要点脸——这些不都是你说过的?” “……”沈陵宜整张脸都黑了,“这都是多久之前的旧账了?” 聂棠安静地看着他,突然沉默下来。 沈陵宜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气急道:“好,我是说过,就在两个月前,我嘴贱,乱说话,总是乱发脾气,对不起,你……你能不能不生气?” 聂棠这回看他的眼神转为了探究,但还是保持着沉默。 “我之前说停止补习,是因为那件事后,我爸让我暂时回家住,他觉得事出有因,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沈陵宜解释道,“现在能不去上的课我都是直接请假。” 那次他们被拉进幻觉,的确是很危险。 聂棠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制造出幻觉的人到底是想要攻击她还是沈陵宜。 但是从一般常理上来说,对方的目标是沈陵宜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毕竟他的命格实在是太珍贵了。 她叹了口气:“那沈老师查出原因了吗?” “还没有,”沈陵宜说,“总之我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就是这几周期末考试才能在学校露面,就跟被监视了差不多。” 他见聂棠又是沉默,连一句关心他的话都不说,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唱独角戏:“我看你都考完了,要不要放松一下?那个……到我家去?” 聂棠重复了一遍:“你家?” “对啊,马上就是复赛和决赛了,你什么都没准备——”沈陵宜艰难地措词,“别人起码还有师父帮忙,你又没老师,还有我家里有很多书的,有一些是绝版……” 他说不下去了,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来吧,我给你紧急培训!” 等到聂棠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正好看见门口早就有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那里,由于那辆车是钢琴漆外观,就算是很低调的黑色,也特别的显眼。 等沈陵宜把车门拉开,正好露出坐在驾驶座上的沈正清。 他之前因为中度烧伤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一头黑色的长发也被烧焦了,干脆就剪得很短,看上去反倒显得年轻了几岁。 沈正清看到聂棠,还有点惊讶,但立刻笑着打了声招呼:“复赛就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她毕竟早已得到内幕消息,知道这次复赛的内容是什么。自然把能够提前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为此还专门跑了一趟隋老板的铺子,从他那里买了不少好东西。 聂棠彬彬有礼地回答:“都已经准备好了。谢谢沈老师关心。” 沈正清笑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当然能是看得出聂棠在随意敷衍,还是真心这么说,既然她都准备好了,他也就不再多问。 沈陵宜接上话头:“我带她回去挑几本书。” 玄门内部现在很流行一句话,最开始是姚老师骂徐临川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聂棠?自学成才都比你要成器,你平时真的有好好做功课吗?” 姚老师骂人的时候正好被玄门裁决所的一位长者听见了,于是他也去骂自己的徒弟:“聂棠在书摊上淘旧书看就能自学成才,你为什么就不能?” 于是就有了最近在玄门论坛屠版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能像聂棠那样自学成才?” 这句话饱含着玄门长辈对年轻一辈恨铁不成钢的愤懑,还有对自己的运气为什么就这么不好的感慨,为什么自己收的徒弟不能像聂棠一样自学,还要他们辛辛苦苦地教导督促。 徐临川为了报复她,还专门写了一个帖子,讲述了他们在白水林的遭遇,这个帖子不但把聂棠拍的那张半僵尸的照片给发了上去,还特别描写了姚晴为了让聂棠不掉队,用一根绳子拴着她走的细节。 虽然她早就猜到那位“临江观海”的论坛号就是徐临川的,但是一看到帖子里的那张半僵尸照,她基本就很确定了,毕竟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个人问她要这种照片。 而且根据当时在场的选手留言,大家都知道了聂棠体力差,战五渣,再加上家中师长逼得太紧,论坛上自发掀起了一阵“倒聂”风潮:被淘汰的选手纷纷给进入复赛的除聂棠外的十一人鼓劲,鼓励他们联合起来,争取在复赛把她给淘汰,爆个大冷门。 聂棠对此只有一句话评价:梦想还是要有的,没有梦想的人没灵魂。 …… 沈家就在江城的郊区别墅群,位置比较偏僻。 车子一开进沈宅,她就很快感觉到一股非常柔和平稳的气息波动,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沈家的每一处布景都非常有讲究,可谓是一出风水大阵了。 沈正清把车子停在门口的车位上,介绍道:“因为里面是我父亲布下的风水阵,为了不破坏这地气,就只能把车停在外面,再走路进去。” 聂棠当然不会在意走路进去这点小事,可当她走了一段石子路,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里,还有五行阵法?” “对。”沈正清道,“其实从大门口到家里就只有三百多米,但是加上阵法以后,造成空间扭曲,会给人一种错觉,这段路特别长。” 他语声一顿,又笑道:“你对‘气’的感知能力很敏锐,这是天生的,可见你的天分非常之高。” 他们很快穿过眼前那片中式的亭台楼阁,最后来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独栋别院面前。 原本仙气飘飘的环境,就被门口那个在烧烤架上烤羊肉串的周皓轩给破坏掉了。 周大少在两个月的修复期后,在听到跟“聂棠”这两个字音相近的字眼时,已经能够保持一定的平静,不然他真的得去找心理医生治疗一下他的内伤。 可是现在,他一手抓着一把羊肉串,满嘴油光,一手指着聂棠,颤抖道:“她是谁?她怎么会来?” 聂棠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周少,我是聂棠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皓轩:“……”他当然知道她是聂棠,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家?!她怎么能出现在姨丈家里?! 不等周皓轩做出什么反应,沈陵宜直接回答道:“我请她回家做客。” 第165章 沈家长辈 周皓轩忙把手上的羊肉串都扔回盘子里,拿起身边的一壶柠檬茶,直接灌进嘴里。他的聂棠应激性创伤后遗症太深,需要喝点茶镇定一下。 聂棠飘然从他身边走过,又朝他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吓得周皓轩又多灌了一壶茶下去才恢复镇定。 沈陵宜直接把她带到二楼的书房,书房就在他的房间隔壁:“我根据你的情况整理了一个书单出来。”他伸手拍了拍摆在书桌上的厚厚一叠书籍:“全都是入门书,我觉得你需要补补常识。” 聂棠:“……” 不,她觉得她并不需要。 “还有复赛的时候,”沈陵宜又说,“我全程都会跟着你,监督你的一举一动。” 聂棠重复道:“一举一动?” “到时候会有一个摄像器发给你,我得监督你不会随意把摄像器关掉。”沈陵宜说,“当然,在有些特殊的情况下,我也会提醒你关的。” 聂棠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非要你跟着我吗?不能换人?” 沈陵宜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了:“就是我,你没别的选择!再说你还想要谁跟着你?” 他觉得他这么负责,又有实力,跟她还特别互补,根本就挑不出毛病来,就是想要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来。 可是聂棠真心觉得,这还是换成姚晴或者姚老师这样年纪比较大的长辈比较好吧。 毕竟到时候下到墓地,吃喝拉撒都在地底下,沈陵宜每时每刻都得跟着她,她是不是连解手都得给他报告一声? 那未免也太酸爽了。 这个时候,修真辟谷的好处就显露出来,至少还能不吃不拉,保持小仙女的形象。 “你要是过了复赛,就是决赛时候我还得跟着你……”沈陵宜嘀咕着,“你早点做好心理准备。” 聂棠沉默片刻,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呢?” 沈陵宜突然脸红了。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开口:“这个还得看具体情况吧,一般也不会这么不人道,晚上睡觉时候你还是自由的。” 聂棠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是你?我记得评委老师有好多位呢。” 沈陵宜暗自嘀咕,为什么是他,当然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但是他能这么说吗?要是告诉她,她还不把尾巴都翘起来? 他平心静气地跟她讲道理:“复赛十二个选手,就只有你没有师承也没有长辈帮衬,就像姚老师,徐临川是他的徒弟,他跟着不适合,但是别人会请他帮忙照看自己家里的晚辈。姚老师到时候得管着两个选手,没这精力再多带一个。” 其实姚老师第一个选的就是聂棠,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一路跟她探讨符篆,只是被他给截胡了,但是这件事,他才不会告诉她。 聂棠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朝他微微一笑:“那沈老师,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沈陵宜看见她笑,感觉整个书房都变明亮了,心里美滋滋的,可脸上还要做出一副“其实我一点都不高兴”的表情:“彼此彼此。” 他勉强压住想要不断上扬的嘴角,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有,你最近锻炼过身体了吗?到时候可别拖我后腿。” “陵宜,你师爷来了。你下楼去接他老人家一下。”萧亦如端着果盘走进来,她在上楼之前就只听丈夫说,儿子带了一个同学回家,她还觉得有点纳闷,因为沈家情况特殊,沈陵宜从来都没带过一个同学回家做客。 可是现在,她一眼就看到了正跟自己儿子面对面的聂棠,眼前立刻一亮:“你是陵宜的同学?” 聂棠立刻乖巧地回答:“阿姨好,我叫聂棠。” “聂棠……”萧亦如笑容满面地拉住她的手,她就觉得最近沈陵宜都不对劲,突然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又突然整天对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时不时坐立不安,现在看到聂棠,她觉得自己懂了,“你长得可真好看——哎,我觉得你有点面善。” 沈陵宜很无语,这当然面善,前几天不还看过聂棠母亲演女配的一部家庭伦理剧吗? 果然,萧亦如终于想起了:“你长得很像一个女演员啊,她好像也姓聂?” “……那是我妈妈。” 萧亦如显然想到聂嫣然在那部剧里的本色出演,忍不住又问:“你母亲……好像总演那种配角?” 沈陵宜一把把聂棠从他妈手里抢救出来:“妈,这是人家的工作。走,我带你去见见我师爷,他是玄门辈分最高的前辈了。”后面一句是对聂棠说的。 聂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往楼下走去。沈陵宜又低声跟她解释:“我师爷名讳玄凌,沈玄凌,他已经一百岁了,整个玄门就没有人能跟他比肩辈分和地位的。” 正好沈正清也亲手搀扶着沈玄凌进门,还主动介绍:“老爷子,您是不知道,今年的玄门新秀大赛特别精彩,聂棠——就是那边那个女孩子,她在初赛就布局了一个风水大阵。” 沈玄凌虽然年事已高,手部和脸上的皮肤都皱得像树皮,可依然精神矍铄,耳力也不错,闻言立刻道:“风水大阵?很好很好,现在玄门的后辈都厉害,你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可摆不了风水大阵……” 沈正清笑道:“是啊,我当然不能跟现在的年轻人相比了。” 他朝聂棠笑了一下:“聂棠,你过来,见见老爷子。” 聂棠之前就只见过叶老先生一位长辈,但是还没见过辈分这么大的,立刻落落大方地走到老人面前,恭敬道:“沈老爷子好。” “好,好。”沈玄凌掀起眼皮,仔细打量着她,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他说话的声音很沙,就像粗粝的树皮,可眼神却十分锐利,“姑娘你是四阴体啊,好得很,跟陵宜正合适。” 四阴体即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又叫玄阴体,放在古代修真界,真是非常适合做炉鼎的体质。可是现代灵气匮乏,修真也修不成了,四阴体就变得很鸡肋——除了阴灵之类的阴邪特别喜爱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166章 不妙的预感 2更 沈玄凌跟聂棠说了两句话,又转向沈陵宜:“你的功课近来有些落下了,记住,戒骄戒躁。” 沈陵宜最近满脑袋都是他的少男心事,完全都把玄学一道给忘记了,现在给师爷这么一提,他顿时一惊,立刻应道:“是,师爷。” 沈玄凌一到,沈家众人都恭恭敬敬地围着他操持,就算他说不需要,大家也不敢怠慢,辈分高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沈老爷子都一百岁了啊,老人家比较脆弱,需要好好呵护。就连周皓轩也主动凑上前,给他老人家端茶倒水。 周皓轩觉得,既然沈家老爷子都在了,聂棠自然是何惧之有?跟沈玄凌这真正的大佬相比,聂棠就是一黄口小儿,给沈大佬提鞋都不配! 周皓轩胆子肥了,还敢当着聂棠的面,问沈老爷子:“师爷,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要走桃花运了?” 沈玄凌眯着一双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笑呵呵地回答:“你的桃花运一直都不差。” 周皓轩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在守身如玉在家乖乖修身养性两个月后,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他开始考虑今晚去哪里蹦迪喝酒撩骚。 聂棠似笑非笑,所以说,她当初觉得狗改不了吃屎,就是这个道理。她柔声道:“周少,要不要让我也给你算算?” 周皓轩现在看到她那张好看的脸心里都会打个突,可是转念一想,沈陵宜就坐在她的身边,既然表弟也在,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表哥被人欺负,在给自己壮胆后立刻笑嘻嘻地回答:“好啊,你也给算算。” 聂棠盯着他的印堂看了一会儿,颔首道:“周少的桃花运一直都好,近来尤其好。” 周皓轩听她说了这句话,顿时有点纳闷了,她现在难道开始学着做个人了? “真的?” “真的,只不过——” 周皓轩心道,果然还有一个转折,就知道不会聂棠是不可能这么好心的:“只不过什么?” 聂棠微笑道:“桃花运和桃花劫本就是在一定条件下能够互相转化的,周少选女朋友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谨慎。” …… 聂棠在沈家吃过午饭,就提出想要回去。 沈陵宜连忙挽留:“再待一会儿,吃过晚饭再走,反正你考试都已经考完了。” 聂棠就说,她还要回去准备复赛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沈陵宜就没有立场再留她,只能说:“那我送你吧,这里太偏僻了。” 他从玄关的柜子里拿了备用的车钥匙,直接开车送她,还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我家人怎么样?” ……这都是什么诡异的问题? 聂棠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说:“我跟沈老师接触的次数最多,觉得沈老师真不愧是公认的玄门最强者。” “哦,那、那我妈呢?” “……沈夫人秀外慧中,为人和蔼可亲,没有架子。” 沈陵宜松了口气:“我妈还看过很多你妈妈演的电视剧,那些电视剧她都特别喜欢看,真的。” “……”聂棠顿了一下,试探着回答,“谢谢?” 沈陵宜:“不谢。”很好,他发觉自己不怼人的时候就不会说人话了。 趁着路口红灯的时候,他转过头看着聂棠的侧脸,她的长发垂散在肩头,微微遮住了小半张脸,鼻梁笔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他心里又酸又甜,满心期待能跟她多说几句话:“复赛是在明城,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到时候会下一座汉代的陵墓。” 这个消息他是刚收到,毕竟赛场和比赛具体内容不是评委组安排的。 但是知道要下墓道,至少能够提前做很多准备。 结果聂棠嗯了一声,看样子并没有多惊讶。 要知道,徐临川知道这个消息,跟他抱怨了整整一个小时,抱怨墓道通风差空气差还会有霉味和臭味,现在都夏天了在墓道里面连洗个澡都不可能多脏啊,鬼知道墓地里到底会有什么坑人玩意,诸如此类。 她简直都太淡定了,要不是他很确信,这个消息才是新鲜出炉,他都觉得她早就知道了。 “你记得要多准备一点东西,比如糯米朱砂黑狗血……” 聂棠笑了一下:“嗯,这些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 沈陵宜顿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 而这个预感,在他们按照计划飞到明城机场的时候,直接成真了。 因为这一次复赛需要跟考古队合作,所以当初就说好了,参加复赛的选手在到达明城机场后,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沈陵宜看到站在机场出口处的商洛,只想到一个词“阴魂不散”。 他哼了一声,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怒火滔天。难怪聂棠对他提前得到的消息没有一点好奇,原来早就有人跟她通风报信过了! 徐临川对商洛还有印象,还挑了挑眉:“难道这就是缘分?” 沈陵宜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跳动,挤出一句话来:“什么缘分,就是倒霉给撞上了!” 只有男人才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中央空调。 什么飞机上相谈甚欢顺便留个联系方式,后面还藕断丝连时不时出来撩一下,这种套路他都懂。 商洛这回难得的没有穿得很正式,只是穿着一件米白色的polo衫搭配卡其色长裤,看上去像个大学生。他推了推眼镜,笑着伸出手:“我是这回随队的顾问商洛,很高兴认识你们。” 徐临川跟他握了一下手,客气地寒暄几句。沈陵宜则板着一张脸,时刻准备着如果商洛跟聂棠搭讪,他就立刻上前打断他们。 聂棠这次学乖了,根本不带什么旅行箱,直接带了一个登山包,包里塞得鼓鼓囊囊。 “你们这班航班到达之前,还有一位选手也到了,我就让她先去车上等了。”商洛领着他们往机场停车场走去,“等下我带大家去酒店,先在明城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徐临川很自然地问:“还有人没到的吗?” “坐飞机过来的就是你们了,别的都选择转高铁。”商洛意味深长道,“可能有些东西不太适合带上飞机吧。” 第167章 明城古都3更 正好黄鼠狼睡醒了,从包里探出一个头来,盯着机场里来来往往的旅客看,小白还好好地被叠成一团躺在聂棠的口袋里。她其实带了不少过安检都会被要求取出来仔细检查的东西,可是那些安全员就像没看见一样,直接让她通过了。 商洛把他们领到停车场,开车的司机开着空调,听着广播,差点就要睡着了。 当坐在后排的女生探出头来,跟他们照了面,立刻就露出嫌弃的表情:“是你们啊……”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算还算不上仇人这么严重,可是经过初赛那一遭,庄景梵对于聂棠实在腻味得很。 等聂棠目不斜视地在商务车的最后一排坐下,她立刻转过头问:“这次比赛可是要下墓道的,你行不行啊?” 聂棠莞尔一笑:“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弃权吗?” 庄景梵噎了一下,可不是,来都来了,从来没听说过进复赛还有临时弃权的。哪怕像余年那样年年进复赛,年年在复赛被淘汰的人,也会鼓动着自己那颗并不强健的心灵,坚持到最后。 商洛听见她们的对话,笑了一笑:“比赛还没开始,你们都已经精神满满了?” 庄景梵对着商洛,脸蛋立刻泛起了粉红色,眼睛也亮闪闪的:“商哥说哪里的话,既然来都来了,谁不想拿第一?” 沈陵宜不屑地哼了一声,看吧,他就说商洛这家伙就是中央空调的体质,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喊哥了,这年头,哥哥妹妹可不是什么纯洁的关系了。 他本来还想让聂棠更清晰地认识到男人的真实面目,谁知道她跟庄景梵说完一句话后,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简说汉史》,翻到夹着书签那一页,继续埋头看了起来。 他没话找话地问:“这本书好看吗?” 聂棠被他打断了,也没有不耐烦,反而还伸手撩了一下长发,侧过头看着他:“还好,你想看?” 其实他根本不想,他对这种文史类的书籍都没有太多兴趣,小时候被父亲逼着背《系辞》都有心理阴影了:“你跟我讲讲里面写了什么?” 坐在前排的徐临川忍不住嗤了一声。 他觉得看沈陵宜这家伙的表现,简直就跟看蹩脚偶像剧一样,别看他那长相,人人都要夸他一句“这小伙子长得真好”,可是做出来的事简直幼稚不堪。他觉得如果他是女孩子,可能都会想锤爆他的狗头! 聂棠合上书,直接把那本《简说汉史》递给他:“既然你感兴趣,那就借给你。”说完,又从包里找出了另外一本《汉代帝王传》,埋头看了起来。 沈陵宜对着那本他根本就没什么兴趣的书:“……” 他本来的意思就是想让聂棠多跟他说两句话,结果呢? 他真是好气,虽然聂棠现在对他的态度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但凡他跟她说话,给她发微信,她都会有回应,可他就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 黄鼠狼趴在汽车座椅上,因为是最后一排,正巧离汽车发动机近,它觉得这大夏天自己还要裹着一身浓密皮毛实在辛苦,伸出小小的爪子,突然越过了中线,悄悄地沈陵宜的腿上碰了一碰。 沈陵宜哪里会感觉不到黄鼠狼的小动作,只是那是聂棠的黄鼠狼,他也就忍了。 黄鼠狼见他没反应,又往他身边挪了一点,两只前肢都碰了碰他,满意地眯起眼。虽然聂棠是四阴体,平时跟她待在一起都挺舒服,可是论舒服程度,还是这个人类更佳。总让黄鼠狼尝一道菜总会腻味,偶尔也要换换别的口味嘛。 而这个人类似乎并不抗拒它的接近。它很快就得寸进尺地躺到了沈陵宜的腿边,短短的小爪还搭在他的衣服上。 聂棠无奈地唤了一声:“小黄……” 黄鼠狼动了动圆耳朵,假装自己耳聋了。 聂棠还想开口叫它乖乖回来。就见沈陵宜突然把黄鼠狼给抱了起来,放在膝上:“没关系,我帮你照顾它好了。” 黄鼠狼立刻抬起毛绒绒的小脸,朝他讨好地唧唧叫了两声,那叫声特别的婉转缠绵。 结果他这一照顾,黄鼠狼根本就赖在他身上不肯走了,还非要蹲在他的肩上,用自己毛乎乎的身体缠在他的脖子上,假装自己是一条毛皮围巾。 可哪有大夏天还戴围巾的? 聂棠直接把它给拖了下来,贴上符篆塞回包里,一本正经地检讨:“最近是我太宠它了,让它有点忘乎所以,我回家会好好给它立规矩的。” 沈陵宜:“……这也没什么。”他觉得她这一板一眼说话的表情,真是特别的可爱,可爱得让他都很想亲手抱抱她。 …… 他们是最早一批到达酒店的选手,还有许多人要转好几次高铁,起码得半夜才到。 明城是一座历史名城,八朝古都,可谓风流蕴藉,到处都是历史遗迹。他们来早了,待在酒店也没事做,自然要在明城逛逛。 原本商洛还说自己是在明城读了四年大学,对这里的名胜古迹都很熟悉,非要带他们一起玩,幸亏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考古队给叫了回去,不然沈陵宜觉得他得一直糟心到复赛结束为止。 明城曾当过两汉古都,最主要的一个景点就是汉陵。 再加上汉陵离他们入住的酒店根本就不算远,直接打个车,起步价就到了。 徐临川参观完汉陵博物馆,突然说了一句:“你们说,这回复赛的内容有没有可能也是汉陵?” 虽然几位帝王墓都已经开发保护起来,可这到底是一块福地,汉代那些世袭爵位的贵族和高官,应该也有不少是葬在这一带,只不过一些已经在过去被破坏了,还有一些暂时没被发现。 “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魏晋贵族墓,还有当时的五代十国。”庄景梵接话道。 聂棠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忙着眼观六路,最后终于找到了她一直都在寻找的一家店。 之前那位被一缕游魂缠上的米老板曾经说过,她小时候跟父母到明城旅游,曾经经过一家叫“澜”的商店,也不知为何,非要哭着闹着求父母为她买下一枚绿松石吊坠。 第168章 一枚戒指4更 于是聂棠就想,在明城这个历史名都里面,买到一枚寄托着古人游魂的吊坠,可能在一些人眼里,这件事充满了浪漫主义和冒险主义的梦幻,可在她看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巧合。 她并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巧合。 她还没开口说自己想去那家叫“澜”的小店看看,就听庄景梵抢先说:“那家店看上去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徐临川对于这种旅游景点的商铺完全没有一点兴趣,他觉得这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坑外地游客的钱,他从前对朱砂饰品感兴趣,还在那些盛产朱砂的地方看过,一大半都是假货,剩下一小部分成色很一般,还不如隋老板的货源好。 但是女生说要看,他难道敢说不去吗? 就算心里很不耐烦了,也得笑着陪进去! 聂棠最先响应:“我也想去看看。” 他们推开店门口的木质移门的时候,就听见门口的玻璃风铃叮叮当当地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店内的空调开得也很凉快,一个精油香薰机不断地往外喷着白气,线香碟上的盘香袅袅燃起青烟。 聂棠轻轻地踏在木质地板上,地板发出了低哑的一声响,就好像把人带回了悠悠千年。 她不由想,这家店倒是很讲情调,难怪这么多年了,还能一直在这里开下去。 她首先就被挂在墙面上的一排排复古首饰给吸引了,这些首饰全部都是仿古的款式,手工精细,处处都有恰到好处的做旧痕迹。 那么问题来了:米素当年买了一枚吊坠,这吊坠里藏着一缕来自古代的游魂,可眼前这些首饰分明都是故意做旧,并非什么古董——要真的是古董,也不大可能摆在街边小店里卖了。那么那个口口声声自称“孤”的古代游魂是怎么附上去的? 她大致浏览了一圈,就挑中一枚正散发着缕缕黑气的戒指,戒指是做成鸢尾花的样式,上面镶嵌着小颗绿松石,就跟米素当年挑中的那枚吊坠是同款。 她又仔细找了一圈,又挑了一条手链,一枚戒指,还有一支发簪,都拿起来看了看,虽然这些首饰也附有微弱的黑气,可仅仅是这一点点阴气也并不代表什么,很有可能是因为跟阴气比较重的东西放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而已。 她摇了摇头,最后只拿了那枚跟米素款式差不多的鸢尾花戒指,问道:“老板,这怎么卖?” 老板看了她手上的戒指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两千六。” 这里靠近汉陵,游客多,所以来问价格的人多,最后买下来的人少,他完全提不起做生意的热情来。 这样一枚粗银绿松石戒指是肯定不值这个价钱的。 可有钱难买心头好,有时候虽然不值这个价,就是架不住人喜欢。聂棠微微一笑,问道:“能便宜点卖吗?” 老板一听她还价,就更加没精神了,一般来说,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只选中一样还要还价半天的人,肯定不是诚心的。 要不是看在她脸长得漂亮的份上,他都懒得理她:“两千一,最低价,还价不卖。” 任谁都能看出老板有点不高兴了,可聂棠还是语出惊人:“我觉得不值这个价,不过是粗银而已,纯度并没有标得这么高,上面镶嵌的绿松石品质也一般。” “那你觉得值多少?” 聂棠又看了看戒指,回答:“最多六百。” “六百……”老板简直都要爆炸了,“六百块我连店面租金都不够付,进货成本价都不够,你跟我说六百?!你也别待在我店里,赶紧走赶紧走,真是,你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聂棠被赶出了店,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还若有所思。 按照这老板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不知道他店里的首饰有问题了,要是知道,当然是要急着把它们都给脱手才对,也就不会在她还价的时候还这么生气了。 沈陵宜也很快从店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白色的礼品袋,直接朝她抛了过去:“给。” 聂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见袋里里只有一个首饰盒,首饰盒的正中正静静地躺着她之前问了价格的那枚鸢尾花戒指。 他把一只手放在裤袋里,朝她扬了扬下巴:“就算这戒指连六百块都不值,你也不用还价还得这么狠吧?”直接把千位数给砍掉,哪个店家能接受她这种砍价法? 聂棠失笑,她还真不是诚心想要买戒指的,因为就算这戒指阴气很重,但她能感觉到跟米素戴着的吊坠还是完全不同的。而除去这点,这就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戒指,又不是她从前用惯了的纳戒。 她忙道:“我把钱打给你。” “不用,”沈陵宜放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握成拳,“就当我送给你的……那个微积分考及格的奖励。” 他觉得有他亲自补课划重点,她就是块智商低下的木头,他也能把她硬补到及格分,更何况她又不是木头,考得很好一点都不奇怪。 反而是柏老师批完她的卷子都惊呆了,要知道期中考试的时候她还只有血淋淋的三十五分,怎么期末考试突然考到九十六分了呢?难道她从前真是一点都没学进去吗? 聂棠看了看躺在首饰盒里的那枚戒指,笑了一下,直接取下来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她的手指细细长长,嫩得跟水葱似的,再把这枚绿松石戒指往手上一戴,就把戒指硬生生衬托得像个高级货。 她还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虽然戒指有些松,但这指环可以调节,捏了一下就不会滑落了。 沈陵宜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呼啦一声转为阳光普照,压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他骄矜地表示:“你刚才不是想要谢我吗?喏,给我买瓶饮料好了。” ------题外话------ 抱歉抱歉,这两天先四更9000字,我要做个带麻醉的小手术,用的都是存稿,但是应该很快就可以打字了,这个8月一定会爆更的,是我到潇湘一周年的纪念日嘛。请大家监督。 第169章 米素的故事有疑点 正巧这家叫“澜”的店铺对面有一家冷饮店,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牵住他的手腕:“那你自己挑嘛。” 她的语气一直都是轻轻软软的,就像在跟他撒娇一样。 沈陵宜还想要摆摆架子,但又怕过了头惹人厌烦,只得说:“唉,你就随便帮我选一种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站在这种黏腻腻的饮品店门口,实在有损形象。 聂棠倒是很爱吃甜品,立刻就盯着价格牌目不转睛在看。店员看见她,眼前立刻一亮,热情招呼:“我们这边的主打产品就是这几款,点的人最多,追加好评的人最多!” 聂棠转过头,问沈陵宜:“香草味的雪顶咖啡你喜欢吗?” 这下,店员就算想要只看见聂棠一个人都不可能了,毕竟是俊男美女组合,就算想挑不相配的地方都挑不出来,最多也就只能在心里酸一下:“香草和玫瑰这两种冰淇淋一道买,第二件是七折。” 沈陵宜一脸勉强地开口:“还行吧,就这样好了。我无所谓的。” 店员:“……”麻蛋真是好想打他,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请客,你这是什么反应? 聂棠挑了四种口味,打包带走。 “……怎么还买了四份?”沈陵宜有点吃惊,“你吃这么多冰淇淋不好吧?” 聂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是我们有四个人啊。”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徐临川和庄景梵呢。难道还要吃独食吗? ……敢情不是专门买给他的吗?他还以为因为她收下戒指才回请的。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又不好了,等到徐临川和庄景梵从店里出来,他直接拎起打包袋甩给徐临川:“给,聂棠请客。” 徐临川受宠若惊,经过白水林事件后,他对聂棠又更新了新的认知,哪怕对着她那张原来让他有点心跳加速的脸蛋也是毫无波澜,摆脱单身要紧还是性命要紧,这还用得着选吗?! 他拆开一看,只见自己那份是巧克力的,立刻笑道:“哎,我就喜欢巧克力口味的,多谢啊。” 庄景梵的那份是抹茶味,抹茶冰淇淋再加上底下的抹茶拿铁,绿茶的苦涩、拿铁和冰淇淋的甜味融合的很好。聂棠先对她表现出客气,她也就不好意思再摆脸色,还把刚挑好的一根发簪拿出来给她看:“这个很好看吧?” 聂棠吃了一惊,差点就把手上的咖啡冰淇淋给打翻:“你从哪里找到的?我刚才都没见着。” “是放在一只小篮子里,被压在最底下。”庄景梵紧紧地抓着簪子,“不知为什么,我一眼就看到了,觉得特别喜欢特别有眼缘。” 聂棠看着那支冒着浓重黑气的簪子,叹息道:“俗话说千金难买欢喜,只要喜欢就好。” 她刻意去找,却偏偏找不到,可是庄景梵随便一翻,就能翻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缘分”? …… 现在大中小学生基本都开始放暑假了,明城这样的旅游胜地自然游人如织,再加上头顶上那明晃晃的大太阳,执着想要把人给烤干,在外面走不了十分钟,就满身是汗。 徐临川还抱怨道:“我以前觉得江城夏天太热,没想到明城才是真正的火炉!” 他们逛完汉陵,觉得实在撑不住,干脆打道回府,结束掉今天的行程。 沈陵宜回到房间洗完澡,就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聂棠:“我有事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方便?” 聂棠很快就回复了:“现在。” 初战告捷。 沈陵宜捏着手机等了十分钟,再才慢吞吞地抽掉房卡去敲隔壁客房的门:“我发觉庄景梵买的簪子有问题——” 聂棠也刚洗完澡,一头长发只吹得半干,被她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发髻,长长的天鹅颈露了出来,偶尔有一小滴水珠从她的颈项滑到锁骨,又从锁骨滑到睡衣底下…… 这一回,她虽然没再穿上回那件吊带睡裙,而是披着长长的睡袍,只有走动的时候才会从睡袍底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但是他觉得这效果是差不多。 沈陵宜直接把后面那半句话给忘记了。 聂棠关上门,微微一笑:“真巧,我也觉得那个簪子有问题。” 她把落地窗边上的长沙发让给他坐,自己则坐在洁白的床单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里还有星星点点的微笑。 沈陵宜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那你觉得要不要告诉她?” 有时候,多管闲事,别人并不会感激你,至少他敢肯定,庄景梵绝对不会感激他们。 尤其是,现在复赛就要开始了,如果要她相信,她看不出这发簪有什么问题,而聂棠偏偏一眼就看出来,她反而更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聂棠眨了眨眼睛,忽然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在蜀城的时候,我让那家糖水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去别的店里学习的事情吗?我认识了米老板,她很快就摆脱了我的言灵,意识到自己并不可能同意别人去她的后厨学厨艺,就来找我。她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她把米素身上发生的那件事陈述了一遍,并没有添油加醋,就是很平淡地把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如果换成是你,你会相信这个故事吗?” 沈陵宜总是忍不住想去看她踩在一次性拖鞋上的脚掌和纤细脚踝,说话的语气就有点漫不经心:“不可信,不过我不是说米老板告诉你的故事不可信,而是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先不说古代游魂附在一个项链上这点合不合理,就是那个项链也不是什么古董,这游魂是怎么跑上去的?” 聂棠长长地叹了口气:“是我当时没有考虑太多,担心米老板害怕,就直接把那游魂给处理了,居然都没仔细过问一番。” 等到事后,她回想起这一整件事,想到那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就已经太晚了。 第170章 真香定律2更 沈陵宜见她蹙着眉,还在自责,就开口说:“虽然考虑得不够周到,但这个……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下回改进就行了。” 聂棠很乖巧地嗯了一声,点点头:“是啊,我以后会更小心。” 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都不会再讨论出什么新意来了,为了把天给聊下去,就得换一个新的话题。沈陵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他挠心挠肺的问题:“你跟商洛很熟?” 他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就是上回在飞机上萍水相逢,搭讪而已,怎么就成功了? 虽然这个问题问出口,让他觉得有点羞耻,可他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聂棠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很中性的回答:“还行。” 既不能说已经成为朋友,但是比陌生人却要熟悉,差不多就处于这两者之间吧。再说了,她对商洛那个朋友的事,实在很感兴趣。 沈陵宜更纠结了,“还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觉得这“还行”的关系可以再发展发展,还是没有发展的潜力?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是不是她这就打算移情别恋了? 徐临川就常常感叹,现在的女孩子也很潇洒,今天说很爱你,也许明天她就能去爱另一个,除了会给小鲜肉打call,还经常为纸片人充钱。钢铁直男必须改变路线,不然就是一辈子光棍。 他正在琢磨该怎么委婉又正确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徐临川居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组委会给他们定的房间都是相连的,就住在一条走廊上,有什么事直接敲个门就行,他居然还打电话? 他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徐临川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到底是被哪个小妖精给勾走了,我正要找你呢,在你门口敲了十分钟门都没反应!” 徐临川的声音很大,就算没开免提,聂棠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小妖精”三个字,立刻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沈陵宜顿时很尴尬,他现在更不能说他正和聂棠在一起了,不然聂棠不就成了他嘴里的“小妖精”? 他站起身,对着落地窗,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徐临川说:“有事,是正事,明天复赛就开始了,不如今晚出去搓一顿?” 徐临川对复赛的内容竟然是下墓道完全是排斥的,现在可是正经大夏天,墓地底下又闷又不通风,要是连续三天不洗澡,不光要发臭,身上还得结出一层盐出来,不仔细看就像全身长白毛一样,这谁受得了?! 沈陵宜对聚餐没什么意见,挂了电话后又问聂棠:“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聂棠微微一笑:“上回也是出去吃饭,就碰到了鬼打墙,这回还去?” “上回也是巧合。哪有每次都这么巧的?” 聂棠笑着说:“那好呀,到时候要出门了,你们再叫我。” 她站起身,很客气地把他送到了门口:“回头见?” 沈陵宜觉得,他还能再聊会儿,只是现在时间离饭点还早,完全可以睡个晚午觉,只能遗憾地离开了。 …… 徐临川再去敲门的时候,总算有人给他开门了。 他一看到沈陵宜那张脸,好笑地问:“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可以跟哥哥说啊,别自己憋着。” 他觉得自己很明白沈陵宜到底在憋屈什么,他从前多骄横啊,怼天怼地怼空气,不分男女,只要他还有一口说话的气就行。以前每日怼一次聂棠,怼得那叫一个耿直,现在呢,他说话之前自己都得先过上两遍。 沈陵宜嘴硬:“我不是,我没有。” 徐临川问:“你知道王境泽是谁吗?” 沈陵宜:“……是谁?” 徐临川说:“就是发明真香定律的现代哲学家王境泽先生。” 沈陵宜:“……什么哲学家?” 亏他还在想,这是不是哪位曾经的玄门大能。 “真香定律,听说过吗?”徐临川哈哈大笑,“当初,有一碗炒饭摆在他的面前,他义正言辞地表示,他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会吃这一口饭的,结果他尝了一口,立刻就变节了,还说这饭真香。这就是真香定律。” 沈陵宜:“……”他懂了。 他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徐临川你要想被我揍一顿就直说!”难道他还会不满足他这种欠揍的愿望吗? 徐临川笑倒在沙发上,还抱着肚子滚来滚去:“不行了不行了,原来我还没觉得有这么好笑的,但是我发觉说出来以后,这就变好笑了好多倍!” 沈陵宜:“……” 这是什么糟糕的塑料兄弟情?! 徐临川又道:“你看这真香定律是不是跟你很符合?” 沈陵宜对他怒目而视:“关你什么事了?!” 徐临川笑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示意他稍安勿躁:“其实我有个好办法。” 沈陵宜吐槽道:“我觉得你每次说有好办法,最后事实证明那都是馊主意……” “真的是好办法,”徐临川眯着眼,“等下晚上吃饭喊上聂棠,你记得喝点酒,再灌她喝一点,也不要让她喝醉,差不多微醺就好了,然后你就说点情话——但是,切记,千万不要表白!撩得她脸红心跳,这还不容易吗?” “明天都要比赛了,你让我灌她酒?”沈陵宜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看到了一个人渣中的人渣,“你这是想要不正当竞争吧?” 徐临川怒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不都说了,不要把她灌醉,只要微醺就好,微醺,你听明白了没有?就是稍微有点晕晕乎乎,但是又不算醉,根本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 第171章 衣服的疑点 3更 沈陵宜其实有点心动。 毕竟聂棠那个性格,实在是太冷静了,他都还没看她变脸色过。 寝室长周睿是他们寝室里唯一一个有过恋爱经历的,据说初恋是他的高中同班女生。他还强行喂他们吃过一口狗粮,说第一次约会就带着心仪的女生去电影院看恐怖片,女生被吓到了,他就敞开早就准备好的怀抱去迎接她。 当然最后还是分手了,因为他陪女生去看她最喜欢的男明星的电影,觉得太无聊就睡满全场,女生当场被气哭了,生气地跟他提了分手。 简而言之,就是当年因为一部电影把女孩子追到手,后来又因为一部电影被人家给甩了。 但是他觉得周睿那个方法根本不可能用到聂棠身上,君不见她还在家里养着那只叫小白的画皮女和阴灵黄鼠狼,弄得满屋子都是黑发飘扬,她还面不改色,鬼片什么的,估计就是清粥小菜,给她换个清淡口味吧? 虽然徐临川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提出来的办法也是一点都不靠谱,但这回的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毕竟之前初赛的时候,聂棠开头每天睡不过四小时,迷迷糊糊的样子还真的很软…… …… 聂棠睡了个午觉,然后又起来继续读之前读了一半的《汉代简史》。她还是个普通凡人的时候,当时就处于朝代更迭时期,王莽复辟新朝,而西汉结束,东汉即将开启。 只要她有独立的房间,她都会把小白放出来飞一会儿,毕竟总是被叠成一团放在口袋里,没有半点自由,她也会得抑郁症的。 现在,小白还穿着那日那个古代游魂身上的袍子,在她头顶飞来飞去,飞来飞去,长长的黑发盘旋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别提有多惬意了。 聂棠放下书,看着她身姿轻盈地在自己面前忽上忽下地飞翔,忽然开口:“小白,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看看。” 小白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她的衣服感兴趣了,但还是降落在她的面前,脱下她身上那件宽大的男式外袍,举着让她仔细看。 游魂身上的衣服,聂棠是最好不要自己直接触碰的,就只能让小白帮她提着。 她很快就发现,那件外袍虽然主色是玄色,领口和袖子有正红色滚边,可衬里却是青色的。青、赤、黄、白、黑五色是当时主流的面料颜色,被称为原色。其中,青色在西汉时期就十分受文人雅士的欢迎。 后来算到了东汉,青色还是十分受欢迎。 可以说,两汉时期,衣料染成青色是最常见最寻常的。 如果非要说有哪点不同,那就是东汉的时期,开始用马蓝提取染料,并且开始大范围种植马蓝。 而面前那件外袍的衬里,显然就是用马蓝染的。 她思索了片刻,给米素编了一条微信:“那个古代游魂有没有向你透露过,他是东汉人,还是西汉人?” 米素很快就回复了:“他没细说过,但是我从他透露给我的消息分析过,他应当是西汉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聂棠看着这条回复,许久才笑了一声,低喃道:“……有意思。” …… 为了防止再出现初赛前夜的意外事故,他们也没跑到离酒店太远的地方去觅食。 手机的一个最大用途就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又不知道有哪些好吃的店,可以打开软件查看附近有没有好人气高评价的餐厅,如果人气不错,评价也不错,那么,就是它了——至少可以保障不难以下咽。 徐临川选了一家生意颇为火爆的烧烤小吃店,先点上三碗凉面垫垫肚子,主要还是撸串。 他还特意查过,这家店还有自家酿的米酒,入口香香甜甜,后劲却很大,好多评论都说开始把米酒当饮料,结果喝完就上头,回到酒店就不省人事。 聂棠对吃什么很无所谓,反正不管是什么菜系,对她来说都很新奇。 “这家店的烤羊肉全是好评,都说羊肉嫩滑,一口要下去,满口都是鲜香的汁水,吃了还想吃,绝对上瘾!”徐临川亲自动手,倒了三杯桂花米酒,自己端起其中一杯,“虽然复赛还没开始,先预祝我们江城二人组顺利进入决赛!” 说完,他就一直端起杯子一口闷了。 这桂花米酒果然如评论里所说的那样,入口醇厚绵长,满满的桂花清香,根本不像酒,反倒像饮料。 聂棠没多想,跟徐临川碰了一下杯子,很干脆地就把杯子里的米酒喝掉一大半:“有多少人可以进决赛?” “一般情况是十二进四。”沈陵宜看着她面不改色地把这一整杯米酒喝完,立刻阻止道,“米酒有后劲,你别当成饮料喝。” 徐临川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他:当初答应这个计划的人也是他,现在一开场就反悔的也是他!就算米酒有后劲,可酒精含量很低啊,这么一小杯喝下去离喝醉绝对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聂棠回味了一下那股清甜的桂花味,微笑道:“这个……很有家乡的感觉。” 她说的是她还没踏上修真之路时候的家,尽管她寄人篱下,舅舅舅妈到底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有时候还会在背后说她是拖累,什么用都没有,连粗活重活都干不了,但她还是记得隔壁家那棵桂花树。每当深秋,桂花飘香,那香气时常还会萦绕在她今后的睡梦…… 她是十六岁入了宗门,开始踏上修真这条路的。 原因也很简单,她的舅舅舅妈不愿意再养她,想要把她嫁给本地一位商贾当妾。那商贾从前是依靠妻子家里的人脉和钱财发家的,年轻时候被压着不敢纳妾,只好偷偷摸摸去喝几杯花酒,等到后来自己的生意渐渐坐大,就扬眉吐气地纳了好几房美妾。 聂棠姿容出众,自然是被那商贾看中的,许了二十两白银,说纳妾的聘礼,其实就等于她的舅舅舅妈把她给卖了。 第172章 桂花酒 4更 她当然不愿意委身给这样一个年纪大她两三轮的男人,正好有宗门到她的家乡收杂役弟子,她测了灵根,是金水双灵根,又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身的四阴之体,当场就被宗门长老拍板收下。 她离开家乡的那一日,满城桂语,清香馥郁,她只身一人,没有任何细软,全身上下就只有一身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 修行之路上,会不小心沾染因果,也会起心魔,她的心魔就是那座满是桂花香气的小城——这大概是这世上最宁静最祥和的心魔。 徐临川觉得她有点奇怪:“你家不就在江城吗?这才刚离开一天呢,你就想家了?” 聂棠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嗯,我妈暑假有通告,等我比赛结束,她应该也还没回家,有点想她。” ——她的家乡,还有她曾经熟悉的古代修真界,都再也回不去了。 沈陵宜一直盯着她看,看她那状态,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传说中的“一杯倒”。他忍不住问:“你没醉吧?” “没有啊,”聂棠特别无辜地望着他,眼睛里是细碎的星光,“一小杯而已,怎么会醉?” 徐临川试探问:“你在开赛前压了谁夺冠?” 玄门新秀大赛是他们玄门内部的盛事,一般都会玩耍性质地开个赌局,等到初赛开始就封盘,不过今年注定是大家都陪惨了的一年。 聂棠笑道:“当然是压我自己了。别人的实力我不清楚,但是我自己的我最清楚。” 徐临川:“……”完全看不出她这到底是醉没醉!只知道她在初赛大出风头后,整个人都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谦虚的聂棠了! 沈陵宜只得给她拿吃的,就算她真是传说的一杯倒体质,就只是米酒的话,吃点东西应该就能把酒气给散了。 最后散场的时候,黑夜已经笼罩住这座历史古城,可就算拥有再深厚底蕴的城市,到了现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也是高楼林立,华灯溢彩,人潮熙攘,至少在这夜晚,那些古色古香的气息也该消散了。 徐临川一个人就喝掉了一壶桂花米酒,迎风一吹,觉得脑袋有点沉,走路的步子也有点不稳。他还感叹:“这米酒果然有后劲,我可是千杯不醉之体,这都觉得头有点晕乎乎……” 他一晃,正好撞在走在身边的沈陵宜身上。刚从烧烤店里出来,那身上的气味绝对不怎么好闻,混合着各种烤肉、孜然还有辣椒味。再加上他还喝了酒,沈陵宜又从来都有点洁癖,徐临川立刻退开一大步:“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 沈陵宜却一句话都没说,一点抱怨都没有。 徐临川这才晕乎乎地想起,似乎……他有好一阵子都没说过一句话了。他想起之前的承诺,他们当兄弟当然要为兄弟两肋插刀,便道:“你现在身高多少?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安全回到酒店,可见上回碰见山魈那回真的是偶尔。 沈陵宜看了他一眼,语气无精打采:“长高?没有啊。” 徐临川是觉得,沈陵宜的外表还是比他的内在更美好,他那脾气不讨女生喜欢,可他的脸长得可以啊,而且还有身高,个子高也算是他很大的优点了:“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又高了一点。” 他转过头,又问聂棠:“你觉得呢?” 聂棠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总觉得这是什么糟糕的问题,但她还是礼节性地微笑:“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他原来就比我高很多呢,可能你们两人身高差不多会感觉比较明显。” 徐临川的房间离电梯最近,只要走几步就能到。他拿着房卡,没有直接开门,而是继续助攻:“哈哈哈,现在不是很流行最萌身高差,不知道你们算不算?” 聂棠莞尔一笑:“我170还差一点吧。” 她打量了一下沈陵宜:“感觉你应该比我高十五公分——” 徐临川见她接了这个话题,立刻就快乐地刷开房门,把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他们,他觉得自己此刻深藏功与名,不愧为好兄弟和好助攻,沈陵宜应该好好感谢他。 沈陵宜很平静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却没有把房卡拿出来,而是伸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头顶。 聂棠:“……”她的房间就在他的房间后面,可是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干嘛。 她微微一笑,神情自若:“你该不是在给我量身高吧,我刚刚在家量过,倒是你可以报一下——”你的身高。 可是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沈陵宜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我抱了。” 聂棠:“……” 她现在简直惊呆了。 沈陵宜抱着她抱了好一会儿,还很轻地在她的发顶吻了一下,就算从烧烤店出来,她身上还是没有染到一点气味,也没有流汗,原来那股带着草药味的体香一点都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惊心动魄。 他们无声无息地站在酒店的走廊里,拥抱了整整两分多钟,就算聂棠再迟钝,也该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而她向来都对周围人的情绪和想法比较敏锐。 这两分钟的拥抱,就算想自欺欺人说拥抱只是一种见面礼节,也完全说不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国家的礼节会是要抱这么久的? 很显然,沈陵宜还不打算就此松手。 于是聂棠试探着问:“……你喝醉了?” 沈陵宜回答:“我怎么会喝醉,我根本滴酒不沾。” 看来他果然是喝醉了。 ------题外话------ 聂棠:给大家讲个冷笑话,有两个人想要在复赛开始前夕灌我酒,结果他们两个都喝醉了。 第173章 礼物是戒指啊 这得醉得多厉害,才会让他产生自己滴酒未沾的幻觉? 她可亲眼看到他喝了不少。 沈陵宜一手抱着她,一只手在口袋里翻了很久。聂棠还以为他找门卡,结果等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口袋里找到了那样东西。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把那样东西轻轻地放在她的掌心。 聂棠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走廊里漆黑一片,她隐约能够看到,躺着的大概可能也许……像一枚戒指。 沈陵宜在一片黑暗中很严肃地凝视着她:“给你。” 聂棠:“……” 她合拢手掌,感受了一下那样东西的形状,最后确定那真的是一枚戒指。 但是她还不是很明白。 之前他不是已经送给她戒指了吗?还说那是微积分考得不错的奖励。 送过一枚戒指,然后再送一枚,这算是现代社会特有的送礼方式?可是这又不是古代修真界,戒指在炼制之后还能用作储物的作用,她要两枚戒指干嘛? 她试探地回答:“谢谢?” 沈陵宜也很认真地回应了:“不用谢。” 可他挽住她的手臂还是岿然不动,一看就是并不想放她离开。 于是聂棠只好再次开口:“这么晚了……”她现在能不能回去洗洗睡了?明天可还要比赛呢。 沈陵宜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语气简直都能称得上有点委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 聂棠看了看手心里的那枚戒指,再看了看自己正戴在左手的鸢尾花戒指,不确定他是在说哪一个:“喜欢啊。” 听到“喜欢”两个字,他的眼神亮了一下,又主动把自己的左手放在她的手上,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聂棠也只能跟他静默对视,完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望了整整五分钟,完全超过了正常眼神交流应当有的时间。 聂棠觉得他们就像在演默剧,没有一句台词,全靠心领神会。可是她又不会读心术,真的不明白沈陵宜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棠觉得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本来复赛对她来说就有不小的困难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保持充足睡眠,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明天的比赛,而不是跟人在走廊上相对无言。 她想了一下,就把手心的那枚戒指戴在了食指上,然后反手回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你今天也很累了,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明早再说,我还在。” 沈陵宜断然拒绝:“不可以。” 喝醉的人是完全没有逻辑和道理可讲。 聂棠耐心地哄道:“可是我很累啊,你能不能多给我点提示,让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陵宜思考了一下,觉得给个提示可行,就微微眯起眸子,用他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盯着她,重新把她戴着戒指的左手抓在手里。 聂棠思考了一下,猜测他是不是更喜欢鸢尾花形状的戒指,只是已经送出手,就不好意思再收回,就拿新的戒指出来想跟她换。 她试图把那枚鸢尾花形状的戒指取下来,立刻就被沈陵宜阻止了。她思考一下,又把另外一枚戒指取下,问道:“你想要这个?” 沈陵宜看了一眼戒指,摇摇头。 她又问:“那这个……是送给我的?” 沈陵宜摇了摇头,又立刻点了点头。 于是聂棠陷入了深刻的沉默。她觉得自己完全不懂了。 可沈陵宜还是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就像什么可爱小宠物看见主人那样的亮闪闪的眼神——在聂棠的认知里,她就只能找到这么一个类比方式。 她觉得他们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呢……” 她在沈陵宜的热切注视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安神符,用力一捏,这一张鲜黄色的符篆立刻化为飞灰,她呼得一声直接把符灰吹了他一脸,只觉得他握住自己的左手的力道紧了紧,然后身体前倾,要往门上撞去。 聂棠立刻伸手扶住他,吃力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背靠房门,一只手在他可能有口袋的地方拍了又拍,终于找到了那张房卡所在。可是他穿着的是牛仔裤,虽然不是那种紧身的,可是按照他们现在的姿势,她要把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简直千难万难。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房卡取出来,又艰难地维持着他身体的平衡,艰难地把房卡靠近电子门锁,滴得刷了一下,房门解锁。 她又很困难地把人给拖进房间,把他给放在床上,还很贴心地帮他把脚上的鞋袜都脱了,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等到做完所有的事,她觉得自己就算随身带着一张避尘符保持清洁,也累出了一身黏黏的热汗。 …… 本来规定是第二天八点整在酒店大堂集合,退房,驱车赶往复赛的场所——一座准备开发的汉代陵墓。 聂棠六点就起床了,收拾好东西,就背着沉甸甸的大包去餐厅吃早饭。 她刚走进餐厅,就看见一边打呵欠一边啃着包子的解溶。 解溶双眼无神地看着她,也朝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你昨晚睡得还好?” 聂棠笑了一下:“还不错。” “真羡慕啊,我超级认床的,第一晚都要失眠。”他问道,“我复赛时是跟着姚老师的,你怎么样?” 聂棠喝了口粥,待咽下去后回答:“我是沈陵宜带着。” “哦,”解溶看她的眼神一下子转为同情,“你运气不好,分到传说中的死亡评审组,除了沈哥,还有一个就是黄老师。” “死亡评审组?” “你没看初赛的评分吗?”解溶深沉地表示,“黄老师的专业技能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你在比赛里笑嘻嘻,他就会以态度不端正为由给你扣分,七零八落扣下来,基本上也没剩多少了。沈哥嘛……他打分特别严苛,不知道他是按照什么标准来打的。” 相比之下,姚老师除了长得有点凶,其实还真的挺好的,至少给分的时候很大方。 聂棠都不知道她这还算分到了死亡评审组。她觉得沈陵宜在对待玄学比较认真,但也并不到严苛的地步。 正巧庄景梵也下楼来吃早饭了,她端着餐盘从他们这桌经过,一眼就看见了聂棠戴在左手的两枚戒指:“你这戒指怎么是这样戴的?” ------题外话------ 沈陵宜:她连戒指都收了,肯定就是对我有意思! 对现代文化水土不服的聂棠:不是收纳戒指的戒指没有实用性,现代人真奇怪。 第174章 复赛开场 2更 聂棠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她从前戴储物戒指的时候,也是这么戴的,都养成习惯了,可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她戴储物戒指的方式。 庄景梵道:“左手无名指,代表已婚,左手食指,代表未婚,你这完全是互相矛盾嘛。” 庄景梵看着她手指那枚鸢尾花造型的戒指,开始只是觉得很眼熟,后来则是恍然大悟,想起这戒指的由来,又皱了皱鼻子,语气古怪:“可以靠脸吃饭可真好啊,喜欢什么,都不用明说,就会有人亲手送上门……” 解溶一大早就听她这样不阴不阳地说话,本来就有点对复赛心烦,现在更是烦上加烦:“你够了啊,这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到时候复赛见真章,耍嘴皮子了不起啊!” 庄景梵简直都气到内伤:天哪,玄门这些男人真不愧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是母胎solo,聂棠不就是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他们就连脸皮都不要了一个个上前跪舔! 她哼了一声,愤愤道:“我还希望你有机会进决赛呢,而不是只会打嘴炮,也不怕丢解家的脸!” 解家就是解溶的软肋,他们玄门世家出身的人,都对自己的家族感情很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容得外人在哪里指手画脚,他这边还没拍案而起,就听见沈陵宜的声音冷冷淡淡地飘来:“你们在吵什么?” 他很明显没睡好,左脸写着“起床气”,右脸写着“低气压”,一看就快要爆发了。 庄景梵上回被他给骂哭了,这次看到他还有心有余悸,哪里敢跟他抬杠,跺了一下脚就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有毛病!” 解溶也吃得差不多了,收起餐具朝沈陵宜示意:“沈哥,我吃好了,先上去收拾东西去。” 沈陵宜朝解溶点点头,直接把餐盘放在之前解溶坐的位置上,抹了把脸:“我昨天好像喝醉了,有点断片。” 聂棠抿嘴一笑:“是的呢,还吓了我一跳。” 她的态度还挺正常。 于是沈陵宜思忖着,他应该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毕竟他昨晚也没想到这米酒后劲这么大。其实别说是他,就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徐临川都倒下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是徐临川把我给扛回房间的吧?” 聂棠还是微笑:“不是。” “……”沈陵宜感觉有点不妙,“那,是谁?” 聂棠指了指自己:“是我。”她抬起左手的时候,沈陵宜一眼就看到她手指上戴着的那两枚戒指,其中那枚戒指他今早还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弄丢了。 聂棠见他用一种很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她的手看,立刻秒懂,就把那枚戒指褪了下来:“这应该不是想要送给我的吧?” “不是——”沈陵宜一脸崩溃,“这个其实……不对,我的意思是,这就是给你的……” 聂棠啊了一声,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反应怎么有点奇怪。 因为宿醉,本来他就没什么胃口吃早饭,只是觉得必须吃点东西,现在更是完全吃不下去,说出来的话也有点语无伦次:“对,这就是给你的,真的,我就是、就是不太有印象了——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聂棠又朝他笑了一下,明眸皓齿,动人心弦。要是没这戒指什么事,沈陵宜或许还会觉得心里挺美的,可正因为这个戒指,他内心非常崩溃。 聂棠回答:“奇怪的事?还真的有哦。” 沈陵宜深吸了一口气,宛若即将奔赴刑场,毅然决然道:“你说吧,我到底还做了什么?” “当时徐临川说,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算不算最萌身高差,于是你想要给我量身高,我就问你到底是多高,报一个数字喽。”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就……抱了我一下。” 沈陵宜:“……” 沈陵宜:“……” 虽说他的确是很想抱抱她的,可是……可是也不是在这样满身烧烤味和酒气并且完全断片的情况下!这样一抱不但没有诗情画意,什么气氛烘托、情绪基础统统都没到位!这种拥抱还不如没有! 他伸手捂住脸,觉得自己血管在突突地跳,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爆裂:“我知道了,还有什么?” “还有啊……”聂棠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调羹在粥里慢悠悠地搅动,“你以为还有什么?当然就没有了,我后来就把你送进房间睡觉了。” …… 这次的汉代陵墓之所以被发现,是由于当地的几个村民,外出采集野菜,中途突然下了大雨,因为雨雾迷茫,不知道怎么就走岔了,没有沿着从前大家走熟了的那条路回家,走着走着突然噗通一声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等到雨势渐止,众村民把掉进坑里的人给吊了上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坑不像自然腐蚀形成的,倒像是人为挖出来,边缘光滑,村书记一看,立刻觉得这倒像个盗洞。 而明城又是一座历史古城,有盗洞的存在,就说明底下可能是一座古代陵墓。 于是村书记立刻写了一份报告,把这个消息附上照片一道发给了上头部门,果然没过多久,国家考古队就过来勘察,最后有了定论:这底下,应当是一座汉代陵墓,陵墓主人尚且未知,但按照勘探出来的大概规模来看,应当是位侯爵。 考古队的人已经在这个村子里租间空置的民房住下了,本来打算等到外围勘探的工作完毕,所有专家顾问都到场,就正式开挖这座汉陵。 谁知道勘探的初步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这座汉陵具体内部构造如何。考古队却发现,整个墓道隐约呈现出“乾卦”的迹象,墓道最中心,即是墓主人在“上九”位,上九在《周易》中的爻辞为“亢龙有悔”。 亢龙是象辞,有悔是占辞,整个爻辞的意思就是,如果龙飞得过高,就会位高势危,发生令人后悔的事情。而易经中讲究物极必反,上九位本就有极盛而转衰之意,一座陵墓的主墓室如果设计成这样,其中一定是大有门道的! 这之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历史学家外加古文物专家秦越茗教授当场提出在开掘墓道整个过程的时候,必须有玄门的人在场。 正好玄门新秀大赛正如火如荼地展开,考古队和玄门的人一接洽,就成就了此次的复赛。 第175章 大家等着打聂棠的脸 3更 他们这些进入复赛的十二名选手,就跟着几位评审老师,坐上了前往离明城五十多公里外的一座村庄的小巴。 小巴在走了三十多公里的绕城高速后,又开上了一条比较僻静的山路,山路狭窄,很多弯道口连两辆车交汇的宽度都没有,必须要停下来,等下山的车子开过才能继续往上开。 聂棠已经把该看的历史书都看完了,觉得也没什么可以再准备的,心态十分轻松,干脆打开手机打起了消消乐。小巴上还有跟拍人员,打算拍点赛前花絮,先放在论坛上给关注比赛的人看,结果十二人里唯有聂棠打游戏打得正欢。 小巴在盘山公路开得越来越深,大家就越紧张,也反衬得聂棠跟他们完全就是状态不同步。 跟拍人员偏偏还特别负责,一个一个给他们录赛前感想。 状态最糟糕的就是余年,他录视频的时候连手脚都在发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大、大家好,我希望这次让我通过复赛吧,我跟徐哥一样,都参加了五六回了……” 他对着摄像机镜头露出了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容:“为什么这次的复赛会下古墓啊,我本来就怕黑,还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跟拍的工作人员:“……你别哭啊,打起精神来!” 工作人员拍完余年,又把镜头一转,把聂棠正在打消消乐的身影摄入镜头:“……呃,打断一下,聂棠,你能暂时先把手机放下吗?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关注比赛的大家说?” 聂棠很听话地放下了手机,双手放在膝上:“嗯?我暂时没有什么话想说,就算有,也得等比赛结束。” 工作人员本来就计划多给她几个镜头,毕竟她在初赛实在出彩,吊打了所有选手,可是她后来很快就暴露出自己的缺陷,“原来聂棠并不是万能”这个事实,给进入复赛的选手们注入了希望的曙光。 虽然她现在还是夺冠的热门选手,可是还有不少人觉得,她很可能会在复赛翻船。 于是工作人员问:“你能谈谈对复赛的展望吗?觉得自己能否顺利进入决赛?” 聂棠微笑道:“我会努力进入决赛的。毕竟决赛相对于复赛来说,对选手本身的实力更有倾向性,复赛……有一定随机性。” 小巴一开进村子,玄门的参赛选手们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就和评审老师立刻赶去跟守在汉陵边上的考古队汇合。 跟拍的工作人员给十二名选手一人发了一台微型摄影机,让他们务必挂在胸前,摄影机拍下的影像,将是评审老师打分的基础。 当然,除了上厕所和睡觉等隐私时间,每位选手都不得关掉身上的微型摄影机,一旦关闭时间超过比赛规定,选手将直接淘汰——这样一来,任何作弊和不正当竞争的手段都将被摄影机录制下来,也能保证评委老师打分的素材完整。 参与复赛的选手上山,就代表着本届玄门新秀大赛的复赛正式开启。拍完赛前花絮的工作人员则兢兢业业把之前录制的十二位选手的视频剪辑好,传上玄门论坛,供众人观看。 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翘首以盼着复赛的开赛。 毕竟今年的这届比赛特别有看头,聂棠作为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俨然已经形成了一股在选手间的“倒聂”风潮:像她这样敢在初赛就放出风水大阵这样大招的选手,怎么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走到决赛呢? 选手们,大家快去教她学做人,让她沉沙折戟在通往决赛的门槛上吧! 聂棠那段vcr一放上去,点击量就一下子成倍成倍地增加,大家都想看看她的赛前状态,结果…… 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在开赛前紧张等待的阶段,还在打消、消、乐?! 如果她打得很好也就算了,偏偏她还只打到一百多关,却还玩得起劲,这都是什么鬼? “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大家有没有觉得,聂大佬在初赛以后,整个人都飘了?” “可不是,明明复赛针对的就是她的弱点,但她还敢放话,她那段话根本就是‘决赛才是靠实力,复赛就是靠运气’的意思吧,简直太狂妄!” “楼上的+1,就算当年沈陵宜也不敢说这种话吧?” “沈陵宜参赛的那届,我就在场,他虽然没探讨过实力和运气的问题,但他的每一根头发都表达了他内心的想法:在场各位都是垃圾。” “哈哈哈哈,天了噜,我是眼花了吗?怎么又开始diss聂棠了,初赛被打的脸已经消肿了吗?” “那是因为楼上并没有在白水林现场看到聂棠徒步三小时后几乎喘不过气的样子,我不是酸,她要过复赛,真的悬。” “是啊,如果说别的还能临时抱佛脚补上一补,可是身体强度什么的,没有一两年的训练,根本就不可能练得出来,要知道我从小就被师父逼着每天跑至少一万米,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寻龙点穴的风水大单要是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根本就做不来吧……” …… 聂棠不清楚论坛上关于她的风向又再次一边倒,这倒向的还是不看好她的一方。 不过就算她能看到,也是毫无波澜。她说得那句话的未尽之言就是“虽然复赛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可运气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还是无处遁形”。 考古队在这座汉陵的入口已经挖下了一个通道,目前还在把通道不断地扩大,打算扩大到能把他们的仪器全部带到地下的程序,这陵墓周围,全部都开挖过,根本无处落脚。 秦越茗教授穿着速干面料的工装,声嘶力竭地呼喊:“停下——先不要再挖了,把里面的土运出来!这边的地质结构不够稳定,多余的泥土不取走,会造成塌陷!” 他喊得满头大汗,连嗓子都沙哑了,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泥巴,跟在启真大学授课时那庄重严肃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一转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聂棠,顿时一愣。 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他又给了聂棠一个高分,这样综合下来,她的专业课成绩直接排在了本专业第一,可她长得实在太那个,秦教授觉得她将来基本不可能会以这个专业为生,也就兴不起培养人才的心思了。 可是现在聂棠竟然出现了玄门的参赛选手之中,这让他的心思不禁活动起来:与其因为她这张脸被人当成神棍骗子,还不如投入文物的怀抱,成为一位古代文物鉴定大师吧!现在他们文物圈也有资源了,上次那部介绍文物工作的电影票房可是很不错的! 第176章 墨家机关 4更 秦教授觉得自己已经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好了,这才发声:“聂棠啊……” 聂棠立刻很恭敬地叫了一声:“秦教授。” 秦教授推了推眼镜:“聂棠啊,当神棍多不好听啊,还是回来研究文物吧?” 姚老师一听“神棍”这两个字,简直没法忍:”秦老师,这回我们玄门是来配合考古,但是您也不能这样挖我们的墙角啊!还有怎么能叫神棍,分明是风水大师!“ 秦教授跟姚正法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闻言立刻怼了回去:“风水大师不就是神棍的委婉称呼吗?再说聂棠本来就是我的学生,我劝她好好考虑自己的将来,我有什么错?我这是为了她好!” 姚老师立刻怒目而视:“秦老师,你这句话就不对了,什么叫风水大师是神棍的委婉称呼?还有她选择我们玄门怎么就没前途了,你们文物这行整天脏兮兮,人家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凭什么要在泥里打滚?” 姚老师觉得自己都还没机会跟聂棠研讨一番符篆,这就惨遭挖角,这还怎么能忍?! 他们玄门的尊严都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再说了,你们做文物这一行,工资这么低,工作量又大,别为难人家女孩子了。”姚老师拍着胸脯保证,“聂棠,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保证日进斗金!” “庸俗!”秦越茗教授立刻嗤了一声,“满嘴都是钱,俗气,低级,铜臭!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老姚一样?再说了,我们做文物的可是吃国家饭的,五险一金统统不少,将来退休工资也好——对了,你们有五险一金吗?” “……”姚老师气得脸都红了,“你不庸俗你不俗气你不低级,你最高雅最视金钱为粪土,有本事别炫耀你的五险一金啊?!” 聂棠:“……”她觉得自己还是躲到一边去,远离这两位老师的怒火为妙。 徐临川笑哈哈:“敢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被人争破头的成就感?” 聂棠叹了口气,问道:“玄门真的没有五险一金吗?” 徐临川顿时笑不出来了:“……没有。” “开了开了——”土坑底下传来了某个考古队员的欢呼,“我们找到陵墓的正门了!” 正经考古队跟那些盗墓贼是不一样的,盗墓贼随便打几个盗洞就下去了,他们一般会在尽可能保存墓道完整的前提下进行挖掘,能够从墓穴正门入门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好好——”秦教授立刻激动起来,连架也不吵了,拿起扩音器喊道,“大家准备一下,带上仪器下去勘探!” 秦教授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比那些年轻人强壮,踉踉跄跄地走在队伍中间,但他激动得一路小跑,恨不得前面的人能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他们看到了重见天日的墓道正门,那扇重逾千斤的石门上雕刻一副百戏舞乐图,图腾上的人物都戴着面具,神态各异,有人欢然而舞,有人击鼓而鸣,有人向天祭祀,这这副巨大的画卷中心,则是雕刻着玄武图腾。 秦教授很明显地愣怔了一下:“怎么会是玄武?怎么可能是玄武?!” 那些考古队的成员都不是每个人能理解秦教授为何会产生这种反应。玄门的参赛选手则完全一脸懵逼。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他们参加复赛的十二人里念过大学的,除了聂棠之外,都不是历史相关专业,完全不能理解玄武图腾有哪里不对。 商洛立刻压低声音对他们解释:“汉朝王室的确会以龙和玄武为图腾,若是这座陵墓只是侯爵规格,其实是不该用玄武图腾的。” 庄景梵长长地哦了一声,立刻说:“商哥你真是博学,我就一点都看不出这有哪里不对。” 聂棠倒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副百戏舞乐图,低声自语:“这是东汉墓啊……” “没错,”商洛耳朵尖,虽然她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见了,“看来你对壁画这一块也很有研究啊。” 他在接下这次考古的任务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东汉还是西汉墓,毕竟两汉的习俗和文化都相差不大,东汉有许多制度也是承袭自西汉。两汉的关系可谓非常之紧密。 秦教授很快就放开了玄武图腾的疑点,不管怎么说,按照墓道外部情况来看,这就是侯爵墓无疑,也许这位侯爵在生前深受帝王器重,最后以超出自己品级规格下葬也情有可原。他立刻让身边的助理去安排一个吊车,先把这封闭的墓门移开再说。 姚老师一听秦教授说话,立刻就觉得自己有戏,大声喝止:“慢着,这墓道门本就是有机关连通,这正是我们玄门的那手绝活,这来都来了,怎么能不露一手!” 开玩笑,虽说近些年,玄门内部是风水一派占据主流,可又不代表他们就只会看风水,符篆、丹道、阵法、机关,哪一样不需要付出精力和汗水? 尤其是机关和阵法,正是姚老师的拿手绝活。就算没有五险一金,他也要让秦越茗这老家伙知道,他们玄门也是正道! 姚老师觉得自己十分有把握破解门上的机关——只要这机关没有完全烂掉,在他出手之前,他当然要先让年轻人先尝试。他看了一圈自己面前的参赛选手,问道:“谁来第一个尝试?” 没有人肯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每个选手都希望自己能排在中间,既可以吸取前面选手失败的教训,又不至于等到最后直接轮空。 姚老师看了一圈,目光在聂棠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微一沉吟,又想起沈正清在初赛后跟他说的玩笑话。当时沈正清打趣说,姚老师,虽然我也很喜欢聂棠这孩子,但是你的徒弟毕竟是临川,若是太忽视他了,总归也不太好吧。 姚老师事后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幸亏自己收徒只收男徒弟,男徒弟至少不像女徒弟那样娇气敏感,徐临川被他这个当师父给忽略了一整个初赛,也还是乐呵呵的,就是这点让他觉得大气。 现在他决定把这个机会留给徐临川:“临川,你先去试试!” 徐临川:“……”麻蛋,这师父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吧,怎么第一个就让他上! ------题外话------ 应一位考古学的同学向大家发出呼吁:不要去盗墓那是不道德的没有专业仪器和专业知识只会破坏文物(我觉得也没人看了小说就去盗墓的吧),还有不要购买摸金校尉符,那是穿山甲的爪子做的,穿山甲已经濒临灭绝了,并且这个东西并无卵用。 第177章 开启打脸模式 5更 商洛知道他们的复赛其实已经开始了,见徐临川第一个上,立刻笑眯眯地开口:“这么多年过去,这机关能不能用也未可知啊。” 聂棠在白水林时,接触过姚老师那件鱼线一般的法器,也能猜到他最擅长的必定就是阵法,姚老师既然敢提起,那就说明他其实是有不小的把握的。几千年风吹雨打,地貌变迁,机关当然不可能还跟当初一样,但只要部分还能用,再加上人力,也是能成功的。 徐临川一脸懵逼地走上前,在石门上雕刻的百戏舞乐图上摸了一下,秦教授立刻就不舒服地咳嗽起来:“小伙子,手汗擦擦,你别把这壁画给弄脏了……” 这下,徐临川更加紧张了,再说还是在这么多人——尤其是考古队的那些人的虎视眈眈下研究墓道机关,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在探寻了十分钟还是无果后,他只好低着头,灰溜溜地回来了。 姚老师对他怒目而视,不断地给自己顺气:这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是亲徒弟,不能打死他,打死了这么多年花在他身上的心血都白费了,还有那些被他吃掉的大米也白白浪费了…… 接着,参赛选手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去试,大部分人都没能在这壁画上看出朵花来,少部分人比如解溶,他研究了许多,也尝试了破解这个机关,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们一个个地铩羽而归,反而是秦教授不断地摇头:呵,这就是玄门最出众的年轻一辈,还敢说自己不是神棍,当年墨家的功夫是这么容易学会的吗?要是这么容易传承,传统文化又如何会湮没在漫长历史长河,又如何会被外来文化给侵蚀? 姚正法这老家伙嘴里就没一句准话,怪不得说一句他没五险一金就跳脚! 聂棠很自觉地排在最后一位,她倒不是想要压轴,而是她对阵法机关的了解,实在是不如符篆,再说她在初赛已经出够风头,也该把机会让给别人。 “聂棠,”姚老师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暮气沉沉地开口,“你去试试吧,胆子大一点,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姚老师给你兜着!” 姚老师现在心中十分萧索,他本来以为,他们玄门的年轻一辈,总是会有出挑拔尖的人才,谁知道……想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竞争多激烈,大家各有各的绝技,还有沈正清这种全才,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把肚子里的气都叹出来了。 聂棠从背上卸下了沉重的背包,又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副包棉布手套,一边走一边套在了手上。 她一露脸,那些考古队员们都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毕竟她这个长相,真是太扎眼了,扎眼得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秦教授见她记得戴手套,总算满意了许多,觉得这不愧是他的学生,不管怎么样,至少这准备工作是有了,态度也是端正的。 他看到前面那些年轻人用手在壁画上摸来摸去,心痛得恨不得上前抽他们一顿。 她戴着白布手套的指尖轻轻地接触到了石壁,停顿了片刻,立刻放开了自己的神识,将这座墓道包围起来,她的神识化作了细小的碎片,不断在墓道中游弋往来,消解拼合。 渐渐的,她收回了部分的神识,开始轻轻地摸索石壁,她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壁画上的纹路,就像对待再珍贵不过的宝物,又像在情人光滑的肌肤上嬉戏摩挲,她用灵力修复因为年长日久而腐烂的机关零件,用神识去拆解整个墓道机关的构成。 她着迷于眼前那个精巧庞大的机关,专注于此,沉醉与此。 终于,只听一声暗哑低沉的摩擦声响起,重逾千斤的石门缓缓移开了一小条缝隙……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对于考古队来说,他们并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破解墓道机关上,毕竟机关太复杂,只要有一部分的零件出现问题,整个机关就废了。而千年古墓,必定是会有零件腐朽无用的。 对于玄门选手来说,原本信心满满打算在复赛狙击聂棠的心全部都在颤抖,就算聂棠这次运气不好,分到了沈陵宜这个死亡之组,可她有实力啊! 这才刚开赛,她又气势如虹,开始大家熟悉的打脸模式。 秦教授激动地把鼻梁上的眼镜给取了下来,在衣服上擦了好几遍,表示,聂棠是他的学生,她还是他教的专业课成绩第一! …… 墓道开启后,就需要长时间的通风,毕竟谁都不知道地底是什么情况,里面有没有有害气体。但是考古队还是有身体强壮的队员背着巨大的氧气瓶进去了,他们必须先将墓地外层的一些殉葬物品做好保存工作。 聂棠很安静地回到玄门的队伍里,又重新背上了沉甸甸的背包,一脸淡定。 姚老师再次觉得,他当初真是收错了徒弟,如果在聂棠被叶家从族谱上除名的那一刻,他能找到她,教导她,她何止是今日的成绩?他痛心疾首,觉得自己耽误了聂棠,竟让她可怜兮兮地在旧书摊上淘书自学。 幸亏聂棠不知道姚老师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现在整个玄门都误解了她,觉得她目前的专业技能全部都是通过在旧书摊上大海捞针学会的…… 由于整个墓道被封闭了两千多年,一直通风到太阳西斜,里面的空气指标还是没有达到人体能够适应的程度,考古队决定留下几个人守住墓道,剩下的人先回村子里休息。 既然考古队这样安排,玄门自然也没有任何意见。 他们回到村子里,制作剪辑视频的工作人员立刻把他们的微型摄像头全部都收了上去,开始导出视频,制作第一期的复赛视频。 往年的玄门新秀大赛根本就不采用全程摄录的模式,导致不参赛的选手根本就不知道整个比赛中发生的事,今年突然采用这个新模式,几乎得到了全网百分百好评! 工作人员继续跟拍,而玄门的选手们则延续过去的规矩,聚在一起,大家互相交流自己的学习经验。 往年都是徐临川先开场的,毕竟他年纪最大,又是最炙手可热的夺冠人选,最后虽然倒霉了点,不巧与冠军失之交臂,但大家都认可他的能力和人品。 今年徐临川哪有这脸皮先来,清了清嗓子:“聂棠你先来吧。” 聂棠对于这种选手们都围成一圈坐在一起的模式完全懵逼,根本不懂他们这是想干嘛,她猜测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让大家互相交流学习的方法和成果,类似于小组讨论。 她想了一会儿,便道:“我今天就不讲符篆了,毕竟初赛已经讲过很多,再讲就没意思了,就……换一个新的。” 第178章 聂棠翻车 选手们一听聂棠不想讲符篆,打算换个新技能来讲,立刻就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聂棠的符篆是公认的强,这点还是姚老师盖过章的。 那么她现在能拿出来跟符篆相提并论的技能一定非常吸引人,就是不知道是阵法还是机关术?! 聂棠沉吟片刻:“大家都知道《十翼》吧?” 《十翼》其实就是易经的注释,一共有十篇,每一篇都是精华,虽然里面有不少错漏和自相矛盾之处,但瑕不掩瑜,瑰宝无疑。 他们入门时,都要被师父逼着背十翼篇,背到痛哭流涕,时至今日,能够读透这两万多字着作的也是寥寥无几。 大家一听聂棠居然想要直接挑战《十翼》,顿时都来了精神。 “《十翼》中的《系辞传》一篇,一直盖棺论定说是孔子所着。”聂棠缓缓道,“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是孔学后人所写。系辞传最中心的思想是‘天人合一’,关于‘天人合一’的观点,道家和儒家又是完全不同的极端。” “道家的理论基础在于‘虚’字,人性应当顺从天命,而儒家思想则在于‘实’,天道次之,人为重。系辞传所说的‘天人合一’很明显就是强调人为重,也就是说,更偏向儒家思想。但是也有阴阳家和道家的影子在,所以我觉得,说孔子是系辞传的作者是不完全准确的,孔子本人的学说是纯粹的儒家学说,只有他的后人——” 聂棠说到一半,就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她本来就是很能揣测准别人的想法的人,立刻就停下了下来,问道:“我说得有哪点不对吗?” “呃……并没有什么不对,”余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可是,难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说的就是我们玄门最基础的理论知识吗?就是……刚认识字,就得学的那种?” 聂棠:“……” “你说系辞传的作者不是孔子,而是孔子的门生,这个观点早在宋朝就有了,”解溶道,“那个人叫欧阳修,听说过吗?“ 聂棠:“……” “南宋的王申子在《大易缉说》里就详细说过这个问题,清朝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也讲过。”徐临川笑嘻嘻道,“《大易缉说》这本书也很不错,你读过吗?” 聂棠:“……”她觉得很崩溃好不好? 当年她还在修真界的时候,汉朝的文人可是众口一词认定系辞传是孔子所编写,她完全忘记自己所在朝代到现代社会之间,还有一段很漫长的空白期。 从前被追捧为金科玉律的理论也许早就被推翻,从前的三千大道也许早已失传。而她这个古董级的修真大能,到了现代,还真不能说是如鱼得水,如有神助。 沈陵宜见到聂棠在辉煌一时后直接来了个大型翻车现场,又是好笑,又有点心疼。虽然她这个错误很离奇,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还真的像是她能犯的错误? 他直接把话题包揽了过来,给她解围:“我先来讲一个吧。我前段时间向聂棠学习过辟邪符,最后自己总结了七种简易画法,虽然说还远远不够简便,但起码可以抛砖引玉。” 七种辟邪符的画法,还是精简过的,选手们自然纷纷掏出小本子来现场记录。 工作人员觉得这个学习的气氛实在太好了,给孜孜不倦学习的大家来了好几个特写,当然也顺道把脸上还有点茫然的聂棠也给拍了进去。 选手们交流完学习经验,都去睡觉了,工作人员还要熬夜把视频给剪切出来,毕竟今天的素材还是十分详实的。 尤其是聂棠,她这回可不像初赛来个先抑后扬,而是先扬后抑,在表现了自己的新技能后,直接翻车翻到了阴沟里,前后反差实在明显,都很有戏剧性了。 …… 考古队就租了一个空置的农家小楼,小楼一共建了三层,一楼全部用来摆放各种仪器,就算这样,地方还不够,只能把仪器摆到院子里,再用塑料布结结实实地盖上好几层。 考古队里还是男性占绝大多数,于是玄门的男选手也跟他们一起,睡着大通铺。女生则是安排在三楼。三楼是阁楼,层高比较低矮,面积也小一点。 聂棠望着窗户外那一轮温柔的弯月,有点愣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就只是单纯的放空。 她再一次感受到她跟这个崭新的世界格格不入,又或者说,她还不够努力,时间还不够充足,还没让她去小心融入。 复赛十二人里的女生就只有她跟庄景梵两人。庄景梵见她坐在通铺上望着窗外,主动跟她搭话:“我听说你被叶家除名之后,就只能在旧书摊上淘些旧书,自己自学?这是真的假的?” 聂棠:“……”她真的不想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这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 “不是,”聂棠冷冷淡淡地开口,“我有师父的。” “你师父是谁?你摆过拜师宴,敬过拜师酒没有?”庄景梵穷追不舍,“如果都没有,你还敢说有师父?” “这跟你有关系吗?”聂棠转过头望着她,眼睛在月色下依然明亮,“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复赛吧。” “你以为我想要关心,我就是提醒你!”庄景梵往通铺上一倒,还嘀咕了一句,“恼羞成怒什么,野路子就是野路子,什么都不懂!” 考古队的女队员见她们似乎要起口角,自然也不敢说话,毕竟她们都还不熟,没必要掺和进去。 …… 在工作人员的爆肝剪辑之下,那些到了凌晨还在熬夜的玄门中人如愿以偿,看到了复赛第一天的视频。 如果说,在视频的开头,聂棠打开墓道机关的一幕有多惊人的话,后面大家交流学习的那个片段简直就成了大型打脸现场,只是这一回打的是聂棠的脸。 在整个视频的前半部分,弹幕简直刷得飞起,把整个屏幕给遮住了:“打脸疼不疼?疼不疼?是谁说聂棠要在复赛翻船的?全部都站出来,我就想问一句,脸肿不肿?” “哈哈哈,有些人就是柠檬精,喜欢看大佬翻车,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虽说聂棠的符篆是很出色,但是她还有更出色的,墨家传人了解一下?” 但是,当镜头一转,一群复赛选手围在一起交流学习经验的时候,所有正在刷屏的弹幕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之前不看好聂棠的围观者:“什么鬼!” 之前觉得聂棠必将毫无悬念地把优势保留到最后的围观者:“什么情况?” 还有偷偷窥屏的叶家:“……” 他们都有点弄不清聂棠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骚操作了,这就像一个人明明就是老司机,开车又稳又快,还时不时来个弯道漂移,但是过了两天,大家蓦然发现这位老司机不但没有驾照,就连最基本的交规都不知…… ------题外话------ 现在医护人员还是很有爱的,我躺着的时候,一个助理医师的小姐姐一直很严肃地盯着我,突然说:“你有一个角栓……”我:“?”医助:“就是白头的意思,能帮你给挖了吗?”我:“……好的。”过了一会儿,医助又说:“某医生你有一颗痘痘我能帮你挖了吗?”这大概就是强迫症了吧? 第179章 好人卡 2更 玄门论坛连夜盖出了一个高楼:让我们来讨论一下聂棠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颜粉走开。 0l:再强调一次,颜粉走开,我们这里是讨论学术性话题的,不是让颜粉来舔屏的,所以跟脸有关的内容都不要出现,请大家自觉遵守规则。 1l:不必说,楼主肯定是看了昨天比赛的剪辑视频,其实我也看了,我现在还是懵逼的…… 2l:同看我的懵逼脸,之前我还觉得聂棠是叶家遗落在外的沧海遗珠,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3l:楼上说得倒轻松,你都知道人聂棠是被叶家遗落在外了,说得难听点,就是被净身出户赶出家门,你觉得她有可能接受正统的玄学教导吗?弄不好她真的只以为系辞是孔子后学编纂的观点是她第一个想出来的。 4l:我觉得3l应该就是颜粉没跑了。 5l:最近论坛是不是戾气太重了?聂棠符篆画得好不好,大家都亲眼看到了,风水大阵布局得怎么样,大家也是亲眼看见了,直播又不可能作假,现在抓着这点失误不放有意思吗? 6l:……唔,保持中立,但是楼上,你真的确信这是“一点失误”?我家小侄子才三岁,都不可能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7l:我现在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一个连走路都还没学会的小孩,突然你告诉我她虽然不会走路,但是她会飞……顺便一问,就没有人想知道,聂棠的符篆技能是从哪里学来的吗?该不会是偷师学来的吧? …… 这个讨论的帖子越盖越高,从一开始讨论聂棠怎么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到讨论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专业技能,大家开始思考:如果是偷师,那可是犯了玄门大忌。偷师偷师,最关键的那可是一个“偷”字,这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一时间,整个论坛上各人有各人的见解,恨不得跟对立的那一方撕起来。 聂棠在早上起床后,就感觉有些选手看她的眼神有古怪。她当然知道自己昨天犯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错误,这件事可大可小,说来说去,她只不过是没有常识而已,算不上什么原则性错误。 于是她好不容易登上玄门网站,看到了那个讨论自己的高楼,她立刻就理解了:她本身最大的一个攻击点就是她没有师承,当初沈正清跟她谈过,当场就点到了此事在将来是个隐患。所以,她对将来会遇到的麻烦多多少少都心中有数。 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个话题楼里大家战得如火如荼,好像那个没常识疑似偷师的人成了自己似的。 聂棠看一眼帖子,咬一口馒头,突然手机被人抽走了,她诧异地抬起眼,只见沈陵宜站在她面前,直接把她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背包:“行了,别总是玩手机,专心点比赛行不行?” 他都不知道她这是玩手机成瘾还是对比赛不上心,别人都有赛前综合征,她就在一边打游戏,整个画风都跟别人迥然相异,他都为她捉急,她却还在一边放空。不是他霸道非要管着她,而是她那种状态简直就是大写的“丧”,让人都看不下去。 聂棠微微弯着眼一笑,乖乖地应道:“好的,沈老师。” “……”沈陵宜觉得又哪里不对了,虽说她叫声沈老师,肯定就是开玩笑的,但是这声“老师”经由她的口叫了出来,总让人觉得很暧昧,像是什么情趣称呼似的。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朝她抬了抬下巴:“你要知道,不招人嫉是庸才。一时的质疑,你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只要你能一路碾压别人得到第一,以后再不会有人敢多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真正的玄门大能每天可是很忙的,哪有功夫在网络跟人吵来吵去,八卦这个八卦那个,鬼知道那些在论坛上引战的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竟然在安慰她。聂棠想道,只是他安慰的语气太生硬,说出来的话也算不上多具有安慰性。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黑眸是如此清透,如此干净,让她一看见就……很想让它们沾染上别的东西。 可是她很克制,她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能去触碰的。 聂棠莞尔道:“你难道就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奇怪当然是很奇怪。”沈陵宜被她这样专注地看着,顿时觉得有点飘飘然,同时又有点尴尬,他不自觉地把原本已经挺得笔直的背脊再挺得更直了,“但是那又怎么样?玄门的人本身就算不上什么正常人。” 聂棠微微歪着脑袋,又朝他笑得明眸皓齿:“等比赛完了,我就把我的一些事……告诉你好不好?” “你自己的事,自己有数就好,我才不想知道。”沈陵宜脱口而出。 可是说完,他又觉得后悔,虽说她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说给他听,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点小秘密,可是他怕这句话哪里不对又戳中她纤细敏感的心思,到时候嘴上不说,其实在心里对他生气。 那种被她扔到角落里冷冻的经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立刻找补上一句:“咳,如果你非要告诉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了。” “但是,”沈陵宜正正经经地再次提醒她,“你的手机在复赛期间我就没收了,你好好地比赛,你的实力……以你的实力,如果不能夺冠,那多可惜。” 聂棠又笑了起来,她现在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闪闪发亮,看得他甚至都觉得就算后面几天全部都得在地底下过,都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笑完了,又低下头语声带笑道:“嗯,我现在觉得……你真是好人。” 沈陵宜:“……” 沈陵宜:“……” 聂棠说完这句话,见他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又不禁抬起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的表情神态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可怎么就觉得他有点像是被放了气,有点瘪下去了? 于是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沈陵宜黑着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到底做什么了,你这就给我发好人卡?!” “好人卡?” ……那又是何物? 虽说她现在已经适应得很好了,跟身边人交流基本无障碍,可是有些陌生名词她还是不大懂。 “好人卡就是——”沈陵宜一转头,看到她求知若渴的小表情,立刻又觉得想叹气,他原来一直觉得她好像有点听不懂人话还不知道什么缘故,所以总怀疑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可这要真是假装的,那也装得太像这么一回事了吧? 能有这演技,秒杀聂嫣然十几回都绰绰有余,当年也该考上影视学校了。 第180章 实力撒狗粮 3更 那座新出土的汉陵经过一夜的通风,已经能够让人不用背着氧气管进入了。 在跟随考古队走进陵墓正门后,玄门的参赛选手各自打开自己的脖子上挂着的微型摄像机。昨天聂棠的翻车现场还有翻车现场在玄门论坛上引起的争议,姚老师都略有耳闻。 其实现在玄门争论的要点就在于:聂棠,作为一个被逐出家门的“瞎炮”,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一手高深的符篆技巧? 姚老师当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不光是他,还有别的几位评审都考虑过。 但是他们却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 他们一直都是站在玄门最顶端的人物,一个个都是世家出身,家族中的资源全部倾斜在他们身上,要知道一个家族要培养出一个顶尖的人物,所要花费的不光是无数物资,还有许多长辈的心血,同辈的牺牲。 聂棠那手画符的技巧,并不是依靠偷师能够偷学过来的。 先不说她从小到大连只玄门偷跑出去的猫都接触不到,纵观整个玄门,在她这个年纪能像她那样面不改色地连着画好几张避尘符的人,从来都没出现过! 还有,她在白水林徒步的时候,曾经画过一张乘风符,这乘风符对于他们这些玄门顶尖人物来说,别说是亲手画了,在之前连见都没见过。 她这是到哪里去偷师,能偷师出他们从没见过的符篆来?那也请让他姚正法也有这机会去偷师一回行不行?! 姚老师虽然这一回没有争取到带聂棠的机会,但并不妨碍他跟她说上几句话。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小聂,现在天气这么热,你连一点汗都没出,是怎么做到的?” 聂棠微微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姚老师。 她一直都很灵光,姚老师这么一问,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在帮她澄清来了。可姚正法毕竟是评委,他不可能直接去帮一个选手说话,那样一来,就会显得整个比赛不够公正,反而会害了聂棠。 她把手伸进工装裤里,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被叠成小块的符纸,那鲜黄的符纸上绘制着正红色的符文,她一点都不在意地把这枚符篆拆开,让摄影机能够把整个符篆的笔画给拍摄下来:“这叫玄冰符,戴在身上的时候会有消暑的作用,姚老师想要试试吗?” 姚老师一点都不客气地接过符篆,珍稀地放在自己的上装口袋里,还舒坦地长叹一声:“真凉快啊,就跟吃了一块冰西瓜一样。” 聂棠:“……”姚老师的演技真比她妈妈还要浮夸。 姚老师又道:“唉,我也不好白拿小朋友的东西,喏,这是我用一块桃木削的小玩具,就跟你换一个……什么玄冰符吧。” 聂棠接过姚老师递过来的一把小匕首,那匕首很小很轻,但是匕首上还雕刻着一串镇邪的符文,对她来说,这就十分精致和实用了。她身手本来就不好,就算给她一把千年桃木剑,也不过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把好法器,可是这么小这么轻的匕首,对她来说反而更好用。 姚老师又一边走一边嘀咕:“玄冰符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聂棠垂下眼,忍不住嘴角上扬:姚老师为了她这点事,真可谓操碎了心,想方设法要帮她从现在的窘境中撇出去。 …… 考古队的注意力永远是专注在这座东汉陵墓里的陪葬器皿还有墓道石壁上的壁画上。他们来来回回,小心翼翼地把墓道的壁画拆卸下来,再覆盖上塑料薄膜,喷上一层保护涂料。 这个时候,更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就是那些女队员都能顶上一个男人的工作量,该扛就扛,就搬就搬,一点都不含糊。 庄景梵从来没有现场看过文物的初步处理工作,只觉眼花缭乱,感叹道:“原来文物出土这么麻烦。” 秦越茗教授朝聂棠招了招手:“你过来。” 聂棠立刻走了过去,秦教授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做这一行的,总是要练练手,你也一道来帮忙吧。” 要把壁画给卸下并且尽可能完整地保存,是个挺辛苦的重活。秦教授有点嫌弃地看了看她瘦弱的肩膀,还有那纤细的胳膊,真是,怎么能连一点肌肉都没有? 但是这也没办法,从前墓道是完全封闭的,没有空气流通,这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住壁画本身的色彩,现在遇到了空气,壁画表面的染料就会加速氧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和石墙分离并且做好保护措施。 聂棠本来就戴着白棉布手套,也学过怎么做最简单的保护措施,现在就能直接上手。她刚被秦教授叫过去,沈陵宜立刻就跟在她身后。 秦教授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就是因为这个男生,建筑学院的学院长还跑过来跟他大吵一架,说没想到他这么有心计,拐带他的得意门生。秦教授表示,他从来都不勉强任何一个学生,他自己长了腿要往他那里跑,他难道还要阻拦吗? 于是秦教授当场赏了沈陵宜一个白眼:“我就叫聂棠过来,你跟过来干什么?没见你们姚老师还在那边吗?” “我跟聂棠是一组的,”沈陵宜解释,“我们不能分隔太远。” 秦教授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能分隔太远”这种说法,觉得很奇怪了:“聂棠是你女朋友?” “当然不是!”沈陵宜矢口否认。 “就是女朋友分开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说还不是,好了,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麻烦。” 沈陵宜:“……” 他超委屈的好不好? 但是也没办法,就算秦教授不能理解,他也不可能离聂棠太远,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聂棠还是第一次亲自上手处理壁画,对于壁画保存和修复那些内容,她原先也就是在课本上看看罢了。 “聂棠,”一个女队员还动手之前还特意提醒了她一句,“等下记得轻拿轻放,千万小心,这石板会比较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聂棠嗯了一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回答:“我做好准备了。” 石板落下,聂棠整个身体都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当场就跪了。也幸亏沈陵宜就站在她身边,见她差点就要被一块石板给压垮了,忙从身后托住她。 他没戴手套不敢直接用手去碰那些壁画,只能从背后托住她戴着白棉布手套的双手,甚至还不得不弯下腰来配合她的身高。 “你,”沈陵宜一转头,差点就亲到她的脸颊,又连忙往后仰了半寸,避免冒犯,“你对自己有多少力气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 他真心觉得,她还是不要去参加什么考古队了,她这除了当吉祥物也干不了什么活吧? 聂棠连忙摇头,她也不知道这壁画会这么重,她那两条手臂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样不断发抖。 沈陵宜只得一直从背后抱着她,叹气道:“你还有手套吗?有就给我一双——不对,你现在能把你的手从手套里抽出来吗?我在后面托着,保证不会把壁画给摔在地上。” 另一头跟聂棠合作搬壁画的女队员看到他们这个姿势,整个都懵逼了。玄门这些选手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撒狗粮的,她实力拒绝! 第181章 主墓室的古怪 4更 这边考古队在忙忙碌碌地工作,而他们玄门的参加选手则完全没事做,只能在一边干看着,姚老师看大家实在太无聊了,就出题考考大家:“我们昨天在地面上看到了这一整个东汉陵的走向,你们觉得此地风水如何?” 一问到风水,选手们的话顿时多了起来。毕竟符篆也好,阵法也好,有时候还是更看天赋,但是身为玄门中人,可以画不了符、布不了阵法,却不能不会看风水。毕竟风水这一道已经成为主流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这山型宛若游龙,此地是风水极佳的宝地,也有说这里的地脉气息含而不露,就古人来看,想必是一出最适合下葬的地方,还有说这陵墓的显然超过了侯爵应有的,哪怕跟唐代的公主陵也相差不大。 姚老师闻言,只叹气道:“就只有这些?” 众选手全都懵了,说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全面? 姚老师只得把聂棠召唤回来:“你对这座东汉陵有什么看法,不管是什么,都尽管说来听听?” 聂棠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思索了片刻,先抛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就只是个人想法,我觉得这座东汉陵的存在,像是在镇压着什么东西。” 介于聂棠昨晚在《十翼》篇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翻车,大家对她这个结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每个人都众口一词,觉得这里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唯独聂棠说,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才在这块风水宝地上建造陵墓,古代的统治者又不是脑残,怎么会浪费这么好的地方? 姚老师挑了一下眉毛:“哦,为什么这么说?” 聂棠微微一笑:“因为这整座陵墓的布局是乾卦,主墓室的标记位置在‘上九’位,‘上九’位本就有极盛而衰的意思。若是这座陵墓的规格当真如此高,那也该选‘九五’位吧。当然我不是说上九位就不好,上九位的爻辞还有暗示收敛锋芒的意思,也就是说,若韬光养晦,卦象还会转盛。” 姚老师终于笑了:“很好,说得对,大家都好好学着点,看事情不要只看皮毛,而要看到最深层的含义。如果这块地真是你们口中的风水宝地,只是普普通通一座陵墓,我们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难道是让你们来看热闹的吗?” 徐临川:“……卧槽!” 他现在觉得聂棠可真是宝藏女孩,基础常识全部缺失,但碰到难题解决起来从不在话下,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主墓室已经找到了,”秦教授走了过来,“但是不适合太多人进去,就算你们玄门的人要进,也分批进,不要一下子全挤进去。” 姚老师对于秦越茗过河就拆桥的本事一点都不陌生了,更不要说,这河都还没过呢,他就先做好拆桥的准备了——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这座陵墓古怪? …… 聂棠很自觉地走在队伍的最末尾,还抬起头不断四下张望。 她之所以从不主动出头的缘由,当然还在于她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胜之不武。 沈陵宜把手上的手电调到最弱,一边照着脚下的路面,一边观察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他真怕她走着走着,人就突然不见了:“你在找什么?” 聂棠笑了一笑,轻声回答:“我在找盗洞啊。” “盗洞?”他昨天到了村子里,也找过村民询问,得到的回答并不怎么确定,根据那个村民告诉他的消息,这座陵墓之所以能够重见天日,就是因为有个村民在大雨天迷了路,最后摔进了一个盗洞里,于是村支书就把这里可能有座古代陵墓的消息给上报上去了。 但是别的有用的消息却没有多少了。 还有人说这山上一直都有闹鬼的传言。 “我问过人了,说目前只找到一个盗洞。”聂棠语气轻柔,“可是这不符合逻辑,墓道复杂,一般都不可能走回头路,最后原路返回的。如果说一口气发现了两位数的盗洞那很正常,可是只有一个,他们……我是说盗墓贼是怎么出去的?” “而且你看,”她把手上的一个小罗盘亮给他看,只见上面的指针飞快地旋转,连停都停不下来,“罗盘都不能用了呢。” “先等一下!”在离主墓室还有五米之遥,姚老师突然叫了停,“我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还是我带人先进,秦老你们都在外面稍候片刻。” 秦越茗立刻不乐意了:“刚才我们的人都进主墓室里走了一圈,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你说不对劲就不对劲,理由呢?” 姚老师取下了脖子上戴着一个护身符,按说从外观上来看,他这枚护身符真是极不起眼,就像大街上卖的那种十几块钱一个的,可是现在这枚护身符正在微微发烫。 秦越茗见多识广,知道有些陵墓封存太久,可能会发生许多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好比埃及的金字塔。 当年有许多科学家也进去金字塔研究,回来以后就莫名其妙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瘟疫,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都因病去世。还有去攀爬金字塔的人,在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从金字塔上摔了下来,送去医院一检查,却发觉很诡异地摔成了全身粉碎,甚至可以猜测,是不是在那些人还没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金字塔之谜,也就成了无解的谜题。 而同样,我国的历史文化比埃及还要源远流长,只会更加古老神秘。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去考虑。 秦教授沉吟片刻:“也行,那你们小心一点,不管有事没事,首先要保证不要破坏到主墓室完整,还有棺椁附近的器物和殉葬的衣物绝不可触摸,那些都是文物,你们又没经验……” 秦教授最害怕的就是文物被破坏,这比什么诡异的灵异事件都来得可怕,光是这么想一想,都觉得心尖尖都在发疼,立刻又唠唠叨叨叮嘱了一大堆“不可”。 “不行不行,我还是让小商跟你们一起进去,有他在,我还能稍微放心点。” 商洛被点到名,立刻走上前,微笑道:“秦老放心,等大家确定里面没问题了,我立刻就来叫您。” 第182章 深入危险 5更 姚老师脸色沉重。 他离得墓室越近,身上的护身符就烫得越厉害,他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过。 于是他第二遍重复:“大家都提高警惕,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在场的选手都是他们玄门的希望,而从历年比赛的情况来看,除了初赛并没有什么危险,复赛和决赛都曾经有过选手死亡的记录。 聂棠则摊开手心,一张符篆正立在她的手心上,像是有一股无形地力量将一张轻飘飘的符纸托举起来,而那张符纸在她踏进墓室的那一瞬间,突然燃起了青烟,开始慢慢地燃烧起来。 除了微型摄影机忠诚而沉默地把这一幕给录制下来,别的选手都精神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聂棠手上的那张符纸一下子烧为飞灰,几句就在同一时间,他们手上的手电筒也好像失灵一样,突然全部熄灭。 聂棠开始时候还能听见庄景梵在她耳边小声抱怨的声音,可是很快,她的周围除了一片漆黑,就只有无边的寂静,就连那些细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全部都一下子不见了。 聂棠不慌不忙,掏出了第二张符纸,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仿佛一下子从炎炎夏日一直降到了冰雪寒冬,她裸露在棉麻衬衫外的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只见眼前布满了浓重的黑气,那一层又一层的阴气几乎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连自己身边的情况都看不清晰。 现在,她看不清,听不见,触觉失灵,五感尽失,就像被投入到一个真空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她被迫与世隔绝,无法同外界取得联系,就只有漫长无边的寂静。 ——那是一种极端折磨人的死一般的寂静。 聂棠索性闭上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完全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以不变应万变显然是最好的方法。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冰冷的手指给握住了。那个握住她手腕的人很冷,就像没有体温,是一个冰做的人似的,他强硬地牵着她的手腕,将她带离原地。 聂棠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摆弄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微型摄影机,让它对准了自己的前方。如果有人能在黑暗中看见她的表情的话,就能看见,她的嘴角竟是微微上扬的。 那个人一直领着她往前走,可是他们走过的长长一段路,始终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因为太安静了,她呼吸的声音反而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去了哪个方向,那个握住她手腕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聂棠也忍不住开口说话:“你是谁?想要把我带去哪里?” 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以行动作为回应,他突然扶住了她的腰侧,将她举了起来,放在一个平台上,然后慢慢地凑到了她的颈边,好像在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聂棠又笑着问:“不回答我,是不是说明,你回答不了,无法说话?” 她话音刚落,手上符纸突然亮了起来,一下子把周围漆黑的浓雾撕裂,把这无边的寂静搅碎,几乎就在一刹那,那些失去的光明、声音、还有感知全部都恢复了。聂棠发现自己被放在一个圆形的祭台上,而那个低着头作势正要咬上她的脖子的怪物猛然抬起头,几乎跟她脸贴脸地接触到一起!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就像是一个被剥去了一层皮肤只剩下一团红肉,五官模糊不清,血肉淋漓! 那个怪物显然是已经开了灵智的,它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脱离它的掌控。 聂棠听见它从咽喉里发出了咯咯响声,看见它皮肉腐烂的嘴角裂开,露出了一排青色的獠牙,也闻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她还淡定地调节了一下脖子上的微型摄像器,给了那个怪物一个近距离特写,然后右手一挥,那把桃木雕刻的匕首噗嗤一声刺入到它的咽喉。 “如图所见,这是一只血僵,血僵比较脆弱,只要攻击到致命点,就能一击毙命。”聂棠拔出匕首,只见那只血僵在原地弹动了一下,似乎张开嘴,无声地发出了一声濒死前的嘶吼。 聂棠甩下肩上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一只黑驴蹄子,精准地塞进它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又抓了一把大糯米,洒在血僵的身上,只听嗤嗤几声,这个血僵突然满身冒出了黑毛,僵硬在倒在地上,很快就化为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聂棠再次拿起微型摄影器,给了它几个很细致的镜头,一边拍还一边介绍:“但凡遇见僵尸,首要攻击的地方就是僵尸的咽喉部位,辅以黑驴蹄子和糯米,事半功倍。” 她又转过身,望着刚才坐过的祭台,把手电筒重新打开,这一回,手电筒又恢复了功效。 她先是举着手电筒照了一圈周边环境,她现在置身其中的,是一间小小的侧室。这间侧室跟主墓室相比,简陋得就像是一个雪洞是也。整个侧室之中,就只有一个圆形的祭台。 她又用手电光照着面前的祭台,还特别在祭台上那一圈凹槽和凹槽里褐色的血迹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介绍:“我觉得现在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刚才那个血僵选中了我,是准备咬断我的脖子,让我的血灌满这个凹槽,最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再做一个更大胆的推测,二十多年前那些打了盗洞下来的盗墓贼很可能已经被祭祀了。”聂棠的语气十分淡定,似乎就像在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寻常,“毕竟看这里面的血迹,人类不可能在失血量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能活着。” 聂棠最后还做了一个总结:“综上所述,血僵制造幻觉的能力特别强,相对而言,别的方面就比较脆弱。所以,它和同样体质比较脆弱的我狭路相逢,怪它运气不佳。” 她侧耳倾听了片刻,突然把手电筒的灯光熄灭,爬到了祭台上面,又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坐。 整个侧室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正因为眼前没有了光亮,才能更清晰地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踢踢踏踏,很快就停在了侧室门口。 ------题外话------ 哼不能再说我短小了,今天我要实力爆更8章。 第183章 米素事件谜底解开 6更 聂棠屏住了呼吸,静默以待。 而门外的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也一直站在门口,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 两方僵持片刻,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终于又重新响起,一道身影慢慢地朝着祭台的方向走来。 可当这个人影慢慢地摸到祭台的时候,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直接打在了她的眼睛上。聂棠轻盈地从祭台上跳了下来,右手轻轻一挥,侧室石壁那八盏早在千年前就烧干了的油灯忽然噗得一声吐出了火舌。 满室都被金灿灿的火光给映得亮如白昼。 可奇就奇在,那些油灯没有灯油,也没有任何可以助燃的东西,竟然就这样热烈地燃烧了起来,并且那发出火光还比一般的烛火更加明亮,宛如黄金一般灿烂。 那道人影被陡然暴露在这样的绚烂的火光之下,很明显地僵硬在原地。 聂棠微笑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庄景梵。” 庄景梵依然僵硬地站在原地,就好像完全一具行尸走肉,她原本白净的脸上布满了一层黑气,眼神呆滞,像是没什么东西给操控了。 聂棠伸出一根手指,就在堪堪要触碰到她的眉心之时,庄景梵图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不断后退躲闪,像是忍受不了酷刑加身一般的尖叫:“不——你不要过来!不要再走过来了!你走开,走开!” “那就请您先从庄景梵身上离开。”聂棠的语气依旧彬彬有礼,“不然的话,我能够毁灭掉你部分的魂魄,就一定还能再毁灭你的本体。” 庄景梵蓦然停住了后退的脚步,用一种混着恐慌的眼神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棠又快步逼近了两步,一伸手,隔着空气抓住了什么,用力一撕:“滚出来!” 只听庄景梵和那个附在她身上的魂体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参加,庄景梵的身体在惨叫过后,立刻软到了在了地上。 而那一抹漆黑的阴魂则被迫离开了他的领地,他犹如一片人形的浓雾,不断地膨胀着,怒吼着:“孤真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敢一次又一次打断孤的好事!” 这发出怒吼的魂体竟然就是寄生在米素那个绿松石吊坠里的那位古代帝王! 他原本依靠吸取米素身上的阳气已经把自己的一缕魂魄滋养得十分健壮,眼见大事将成,竟然被聂棠逼得现身,又成为两个阴邪之物的盘中餐。此番重创,他的本体魂魄也变得虚弱了不少,打算以人血为祭,恢复生息,又被聂棠破坏。 就算他已经不是人类,也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口一口将她吞噬:“竖子找死,今日孤就亲手将你大卸八块,以偿前债!” 聂棠看着面前的魂体越来越壮大,一下子将她裹挟了起来,她依然岿然不动。 她在等,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米素当年买下那个寄生了残魂的吊坠,并非巧合,而庄景梵会被同样寄生了本魂的发簪选中,也绝非偶然,以活人的血肉之躯来滋养生魂,这摆在古代修真界,就是逆天而行的邪术。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在诛灭对方之前,她必须要知道这幕后真正的黑手是谁。 那个口口声声以“孤”自称的阴魂绝对不可能是始作俑者,他不过是一件工具,一面被推到最前方的挡箭牌。 聂棠顺手关掉了脖子上的微型摄影器。 接下去的一切,很抱歉,她不能邀请无关的人来欣赏。 …… 当那抹阴魂缠在聂棠的身上的时候,很快就发觉,她的魂魄其实并没有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一旦被缠上,就如同一只迷途在狼群之中的小羊羔,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那阴魂张开巨口,一口将她的魂魄吞噬了下去。真不愧是四阴之体,魂魄本身的滋味,最是滋养这世上的阴邪。他不由暗自发笑,自己有多少本事,能不能自保,自己却没有一点数,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蓦得,那包裹着聂棠的阴魂突然僵住了,如果他拥有人类的血肉之躯,那他的脸上应该已经露出了肝胆俱裂的惊骇表情。 聂棠的魂魄和神识本来就是凌驾这个世界的强大,她很快就在这魂体中找到了一个明亮的烙印——就跟当初印在黄鼠狼阴灵身上的那个烙印一模一样。 她一寸一寸地分解、破坏着这个阴魂,让他尝到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恐惧:“你知道吗,我寻找了你的主人很久很久,久到就快要失去耐心。” “现在,就让我看看,”聂棠把玩着被她捏在手心的魂体,“你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你放开孤!大胆!放开!”仅剩下的不完整的魂魄被缓慢凌迟,犹如一个黑色的线团,被一点点地分割拆解,这种痛苦,根本无法承受! “孤?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自称孤?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是皇帝了?” 聂棠用上了最残酷的搜魂手段,不断地抽取出这孤魂还活着的时候的记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山上挖了一个盗洞,然后把麻绳绑在附近的树上,顺着麻绳一点一点地爬下去,他到了地底,很快就迷失在复杂的墓道里……他被血僵迷惑住了,由血僵带领着他走向祭台……鲜血染红了祭台的凹槽,那人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人正缓步向他走来—— 她很快就能看到那个人的面孔了…… 突然,一阵强烈的白光爆发出来,把聂棠的神识狠狠切断! 她微微睁大眼睛,脸上呈现出短暂的空白。 她觉得自己就像陷在了一块沼泽地里,周围都是软绵绵,黏糊糊的,越是挣扎,下沉的速度就越快…… 她这一次依旧只差了一点点,她离真相明明就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如同天堑一般遥不可及。 第184章 爱妃你想去哪里 7更 “……喂,聂棠,你没事吧?醒醒!” “聂棠?” 她好像被梦魔给压制住了,只觉得身上好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明明已经恢复了知觉,可就是无法完全清醒。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想要慢慢唤回对身体的掌控力。 她的手指一动,立刻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摇晃着她的手臂:“醒醒,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得亲手把你给打醒了?” 聂棠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有点迟钝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美而英气的面容。 沈陵宜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在她脸上重重地掐了两下:“回神了没有?” 他觉得自己掐得根本就不重,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比如徐临川之流,他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只是现在让他抽一个女生耳光,尤其是聂棠的,他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把抽巴掌改成掐脸。 可就算他觉得自己这手势轻柔得很,还是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留下了两个红印。 聂棠看了他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觉得自己耳边还在嗡嗡作响,舔了舔口腔内壁,就觉得又疼又麻,还有一股铁锈味,估计是刚才不小心咬破口腔黏膜。 “喂,你别睡啊!”沈陵宜简直觉得头痛,“在这种地方睡觉,你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啊?” 聂棠被他摇晃了两下,只得睁开眼,声音沙哑:“别摇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她现在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想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沈陵宜见她确实是差不多清醒了,就给她一点自我恢复的时间,又走到庄景梵身边,如炮制发,用力掐着她的人中,想把她给弄醒。 他很快就看到庄景梵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根从那家叫“澜”商铺里买到的发簪,但是很显然,这根发簪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剧烈波动的阴气。 他掰开她紧握的手指,抽出发簪来看了一看,就浑不在意地把它扔在了边上。 就在这时,那个被聂棠搜魂过一次的阴魂又再次聚集起来,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聂棠立刻提醒:“小心身后——” 只见沈陵宜连头都不回,手腕上那股被红绳系着的古钱币化为了一把铜剑,将那股蠢蠢欲动的阴魂劈在两半。 那股阴魂在消散之前,剧烈地翻滚着,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哀嚎…… 沈陵宜正要把铜剑收回去,忽然看见一股细细的黑气缠绕在剑身上,慢慢地往上爬。他眉头一皱,铜剑消失,那一缕黑气也被他一下子打散。 聂棠缓了一阵子,总算有力气慢慢坐起身,扶着墙站了起来。她望着漆黑的墓道,轻声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说到这个,沈陵宜没办法再给她一点好脸色看:“你胆子不小,明明知道那个血僵能让人产生幻觉,你还一点都不抵挡,竟然就直接跟着它走了!” 他当时都快要急疯了,虽然不是每年的比赛中都会死人,可死亡率还是存在的,她明明最擅长操控幻觉,却主动跟着血僵走,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她脑子进水,稍有疏忽,她就得当场壮烈了! 聂棠微微一笑:“可是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 “……”沈陵宜无语地望着她,“你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吗?” 不要让人为她这样担心啊。 聂棠又说:“有时候,冒一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虽然她最后功亏一篑,但是至少验证了之前的猜测。那个自称古代帝王的游魂,根本就不是什么古代人,他根本就是一个盗墓贼,在被血僵杀死在祭台上后,又被炼制成阴邪之物,不断依靠欺骗去吸取活人的阳气。 比如对于米素,他就编造出了一个古代帝王想要迎娶心爱女子的谎言,实际只是想吸取她身上的生机而已。 只是他给自己安的身份是西汉帝王,可他身上那件袍子却是东汉才有染色手艺,应当就是来自这座东汉陵。 这样一来,也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何他会依附在那些普通的、现代制造的首饰上。 这彻头彻尾,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而被他吸走的阳气,大概就有一部分转移到了那个控制住他的人身上。只是不知道,像这样的阴魂,在这个世上还有多少,又还有多少人正受到伤害。 沈陵宜跟她对视了片刻,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行,你厉害,我说不过你。我们赶紧回去跟大家汇合,不然等下姚老师他们该着急了。” 他看聂棠一副很虚弱的样子,正想把她的背包给接过来,突然身体一晃,脚步不稳地靠在墙上。 聂棠眼尖,正看见有一缕黑气慢慢附着在他的眉间,但是因为太虚弱,很快又消散了。 她刚想开口询问,就见沈陵宜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用一种很奇异的炙热眼神盯着她,盯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只听沈陵宜一脸肃穆,缓缓开口道:“爱妃,你这是打算去哪里?是想要逃离孤的身边吗?” 聂棠:“……” 她前几天看到一个网络用语叫“修罗场”,虽然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那个意思,但是现在突然觉得,这个词,大概、可能、也许真的很贴近目前的状况。 她伸出手,指尖在他的眉间轻轻一点,刚才那股黑气的阴气当真已经消散,现在……他应该只是暂时受到了那个假扮皇帝的阴魂的影响……而已,吧? 但是很快,沈陵宜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她拉进了自己怀中,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用手指关节缓缓在她的脸颊上轻蹭着,酷炫狂霸拽地宣布:“就算你想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孤也绝不会放你离开,你这辈子,不,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就只能是孤的人!” 聂棠盯着他,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到底是什么糟糕的剧本? 她觉得他一点都不适合这种奇葩的台词! 可是沈陵宜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低低地笑了一声,继续说着邪魅狷狂的台词:“女人,你这样看着孤,是不是已经被孤的风采所折服?愿意跟孤在一起了?” 第185章 龙生九子 8更 聂棠虽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真心觉得,她脸上的神情应当就跟她刚来到这个现代社会的时候差不多,无比懵逼的那一种。 “你为什么不说话?”沈陵宜显然觉得她的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想以沉默来跟他对抗,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孔抬了起来,跟她对视,“你是在怀疑孤的心意吗?” 聂棠:“……” 她不说话,他的心情就会无端变得烦躁。 沈陵宜皱着眉,重新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按住:“……孤算是怕了你了,你是不是因为孤没有给你皇后的位置而跟孤闹别扭?” 聂棠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没有啊……” 虽说她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沈陵宜是受到了那个盗墓贼魂飞魄散后的怨念影响,再等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可是!现在面对这个说着令人不忍卒听的独属于霸道帝王的中二台词、同时那说话语气还带着莫名其妙宠溺的沈陵宜,她还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真的,”聂棠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重新把自己已经破裂的表情收拾妥当,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轻柔,“我从来都不是为了皇后的位份才跟着陛下的。陛下难道连一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吗?” 话又说回来,就算沈家在玄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沈家也没有皇位让他继承,更何况这大清都已经灭亡两百年了! 沈陵宜听到他心爱的人的表白,立刻笑了,虽然他平时总是板着脸成天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可是真正笑起来,眉目都生动了许多,显得特别的英俊:“就算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也是孤心目中唯一的梓潼。就给孤多生几个孩子吧,爱妃觉得九个够不够?” 聂棠:“……” 聂棠:“九、九个……” 她演不下去了,搓了搓自己胳膊上正在跳舞的鸡皮疙瘩。 这九个孩子到底是什么鬼设定?!龙生九子吗? “噗——”角落里,突然想起了一声憋不住的笑声。聂棠倒没有太大意外,庄景梵之前被阴魂控制住了神智,后来阴魂被她驱赶走了,她会醒来那是迟早的事,就是现在——在这个时间点清醒,未免也太尴尬了! 沈陵宜听见动静,一转头正和庄景梵睁开的眼睛对上,他反应异常激烈:“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来人,把她给孤拖出去!” 庄景梵一愣,再结合之前被控制心神时候,她曾看见的那个穿着古装的古代人,立刻就把前后因果联系起来,也知道沈陵宜也不小心中招了,就跟她一样。 其实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多好笑,但是她还是被沈陵宜的精彩演绎给逗乐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聂棠见他真的一副帝王之怒准备血洗宫廷的样子,立刻抱住他的手臂:“你冷静一点!等一下!” 沈陵宜脚步一顿,下一秒,就被聂棠轻轻地在脸上打了一下,这一下子宛若一道惊雷劈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僵硬地站立在原地,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块石头。 聂棠蹙着眉,看着他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还有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她都要担心他是不是就快要毒气攻心,毒发身亡了。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现在,好一点了没有?” 沈陵宜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对着这间侧室的墙壁罚站,隔了片刻,他突然蹲了下去,一副受到很大打击开始怀疑人生的样子。 ……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聂棠想,就是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接受现实。 庄景梵笑到一半,也突然想起她竟然胆大包天在脾气最桀骜不驯的沈陵宜头顶撸毛,他可是老虎一头,又不是小猫,她刚才是不是有点笑得太嚣张了点? 于是她紧紧地闭上嘴,安静如鸡。 …… 沈陵宜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他刚才是短暂地被迷了神智,可是恢复清醒之后,他还能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 他刚才做了什么? 不但搂着聂棠喊她爱妃,喊她梓潼,还说要让她生孩子。 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现在在她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幻形象? 聂棠见他一直一声不吭,一副生无可恋的麻木表情,也有些担心:“你刚才还说姚老师正在等我们呢。” 她这话题虽然转移得多少有点生硬,但是总算给了沈陵宜一个台阶下。他坚强地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缓缓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多少还是很不自然:“嗯,我们赶紧回去。” 他转过头,正跟庄景梵四目相对。 庄景梵立刻马上接上话头:“其实我昏迷了很久,也没看到什么——不对,我们赶快去跟姚老师他们汇合吧。” 她看了看摔落在脚边的发簪,知道按照自己这一次的表现肯定是过不了复赛了,顿时有些迁怒:要不是这支莫名其妙的发簪,她也不会、不会—— 她抬起脚,重重一脚踏在那支发簪上,这发簪本来就是脆弱的首饰,直接在她脚下断成两截。 前面聂棠来到这间侧室,是被血僵用幻觉迷住后领着过来的,当时她暂时失去了五感,并没有觉得这段路难走,可是现在回头一看,看到了一段极其漫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黑暗地带。 聂棠心里直打鼓:很好,考验她体力的时刻到了。 她默默地跟在另外两个同伴身后,竟比人生观世界观饱受摧残的沈陵宜还要沉默得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级台阶,只觉得双腿开始发酸,气息也渐渐也不稳,可这台阶道还完全看不到头! 她只能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放慢脚步,同时使用心理胜利大法:这条路,她在之前都走过一次了,没道理还走不下来,累是累了一点,但她还有强大的意志力。 只是之前她一直都走得是下坡,又有血僵带着,的确是不用费什么力气…… 等到沈陵宜发觉身后似乎少了一个人,回头走了一段路,才看见聂棠正痛苦地吭哧吭哧刚转过一个弯道来,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怀疑她是属乌龟的,不然怎么能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 ------题外话------ 翻车游戏的规则:聂棠翻聂棠翻,聂棠翻完完沈陵宜翻,沈陵宜翻出托马斯回旋七百二十度。 沈陵宜:我自闭了! 第186章 男主最后的倔强 他沿着台阶往下跨了几步,直接跨到了她的面前,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弯下腰背对着她站着。 聂棠看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沈老师,你这样算不算是……帮我作弊?” “废话!”沈陵宜不自在地开口,“复赛又不是考你能走多少台阶,怎么能算作弊?” 要是放任她这样慢吞吞地走下去,大概走到第二天都不可能走得完。 既然不算是作弊,聂棠也就不再坚持了,笑着趴在了他的背上。 由于他极阳体质的关系,他的体温要比平常都还要高出许多,再加上他背着人时,肩背上流畅的肌肉就会微微紧绷,压在手臂底下的感觉,就好像抱着一头蓄势待发、皮毛水滑的猎豹。再加上他的肩宽和背脊都跟模特那样宽阔有力,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在这阴气森森的墓道里就显得很是温暖可靠。 聂棠觉得自己像被浸泡在一泓温泉里,通体舒畅,舒服得都能随时在他背上睡着了。 她在刚进入宗门的时候,因为玄阴体质的缘故,收她入门的长老把她从外院调进宗门内,也暗示过她,现在给她安排的是本门一位天才剑修的仙府,那位剑修真是极阳的体质,而她正是最适合当炉鼎的玄阴体质,若是她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别说是内门弟子了,将来的地位可期。 聂棠那时才十五六岁,就算圆滑,也还是有她自己的自尊和底线,别说是炉鼎了,就算让去寻求一个陌生男人的庇护,她也根本放不下这份自尊。 更何况,她自己也知道,像她这样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在修真界最受歧视,与其是把将来寄托在一个男人那飘忽不定的怜悯和爱护上,还不如跟修真一道死磕。 所以她直到现在才能有机会感叹,原来两种极端体质光是靠在一起,就跟磁极两端对彼此的吸引是一样一样的,真是好温暖,好舒适…… 沈陵宜能够感觉到她软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背上,她身体的曲线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他背后。他觉得这之前,已经足够丢脸,让她对自己的印象分降下一大截,现在怎么也得找补回来,毕竟他也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比如身体强壮,体力好。 他甚至还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追上了庄景梵。 庄景梵也是女生,就算身体素质比聂棠要好,可这好的程度到底还是有限,她提着沉重的背包,正喘着粗气的时候,就看见沈陵宜背着聂棠追上来了! 她顿时紧紧咬着牙,声音紧绷:“到底是同人不同命,有些人自己走不动,还有人愿意背着,真是好运气。” 沈陵宜不想听她在一边叨叨风凉话,直接用一句话堵上了她的嘴:“行了,要是没有聂棠,你现在连酸话的机会都没了。” 他刚到的时候,那个血僵已经化作干尸,那个阴魂也暂时被打散,翻不起朵浪来,要不是有聂棠出手,庄景梵哪里还有这条命在这里说酸话,怕是早就凉透了。 庄景梵被他怼了一句,又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论证来反驳他,只能怏怏不乐地闭上嘴。 她有话不能说,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再加上她在犯下这么大的失误后铁定要被淘汰,气得她扛起背包开始一路小跑着沿着看不到头的台阶往上走。 她只要想到,正因为她自己的重大失误,给聂棠提供了出风头的机会,让她通过复赛的机会又增大了许多,简直就要气到原地爆炸。 沈陵宜不知道庄景梵是吃错了什么药,刚才还一副喘大气的样子,现在突然跑了起来,他当然不可能心甘情愿被她甩在身后,就算他多背着一个人,他也不可能比庄景梵一个女生跑得慢吧?于是也加快了脚步往上跑。 他们两个人都有点发狠,安静的墓道里顿时响起了两股截然不同的奔跑的脚步声! 聂棠都惊呆了,拿起纸巾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我已经休息够了,我自己可以慢慢走的。” “你这么轻,”沈陵宜咬牙道,“就跟没有重量一样,我背着一点都不费劲。” ……明明上回在学校里的老实验楼探险,他还说她很沉来着。 而且她这个身高,就算再瘦也有一百来斤的体重,背着一百斤的活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累啊? 庄景梵跑了一段台阶,那股气也松散了,立刻甩下背包靠在墙上喘气。 沈陵宜却一点都没有休息的打算,即使稍微放慢了脚步,还是倔强地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就是呼吸的频率越来越紊乱,脚步越来越沉重,他也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下。 聂棠不太懂他这样的倔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是在谁斗气一样。 她也不敢跟他说话,生怕他这一口气喘不上呛着。 终于,他总算走完了那条长长长的墓道,慢慢地把她从背上放下,扶着墙壁,急促地喘着粗气。 聂棠看他连脸色都发白了,立刻拧开一瓶纯净水递给他。 沈陵宜把水瓶接在手上,却没有喝,而是等到呼吸没有这么急促的时候,这才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也没敢咽下去——他对自己的身体极限很清楚,也知道在剧烈运动后,直接喝水会呛到气管,只能这样含着漱漱口。 现在说他汗如雨下一点都不夸张,晶莹的汗珠挂在他的下巴上,受到地表的吸引力不断向下坠去。他的睫毛也被汗珠糊在一起,咸涩的汗水落在眼睛里,只能微微眯着眼,把汗水从眼睛里挤出去。 聂棠又抽出两张纸巾,轻轻地擦掉他眼皮上的汗水。她在做帮他擦汗这件事时十分认真,好像对待着什么一个不小心就会破碎的珍稀物品一般,一双黑沉沉的丹凤眼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沈陵宜吐掉了口中的清水,又很小心地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嗓音沙哑:“好了,不用帮我擦汗,我自己擦。”说完,直接撩起t恤的下摆,随意地擦了一下。 聂棠微微一笑:“嗯……你缓过来了就好。” 聂棠现在的语气,还有表情,都跟之前一般无二,就像根本没有被之前在陵墓侧室发生的事情给影响到。 他陡然觉得心头升起了一阵热切的期望,是不是可以猜测……她应该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毕竟庄景梵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连笑都没有笑一下,说不定她也是真的不在意,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哪里好笑…… ------题外话------ 昨天的181章又被屏蔽了,补在群里,群号在置顶的公告,我也要自闭了,我啥都没写啊! 第187章 大家都看到了 2更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跟其他选手和评审老师汇合。 聂棠再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一说,又刻意省略了她跟那个盗墓贼阴魂背后的主人的恩怨,但是剩下的内容已经足够惊心动魄,让姚老师也发出了感叹:“我这护身符总能提前示警危险,这回烫得厉害,可见这凶险的程度。” 聂棠倒觉得还好。毕竟血僵最擅长的是利用幻觉来迷惑人,而她本身也是操纵幻觉的大行家,血僵这些伎俩用在她身上也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反而是那个盗墓贼的阴魂让她有点在意,第二次,她想要打破烙印去寻找那个幕后黑手,最终却铩羽而归—— 不,其实也不止第二次,还有凌晓若的猫灵事件,当她想要从凌晓若口中问出那个教她制作猫灵的人是谁,凌晓若却根本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的确确就是落于下风,无法和那个人正面对抗。 …… 当日聂棠把身上的微型摄像器上交的时候,那个负责采集他们比赛视频的工作人员还咦了一声,因为他看到她的那个摄像器镜头都裂了,按了按开关,发觉摄像机罢工了。 幸亏里面存储卡还是完好无缺的,之前摄像机还没罢工时候拍下来的内容并没有丢失,就算少了一部分素材,再结合沈陵宜交上来的那部分,还是能够剪辑出一个逻辑完整的故事来。 沈陵宜在上交微型摄像机后,一直就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再加上他背着聂棠爬了这么——长的一段台阶,还要假装自己一点都不累,全凭毅力支撑,待回到村子里的住处,冲了个冷水澡就去睡了。 当他睡得昏天黑地,在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的时候,他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哪一件什么的事! 他把微型摄像机交上去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跟剪辑视频的工作人员沟通,删掉他在墓道侧室被阴魂影响后倾情演绎的那段比古早偶像剧还雷人的片段! 他飞快地从床上跳起来,连刷牙洗脸都顾不得了,就要飞奔去找那个工作人员,他觉得这么大量的视频剪辑工作,怎么都不能在一晚上就干完的吧? 他现在去阻止,去销毁这段堪称黑历史的视频片段,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可他刚跑到楼下,他的手机响了。 给他打电话的正是他的父亲沈正清。按照沈正清的习惯,他是很少去追问他正在做什么,等下要做什么这种小事的,而更何况他应该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更不会特意给他打电话了。 沈陵宜暂时停下了脚步,怀抱着极端不详的预感接通了这个来自父亲的问候电话:“……爸?” 沈正清的声音很清朗,听起来似乎还在笑,他说:“啊,儿子,我跟你妈一道看了你们的比赛视频。” 沈陵宜站在楼梯上,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呼地从那个洞里穿透而过,透心凉。 沈正清愉快地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演技有点雷人啊?” 沈陵宜默默地把这个电话挂掉了,然后像漏了气一般缓缓、缓缓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他觉得很想死一死。 从父亲的话语里,他已经可以确定,就是现在,按照这一次玄门新秀大赛的热度来看,差不多大半个玄门都欣赏过他的倾力演出了…… 虽然聂棠的微型摄像机早就损坏了,拍不到他的正脸,可是他自己的那个还在工作,肯定是把那些糟糕又羞耻的台词都给录了下来。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是行尸走肉,真的很想去死…… …… 其实,最关注这回玄门新秀大赛的人,大概就是叶家了。 叶老先生为了这次比赛,可谓操碎了心,还特意去找沈家讨要人情,想送叶卿言顺利进入复赛——他本来就没指望叶卿言这孩子能在刚接触到玄学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夺冠,就算是进入决赛他都不敢去想。 可是现在,叶卿言直接在初赛就被淘汰了,而聂棠却一路高歌进入复赛,还是那种碾压性的优势进的复赛。 虽说她在《十翼》上来了一个大型翻车现场,叶老先生却对此没有太在意。他只是在想,果然,聂棠就是自学成才,没有任何人教导,所以她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常识性错误。 如果当年他再仔细一点,再多给观察她一段时间,如果聂棠并没有改姓,她还叫叶棠,他们叶家兴盛的机遇是不是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了? 她现在这样都能吊打那些出身世家的选手,如果他曾教导过她,曾把叶家的资源倾斜在她的身上——毕竟,她现在只有二十岁,恐怕不出二十年,她的成就就能超过玄门公认最强的沈正清! 不,甚至都不用二十年这么久,只要十年,在她三十岁之前,她应该也能跟沈正清一较高下! 可是现在呢? 叶老先生心痛得要命,先不说聂棠到底对叶家是什么态度,就是最近,他已经被过去的几个对头明里暗里嘲笑无数次了! 老爷子觉得自己都快要犯心肌梗塞了。 现在,叶家人又聚在一块儿,看复赛的视频。 最先传上来的视频时长有一个多小时,组委会的后勤组还特别注明了这是聂棠那组的比赛的视频,但是由于聂棠身上的微型摄像机中途摔碎了镜头,有些镜头会缺失,但是加上沈陵宜身上那个摄像机拍下来的部分片段,整个事件脉络都还是清晰的。 视频开始的位置,正是参赛选手进入汉陵的地方。姚老师实力为聂棠挽尊,当场表示聂棠画的符篆有好些都是连他都没见过的,姚正法的博学程度本就在玄门是出了名的,他这么说,就等于在暗示她不可能是偷师。毕竟,有谁偷师能偷出连师父都不会的东西来? 接下去,就是聂棠在帮考古队做一些工作,她还分析了这个墓地在卦象上的蹊跷,把九五位的卦辞分析得深入浅出,不管是分析能力还是对全局的掌控力度,都远远超过同期的选手。 叶老先生长叹一声,表示:其实这也没啥,就是他的脸有点肿而已。 第188章 叶家很后悔 3更 不光叶老先生觉得自己的脸有点肿,叶家叶重光叶远风那辈,早在初赛的时候就被扇肿了脸。 就算聂棠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常识性翻车现场,他们也没觉得有多好受。 毕竟这个锅他们叶家也得背一半。 但还是非常自虐地每次都准点收看比赛视频,比如这一次的。 突然聂棠视觉的摄像机镜头里变得一片昏暗,所有人手上的手电筒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全部熄灭。紧接着,有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来到了人群之中。 它在镜头里形容模糊,但大家还是能够看出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类,尤其是它走路的姿态,无比僵硬,就连膝盖都不带打弯的。 可就这样一个怪物都出现在人群之中,所有的选手还有评委老师都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没有觉察到危险来临。 叶老先生一拍大腿:“这是血僵!” 叶老先生的资历摆在这里,见多识广,在别人还在猜测他们这回碰到了什么危险的时候,他已经一眼就看出了这怪物就是血僵。 他看见叶远风那张懵逼而茫然的脸,心里万般不是滋味:看,这就是他们叶家作为中流砥柱的一代。叶远风是个草包,叶秦风那就是草包中的草包,没有风流大少的命却做尽风流大少的事,竟然连私生女都有二十多岁了,而叶重光这些非直系子弟更是草包不如。 相比之下,还是被叶秦风刚找回来的私生女叶卿言有天赋得多。 可是想到叶卿言,叶老先生又觉得十分糟心。他其实真心没有想过她第一次参赛能进决赛,甚至觉得如果能进复赛,这个结果也还是不错的。 叶卿言被淘汰回来后,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先哭唧唧起来,一边哽咽,一边表示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通不过初赛,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想赢,不希望被大家责怪云云。 叶老先生被她一哭,觉得这都是什么事,就知道哭哭啼啼,哭有什么用,好像他们有责怪过她一句似的。 然后,再对比一下聂棠那个性,很明显她就是那种再大的压力都能自己扛——从她初赛时候的表现和翻盘就知道,她肯定是实用主义至上,根本没这个闲暇哭哭啼啼,只会在逆境的时候另想办法。 叶老先生想到这里,只得强忍着胸中那一股正在燃烧的火气,淡淡地解释道:“血僵也是一种僵尸变种,不过它跟寻常僵尸不同,寻常僵尸骨骼和皮肉都比较坚固,而血僵的表面却跟被泼过硫酸似的,比较脆弱,但是它的幻术相当强。现在看,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中招了。” 那个血僵在人群中挑了一会儿,最终身体一转,僵直地朝着聂棠走去,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而聂棠还处于茫然不觉的状态,浑浑噩噩地跟着它走了。 叶重光忍不住嘶了一声,语气带点惊慌:“聂棠被它带走了,接下去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叶远风凉凉地开口,“你没看这个视频在被传上来的时候就有一个说明,说聂……聂棠的摄像机摔坏了,肯定很凶险。” 叶老先生盯着家里那台六十四寸电视的屏幕,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只看见那血僵在前面带路,而聂棠就在它的引导下慢慢地走下了一段很长很长的台阶,这一段足足维持了二十来分钟,但是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他们的心都已经被悠悠地吊了起来,吊到最高。 当那个血僵出现的时候,如果那些参赛选手全部都被它的幻术给迷住了,这根本不足为奇,可是在场还有这么多玄门大能在,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血僵把聂棠带走——那正说明了,血僵的幻术对那些玄门强者来说也同样起了作用。 而血僵谁都不选,却偏偏选中聂棠,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僵尸跟人类不同,它没有神智,在它心中并不会因为感受到强者的气息而退怯,甚至还会主动攻击那个它认为最有威胁性的人。 它之所以会挑中聂棠,要么是因为它觉得聂棠最具有威胁,要么就是聂棠的体质特殊。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聂棠在这一群人中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终于,血僵停下了脚步,它把聂棠带了墓道最深处的侧室,那间侧室正中就只有一个圆形的祭台。它把聂棠放上祭台,从开始到现在,聂棠一直都是无比顺从,根本就没有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反抗情绪来。 然而,就在血僵歪过头,朝着她颈边的大动脉露出尖锐獠牙的时候,聂棠突然动了,她打开了手电筒,强烈的光芒直接打在了血僵的脸上,大家都正好看到了无比清晰的一幕:血僵全身上下都是腐肉一般的通红色,就像被活剥了表皮,而那些腐肉坑坑洼洼,看上去十分恐怖。 聂棠似乎还担心身上的镜头拍出来的画面不够清晰,顺手还给血僵一个特写,把它那活似被硫酸毁容的面容仔仔细细地拍进了镜头。 叶家众人:“……” 不,他们一定是眼花了! 说好了她被血僵的幻术给迷住了,完全失去了知觉呢? 聂棠一改之前那种有条有理,先说理再动手的作风,右手握着桃木匕首,直接噗地一声扎进了血僵的咽喉,然后又把镜头反过来,对着自己,介绍道:“如图所见,这是一只血僵,血僵比较脆弱,只要攻击到致命点,就能一击毙命。” 叶远风惊得跳了起来:“……卧槽!” 只见聂棠一甩背包,从包里摸出一只黑驴蹄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它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又抓起一大把大糯米,抛洒了出去。这几个动作行如流水,在视频画面里都出现残影了! 聂棠再次转过微型摄影器,拍下了血僵全身冒出黑毛最后化为一具干尸的过程,语气淡定:“但凡遇见僵尸,首要攻击的地方就是僵尸的咽喉部位,辅以黑驴蹄子和糯米,事半功倍。” 叶老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他再次感觉到他这张老脸有点痛。 如果说,之前他还认同聂棠的优点就跟缺点一样突出的观点,而这观点多少还能让他好受一点的话,在这一刻,这个自重身份自认涵养不错的老人只想爆粗骂人。 《十翼》那件事,说来说去就是基础知识不扎实,但是不扎实就不扎实,这算个屁啊!他们玄门又不是靠这些理论知识吃饭的! 聂棠拍完失去生息的血僵,开始拍周边的环境,拍完周边环境,又给了祭台一个特写:“这里有古时的祭台,所以我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之前一定是有人在这里被血祭了。”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这座东汉陵是因为一个村民掉进了深坑才被发现的,可奇怪的是,这盗洞就只有一个,可见这位盗墓贼最终有来无回。我就猜想这座陵墓中一定会有僵尸之类的存在。” 她这两句话信息量极大,就连叶重光也听出了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她……她是不是故意跟着血僵走的?也就是,根本没有被幻术迷惑?” 第189章 轻松愉快的复赛 4更 处于摄影镜头之下的聂棠很快就对他这个猜测在侧面给与了肯定:“血僵制造幻觉的能力特别强,但相对而言,别的方面就比较脆弱。所以我觉得它根本不值一提,遂考虑主动出击。” 叶家人:“……卧槽!还真的是!” 这都是什么胆魄,她这是看不起血僵吗?! 反正她刚做那一连串的应对措施,就是专注和僵尸打交道二十年的老师傅都要大声叫好,如果说符篆这种技能还能依靠看书和自己练习来学会,那么临危不乱,孤身一人跟随血僵深入敌人老巢,最后一击毙命的应变和胆识,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更不用说,她全程都表现得那么毫无波澜,就吃饭喝水睡觉一样自然……这种自然,就是想要假装,那也是装不出的…… 叶远风暗中窥视几眼自己老父亲的表情,只见他脸部肌肉抽搐,可见已经在爆发边缘了,那神态、那脸部抽搐的频率就跟他看到聂棠初赛的成果是一模一样的。 前面说了,叶秦风是草包中的草包,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亲爹的情绪变化,还很多嘴地问了一句:“说起来,当年判定聂嫣然那女儿是个瞎炮的人谁?” 叶秦风从前就觉得聂嫣然长得还挺好看的,现在看到聂棠那张在阴森漆黑的墓地底下都尽显美貌的脸蛋,不由感叹道:“那可不是眼瘸嘛?” 这么漂亮,怎么也得多给两次机会吧,实在不行送出去联姻也好,要知道他们玄门可是男多女少,长成聂棠这样的,怕是天天相亲都相不过来,至于为瞎炮大动肝火? 叶老先生蓦得转过身,抓起手边的那套骨瓷茶杯,直接砸在叶秦风的脸上,大怒:“是你老子我检查的,怎么样?!” 叶秦风被砸了一脸的茶叶沫子,又不敢跟他老子呛声,赔笑道:“啊,我这不就是随便问问嘛……”然后缩着头,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叶远风则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现在父亲能把这口憋着火气给爆发出来就好,他还真的有点担心老人家血压攀升,直接憋到中风了。 叶老先生又呼出一口气,冷不防问:“远风,你有没有把我生辰要摆席的事情跟聂嫣然说过?” “啊……”叶远风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过。” “聂嫣然怎么说?” “她说,”叶远风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她说,既然大家都互相伤害这么多年了,就算和好,这伤痕都还是存在着的,不如就这样……互相……伤害下去……吧。” 他每说一个字,就看见父亲的脸色变得难看一分,他都觉得自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聂嫣然现在接他的电话,那叫一个趾高气昂,那叫一个盛气凌人,要不是看在聂棠对他们叶家很重要的份上,他一点都不想给她打那些电话! 叶老先生扔完茶杯,发出了那股胸中暗自燃烧的邪火,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他看着电视机屏幕投放的复赛视频,缓缓道:“以后……也不必再打电话了,我们再等等看罢。打电话到底有失礼节,倒不如上门一趟比较好。” 他想起当时他离开聂家的时候,聂棠这小姑娘就对他无声地说,将来有一日,你们一定会上门求我。 现在,真的被她说准了! …… 别说叶家上下都在关注比赛,就是很大一部分玄门中人都在关注着。 这次复赛是录播剪辑的模式,至少不用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在论坛上时刻盯着。毕竟在一般情况下,参加新秀大赛的是他们玄门的年轻一代,说得不好听点,他们就只是一群孩子,你难道还要指望一群孩子一刻不停地给你惊喜,让你觉得震惊万分吗? 就算是沈正清都做不到好吗? 录播的模式至少可以保证里面不会有无聊冗长的内容,比如上回初赛,聂棠花了一整个下午种花,真的把很多人给看伤了。可就是大家都觉得种花这件事很无聊,偏偏还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镜头。 现在可好,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想拉进度条就拉进度条。 在众人观看完聂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灭掉一个血僵后,众人的表情都变成了目瞪狗呆。 “呃,这看上去好像很轻松愉快的样子?” “刚才我儿子还问我,爸爸,这是什么怪物,能不能抓一个来带回家玩。我只能强颜欢笑,儿子,这是血僵,长得丑,就不要带回家养了吧。” “我家孩子问我,这血僵真是很可怜,明明这么弱,我们这些人类为什么还要欺负它……” “从某种角度来说,聂大佬的确是在欺负血僵。血僵一定以为它这回找到了很好吃的食物,结果那口食物突然跳起来打了它的脸。” “我的脸就跟血僵的脸差不多,一样的疼。” “事实证明,大佬就只是大佬,不懂常识的大佬也还是大佬。讲真,如果我能跟她换一换,我也愿意不懂常识啊,哪怕出门买东西要付钱的常识都缺失,我也一点都不在意。” “前方预警,这又是什么东西跑出来了,这座汉陵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玄门新秀大赛怎么可能连一点危险都没有?难道你们都没有看过它的数据统计,它从第一届至今,死亡率有5%,别看这死亡率不高,可是轮到谁身上就是百分百的概率了!” 正因为聂棠欺负血僵的手段太迅捷,中间过程毫无起伏,连一点“被打倒,但是不屈地站起来,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反击,又被打倒,最后爆发”的桥段都没出现。 大家看到被阴魂附身的庄景梵,完全没有一点惊喜,只是觉得,得,那个阴魂也怪可怜的,很快就要奔赴血僵的后尘了。 而聂棠果然也不负众望,直接把这阴魂从庄景梵的身上给揪了出来。 就在聂棠占定绝对优势的时候,她那个微型摄影器拍摄的画面中断了!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中断了! 如果那个剪辑视频的工作人员就在大家面前,一定会被群情激动的众人给暴揍一顿的:什么,我都看到这个这么关键的地方了,竟然突然中断了,裤子都脱了你竟敢给我看这个?! 就在黑屏时间里,工作人员在里面加了一段文字,中心主旨就是:聂棠身上的微型摄影机突然爆镜头了,所以中间缺了部分素材,但作为和聂棠同组的评委沈陵宜赶到,结合他这边的摄影机拍下的素材来看,聂棠选手应该已经把那个阴魂收拾得差不多了。 然后,大家在短暂而心焦的等待之后,终于等来了新的画面,那个画面晃动得厉害,根本看不清看了内容,但是沈陵宜的声音是十分清晰的:“爱妃,你这是打算去哪里?是想要逃离孤的身边吗?!” 然后,镜头里出现了聂棠那张淡然中饱含茫然和不解的漂亮脸蛋来。 整个玄门都要疯了! 第190章 陛下有何烦心事 5更 本来聂棠一击杀死血僵,干脆利落地逼出阴魂,这两件事的热度就足够大家讨论上三天的。 可是沈陵宜横空出世,直接把大家对聂棠的关注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再没有人去争论她到底是故意卖弄破绽跟着血僵走,扮猪吃老虎,还是走到半路看破了血僵的幻术,上演了一场绝地反击。 整个论坛都陷入了一阵“今年的玄门新秀大赛这是有毒吧,不然为什么大佬们纷纷翻车”的恐慌。 如果说聂棠之前在基本常识上的错误,给大家增加了不少谈资的话,那么沈陵宜这翻车还翻出了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回旋的效果,足够让论坛上关注比赛的人们快要疯了。 “唔,不是我故意吐槽,难道就没有人觉得沈哥他的表演实在有点雷人吗?” “你不是一个人,你看聂棠作为当事人也是一脸懵……” “不是一个人+1,观看比赛到现在,我还第一次看到聂棠露出了这种表情,她可能被雷得不轻。”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比赛的风水有问题,大佬都在大家意想不到的时候翻车……” “沈哥这是受到之前那个阴魂的影响吧,我记得那个阴魂也一直叫着孤啊孤的,大概他原来活着的时候是个皇帝吧。”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沈哥说的梓潼是什么意思?” “围观上面的文盲,梓潼当然是对皇后的爱称啊。” “哈哈哈哈我倒是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啊,沈陵宜是不是跟聂棠有什么啊,他们都来自江城,据说还是大学同学,聂棠还长得这么好看。” “敢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没有见过沈哥真人。沈哥就是比马鞍山地底铁矿纯度还高的钢铁直男,直得不能再直了,他会因为聂棠那张脸而喜欢上她?这根本不可能的!你说这句话就是对沈哥的污蔑!” “从前我就觉得你们这些人都是属沈陵宜邪教的吧,钢铁直男了不起,凭什么他就不可能因为别人脸长得好看而喜欢上?” 一时间,论坛上吵做了一团,就算是之前舆论热度最好的聂棠,也完全无法同沈陵宜相比,竟是一下子被大家给遗忘了。 而在视频放出来的那两天,所有参赛选手也都看到了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片段,大家看沈陵宜的眼神都是要笑不笑的,要不是他从前表现得太出众,还毒舌高冷,没有人敢当面触他霉头,否则的话,早就有人当面去开他的玩笑了。 毕竟…… 这还真的好好笑啊。 感觉可以笑上十年了! 沈陵宜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坚强地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都快要自闭了。 …… 考古队进入了收尾的阶段,他们玄门的任务也基本完成,把墓地全部清扫了一遍,但是这墓地里的老大哥血僵已经被聂棠给轻轻松松地灭了,剩下的都不成气候。 在坐上离开的小巴,大家还颇有默契地用行李把所有位置都占了,只给沈陵宜留下一个聂棠身边的座位。 当沈陵宜最后一个背着包上了车,看到大家要不躺在位置上装睡,要么就把背包堆在周围的位置上,只有聂棠身边的位置还空着…… 他……他差一点都要当场崩溃了! 这到底还有完没完?!他不就是受到了阴魂消散前的怨念影响,神智被迷,这么简单一件事,至于搞得现在这么腥风血雨吗? 他又不是神,当然也会犯错误的啊! 他一步一步饱含心酸和痛苦地走到聂棠所坐的最后一排,她正靠在窗户边上闭目养神,窗户通透到透明的阳光正照在她的半边面容上,更显得她的脸颊白得好像透明了一样,肤如凝脂,连一点细小的瑕疵都没有。 他抱着背包,僵硬地在她身边坐下。 已经三天了,他还是一看到聂棠,就会回想起那辣眼睛的一幕,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时候,一口气抽上自己十个八个耳光,把自己给打醒。 聂棠动了动,睫毛扇动,在车子发动起来、发动机轰鸣的那一刻,忽然开口:“陛下,您到底有何忧愁,不如说出来让臣妾帮您分担解愁?” 她嘴角含笑,语气带笑,就像单纯在打趣他一样。 沈陵宜:“……” 他埋头趴在自己的背包上,只露出两只发红的耳朵,闷声道:“别提了……” 聂棠又趴在椅背上,跟他视线齐平:“那问你一件正事,我复赛过是没过?” 虽然现在具体分数和进入决赛的名单还没出来,但是评委组肯定已经有了定论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盛夏,气温开始发力,犹如吃了兴奋剂一样直线攀升,聂棠把一头长发都给扎了起来,只在头顶扎成了一个丸子头,露出优美的天鹅颈。 沈陵宜也看过比赛的视频,当时那个血僵侧过头,准备咬住她颈上的大动脉来着。 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颈侧,她颈上的肌肤也同样细腻,底下几根重要血管都清晰可见。他动了动喉结,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过了。” 决赛的名单在昨晚已经定下了,除了聂棠之外,还有徐临川,解溶,和一个叫林斯年的大学男生,他们三人都是大赛的种子选手和常客了。 聂棠莞尔一笑,倒是看不出她听见这个消息有多高兴。不过——她突然凑到他的面前,有着前方椅背的遮挡,大家都看不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她笑道:“不知道……通过复赛有没有奖励?” 沈陵宜只觉得自己左胸腔的心脏正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离得这样近,她就——看上去更好看了,还对他这样笑,一看就是对他有意思。现在还来问他有没有奖励,讲真,她就算觉得复赛辛苦需要奖励,也不用来问他要吧,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故意在暗示他什么呢? 他有点不受控制地开口:“……你想要什么?” 聂棠眨了一下眼,又问:“那我可以自己动手取奖励吗?” 沈陵宜:“……嗯?” 自己手动取?取什么? 聂棠又对着他笑了一下,突然侧过头,直接贴上了他的嘴唇。 第191章 不再怼聂棠了 6更 他原来就觉得聂棠大胆,可是也没想到她能大胆成这样,虽然他们就坐在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的椅背也够高,也不会有人特意转过头来看他们在做什么,可是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刺激感却一点都不少。 当她轻轻地碰到他的唇之后,又很快退开,笑道:“奖励收到。” 可沈陵宜觉得这根本就不够,只是碰了一下,连回味的机会都没有。他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又主动凑了过去,可还没碰到,就见她伸出手,手掌按在他的唇上。虽然没有亲吻到她的嘴唇,可是她的手心也是软软糯糯。 聂棠笑眯眯地问:“感觉怎么样?” 虽然她没有具体说明到底是什么的感觉。可沈陵宜也秒懂她是在问什么,他思考片刻,嘴硬道:“……不太差。” 其实何止是不太差,他觉得还可以再多来几次。 聂棠笑道:“因为我是四阴体质,你是极阳,真的很适合哦。” 她这语气,简直就逛超市时遇到推销员“先生我家的饼干真的很好吃,你要尝一小块吗”说话的口吻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说,你身上的极阳之气真的不需要用阴器来强行镇压。”聂棠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那枚古铜币,微笑道,“我才是最好的。” 沈陵宜强忍着脸上的灼烧感。她这样,就跟直接对他说“我很好吃的,你快点来吃掉我”还有什么区别?! 可他是那么容易被引诱的、意志力不坚挺的人吗? 沈陵宜看了她好一会儿,正经而矜持地开口:“那也太快了,这样对你不好,再说你是女生,做那种事本来就是女生容易吃亏。” 聂棠目光一闪,又笑着咳嗽了一声。 在修真的层面来说,哪怕是双修,也真不是那个意思,一般就是交换彼此的“气”而已。 所以说,她的本意,还真是被他给误解了。 …… 关于沈陵宜在复赛时候以评委身份失误的热度还是没有消下去,反而跟着这几天不断攀升的气温一样愈演愈烈。 反正是八卦嘛,沈陵宜是玄门最强者沈正清的独子,辈分高就不说了,还是少年时期就一举成名的天才人物,八卦他可不比八卦莫名其妙冒出头来的聂棠要有意思得多。 这一下,随着复赛评分公布,大家对于沈陵宜本人的八卦更是喜闻乐见了。 聂棠的名字依然出现在晋级决赛的四人名单上,由于复赛情况比较复杂,一个选手的综合情况很容易就会暴露得彻底,评委组的打分也明显比初赛时要严格和慎重得多。 姚老师是总评审,他本来就会被给十二个选手每人写一长段点评。 他给聂棠写的评价非常细致,简直比往年每一届加起来还要仔细:“聂棠从初选开始,就是非常具有争议性的选手,当然,也是带来最多惊喜的选手。大家如果仔细研究过她参赛视频,就会发现她是一位相当全能的选手,即使有一点小缺陷,但瑕不掩瑜。” “首先,众所周知,我们玄门的发展之道在近年间逐渐偏向了风水。在复赛正式开赛之前,我也关注过大家的议论论点,许多人觉得聂棠身体强度不足,无法担当寻龙点穴、大风水阵的高强度工作,此言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但是大家可能已经忽略了一点,所谓风水,我们要把目光放在全局上,而非死盯着一些细枝末节的方面不放。” “什么叫风水?用更加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气’,一块地的地气如何,不该只看到眼前的山水草木,而是看到一个整体,然后从整体出发来考量。这就是聂棠在复赛时带给我的启发,她着眼点总是在全局上,思考问题具有前瞻性,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无可指摘。” “还有她对付血僵的手段,非常的老辣。可能有人觉得血僵除了幻术高明之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在当时,我们所有人包括评委都陷在幻觉里无法保持清醒,可见她的意志力非常强大,头脑也非常清醒,这是非常亮眼的优点。“ “……综上所述,聂棠选手的表现可圈可点,完全超过一位玄门新人应当具备的素质。经过多番慎重的考虑之后,我给她92分,是我对复赛选手打出的最高分。最后,我对她的建议如下:作为全面型的天赋选手,希望她能够尽快选定自己擅长的一项技能,并且把这项技能学精,成为这方面的大能。” 底下的评论大多是感叹的:“第一次看到姚老师写这么多字,做这么长的分析。” “就是从姚老师的字里行间,我能读出姚老对聂棠的期盼和器重。” “姚老师真不愧是玄门的大能,他这胸怀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我要是站在姚老师的位置,肯定没办法这么轻易就承认聂棠在符篆上强过我,大能难道就不要面子的,再说聂棠还是依靠在旧书摊上淘旧书自学成才……” “你们真是够了啊!旧书摊上淘旧书还成了什么热搜词了啊,天天提,天天提,人聂棠亲口说过自己是淘旧书自学成才的吗?” 剩下的一些评委老师对聂棠也都是正面走向的评价,虽然没有姚老师写得这么热情洋溢,但也相差不远了,还有一个评委很俏皮地写了一句“聂棠的综合素质就跟她的长相一样出众”,立刻引起底下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毕竟当时大部分都是知道她长得好看才知道她这个人的。 就连沈陵宜也给了90分的高分,他写的评价很简单,就只有四个字“可圈可点”。 作为最近一直都站在八卦中心的男主角,沈陵宜的过往经历也被论坛网友们再次回顾了一遍,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德行:你让他闭嘴不怼人,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毒舌就跟新鲜空气一样重要。 但是现在,咦,他怎么不怼聂棠了呢? ------题外话------ 今天暂时先6更,后面还有的我还要先修改修改,希望这章不会被屏蔽。 第192章 商洛时间 7更 沈陵宜都不知道他不怼人竟然还让大家觉得不习惯了。 他其实觉得自己一向都很客观的,这怎么能叫怼呢?他从前说的难道就不是大实话了吗?只不过实话都是不好听的,普罗大众才觉得他故意在怼人。 再说他觉得自己写下的评价也很客观,聂棠的表现难道还不够好?他这还没像姚老师肉麻得这么夸张,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结果,隔了没多久,立刻就有人开始八卦:“你们说,沈陵宜是不是也被聂棠的美貌光环给影响了?” 沈陵宜刚在刷论坛,就看到了这句话。 他觉得吧,为什么总有人的专注点总是这么画风清奇,好好讨论复赛不好吗,却非要讨论人家长得什么样子,唉。还有这句话,怎么能这么说?他又不是这样肤浅的人,虽然他也觉得聂棠很好看没错,但真不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结果立刻有人在底下回复:“楼上是恋爱脑吗?你仔细看看你正八卦的人是谁好不好?这可是沈哥,沈哥是这样的人吗?他可是一辈子单身的料!本质就是硬核单身狗!” 沈陵宜:“……” 什么一辈子单身!他觉得他要是想摆脱单身很容易啊! “你们这些颜粉说聂棠长得真好看,沈哥还说他是这样庸俗得只看脸的男人吗?弄不好他根本就是脸盲,聂棠长什么样他根本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楼上这是什么奇葩言论,不过我还是同意,沈陵宜完全是凭自己实力单身的,但凡他肯闭上嘴少怼一句,就能当个暖男了。” “还有少来吹聂棠跟沈哥是大学同学这点破事来拉关系。沈哥当年可是江城的理科状元,聂棠是勉强上分数线被调剂专业的学渣,这能是一回事吗?” “卧槽,楼上你是考上什么大学了?清大还是北大啊,能上启大的分数线就很厉害了好不好?你百度一下学渣的意思行不行?” 沈陵宜觉得是时候终结论坛上那些不靠谱的猜测了。 他发了一个简短的声明,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之所以会有视频中那令人一言难尽的表现,是他太过疏忽,被阴魂的一缕怨气给缠上,偏偏整个人还放松了,飘了,这才栽了跟头。 通过这件事,他觉得自己的能力还是肉眼可见的不足,今后将不再参与玄门新秀大赛的评委组工作,但本次决赛他还会坚持到底,毕竟到了现在再要换人也很麻烦。 至于聂棠,她的确实力不错,他对她本人入选决赛没有任何意见。 他本来觉得自己这声明已经很全面了,言辞也委婉谦虚,把所有责任都包揽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 那些论坛网友总是会带给他吓死人的惊喜:“所以说,沈哥这次声明的意思是,他就算赌上自己将来的职业前景,也不愿意跟聂棠扯上半点关系?看来沈哥真是很不待见聂棠啊。” “我就说沈哥是直男本直了,他对聂棠还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我也觉得他这是不待见聂棠+1,本来他可以不解释的,这么一解释,客户们都要对他的实力产生怀疑了吧,我看他在短时间内都不要想接到生意了。” “要是聂棠喜欢他呢?这么一想,神女有心,襄王无情,这还真是好虐。” 沈陵宜:……他不是,他没有,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全世界都在误解他! …… 聂棠对于进入复赛这件事,还真的没有任何惊喜感。倒是姚老师专门写给她的评价,让她很感动,她从前的师父完全就是放养,除了那么两三个最得意的弟子之外,别的都得靠自己自生自灭。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详细又饱含感情的评价。 其实姚老师最后对她提出的建议很正确,大道三千,学海无涯,可人的一辈子却是有涯,样样精通、面面俱到实际上就只能触摸到一层皮毛,到后来只会渐渐泯然众人。 她的天赋其实并算不上多好,可是她修道的时间长啊,这时间就能弥补上她的所有缺陷了。 她比完复赛,回到家中,母亲和陈助理果然又飞去外地赶通告,家里就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暑假。 当然,还有一只黄鼠狼和一只小白。 大概是因为进入三伏天的缘故,它们两只也都是无精打采,恹恹地蹲在墙角边吹空调。 尤其是黄鼠狼,它的毛皮实在是太蓬松太厚实了,就算它是阴灵也觉得受不了,偏偏它还不能像活的黄鼠狼一样脱毛,只能呈大字型用肚皮贴在地板上,假装自己就是一块毛绒绒的毯子。 聂棠觉得自己应该吸取之前的教训,好好锻炼体能,可是这天气太闷热,就是早上五六点都热气腾腾的,连出个门都困难,她只能网购了一张瑜伽垫,对着视频开始学做瑜伽。 就这样在家里休养了几天,她终于收到了商洛的消息,他发给了她一个地址,那个地址是一家婚纱摄影店,他说他的朋友骆阳打算带着那个来历不明的新女朋友去选婚纱,拍婚纱照。 聂棠查了查那家婚纱店的位置,就在市中心,非常繁华的地段。 她立刻回复道:“收到,我会准时出现的。” 骆阳他们定在上午临近中午时间试婚纱和礼服,试过衣服后,就打算在附近和朋友一道吃个午饭。 那家婚纱摄影店开门正式开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聂棠提早就出发了,赶在婚纱店老板来开门前就等在门口。她穿着最简单最朴素的衣服,一件白色的棉布t恤,一条浅蓝色的背带牛仔短裤,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白得像玉一样,细腻光洁。 婚纱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留着络腮胡子,脑后绑着马尾辫,这一眼看到聂棠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虽说他原本的职业是个专业摄影师,见过许多长得不错的平面模特,可是漂亮成聂棠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聂棠走到他面前,原本漆黑的双眸变成了妖异而清透的琥珀色,她微笑着问:“老板,我是来自山区的大学生,暑假想来您这里勤工俭学,不知道能不能行?” 老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似乎在看到她那双很特别的眼睛之后,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归他接管了,他浑浑噩噩地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见聂棠抬起一根手指,竖在红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她说:“今天是试用期,我不要工钱,行吗?” 第193章 婚纱店的一日打工 商洛有些心烦意乱,甚至都没看见身后疾行而来的电瓶车,要不是骆阳拉了他一把,他真的就得直接人车亲密接触了。 骆阳一手挽着新上任的女友,一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取笑道:“听说你前几天跟着下了一座东汉陵啊,怎么回来以后就怪怪的。是那座汉陵的壁画不好看,还是陵墓规模太小,对不起您这位大专家大顾问?” “不是……挺好、挺好的。”商洛看着好友脸上的笑容,更加忐忑不安,因为他发现,骆阳除了突然跟学妹分手新女友来历不明之外,他其实并没有跟从前有哪里不一样,他的笑容和语气还是一样的爽朗。 可他还是莫名地在这炎热的夏日艳阳里感到背后发冷。 这次东汉陵的工作之行,让他三观尽毁,粉碎的程度连拼都拼不起来。 起因在于,他一时好奇问了玄门跟拍的工作人员要了他们比赛的视频来看。经过米素这件事,他对于聂棠他们在做的事一直都那么一点点好奇,那工作人员知道他是考古队的特邀顾问,就连问都没问,直接把那些视频全拷给他了。 然后……商洛后面几晚都没睡着。 他从前是会觉得,有时候下到墓道里,就突然觉得冷得厉害,最玄乎的一次还觉得有什么东西对着自己的脖子吹气,但是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于是他都用墓地都阴森这样的解释给糊弄过去了,可是透过选手身上的摄像头,他却发现了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比如他们在主墓室里封存那些殉葬的器皿时,他看到镜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黑丛丛影子,那个黑影就跟四五岁小孩一般矮小瘦弱,可当它动了动身体,伸出一只手的时候——不,那根本就不该叫“手”,而是一只毛乎乎的爪子。 这黑爪子轻轻搭在当时正暴露在镜头正中的商洛肩上,可当时的他丝毫未觉察到任何异样,还在一心一意地欣赏面前的古代器皿。这个时候,镜头又朝着他的方向急速前进,那只黑乎乎的毛抓突然被人捏住,然后背景音响起了徐临川的声音:“商哥,我看到你背上有一块干掉的泥巴,我帮你给拍拍。” 徐临川的手落下一次,就抽在那个小黑爪身上,把它抽得死去活来,最后啪得一声化为黑烟,就此不见了! 商洛记得,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他当时正蹲在地上收拾文物,这个徐临川走过来,他还以为他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毕竟他们玄门的比赛就跟这次考古任务休戚相关,结果他是来告诉他,他衣服脏了,然后嘭嘭嘭拍了他十几下。 商洛脾气不错,就算莫名其妙被他这样用力拍打,也没往心里去,甚至还在想,不知道是不是他来给自己的朋友找场子来了。 因为,他之前到机场接人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沈陵宜对他有微妙的敌意,虽说就只是一种感觉,可感觉这种东西真是相当的玄妙。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视频,顿时明白了,明白之后,这脸色就再也好看不起来。 后来他还看了聂棠的比赛片段,当他看到血僵牵着聂棠的手,把她带到了深处的墓道侧室,她还特意给了血僵好几个近距离特写……他觉得自己恐怕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他这才意识到,骆阳的情况恐怕比他原本设想的还要复杂,还要麻烦,而当初聂棠曾好几次问起骆阳的情况,自有她的缘由,可他居然一次都没有跟上她的思想维度过! …… “两位先生,还有这位美女,上午好。”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家婚纱摄影店,这都还没走进店门,就看见里面的服务生推开门,带着一股空调沁凉的冷气,言笑晏晏:“你们是来看婚纱的吗?不知之前预约过没有?” 商洛微微睁大眼,有点诧异地看着那个服务生。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聂棠笑容满面的样子,她平时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就连语气都是轻轻柔柔没什么起伏。 可她现在俨然完美扮演了一位元气满满的前来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骆阳哎呦了一声,忍不住说:“你长得可真好啊……” 他的新女友直接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才把他给捅醒,他立刻笑道:“我们预约过了,就是今天这个时间段。”他看了看手表,又补上一句:“半小时后,我们到得早了点,哈哈。” 聂棠笑道:“请进!” 她一直扶着玻璃拉门,等到他们三个人都进了店,才把门重新关上,立刻热情地把他们领到客座区,又泡上了一壶玫瑰花茶端上:“我们老板还在摄影棚里调试设备,客人请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这就进去喊他出来。” 其实这家婚纱店摄影店里还有两个女店员,可她们都坐在柜台边上,窃窃私语地聊天,一点都没有站起来接待客户的意思。 她们一早赶到店里上班,就发觉老板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找一个大学生来兼职,要知道老板可从来都不招兼职的,尤其是来打工的那种学生! 他觉得学生时间不稳定,而且没有社会阅历,不懂得看脸色,有时候受点委屈第二天就不来上班了。可是他今天居然找了一个女大学生来做兼职?! 于是她们八卦了半天,也没八卦出这个新冒出来的女生到底是如何打动她们老板那颗铁石心肠,居然愿意留下她试试看…… 毕竟人家长成这样,你要是说她是五大三粗的老板的小情人吧,她们还真觉得老板那资产真跟不上,可是你要说这个女生是老板家的亲戚吧,这得基因突变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老板长得这样? 而且那个女生干活还特别积极,就像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干活一样——只要有人在门口停一下脚步,她立刻就能笑容满面地迎上去问候,这大热天的,她倒是一点都不怕热! 第194章 普通人无法高攀的女人 2更 骆阳简直都有点坐立不安了,他觉得这姑娘……也太热情了吧? 她刚才问他们想喝什么,他就随口说随便,于是她就掉过头去问他的女友陈羽,陈羽自然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要知道她从小就跟在一群盗墓贼身边长大,生活常识约等于零。 于是这个长相漂亮的服务生就把店里准备着的各种茶叶都拿出来给她讲解,陈羽最后才因为这花茶颜值高,而选择了玫瑰花茶。 其实一个服务员热情一点,周到一点,这也很正常,服务业讲的就是“优秀的服务”,骆阳见过的那些卖房子的推销员远比她还要自来熟得多,可都没有这么不自在过,他觉得大概是她长得太好,他过去看到的长得好看的人多半都有点傲气,偏高冷。 比如商洛,他虽然脾气温和,可身上总有股淡淡距离感。 骆阳转过头,下意识地去看商洛,结果却正好看见他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小服务生的背影,一直看到人家走进摄影棚去了,他都没能把视线给收回来。 骆阳不禁跟陈羽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小商是不是看上她了?” 他们这一群人里,商洛年纪最小,长得也最好,就是不见他谈过一次恋爱。他那个在妇联工作的妈成天说要给小商介绍对象,说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忍不住问:“妈,你为什么从来就没想过给我张罗张罗,就只顾着小商啊?” 他妈立刻回答:“给你张罗了人姑娘能看得上你吗?你还是自己努力一下,在外面找找吧。” 骆阳:……很好,这真的是亲妈。 陈羽低笑道:“这倒是有可能。”陈羽的长相清秀是很清秀,气质清新,属于越看越顺眼的那一种,可是她的五官却很平凡,平凡到泯然众人了。 但她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又显现出一股说不清的风情来。 骆阳觉得他真是很爱她,整颗心都是她,眼睛里全是她,忍不住扳过她的脑袋,在她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陈羽害羞了,一张脸涨成了粉色,拼命想要推开他:“你别闹,这大庭广众——” 商洛端起摆在桌上的茶水,同时从嗓子里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别太过分,他还在呢。 “三位,我们老板来了。”聂棠突然出声提醒了一句。 原来正搂着陈羽的骆阳立刻坐正了,站起身道:“我之前预约过的,想来看看婚纱,要是适合的话,就连婚纱照也在这里拍了。” 他之前问过刚结婚摆酒的朋友和同事,他们都推荐了这家婚纱摄影,说这家店的礼服好看,老板拍照的技术更好,拍出来的婚纱照还特别自然,不是那种修图修到自己爸妈都认不出来的“照骗”。 非要说一个缺点的话,那就是价格有点棘手。 不过结婚是一件大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骆阳觉得价格只要能负担得起,就根本不是问题。 婚纱摄影店的老板对于情侣们光明正大秀恩爱的场景已经能做到完全熟视无睹,毕竟被喂狗粮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小聂,你先带他们去试衣服,钥匙在这里,试完衣服再去看样片。” 聂棠用一种特别欢快的语气应道:“是,老板!” 商洛:“……”不,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聂棠。 聂棠也算是吸取了上次在米素身上使用言灵的教训,虽说一般来说,对方都不会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可万一再碰上像米素这么敏锐的人呢? 她只好花点力气扮演一下跟她性格完全南辕北辙的角色,到时候离开的时候再下一次言灵暗示,这样就算将来有缘再见面,对方也很大概率不会记得她是谁了。 骆阳觉察到商洛又在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女生看了,立刻就跟陈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陈羽走上前,跟聂棠并肩走在一块儿,笑着说:“我不知道该挑哪件,你帮我参考参考好么?” 聂棠侧过头看了看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知道你最适合哪种款式的礼服,但是你能接受稍微性感一点的风格吗?” “性感的风格?”陈羽犹豫了,她的长相气质本来就是比较清淡没有攻击性的那一挂,骆阳的朋友都说她清纯,可从来没有人提过“性感”两个字。 聂棠直接把她领进了其中一间更衣室,这更衣室的四面墙上都贴满了玻璃镜面,把里面的人影以各种角度映照出来。 更衣室的灯光则采用了暖光灯,这么多面镜子非但没有给人带来一种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反而像是一个绚烂的舞台,让人觉得,自己就是这里的主角,万众瞩目的中心。 骆阳看着陈羽的背影,还跟商洛小声炫耀:“我老婆漂亮吧?” 商洛停顿了许久,语气古怪地回答:“还行……吧。” 其实他觉得陈羽根本就不及骆阳那位多年爱情长跑的小学妹一半美貌,那小学妹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校花级别的美人,骆阳辛辛苦苦追了两年才追到手的。 “你的眼光得多高啊?!”骆阳很快就听出他话语里的勉强,但是一看聂棠忙忙碌碌帮着挑礼服的身影,他又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我懂了……” 他语带暧昧:“你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了?我刚才看到你盯着她看了很久,一双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商洛更无语了。 他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在看完聂棠复赛的参赛的视频,都会觉得再也承受不起。 他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非要女友小鸟依人地跟在他的身边。 可是聂棠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秒杀血僵的动作,还有她脸上浑然不在意的神情,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实在是高攀不起了。 更加不要说,他在看完视频之后还做了好几晚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走在漆黑阴森的墓道里,牵着她的手,一直一直走到最深处的侧室。然后聂棠睁开眼,一把匕首突然捅进了他的脖子。 ……超级恐怖的好不好? ------题外话------ 商洛:聂棠是普通人高攀不起的女人。 聂棠:没关系,我已经时刻关注着你了,希望你会很好玩。 第195章 蝴蝶图腾 3更 陈羽将信将疑地换上了聂棠为她挑选的一条纯白色礼服裙,那条礼服裙是一字领,小露香肩,裙摆的尾部是精致的鱼尾,该收的地方收得很紧,完完全全能够把身体柔美的线条显露出来。 聂棠微笑道:“其实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你的锁骨很漂亮,蝴蝶骨明显,肩膀的线条也很好看,这条裙子完全能够展示出你身材的优点。” 她扮演服务生的时候,有些话痨,但是她的语调和神态很令人如沐春风,也不会因为话痨而让人觉得热情过头。 这条礼服裙实在太贴合人体线条,陈羽想要一个人把衣服换上,其实有点困难。聂棠主动跟着她一道进了更衣间,又小心地把门关上落锁:“我来帮您换吧。” 陈羽先是拒绝:“不……不用了,我不习惯。” “我们都是女人啊,这又有什么关系?”聂棠还从配套的袋子里取出崭新的硅胶胸贴,“而且穿礼服裙,不适合穿内衣的哦。” 陈羽满脸通红,一副被她说得很害羞的样子。 聂棠在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她在刚才接待他们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这个陈羽:按照商洛的说法,她从小就是被盗墓贼养大的,没有正经念过书也没有证件,整一个身份空白的黑户。她在墓道里被考古队发现,又被骆阳捡回家去照顾,骆阳在有多年稳定女友的前提下,突然说要跟她结婚。 按理说,陈羽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她都懒得一个一个历数。 可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发现她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管身上的气息也好,她的表现也好,她就跟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这根本不应该啊! 聂棠心里犯嘀咕,但还是继续努力地扮演一个可爱的服务生,在她套上礼服裙后,主动上前帮忙拉拉链。 陈羽的身材很好,前凸后翘,身上的皮肤白滑细腻,增一分则过,减一分则瘦,肩胛骨的位置还有一枚小小的黑色纹身,那纹身是一只收拢翅膀的凤蝶。 聂棠轻轻地抚过她肩上的那只蝴蝶纹身,羡慕地开口:“你这纹身是在哪里做的,可真好看。我也想去做一个呢。” 陈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后的镜子:“啊,你说这个纹身……” 她一脸迷茫地望着那个蝴蝶纹身,隔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笑道:“是以前在外地旅游的时候纹的,好多年了,真想不起来,抱歉啊。” “没关系啊,要是做了好多年,想不起来才正常吧。” 聂棠见她回过头,又在那个纹身的位置上轻轻一点,只见那纹身突然活了,原本收拢翅膀的凤蝶突然展开了薄如羽翼的双翅,尾翼飘动,隐约可见翅膀上的一对眼睛,而那对眼睛似乎就直勾勾地盯着她。 聂棠唰得一下把裙子背后的拉链一下子拉到顶,面不改色地笑道:“小姐姐,这件礼服真的很适合你呢,不然你可以现在去问问你的男朋友。” “是、是吗?”陈羽不自在地摆弄了一下裙子,缓缓地走出了更衣间,正和坐在外面沙发上的骆阳打了个照面。 骆阳本来正在玩手机,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上的手机也直接摔在地上。他显然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失态,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呃,小羽,这条裙子你穿很好看……” 陈羽顶着他灼灼的目光,害羞地低下了头。 聂棠微笑道:“我就说小姐姐很适合穿这种风格的裙子,你看你家男友脸都红了。” 骆阳回过神来,立刻道:“那就是这条裙子,直接买下来!” 陈羽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别的都不试了吗?” “看我这着急的,”骆阳立刻道,“试试试,随便试,反正看到好的都买下来就行了。” 聂棠又把陈羽领到了敞开式衣柜边上,只见里面一长溜都是礼服长裙:“你慢慢挑,我去泡点茶切点水果进来,这样一边喝茶一边试穿更好。” 陈羽不疑有他,立刻点点头,又补上一句:“其实……也不用切水果了,万一弄脏了衣服——” 聂棠朝她微微一笑,顺从道:“好的。” 她一离开更衣室,商洛也抛下骆阳,快步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聂棠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气:“不怎么样,有点麻烦。” “什么?”他这一颗心都被高高吊起,要知道当时她在面对血僵的时候都没说一句“麻烦”更没有叹气,“什么麻烦?麻烦在哪里?该怎么办啊?“ 聂棠竖起一根手指,按在红唇上:“嘘。” 然后她快步走到门口,拉开玻璃拉门,态度很好地开口:“这位小姐中午好,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约过吗?” 踏入店中的是一位衣着打扮颇为时尚的年轻女子,她穿着正红色的连衣裙,脸上戴着一副黑超墨镜,踩着一双高跟鞋,根本连看都没看为她开门的聂棠一眼,而是直接望向了商洛,讥讽地一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很好,看来我还来得真是时候!” 商洛忙拦住她:“薛小姐,你冷静一点。” “冷静?如果换成是你,你也还能这么冷静?”薛明令想要一把推开他,可是大理石地砖的地面本来就滑,她非但没有把挡在前方的商洛推开,自己反而往后摔去。 聂棠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给扶稳了。 薛明令的眼眶立刻红了,她哽咽道:“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让我冷静,可是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十年啊,我跟骆阳交往都快十年了,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跟我分手,我怎么还能冷静?” 原来躲在一边偷懒的两个女店员这时也不敢再能继续偷懒了,得,这情况,一看就是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可有得八卦了!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这样,我们这边也是做生意的,你这样一闹,闹走了我们的顾客,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是啊,你们有矛盾,不如私下解决,现在再这公众场合大吵大闹,多难看?” 薛明令一把推开女店员想把她请出店的手,愤然从随身小包里抽出一个钱包,把里面的一叠百元大钞全部抽出来,直接塞进她们手里:“你们生意损失多少,我赔!但是我今天来这搅局是搅定了!商洛,你要不去把骆阳和他那小妖精叫出来,要么我就自己进去找他们!” 第196章 别人的爱情故事 4更 商洛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再怎么闹都没有用了!” “你是谁?骆阳的事难道还归你来做主?”薛明令嗤笑一声,“得了,我算是看透你们这些人了,当初骆阳追我的时候,你们全部都为他说好话,现在他出轨了,把我给甩了,你们也全部都站在他那边,男人嘛,就是这样。” 女店员一听薛明令这些话,就脑补出了一场关于新欢旧爱的大戏,觉得事情复杂,可偏偏老板刚刚去附近的数码市场了,也没说多久回来,于是不停地给聂棠打眼色,让她去把事情报告给老板,顺便问问要不要报警。 其实,就算报警也没什么用,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种感情上的烂账。 聂棠却对女店员的暗示视若无睹,她再次走上前,把手放在了薛明令的手臂上,语气轻柔:“薛小姐是吗?我看您这一路赶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可能是中暑了,你先随我过去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好吗?” 女店员顿时在心里大骂她拎不清,不赶紧把人给请出去,竟然还要让人留下,难道还准备请她坐着喝茶吗? 薛明令这回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她心烦气躁,正要让她滚开别多管闲事,可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能说出口,她恍惚了一下,低声道:“你说得对,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中暑了。” 聂棠继续微笑:“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来给您泡杯茶。” 刚才泡好的玫瑰花茶已经泡过了头,味道酸涩有余,毫无香甜的口感,她把茶壶里面的茶水给倒进茶桌下的塑料桶里,又重新泡了一杯茶,递给她:“来,喝一口。” 薛明令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渐渐消失,很听话地拿起杯子喝着。 她喝了茶,虽然神情还是有点恍惚,可看她的模样,似乎已经平静许多了。 聂棠又道:“商先生,你先进去跟骆先生说一说薛小姐的事,我觉得他们最好能碰个面,把事情彻底说清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骆阳先生恐怕连正式分手的话都没好好地说过呢。” 她对人心仿佛天生就具有非凡的掌控能力,她能轻易看出薛明令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漂亮高傲,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众星捧月地长大——当初商洛一见到聂棠,就是这么判断她的。 很可能商洛就正好认识这样一个女孩子,所以在看到聂棠的时候,才会给她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如果说,能够让薛明令这样高傲得如同小公主的一样的女人不顾脸面,跑来搅乱他们这一回试婚纱的约会,一定是因为她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分手”。 她一定想不明白,为何从前这个男人如此迁就自己,如此爱慕自己,她也同样爱他,但是突然间,他就找到了世间真爱,还把她给甩了。她要是忍气吞声地接受现实才奇怪! 商洛打从心底不愿意他们当面对质,现在陈羽也在现场,薛明令又多么讨厌陈羽,万一到时候场面失控,这些后果都是难以预料的。 他沉吟了一下:“我觉得这样不妥。” 聂棠又轻柔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呀。” “可是——” “商先生,既然你想请我来帮你这个忙,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建议,最好完全按照我的建议去做,而不是一边需要我帮助,一边质疑我的做法。请吧。” 商洛沉默了一下,完全无法反驳她的话,的确,请她帮忙的人是他,但是现在想要阻止她的人还是他,可是聂棠在这一瞬间突然展现出来的强势还是让他暗暗吃惊。她之前给他的印象就是人淡如菊,笑容是淡淡的,说话的语气是淡淡,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 他走到更衣室外,又停住了脚步,他在这一瞬间想过很多,甚至想过不如干脆结束他们之间的约定。 但是—— “商洛?”骆阳在里面也是能听见外面的喧闹声,突然看到商洛皱着眉站在外面,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薛明令知道你们今天来试婚纱礼服,就找过来了。”商洛抬起头,淡淡地开口。 果然,当听见他这句话后,骆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是不是没有跟她好好说分手?”商洛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跟她说清楚。”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散就散的,尤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十年,就是她这一辈子最美丽最珍贵的青春年华。 骆阳沉默片刻,语气带着焦躁:“可是我该怎么说?我已经告诉她,我喜欢上别人了,但是她根本就听不进,她还非要跟陈羽当面谈谈,我怎么可能让她们见面?她有多讨厌陈羽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无法再跟她在一起,于是想要分手。可是薛明令却并不这样觉得,她非要三个人同时在场,把事情说明白。可是这又有哪里不够清楚不够明白的?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思维差异。 商洛叹了口气:“作为朋友,我劝你还是尽早讲清楚为好,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我想薛明令也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吧?” “她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骆阳简直都要笑出来了,“她根本就从来都没讲过道理,大学时候她想到一出就是一出,根本不管我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忙,需要我陪了,我就得随叫随到,就算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大小姐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老实说,要是我没遇到陈羽,可能我还能一直忍下去,可是现在,我真是受够她了!” “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你早就受不了我了!”薛明令的声音突然冷冰冰地在他们身后响起,她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半杯茶,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稳定下来,就再次提出要跟骆阳和陈羽见面。这一回,聂棠同意了。 可是她现在听到了什么?交往快十年的男朋友亲口承认,他早就已经受不了她了?!那他们这十年的感情算什么? 第197章 剧变 5更 难道这么多年的热恋和交往,就只是一场笑话吗? 薛明令一把摘下鼻梁上的墨镜,瞪着一双又柔又媚的眼睛,五官扭曲,恨不得要冲上去咬对方一口:“你要是早就受不了,当初就不要露出一副甘之如饴的狗腿样,就不要死皮赖脸地追我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我这样呢。怎么现在找到了一朵善解人意的小白花,就觉得很有成就感了,觉得都是我不好了?” 骆阳刚看到她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是等薛明令夹枪夹棍地把话说完,他脸上那点惊讶就变成了隐约的怒气和不耐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你别这样,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我们当年也是有过很快乐的回忆,你非得连这点美好的回忆都破坏掉,让我记住你现在的样子?” 薛明令虽然瞪着他,可是眼神没有一点威慑性,而她的眼眶又再次红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说变心就变心?你也说我们过去也是有过很美好的回忆的,可是为什么你能把这些记忆说不要就不要了?” “骆阳,你看这条裙子当敬酒服——”陈羽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兴高采烈地想要自己的男朋友帮忙参考身上的裙子,可是当她看见薛明令的身影时,那句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她嗫嚅了一下,低声道,“薛小姐。” 薛明令一看到陈羽那张脸就觉得生气,就是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顶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抢走了她十年爱情长跑的男朋友,而每一次,她看到自己都会露出这种怯生生的表情,就好像她把她给怎么了似的:“贱人——” 薛明令怒气勃发,恨不得直接上前手撕了她:“滚开!你不配叫我!” 商洛忙道:“薛小姐,你冷静一点!” 她之前不是还说要跟骆阳陈羽见面,然后三个人好好谈一谈吗?现在一见面就喊陈羽贱人,这根本就不是打算好好谈话的架势。 果然,骆阳原本对她还有几分愧疚和恻隐,在听见她对陈羽破口大骂后一下子消失得无踪无影:“薛明令,我跟你分手在前,跟小羽在一起在后,她根本不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你别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她不算第三者,那怎么样才算第三者?啊?”薛明令气得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她难道一开始不知道你有女朋友的吗?她都知道的,可就是要缠着你,什么事都要找你帮忙,我算什么啊?你们才认识几个月,我跟你认识都有十年了,我的十年还抵不过她几个月,骆阳你真是好样的!” 他的确是对薛明令有愧。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陈羽,更多的还是觉得她可怜弱小又无助,从小被人贩子拐走,生活在一个不正常的世界里,于是总想着能帮多少算多少,就当做件好事吧。 可是薛明令知道了,总是逮着他吵架,每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她甚至连工作都辞了,每天紧迫盯梢,甚至还找私家侦探,想要拍他出轨的证据。 薛明令家里条件不错,父亲是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他只有薛明令一个独女,宠得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随心所欲,只要她的大小姐脾气不能被满足,她就会纠缠着他吵闹。 骆阳突然觉得很疲惫。不知道是他进入了而立之年还是真的累了,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当年他觉得薛明令这小公主脾气很好玩,觉得自己能够包容她,毕竟她这么好,包容一辈子似乎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他突然就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开始注意到陈羽,虽然她身世坎坷,由于自身的一些经历,在许多生活常识上都能闹笑话,可他在跟她相处的时候,觉得很平静,很温馨,就像找到了家的感觉。 他和薛明令两家的家庭条件都很不错,想要结婚的话,刚毕业其实就能结的,但是他们交往了十年,都没想过要结婚这个问题。可能就是不适合吧,他已经成长了,可薛明令却还是当年那个孩子气的模样,而当年让他又好气又好笑的孩子气也变成了无理取闹。 骆阳耐心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们能够修成正果,应该早就结婚了,整整十年,我们都没有走到这一步,可能就是潜意识里觉得不适合吧。我觉得,就算没有陈羽,我们也是不适合的……” “当年追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一辈子爱我,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宠着我让着我,你现在又跟我说不适合?!” “我当初是这么说的,你没有变,”骆阳疲惫地开口,“可是我变了。” 不想再继续哄着她了,也不想在工作之外全副心思都她占满,没有一点自我。从前甜蜜的相处,在度过那段保质期后,美味不再,就变成了一碗馊饭,原本的迁就和宠爱,现在看来,就是“黏在衣服上干掉的饭粒,白墙上一抹蚊子血”——就跟张爱玲写得一模一样。 薛明令大受打击,抬起手臂,指着站在他身后的陈羽:“你变了,所以你选择了她,放弃了我?” …… 薛明令觉得自己应该很伤心的,尤其是看到曾经的恋人面带疲惫,对着她说“他变了”,她知道自己脾气冲,人也不够圆滑,总是缺乏女性的温柔,那些缺点,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有,也从来都没有躲躲藏藏过。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暴晒在阳光下,再用自尊和暴躁的脾气来掩盖她受伤的事实。 她其实也知道那一次又一次爆发的剧烈争吵,她所说的话有多么伤人。 可这正是因为,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够理智而又淡定?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左边的胸腔里是空的。于是她想,她才不会伤心呢。没有心,怎么还能被伤到? 她越过骆阳,眯着眼挑剔地看着那个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胆子似乎很小的女人,一只手不自觉地伸进包里摸索,她觉得自己既然来了,肯定不能就这样离开。 她凭什么要这样灰溜溜地离开?! 她终于在包里摸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紧紧地抓住了那件东西,脚步凌乱地朝着陈羽走去:“好吧,你说得对,我应该祝福你们的……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把手从包里抽了出来,握紧了手上水果刀的刀柄,狠狠地、用力地刺进了陈羽的胸腔:“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第198章 温柔的幻觉 6更 当薛明令把水果刀从她胸口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溅了她一身,这么红的液体,黏黏腻腻,还有一股甜腥味儿。薛明令歪着头,神情恍惚地打量着她,这个看到她总是不自觉露出一脸害怕的女人,在被她一刀刺进身体后,只剩一脸痛苦的苍白色。 她打量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渐渐开始清醒,一丝又一丝的后悔情绪正不断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责问自己:看我到底干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怎么能这样做?! 不就是被男人甩了吗?她为什么要去杀人? 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沾满鲜血的双手颤抖得厉害,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丢下水果刀,用染上鲜血的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杀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脸被人从满是鲜血的手掌里挖了出来。薛明令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正看见那个给她泡过一杯茶的小服务生,她伸出手,轻柔地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 那个小服务生忽然开口说:“我知道你并不想杀死陈羽的,你只是身不由自,控制不住自己。” 薛明令直愣愣地看着她,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掉出来:“你……” “可是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有想过你的父母?”她轻轻地问道,“你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帮助过许多人,累积不少功德在身,他们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可是你现在呢?你觉得自己过得好吗?” “我、我过得不好……”薛明令哽咽道,“我就是、就是很难受,我没办法活下去……” “就是为了一个男人?”她的语气微微带点嘲讽,“为了一个男人杀人,为了一个男人要让你的父母为你伤心一辈子,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 “你告诉我,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她的男朋友突然移情别恋,然后跟她提了分手,不管她如何挽回,那个男人都坚决不回头。作为朋友,你打算怎么劝她?” 薛明令支支吾吾半晌,终于回答:“两条腿的男人这世上多得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对啊,”那个小服务生道,“你看这道理你其实都知道,只是一下子处理不好而已。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你从现在开始慢慢地学,完全还来得及。” “可是,可是我现在都杀人了,已经没有以后了……” “并没有哦,”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果你真的杀了人,怎么可能到现在警察还没来?” 薛明令:“……啊?” 她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低头一看,她手上的鲜血突然不见了,那把染血的水果刀也不见了。 只见那个小服务生抬起手,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就让我们回到现实世界——” …… 薛明令睁开眼,只听耳边爆发出一声尖叫,她看见陈羽抓着骆阳的衣服,跌跌撞撞往后退去。 而她的手上正抓着一把水果刀,而这水果刀正捅在那个那个小服务生的手臂上,她的皮肤那么白,被锋利的刀刃捅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红色白色,触目惊心。 薛明令立刻扔下了水果刀,扯起身上的裙子就去捂她手上的伤口,可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记得刚才自己拔出了水果刀,一刀捅进了陈羽的胸口了啊,怎么现在看来,陈羽还好好的,可是她却误伤了别人?! 她急得脸色发白,一叠声地问:“你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紧?你你你……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看看你流了这么多血,天哪,你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吧?” 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就是语无伦次了。 聂棠莞尔一笑,又因为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微微倒抽了口:“我还好,有点疼,但不要紧,应该不算失血过多。” 那两个女店员看见地面上都有血了,立刻要拿出手机来报警。聂棠转过头,厉声道:“谁都不准报警!” 虽然她之前表现得又勤快又可爱,可是这一声令下,那两个女店员顿时被她给镇住了。 聂棠又倒抽了口冷气,语气强硬:“这是小伤,去医院包一下就行了,这里的地面弄脏了,记得打扫干净。” 薛明令忙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对对对,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别说薛明令急着把她给送医院,就连骆阳商洛还有陈羽都跟着一道去了。 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骆阳自己搞出来的三角纠葛,可是现在害得无辜的人受伤,要让他假装无事,他根本做不到。 他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又透过后视镜去看坐在后座的聂棠,担心地问:“妹子,你还好吧?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要早点说啊!” 薛明令一手抓着聂棠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一边还怼他:“好好地开你的车,看前面,别看后面行不行?!” 骆阳气闷道:“好好好,你说得对,你厉害——有本事你别把人给捅了啊!” 他们一路从婚纱摄影店怼到医院,薛明令不等车子完全停下,就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她还穿着细高跟,咔嚓一声,一只鞋跟就被她给别断了。她愤愤地把脚上那双昂贵的真皮高跟鞋给脱了下来,用力甩在一旁,赤着脚去扶人:“快快快,我们挂急诊,赶紧缝针去!” 聂棠完全是被他们被催着走的,最后还被抬到了一张移动的医疗床上,被推进了急诊室:“……” 她这伤在手臂上,又不是在腿上啊! “你能不能不要跟进来了?你知道你这人有多倒霉吗?”薛明令在急诊室外怼骆阳,“你看人家妹妹就是在店里打工,你都把人带得多倒霉,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卧槽!”骆阳简直被她的强盗逻辑给气笑了,“这倒霉催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啊,我怎么记得这一刀是你扎的?你刚才扎的时候不想想清楚,现在反而还来怪我?“ “要是没有你这渣男,我能不小心扎到她吗——”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医院里面大声喧哗?”推着一整车输液瓶和针剂的护士白了他们一眼,“吵吵吵什么啊你们!” 第199章 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7更 聂棠觉得这个伤并不太重,但是现代的医学显然跟古代完全就是两码事,在她看来并没什么的伤口又是打破伤风针又是打麻药,居然还要缝针。 医生还在缝针的时候还问她怕不怕,问完这个问题后又立刻安慰她说这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缝针的技术是医院里最好的,保证给她缝得整整齐齐,美轮美奂。 聂棠:“……” 不,美轮美奂真不是这么用的! 因为薛明令跟骆阳一直在外面大声争吵,就算隔着一道门,医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了一会儿,大概听出来薛明令和骆阳曾经是情侣关系,不过现在两个人闹崩了。 于是他一边缝针一边跟她八卦:“他们是因为你才吵架的吗?” 聂棠:“……不算吧。” 虽然他们现在吵架的最直接原因的确在她,但她真的跟这一整件事并无关系,她纯粹是个好心路人! “我有个猜测,你看我猜的对不对。”医生又八卦道,“原来他们两个是一对,但现在因为你吵崩了,这是因为他们都喜欢你?”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的人随时随地都能挖人墙角,还一次挖俩。 聂棠真诚地回答:“……您的思维非常活跃,想法也很有创意。” 这边缝针还没缝完,聂棠的手机就响了几声,她没去管,隔了一会儿,直接就有电话打进来。 医生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帮你接个电话?” 这种小手术,接个电话完全没问题,反正边上的护士都有空闲。 聂棠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万一是她妈妈给她打电话呢,要是一直不接,她们肯定会着急的。 护士从她口袋里取出手机,让她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却不是聂嫣然女士,而是沈陵宜…… 聂棠思索了片刻,道:“那就不接了吧。” 要解释前因后果太麻烦,她现在有点累,还是先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事给解决好。 缝针的医生也瞥见她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了:这名字,一看就是个男人,再加上外面那两个,这就已经有三个了,能够脚踏三条船还保持不翻船,果然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 …… 在等待聂棠缝针的时候,薛明令已经叫了自家司机过来给她送鞋,等聂棠做皮试的时候,她就换上了司机带来的平底鞋,坐在她身边盯着她手上的皮试包瞧。 薛明令说:“你放心,这次是我把你伤成这样的,你之后的误工费营养费还有医药费我全部都包了,你是江城人吗?唉,不是也没关系,我家还有客房,你跟我回家去吧,我天天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 聂棠回答:“我是江城人,但是没关系,这伤不严重,你把医药费付了就行。” “医药费是应该的,可是我总得赔偿你吧?说起来你是在那家店里打工吧,是不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你应该还在读大学吧,学费生活费够吗?” “……”聂棠觉得,这真是太热情了,她有点消受不住,“我是暑假无聊才跑出来打工的,并不是因为钱,而且这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伤。” 薛明令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怎么是小伤了,你不是缝了四五针吗?!” 这个时候,聂棠的手机又响了,她觉得这回不管是谁打进来的,哪怕是做小广告也好,她都可以借着这机会把薛明令给打发走。 结果她才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沈陵宜的声音:“我给你发了微信,也给你了打了好几次电话,怎么就不接?” 沈陵宜觉得,他这真不是管着她,要她时时刻刻都等着他的信息给他回应,而是——他们之前才在复赛前受到过一次攻击,虽说攻击目标是他的可能性很大,可突然联系不上,他就会怀疑她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聂棠叹息道:“我这边有点事在忙,没听到。” 沈陵宜顿时一梗,讪讪道:“……哦,那事情忙完了吗?” “还没忙完,你要是没事的话,我这就挂了,要是有事就给我发微信,等我空下来会看的。” 沈陵宜:“……”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这不耐烦的态度,简直让他想发脾气了,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可是他还是硬生生咽下了冲到嘴边想骂人的话,反正他现在不能发脾气,一旦发了脾气聂棠就能比他还冷漠,比冷漠,他又比不过她…… 再说也没有女孩子会喜欢脾气暴躁的人。 他平静地说:“决赛的时间出来了,我这边有点消息,等下整理一下发给你,你先忙着。等到空下来给我一个回音?” 聂棠嗯了一声,简短地说了句:“好,我会看的。”说完就直接把电话给按掉了。 沈陵宜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气得用力把手机砸向墙壁,只听砰得一声,这一次,不像上回那样只是把玻璃屏幕砸得粉碎,而是直接把手机后盖也摔裂了,离寿终正寝就只差一步之遥。 原来正在跑步机上慢走的萧亦如吓了一跳,责怪地朝他投去一瞥:“手机不要钱的吗?整天被你砸来砸去它不委屈?你这是什么毛病?!” 他砸完手机,觉得自己冷静多了,语气如常地回答:“没什么,天太热,心情不好。” “哦,”萧亦如倒是没再追问下去,“晚上让阿姨给你熬点绿豆汤,下下火,吃完晚饭你再回自己那儿。” 绿豆汤算什么东西,根本不能平息他心里的愤懑和怒火! 他最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想起以前他们相处过的场景,他都怀疑当初那个跟他表白的人是不是聂棠本人!她每一次面对他的时候,都是游刃有余,波澜不惊,一步步走踩在他的情绪反应上,他完完全全都是被她牵着走的。 她……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喜欢他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说不出的慌乱:如果说,因为从前他的态度太糟糕,她愤愤不平觉得很吃亏,那都没关系,态度差脾气差他都可以改,可是如果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耍着他玩,他该怎么做? 如果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可他现在……现在已经…… 他躺在健身器械上,向上卧推杠铃,手臂和腰部肌肉同时发力,推举到一定高度。在运动的过程中,整个人都会紧绷起来,根本思考不了别的东西,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闭上眼,有些事不能细想,所以……他不能想。 第200章 你面前的路就像迷宫 8更 另一边,薛明令见她说不到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顿时有点好奇:“你男朋友?追求者?你态度好冷淡哦……” 聂棠放下手机,转过头淡淡地看着她,问道:“还记得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吗?” 一听到“梦”这个字,薛明令悚然一惊,就算想要强作无事,也再也装不下去了。 “我希望你能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别再冲动行事。”聂棠又继续说道,“该说的话我之前都对你说了,但是要怎么做,决定权还是在你,我能帮你这一次,但肯定帮不到下一次。” 薛明令喃喃道:“……那时候,真的不是噩梦吗?” “你可以说它是噩梦,也可以认为那是现实,真真假假,本就是可以互相转换的东西。再说,你伤害了陈羽,你心里就真的高兴了吗?” 这就是现代社会和古代修真的不同之处。在古代修真界,虽说还不至于草菅人命,但是人命,真的没有这么宝贵,结下仇怨,很可能只有用鲜血和性命来洗清。可是在这个现代社会,这里是充满秩序和道德底线的,人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薛明令死命地摇头。当她把水果刀插入陈羽的胸膛的时候,她的确是感觉到了报复的快感,可就只有短短的一瞬,这之后,后悔、害怕、恐惧等一系列情绪立刻湮没了她。她想到父母要是知道她做出了这种事,该怎么办?骆阳和周围朋友会怎么看待她,她又该如何面对手染鲜血的自己? 她甚至,希望她今天从来都没有踏进过那家婚纱摄影店…… 聂棠微微一笑:“既然你都想通了,就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就过去了。” 薛明令讪讪道:“可是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吧,毕竟是我刺伤你的……” “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伤到腿,等下我就能自己回家去了啊。”聂棠很直接地对她说,“你们围在我身边,我没法好好休息。” “好……吧……”她听得懂人话,也知道该怎么看人脸色,只是从前都懒得去看懒得去懂,“那我走了啊?不对,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再上门来感谢你。” 聂棠看着她那张五官大气艳丽的面孔,摇摇头:“我帮你这一次,是因为有缘,但仅此一次。你呢,命中注定有四段感情,现在是第二段,所以也不用太着急,你的真命天子还没来。” 薛明令哦了一声,听话地转身走了。可当她坐上车时,突然又想到,她刚才好像说她命中注定有四段感情,现在是第二段? “这么准?”她在跟骆阳交往之前,的确还有一个初恋,这么算起来,这真的是第二段恋情。也就是说,她还得再谈一次失败的恋爱才能修成正果? 现在她既然知道第三段恋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那能不能就不谈了啊? …… “这次的事,多谢你。”等薛明令一走,商洛立刻就出现在急诊室输液室里,“还连累你受伤。” 聂棠笑了一笑:“这也不算什么。”她动了动缝过针的那条手臂:“不影响行动,那就没事。” 商洛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最后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骆阳给你的,说是医药费和营养费,他会负责到底的。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这种方式?” 聂棠又笑了,她看也没朝这张银行卡看上一眼:“薛小姐已经付了全部的医药费了。” 虽说她在玄门还是新人,但是身价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她完全可以挑自己喜欢的生意来接。如果不是商洛所说的故事还有那么点意思的话,她对于这种三角感情纠葛的生意是没有一点兴趣。 这感情的事,能用常理和逻辑来判断吗? “其实这件事,我能发挥的余地不大,我只能保证一点,就是陈羽并不会伤害你朋友,她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至于将来会怎么样,那就很难说了。” 商洛突然笑了起来:“刚才薛小姐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嘴里还嘀咕什么第二段第三段恋情来着,你这是帮她算了一卦?” “其实薛小姐的姻缘还未到。我现在告诉她这一点,如果她真的相信我所说的话,她以后也就不会再对你朋友耿耿于怀,那不是正好?” 商洛一听她这么说,觉得特别的好奇,虽说他从前都是不信这一套:“那你看得出我——啊不是,算得出骆阳的情况吗?” “他啊……”聂棠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他的命数不好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至于你……” 商洛屏息以待。 聂棠却道:“摆在你前方的路就像迷宫,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导致完全不同的结局,就更看不出来了。” …… 她都能看出薛明令的命数,却看不出骆阳和他的,听起来像是托词。商洛陪着她在皮试注射区等待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过敏症状,再加上聂棠都直接说并不需要他陪伴,他也只能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聂棠连头没回,语气轻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你想要怎么样?”陈羽缓缓道,“你是玄门的人吧,不是说,玄门的人不涉他人因果,不阻世间百态?” 聂棠转过头,静静地望着她:“薛小姐负有功德,所以我出手救她,免她牢狱之灾,并不算牵涉因果。而你呢……” 陈羽坐直了身体,紧张得盯着她,根本不敢错漏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害任何人!”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又紧张,“你不能对我下手,不然就会犯下因果,这对你的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 “请你不要这么紧张,放轻松点。”聂棠慢条斯理道,“如果我真的要插手,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虽然我还没弄懂为何你明明就不是人类,可身上就没有别的气息了,但是这件事,我的确不会再管。” 陈羽隔了许久,才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毕竟……你已经付出代价了。”聂棠轻柔地说道,“本来我就觉得骆阳的命数十分奇怪,明明他是个将死之人,他现在却活得好好的,我想是你帮他改命了吧。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付出根本是不值得的?” ------题外话------ 聂神棍棠:其实我不会算命,都是靠倒推,我最擅长的是哄人。 第201章 聂棠的两次死亡 陈羽瑟缩了一下,她还想要否认,可是一看到她那双幽深的眸子,又紧紧闭上了嘴。她喃喃道:“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这么厉害,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聂棠安静地望着她。 “可是,我就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罢了,我难道做错了吗?”陈羽轻声问,“我能看到未来,如果骆阳继续跟薛小姐在一起,他就会死的,所以我一定要分开他们。如果一定要做一个选择,就算把薛小姐送进监狱,我也要保住骆阳。” 聂棠摇摇头:“可是你看,现在薛小姐没事,骆阳也没事。但是你故意激怒薛小姐,想引诱她伤害你,这就是你的错。你如此迫切想要改写骆阳的命格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你做这件事,是建立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上,恕我不能认同。” 陈羽顿了一下,终于自嘲地笑了一声:“……呵,你说得对。” 聂棠看了看手臂的皮肤,并没有产生排异过敏的反应,就站起身去打针。等她打完针回来,还见陈羽还在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低垂着头,一脸迷茫。 她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她就是觉得这种有复杂感情纠葛的事情难办,而且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讲。就算百分百的道理都站在她那一边,也极难说服他人。 陈羽感觉到头顶上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有点迟钝地抬起头。她还是满脸茫然:“你说,我是不是错得离谱?” “不知道喽,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不该是由你自己思考出来的吗?”聂棠朝她微微一笑,“我该回家了,你也回去吧。要知道,命数这个东西,当你能算准它的时候,自然也能够想办法去改变它。” 陈羽一路沉默,一直跟着她走到医院门口,他们在医院里折腾了一整个下午,眼见着晚高峰开始,车水马龙,人潮熙攘,天边的火烧云如血一般得艳红,可见明天依旧是灼热的一天。 聂棠觉得自己是个伤患了,怎么还能再去挤地铁,就想打车回去。幸亏医院的人流量大,正巧有好几辆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着,她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忽然听见陈羽在背后喊道:“你等一等!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聂棠连车门都打开了,犹豫了一下,又把车门合上,歉意地说了声:“师傅,不好意思,我这边还要五分钟,您要是方便的话能等我一下吗?” 出租车师傅也是个爽快人,见她手上还抱着白纱布,立刻应道:“哎,成,我等你!” …… 原先聂棠还没怎么体会过江城晚高峰的威力,这回可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回。出租车在高架上整整堵了一个半小时,中间时不时龟速挪动一下,又很快停下来,一动不动地排着长队。 等到她回到家里,连天都黑了。 她这回见了血,黄鼠狼闻到纱布底下的血腥味,激动得毛都炸起来了,可它也知道,就算聂棠受了伤,它也不能去攻击它,它必须忍住。 它强迫自己贴在地板上趴着,圆圆的小脑袋窝在两条短短的前爪里,一动不动,催眠自己就只是聂棠家里一张黄鼠狼地毯。 聂棠这下才意识到这伤口麻烦,这么热的天是不可能连澡都不洗的,只能拿保鲜膜把手臂上的伤口一层一层包得严严实实再洗。 洗去身上黏腻的汗水和灰尘,她坐在床上,开始思考着陈羽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 当时陈羽在医院门口突然叫住自己,她在面对聂棠的时候还是十分紧张,说话语速也是飞快:“我、我能看见许多人的未来,比如那边那位穿绿衣服的大姐,她是来看望住院的亲戚的,在踏进医院的时候,她手上装水果的袋子会突然破裂,里面的水果会掉在地上。” 陈羽话音刚落,那位提着一袋子苹果的大姐突然惊呼一声,手里装水果的塑料袋突然破了,袋子里的苹果滚得到处都是。 “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我都能看见他们的未来。”陈羽抓着她完好没受伤的手臂,继续说,“但是,我刚才、刚才突然看到了你的未来。” 聂棠不动声色:“我的?” “对,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看见一个很像古装片里的场景,所有人都穿着古装,你突然从高处摔了下来。” 聂棠静静地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睛。陈羽的眼睛十分特别,眼珠很黑,可是眼球上似乎总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上去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在修真界的时候曾听说过,有些人天生受到天道的眷顾,生下来就开了灵眼,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的事物。 但是那些天生就有灵眼的人很少会显露出自己的本事,尤其是在自己不够强大的情况下,只会想法设法掩盖,免得遭人惦记。 陈羽又道:“这是你第一次死亡。再之后,我又看到你躺在一个黑暗阴森的地方,你流了很多很多血,你就一直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我能感觉到你那时候的心情,很冷很孤单,但是也很平静,然后你就死了。这是第二次。” 聂棠回想到这里,略微感到一丝烦躁。 陈羽的天眼是天生开了灵智的,那就说明,她不可能看错。而且,她所说的她第一次死亡的场景,是完全没错的。 她还预言了她会死第二次…… 她抓过占了她小半张床的玩具熊,在被子上摔打了两下,才觉得完全平静下来。当她一静下来,就突然想起……似乎……她把沈陵宜给忘到脑后去了? 她还记得,沈陵宜当时是跟她说,决赛的时间已经出来了,还有一些关于决赛的消息要告诉她来着? 她扒拉了几下,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抓过来,直接点开了微信。 沈陵宜:“决赛是在淮城,关于决赛的内容,我建议你去查找一下关于半年前在淮州大学附近发生的那桩碎尸案的相关资料。” 淮州大学碎尸案? 在六个月前,她根本还没有来到这里,但是她回想了一下,脑海里居然还隐约有点印象。这碎尸案在当时反响极大,杀人凶手又具有很完善的反侦察知识。至今,此案未破。 第202章 专治傲娇 2更 于是聂棠想,如果这只是一件单纯的刑侦案,那必定不会请到玄门的人来插手,也更加不会是玄门新秀大赛的决赛挂钩。 可是,这件淮大碎尸案又能跟玄门扯上什么关系呢? 她在网上搜了搜淮大碎尸案,的确是能搜索出许多当时的新闻,可是也就只有新闻而已,新闻的特质就是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这一整件事说得清楚明白,相对的,也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 就是网上搜出来的几张所谓“现场图”,打着密密麻麻的马赛克,根本看不清这图片到底拍了什么东西! ……感觉就算她提前知道比赛内容,也完全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她看了看沈陵宜发这条信息的时间,距离现在足足过去三个多小时。 按照他那脾气,估计她现在再去联系他,得吃闭门羹。 聂棠原地思考片刻,首先联系了徐临川——毕竟同样进入决赛的解溶和林斯年,她都不熟悉。 聂棠:“你知道决赛的内容是淮大碎尸案吗?” 徐临川秒回:“那当然,我今天下午就收到消息了。我之前就在想,复赛的难度比往年要高那么一些,不知道决赛会是什么,果然。” 聂棠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们四个参赛选手都已经全部了解到决赛的内容了。而知道决赛的内容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收集相关的线索和资料,而比赛的具体考核标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就是梳理这个案件,甚至得到最后的真相。 当然,沈陵宜之前告诉过她,决赛的难度要比复赛高出很大一截,历年下来几乎没有一个选手能够独立完成整个决赛,最后只能按照评委打分来排定最终名次。 所以她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做出新的猜测:能不能破淮大碎尸案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案件难度太大,最后肯定是交给玄门的大能来处理,他们就只是来练练手的。既然如此,那就是说谁收集到的线索最多最准确,离真相最近,谁就最有可能获得冠军。 徐临川道:“你是不是害怕了?其实我也可以理解的,女孩子嘛,都是害怕这种血腥的东西。” 聂棠看到他这条回复,又失笑了。她会怕血腥的东西?这还真是太小看她了。 她又上玄门论坛看了看,前几天论坛里那腥风血雨的八卦氛围已经散去了,也很少有人继续讨论沈陵宜那回旋翻车的事故,反而开始猜测这次的决赛内容。 聂棠觉得她最大的劣势在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显露出来了。 她跟另外三位参赛选手相比,她没有人脉,也没有师父和家世背景的支撑,在同样知道比赛内容的前提下,她其实是非常吃亏的。 另外三位选手总会有渠道去了解淮大碎尸案的具体情况,毕竟现在警方已经准备跟玄门联手了。可是她没有人脉,也没有消息渠道,完全就是蒙头一抹黑! 可是这事就是着急也没用。现实差距摆在眼前,怨天尤人是毫无意义的。一条路走不通,那就该改变思考方向,去找另一条路。 她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安抚好沈陵宜最要紧。 她主动给他发了微信:“不知道这回我还有没有赛前辅导了?”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就直接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于是她想了想,又补上一条:“你的小宝贝已下线,正心如死灰。” 这下,沈陵宜不可能再无视她了,直接回复道:“哪来的小宝贝,我答应过了吗?” 聂棠见他回复了,便微微一笑,手指按在了字母键上,她就觉得这现代的拼音打字法真的太难了,她看个简体字还得连猜带蒙的,还得认这歪歪扭扭的字母,实在太为难古人了! 她这一个句子都还没打完,就看见沈陵宜那边变成了正在输入的状态,没过多久,又发过来第二句话。 “我明天要去相亲,家里安排的。” 聂棠看着这行字,又慢慢把之前打的字全部删掉。 玄门的人,不太适合和普通人结婚,就只能在自己内部消化,但是男多女少,年轻女孩子就比较幸运了,如果玄学基础不错,天赋不错,长相又能凑合的话,简直就超级抢手,天天吃相亲饭都忙不过来,这都还得排个日程表算日子。 所以说,玄门的单身狗多得满地跑,运气不好就得一直打光棍到老——这些都是徐临川告诉她的。 凭沈陵宜这样的自身条件,倒是也不需要排队去相亲。她思忖片刻,觉得这句话就是单纯对她说的,想要激起她的恐慌感。可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想要用激将法对付她,那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功的。 …… 沈陵宜一直在等聂棠的回复。 老实说,他在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就有了一种报复成功的酸爽感。虽说相亲是被他妈给逼的,他也根本没答应,可他也要她知道他并不廉价,根本不是她想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他打定主意,如果聂棠肯说一句软话,他就立刻告诉她,相亲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赛前辅导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是她提出来的条件,他都会满足。 他就不相信,都这样了她还能无动于衷。 他在等待的同时,还把他们过去的聊天记录给拉出来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他给她发了很长一大段话,她就只回寥寥数字,更多的不是“嗯”就是“哦”,这完全就是对待备胎——而且还是不太受重视的那种备胎的态度! 终于,沈陵宜等到了回复。 聂棠:“那就预祝你相亲成功,加油哦。”还加上了一个微笑的小表情。 沈陵宜:“……” 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完全不敢置信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甚至都有一种跑去聂棠家里质问她的冲动! 她预祝他相亲成功,是不是还要顺便祝福他早生贵子?今天祝他相亲成功,明天见面她是不是还打算掏礼金?她可真是好大方! 他气闷地把手机往边上一扔,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卷巴卷巴包在被子里。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还是他先去撩她的,可他就是有了一种仿佛失恋的心碎感。 他心情不顺,就连空调冷风都灭不去他心里陡然升起的暗火,又不得不在挺尸了一段时间后起来找遥控器,直接把空调室温打成十八度。 第203章 被相亲 3更 他睡到半夜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敲门声。 他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周边一有动静,他就从睡眠中被惊醒。可是那敲门声一直没有停歇,一声声,轻轻缓缓,似乎也害怕惊动什么。他只能披上睡衣,摸黑下床,直接把大门打开。 他开始还以为是物业保安来敲门,可是门一开,站在他家门口的却是聂棠。 她微微低垂着头,站在晦暗的走廊里,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肩膀,那姿态无助而又柔弱。 沈陵宜突然看见她出现,顿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三更半夜,她突然跑到他这边来,难道就不怕夜色太暗,路上太凄清,还有可能会碰上危险吗? 聂棠突然往前踏出一步,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肩膀还在细微地颤抖。 沈陵宜突然觉得,他这颗心就像被泡在醋里,又酸又软。 他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的家门口,他嗓音干涩,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洇湿了,那湿润感还透过他的睡衣渗到了他的心口。沈陵宜小心地伸出手,将她埋在自己身上的脸蛋挖出来,一张沾满泪水的脸庞就这样撞入他的眼中。 她就是连哭泣都是悄无声息的,可是身体的轻微颤抖还是出卖了她。 沈陵宜觉得,他应该和她和解,也对自己和解。哪怕他一直都把“她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挂在嘴边,还是有许多感情在静默中悄悄地发生了转变。 他低下头,品尝到了泪水的苦涩滋味。 聂棠伸长手臂,抱住他的肩背,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希望之光,她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中也是那样软绵无力,还带着微微的鼻音:“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知道错了,而且你这里很冷……” 她之所以会冷,应该是因为他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得太低。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伸手去按墙上的空调面板,可是这一按下去—— 他突然惊醒了。 冰冷的空调出口风依然对着他不断放送冷气,床头柜上的那只马克杯被他一下子扫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响。 沈陵宜睁开眼,望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偶尔还有对面商业区的灯光从厚重的窗帘间隙透进来,正粗暴地映在他的眼睛上。 他转过手臂,横在自己眼前。没有聂棠,也没有她趁着黑色前来说抱歉,即使有,也只是在梦里,她甚至祝福自己相亲顺利,她可能……真的并没有这么在意他。 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刻,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 聂棠那边的睡眠质量甚至还不如沈陵宜。 她在睡前去淮大的校园论坛里翻了半天的帖子,那碎尸案发生地点就在淮大后门的小街,有许多学生不愿意住学生宿舍,就在那条小街上租房子住。而这个案件中被分尸的受害者就是在那边的筒子楼里租了间单人房。 这个案件在半年前可谓轰动一时,是因为其血腥程度超过了一大半的刑事案件。那个被害人的尸体在煮熟后被分解为2000多片,最后是淮大附近一位清洁工在垃圾箱里发现了一包煮熟的肉片,并在肉片中发现了疑似人的手指的指骨,才向警方报案。 警方在接到报案后,就立刻排场现场,又在一家出租房的下水道里发现有该被害人的毛发和皮肤组织。 这件碎尸案,简直骇人听闻,当时整个淮大受到该案件的影响,校方立刻勒令学生不得在外住宿,每日寝室都要查房。 聂棠执着地把整个淮大校园论坛都给翻了个遍,也没再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网上那些新闻,还有一些电子期刊上,虽然都报道过这件碎尸案,但都是些陈词滥调,看得她眼睛都花了,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她就是做梦都梦见自己正在翻找资料,那一叠叠的纸质资料堆得和小山一样,她一个人在又闷又热的小房间里吭哧吭哧地一直找一直找,最后还不小心碰翻了其中一堆,那雪片般的纸张倾倒下来,直接把她给淹没了。 聂棠真心觉得这样不行,这决赛都还没正式开始,她就真的得先神经衰弱了啊。 她迷迷糊糊地起来洗漱穿衣,然后出门去医院。现在天气闷热,一直包着纱布很容易引起伤口发炎,给她缝针的医生就叮嘱她最好每天都来医院来换一下药。她还在伤口上用了自己调配的药膏,过了一晚,这缝针的伤口就只剩下了深红色的愈合疤。 那医生顿时惊了,这看上去比那些缝针了三四天的人愈合情况还好! 于是他立刻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说真的,我都做了差不多十年的缝合手术,就没有看见一个人像你这样愈合这么快的。你现在这种情况,用不上一周就能拆线了。” 要知道,他之前碰见过身体最强壮、恢复力也最强的糙汉子,都没像她愈合得这么快的。难道这就是开挂的人生? 聂棠抬手打了个小呵欠,表示:“最好能在四五天内拆线,一周还是太长了,我这边还有要紧事要去做呢。” 她决定再去图书馆借一借那些对淮大碎尸案做出了详细报道的旧报纸,如果还是没有太大收获的话——显然,她觉得这些纸质资料很可能根本提供不了她需要的那些信息,她就打算直接去案发地了。 亲身经历,显然要比单纯的纸上谈兵要有用得多。 …… 沈陵宜这回是被真正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昨天郁闷着郁闷着,又睡过去了,等到一睁开眼,都已经上午十点多了。要知道,他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几乎不怎么睡懒觉,这睡到十点多可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可现在,还真的有人在敲门?! 他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奔进洗手间洗漱。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如实映照出了他有点黑气沉沉的脸色,他打开水龙头,鞠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想要洗去面上的疲惫感,然后又用定型水把他睡得乱翘的头发给压了下去。 等到整理妥当,觉得自己的仪容仪表已经达到了正常偏高水准,他换上了居家的白色t恤和棉质的运动长裤,走过去开门。 拧住门把手的时候,他的心头一直燃烧着一束小小的火苗,烧得异常热切,都说美梦成真,那么他昨晚所做的梦会不会也成真呢?毕竟除了聂棠之外,都没有人到他这边做客过,会让保安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放进来的就只有聂棠了…… 第204章 一顿饭 4更 如果聂棠——当着他的面撒撒娇说两句软话,甚至——她像梦中那样无声地哭泣,什么都不用说,他就—— 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完全陌生的女生的脸,那失望简直难以言喻,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呼得一声从最顶端跌落到谷底。 “沈陵宜?”那女生一看到他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你好,我叫陶情,萧阿姨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陶情? 沈陵宜那脸色不知道有多僵硬,他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陶情的人,她到底是怎么进来敲他的门的?这物业的保安实在太失职了!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你都不记得我了吗?”陶情诧异地回答,“我妈跟你妈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好朋友,在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她们就约定了,如果生下来是一男一女的话,就让我们定娃娃亲——唔,虽然到了后来是没真的订婚,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相亲对象了。” 沈陵宜:“……” 他还是决定多问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口有保安对吧?” 陶情晃了晃手上的门卡:“就这样刷卡进来的,这是萧阿姨给的。” 他这房子的门禁卡,他的确是给了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们都没来过,也就从来都没用得上这张卡片。 沈陵宜直接抽走了她手上的门禁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抱歉,我并没有相亲的打算,”沈陵宜高冷地开口,“而且我还有了喜欢的人,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陶情倒是没生气,还露出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微笑:“可是,我这么远赶过来,这都转了三趟地铁了,你就连饭都不请我吃吗?” …… 聂棠的市立图书馆之行的结果,最终还是失望而回。那些报刊文献,除了描述了众所周知的案情之外,还呼吁大学生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去校外住宿。 ……感觉这就是一堆废话,对她并无半点用处。 而现在正值盛夏,天气异常闷热,她的胃口一直都不太好,再加上对于淮大碎尸案殚精竭虑,她觉得这都还没到决赛正式开始的时间,她首先就患上赛前焦虑症。 她正思考着自己中午要吃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聂嫣然总是会在家附近的金龙轩打包点心带去剧组,上回叶家来人的时候,聂嫣然也是在这家预定了一桌晚餐。所以她知道金龙轩的菜品大多都是粤菜,口味清淡,点心做得精致。 而现在,她居然看到沈陵宜站在金龙轩门口,看来是在等位吃饭,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长发的妹子。 吃饭,当然不会一个人吃的。 聂棠站在原地,很冷静地观察眼前的情况。从他们两人互动的模式看来,沈陵宜比较沉默,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倒是那个妹子比较活泼,边说边笑,似乎并不在意他这高冷的态度。 要知道,能跟沈陵宜相谈甚欢,这难度也不算非常大——大概就是期末考试全科考满分的水准吧。所以他们现在看上去还能相处和谐,就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说,这相亲还是真的喽? 她昨天还以为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也没往心上去,这可真是犯下了一个大失误。 聂棠思考完毕,脚步轻盈地走上前,直接越过他们两人,微笑着对门后接待的服务生道:“您好,我想外带打包,不知道现在还能外送吗?” 金龙轩是有外送服务的,尤其是,聂嫣然还是这家的老顾客了。聂棠一把陈助理的手机号报出去,那服务生立刻就笑道:“可以打包,我把菜单给您,您看着勾一下单子吧。外卖是直接送到您家里,还是过一会儿您自己过来拿?” 聂棠道:“嗯,我自己过来拿就行,我就住这附近。” 她勾选好菜单,一转头,正好跟沈陵宜的视线对上。 其实沈陵宜在她越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就看到她了,毕竟她那张脸,那个气质,就算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有鹤立鸡群的效果,更不必说,他还听见她的声音了。 聂棠的右手臂上还包着明晃晃的纱布,她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落落大方地寒暄:“啊,好巧啊。” 沈陵宜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高冷地回应:“是啊,你一个人……出来吃饭?” 他给自己做了一个短暂的心理建设,觉得自己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那个崽,就算看到聂棠那张如花笑靥,他也一定能在表面维持住他的不为所动。 他原来还觉得他妈就是太空了,没事找事,竟然还把他住处的门卡都交给陶情,让她上门来找他,这种事是亲妈能做出来的吗?这不是等于直接把他给卖了?而陶情人都来了,他也没好意思疾言厉色把她给赶走,请一顿饭就一顿饭吧,反正他也是要吃饭的。 谁知道随便在附近挑了一家店,就能正好遇见聂棠,要说这不是缘分?! 聂棠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轻轻扫过他的面孔,又笑得明眸皓齿,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金龙轩的味道很不错,我喜欢它家的椰奶马蹄糕。” 沈陵宜目不转睛盯着她脸上的笑容看,嘴里还要吐槽她一句:“你就有这么喜欢吃甜食?” 反正他听到她反复强调很好吃的食物,清一色都是甜食,也不怕胖和蛀牙! “喜欢啊。”聂棠笑眯眯地回答,“吃甜食心情会变很好呢。” 然后她望向了沈陵宜身边的那个女孩,那女孩从她打招呼起就一直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刚从古代修真界过来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经常被人盯着看,但是现在知道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她也就对旁人那些打量的目光免疫了。 聂棠半点都不怯场地看了回去,语气轻柔:“你是沈同学的朋友吗?” 陶情被她这么一问,还朝她笑了一下,落落大方地开口:“我们正在相亲。以后要是有机会,那还要再请大家吃饭昭告天下。” 第205章 手受伤了 5更 聂棠侧过头,审慎地看着沈陵宜。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但还是维持着十分得体的程度,略微一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陵宜只觉得原本就已经非常糟糕的心情一下子阴云密布雷鸣闪电:什么叫以后昭告天下?!他跟陶情才第一天见面好不好,还别说陶情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觉得自己就是很稳,不可能被连续打脸两次! 他立刻说:“你不是也没吃饭吗?一起吧,外卖总没有直接在店里吃的好。” 他说完,又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聂棠的回答。他自己也很清楚,哪怕就是有女生喜欢他,也不能指望人家一直对他死心塌地地喜欢下去,就算是聂棠也一样。尤其是他们相处过这段日子,他知道聂棠性格就是外柔内刚,外表越是温柔,说不定内心就越冷漠。 一旦她彻底对他冷漠了,那么他以后的待遇恐怕跟周皓轩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他隐约觉得,如果这样让聂棠离开,他们之间可能就再没有什么以后…… 聂棠歪了歪头,苦恼地望着他们:“可是,会不会太打扰了呢?” “不打扰——”沈陵宜刚一开口,就觉得还有一个声音跟他说了同样的话,他朝陶情看了一眼,他们居然还神同步了。 陶情笑起来阳光满满,特别的爽朗大方:“其实我本来觉得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太闷了,我刚才一个劲地说话,这家伙不是嗯就是啊,实在太无趣了,多一个人起码还能聊聊天。对了,我叫陶情,你叫什么?” “聂棠。” “哎?”陶情愣了一下,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名字很耳熟啊……” 沈陵宜顿时露出了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讲真,现在整个玄门大概没有不知道聂棠这个名字的人了吧,她还真是完全在状况外。 聂棠温柔地微笑:“可能是我的名字比较普通,大众化。” 陶情热情地揽住她的肩,夸奖道:“聂棠,你的妆画得真好!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粉底和口红,这颜色特别好看。你的皮肤也很好啊,看上去就好像没有毛孔一样,你是在哪家医美医院做的项目?还有你的睫毛好长,是种的吧?” 陶情这一顿夸奖,别说沈陵宜觉得很怪异,就连边上等位的人都望过来,似乎想要看看这化浓妆还整容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聂棠连脸上的微笑都没有变化,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直保持着原来那种含蓄而不失礼节的状态,她从包里取出了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用力在脸上擦了好几下,还不忘抹了嘴唇,然后把纸巾翻转给陶情看:“其实我没有化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色号好看,但是你好像很了解似的,不如给我推荐推荐?” 她这样擦过脸,纸巾还是洁白无瑕没有变色,倒是脸上的皮肤被擦红了,在眼角泛起了微微的晕红,而樱唇变得更加殷红,看上去反而更加好看了。 陶情脸色僵硬了一下,表情有点讪讪的,最后什么都没说了。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服务生请他们进去。服务生把他们引到座位上,立刻送上了三本菜单。 陶情率先入座,还主动地坐在靠里的位置,然后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谁坐?”虽然她嘴上这么问,可是眼睛却是看着沈陵宜的。 聂棠倒是很谦让地站在一旁,闻言也望向了沈陵宜。 沈陵宜觉得他连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觉得这明显就是一个可能会送命的修罗场,只要一个不小心选择了错误的答案,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了看聂棠,示意她坐在陶情对面,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了。 聂棠坐下后,这才很温和地对着坐在她身边的沈陵宜微笑了一下。她这一笑——尤其是还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沈陵宜整个人都有点飘了,满脑子都是“她对我笑了”在刷屏。 他从前觉得自己对聂棠没什么感觉的时候,不管她笑也好哭也好,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可是现在,一旦怀抱着一颗火热的心脏,不管她做什么,感觉都是处于十级美颜的柔光之下,让他心跳加速。 陶情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两两相望:“聂棠,你刚才说椰奶马蹄糕很好吃?” 聂棠微微垂下眼,语气很柔和:“嗯,我个人是挺喜欢的。” 陶情哦了一声,又表示:“不过每个人的口吻不同,我不喜欢奶味太重的甜点,觉得很腻,我最喜欢吃榴莲酥。”她说完,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陵宜:“你喜欢吃榴莲酥还是椰奶马蹄糕?” 沈陵宜看见聂棠突然侧过头去,不再关注他了,还有些微的失落,陡然听见她问了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不爱吃甜的。” 陶情继续追问:“如果非要你选一种呢?” 沈陵宜不耐烦道:“你点你的,我负责买单,选什么选?” 再说这有什么好选的,不就是甜品嘛,想吃就点,罗里吧嗦想干嘛,简直莫名其妙。 聂棠突然一松手,手上那本厚重的菜单没拿住,直接砸了下来。沈陵宜下意识就伸手去接,聂棠手臂那层白色的纱布一下子映入他的眼中,他立刻就问:“你这手怎么了?” 这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她的手却受伤了,肯定会影响发挥的。 聂棠微微一笑:“不小心划伤了。” “划伤?”他皱起了眉毛,“严不严重?” “嗯,其实不严重,就是包扎得比较严实。” 沈陵宜对于伤口处理也是很有经验了,一般不是非常严重的伤,他都懒得去医院。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伤口位置,低声说:“如果伤口不是很深的话,在这大夏天还是不要包得这么厚比较好,一直闷着伤口容易发炎。” 陶情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扬声道:“点菜!” 她现在其实有点后悔邀请聂棠加入饭局了,这一看就是故意让沈陵宜注意到她手臂受伤,然后扮可怜,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这种女生她见多了,既黏人又麻烦,可男人偏偏就喜欢吃这套! 第206章 实力耿直 6更 服务生很快就过来了,她报了一长串菜名,又看了看聂棠,很体贴地建议:“你有伤口的话,还是喝点粥吧,一品艇仔粥?” 沈陵宜打断了她的话头:“那里面有海鲜,发物对伤口恢复不好,还是白粥。” 聂棠怏怏不乐地蹙着眉,她本来就已经没什么胃口,竟然还让她喝白粥。 她那满脸不高兴的表情就清楚明白地挂在脸上,都把陶情给看乐了,她心道,你就作吧,沈陵宜是什么样的脾气,整个玄门都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该分清轻重的时候不分轻重,随随便便闹脾气不专业,而且对玄门的女孩子更是从来不假辞色,根本懒得费心去哄! 陶情的妈妈跟萧亦如关系极好,是从小就是一道长大的深厚交情。当年两位母亲的预产期很相近,在怀孕时就玩笑般地约定过,要是生下来刚好是一男一女干脆就定个娃娃亲得了。 结果陶情要比沈陵宜早出生十几天。 她家里长辈也有不少就是玄门中人,可她天分不足,再加上她对风水根本不感兴趣,而符篆、丹道、阵法等技能学起来更是无比枯燥,同时,它们对于天分的要求比风水还要高得多,她后来就根本没学下去。 陶妈妈虽然还记得当年那个玩笑话一般的娃娃亲,可沈陵宜现在已经是玄门中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天才了,她家陶情就连报个比赛都过不去初选,这差距太大,她哪里还敢提当年的约定? 倒是萧亦如还记得当年的约定,才会安排了这场相亲。 陶情一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陵宜看,嘴里却笑说:“你这也太严格了,这种天气吃什么都没胃口了,还白粥呢。再说就只有一点点干贝和牡蛎,其实也没这么大的影响,你看聂棠都不高兴了。” 沈陵宜顿时一愣,又去看聂棠,果然就见她一脸的不开心,还板着脸。他只觉得自己这颗心就像被毛绒绒的小猫爪子拍过似的。他伸出手,将她黏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给拨开,安慰道:“你这又不是小孩子,总不会还要为了吃的而闹脾气吧?” 话虽这么说,但如果是聂棠闹脾气的话,他是一点都不反感的。聂棠本来就是非常柔弱的女孩子,娇气一点也很正常。 聂棠只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说,等到服务生上菜的时候,她就只闷着头对着自己面前那碗白粥,别的菜连筷子都不碰一下。 沈陵宜见她这样,简直都食不知味了,他觉得自己自己刚才又没说错,但是就不知道又哪里触碰到让她不高兴的那个点了——如果说女孩子的心思都比较纤细敏感的话,聂棠那心就跟埋在地壳里似的。 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面前的食物上,一个不小心碰了他最讨厌的榴莲酥,这一口咬下去,榴莲的味道充盈了他的口腔,让他差点吐出来。陶情见他吃了榴莲酥但是对那一小碟椰奶马蹄糕视而不见,立刻眉开眼笑,又主动拿起一个,喂到他嘴边:“再尝一个?” “……”沈陵宜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的手,忽然问,“你都没洗手,还要让我吃你拿过的东西。细菌这么多。” 陶情:“……” 一下子,原本就不怎么活跃的用餐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陶情尴尬了一下,幸亏她心理素质好,在尴尬之后继续找新话题:“最近的新秀大赛又开始了,你们关注了吗?” 聂棠这回不跟她的白粥死磕了,甜甜地一笑:“关注了。” “唔……那今年有什么新人吗?我就记得这几年徐临川每回都差一点夺冠,今年总该轮到他了吧?” 对于徐临川,沈陵宜其实多少还有点抱歉的,但是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聂棠的专业水准都比他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在这次整个赛程里都一直碾压所有的参赛选手。他真心觉得他今年最多最多也还是继续他万年老二的成绩,要是运气不好点,说不定还能滑出前三甲。 聂棠笑道:“新鲜事也是有的,沈陵宜还是评委呢。” 陶情对什么新秀大赛从来都不关注,唯一知道是沈陵宜就是某一年大赛的冠军:“那当然,沈陵宜可是我们玄门很出名的天才啊,好几年前就拿过第一了!” 沈陵宜顿时语塞:“……我参赛比较早吧。” 其实他也想过,如果他参加的也是这届比赛,到时候在决赛相逢,冠军的花冠到底会花落谁家?仔细一琢磨,这还真有点不好说。他觉得自己有可能会输给聂棠也不一定,当然这也就是他在心里想想,嘴上只不大可能承认的。 陶情立刻夸奖他:“你看,你很早就拿到冠军了,现在还是评委,谁能跟你比?聂棠你说是吧?他可比我们都厉害多了,我都不好意思拿自己类比了。” 陶情觉得,她这样不遗余力地夸沈陵宜,也是想提高他的好感度。毕竟谁不喜欢听好话啊?当一个男人被女人崇拜夸奖的时候,就算嘴里谦虚,心里还是会暗爽的,尤其是她还夸得这么真诚! 如果好感升高会有提示音的话,估计她现在已经能听见响声一片了。 结果—— 沈陵宜沉默了一下,直接反驳道:“我的实力是还不错,但是未必就强过聂棠。要是我们一道参赛,比赛过程中还有运气和心态这些因素,我未必能稳赢。” 聂棠闻言,顿时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可沈陵宜就是一脸坦荡,继续道:“聂棠特别擅长符篆,这就比我要强多了。” 他觉得她画符的时候,那状态那专注程度,那手腕的稳定程度,真是挑不出第二个能她相比较的人了,这一点都没夸张。他说话是不好听,但是他从来不说假话,也从来不说违心话,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陶情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突然抓起一旁的杯子,直接对着他的脸泼了过去:“有你这么聊天的吗?你已经把天都给聊死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聂棠,那你还来相什么亲?!” ------题外话------ 沈陵宜:我从来不怼人,我说的都是真话。 聂棠:以上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前两大是她一定很喜欢我和我就是很稳不可能被打脸。 第207章 对,我不生气 7更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妈跟我妈从我们没出生的时候就想给我们定娃娃亲的?”陶情气急败坏道,“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出轨?!” 沈陵宜完全懵了:“……什么出轨?” 他听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况且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提娃娃亲,这还出轨,他在昨天都不知道她是哪位! 陶情都快被他快气哭了,玄门一直以来都是男多女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是玄门内部都还抱着结婚就要门当户对,跟普通人连过都过不到一起的守旧思想,所以一般都是靠相亲来互相认识,如果看对眼,那就更好了。所以就算她在玄学一道天赋并不高明,兴趣也不大,可在她读大学之后,已经相亲过好多次了。 但就没碰到他这样的! 陶情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我告诉你妈去!” 沈陵宜抽了两张纸巾擦了下脸上的茶水,无语道:“拜托,你这都几岁了啊,还要跟父母告状——行,你去告吧,不要客气,赶紧的。再说,难道我一开始就没跟你讲清楚吗?我跟你说的是,我不需要相亲,也不打算相亲,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型,而且我现在心里只有工作。” 他说完这话,还有点别扭地偷看了聂棠一眼,他希望她没有注意到刚才陶情已经说漏了嘴,说他喜欢她,虽然这也是事实,但是这个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能自己亲口对她说…… 陶情:“……” 她扭曲着脸,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好啊,我就喜欢有追求有理想心里只想着工作的男人,我就认准你了!” 沈陵宜都有点崩溃,他觉得最近这些女生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不要脸面放弃矜持了?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可我真不喜欢你这类型。” 他就不信他会被连续打脸两次!聂棠打他的脸还不够吗?他现在觉得他这张脸都被扇肿了没错,可难道现在什么人都能来打他的脸了? 陶情拍案而起:“我这类型怎么了嘛?!” 沈陵宜耿直地说:“你这个性格我真办法把你当女朋友,你比我兄弟还凶,再说,连性别都不同,就连兄弟都当不来。“ 陶情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可是当普通朋友不好吗?再说了,你看你妈妈这么喜欢我,我起码还能帮你挡掉几朵桃花吧?” “不必,我本来就没烂桃花,不需要帮忙。”开什么玩笑,现在陶情在他妈面前当挡箭牌,以后他妈还不直接逼婚了?他又不是智力有问题,怎么可能还处理不好这些小事,需要她帮忙? …… 聂棠觉得,这顿饭吃得可真是一波三折,还顺道围观了沈陵宜被人当场泼茶水。就连金龙轩的服务生都看呆了,赶紧给他换上一块新的热毛巾,让他擦脸。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喝白粥,可有这么精彩的剧情下饭,她还是喝完了一大碗。 陶情等到情绪稳定下来,立刻很耿直地道了歉,表示:“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有点暴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爱拐弯抹角那一套。刚才对不起了,你不会真的生气吧?” 沈陵宜臭着脸,他还能怎么说?总不能女生泼他一杯茶,他就当场泼回去吧,就算再不讲绅士风度,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他憋气道:“对,我不生气。” 其实他好气啊,陶情说了这么多让人误解的话,他这都还得跟聂棠解释,还有他被泼完茶水之后,附近吃饭的人全部都对他行注目礼,那八卦的眼神,弄不好还以为他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要知道陶情刚才可是说了一堆什么出轨订婚之类的关键词。 他结完账,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面对镜子里自己带着水汽的脸颊和头发,只觉得最近自己真是特别倒霉,倒霉不说,还成天闹笑话,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沈陵宜去洗手间,陶情就对着聂棠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才让你看笑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脾气突然就上来了,我妈经常说我脾气急,就跟萧阿姨似的,说我们两个才像亲母女,一点都不像她。” 陶情口中的“萧阿姨”自然是指沈陵宜的母亲萧亦如了。 聂棠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是吗?” “是啊,你知道沈陵宜以前是住校的吧,就是那种一学期都回不了几天家的那种,我周末都会跟我妈去沈家做客。萧阿姨特别可爱,喜欢拉着我一道追剧。”她忽然诧异道,“你姓聂,但是我好像没听说过玄门有哪家姓聂的。” “对啊,因为我就不是世家出身的,也幸亏我认识沈陵宜,不然估计都走不到决赛那一步。”聂棠悠悠道,“他可真是好人啊,这么关心人。” 陶情跟她四目相对,火星直冒:她这边说她家跟萧家很熟,她跟萧亦如很熟,聂棠就立刻炫耀她是被沈陵宜亲手送进决赛的,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单纯无辜的女孩子,她装得可真好! “还有,他上回也邀请我去他家了,萧阿姨的确是满可爱的。”聂棠笑着说。 陶情觉得,她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简直就是不知羞耻的小妖精,这是在向她示威吗?是想说她虽然没什么背景,可是沈陵宜就好她这一口? 她正要开口,就见沈陵宜走到了桌子边上,板着脸道:“吃完了就走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只想早点结束眼前这莫名其妙的局面。 陶情和他们走出了金龙轩,在道别之后朝他挥了挥手:“虽然说,刚才是有点不愉快,可是我们现在也算是和好了,以后常联系?” 沈陵宜既然没说,也没说不好,反正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这个时候,他突然在余光里看见聂棠在扯手臂上包裹着纱布,原来洁白耀眼的纱布被茶水的褐色浸染了,变了色。他对这些生活小细节都是比较粗心的,刚才根本就没留心到那一杯茶泼过来,聂棠也在被波及的范围。 他连忙虚握住她的手臂,小心地拆下她那层层叠叠的纱布:“行了,你别动手,还是我来,我有经验——” 然而纱布褪下,露出了她手臂上被缝了好几针的伤口。 缝合线再是齐整,医生缝针的艺术再高明,那伤口还是会像蜈蚣一样横在皮肤上。尤其是,她的皮肤还特别白,一旦有什么擦伤划伤,就会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沈陵宜顿时觉得怒不可遏:“这是谁划的?” 第208章 真正的失恋 8更 一个女生,就算手脚笨拙,外加脑垂体发育不良,最多也就切到手指,再蠢再笨也绝对不可能自己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这种伤口一看就是被人使劲捅了一刀! 他连聂棠的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可竟然有人敢捅她一刀!要是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看他不直接打爆此人的狗头! 聂棠愣了一下,慢腾腾地回答:“是我昨天接的一桩生意,一个不小心受了点伤,是我疏忽大意了。” “昨天?就是你挂我电话的那时候?” “呃……”聂棠被问得语塞,只是在他的注视之下,还是乖乖回答,“是的。” “……是因为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分心了才受的伤?” “这个真不是,你打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医院——”聂棠顿了顿,又补上两个字,“缝针。” 沈陵宜脸色稍霁,开始检讨自己那天发火也是莫名其妙,她这人一看就娇气得很,在缝针以后没精力应付他的电话这很正常:“算了,现在说什么都等于白说,你这伤口还是再去医院里处理一下,夏天容易发炎。” 不过仅仅因为纱布弄脏了而再跑一趟大医院挂号排队也是太麻烦了,聂棠干脆就近找了一家社区医院。 然而那家医院护士的专业水准十分令人堪忧,在轮到聂棠处理伤口之前,她正在给人扎针,连续扎了好几回全部都是空针根本就不回血,等看完聂棠的伤口,直接抓起一大团沾着碘伏的棉球粗手粗脚地往她手臂上按。 沈陵宜都被她的粗鲁给惊呆了,忙伸手挡了一下,委婉道:“我来给她消毒吧,您继续……继续扎针。” 护士也没说什么,直接把棉球塞给他,还扔给他一包一次性医用手套,又继续去忙别的了。 沈陵宜坐在聂棠身边,轻柔地用棉球擦拭伤口,就像对待一件什么珍贵的易碎品,小心翼翼又视若珍宝。聂棠看着他湿漉漉的额发,突然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把他的刘海给拂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沈陵宜感觉到她的动作,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聂棠微笑道:“我觉得,你真不用相亲呢,也许你的行情非常好,还得排队才能跟你见上一面。” 沈陵宜握着她的手腕,脱口而出:“那你现在还在排队之列吗?” 聂棠莞尔一笑,还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沈陵宜觉得,她这也太会吊人胃口了,实在混蛋,而且还混蛋得特别勾人! 他决定今天就一定要把话跟她说清楚,不然再这样不上不下的暧昧,他就得被憋疯了。 问题就是,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述求? 要知道,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还从来都没有为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笨拙得就像大龄儿童。 反倒是那个扎针的护士,见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就在那里脉脉相望,忍不住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年轻太不像话,谈个恋爱还跑到社区医院来秀,这还有完没完?! …… 换完纱布之后,沈陵宜就顺道送聂棠回家,他也不是第一次送她回家了,只是这回完全不同,只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最好没有尽头,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一条无尽头的路。 “你,”眼见她家小区的保安岗亭都近在咫尺了,沈陵宜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门见山打直球,“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其实我想这个问题很久了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不认识你就主动来跟我表白的事吗?” 虽然他这句话急促得连标点都没有了,但聂棠还是听明白了,她停下脚步问:“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以我的性格,我既然都跟你不熟,为什么要冲动地表白呢?” 沈陵宜紧张地看着她。 很好,终于把话说到点子上了。而聂棠也没拐弯抹角跟他兜圈子,直接点到了重点。 反正他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瞻前顾后,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他很直接地问道:“是,我觉得,你以前向我表白的时候,应该……就是没那么喜欢我,对吗?” 他不是傻子,就算没谈过恋爱,但是也知道一般人在面对心仪对象时的表现,要知道他这之前对她的态度可都是很糟糕的,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就算是再淡定的人,面对心仪对象的时候都难免会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那时候一叶障目,总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在用一种蹩脚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恨不得冲回去问那个时候的自己:你长脑子了吗?你的脸呢? 他的脑子和他的脸肯定是被飞僵啃过了。 聂棠思索片刻,严肃地开口:“是的。” 沈陵宜只觉得自己这颗心陡然一沉,就像灌满了铅,沉甸甸地一直往下坠。有理有据的猜测是一回事,但是被她当场肯定这种猜测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用一种失魂落魄的语气问:“你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就被叶家在族谱上除名,他们觉得我是一个瞎炮,是整个叶家的耻辱。我的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我知道妈妈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痛苦……”聂棠缓缓道,“我记得你,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对着我和我妈不可一世的叶家人在面对你和你父亲的时候,就跟换了一张脸似的。我就想,如果我想要进入玄门,我就很需要你。” 她用一种很柔和的目光望着他,语气温和:“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糟糕的开始,如果你发现不了的话,我就把这件事一直埋在心底,但如果你问我,我就一定会坦诚地告诉你。因为我很喜欢你,不想隐瞒你任何事,也不想对你撒谎。”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耳边还有嗡嗡的耳鸣声,他只是想到,原来——原来她一开始就真的是在逗他玩,可他却当真了。 他竟然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我……你……”沈陵宜张了张嘴,却发觉嗓子干涩得厉害,“你怎么能这样?” ------题外话------ 大家七夕节快乐,今天也是甜甜的相思! 今天爆更完就暂时恢复日常四更了,本来以为回家休养能养很多存稿,我家狗却天天跟我撕逼,觉得我凭什么能上桌吃饭躺床睡觉而它不行,简直逆天,我这凭本事当的人,你有本事别当我的狗啊…… 第209章 淮大案 聂棠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轻声道:“但是后面相处下去,我就觉得,我是真的开始喜欢你。当然,你要是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也很正常,毕竟我已经有前科了。” 沈陵宜:“……” 沈陵宜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利用我是你说的,真心也是你说的,你都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总是出尔反尔?!” 沈陵宜又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要是换了你,你被人耍着玩了半天,你很开心吗?” 他现在不但觉得脸很肿,他的自尊心也很痛! 亏他还洋洋自得了这么久,弄半天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还不知道聂棠是不是打从心底觉得他很可笑! “我不跟你多说了,再说下去,我都会忍不住——”沈陵宜甩开她伸过来的手,“你放心,比赛归比赛,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对你公报私仇,但是别想我再给你好脸色看!” 聂棠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出神地看了很久,一直到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己的锅自己背,这没错了。 …… 黄鼠狼听见聂棠开门的动静,圆圆的耳朵抖了抖,又耸了耸鼻子,闻到了它喜欢的沈陵宜的味道,立刻颠颠地跑出房间,蹲在玄关迎接她。 结果…… 当它看见门外边就只有她一个人时,顿时失望得无以言表,仰起脖子朝她“咔咔咔咔咔”叫了几声。 聂棠听懂了,莞尔一笑:“我正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黄鼠狼动了动耳朵,觉得大概这个黑心人类又有事要求小黄帮忙了,它抬起一只毛乎乎的小爪,费力地伸到她的面前。 聂棠想了一想,不由更加想笑了,她立刻弯下腰,伸出手来。黄鼠狼立刻把它的小爪子放在她的手心上,拍了两下,表示:没问题,小黄保证给你把事办好! 聂棠笑道:“过两天我要去外地参加决赛,但是不能带你去,你乖乖在家里看家好不好?” “咔咔咔!”黄鼠狼立刻露出了四颗尖尖的小獠牙,朝她龇牙咧嘴的,原来放在她手里的小爪子也收了回来,用力拍打着地板,“咔咔咔咔咔!” “不是就不带你去,小白也得留在家里。”聂棠跟它讲道理,“这回的决赛有点麻烦,我分不开心思管你们。” 黄鼠狼气得炸成了一条毛茸茸的毛皮围脖,难道在她眼中,它是一只累赘吗?小黄才不是累赘,小黄能做很多事的!她才是战五渣的废材体质! “我跟沈陵宜吵架了,他现在气得都不想理我了。我还想办法把人给哄好。”她把它炸起来的背毛都给拍下去,又顺毛揉捏着,“你可别跟着一道闹别扭,乖哦。” “咔?”黄鼠狼顿时瞪大了一双黑豆般的圆眼睛:吵架了? 它用毛绒绒的小爪挠了挠自己的脖子,黄鼠狼真搞不懂这些人类,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吵架呢,有什么事就不能讲道理慢慢说吗? 聂棠又道:“虽然我可以抵赖,但是还是觉得,不要说谎比较好。就是小黄你也不喜欢我欺骗你吧?” 她思考问题一贯都很全面。在她到来之前,那个还不够成熟的“自己”其实还是做了很多痕迹很重的事情,就算她今日矢口否认,沈陵宜也相信了。可将来若是有心人想要搬弄是否,她还是得面临今日的局面。到时候,后果反而会比今日还要严重十倍。 与其留下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隐患,这倒还不如现在就坦坦荡荡地承认这个事实,反而显得更加真诚。 不破不立,既然最开始的时候就发生了错误,与其继续严严实实地捂着这个错误,今后还要为此提心吊胆,不断补救,还不如直接把这错误给翻出来,大大方方地摆在两人的面前。 本来就算他今天不问,她本来也是打算在过段时间就摊牌的。 她可是早就对他说过了,她有许多秘密,总有一天都会告诉他。原本是打算等玄门新秀大赛结束后再说清楚,现在看来,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被迫提前了。 聂棠这边并不觉得惊慌,她觉得自己离翻车现场还差着一段距离,总归还有挽回的机会。 可沈陵宜这边,他觉得自己已经气得快要自闭。 倒也不只是因为聂棠别有用心而生气。更多的是因为他一直以来自作多情,现在一回想起来,那简直都能组成一套笑话全集,光是想象一下自己当初那副得意洋洋、自我脑补得欢腾的嘴脸就觉得很呕。 他回到家里,正好姚老师也在,正在和他父亲商量决赛的事情。 姚老师摸着下巴道:“淮大碎尸案从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这案子简直都能算得上是一桩奇案,案情离奇,被害者死状离奇,偏偏后续什么线索都调查不出,整个案子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也难怪这回警方愿意跟我们玄门合作。” 其实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这种把尸体煮熟了还片成两千多片厚度差不多的肉片的手法,还真透着一股灵异事件的味道。 首先,也不说别的,根本就没这么大的锅可以煮下一个人的尸体,要做到这一步,首先就要先把尸体给肢解了。可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人体的骨骼脉络肌肉分布如此复杂,想要把尸体完全肢解到一小块一小块,不光要考验解剖技术,这一般罪犯都没这心理承受能力,来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后来在大规模搜索和排查下水道里流出的毛发和皮肤组织的定位来源后,警方终于把位置锁定在了淮州大学后门一条小街上的筒子楼里。 在搜查过整幢筒子楼三十多户人家,警方最后锁定了其中一家租户,并在现场找到了一只高压锅,那只高压锅有血液反应,里面还有残留的皮肤和血液组织,只是dna在经过炖煮之后已经化验不出来了,这下别说是刑侦警察,就连见惯血腥的法医都承受不住了! 第210章 到达现场 2更 沈正清笑道:“我看今年这届比赛的选手素质比较高,把决赛设置得困难一点也是好事,压力大,才有动力。” 姚老师还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比赛开始前,不是还有人搞了个猜测谁能夺冠的赌局吗?沈老师你参与了没有?” 沈正清爽朗地大笑:“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好跟小朋友一起玩,不过陵宜应该参加了。” 正巧他一转头,就看见沈陵宜开门进来,正弯腰在玄关换鞋,便顺口问了一句:“你今年压的谁夺冠?临川吗?” 沈陵宜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给绊住,立刻回答:“没有!我谁都没压!” 他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把全部筹码都压在聂棠身上了,当初多少人还说如果她初赛不第一个淘汰出局就直播吃翔,他也在心里嘲笑过那些倒霉蛋了。 “是吗?”沈正清疑惑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沈陵宜换上拖鞋,一手拎着包,一边悄悄地溜回楼上自己的房间。谁知道才刚踩上楼梯,就听见萧亦如的声音:“你回来得正好,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 沈陵宜垂头丧气地走进父母的起居间,他觉得他妈这个时候叫住他,肯定是想问他相亲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相亲,他都有种被惨烈拒绝后的心碎感。 果然,萧亦如开场的第一句话就是:“陶情说她对你还挺有好感的,想要再继续接触,你觉得怎么样?” 沈陵宜闷闷不乐地回答:“不怎么样。” “理由呢?” 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比较委婉的答案:“我真不喜欢她这一型。” “那你喜欢哪一型的?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女孩子,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 沈陵宜噎了一下,隔了好久才低低地回应了一句:“……嗯。” 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聂棠当初跟他表白就是别有居心,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他现在就是喜欢她了。 萧亦如瞪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想的?”她敲了敲桌子:“她妈妈是个演员,她自己又长成那样,以后还不得进娱乐圈。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想让我接受一个进娱乐圈的儿媳妇,那根本不可能!” 虽然说,那个圈子里也总有人是洁身自好的,可是光看周皓轩从那个圈子里换的那一茬又一茬的女朋友,她就觉得头秃。 “……妈,你是不是完全都不关注玄门的事情了?”沈陵宜一脸匪夷所思,“你去问问爸啊,你就问他聂棠最近在新秀大赛上是什么表现!” 再说了,就算她真进娱乐圈跟她妈一样用脸演戏,这也没什么吧,总不能一棒子把一整个圈子里的人都打死了。 更何况,她长得这么好看,用脸演戏也是凭本事的。这凭真本事演的戏,凭什么否定她? 萧亦如愣了一下:“……她今年也参加比赛了?” 这不能够吧,她从前都不知道他们玄门有这么一个小姑娘。要知道,玄门可是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失调,要是聂棠出身在正正经经的有玄门背景的家庭,再加上还有这么一张漂亮脸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估计她得每天都忙着相亲了吧? “参加了,还进决赛了——不对,你不是还跟我爸一起看了复赛的视频吗,难道你没发现聂棠参赛了?” 他还记得他爸还专门打电话来嘲笑他,还说萧亦如也看了。 萧亦如对这种比赛真是没兴趣,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自己的儿子突然翻船了:“……我忘记了。” 沈陵宜又道:“妈,你能不能别管我跟谁交往,跟谁谈恋爱啊?” “不能。”萧亦如无情地拒绝了,“当年我嫁给你爸的时候刚好二十三岁,你看看你现在都几岁了,要是不抓紧,以后就跟玄门那些万年打光棍的老男人一样滞销在家里,我的面子往哪搁?“ “你就是要面子是吧?”沈陵宜觉得他跟他妈之间果然有一道深深深的代沟,感情这种事又不是能追求面子的,“可以,我保证给你找回一个漂亮又有面子的。” “……”这儿子是她亲生的,要是她还看不出他到底意属于谁,那真是眼神不好,可是,萧亦如有点不太好启口,“就不能换一个吗?她这张脸太像她妈了,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她真心觉得,聂嫣然演过的那些角色给她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 聂棠最后还是决定提早一周去决赛现场。反正她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留在家里也收集不到什么可用的线索,倒不如干脆去淮州大学附近逛逛,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这次决赛的报道地点是在淮大南都酒店,住宿点也安排在那里。 南都酒店距离碎尸案事发的校区还不到一千米,周边属于繁华地段,酒店刚排上了五星级。 她看了一眼酒店介绍,就直接忽略过去。 她在租房网上找了很久,总算找了一个出租自家房子的房东,他的房子距离发生碎尸案的筒子楼很近,就是相邻的两栋楼。 在发生那幢骇人听闻的碎尸案后,案发地的那一层就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楼上楼下的租户都纷纷搬家,那一整幢筒子楼现在已经完全空置,别说有人去租那边的房子住了,就算这附近的楼房也在出租市场上无人问津,价格一跌再跌。 所以聂棠打电话给房东,说只想要租他家的房子时,他还很诧异很不解,但是送到门前的生意,他也不可能推出去,就答应带她去看房。 聂棠一下高铁,就感觉迎头就是一阵滚滚而来的热浪,刺眼的阳光暴晒在身上,就好像把人放置在烤箱里炙烤一般,她走一步,就感觉自己的鞋底就跟黏在了柏油马路上似的,抬脚都要费点力气。 房东跟她约好了,就在淮大正校门处等她,然后他们一起去看房子。 聂棠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房东,他正躲在树荫底下,拼命地往嘴里灌冰矿泉水,手上还抱着两个空瓶子。 聂棠撑开伞,径自走到房东面前,彬彬有礼道:“您好,我姓聂,您叫我小聂就行,我就是之前跟您联系,想要租房的那个人。” 房东那正往嘴里灌冰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然后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嗽之剧烈,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聂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个房东倒是很年轻,感觉也比她大不了太多,穿着大汗衫沙滩裤,脚踩一双洞洞鞋,感觉有点不修边幅。 “你——咳咳咳咳咳,你为什么……咳咳咳要来租房?”年轻的房东咳得满脸通红,连忙捂住嘴,“咳咳咳你就不能住酒店吗?” ------题外话------ 沈陵宜:快来哄我,你哄一下我就好了! 第211章 住在现场 3更 聂棠立刻秒懂:他是觉得她奇怪,但凡是知道淮大碎尸案的,对于这附近的房源唯恐避之不及,租了房子的就算损失租金也得搬,买了房子就没办法了,因为那件案子,现在这一带的房子都很难卖出去,就算跌价也没人愿意买。 她莞尔一笑:“因为我对那个案子很好奇啊,我是个……嗯,网络主播,就是要去这种发生过命案的地方直播,越恐怖越好。” 她这一套说辞还是很能说服人的。 房东顿时恍然大悟:他说呢,怎么会有人脑抽专门跑来租这里的房子,如果眼前这姑娘是个网络主播,那也能说得过去了。他以前还看过一个直播,里面的主播是哪里有闹鬼的传说,他就跑到哪里,还专门挑三更半夜的时间点,跑去那里玩碟仙笔仙四角接力等恐怖游戏。 他咳完了,呐呐道:“你胆子很大啊,就一点都不害怕的吗?” 聂棠笑了笑:“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我就是吃这口饭的,就算害怕了也得硬着头皮上。” “呃,这样啊……”房东突然掏出手机,“你在哪个平台开直播,房间号是多少?我也关注你一下,给你增加点人气呗。” 聂棠:“……” 她就随口说说的,哪有什么直播房间号啊。 她轻轻巧巧地转移话题:“哥,你知不知道,除了我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主播来这边做直播的,以前做过或者正在做的都行。” 那房东本来给她喊了一声“哥”,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轻了,走路还有点打飘,可是等他听完她下半句话,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有是有过,之前有个男的也过来租了个房子晚上去那幢筒子楼里冒险,不过后来没到租期就搬走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别问了。” 聂坦察言观色,觉得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 她嗯了一声,就安安静静地跟着房东走。他们从学校外围绕到了后门的那条路上,果然,原本应当十分热闹的地方,现在冷清得可以,走了五分钟,路上都看不到一个路人。 纵然这也跟淮大现在还在放暑假,绝大多数学生都回家有关系,但估计还是因为那件碎尸案造成的遗留性影响。 他们走进了一个老式的小区,那小区比较小,里面就只有四幢楼房,挨挨挤挤在一块,看上去非常逼仄。 聂棠看到这楼房间的布局,微一挑眉,这四幢筒子楼跟外围的旧铁门形成了一个非常怪异的排列,尤其是中间那幢,外墙面被泼上红漆的那一栋楼,说得不好听点,正是呈现出“万箭穿心”之势。 聂棠忍不住盯着那幢楼看,房东见她一直往那边看,就给她介绍说:“那幢楼,就是发生了案子的那栋,你没事最好别跑进去,尤其是晚上,直播是很重要,但还是性命要紧啊。” 聂棠收回眼神,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 房东先带她上楼去看房子,他的房子就是简单装修,白墙白地砖,连窗帘都没有。因为是老房子,洗手间特别的窄小,刚好够一个人在里面冲个澡。客厅和厨房还有餐厅都在一起,主卧倒是大一些,摆着一张双人床,再加一个衣柜和电视机柜,就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房东看了看她背在肩上的双肩背包,嘀咕了句“怎么就这么点东西”。他清了清嗓子,说:“这张床是之前的房客留下来的,那件事之后,那个房客就搬走了,里面的家具一样都没要。我看你住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如果随便凑合的话,就继续用这张床好了。” 聂棠点点头:“好的。” “你一个人要是懒得做饭——说实话,上一任房客,他不怎么做饭的,我估计那些调料什么的都不能用了。这边走出小区大门,沿着淮大的围墙往北走,有很多小店,你可以去那边吃。要是你能借到淮大食堂的饭卡,你也可以去吃食堂,就是现在是暑假菜比较少。”房东拉拉杂杂给她介绍了一堆,最后问,“你准备租房吗?” 聂棠很爽快:“我需要租一个月,今天就入住。” 她之前在网上也查过,许多出租房源都是至少要三个月起租的,租三个月付一个月押金。可是这边的房子都很难租出去了,她就是想要租一个月应该也可以。 聂棠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租一个月,再付一个月押金。” 房东搓搓手,再看看她的脸,忽然问:“你这么拼,打算在这里直播一个月这么久?” 聂棠笑道:“并不是,只是如果我租一个月都不到,对您来说也很麻烦吧。”现在离决赛正式开始还有整整七天,决赛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她也不清楚,但是肯定不需要一个月这么久。 “好吧,这房子我就租给你,但我现在没带合同——老实说,我本来以为你来这边看了房子就不会想要租房了。那等我回去就把合同样本给你发过去,你看看,要是觉得可以,我再把合同送过来给你签字。” 聂棠点点头:“好,那就麻烦您了。” 房东把房子的大门钥匙都交给她,正要出门,又回头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在哪个平台直播的,真不能告诉我?” …… 聂棠送走了房东,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扫把畚箕拖把抹布翻出来,把屋子稍微打扫了一圈,然后背着包出门了。 现代社会有许多比古代方便的地方,比如物资就很丰富,去一趟超市,就能把需要的日用品全部买齐。她还买了两套床单被套,一张薄薄的凉被。 当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正好在楼道口被人给堵住了路。她很好脾气地等在对方身后,等人走上楼了再过。 那是一对母子。母亲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手上拎着一大包蔬菜,嘴里一直数落着自己的儿子,一刻都没停歇。而那个男孩大概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校服松松垮垮地坠在他的身上,两只裤腿一高一低缠在腿上,在校服下摆的空白处还画了好几只小猪佩奇。 男孩不耐烦听母亲唠叨,听一句骂便顶回去一句,于是那中年妇女就更气了,直接停下脚步专心致志地数落他,把他从头数落到脚,就连校服上的用马克笔画的小猪佩奇都不放过。 “好端端的校服,干干净净的不好吗?非要在上面画什么画,还画得这么丑。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你看看你期末考试才考了几分,你这点分数以后还能考什么高中?考不上好的高中就别想考进好大学——你到底听没听我在说话?” 那男孩被数落得烦了,直接大声说:“妈,能不能回家再说,你把人家的路给挡了!” 聂棠只觉得有点好笑,同时还庆幸聂嫣然不唠叨,就算她微积分挂科,她也就最多嘲讽两句别是将来连大学毕业证书都拿不到,甚至她突然学会画符接触玄门这种比较奇怪的事,她都没怎么追究过。 第212章 友谊的小船 4更 那中年妇女转过头,正看见被他们堵在楼梯底下的聂棠,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一笑:“呦,你是新搬来的吧?” 聂棠也笑着点点头。 这对母子正住在她租的房子的楼下,当她拐弯走上楼梯,还能听见那对母子的对话。 “林杰,你以后别跟刚才那女的多接触,听到没有?” “凭什么啊?” “就凭她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聂棠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微微一哂。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好也看脸,坏也看脸。 她把两套床单都过了过水,绞干,然后拿去顶楼晾晒。房东把屋子的格局修改过了,原本是阳台的地方隔了一个小房间出来,想要晾晒东西都得去顶楼平台。 她顶着大太阳爬楼梯,越是楼层高,就越加闷热,顶楼的走道里就跟蒸笼似的,等到她打开平台的小铁门,才觉得有股小风。 “你是新搬进来的?”顶楼已经有人了,那是一个******的女生,她站在有顶篷遮蔽的地方,面前摆着画架,手上拿着一个满是涂料的颜料盘,她从自己自己的画作上稍微抬起头,分给了她一个眼神,“我从前都没见过你。” 聂棠把床单被套铺开,晾在晒衣杆上,又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珠:“嗯,我是新搬进来的。” “搬来做什么?”那女生撇了撇嘴角,“有点智商的只会往外搬,哪有搬进来的?” 聂棠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一个网络主播啊,我就是冲着地方来的。” 女生又重新低下头,继续在画纸上涂涂抹抹,她还低声嘀咕了一句。她说话声音虽然轻,但聂棠还是听清了:“脑子有病吧。” 她这行为,在正常人眼里,的确算是病得不轻。就是房子里死过人的,一般租客都不愿意租,更不用说是这里发生的还是碎尸案,那个被害人还被切成了2000多片。 聂棠主动开口跟她搭话:“那你为什么不搬走?” “这里租金便宜,我租得起。”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显然觉得,这终于抓住了一个人能多抱怨几句,便皱眉道,“这一幢楼,大部分人都搬走了,毕竟从这幢楼,到那边——” 她指了指那幢发生过碎尸案的筒子楼:“太近了,最近的那户人家从家里捅一根晾衣杆过去,就能碰到对面的窗子。要是心脏不够强,真的住不下去。” 聂棠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死过人的房子可多得很。” 画画的女生顿时吃惊地望着她,显然是没想到她长得娇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彪悍:“你刚才说你是个网络主播是吧?” “没错,我是专门报道灵异事件的主播。” 女生用油画笔支着下巴,朝她摇了摇头:“跟你说句实话,你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主播……” 她说了一半,突然又欲言又止。聂棠顺势接上:“……也不是最后一个主播,难道前面那位同行的效益不够好吗?” 女生顿时被她被逗笑了,她笑完之后,又有些忧心忡忡:“效益应该是挺好的,但是——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玩微博吗?我记得上一次那个来这里直播的人叫ivy从容,你自己去微博搜一下就能找到。” 聂棠向来都是行动派,当场就打开微博搜那个叫ivy从容的直播。她很快就搜到了,对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粉丝数量逼近一百万。他前几天还在做关于鬼屋的直播主题,自拍照看,这个叫从容的主播还是长得有点帅气的青年。 她很快翻到他之前的旧微博,说得就是他夜游碎尸案那幢筒子楼的直播,但是底下有许多评论非常奇怪,很多网友在底下问他现在什么情况,需不需要他们帮忙报警,类似的评论一直刷了几千条,那位博主才在五个多小时后回复了一句:谢谢大家,我很好。 可见,这五个小时中间,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了。 可惜那是直播,而非录播,也没有人截图或者录视频下来,时隔三个月之久,她现在也没办法去了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正在画画的女生,若有所思。从这个女生语焉不详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很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就跟房东一样,明明知道,但就是不愿意说。 可不愿意说,也是人之常情。 但凡是个正常人,总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兴奋,恨不得广而告之。 聂棠放下手机,笑道:“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我先回去冲个澡,等下再来收东西。” 她考虑一下,还真的注册了一个直播间,打算跟之前那个男主播一样来个直播。既然知情的人都不愿意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她干脆也把那个男主播走过的路再复制一遍,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床单被套都还没干,她也没法午睡,只能坐在椅子上,研究怎么开直播。 之前的初赛就是采用全程直播这种方式,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专人跟拍,有时候还会跟她互动,可是现在就得靠她一个人了。 她注册好直播间,正打算再研究一下功能,突然看见徐临川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你决赛准备得怎么样了?资料够不够?” 聂棠看着这行字,突然就笑了:徐临川来问她决赛准备得怎么样,这属于刺探敌情,纯属正常,可是现在他来问她资料够不够,那就一点都不正常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跟徐临川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敌人”,但是肯定得算对手,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他们的关系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尴尬。毕竟,谁不想得第一,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只是嘴上说说。 于是她问:“你的资料都是从哪里来的?” 徐临川立刻就给她发了一长串省略号,在发完省略号后,又问:“你到底要不要知道?” 聂棠笑眯眯地回复:“无所谓呢,反正我已经在自己想办法了。” 报刊杂志还有网络上都找不到额外的线索,那就到现场慢慢找,虽然信息量大且杂,但总归是有一个收拢分析的过程。 “……你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聂棠继续回复:“我去现场了啊,看资料能比直接去现场更直观吗?” 徐临川那边就再没有回复了。 隔了一个多小时,他竟然又给她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他的声音充满了对她的敬佩和不解:“聂棠啊,你真是太牛了,你竟然还去了现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聂棠笑着回答:“这不是应该的吗?你觉得光看着几张图片,还有冷冰冰的文字,能跟住在现场的感受一样吗?” 要不是那幢发生命案的筒子楼都已经被搬空了,她还想直接住进去更近距离体验一下呢。 徐临川唏嘘道:“说得也对,连你都这么认真,我怎么能输给你?我打算过两天也过来跟你汇合。” 聂棠微微一挑眉:“你过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徐临川本来就觉得她这人挺邪乎的,非常有神棍的潜质,现在看来,她简直是太有心计了,竟然还套他的话! 可是,他是这样容易被套话的人吗?他能出卖自己的兄弟吗? 他当然能! 第213章 扭曲的人影 5更 “怎么可能就我一个人,你也是知道我的,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给你提供什么资料呢,我巴不得你到了比赛那天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线索都没有。”徐临川哼唧一声,把沈陵宜给卖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有资格参加比赛了啊,你这么年轻,明年再来过也行啊!” 聂棠笑了一声:“可是我并不想明年再参赛了,这可怎么办?” 徐临川:“……所以,你这是正式跟我宣战了?” 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从来都没把你当成我的对手。” 徐临川怒了:听听,这是什么话,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根本不配的意思吗? 他挂了电话,就去跟沈陵宜告状:“聂棠还真的去现场了,她居然还住到案发地那边去了,她怎么就这么有心计,一声不吭自己去调查了,一个人吃独食有意思吗?” 沈陵宜:“……好的,我知道了,这没你什么事了。” 徐临川:“……” 看看,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 …… 聂棠休息了一会儿,冲个了个温水澡,又把衣服给洗了,拿去顶楼去晒。 她在附近超市买的床品质量一般,就是最普通的纯棉床单被套,跟家里的高支长绒棉光的手感都差了许多。聂嫣然对生活的品质要求很高,家里的东西品味都很好,就连给她买的衣服,许多都是牌子很好又很百搭的基础款。 她再次爬上顶楼的时候,那个画画的戴眼镜女生已经离开了,她的画架还在摆在原地,画纸的油画颜料还未完全风干。 她走到画架前,小心翼翼地翻起架在画架背面的画册来看。她不懂油画,但是艺术这种东西都是古今共通的,画得好与不好,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可是,她却根本看不出她画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杂乱而斑驳的色块,扭曲而粗糙的线条,刺眼而奇怪的配色…… 她一页又一页地翻看下去,终于在翻倒其中一张的时候停住了。那张油画并没有画完,底下炭笔打的线稿都还清晰地露在外面。 她看到一个四肢比例十分奇特的男人站在一幢外墙上染着红漆的筒子楼下。红漆宛若鲜血般刺眼,在灰蒙蒙的墙面上渲染出十分诡异的形状,那个男人没有脸,双手托在脸颊边上,不知为何,就让人想起他面目扭曲地呼喊。 他的脚边有一小截影子,跟那个男人的身高比例相比,这影子实在是太短了,但又特别的强壮,伸着两条粗壮的手臂。 聂棠又拿出手机,给这张油画拍了一张照,很快就把画册给复原,重新放回画架后面的布袋里。 当她做完这些,又站在晾衣杆后面认认真真地把她刚换下来的衣服挂上去的时候,天台的门又被人推开了。她原本以后是那个画画的女生回来了,结果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踩着一双拖鞋,无精打采地动手去收衣杆上的衣服。 对方并没有发现她,可聂棠忍不住出声道:“这位……这位先生,你拿错衣服了。” 她指着对方手里抱着的那一大堆衣服,这衣服里面,正露出了一件酒红色的蕾丝内衣。 “嗯?什么?”那人本来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突然有人跟他说话,立刻敏感地四下张望。当他看到聂棠的时候,顿时一愣,又有点迟钝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聂棠把衣服晾好,摸了摸之前晒在楼上的床单和被套,竟已经干了,摸起来还有点硬邦邦。她微笑道:“是的,我在跟您说话。我想说的是,您收错衣服了。” “什么?我收错衣服了?”那男人年轻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没有错啊,这都是我的衣服。” “是吗?”聂棠很淡定地问,“那……那件酒红色的内衣也是您的吗?” 陌生青年低下头,直接陷入了沉默:“……” 其实,大家都在顶楼的天台上晒衣服,好几家衣服都混在一起晒,就算拿错也不算什么。只不过——他突然脸上爆红,他的那一堆t恤长裤里面竟然混进了一件蕾丝内衣。他的手抖了抖,从自己手上抱着的衣服里拉出了一根带子,飞快地甩回了晾衣杆上。 他又再次抬起头看着聂棠,第一眼的时候还没看仔细,只是觉得这邻居似乎长得很不错,但是现在再一看,顿时愣住了:“我不是变态,真的,不是故意去拿别人的内衣,我就是——唉,你是新搬来的吗?” 聂棠把两套床单被套都简单地叠好,抱在手上,微笑道:“是啊,我是新搬来的。” 青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那你可要注意安全啊。之前那桩碎尸案的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抓到。” 聂棠很自然地接上话茬:“还没抓到吗?这不应该吧,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会到现在都没破案。” “要是破案了,你也该在新闻上看到了。”青年叹息道,“那件案子发生之前,这边的房子都是很好出租,还要隔成好几个单间分租出去,现在就冷冷清清,大家可都不愿意住在命案发生的地方了。” 聂棠说:“这边租金低,租房的话实在是很适合,再说,就算边上曾经发生过命案,又不代表这命案还会发生——” “那个凶手可不是一般的凶残,现在又抓不到人,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二次作案?说不定他就是个到处流窜的连环杀手。”青年打断她,“你大概不知道这凶手到底凶残成什么样吧,我也是听这里的片警闲聊说起的,他们说,这个凶手可是把死者的肢体都一截截切开来,放进高压锅里煮熟了,头发用酸性物质腐蚀了冲进下水道,最后还把煮熟的肉给片了下来,有整整两千多片。” 原先在新闻上就简单地说了,凶案的凶手把被害者碎尸了,根本没有这个青年形容这么仔细,还精确到用什么工具。 聂棠很诧异:“高压锅就只有这么点大吧?”她比了一个锅子的大小形状。 第214章 游戏时间 1更 “可不是,你想想看,要切块放进高压锅煮,那得切多少块?就算是杀猪杀了几十年的屠夫,也做不到这么精细吧?” 的确如此,聂棠想道,人体的有这么多骨骼和静脉,构造复杂,要把人体切成这么多块,可不是仅仅力气大就能做到的,而是要对人体的构造非常了解,起码知道要从哪里下刀比较准确。 那青年就住在五楼顶楼,下了天台就掏出钥匙来开门,他还顺口问了一句:“我就住这里,503室,我叫宋韵,你住在几楼?” “我?我住在303室。” “你住在三楼啊……”宋韵沉吟了片刻,又提醒道,“那你可要小心一点,那层楼有户人家比较那啥。” …… 聂棠打算今晚就去隔壁那幢出事的筒子楼看看。 她把新注册好的直播间改成了恐怖故事直播,甚至还打算模仿那位用户名为ivy从容的男主播的风格,在开场时先玩两个惊悚游戏热热场,然后再进入重点环节。 对于究竟要挑哪个游戏,她倒是在网络上搜索了好一会儿。毕竟她不像那位ivy从容还有自己的团队,她就只有一个人,而很多灵异游戏都是需要多人配合的。 最终,她选择了招魂游戏。 这个游戏的流程相当简单,所有的道具就只有一碗清水一根筷子,正适合她一个人玩。毕竟要换成别的,她就只有一个人一双手,怎么都折腾不起来啊。 夜晚十一点半。准点。 聂棠打开手机直播软件,把手机挂在了脖子上,然后把周边的环境拍摄了一遍。她的背后正是离距离那个发生碎尸命案的老小区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正因为这桩命案,周边的民众都有些人心惶惶,到了八点之后如非必要,就很少有人还在外面走。 聂棠走到了十字路口边上,对着手机摄像头道:“大家好,欢迎有缘人来到这里,这个房间名叫恐怖故事直播间。” 此刻夜深人静,她就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对着个手机自言自语,像个傻瓜。 她原来的声音十分轻柔,现在配合等下要做的事情,刻意压得低沉:“首先,这个直播间是今天新开的,能够进来观看直播的人,就是有缘人。废话不多说,我们就直接开始今天的直播吧。” 她本来觉得,她就只是要走一个跟上次那个男主播一模一样的流程,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能让那个学画的女生和房东连提都不愿意提起,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会有人来看她的直播。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句话,直播间里突然涌进了五六个人。当然那五六个观众也并没有跟她互动的打算,而是默默地挂在上面看她直播。 聂棠有点意外,停顿了片刻就开口道:“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有名的游戏热热身吧,这个游戏对于灵异爱好者来说,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对,就是招魂游戏。” “我为什么要玩招魂游戏呢?当然不是因为我身边没有同伴,没有人配合。而是因为——”聂棠对着手机摄像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淮大碎尸案的凶手还没有被缉拿归案,我想问问那位被害者,到底是谁杀死了他。” 她对着手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起风了。白日里灼热的太阳把地面晒得火热,现在一起夜风,地面上久久不散的暑气似乎一下子被吹散了许多。 聂棠依旧表情淡漠,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端着一碗清水。她用一种机械的语调继续往下说:“为了防止有人还没听说过招魂游戏,我先把游戏规则重申一遍。招魂游戏一共有三要素,第一,必须在靠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刻站在十字路口边;第二,手上捧着清水,并且默念想要见到的人的名字;第三,在默念完九十九遍名字后,把一根筷子放进碗里,如果筷子能在清水中直立起来,那就说明游戏成功。” 她在说完游戏规则后,又瞥了一眼观看人数,非常令人震惊的是,现在守在她的直播间里观看的观众已经达到了近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匿名观众。 这一点,就十分的不正常。 就算她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直播平台,也知道,她这个今天新开的直播间可能会有寥寥几人不小心点进来,但是绝对不可能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观众。而就在这一刻,观众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一下子突破了一百。 终于有一个匿名用户开始跟她交流:“主播,你真的觉得这个游戏能让你跟死者交流吗?” 聂棠微微一笑,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的确是打算召唤他,因为我想问问他,到底是谁把他给分尸了,据我所知,死者的死状非常凄惨。但是,我并不认为这个游戏会成功。我觉得这种游戏本身就是无稽之谈” 她回答完这个问题,直播间又沉寂了下去,只有观看的人数还在不断变化。 聂棠语气轻松地说:“我们这就开始了。” 那名在碎尸案中被杀死的被害者名叫余艾青,是淮大成人教育学院哲学专业的学生。新闻报道里倒是还写了他的老师和同学对他的评价,大家都说他老实本分,待人彬彬有礼,就是比较孤僻不合群。 余艾青的父母已经过世,他平时并不怎么同亲戚走动。为了方便学习,他在淮大后门的老小区租了一间房子,平日基本三点一线,学校,打工的公司,还有家里。 所以当他被杀害后,也没有人报过失踪,一直等到附近的清洁工找到了他的一根手指骨,报给警方,才知道他竟然被人给杀害了,而被害地点居然还在他租的临时住所,作案工具还就是他再出租房里现成的。 聂棠开始默念“余艾青”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每念一遍,就觉得周围的温度就下降一点,明明还在三伏天,她渐渐开始感到一点凉意。 于是她停下来,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冷,但是不应该啊,我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晚间的气温都还有三十多度。” 她话音刚落,突然看见一个观众用加粗加大的红色黑体字发来了一段话:“不管你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玩这个游戏,赶紧停止!现在就停止!立刻回家!不要再玩下去了!” 那个人一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那些感叹也是加粗加大号的字体,几乎都要从屏幕中呼之欲出了。 第215章 警示 2更 聂棠对此视若无睹,甚至还对着手机摄像头笑了一下:“不知不觉,我的直播间里竟然有五百多的观看人数了,但是好像没有人愿意跟我互动,难道是我直播的节奏把握得不够好吗?如果大家觉得我的节目不错,何不给我一些鼓励,给我刷一波礼物?” 那个加粗的红色黑体字还在刷屏:“不管是招魂游戏,又或者是四角接力,都不是让人用来取乐玩笑的!对鬼神没有敬畏之心,你一定会受到惩罚的!赶快停下这作死的行为,立刻马上!” 聂棠微微一挑眉,终于确定自己的直播间是不正常的了。她记得当时参加玄门新秀大赛的初赛时,每时每刻都有人刷屏,还有很多人会排队刷“聂棠你今天也还是这么好看”。 可是到现在,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对她的长相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个不断用血淋淋的黑体字劝她不要作死的。 她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可能默念的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并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那我就稍微大声一点吧。” 于是,她真的字正腔圆开始念“余艾青”的名字,每念一遍,那个匿名的用红色黑体字警告她的观众就再刷一遍警告,到了后来,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住她,于是留下了一段话就跑了。 ——“最后奉劝主播,不要再做这种不尊重神佛的事情,不然你一定会遭受报复的。” 聂棠看着那行字,轻轻笑了一声,带点不以为然的语气:“刚才这位说我会被报复,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就只是开个直播罢了。好了,我现在已经念完九十九遍名字了,接下来就要进行下一步,各位观看我直播的观众们,就没有要给我打赏的吗?” 这一回,她刚说完,直播间里一直不发声的观众突然冒出头开始给她打赏,游艇和别墅一个个刷出来,很快就让她的直播间人气开始往上不断攀升,甚至还吸引那些还在熬夜的观众们点了进来。 这些观众很明显就正常得多,一看见聂棠正对着摄像头面带笑意,顿时都惊了:“天啊,我开始还觉得奇怪,这个新人主播怎么突然排名上升得这么快,原来长成这个样子!” “老天鹅,小姐姐也长得太好看了吧,我刚从隔壁过来,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锥子脸欧式双眼皮,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突然感觉一股清流,被洗了眼睛!” “小姐姐长得很眼熟,大概我们在梦中见过吧?” 聂棠一看有人开始觉得她眼熟了,立刻就手机摄像头调整了位置,对准了她手上那只盛满清水的碗。她先把自己今晚准备做的事又简单重复了一遍,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是游戏的最后一步了,现在我把筷子放进碗里,如果这根筷子能在清水中直立,那就说明我成功了。” 她弯腰,把手机放在搁在脚边的背包上,让它能够清晰地拍摄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然后,她就在摄像头的拍摄下,捧起那碗清水,把筷子放进了水中—— 就在放下筷子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一股气流穿过她的周身,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她松开手,那根筷子就势要往下倒,可是很快的,就跟发生了灵异事件一样,那筷子又慢慢地站直了,稳稳地立在清水中。 聂棠拿起手机,给了这跟同碗底九十度垂直的筷子一个特写:“现在我可以说,游戏是有可能成功的,看,现在筷子真的直立了起来。但至于它为何会成功……嗯,我得再琢磨琢磨。” 她没有去看直播间,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那碗清水,筷子直立在水中,水面很平缓,偶尔会有一丝水波荡漾。她还是很平静,似乎如此奇异之事发生在眼前,也并不觉得有哪里恐怖。 可是整个直播间如同水滴进入滚烫的油锅,直接炸开了。 一时间,各种评论开始刷屏,还有一些观众被这个直播间如同火箭一般不断上升的人气给吸引进来,还不知道前情提要,于是不停地在问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新人听见老人的解释之后,又吓得半死,也一道加入刷屏的行列。 聂棠把手机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低声说:“既然我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那么我将要进行下一步,夜访碎尸凶案发生的现场。因为我是一个人做直播的,没有人帮我拿手机跟拍,所以我没有办法一直出现在镜头来跟大家互动。” 其实她是害怕自己被人给认出来。虽说聂嫣然就只是一位三线女演员,可架不住她这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跟母亲长得很像的她要是被人给认出来,那可就得上热搜了。 聂棠介绍完自己的情况,突然语气轻柔地低唤了一句:“余艾青余先生,你现在在我身边吗?” 她这一句话,直接把直播间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无比鼎沸的高氵朝。 一时间,整个直播间里刷礼物的,刷评论的,用眼睛根本看都看不过来。不少人在瑟瑟发抖:“我好害怕怎么办,这大半夜的,我不睡觉,为什么要跑进来看恐怖故事直播啊……” “就算主播如此美貌,也拯救不了我这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心。” “让你手贱,让你一时好奇点进来,现在你根本害怕得不敢睡觉,这就满意了吧!” “为什么那根筷子会垂直立在碗里啊啊啊啊,这是假的,是特效吧,要不就是筷子的一头拴着一根线,不然为什么会立得这么直!” “完了完了,今晚肯定不用睡了!” 聂棠微微一笑,又道:“余先生,如果你已经到了,至少也要知会我一声,接下来,我打算帮你追查出杀死你的凶手。“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一双有点冰凉的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很磁性的男中音在她耳边低笑道:“就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来赴约了。” 第216章 奇怪的人 3更 聂棠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有人悄悄接近自己,她竟然都没有发觉?! 同时,直播间的众人也听见突然有人说话了。就在她呼唤余艾青之后,突然有人说话了!大家简直都要疯了! 这大半夜的,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看这种恐惧惊悚的直播节目啊!好好地睡觉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自己虐待自己,自己吓唬自己? 而且看都看了,现在看了一半不看下去,今晚怎么可能还能睡得着觉! 虽然说……就算今晚真的还能有时间睡觉,应该也是很难睡着了。 聂棠不慌不忙地一翻手腕,手上已经捏着一张符篆,正要把它给引燃。 可她的手腕又被人从身后轻轻握住,那人还得寸进尺地顺着她的手腕一直摸到了她的指尖,扣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手指细长,指甲的形状优美,指关节也并不如普通男人一般粗大,这一双手漂亮得就跟精致的工艺品似的。 “动粗实非淑女所为。”那人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松开了捂住她双眼的另一只手,微微倾下身朝她调皮地一眨眼,“鄙人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可否?” 聂棠睁开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那人也一直面带微笑,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打量。 突然,聂棠打开了手腕上挂着的小手电,对着他的眼睛扫了一下,他突然被强光照着眼睛,忍不住抬起手遮挡了一下,还闭了闭眼。聂棠又用手电在他的脚边一扫,让直播间里的观众能够看见他脚边拖得长长的影子。 “我刚才用手电照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先生的瞳孔,发现他的瞳孔因为感光能够缩放,同时,他也有影子。”聂棠淡定地开口,“所以至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此人不是鬼魂,第二,此人不是僵尸之类已经失去生气的怪物。所以说,这真的只是一个三更半夜不睡觉喜欢在街上闲逛的路人甲。大家不要害怕。” 直播间飞快的刷屏在停顿了片刻后,又再次刷得飞起,只是这一回,都是被聂棠的骚操作给震惊了。 “卧槽,这个主播好淡定,要是这三更半夜突然有人出现在我身后,我肯定会被吓死的!” “因为是活人,所以瞳孔在碰到光源后会有变化,而且还注意到影子,emmmm……这是个很科学的恐怖直播没有错了。” “这主播是吃什么长大的,从小就只吃鸡鸭牛羊的胆长大的吗?所以胆子特别大?” “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情节?我才不相信这么恐怖的地方,一个女人敢在三更半夜的时候独身前往。我看这就是节目效果吧?” “同上,我也觉得这是节目效果,而且大家难道没发现,这个小哥哥也长得很好看?” 那个被指责说给聂棠配戏的男人被手电强光照了一下,有一瞬间眼前就是一片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的确如直播间观众所说的那样,长得很好,眉眼柔和清淡,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让人惊艳,可是越看却越觉得他好看、耐看。尤其是,他还穿着款式古典的单薄长衫,一头长长的黑发就像古代人一样用玉簪绾了起来,就好像穿过时光洪流走来的贵族公子。 他揉了揉眼睛,擦去了眼睛在受到光线刺激后沁出的生理泪水,抱怨道:“我看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会害怕,才好心过来陪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依照聂棠的眼光来看,他那身长衫根本就是不伦不类,虽说现在天气闷热,真的像姚晴上回一样穿着一整套完整的汉服肯定是不现实。但是对于她一个刚从古代过来的人来说,那个人就像穿着一件寝衣在外面乱跑,还有梳发的手法也实在太简陋了,不过这人倒是长得挺好。 聂棠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怪物:“可是我并不需要你陪。” 那个男人微微笑道:“你不是要去那幢死了人的楼里探险吗?多一个人陪着难道不好?” 她真心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人陪。 但是对方那仿佛跟她很熟的态度,还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再说,磨蹭了这么久,她一看时间,正好十二点,如果要照搬之前那位ivy从容的男主播的直播流程,她必须要有下一步行动了。 聂棠也不跟他争辩,直接朝着那幢出了碎尸案的筒子楼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对直播间的观众介绍:“我现在要进入碎尸案的案发地了,正在刚过十二点,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稀薄的时刻,虽然我不知道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现在心情非常平静。” 聂棠没有去关注直播间的评论风向是什么,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来当女主播的。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之前被她气走的那个匿名观众又回来了,还是之前那熟悉的加大加粗的红色黑体字,语气还是那个味道:“你今晚已经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现在应该立刻回家去!不要再继续作死了!你根本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聂棠没看到评论,可是不代表直播间的观众们会看不到。立刻就有人质问了:“你口口声声说主播在作死,但是你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吧,难道张口一说,人家就要听你的吗?” “……别说,我现在心里都是毛毛的,不管刚才出现的那位帅哥是人还是什么不知名生物,是不是主播早就安排好的剧情,我还是觉得很怕,要是我的话,我就听那位红字君的话回家去了。” “既然都出来当主播了,总是要有职业道德吧,来都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这句来都来了可真经典,敢情不是你自己在现场,自己是安全的,就可以不管别人死活了吗?” “可不是,这年头说不定什么都能与时俱进地上网了呢?它们还能通过网线爬过来找你哦。” 聂棠没去关注已经爆炸的直播间,可不代表那个跟着她走进筒子楼的男人没有关注,他一边走一边找她正在做直播的网站——反正流量比较大的直播网站就那么两三家,而凌晨还在直播的主播也数量不多,再加上还有她的高人气加持,他很快就找到了。 聂棠突然听见那青年在她身边说了一句:“因为我有影子就判断我不是鬼怪?这是不是太潦草了?” 第217章 影子的变化 4更 聂棠本来不想搭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但是突然听见这么一句,立刻警惕地停住了脚步。 青年笑眯眯指着自己拖曳在脚边的影子,头顶的路灯光昏黄暗淡地照射下来,把他的影子拉成模糊不清的一道阴影。 聂棠转过头,注视着他脚边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见他的影子晃动了一下,抬起了双臂,做了个举重一般的动作。可这影子晃动的速度实在太快,稍纵即逝,她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清了。 青年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影子,漂亮的手指在夜色中划动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然后,他脚边拖曳着的影子突然短了一截,变得又短又粗。 聂棠:“……?!”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操作! 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看,我的影子变了哦。现在,你准备怎么解释这个现象?” 原本已经稍稍平静下来的直播间再次炸锅了。 晚上不睡觉却手贱点进来看恐怖直播的观众:“……卧槽!” “这到底是人是鬼,别是男狐狸精吧,要不就是男艳鬼!” “我刚刚把空调给关了,我感觉背后正升起一股寒意,不开空调都起鸡皮疙瘩……” “刚才是谁说这是剧情安排的?赶紧站出来,我绝对不会打死你!” “主播,你还是快点跑吧,这小哥哥肯定不是人!” 聂棠看了一眼飞起的评论,语气十分镇定地安慰大家:“大家先放宽心,如果这位——” 她朝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青年立刻配合地接上话茬:“我叫叶渐离。” 聂棠点点头,又继续说:“如果这位叶先生想要对我不利,早在刚开始就攻击我了,我想他现在的举动就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大家请勿惊慌。” 观众们:……不是,这种玩笑,那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主播姑娘,你就直说吧,从小到大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叶渐离还轻笑了一声:“叶先生实在是太生疏了,不如就直接叫我名字吧,这样还显得亲热一点。” 聂棠皱着眉,又看了他一眼,抬脚直接走进了筒子楼。这老小区里的楼房最高就只有五楼,每一层都有四户,楼道里的感应灯都已经坏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只有打开手电筒来照明。 她虽然对叶渐离的存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实际上却一直很警惕,只要他有异常的举动,她就打算先下手为强。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读出了她隐晦的警惕,竟然还主动走在了她的前面,表示:“还是让我先来探路吧,要是等下遇到了危险,你就先跑,我会帮你拖延时间的。” 聂棠嘴角微微一抽搐,平静地回答:“不,还是你先跑吧,反正我也跑不快。” 叶渐离之前开玩笑一般把自己的影子给截短了,现在他走在聂棠前面,被身后的手电光照着楼梯,他的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他们每走一步,直播间那位红字君就刷屏一条评论:“不要再往上走了,对鬼神没有任何敬畏之心,亵渎鬼神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年轻,为什么不珍稀生命?!” …… 聂棠扫了一眼评论,又看到那熟悉的红色加粗的字体,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位匿名观众,虽然很感谢你的关心,但请你不要再刷屏了,你这样会影响到其他观众观看直播的体验。” 大概是叶渐离的影子又正常了,之前那些观众也渐渐恢复好情绪,甚至还觉得,既然连主播跟人家面对面都不怕呢,他们还有什么好怕?这真要出事了,他们也可以直接帮忙报警啊! 而现在听见聂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瑟瑟发抖又不忍心点退出的观众们顿时还觉得有点好笑:“我觉得这位主播的画风特别的清奇,关注点都是在偏移,我就是喜欢这种画风清奇的主播,一点都不像外面那种妖艳贱货!” “楼上的一定是刚进来没多久,没看到最开始主播露脸那段,明明她长得比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要妖艳得多(非贬义)……” “楼上有谁截图了吗?我想看着小姐姐的照片舔屏。” “卧槽,你们到底有没有神经啊,这是恐怖直播间,又不主打卖脸,能不能安静点继续看下去,我这一整颗心都被吊起来了!” 这个时候,聂棠也踏上了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因为楼道上堆放了不少杂物,他们有时候还得侧过身小心翼翼地走过。从一楼到二楼,家家户户都是铁将军把门,铁门上蒙尘已久,偶尔还有一两户人家还没有把门上的鲜红福字给揭掉,这种场景,颇有鬼片里的阴森效果。 正当他们要走上四楼时,面前的楼梯被一道红线给拦住了。那件骇人听闻的碎尸案就发生在这幢筒子楼的四楼,案发不久,警察就收集证据,把死者被害的地址定在了这幢楼,然后对现场进行了封锁。 很快,经侦就发现了四楼最角落那家住户的家里有血液反应,在经过搜查和化验之后,还在浴室的马桶管道里发现了没有被冲走的毛发和皮肤组织。 在得知自己竟然住在一桩恶性分尸案的案发现场边上,邻居们都慌了,租房的就直接搬出去,买了这边房子的就立刻挂牌卖房,谁都没那个胆量再继续住着。 听说,这种凶残的杀人凶手一般都是连环谋杀案的凶手,就跟当年腐国那桩至今未破的迷案“开膛手杰克”一样,嗜杀但又谨慎,警方根本捉不住他的尾巴。 聂棠轻轻呼出一口气,解释道:“大家都可以看见这道红线,跨过这道红线,我们就要达到现场了。虽然我也不清楚那位余艾青先生愿不愿意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但来都来了,我们还是要继续往上走。” 当她跨过那道红线的时候,突然一阵冷风袭来,一下子将她耳边的一道碎发吹到了脸上。周围的气温也在不断下降,就好像从闷热的炎炎夏日一下子跑到了深秋,又逐步开始进入寒冬。 聂棠还是一脸毫无波澜,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白无聊赖。 正当她缓步走上那条黑漆漆的走廊时,一道闪着青光的影子呼得一声扑向了她——其实那道影子本来是要扑到叶渐离身上的,可他下意识地一侧身,那道青影就被“让”到了聂棠的面前。 ------题外话------ 唉,目前已经被屏蔽五六章了,修改了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放我出来,之前写的两篇也被屏蔽得七零八落,我这两天一直在尽力让内容合规了,但还是被屏蔽这么多,对不起订阅的大家。真的很抱歉。 第218章 试验品 加更 于是乎,一张青面獠牙、面目扭曲的兽面就这么直接呈现在摄像头前,它张开了大嘴,瘦骨嶙峋的手臂弯曲着搭在她的肩上,正和她定定地对准。 聂棠望着它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避开了摄像头的角度,把一张符篆拍在了它的背后。 就在直播间里人人发出尖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聂棠突然开口说话了:“唔……看形态,这有点像青窫,青窫在山海经中有所记载,赤身人面马足,其音如婴儿,是一种很可爱的小动物。” 话音刚落,那只青窫突然往后一倒,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走廊上。 聂棠拿起手机,给了此时此刻僵硬地躺在地上的青窫一个特写镜头,语气轻柔:“大家不要害怕,你们看这就是有人故意事先摆放在此的青窫玩具,可能是为了吓唬我这些好奇的人才这样做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活生生的青窫呢,估计早就被吃光了吧。” 她说完,又在观众们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注视下,突然踢了那直挺挺躺在地面上的青窫一脚,那青窫就像一只充气娃娃,被踢得离地而起,又噗通一声摔回了地上。 青窫躺在地上,虽然没办法动弹,可它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聂棠就像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反应一般,只专心致志地对着那扇被贴了好几道封条的铁门拍,一面又惋惜地开口:“可惜这门被封条贴死了,虽然我很想进去里面一看究竟,但是也没办法做到。看来今晚的探险是十分不成功了,没能给大家带来更多更精彩的节目,我实在也很遗憾呢。” 观众们哭着打赏:“不不不,你已经很优秀,就不必再继续优秀下去了!” “讲真,我看到那个主播口里的……充气娃娃动了一下眼珠,谁能打醒我,告诉我,这就是我看错了,是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虽然我没看到什么眼珠动了一下,但是谁会脑抽去买这种娃娃啊!我要买娃娃一定要买***同款的好吗?!” “emmm,我觉得这主播就是扮猪吃老虎,她一定是位高人没跑了……” “我觉得之前那个筷子在水里立起来一定也是真的,如果要有道具,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破绽?我刚才可是把图片截图下来,放大好几倍仔仔细细看过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搜索一下所谓的山海经里的青窫,我脑残,手贱去搜了一下,表示有惊喜!” “我也……搜了,实在太惊喜,主播口中的可爱的还会发出婴儿音的小动物的食物是我们人类!” “她一定在扮猪吃老虎,鉴定完毕,不然凭什么会不害怕?我就是看个直播都要吓尿了好吗?!” 聂棠扫了一眼评论,又笑道:“大家怎么会觉得我在扮猪吃老虎呢?当然不是啦,我就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相信科学。” 叶渐离站在不能动弹的青窫身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忽悠。 “那么我们今晚的直播就该结束了,今后有缘再见。”聂棠心道,反正也就直播这么一回,她的最终目的已达到,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最后再给大家一句告诫,请相信科学,任何灵异事件都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她关掉手机上的直播软件,又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望着叶渐离:“叶先生,不知道您是否能够为我解答,之前来这里直播过的那位叫ivy从容的男主播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她在看到叶渐离随意变化自己影子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画画的女生所画过的一张油画,她画出来的男主播面带惊恐,可是他的影子却十分诡异,只有脚边短短的一截。 虽然她不知道这能够改变自己的影子的道法是什么,可是不知道、从前没见过,并不代表就不存在。虽然她觉得这种道法实在鸡肋,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就是了。 叶渐离还是笑眯眯的,他抬起手,漂亮的手指轻轻拂过嘴唇,语气有点轻佻:“哦,你说那个主播,我记得他真名叫杨从容,最开始是个美妆主播,不过后来发觉这样的主播已经太多了,他根本红不了,就干脆换了一个直播方式,专门做灵异直播。” 聂棠不欲跟他扯皮,便直接开门见山:“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到底有何用意?这桩碎尸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翻过杨从容的微博,知道他那天直播是出了意外了,当时他有好多粉丝都在他的微博底下慰问他,要帮他报警,而五个小时后,杨从容回复“谢谢大家关心,我很好”。可整整五个小时啊,在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渐离到底是什么人?他突然出现,是有什么目的? 他跟淮大碎尸案有什么关联?为何在有人直播的时候,他会出现? 叶渐离长眉一挑,语气有点暧昧:“你这样一句接着一句质问我,可真像妻子质问疑似出轨的丈夫呢。” 聂棠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这算是顾左右而言他,还是在撩她。 “好吧,既然你这么问了,”叶渐离露出一脸的“你都逼问我了,我还能不回答吗”的无奈表情,“我对杨从容做了什么……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啊,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了,我就是觉得他这人有点意思,想要逗他玩,谁知道他真经不起逗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把你的影子变成别的形状呢。” “不用,我不喜欢。”聂棠很无情地拒绝了他这个建议。 她觉得自己的影子挺好的,保持原状就好,不需要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样子。 “至于那桩碎尸案,跟我没关系。”叶渐离想了想,又笑道,“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试验品是不是成功了。我就只是一个无辜的围观群众,并没有参与到这么血腥的活动中去。” 聂棠在听了他半天废话后终于抓住了一个有用的线索:“试验品?” ------题外话------ 好吧……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审核,群号785927101,里面有被屏蔽章节,不用聊天也不用验证,可以直接安静地看文。我自挂东南枝去! 第219章 可怜的青窫 补更 “嘘,”叶渐离竖起手指,轻轻地按在嘴唇上,“秘密。” “秘密?”聂棠摊开一只手掌,只见一连串的符篆就这么飞了起来,整齐划一地把叶渐离围在里面,她的眼瞳也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来都来了,就把秘密留下吧!” 叶渐离试探地用手去触碰他身边的符篆,才刚一碰到,就见那排符篆蹿出一道火焰,又将他逼回圈子里,他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突然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肯定是有问题,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把我困在这里啊……” 他虽然暂时被困住,可还是好整以暇地微笑:“其实不用这么大阵势,你想留我不走,就只要说一声就够了。你知道我是专程为你而来的吗?” 聂棠:“……”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险恶用意,可现在是在撩她没跑了。论起撩人,她也是各中能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她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我何必要对你动手?说来也巧,这还是我第一次对正常人类出手。” 叶渐离摇了摇手指,揶揄道:“你怎么知道是正常人类,说不定我就是千年狐狸精呢?” 聂棠语塞了。她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一个大男人还自称千年狐狸精。 叶渐离低下头,看了看那个躺在走廊上被他们遗忘了好一阵子的青窫,它身上的符篆已经开始冒青烟了,看来很快就能脱离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他挑了挑眉,提醒她:“它就快要跑了!” 聂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和躺在地上做小幅度挣扎的青窫对上眼神。它立刻什么小动作都没有了,僵硬地躺回原位,用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聂棠,还小心地把露在嘴唇外面的獠牙都给收了进去。 青窫:人类真是好可怕,早知道就不跑出来送人头了呜…… 叶渐离见她低头去看青窫,觉得他的时机也到了,猛地从围住他的一圈符篆里撞了出去,那十几枚符篆立刻就喷出灼热而又明亮的火焰来,将他整个人都湮没在一片火海中。叶渐离就地一滚,一下滚到了通风口上,直接从四楼就怎么跳了下去。 聂棠微微睁大眼,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通风口处,只见茫茫夜色中,一道白色的影子踩着楼房边缘的水管,飞快地往下攀爬。 等他到了二楼的时候,还仰起头来,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唇,朝她抛了一个飞吻,噗得一下跳到了前方的自行车棚,很快就消失了。 她之前用来困住他的符篆纷纷掉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化为飞灰,再被夏日凉风这么一吹,了无痕迹。 聂棠缓步走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青窫面前,突然伸出手,把它提了起来。 青窫无精打采地被她提在手里,没敢挣扎,只是微微低垂着头,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聂棠看了看它,突然伸手摘掉它身后那枚快要失效的符篆,轻声道:“你跟我来。” 青窫:“……?!” 它不敢置信地用瘦骨嶙峋的小蹄子了指自己,又试探地看着聂棠。 聂棠点点头,给与了肯定:“对,就是你,你跟我来,别走丢了。” 它不会说话,这下可急得抓耳挠腮,心急如焚地跟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它其实很想逃跑,但是看到刚才那个符篆组成的阵法,它觉得就是逃跑,恐怕也是逃不掉的。 可若是不逃,这个人类到底想要对它做什么?是准备拿它来炼丹还是给法器开光?对了她刚才还说它很好吃,容易被吃到灭绝,难道是想吃肉了? 青窫:本兽已经自闭了。 …… 聂棠就这样慢悠悠地回到自己临时租下的住处,她觉得有点困了,还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掏出出租房的钥匙,直接把两层铁门打开,又侧过身示意青窫进屋。青窫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低着头,别别扭扭地进了屋子。 聂棠顺手关上房门,可是关上门不久,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一股很怪异的视线给盯上了。这种感觉很玄妙,若有似无,却又说不出缘由来。 她坐在椅子上,又朝青窫示意了一下:“坐吧。” 青窫:“……”它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死了,这个人类是打算让它坐着去死吗?还是说打算让它坐着被吃掉? 它缓缓地抱住自己,把自己团成一团青色的光,四个蹄子蹲在沙发上。 聂棠在思考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首先,直播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一言不发的观众肯定有问题,这是什么缘故?第二,她玩的那个恐怖游戏,绝对是不可能能招来死者的,叶渐离的出现绝非偶然,他到底是什么人?第三,叶渐离所说的“试验品”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现在的确是收集到很多信息,可惜那些就只是信息碎片,杂乱无章,还没有任何头绪。 她冷不防开口:“余艾青为什么会死?你知道吗?” 她其实也没指望这只青窫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现在别说刑侦还没抓住凶手,就是连凶手的动机都没找到。 果然,青窫抱着自己的小蹄子,摇了摇头。 它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聂棠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一直都住在那幢筒子楼里吗?” 青窫立刻点点头。 “住了多久?” 青鬼伸出一只瘦巴巴的脚掌,比了个二十。 “二十年。”聂棠重复了一遍,又问,“既然你都在那边住了二十年,之前都没攻击过人,为什么会突然攻击我?” 青窫那是十分有求生欲,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它真的对她垂涎三尺,可它能说真话吗?当然不能了!它立刻摇了摇头,再用手比了一个女人的身体曲线,双手打了个叉,又画了一个男人的身躯,很肯定地点点头。 聂棠都有点想笑了。 其实她对这些怪物神兽并不抱着一种仇视的心情,有时候还觉得它们挺有意思的。 “唔……那个余艾青,你有印象吗?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觉得,如果余艾青的死真的跟灵异事件有关的话,那他本身肯定也做过什么事从而牵扯上了因果,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毫无缘由就能被什么盯上,那这个世上肯定每天都能发生各种灵异事件了。 青窫捧着自己那颗硕大的脑袋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用手掌对准自己的脖子,做了个砍了一刀的手势,然后噗通一声,四蹄朝天直挺挺地躺倒在沙发,隔了片刻,它又咕噜一声爬了起来,比了一个走路的手势。 第220章 敲门声 聂棠盯着它,那眼睛都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了。 青窫在她的目光下,瑟缩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往沙发垫里缩了缩。 ……好害怕,感觉会被吃掉。但是它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吃,还没有这个疑似想吃它的人类味道好。 聂棠这回没忍住,直接笑了起来:“行了,你回去吧——嗯,我的意思是,你走吧,以后还是换一个地方待。” 希望的曙光来得太猛烈,就像龙卷风。它猛地站了起来,正想要逃跑,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突然僵硬在原地,侧过身用它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 聂棠挥了挥手:“真的放你走,不会在你背后攻击你的。再说,我要把你怎么样,用得着从背后偷袭吗?” 此言有理。 青窫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前,又再次回头朝她看了看,见她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嗖得一下化为一道青色的影子,穿过两道铁门,溜之大吉。 聂棠依然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现在已经熬过了最困的那个点,反倒没什么困意了,也就不着急去睡觉。 眼下夜深人静,除了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机在嗡嗡运作之外,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万籁无声,就连一声蝉鸣都没有,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有些怔怔出神。 说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三个月跟她过去修行的那漫长岁月相比,不过沧海一粟,完全不值得一提。 可她现在,就是觉得有那么一点无聊,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于是她拿出手机,给沈陵宜发了一条消息:“我正在淮大,你要不要提早过来?” 她发完消息,还顺便看了看手机最上端显示的时间,现在正是凌晨一点半。 ……她觉得如果有人要在凌晨一点半打扰她睡觉的话,她肯定不会开心的,于是她想了想,又把这条消息给撤回了。 谁知道沈陵宜在五秒钟后就回复了过来:“撤回干什么?发都发了。” 聂棠对着这一句话,脑海里顿时就能浮现出他现在满脸不爽的模样来,顿时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沈陵宜的第二条消息就紧追着第一条过来:“三更半夜不睡觉,你不困吗?” 聂棠想了想,还颇有兴致地回复了:“不困呢,因为我白天睡得有点多。” 她把自己的定位给他发了过去,又问道:“来吗?” 然后他的状态就一直处于“输入中”,一直输入了整整三分钟,这才回了一句肯定不用输入三分钟这么久的句子:“你希望我来吗?” 聂棠嘴角含笑,很认真地打字:“如果你来,我会很开心。” 她猜不透沈陵宜看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是觉得她又在故意耍他玩,还是真的相信她的诚意。可能因为很在意,所以这颗人心就会因为太过在意,遂变得不那么容易看清,唯恐自己看错了,或是会错意。 然后他的状态又重新陷入冗长的“输入中”,半天都没发过来一个字。 聂棠也不着急,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 等着等着,还没等来她想要的消息,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跟她相隔两扇铁门的位置。 聂棠还是很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没动,然后——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一开始还是轻轻的,似乎害怕惊扰了邻居,可是见无人应门,那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敲门变成了拍门! 聂棠放下手机,慢慢地站起身,落下的脚步没有一点声响,轻轻地走到了门前。 房东在铁门上装了猫眼,能够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人。 她伸手按在铁门上,慢慢地凑过身子,从猫眼里往外看。 这一看,可真不得了!她看见了一只浑浊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球上还有一道道细细的血丝,瞳仁在这一片眼白中就显得有点小,正疯狂地忽上忽下地转动。 门外的拍门声也升级成了砸门,在这万籁俱静中嘹亮异常,可楼上楼下所有人都跟睡死了一般,一点都没受这巨大的噪音影响。 聂棠紧紧地蹙着眉。 现在情况不明,她肯定不可能贸贸然就去开门的。她又静悄悄地退回到卧室,老房子隔音不好,隔着一堵墙,她能听见隔壁悉悉索索的动静,显然隔壁那户人家也外面疯狂的砸门声给吵醒了,但是他们也没打算起来看。 行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假装听不到,先补个回笼觉。 这边沈陵宜终于在漫长的输入中之后,高冷地给了她一个回复:“再看。” 聂棠笑了一笑:“好的,那你赶紧睡吧,晚安。” 于是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在这张既不熟悉也不柔软舒适的床上进入了睡眠,背景音里还有那疯狂的砸门声。 ……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聂棠伸了个懒腰,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部,觉得自己可以出门觅食了。她起来洗了个澡,换上衣服,拿了手机和房门钥匙出门。 她站在门口锁门的时候,只见隔壁那户人家突然打开了一条门缝,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正透过门缝悄悄地观察她。聂棠一转身,正好捕捉到她偷看的眼神,还朝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 那个年轻女人顿时不好意思了,也朝她笑了笑,很快就把门给严严实实地关上。 她沿着经过前面两户人家,离楼道口最近的那户已经搬走很久了,门口正摆着一堆杂物,全部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而另一户则家门紧闭,毫无声息。 她在心里揣测了一下,昨晚那个疯狂砸门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邻居。除了隔壁那家,她可以确定他们是在屋子里之外,别的邻居都有嫌疑。 不过,三更半夜跑出来砸门,这真的好吗? 第221章 线索 2更 聂棠走下楼梯,突然楼下有一扇铁门打开了,出来的正是那天数落自己的儿子那个中年妇女,她背着一个书包,身后站着满脸怨气的小男生。 她一看见聂棠,就朝她点了点头,寒暄道:“今天天气可真是热得让人受不了!你也要出门啊?“ 聂棠很客气地笑着回应:“是啊,我打算出去吃个饭。” 中年妇女点点头,抱怨道:“我啊,要送孩子去老师家里补习数学,这天这么热,要是这死孩子能争气点就不用顶着大太阳出门了!” 那小男生立刻嘀咕道:“你也可以不让我去上什么家教啊!” “你还不想去上家教?你知道你期末考试数学考了几分吗?六十五分,就只有六十五,满分有一百二十,你敢不去信不信我打死你?!” 聂棠:“……唉。”还是她妈妈好,她之前微积分挂科,她也就轻飘飘嘲讽两句就一笔带过了,也没让她去上什么补习班。 她就在身后这吵吵嚷嚷的动静里,朝最热闹的那条街走去。她一个人出来吃,也没指望能吃到什么山珍海味,正巧看见就三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在一家面店门口排队,她想了一下,也就走了过去,排在他们身后。 那三个男生一面等位一边聊天,从他们聊天的内容就能听出来,他们都是淮大的学生,暑假留在学校勤工俭学,帮助导师做项目,就不回家了。 这家面店的生意在这一整条街都算是最好的,即使到了暑假,还是有不少食客过来吃面,面店里虽然也有空调,可那冷气就跟不存在似的,完全依靠头顶那两台吊扇拼命地扇起一点凉风来。 吃面总是很快的,十分钟内基本就能解决。很快就轮到聂棠点餐了,她点了一碗招牌牛肉面,一看店里的位置都做得满满当当,就是排在她之前的那三个男生了。她走过去,轻声问道:“没有别的位置了,我能跟你们拼个桌吗?” 那三个男生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激动地交头接耳了,现在听她这么说,立刻小鸡啄米一般地狂点头:“好啊好啊,你随便坐啊!” 聂棠看了看最靠墙的那个位置。 有个机灵的男生立刻站起身,自己坐到靠墙的位置,把靠走道的那个留给了她:“坐着里,刚好能被风扇吹到,稍微没这么热。” 聂棠微微一笑,轻柔地开口:“谢谢。” 老板暂时还没把面给端上来,正好还能再聊聊天。其中一个男生立刻就问:“同学,你也是淮大的学生吧?我是计算机工程系的聂思远,开学就升大四,你是哪个学院的?” “我不是淮大的学生,我是启大的。”聂棠回答道,“我趁着暑假过来淮城旅游。” “启大?启大很不错啊!”另外一个男生立刻就接话道,“我当年也想考启大的,就是启大没我想读的那个专业,我到现在都觉得可惜!” “对啊,启大可是好学校啊,同学你读哪个专业?” 聂棠莞尔一笑:“我分数就只有刚好过线,是调剂专业,就不说了吧。” 聂思远特别热情洋溢地称赞道:“调剂专业又怎么了?启真大学分数线每年都居高不下,就算调剂可也很厉害了!” 这说得还跟真的似的。 虽然聂棠才刚到这个现代社会三个多月,但对于她自己目前就读的大学,她还是去做过一些了解的,别的不说,就启大和淮大近年来都在争夺排位,不是你把我挤下去,就是我险胜一招,就这样死死咬住对方不放,弄得两所大学之间的关系还挺硝烟弥漫的。 想要淮大的学生说一句“当年我也想考启大”,那得多不容易,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聂棠笑着说:“我很喜欢淮城,就打算在这里多玩一段时间,正巧看到淮大附近的房源价格很便宜,我就租了一间,打算在这里住上一个月。” 原本热情洋溢的男生们面面相觑,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租、租房子?” 房子就租在淮大附近,房源价格还便宜,这个、这个实在是…… 聂思远有点不好启齿地问:“我就是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你是不是租在……往北面走,靠近淮大后门的那个小区?” 正巧他们的面上了,三个男生跟她都一样点的是招牌牛肉面,只是男生食量大,又多加了一份面条,这一海碗面,看上去满满当当的,面条上铺着好几片卤牛肉,还有绿油油的菜心,看上去就很诱人。 聂棠拿起筷子,挑开了最上层的面条,让里面的热气散出来:“是啊,我就是租在那里。” 三个男生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你为什么要租那边的房子?” 聂棠很自然地回答:“因为租金便宜啊。而且别的地方,怎么可能只租一个月呢,怎么也都得三个月起租吧?” 聂思远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聂棠尝了一口面条,觉得这手擀面挺有劲道,大骨汤也熬得鲜美,难怪有这么多食客愿意排队等位。 “就是……就是半年前发生过一件大案啊,”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回答,“难道你都没说听过?” “听过的呀。”聂棠颇有兴致地问,“你们认识那个余艾青吗?” “呃,不认识不认识。” “这人是成教学院的吧,跟我们的课程都上不到一块去。” “不过我就是听人说,他这人挺孤僻的,从来就没什么朋友,所以出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没发觉他居然没来上课。” 聂棠微微眯起眼:父母早逝,是个孤儿,从来不跟亲戚走动,孤僻,身边没有朋友……这种情况,要不是那个清洁工捡到了一包不可描述的东西,最后报了警,怕是他失踪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第222章 摇滚唱片 3更 “但是我听到一个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聂思远道,“好像说余艾青很喜欢那种黑暗系摇滚,经常有人看到他去一家卖重金属黑暗系摇滚的店里,一待就是一个周末。” “喜欢那种黑暗系摇滚的人很多啊,就是……叫什么视觉系?” “不是视觉系,是另外一种——亡灵摇滚!唉,我说不出两种的区别,反正就是听起来怪渗人的,听完以后觉得人生无望,世界晦暗,完全失去求生欲的那种。” 聂棠也不用带节奏,他们就直接聊嗨了,毕竟淮大碎尸案在半年前轰动一时,一直到现在余波还在,还有许多谈资。再加上校方对这件事的态度讳莫如深,学生们想在论坛上发跟碎尸案相关的帖子,很快就会被管理员删帖。 现在正说到兴头上,他们当然就一直这样深入探讨下去了。 等到他们把自己知道的和猜测的全部说完了,还意犹未尽,一转头,只见聂棠放下筷子,她的碗已经空了,只剩下小半碗面汤。 三个男生:“……”天哪,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在美女吃饭的时候,他们居然一直在谈那件血淋淋的碎尸案,这还能不能好了?! 聂棠舒服地叹息了一声,称赞道:“这家的面做得真好吃。” 聂思远呐呐道:“呃,你还能吃得下就好。”小仙女是要呵护的,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血腥恐怖的事情呢,幸亏她脾气好,一点都不跟他们计较。 他想了想,又鼓足勇气拿出手机:“同学……那个,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聂棠笑眯眯道:“下回再见的时候给吧。” 她现在睡醒吃饱,就该干正事了。 刚才这三个淮大的学生说,余艾青为人孤僻,但是非常热爱黑暗系摇滚乐。对于这一点,她觉得倒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她沿着被晒得滚烫的柏油马路继续往前走,在走过一条街区,到达淮城三所大学的交界中心附近,才找到一家黑胶唱片的小店。 那家小店的门外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玻璃移门紧闭,门上还贴着黑色的隔热膜,再加上店面窄小而不起眼,她差点就直接错过了。 现在除了音乐发烧友,也很少会有人去买黑胶唱片。但就是那些热爱收藏黑胶片的群体,也足够庞大了。 她轻轻地推开了移门,伏案在柜台上的老板顶着耳机,正闭着眼跟着耳机里的节奏踩着节拍,根本就没注意到店里有了新客。 聂棠又反手把移门拉上,隔绝了外部灼热的空气和光亮。她在漆黑的店门口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缓步走到了第一排黑胶唱片架上。 其实她根本不懂现代的音乐,不过她觉得音乐之美都应该是共通的。这家店十分贴心,在货架前还摆着好几副耳机,能够让人在挑选唱片的时候试听。 聂棠一直走到小店的最深处,她面前的白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一群男女围着一具简陋的棺木,那些男男女女在身体和脸部涂满了油彩。其中一个头戴高冠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正弯腰望着一个躺在棺材里的人。那个男人的另一只手则举着一瓶碧绿色液体的药瓶。 可以看出,那个头戴高冠的男人身份特殊,被众人众星捧月围在中心。大概是某个外国原始部落里的大巫。 她凝视着这幅海报,思考着这海报所要讲述的故事。这张海报的背景就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隐约可以从背景的墨色中看到一双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这么阴沉的基调,应该不是想要讲述安魂的故事吧? 聂棠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去试听身边货架上的黑胶唱片。这首大概就是之前那些男生提过的亡灵摇滚,在前奏之后,响起了一把颇有磁性的男低音,那把男低音用一种如泣如诉的音调哼唱着单音,而背景音乐猛然高亢起来,那男低音也变成了嘶吼,嗓音里饱含了绝望和无助,仿佛想要控诉什么呐喊什么,让人在无尽绝望中萌生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聂棠听到这里,连忙把耳机给一把扯了下来。 她闭上眼,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修行这么多年,看似从未被心魔困扰,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魔埋得比任何人都更深更沉,它从来不咄咄逼人,也从来不喷薄而出,它只不过一直在等待时机,悄悄潜藏。 如果……余艾青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心情? 聂棠慢慢睁开眼,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又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她扶着货架平静了一下,瞳色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她随便从货架上抽了一张封面跟海报比较相近的黑胶唱片,直接走到柜台前。 黑胶唱片店的老板已经把头上的耳机给取了下来,接过她拿来的那张唱片,一刷条码,语气没什么起伏:“498,谢谢惠顾。” 聂棠付了钱,又问:“墙上那张海报还有吗?我想买一张。” “那张海报……”老板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原本是有的,不过昨天刚被人给买走了。” 聂棠遗憾道:“是吗……我才刚入门,不是非常了解,但就是觉得那张海报有故事。” 老板突然笑了一下:“这张海报的确是讲述了一个海地的本土故事。”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客人到访的推门声给打断了。那个青年穿着黑t恤和牛仔裤,热得满头大汗,看上去气质十分阳光,一点都不像会喜欢亡灵摇滚。聂棠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和那青年对上了眼,两个人都当场愣住了。 第223章 沈陵宜预备到来 4更 聂棠最先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宋先生,你好啊。” 这青年正是五楼的邻居宋韵,她在搬过来的第一天,还在天台碰到过他,当时宋韵是去收晒干的衣服的,还在自己那堆衣服里夹了一件女士内衣。 宋韵诧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不用喊我宋先生这么严肃,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没想到你也喜欢摇滚和黑胶片啊。” 他的目光落在聂棠手上的那张唱片,还带着点恋恋不舍:“你的眼光可真好,我本来也是想买这张的。” 反倒是老板率先反应过来,低声提醒她:“他就是买了那张你想要的海报的人,要么你自己去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做个交换?” 话音刚落,聂棠微微眯起双眼,但是又很快调整回原来微笑的表情:“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板。” 宋韵在屋子里逛了一圈,想要的唱片已经被人给买走了,剩下都是鸡肋,可有可无,只能重新回到柜台前面:“老板,她手上那张黑胶片还有没有第二张了?我特别喜欢,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进到货?” 老板又重新把耳机戴回头顶,摇头道:“这就是最后一张,以后会不会有也难说。” 宋韵失落极了,羡慕地望了聂棠一眼:“……好吧。” 走出小店,聂棠就把手上的黑胶唱片递到了他的面前,微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君子不夺人所爱,给你。” 宋韵顿时乐开了花:“这么好?你买下来多少钱?我给你双倍吧?” 聂棠停顿了一下,又换了个说法:“我不要钱,我本来是想买一张海报的,但是老板说已经售罄了,如果你有那张海报的话,我就跟你对换。” “海报?什么海报?” “就是屋子深处,那面白墙上的那张。” 宋韵原本兴高采烈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那张啊——” 他为难地看了看聂棠手上的黑胶唱片,又艰难地吞咽着口水:“那……那还是算了吧,那海报我也很喜欢的。”他舍不得用海报去换唱片,可是又舍不得唱片落在别人手中,那表情别提有多难受了。 聂棠想了想,再次把唱片递到他眼皮底下,叹气道:“唉,现在先给你吧,要是以后你留意到那家店还有同款海报卖,千万要通知我。” 宋韵激动地把唱片接在手里:“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要是我再看到那张海报,我就直接买下来送给你——我钱还是要给你的,可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他拿出手机:“给个付款码,我这就把钱打给你!” …… 聂棠在外面转了一圈,跑得一身汗,她后面就没再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来去去就是那个凶手如何如何凶残,把人给放进高压锅里给煮了。 她晒得都感觉快要中暑,也只得回去休息。 中途,徐临川倒是给她偷偷通风报信:“陛下明天就要到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聂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他说的“陛下”是谁,就回了他一句:“……要准备什么?” 徐临川:“唉,孺子不可教也,你这爱妃是怎么当的,陛下都亲自出马了,你居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平时那股机灵劲呢?” 聂棠:“……” 好了,这下她懂了。 聂棠回复道:“最机灵的难道不是徐总管您吗?” 徐临川:“……卧槽!” 聂棠你好毒的嘴!竟然一句话就把你徐哥给净身了! 聂棠又问:“前面都是开玩笑的,徐哥别生气,陛下平日里的口味是什么样的,最爱吃什么?我得给他准备准备不是吗?” 徐临川被她一声“徐哥”喊得通体舒畅,他觉得虽然这回他夺冠的概率有点渺茫,但能被她喊一声哥也算补偿了:“人饿肚子的时候,什么都吃,惯得他!” “那总会有偏好吧,比如他是喜欢吃鱼呢,还是肉食,又或者是素食?” “素食?那可算了吧,这就跟上次在蜀地吃火锅一样,他不到最后饿死之前就能一口都不碰。”徐临川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也没想出沈陵宜到底最爱吃什么,他好歹也是个直男,如果总是在观察自己兄弟什么菜多吃几口,岂不是gay里gay气的? 聂棠也没指望能从粗枝大叶的徐临川那边问出什么来,便道:“好的,谢谢徐哥,我知道了。” 为了表示感谢,她还把余艾青喜欢听亡灵摇滚乐的线索告诉了他。 徐临川一看亡灵摇滚四个字,眉头一皱:“行吧,我先去下载一些,到时候等开赛了再去听听看,说不定能当场共情。” “共情”是比较复杂的一个概念,有些天赋使然的修士天生就能跟动物共情,甚至还有跟一件有了灵性的物件共情的。 虽然这是天赋技能,但没有人愿意随便去用,毕竟在共情的过程中,会被迫把自己代入到另一个人,去体会别人的感情和经历,那种感觉十分难受,很可能两三个月都摆脱不了共情的后遗症。 看来徐临川为了这次决赛冠军,也是拼了,毕竟这可是要跟一个被切片的死者共情,这得多大的牺牲和觉悟? 因为知道沈陵宜就要过来,聂棠还特意去超市买了好些新鲜食材回去。 她才刚打开出租房的大门,就看见隔壁那户人家又悄悄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待看到是她回来之后,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立刻朝她比了个手势。 聂棠不明所以,但还是朝她走近了两步,只见她手上拿着一张纸条,神神秘秘地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又当着她的面,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聂棠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你昨晚也听到了拍门声吧? 聂棠直接把纸条给揉成一团,提着刚买回来的食材回到屋子里,等她把食物分门别类整理好放进冰箱,又想起自己昨天还晒着衣服在天台上,只好再跑上楼去收衣服。 她走到天台上,又再次看到了那个画油画的女生。她想起那张纸条上写的字“你昨晚也听到了拍门声吧”,就一边收衣服一边跟她说话:“昨天晚上一直有人在很用力地敲门,不知道你听见没有?” 那女生原本正要落下的画笔突然停住了,她抬起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她看。 聂棠就当没有发现她露出了这种怪异的表情,把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醉汉——怎么,你难道没听见吗?” 女生重新低下头去画画,轻声道:“我睡死了,什么都没听见。” 聂棠没再说什么,而是抱着那些已经被晒得硬邦邦的衣服下楼。 她今天在外奔波了一日,很是疲惫,干脆早早就洗澡睡下了,换洗下来的衣服也没再放天台上去晒,干脆直接挂在卫生间里。 当她睡到半夜的时候,又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因为现在身处陌生的地方,她的睡眠非常浅,门外的敲门声刚响起没几声,她就清醒了。很快,那敲门声又演变成拍门,一声响过一声,就跟昨晚的情况一模一样。 第224章 半夜敲门的真相1 聂棠掀开凉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在越来越响的拍门声中走向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去,外面是一阵漆黑,并没有什么东西。 她沉吟着,不太确定这到底处于一场不高明的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突然,一只狰狞的眼珠突然出现在了猫眼里,直勾勾地跟她对视! 而门外的拍门声也顺利演变为砸门,响彻了整幢筒子楼,可这么大的动静,依然还是没有任何人出来看情况,就连隔壁也在一阵细微的响动后变得安静如鸡。 这么大的响声,那个画画的女生说她因为睡死了听不见,那绝对不可能。 聂棠正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出其不意,把门打开,到时候是人是鬼,总是要现行的。可当她握住门把手准备开门的时候,那砸门声陡然又停止了,紧接着,漆黑的走廊响起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消失了。 聂棠拧开门锁,孤身一人站在走廊上,置身于浓浓的黑暗之中,今夜是个无月之色,整栋筒子楼都被笼罩在一层深沉的夜色中。 她往前迈出了一步,鞋底敲击在地方,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响,然后这响声回荡在重归于寂静的楼道中。 她的脚步声本来就很轻,可是行走在这格外寂静的夜中就显得特别清晰,她走了两步,突然加快了脚步,飞奔下楼,一把抓住了正想要从楼梯偷偷溜下去的人影:“是你在敲门?” 那个被她当场抓住的黑影猛地一个用力,从她手下挣扎了出来。聂棠直接打开了手电光,直直地照在对方脸上:“行了,跑也没用,我都看见你正脸了!” 她顿了一下,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林杰是吧?你跑也行,回头我告诉你妈去。” 这个被她当场逮住的正是住在楼下的学生林杰。他直接被人叫出了名字,对方还威胁他要去找家长,立刻就怂了:“你别——别告诉我妈!” 聂棠环着手臂,冷淡地问道:“刚才是你在砸门?” 林杰愣了一下,立刻激烈地辩解:“不是我!我就是跑上来看看!真的!” “你跑上来看什么?” “我,我就是,”林杰嗫嚅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敲你家门的真不是我,我就来看看,以前住在你现在住的房间的那个女人也没你胆子这么大,还敢三更半夜开门看……” 聂棠审视了他一阵,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而且他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可不像之前她在猫眼里见到的那样布满狰狞血丝。她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道:“那你看到敲门的人了吗?” 林杰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往下走一点。 聂棠站着没动。 他压低声音道:“你下来一点啊,走远点我悄悄跟你说,但是我告诉你之后,你可不能去我妈那里告状知道吗?我妈现在更年期了,超级烦人,一句话能跟你重复一百遍!” 聂棠沿着台阶往下走了几步:“这样行了吗?” “唉,行,”林杰用气声道,“你那层楼最外面那户的男人是刚放出来的,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我以前还看到他偷衣服。”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租的房子的前任租客也遇到过这种骚扰?” “是是是,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林杰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你要保证不对我妈说?” “我答应你,不会告诉你妈妈。”聂棠本来就只是吓唬他两句的,她觉得她真要找上门去,还要被护短的中年妇女给骂出来。但是现在起码确定砸门的那个人的身份了,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情况。 聂棠重新回到卧室,可是当她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黏在了她的身上,就好像她被监视了一样。 她走向大床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慢慢地爬上了床,重新躺下。那道视线依然没有离开,她闭上眼,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没过多久,她又收回神识,呼吸变得缓慢,重新进入了梦乡。 …… 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 聂棠有条不紊地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然后换上一条长裙,简单地扎了一个丸子头,就去敲隔壁那户的门。 她才敲了两下,那门就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孔。她有点吃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聂棠,压低声音道:“你……有什么事吗?” 聂棠微笑道:“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想跟您认识一下。” “哦哦,”年轻女人似乎很不解她的用意,“你好,你好……” 聂棠提起手上的一大袋冰镇过的山竹和荔枝:“我刚好买多了一些水果,吃不完,就带了一些过来。” 年轻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把门开得更大了一点,伸手接过她塞过来的那袋沉甸甸的水果:“太客气了,要不……进来坐坐?” 聂棠彬彬有礼地回答:“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女人把她迎进了家门,请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把水果放进了冰箱,“你想要喝什么?我这里有可乐,橙汁,还有酸梅汤。” “给我一杯水就行。”聂棠环顾了一下隔壁的房间格局,感觉这间房比她租下的那间要稍微大五六个平方,客厅位置比较正,正对着房门,厨房和卫生间还是一样的狭小。 那年轻女人很快就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又从热水壶里倒了两杯温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天这么热,本该准备点冰块的,只是我恰好来大姨妈,喝不了冰的,就没冻冰块了。” “没关系,喝热水挺好。”聂棠端起杯子,犹豫了片刻,问道,“不好意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哦,我叫秦采青,我看你比我还要小上好几岁吧,叫我秦姐就行。” “好的,秦姐。”聂棠乖巧地应了一声。 秦采青很高兴,又问道:“我该怎么叫你?” “您叫我小聂就行了。”聂棠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又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秦姐,有件事,不知道我当问不当问。” 秦采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忽然严肃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想问晚上的敲门声?” 聂棠点了点头:“是。” 秦采青长长地叹了口气,身子往沙发后背一靠:“其实前面租你现在住的那间房子的也是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她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她可是被这三更半夜的敲门声吓得半死。但是她去问了楼上楼下的住户,那些人不是告诉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敲门声,就是说睡死了没听见什么动静。” 秦采青怜悯地摇摇头:“那女孩子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赔了一个月的房租就提前搬走了。” 第225章 半夜敲门的真相2 2更 “哦?”聂棠显然对秦采青所说的事情有点了一点兴趣,“这是什么缘故?”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秦采青耸了耸肩,“但是我的的确确是听到很响的敲门声,事实就是事实,我不爱说假话。” 聂棠想起那个在顶楼画油画的女生,当她问她是否有听见敲门的动静时,她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最后只是说自己睡死了,什么都没听见。 还有宋韵,一早就对她说过,她住的那层楼的邻居有点那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语焉不详。 聂棠指了指隔壁那堵墙:“是……在敲门?”她昨晚留意听了,并没有听见下楼的声音,再加上林杰的证词,估计那个敲门的人就住在这层楼。 秦采青立刻点点头。 “隔壁住着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采青笑了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这幢楼里没有人跟隔壁走动的,隔壁那人在大白天也从来看不到人影,可能是习惯三更半夜出门吧?” “不过……”秦采青突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人家八卦的,说隔壁那个人还有前科,跟踪强迫女孩子,刚放出来。所以不管他怎么闹,你也别开门,知道吗?” 聂棠笑着嗯了一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她忽然朝卧室方向瞥了一眼:“秦姐是一个人住吗?” “对,我还单身,就一个人住。” 聂棠又拿起茶几上的那杯温水,喝了一大口,然后颇有深意地开口:“那秦姐也得注意安全呢。” 秦采青爽朗地大笑:“你秦姐长得一般般,哪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小聂,你真是要小心。租这里房子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又长得漂亮。” 聂棠赞同道:“说得也是,我记得隔壁那幢楼,还有人被分尸了。” 一提到碎尸案,秦采青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别提了,都半年有余了,还没抓到凶手,这办案效率也太低了点!那个被杀的男大学生也是倒霉,据说他家里都没亲戚往来,平时也没朋友,死了都没人发现。” 聂棠又问:“难道就没人注意到有可疑的人进进出出吗?不管怎么样,那个凶手身上肯定会有血迹的。” “这个问题警察早就一户挨着一户上门问了,真没人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这边是老小区,门口的监控早就不能用了,就是个摆设。小区后面的那块地都没开发,就是白天会有点车子经过。当时这个案子爆出来,这边的小饭馆统统都没生意了,谁敢去吃不是自己家煮的肉,万一不小心吃到什么脏东西该怎么办?” 秦采青咂舌道:“其中一包肉就是被一个清洁工带回家的,她家就是开小饭店的,估计是准备带回去店里卖,后来发觉里面夹着指骨才报警。” 聂棠也记得,这几天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大爷大妈在楼下搓麻跳广场舞的身影,她搬来的第一天还有一位老大妈来跟她搭讪,问东问西,她觉得,如果当日没有人注意到有陌生人进出的话,要么那个凶手就是住在这里的,要么就是因为职业需求时常进出。 秦采青聊起八卦来,眼睛都发亮了:“我们当时都猜,这个凶手要不是个杀猪的屠夫,要么就是厨师,或者是这边社区的医生。” 聂棠微微挑眉:“……” 她可不觉得正常的屠夫厨师社区医生会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她们聊了一会儿,聂棠放下杯子起身告辞。秦采青立刻道:“唉,看我,一聊上了就刹不住车。” 聂棠笑了一笑:“没关系——”她在站起身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膝盖砰地一声撞在了茶几上。 因为这短暂的疼痛,她又站住了身体,眼神渐渐迷蒙:“我……我该走了……” 她朝秦采青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古怪。她揉了揉眼睛,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后,想要开门离开,才刚一开门,就被人从身后按住手臂,铁门发出了一声轻响,重新关紧。 秦采青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关切地问:“小聂,我看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中暑了?要不再坐一会儿?” 聂棠靠在门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水光,挣扎道:“不,不用!” “哎——小心,”秦采青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小心点,别把脸给碰花了。” 聂棠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有了一股力气,一把将她的手甩开,还用力推了她一把,又挣扎着去开门,因为秦采青在请她进门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锁上了,她忙碌了半天,根本就打不开。 秦采青被她用力一推,也差点摔倒,便退后一步,看着她继续做无用的挣扎:“秦姐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你现在越是挣扎,力气就流失得越快,何必呢?” 聂棠眯着一双眼望着她:“你!为什么要……” “这可是我们欢迎新邻居的欢迎仪式,你不喜欢吗?”秦采青回过头,往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老杨,你还不赶紧出来,你不是从前天开始就等不及了吗?” 聂棠突然也不挣扎了,背靠在门上,脸上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是秦采青并没有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只看着卧室的方向,过了不到半分钟,一个男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身材魁梧,穿着一件棉质的t恤,可露在外面的手臂鼓鼓囊囊的。 他走到秦采青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亲昵地在她脸颊上碰了一下,哈哈笑道:“这回的比之前几个都漂亮多了,身段也好,一看就很有劲,我喜欢。” 秦采青挽住老杨的手臂,还在他的胸前轻拍了一下,嗔道:“看你,有了新人就把我给忘在脑后!” 事情至此,聂棠再联想起那个画油画的女生难看的脸色,还有宋韵那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就是一个圈套,这两个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一个负责装神弄鬼恐吓新搬来的房客,一个把年轻女孩骗到屋子里,给她下药。 她缓缓睁开眼,双眸已经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微笑道:“秦姐,麻烦你过来帮我开个门。” 第226章 老土的英雄救美 3更 秦采青觉得这女孩子已经成了案板上的一条半死不活的鱼,怎么都翻不起浪来,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颇为鄙夷地撇了撇嘴角:让她开门,怕不是白日做梦! 可是,下一刻,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踉跄着往前移动,就像她已经成为了一只牵线木偶,有人拉着她身上透明的丝线,迫使她不受控制地朝门口走去,她颤抖着伸出手,在门锁上轻轻一拨,咔嚓一声,门锁被解开,门就这样开了…… 那个叫老杨的男人又惊又怒:“秦采青,你这是在干什么?!”他虽然发出了怒吼,可是脚步却像黏在地面上,一动也不能动。 秦采青惊慌失措:“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 聂棠轻柔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他们这既震惊又恐慌的模样很有意思:“虽然我猜你们两个大概也是惯犯了,都还没踢到铁板过。不过没关系,这也是时候请你们尝尝铁板的滋味了。”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了一下。 聂棠拿出手机,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她的确是受到药物作用的影响,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收拾这对人渣还是不成问题。 她有点迟钝地思考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这一回,我就不亲自动手了吧。” …… “你别说,这里环境还真是够脏乱差的,”徐临川从走进小区就开始抱怨,“更不用说还发生过命案,噫,光是想象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聂棠可真不算一般人。”徐临川觉得自己说话特别委婉,在他看来,这哪里是“不算一般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吧! 再想想他的师姐姚晴,当年还去湘西参加过赶尸大赛,竟然还拿了第一,玄门能冒尖的女人都怪可怕的! 其实沈陵宜本来打算昨天就买高铁票过来的,但是又觉得面子实在挂不住,最后买了今天一大早的,可等他出了火车站又觉得有点纠结,万一等下聂棠呛他一句“你来这里干嘛”,他该怎么办?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拉着徐临川一道过来,万一不行,他起码还能说他是陪徐临川提早过来适应比赛的——他臭着脸,觉得这个理由说出来简直gay里gay气的,一点都不男人。 当他们拐弯狭窄的楼梯,达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异样的响动。 他立刻加快了速度,三步两步跑上了走廊,正好看见聂棠脚步不稳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可刚探出身来,立刻又有一条强壮的、满是肌肉的胳膊把她抓了回去。 沈陵宜瞳孔一阵紧缩,立刻冲上去,一脚踹在正准备合拢的铁门上,砰地一声巨响,铁门重重地砸在了那个魁梧男人的肩上。那个男人的反应也极快,一把抓住门把手就要把门关上。 沈陵宜忙用手肘顶在门上,再用膝盖顶住门缝,用力一推,直接把那个男人推得一个踉跄。这屋里还有一个女人,见他突然破门而入,吓得尖叫起来:“你到底是谁?怎么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他连看都懒得看那个尖叫的女人一眼,直接从那个男人手里把聂棠抢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吧?” 聂棠有点反应迟缓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雾蒙蒙的。 沈陵宜紧紧皱着眉,又把目光定格在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上,这种状态,一看就像是被下药了的。 他扶住她,把她交到徐临川手里:“你先帮我看住她。” 徐临川应了一声,立刻就把她给扶了出去,低声问道:“你还能自己站稳吗?” 聂棠直勾勾地盯着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然后突然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还是一副傻掉了的样子。 徐临川:“……”得,他还是在外面看着她吧。 “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杨捏了捏手指关节,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就连胸肌都抖了抖,“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啊!” 沈陵宜盯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火星直冒,突然上前两步,飞起一脚揣在他的腹部,一脚把他踹得扑倒在地,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陵宜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人砰地一声甩在茶几上,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冷冰冰地开口:“我的女朋友你也敢碰,我看你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抓着老杨的头发,一下又把他的脸砸在冰凉的茶几玻璃上,又抬起头,目光锁定在秦采青身上,缓缓问道:“你们给她下了什么药?” 秦采青突然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就好像被野兽给盯上了似的,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磕磕绊绊地回答:“听、听话水……” 沈陵宜整张脸都黑了,竟然是听话水! 听话水无色无味,难怪聂棠会中招。 “下了多少分量?” 秦采青并不想回答,可不是不知道为何,一跟他对视,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不由自主地回答道:“一、一整瓶……” 一整瓶。就算是身体强壮的成年男人也扛不住这么大的计量! 沈陵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还是克制着怒气,问道:“你们还有多少听话水?” 秦采青想回答已经没有了,但是不知道为何,大实话立刻就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溜了出来:“还有、还有两瓶。” “拿来。” “什、什么?” “我说把听话水拿来。”沈陵宜心里的怒气越聚越大,可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平静,仿佛暴风雨之前的最后平静。 秦采青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不由己地跑进了卧室,拿出了最后两瓶听话水,那听话水就装在透明的塑料瓶里,一瓶足足有五十毫升的计量。 沈陵宜又道:“把听话水递给我。” 他下达一个命令,秦采青就按照他的指令做一个动作,可她满脸都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之前聂棠让她开门的时候,她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主动去开了门。可是后来那种被控制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也就以后这只是她的错觉。 可现在这个长相很俊美的男生却比聂棠还要可怕,她在按照他的指令做事时,整个人都经受不住恐惧,瑟瑟发抖。 沈陵宜又抓着手上的魁梧男人,用力把他砸在地板上,老杨突然脱离了他的钳制,正要挣扎,却被他一膝盖顶在胃部,顿时痛苦得缩成一团虾米。沈陵宜打开手上的听话水,直接掰开他的下巴,把一整瓶透明的液体都灌进了他的嘴里。 第227章 乖巧表情包 4更 老杨睁大了双眼,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叫声,也顾不得腹部和胃部的剧痛,拼命地挣扎起来,但还是被他稳稳地按住。他发觉这个青年看上去远远没有他那样魁梧和强壮,可是手臂的力量却很大,也很稳,出手精准,直击痛处。 沈陵宜灌完了一瓶听话水,又继续卡住他的下巴,不给他吐出来的机会,等他完全把一整瓶听话水都吞咽了下去,才松开手,随手把空瓶一扔,又打开了第二瓶,如法炮制,再次给他灌了下去,然后问道:“味道好吗?” 老杨连催吐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回答他这种问题! 沈陵宜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身后一拧,老杨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这一声叫声直接把秦采青给叫醒了,她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想要支援老杨。沈陵宜连头没回,随手在她肩头推了一下,她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摔在了墙角的一盆盆栽上,花盆被她砸得四分五裂,剩下一地泥土。 徐临川忙探进头去,提醒道:“你注意一点啊,也别太过了!” 要是把人打残了,他们还得惹上麻烦。为这种人渣惹上麻烦,那是最不值当的。 沈陵宜抓着老杨,不顾他死命挣扎,直接把他给拖进了卫生间,把他的头塞进了马桶里,足足等了快有一分钟,才把人给提了起来。 这个时候,听话水也起效了。老杨迷迷瞪瞪地半眯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喘着粗气躺在地面上,丑态毕露。 沈陵宜想了一下,又大步走进房间,先看了看开在卧室墙上的小门,直接从小门进去,达到了隔壁的房间,他看见房间里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开着监控录像,就把电脑合上,直接带走。 徐临川头疼地指着坐在墙角边上发呆的聂棠:“怎么办?要不要把她送医院去?” 能够送医院去检查一下,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检查之后,血液里的高浓度的听话水成分就说不清楚了。如果再被媒体跟风报道出来,很可能会受到伤害。 沈陵宜觉得很心累,可又不能做个甩手掌柜,只好按捺着脾气弯下腰,把她给抱起来。聂棠被他抱起来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明显不愿意跟他走。 沈陵宜一边在她身上找房门钥匙,一边又轻声哄着她:“我是沈陵宜,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徐临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真是不想再被迫服食狗粮了好吗?! 聂棠一听到他的名字,立刻就变得异乎寻常的乖巧,软绵绵地喊了一声:“陵宜……” 沈陵宜绷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却远比他的脸色要温和得多。 钥匙插进门锁里转了一圈,咔嚓一声,门就开了。沈陵宜连钥匙也没拔,直接来了一个横抱,把她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聂棠勾住他的颈项,不肯放手,又唤了一声:“陵宜。” 徐临川把钥匙拔下来放在桌上,回头一看,这场修罗场,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多余了,这瓦数这亮度,简直就是一颗超大号的白炽灯!他自己都觉得很不自在了! 他匆忙丢下一句:“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去把事情办了啊!”然后就活似背后有野狗在撵似的,反锁上门,飞快地跑了。 沈陵宜哪里还顾得到徐临川丢下他跑掉的事情,伸手把聂棠的手腕从他的脖子上扒下来,劝说道:“聂棠,听话,忍一忍就过去了,乖啊……” 谁知道她一脸迷茫,特别无辜地反问:“聂棠?她是谁?” 沈陵宜:“……”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他呢? 聂棠跪在床上,双手摆在双膝上,用一种很像乖巧.jpg表情包的神情望着他,一双丹凤眼变得迷茫又温顺,特别特别认真地说:“你不能走,你要走的话,我就会阻拦你。”说完,就伸长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沈陵宜:“……” 他捏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扒了下来,也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回应:“我不走开,我就去给你倒杯水。倒水,能听懂吗?” 聂棠又重新环住了他的腰:“不要去倒水!我不想喝水!” 沈陵宜觉得自己只想叹气,她平日明明都是很讲道理的人,可是怎么喝了听话水之后反而一点都不听话了呢?这还特别的不讲道理! “听话,现在多喝几杯水对你有好处,我真的不走。” 聂棠固执地摇摇头,字正腔圆地回答:“你在生我的气,你一定会走的,而我也不渴根本不想喝水。” 沈陵宜都要绝望了啊,忍不住声音就大了起来:“你听不懂人话吗?就不能听我一句吗,难道我还会害你?!” 聂棠被他凶了一句,有点被震住了,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一直把他看得连歉疚感都跑出来了。 沈陵宜见她露出这副表情,只觉得头更痛了。难道这都是他的错吗?这下药的人不是他,可承担错误的却是他,说话语气稍微凶一点,她就一脸“我被欺负了”的无辜小表情。 他只得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靠近温柔暖男那一卦:“你现在喝了听话水,知道吗?你现在不太舒服,只要等过上几个小时,等消化了……你就能恢复正常了,你现在乖乖的,我不走开行不行?我一直陪着你呢。” 他敢说他这辈子都没尝试过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说话,就连对他爹妈都没这么好的态度和耐心,这都全部用在聂棠身上了。 聂棠直勾勾地看着他,最后终于松开手,继续用那种乖巧.jpg表情包的神态期待地望着他。 沈陵宜:“……”他这颗坚强不屈的直男心都被萌得颤了颤,脑子里突然开始高速刷屏一句话:她真是太可爱了吧!就算不讲道理也很可爱! ------题外话------ 沈陵宜:我原谅她了! 聂棠:嗯嗯。乖巧jpg 第228章 装睡 他现在算是彻底了解当初初赛时候直播间那种春暖花开感觉很快就要恋爱了的粉红色情绪,更不用说现在还是专门面向他一个人的,专属为他一人服务。 沈陵宜凝视着她,语气越来越温柔,温柔到如果徐临川在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觉,一觉睡醒来就好了。” 他虽然知道听话水是什么糟糕东西,以前还看过微博的科普节目,可他也不知道这药水效力到底有多久,他见聂棠已经很乖地听他的话不再瞎折腾,就拿出手机开始查找资料。 当他看到新型强效听话水的效力可以持续八小时,时间一到就能自然被人体代谢出去,都有点想爆粗口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烂人,才会发明这种东西?! 他放下手机,突然又对上聂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还特别多情地看着自己。沈陵宜的大脑突然卡壳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现在觉得,反正……她在药效没有消退的期间,对这期间发生的事应该是毫无印象的,他就是、就是问个问题而已,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聂棠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到他的问话,就算听见了,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懂,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沈陵宜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就死马当活马医,先问了在说:“咳,你那个……现在还知道我是谁吗?” 聂棠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很飘忽的语气回答:“陵宜。” 很好……还认得他是谁就好。而且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直接去掉姓叫他的名,这感觉……嗯,感觉还真不坏。 沈陵宜道:“你喜欢我吗?喜欢我什么?” 聂棠蹙着眉,很认真地纠正他:“你刚才就让我回答一个问题的。”意思是,一个问题她已经回答过了,后面这两个问题,请恕她不奉陪。 沈陵宜:“……你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我已经回答过了。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沈陵宜把自己的脾气给压回去,温和地问,“那就陪我聊聊天?” 聂棠思考了好一会儿,觉得聊天是可行的,还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聊天可以,我要奖励。” 沈陵宜顿时被她逗笑了,怎么又要奖励?过了初赛要奖励,过了复赛也要奖励,这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难道还要奖给她一朵小红花? “行啊,你要什么奖励?”其实他也挺好奇的,这回她想要对他提出什么要求来。他觉得聂棠已经能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长得好看,业务能力还特别好,根本就什么都不缺,干嘛总是追着他要奖励? 聂棠用一种十分严肃又认真的语气回答:“你就让我咬一口,只要一口就好。”说完,还期待地看着他的脖子。 沈陵宜无语了。咬一口?不怪他思想太复杂,他真的想到一个不太和谐的方向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试探问:“你为什么想要咬我?” 聂棠有点迟钝地回答:“借气还魂的命格,很好,很难得,不能错过。” 沈陵宜一听到她这个回答,整张脸都黑了,原来还真是他想太多,而她就真的只把他当一个会走路的粮食来看!他真是好气啊! 他这一张脸都是乌云密布,离闪电雷鸣就差一步。聂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微微扭曲的表情,立刻表明立场道:“就只是一小口,最多不超过十滴血,我保证!” 沈陵宜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之前才刚爬到最顶端,现在哗啦一下就跌落到谷底,而且这种落差感,他连发个脾气都觉得很没劲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快要濒临爆发的怒火,平静地问:“喜欢我,和吸我的血,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吧。” 他觉得自己这个问题还真挺像近来最热门的送命题“你妈和我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其实真还挺操蛋的。掉水里先救谁这种问题,当然也是要看情况的,如果可以,当然是两个都救了。同理可得,聂棠到底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血,其实也一点都不矛盾。 她连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选喜欢你。” 原本摔落到低谷的情绪又呼得飞上了天,闪电雷鸣乌云罩顶也全都不见了,沈陵宜心里美滋滋的,根本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算你有眼光。” 聂棠埋在他的胸前,唉声叹气:“很可惜的啊……” 沈陵宜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现在已经累了,非常想睡觉,赶紧睡。” 聂棠一脸的怏怏不乐:“……好吧。”虽然嘴上答应得很勉强,但还是抓着他的衣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沈陵宜本来想哄她睡着之后仔细检查一下从隔壁搬来的那台电脑,可是听着空调外机有节奏的鸣叫声,身边是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的聂棠,他最后还是慢慢闭上眼,也坐在床边陪她一起小睡了。 这一觉,他觉得自己睡得还挺沉,从小他就经常跟着父亲天南海北地跑,知道该怎么见缝插针补眠,什么认床、换个新环境就会失眠的毛病一点都没有。 但他还是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舒坦。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整个人都清清凉凉,原本每到夏天就烧得令人脾气暴躁的真阳之火都变得温柔起来了。 他睁开眼,只见聂棠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那个睡姿,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一手很自然地放在床单上,身体面向他微微蜷曲,浓密的长发盖住了她小半张面孔,只露出她挺直的鼻梁和一片小扇子似的睫毛。 他弯腰,慢慢低下头去,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耳垂,又很快分开:“醒都醒了,你装睡干嘛?” 第229章 日常相处 2更 聂棠突然被戳穿装睡的假象,也就没再假装下去,反而睁开她那双带笑的眼睛:“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睡着的人和装睡的人呼吸频率是不一样的。”看她的脸色,沈陵宜猜测她大概已经完全清醒了,立刻撇清自己的关系,“我可不是占你便宜,故意跟你挨得这么近,而是你之前被下药了,根本不让我走。” 聂棠定定地抬眼看着他。虽说她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沈陵宜还是被她看得在心里打了个突。聂棠整理了一下自己被睡得有点凌乱的长发,很快转移了话题:“嗯,你饿不饿?我做点吃的?” 她刚站起身,又一下子坐回了床上。沈陵宜吓了一跳,忙扶住她:“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是真的难受你还是要说出来,最好去一下医院。” 聂棠虚弱地开口:“不难受,就是头有点晕。” 听话水的后遗症就是清醒后头晕乏力。沈陵宜站起身去厨房里倒了一杯开水回来,把杯子端到她嘴边:“多喝点水。有没觉得饿?差不多也该到饭点了,我去买点吃的。” 聂棠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自己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沈陵宜虽然说着要下楼去买吃的,但最后还是坐着没动。他觉得就算聂棠向来都冷静沉着过了度,但在碰到今天这种事情之后,肯定还是害怕的,他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个屋子里吧? 聂棠喝完大半杯水,觉得自己缓过来了,就主动提议:“也不用下去买了,我买了些食材,可以自己做。” “呃,自己做啊,”沈陵宜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生怕她突然一个头晕眼花直接扑倒在地,他像是下定了一个什么艰难决定一般,咬牙道,“行吧,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就只会拍黄瓜番茄炒蛋和泡面三大名菜,转念一想,聂棠这不是很会做饭吗,她只要在边上动动口,指导一下,他这么高的智商,难道依样画葫芦还不会? 于是他问道:“你想吃什么,现场教,我当场就能给你做出来!” 聂棠弯着眼一笑,打趣道:“陛下还是远着庖厨些吧,做饭本就是臣妾应当做的。” 沈陵宜:“……” 他现在听到这皇帝爱妃的对白,真有股说不出的羞耻,一下子连耳根都烧红了。他闷声不吭地打开冰箱,检阅了一遍冰箱里的食材,就开始指点江山:“你已经很瘦了,就不用总是吃素了吧?面条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碰了,每回接那种寻龙点穴的单子,每天都得吃面条……” 聂棠轻声道:“可我今天没什么力气,就只能委屈你吃面条了呢。” “……”沈陵宜停顿一下,改了口风,“面条就面条,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哪里算委屈。” 聂棠朝他微微一笑,伸手越过他的肩膀去拿冰箱里的食材。沈陵宜连忙侧过身,给她让开一个位置。聂棠挑出了之前在超市里买来的已经处理过的黄鳝和黑鱼,又拿了一包菜心和一袋挂面,走进了厨房。 沈陵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待到了厨房就有点不方便,这种筒子楼虽然都改建拓宽过面积,可厨房实在太小,一个人站在里面还能转得过来,要是有两个人挤在一起,真是连转个身都困难! 他原本想主动帮忙的,可是一看聂棠那架势,就特别的熟练,就算他想打个下手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聂棠取出菜刀,用滚水一烫刀面,就开始片鱼片。她的手指白得跟玉石一样,抵在滑溜溜的鱼身上,刀刃随手这么一划,就切下了一片如蝉翼般的半透明的鱼片,她不但切得薄,落刀还特别快,每一片鱼片都还是一样薄厚。 沈陵宜简直都看呆了,他原来就觉得她画符的时候,手特别的稳,没想到她的刀工也是一样的稳! 他忍不住问:“你会玉雕吗?” 玄门目前风头最盛的就是风水一派,风水除了定风水局,寻龙点穴外,最细致的工作就是玉雕。好的玉雕师凤毛麟角,就跟优秀的符师一般难得。 聂棠把片完的鱼片一片片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加入淀粉和水勾芡,闻言笑道:“会啊。” 她从前还自己做过法器,法器上那一条条攻击防御的符文可得自己亲手一笔一划地刻上去,玉雕当然也是会的。 她处理完了鱼片,又切起鳝丝来,同样滑不留手的黄鳝到了她的手里,就变得老老实实,她在黄鳝的背脊上轻轻一滑,就剔掉了那根最主要的脊椎骨,然后竖切,将那些剔不掉的小刺切到最碎。 沈陵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双灵巧的手,偏偏她的手还生得特别好看,手部肌肤那细腻柔滑的触感,他也没忘记。 想着想着,他早就把之前提到的玉雕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反而想起之前那个梦境,她埋头在他身上哭泣的样子,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沈陵宜:!!不对,他为什么要想象得这么具体?! 他们这都还没确认关系,怎么就能浮想联翩了? 只听聂棠忽然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玉雕?” “啊?什么样式?!”沈陵宜的反应就像是突然被针戳了一下,“什么什么样式?” 聂棠停下了手上正在处理食材的动作,侧过头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能走神”的眼神:“你刚才想什么去了?” 沈陵宜立刻硬邦邦地回答:“我什么都没想!” 难道还要他回答,抱歉,他刚才想到不应该想的东西去了,但他不是有意的,以后不会再犯吗? 他可不是周皓轩,约会交往也从来不是奔着上床去的。 正好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徐临川为了防止自己被误伤,还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是我,开门!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沈陵宜立刻松了一大口气:“我去开门!” 第230章 新的恋情 3更 徐临川自问做不到聂棠那种大而无畏的精神,要让他住在命案边上的房子里,他还要嫌弃环境太差。决赛还没开始,为了就近收集线索,他就定了离淮大步行距离不到五百米的商务酒店,现在是给沈陵宜送行李来了。 之前走得太匆忙,他把他的包都给一道带走了。 徐临川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道:“喏,你的东西都在这个包里,你就留在这里陪聂棠吧。”他又探头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沈陵宜不明所以,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顺手虚掩上门:“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徐临川用气声道:“你包里右边那个小口袋,我给放了一盒durex……” 沈陵宜的脸唰得一下变红了,然后又唰一下变青了,最后开始由青转黑,还越来越黑。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身后,聂棠已经在起油锅了,油锅爆开的动静特别大,应该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一把扯住徐临川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把那东西拿走,我,不,需,要!” 徐临川诧异道:“不能够吧,连安全措施都没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这都没跟她确定关系呢,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沈陵宜压低声音道,“你自己思想肮脏就算了,别拖上我!” “这怎么就成思想肮脏了?这年头谁都知道婚前要验身了。”徐临川坏笑道,“万一你有毛病,人家女孩子还有机会反悔嘛。” 沈陵宜被迫憋进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能不行?他觉得自己那腰,那体力都很没问题。但到底还没实践过,他还没话语权。 沈陵宜威胁他:“你等下可别在聂棠面前胡说八道,万一她误会我不是个正经人怎么办?” “误会你?误会你什么?”徐临川更奇怪了,“你还有什么值得被误解的?你可是对着整个玄门宣布要让聂棠给你生九个孩子的男人啊。” 沈陵宜:“……” 这塑料兄弟情他不要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屋子里突来飘来了一股浓郁的香气,爆鳝丝的香混合着葱油蒜炒的香气,直接把人胃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徐临川咽了咽口水:“从现在开始,我都有点羡慕嫉妒恨了,聂棠是不是人生开挂啊,怎么连做个菜都特别香?” 他原本是打算把东西送到就离开的,但是给这么一整,他决定不走了,先留下把晚饭给吃了再走不迟。再说他本来也没想提早这么多天就来决赛现场,现在纯粹就是来给沈陵宜帮忙的,他吃他一顿饭不是应该的吗? 他指了指门户紧闭的隔壁:“那一家极品你处理好了?” “还没,”说到正事,两个人都严肃起来,沈陵宜又看了一眼隔壁的铁门,“等聂棠自己处理。” 毕竟被下药的人是她,住在这里被人家偷窥的也是她,她想怎么处理由她决定。 徐临川大喇喇地走进屋子,一点都不客气地朝厨房里喊了一声:“我也留在这里吃晚饭,记得多烧一点啊!” 聂棠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微笑道:“好啊,欢迎。不过今晚吃面,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什么都能吃,”徐临川闻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觉得自己的肚子蓄势待发,准备开始唱空城计了,“给我三两面!不,还是四两吧!” 聂棠点点头,又回到厨房里忙去了。 沈陵宜语气带酸:“徐大爷,你可真会命令人啊。” 徐临川哎呦了一声,回答:“可不,本大爷就是天生富贵命皇帝舌头,吃聂棠一顿饭是她命好,我会好好地指点她的。” 沈陵宜冷不防道:“聂棠炒的蛋炒饭也很好吃。黄金蛋炒饭,你没吃过吧?最普通的食物可越见功底。” 徐临川很郁闷:“……收起你那张炫耀的嘴脸,决赛开始前我天天都来蹭饭吃!” …… 虽然聂棠说没有力气做饭,可她就算煮碗面,也不是简简单单的面条。面条的汤底是用剩下来的黑鱼骨头和大骨熬的,虽然没有熬到把筒骨里的骨髓都熬出来,但也足够鲜美了。面条的浇头是爆鳝丝和鱼片,鳝丝爆炒得酥脆正好,鱼片鲜嫩爽滑。外加一盘葱油菜心,那菜心看上去碧绿碧绿,十分可爱。 徐临川惊叹了一声:“还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要知道她连搭土灶都会啊,还搭得特别熟练,生火特别轻松,难道她从小是搭土灶长大的? 沈陵宜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早点吃完早点走吧,天黑了,你一个人走在外面危险。” 徐临川:“……” 沈陵宜又道:“毕竟半年过去了,凶手还逍遥法外,说不定他就躲在这附近等待下一次动手的机会。” 徐临川:“你说说,你到底对我多大仇?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聂棠抿嘴一笑,突然夹了一根菜心放到沈陵宜碗里。 徐临川挑眉:聂棠这妃子当得可真不称职的,明明他都跟她说过陛下不爱吃素,她还要往他碗里夹菜心。冷宫就在前方等着她。 果然,沈陵宜手上的筷子顿了一下,纠结地皱了一下眉头,说实话他觉得鱼片和爆炒鳝丝都比菜心好吃多了,那盘绿油油的菜心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聂棠微笑道:“就算不爱吃,也要荤素搭配均匀啊。” 沈陵宜就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乖乖地把菜心给吃掉了。 徐临川恨铁不成钢:瞧瞧你这出息!哪有皇帝被一个嫔妃牵着鼻子走的! 这一顿面条,有两个成年的大男生在,就连锅子里的汤汁都没剩下,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徐临川再次坚定了明天还要继续蹭饭的决心。 沈陵宜倒是聂棠给他夹了多少菜心,他都毫无怨言地吃掉了,虽然他从前最不喜欢的就是菜心,总觉得有股微苦的涩味,不过聂棠的厨艺很好,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觉得并不难吃。 “呃,那个……”等徐临川一走,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一下子变了,沈陵宜觉得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我晚上就睡客厅的沙发好了,有什么事叫我。” 聂棠微笑着重复了一遍:“睡沙发?” ------题外话------ 沈陵宜的恋爱计划手册: 首先要有一个正式的告白,才是正经开始谈恋爱。第一个月到第三个月,逛街看电影吃饭,偶尔牵手。第三月开始,牵手加偶尔拥抱,半年之后,才值得有拥抱…… 聂棠:??? 第231章 你是个温柔的人 4更 “……对,沙发。”沈陵宜被她这么一看,又这么一问,简直都有点心烦意乱起来,“万一隔壁那对极品再搞鬼……” 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作为罪证的电脑在他手里,他之前又给了这么大一个下马威,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哪里还敢再做什么。 恨不得沈陵宜突然得了失忆症,把他们两人给忘记了才好。 聂棠比了下沙发长度,说道:“这沙发有点短吧?”她觉得,让她睡沙发都有点勉强,沈陵宜这个身高,肯定没法睡了。 “嗯,短就短吧,还有,我怀疑你房间里被装了摄像头。”他之前去了老杨那屋子时,看到他的电脑正开着,上面显示了好几个监控画面,他就把电脑给搬过来了。 沈陵宜在卧室和客厅转了一圈,又站在柜子上在墙上找了好一阵,突然道:“找到了!”他从墙上靠近天花板的顶端掏出了一个针孔摄像头,摄像头一取走,墙上就露出了一个小洞。可想而知,这个小洞肯定是隔壁那对给打的。 沈陵宜又找来了旧报纸直接把这个小洞给堵上了。 聂棠对屋子里有摄像头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可以说她早就知道了,第一晚的时候,她到了凌晨才回来,但是那个老杨就能准确知道她回来的时间,还装神弄鬼故意来砸门。更不用说她的感觉向来敏锐,有时候会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 沈陵宜打开了从老杨屋子里收来的笔记本,重新开机后开始研究他硬盘上的内容。粗粗一找,果然找出不少偷拍的视频,那些视频中很多都是年轻女孩子,她们在卧室里换衣服,又或者衣着单薄地在房间里走动,全部都给针孔摄像头拍个正着。 聂棠的视频已经是最好的了,她换衣服都是去卫生间换的,在卧室里穿的睡衣也是长袖长裤,非常保守。 聂棠去洗了个热水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他身边,凑过去看他操作电脑。 他很快就翻出了藏在隐藏文件夹的好几个视频,里面的内容更加不堪入目:秦采青把年轻女孩子给骗到了家里,两人相谈甚欢,然后就趁着对方疏忽的时候往对方的杯子里倒了听话水。女孩很快就昏迷了,这个时候,秦采青就会把老杨喊出来,接下去的事情全部都是必须要和谐的内容。 聂棠细细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还提出了一个疑问:“你说秦采青跟老杨是什么关系?是夫妻?情侣?还是朋友?她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这得问她了。以前不是还有一个新闻吗,孕妇利用年轻女子的同情心把人给骗进家门,然后让自己的丈夫强暴对方。心理阴暗的人总是有的。” 沈陵宜耸耸肩。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电脑界面上出现了一行行搜索栏,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证据:“有了,他们是卖听话水的拆家,形成一条上下游供应链,我把证据收集齐全就能举报他们了。” 聂棠轻声道:“其实他偷拍的那些视频就足够作为证据了。” “话是这么说,”沈陵宜漫不经心地开口,“可是这之前有这么多受害者,从来都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报警——“ 他转过头,突然看到聂棠身上那件真丝吊带睡裙,顿时愣了一下,又立刻把头给转了回来,盯着电脑屏幕:“你……你不是有长袖长裤的那种睡衣吗?” “有啊,”聂棠笑着回答,“之前总觉得被人监视着,所以就只能穿得很保守。可是这么热的天——” 沈陵宜隔了好一会儿,才不是很有底气地开口:“可是我有点尴尬……” 她是凉快了,但他会脑补的好不好。 聂棠倒没坚持,而是取了一件同款的真丝睡袍披上,这下又遮得严严实实了:“这样可以了吧?” “好了,”沈陵宜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她,顾自对着电脑说道,“既然一直以来都没有受害者愿意出来报警,那就说明她们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愿意忍受这样的侮辱。虽说她们这种做法,其实是纵容了那些罪犯,可是换位思考一下,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如果自己的视频、照片或者模糊信息出现在网上,引来一些抢热点的记者的追踪,的确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就算现在女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可在这个社会,总归是逃不开恶意的批判。有些女人被强暴了,明明她是纯粹的受害者,却还要承担别人异样的眼神,还有围观者在一旁指点江山:如果不是她穿得暴露,如果不是她过了晚上八点还不回家,怎么会被强暴?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何不找别人,却偏偏来找你? 明明只是受害者,却要承担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和形形色色的异样眼神。 所以秦采青们和老杨们才会抓住这个心理弱点,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那种不堪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受害者会考虑很多,最后不得不无奈选择隐忍不发。 沈陵宜直接把电脑里的视频全部都删除了,还把所有碎片和痕迹再次整理了一遍,确认不可恢复,无漏网之鱼,这才把收集好买卖听话水的证据拷贝下来,存到自己的u盘里。 聂棠伸出手,握住他手上的u盘,问道:“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 沈陵宜对于是自己出手,还是聂棠出手,都没什么意见。她想要u盘,他连问都不问就松手了。 聂棠突然抱住他的腰,仰起头对着他微笑:“你真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啊。” 沈陵宜活这么大,还第一次听人夸他温柔,看看玄门论坛,几乎所有人就知道他只会怼人,简直都把他塑造成一种随便逮着个人就能出口成章的魔幻形象。 聂棠又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臂,低下头跟她额头抵着额头,还轻轻地碰了一下:“我也……也喜欢的。” 他微微侧过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又很快退开。 ------题外话------ 洗刷一下自己的污名:我也是个会写感情戏的渣渣。 这个程度的感情戏应该很纯洁不可能被屏蔽吧……? 第232章 每一个清晨与你共度 沈陵宜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还沉浸在“她说喜欢自己”的愉快之中,他觉得这一趟果然没白来。聂棠真是太有眼光了,就是能看到他身上那些别人都忽视了的闪光点,他们果然特别特别的互补! 他换上睡衣,一边擦着滴水的发梢,觉得连睡沙发这种事都无法动摇他此刻愉悦的心情,可在看见聂棠手上的一个塑封盒子时,突然从春暖花开急速进入数九寒冬。 聂棠手上的那个盒子,他是很熟的,再说上面英文字体也很大。他当时害怕夜长梦多,就把特意把它给塞到了背包的最深处,他觉得只要藏好了,不被聂棠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聂棠听见身后的动静,把手里的东西朝他晃了一晃:“刚才你的背包摔在地上,东西就掉出来,我在帮你整理。” “我没有——你听我解释,这个真不是我买的!”沈陵宜堪称慌乱地解释,“我也没想那种事,这个是徐临川硬塞给我的,我绝对绝对没有想过!” 他就差指天发誓了! 虽然他是有脑补过这么一点点,但是绝对没有想要去付诸行动。再说聂棠这么柔弱这么娇气,他呵护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在这种简陋的出租屋里……! 更何况他又不是那种人,今天认识明天交往后天亲热之后就该想分手了。他都没正正经经跟她确认关系,就算确认之后也得先纯洁地牵手约会几个月,等大家感情都水到渠成了,再开始考虑别的…… 聂棠好奇地看着他这一脸慌乱,又问:“可是……这是什么啊?” 沈陵宜原本准备好的八百字解释全部都被迫咽了回去:“……嗯?你说什么?” 聂棠用一种比中式英语还古怪的发音念道:“du……这是什么?” “……”沈陵宜抓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慢慢地抹了把脸,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忽然又一下子落回实地。 他都差点忘记了,聂棠的常识水准有时候堪比小学生。 不,就连现在的小学生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还一脸好奇地问他!要不是之前已经有过太多次,他都要觉得她就是假装的。 沈陵宜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真的一脸的茫然和求知若渴,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反正他是信了:“嗯……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聂棠眨了眨眼睛,很诧异地反问:“我该知道吗?难道,这也是……常识?” “这当然不是常识!”沈陵宜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小盒子,嘀咕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挺好的,最好不知道……” 聂棠蹙着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拿起手机,打开网页浏览器。 沈陵宜一看她是准备上网搜索了,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立刻按住她的手腕,手机咣当一声,落回了桌面上。 沈陵宜一偏头,错开了她的鼻梁,很精准地亲在了她的唇上。 等他退开一点距离的时候,就看见她满面晕红,又长又直的睫毛微微颤抖,就像小钩子一样,勾得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沈陵宜悄悄地把东西重新塞回自己的包里,然后伸手摸摸她的头:“你该去睡了吧?” 聂棠勾起嘴角,微笑着看他,隔了一小会儿才给了回应:“嗯。” “也不要玩手机了。”沈陵宜语重心长地开口,“睡觉前玩手机容易影响睡眠质量。” 根据他的观察,她真的是一个网瘾少女,走到哪里都不忘记拿出手机来盯着看。 聂棠点点头,很乖巧地回答:“好的,手机你帮我保管。” 他正有此意。等到今晚一过,估计她也想不起来这件事了。 但是等他缩手缩脚地躺在沙发上,拉过一张空调毯盖上的时候,又觉得很好笑。讲真,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纯洁到这种程度?这年头连中学生都会在地铁上搂搂抱抱谈恋爱了! …… 一夜无事。 老杨被灌了两瓶听话水,如果不送去医院洗胃的话,这一整晚除了横躺在地,就没那个力气跑出去作妖。 但是要去医院洗胃,首先就得验血和检查,医院就会建议他们报警,但是报警之后呢?还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个鹌鹑似的缩在窝里,不要跑到沈陵宜面前招人现眼,兴许他就能把他们给忘记了。 当然沈陵宜是不可能忘记他们的,聂棠也不可能。 沈陵宜一大早是被一阵清香给弄醒的,他立刻就坐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才刚微微亮,晨曦隐藏在云层间,映得天边鱼肚白。他站起身,无知无觉地走进卫生间去洗漱,等用冷水洗过脸,他整个人就彻底清醒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果然看见聂棠正站在厨房里面,手里拿着一个长勺,在砂锅里不停地搅拌。砂锅煮粥的很大一个麻烦就是要时不时搅动底下那层粥,免得黏在锅底,容易有糊味。 想他们学校食堂,都是用大锅煮粥,时不时就会有一股糊味。 聂棠见砂锅里的米粒都变得黏糊糊的,立刻切成小颗粒的芹菜末撒下去,然后慢慢收火。 沈陵宜表现自己的时刻到了,立刻把她从厨房里拉出来:“你先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活我来做。”虽说他是没什么厨艺,可干力气活还是可以的,洗个碗,摆个碗筷,只要不是小脑不协调,怎么可能还干不好。 聂棠煮的是筒骨粥,因为时间不够,昨晚的筒骨汤并没有把骨髓都给熬出来,再经过这么一煮粥,那粘稠的骨髓都混在粥里,又鲜又黏。 沈陵宜摆放碗筷的时候,就觉得他们这样相处特别的老夫老妻,他从前就想过,他应该是喜欢清纯害羞又顾家贤惠的女孩子,以后她做饭,他来洗碗,等到年纪大了,还能这样度过日复一日的清晨。 聂棠虽然勉强挨着清纯那条边,可是跟害羞顾家贤惠很明显还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他原来一直觉得,她这绝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然后,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第233章 请君入瓮 2更 现在人虽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但感觉对了。再说聂棠还长得这么好看,做饭的手艺还特别好,他要是再挑三拣四,岂不是活该被雷劈? 沈陵宜回想起从前的黑历史,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挽尊一下的:“其实,我原来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聂棠微微一笑,打断他:“嗯,我知道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沈陵宜忙道,“其实哪有什么类型不类型的,真的喜欢上了的话,哪管这些条条框框。” 聂棠又朝他笑了一下:“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最喜欢寇学姐那一款的呢。” 沈陵宜超级郁闷:“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聂棠诧异地挑眉,“生气有用吗?” 生气当然没用,如果她越是揪着这点不放,他反而越会觉得她无理取闹,麻烦又烦人,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了。 可是沈陵宜就觉得很郁闷,心里嘀咕,她还真是宽宏大量,一点都不会生气的。说起来,他也的确没见过她真正生气的样子,她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那么淡淡的。 聂棠喝了一口粥,又问道:“你怎么了?是不和胃口吗?” “不是!”沈陵宜连忙用勺子舀起一大勺粥放进嘴里,说实话,他吃得太急,连吹都没吹,舌尖立刻就被烫了一下,但他根本顾不上吐出来,因为这粥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比他家里那个能烧一手好菜每个菜系都能烧几道拿手菜的阿姨还好! 聂棠看着他,虽然很想问问他难道都不觉得烫吗,但是最后还是换了一个话题:“等下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聂棠托着下巴,笑眯眯道:“我给你列一张清单,你帮我把清单上的食材买回来,北面有个超市,还有菜场,很好找的,就出了小区大门一直往北走,穿过一条马路,再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左转就到。” “没问题。”他好歹还是个风水师,认个路买个菜根本不成问题,她都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还有,”聂棠说,“别回来的太快,等到快中午再回来吧。我得去光顾一下隔壁的邻居家中。” 沈陵宜本来就打算把隔壁那两个人交给她处理,闻言便点点头:“好。” “就我所知,楼上也有个受害者,是个女孩子,”聂棠跟他解释,“你在场会不方便,我们都是女人,比较好沟通。” “我知道,我也不想去管这个事。”他是有能力管,但接手的效果肯定没有聂棠好,那些受害女性也不愿意知道他都看过视频了吧,虽然他就随便瞟了两眼,也根本没仔细看。 买个菜肯定不需要一整个上午这么久,沈陵宜打算好先去买菜,然后去找徐临川。 聂棠等他一离开,先是去敲了隔壁的门。秦采青经过昨天这一事,怎么可能还会给她开门。她敲了几下门,听里面虽然有人走动,但是没有来开门,便笑了:“开门吧,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外面。” 又隔了一阵子,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终于挪到了门口,秦采青面色焦黄,只把里面那扇门开了一小条缝,隔着铁门看了看她身后,果然没看见昨天那个很粗暴很有破坏力的小子,立刻警惕地问:“你还想要怎么样?你男朋友是厉害,我怕了他了,但你也没损失,你还想怎么样?” 秦采青以己度人,觉得她大概就是想要来讹钱的。 反正要钱是没有的,命也不可能给她! 聂棠微微笑道:“难道这回就不请我进屋说了吗?有些话,还是进去说比较方便吧。” 秦采青本来还想怼她一句,你怎么还敢随便进别人家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不但说不出口,甚至连身体都变得不像是她的了,她手指一拨,竟然就这么把最外层的铁门给打开了,还主动让开了身让她进屋! 聂棠很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把你的同伙也一道叫来吧,我有话跟你们两个说。” 这个提议简直正中下怀!聂棠现在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昨天那臭小子根本就不在她身边,也没法贴身保护她,这门一关,剩下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正巧她身上那股无形的力量突然一松,她也没来得及多想,就通过卧室里的小门去喊老杨。她一边走,一边还想,这姑娘别看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可就是个蠢货,昨天都差点出事了,今天还敢一个人送上门,怕不是傻?! 聂棠又重新在昨天坐过的沙发上坐下,还有闲暇去打量屋子里的摆设,跟昨天相比,这屋子更加凌乱了,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打扫。她的手指尖上正转悠一个黑色的u盘,里面有这两人卖听话水的证据。 没过多久,老杨就出现了。 他一脸疲态,面如焦土,一副虚得走不动路的样子。 聂棠不禁莞尔一笑,她都没想到,现代社会竟然能研究出这么大效力的药水来,她当时虽然注意到秦采青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以身体为掩护,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一点什么,可是喝了一口却没喝出什么来,并没有任何异味。 就是在古代,最贵最稀有的迷药也绝对不可能无色无味的。 但是老杨一看到聂棠,并且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又慢慢挺直了腰板:“就你一个人?你胆子不小嘛!” 聂棠垂下眼,很柔顺地“嗯”了一声。 老杨哗啦一下陷在沙发座上,很有气势地问:“说吧,你还想怎么样?” 虽然她那张脸那身段是很令人心动,但他现在不敢碰也不会去碰了,谁知道昨天那个小子还能发疯成什么样,他当时都以为自己会被人给活活揍死。 聂棠啪得一声,把一个u盘放在了茶几上:“这是从你的电脑里拷出来,里面有你卖听话水的证据。” 聂棠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自己去自首认罪。” 老杨惊呆了:“……” 老杨哈哈一笑:“你脑子有毛病吗!”想要他去自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聂棠很困扰地看着他:“可是,你并没有别的选择呢。” 话音刚落,老杨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给吊住了,猛地站起身来,同手同脚地往屋外走。秦采青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尖声道:“老杨,你这是干什么去?” 老杨脱口而出:“自首!” 秦采青:“……什么?你脑子烧坏了吗?你再说一遍?!” “你也要跟着去。”聂棠微微笑道,“你们是好伙伴好搭档,怎么能不一起行动呢?” 第234章 上门道歉 3更 聂棠看着两个人四肢僵硬地走出了家门,又忽然道:“我突然想起来,在自首之前,你们还有一件事得做。” 这个小姑娘邪门! 到了这个时候,秦采青和老杨哪里还不知道他们算是着了她的道了,秦采青更是恐怖万分,昨天的时候,她的确是有被控制了身体的感觉,但是那无形的力量十分柔和,并不霸道,跟沈陵宜后来那疾风暴雨一般的报复相比,完全不值得一提。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细思极恐! 如果说,她昨天根本就没丧失反抗能力,也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到底为什么会乖乖喝下听话水?! 聂棠从秦采青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微笑着解释:“这是情趣呀,你不懂。” 神他妈的情趣! 哪个正常人会拿这种事当情趣?! 秦采青简直都想破口大骂了! “都说了你不懂,再去想那么多又有何用?”聂棠温和地微笑,“去吧,去给楼上的女生道歉,一定要她原谅你了才行。” 秦采青:“……” 老杨:“……” 不是……道歉?道歉是什么鬼? 聂棠走上楼,敲了敲门,只隔了一小会儿,那门就开了,门后站着的正是在天台上画油画的女生。聂棠语气轻柔,对她说道:“有人要向你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你要对他们干什么都行。” 她侧过身,露出了犹如牵线木偶的秦采青和老杨。 那个女生神经质地抓紧了门把手,就要把门给用力关上。聂棠抵住了门,轻声道:“别害怕,你没看到他们现在不可能再欺负你了吗?难道你就不想要出一口恶气?” 女生一听到她这句话,又犹豫地停了下来,强迫自己去看秦采青和老杨的状况,这么一看,她也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他们两个人手脚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就像两个人形木偶,他们的脸上却流露出又惊又怒又恐慌的表情来。 女生忍不住问道:“出一口恶气?” “是啊,我打算带他们去自首,罪名是贩售听话水,如果你错过了现在这次机会,以后说不定就见不着他们了。”聂棠用一种蛊惑的语气道,“只要你不做什么严重伤害到他们性命的事情,都是可以的。” 女生直接一把打开了门,被黑框眼镜遮去一半的脸上充满了仇恨:“进来吧!” 女生的确是想到很多,想到那个可怕的一天,想到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两张丑恶的嘴脸,而再这之后,她也想过报警,却被他们拿了视频来要挟,说如果她不听话就把这些视频和照片都发到网上去,让所有人都来欣赏她的样子。她被威胁着不能搬家甚至也不敢报警,她害怕全世界都会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这样想着,她心里就充满了快意:“你刚才说,贩卖听话水,那能判多久?” “那得看情节严重程度。不过我想,应该不会轻的。”再说连铁打的证据都有了,明晃晃的证据都摆在眼前,再顺着证据链顺藤摸瓜查下去,肯定不可能轻判。 女生神经质地揉着自己的衣角:“你……你刚才说,我可以出口恶气?” “对啊,”聂棠笑眯眯地转向了老杨,给她做了一个示范,“老杨,来表演个劈叉吧。” 女生脸上的恐慌又神经质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然后她亲眼看着身材魁梧,满身肌肉的老杨一脸痛苦和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下腰,双腿拉成一字,慢慢地劈了下去。他都是个成年男人了,就算经常健身,身上的肌肉十分可观,但是他很少会去拉筋啊,让他劈成一字马,简直就跟杀了他一样痛苦。 他一边惨叫,一边尽心尽力地把自己按下去,完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劈叉动作。 女生终于笑了,转头对秦采青说:“你去把马桶里的水都喝光!” 虽然在那场噩梦之后,她曾想过,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拿刀把这两个恶魔给捅死,可是想象归想象,真的要她去做,她根本做不到。 秦采青怎么可能愿意去喝马桶的水,但是她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同手同脚地走进卫生间。 女生恨恨道:“你不用瞪我,你还记得当初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吗?让我喝那些脏水,还用烟头烫我,我现在只让你喝马桶水你应该庆幸!” 聂棠听到她那句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用一双冷冰冰的无机质的黑眼睛盯着摆成一字马姿势的老杨,问道:“她说得都是真的?” 老杨痛得满头大汗,但嘴巴还是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句话来:“是……是的。” 聂棠冷冰冰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真该死。” 夺取女孩子身体上的尊严不够,还要踩踏她的最后破碎了的自尊心。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可这种侮辱和折磨会永远伴随着人一辈子! 难怪她不敢也不情愿去报警,就像沈陵宜说的,他们都是社会人,都是要活在社会舆论之下,总会有记者为了一个爆炸新闻去盯着那些受害者,网上那些网民的热议除了在人心头捅刀,也没有任何用处。 “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聂棠看着他,“你该庆幸,直到现在才遇到我,不然……” 她虽算不上杀人如麻,可落在她手上的亡魂还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更何况,她常年都把自己关在洞府里研究符篆,她也不是剑修,不用依靠实战也不用依靠游历来增加体悟。 不过现在到了现代社会,还是要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 画画的那个女生有了这个报复的机会,当然是曾经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全部都还了回去,不管她怎么折腾,老杨跟秦采青都完全不会反抗,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女生突然抓起了摆在房间里的一个画框,高举过头,重重地砸在老杨头上。她力气本来也不大,就算用尽力气砸了好几下,也不过把人额头给磕破了皮。她突然丢下画框,抱住双膝呜咽地哭泣起来。 聂棠伸出手,把她瘫软无力的身体扶起来,轻声问:“解气了么?” 第235章 解决事件 4更 女生摘掉了脸上那副笨重的眼镜框,满脸泪水地摇摇头。她的确是报复回去了,但是也不可能解气,甚至这辈子都无法解脱,曾经的伤痕就算痊愈,最后还是会留下疤痕。 只要一看到那道淡淡的疤痕,她就会立刻想起这段不堪的记忆来。 “还不解气啊……”聂棠思考了一阵,突然说,“既然她不愿意原谅你们,那你们就去死吧。” “不不不,我刚才是真心认错了,我给你跪下了,给你磕头,求求你——”秦采青突然感觉自己可以说话了,立刻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点都不受她的控制,慢慢地爬上了窗边的椅子,然后踩在了窗台上,伸手打开窗子。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怎么对你,不对,我不该助纣为虐,老杨才是罪魁祸首,都是他逼我这么干的!” “哦,是他逼的你。”聂棠冰凉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老杨身上。 那个满身肌肉疙瘩的汉子也扛不住了,立刻骂道:“你他妈别说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愿意的,你这婊子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想立牌坊,这些姑娘都是被你骗来!” “别说脏话,”聂棠打断他,“我不爱听。” 老杨:“……” 神他妈别说脏话,为什么你还在意脏话? 秦采青立刻对骂:“最开始我也是个好姑娘,要不是你强迫我,还把我关在屋子里不放我出去,我怎么可能跟你同流合污?我这辈子都是被你给毁了的!” 画画的女生本来满心孤苦,突然听到他们开始对骂,顿时被他们对骂的内容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觉得这两人突然反目,实在太奇葩。 老杨也不甘示弱地回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贱人,难道这不是你自愿的吗,现在反而倒打一耙说我强迫你?!你敢不敢说一句实话?!” “去你妈的贱人!”秦采青脸都绿了,“有本事你别下药了,你就这怂蛋还要下了听话水才敢动手,不就是怕人报警吗?!” 他们一人一句,骂得热火朝天,恨不得互相捅上两刀。 聂棠被灌了一耳朵污言秽语,真觉得还是古代好,古代人骂个人哪有这么多花样,翻来翻去也就是奸贼小人云云,要么还文雅地来一个春秋笔法。她有点不耐烦了:”行了,你们也省点力气,留着跳楼用吧。” 她话音刚落,原来就一只脚踩在窗台上的秦采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要不要,求你了,求求你不要让我跳下去,我不想死啊……” 那个画画的女生惊呆了:“你不是说要带他们去报警自首的吗?” “可是你不开心呀,”聂棠轻柔地开口,“既然你不解气,那我也得让你出了这口气。” “……不用!”女生忙道,“我的意思是,就让他们去自首吧,让他们坐牢,多坐几年!” 坐牢至少要比在她屋子里双双跳楼身亡来得好吧?现在很明显都不是正常事件了,警察上门问起来她该怎么说啊?! 聂棠的脸上还带着遗憾的表情:“那你真觉得出够气了吗?” “够了够了,真的,”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如果说一句“没有”或者类似意思的话,她就立刻让这两人当着她的面去跳楼,那她的心理阴影本来就很大了,不想要变得再大一点,“现在派出所已经开门了,就让他们去吧!” 聂棠分明就把“真是遗憾啊”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叹气道:“好吧,那他们就暂时先不用跳楼了。” …… 淮城鼓楼区公安分局的接案警察碰到了一男一女主动上门来投案。 不但主动投案,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还准备好了自己贩卖听话水的罪证,把上下游的买家全部都给供了出来,连必要的问话都不需要,他们就自己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干净了。 那个接案警察一脸懵逼:“……”这可真是准备充分又充满了条理的自首啊! 事实确凿,再加上最近的确是在调查听话水乖乖水这类含有迷幻药成分的药物在市面上流通的案子,那个案子比较复杂,还在暗访,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得到了一条最粗大的线索。 聂棠目送两人同手同脚地走进公安局,却没跟着进去,反而深藏功与名。 她回到那个筒子楼里,就见那个画画的女生摘掉了眼镜,正站在楼梯口等她。那个女生面对她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十指用力抓着手上的一袋小饼干,突然把饼干塞进她手里:“给……给你的,这是我亲手做的,做的一般,别嫌弃!” 聂棠笑了一笑:“谢谢。” 她挺喜欢这个世界的食物的。古代物资匮乏,来来去去就那几种食物,做出来的菜品清汤寡水没甚么油水,哪有现代这么丰富的调料和品种。更不用说没空调没汽车没网络没手机,上个厕所还没手纸,去个外省靠双脚走路得走大半年。 “你……你上次说你是主播对吧?想要直播淮大碎尸的案件?”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上回也有男主播,也去那幢楼里直播了,但是他……他吓疯了。就在直播的那个晚上,我正在顶楼画画,亲眼看见他从楼里冲出来,疯疯癫癫,一路惨叫。” “我知道!我知道他还在做直播,而且看他直播时的表现也很正常,但是我不会看错的!”女生迟疑地问,“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聂棠微笑回答:“相信啊。” “那你……那你自己小心吧,我猜你可能也不仅仅是想来做直播,其实还想破案吧?”女生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余艾青,我见过他好几次,他是个很孤僻的人,我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一个人的。只有一次、有一次,我看到他跟一个头发很长,长得很漂亮的男人走在一起,他们两个聊得很开心。就只有这一次。” 头发很长,长得漂亮……听起来倒像是那天晚上神出鬼没的叫叶渐离的青年。 而叶渐离的确也亲口说过“试验品”这个词,那是给她的提示,可是……什么是试验品? 聂棠皱了皱眉,又感谢道:“太好了,你的消息非常有意义,带给我很大的启发,谢谢。” 第236章 徐临川的理论 5更 沈陵宜按照清单上的内容买完了菜,又再次拿出来对照着检查了一下,看看有没有被不小心遗漏的。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徐临川嘴角抽搐地看着他身边那一袋袋的食材,问道:“你还好吗?” 太恐怖了! 他这是眼花了还是脑子不清楚了,为什么会看见沈陵宜在,买,菜?! 如果仅仅这是买菜也就罢了,他还像对待什么寻龙点穴的大单一样认认真真地对着清单检查。 徐临川风中凌乱道:“你这就被聂棠给哄好了吗?连买菜这种事都愿意做了?” 毕竟出发之前,沈陵宜还很犹豫的,他觉得自己有点没面子,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他还乐颠颠地送上门去,会不会自讨苦吃。当然这些话他没那个脸面跟徐临川说,但是那种心情很糟糕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 沈陵宜对完清单,回答:“这都是聂棠要我买的,可能她打算做大餐吧?” 一听聂棠准备做大餐,徐临川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要知道,昨天那碗面就做得可好吃了,让他觉得再连吃十顿都可以,做大餐的话,他怎么能缺席?! 徐临川立刻抢过他手上的菜单:“让我看看她要买什么!什么?竟然还买了苦瓜?她想做苦瓜?不行不行,她能不能接受点菜啊,苦瓜我真不吃的。” 点菜…… 沈陵宜沉默片刻,突然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你还想点菜?有的吃就不错了,敢情不用你自己辛苦对吧?大清都灭亡两百年了!” 徐临川挣扎了一会儿,总算逃脱了他的魔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看看上面,这么多素菜,菜心豆腐就算了,还有苦瓜青椒这种反人类的玩意!你这个陛下当得也太憋屈了吧?!” 他觉得聂棠不过区区一个妃子,竟敢让陛下吃苦瓜!这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沈陵宜一听到“陛下”两个字,顿时想起复赛时候莫名其妙被支配的恐惧,直接一脚踢过去:“苦瓜青椒怎么啦,也是好端端的正经蔬菜,是吃你大米还是刷你银行卡了,就你意见多。” “你少来!当初食堂里卖的青椒小炒肉,你永远只吃肉不碰青椒。”徐临川忽然平静下来,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再多买一点回去啊,她现在没想到,当然没写在清单里,可是看到了实物,说不定就想到了呢?” 沈陵宜:“……”他都有点被说动心了!因为他真的不喜欢苦瓜和青椒,但是他觉得不能太直接。 他妈妈萧亦如做出来的那个黑暗料理,他小时候还因为无法反抗还吃到送医院过。 他真心觉得聂棠只要不做黑暗料理,他都能给她面子吃下去的…… …… 聂棠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回到出租房里,就看见徐临川和沈陵宜都回来了,厨房里摆着满满当当的食材。她打开冰箱一看,又吓了一跳,因为冰箱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她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太好启齿:“你们买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吃不完就不新鲜了。” 这未免也夸张了吧?!她记得她的清单并没有这么长啊! 徐临川大手一挥,表明自己的立场:“没事,你尽管做,再多我也给你吃光,要再吃不完,我就打包回去当宵夜。” 聂棠:“……” 古代的修士等到辟谷之后就不再重口腹之欲了,虽然可以吃东西,但都吃得非常少,偶尔尝个味道而已。她妈妈是个演员,对于身材和体重非常重视,别说暴饮暴食了,每次就只吃三五分饱。 她自己的食量也不大。 她倒是真不知道男生的胃口能这么大。 沈陵宜开口道:“随便做点吧,昨晚的面就挺好——”一句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徐临川勒住了脖子,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废话,面是煮得好吃,可是一碗面都能煮出这个水准,要是正正经经整一桌子菜那该有多美妙。有大餐吃,凭什么要让他委屈巴巴地吃面? 聂棠莞尔一笑:“那好吧,我就自己看着来了。” 徐临川见她顺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围裙系在身上,然后进了厨房,这才压低声音道:“怎么还提吃面,难道你都没吃腻面条吗?!” 要知道他们每回跟着长辈出去见识市面,不是挂面煮火腿肠,就是挂面煮鸡蛋,更可怕的还有压缩饼干糊,能不吃面当然不要吃了,要把机会留到今后啊! 沈陵宜辩解道:“她又不是专门给你做饭的!你这蹭饭蹭得还能再不客气点吗?” “万一这回决赛我还是拿不到第一怎么办?”徐临川说到这件事就特别的理直气壮,“这是你欠我的,但是你身上根本没有能用来还债的东西,我就让聂棠来还了!” 要不是沈陵宜非要坚持把玄门新秀大赛的消息透露给她,他今年肯定就是妥妥的冠军了!现在进入决赛的四个人中,夺冠概率最大的就是聂棠,其次就是他! 本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就跟正常大学生一样在家过暑假,或者跟她妈妈跑跑片场,用脸演戏来着……反正就是不可能跟他来争夺什么冠军席位。 沈陵宜被他的神逻辑说得无言以对:“……你就不能凭实力去争取一下吗?” “不可能,你有没有看论坛上大家都是怎么说的?他们已经完全忘记掉我这个卫冕冠军了。”徐临川突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你这都被聂棠完全给哄听话了啊,这是被shui服了吗?” 看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什么都先考虑着聂棠,连去菜市场买菜都肯干了,他活这么大都买帮他妈买过菜吧?要说不是被哄好了,他都不相信。 沈陵宜想起昨晚上的乌龙事件,简直恨不得掐死他:“我警告你,别再提什么睡不睡的,你思想实在太污浊了。” 徐临川嘲笑道:“好啊,我跟你打赌,你忍不了半年!” 开什么玩笑,他对沈陵宜有没有信心另说,但是他对聂棠可有信心了,看看人家那个长相,这就是遗传的力量! ------题外话------ 人生一大爽点,就是希望聂棠彻底沦为基友家的家庭妇女by徐临川 聂棠:??? 第237章 新时代文盲 徐临川吃过饭后就走了。 他们把碗筷收拾干净。聂棠突然趴在桌上,用她那双多情的眼睛凝视着他:“你跟徐临川……打了个什么赌?” 他们在说打赌的时候,她是有听到一耳朵,但并没有听清楚,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沈陵宜刚把手上的水珠甩干,正拿起一杯水在喝,闻言顿时呛到了:“噗——咳咳咳咳咳咳,没、没有啊……” “是吗?”聂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反应这么大,难道这个赌约还跟她有关系吗,“那你帮我一个忙呗。” 她不再继续追问赌约的事情,而是主动转移了话题,这让沈陵宜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再听她主动找他帮忙,这正是展现他男友力的好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沈陵宜还难得谦虚了一下:“什么忙?先说好,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要是我不会你可别怪我。” 聂棠托着腮,朝他笑着眨了一下左眼:“其实不止一个忙……” 聂棠这一笑,不说颠倒众生,反正颠倒那么一两个男人是足够了。他坐到她身边,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端着架子:“那你先说说看?” 聂棠把前几天自己开直播去案发生地探险的事情给简单说了一遍,许多细节看似不太有关联,她就省略了:“……直播开始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进直播间来看,那个人数肯定不正常,还有人不停地刷屏劝阻我,让我不要去。” 沈陵宜郁闷地问:“劝阻你让你注意安全哪里就不正常了?”毕竟她三更半夜玩恐怖游戏还跑去凶案现场的行为,就只有一个词可以概括,那个词就叫“作死”,会阻止她的人才是正常人吧。 还有,她所说的观看人数过多,这也不奇怪啊,她长得比许多女明星都好看了,那些网络女主播跟她比岂不是成了渣渣? 聂棠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不是因为觉得不安全而劝阻我不要去,反而……反而有点像——”她咬着唇,斟酌了一会儿,才选择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像是在恐吓我,就为了让我不要去。” 别的观众就算担心她的安全,也是很正常的提醒,可是那个不停地加大加粗的红字刷屏什么“毫无敬畏之心你会后悔的”,“你是在找死”,诸如此类的话语,可不像在担心她的安危。 沈陵宜道:“好吧,等下你把你的账号给我,我去查查看。” 聂棠很高兴地把自己的账号密码全部都发给他了。沈陵宜又问:“这个应该要花不少时间,你还什么问题要我帮忙的?” “还有一个就是,你知道海地是一个什么地方吗?” 沈陵宜差点就脱口而出“你以为我是你,连基本的地理常识都没有”,他停顿了一下,把这句怼她的话给咽了回去,勉勉强强道:“……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海地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古老的传统,有点像祭祀活动的那种。一群人穿着草裙,在身上和脸上涂满油彩,然后围在一起跳舞。” 沈陵宜:“……你再说具体点。” 许多古老的土着部落大多都会有她说的这种传统,也不止海地这一个地方,这种习俗在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就更多了。 聂棠皱眉道:“他们中间应该有一个祭司一样的人物,戴着高高的帽子,一手拿着一瓶绿色的药水,一手拿着匕首。” 这回倒是差不多够具体了。沈陵宜打开自己随身带过来的电脑。他找了两个网站,一个是海外留学生论坛,另一个是国内的一个大型问答网站,把聂棠刚刚形容的场景用中文和英文交替描述了一遍,发了上去,还在底下标注了这是悬赏贴。 聂棠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打字,她对于这些弯弯曲曲的外国文字还是有点印象的,但是有印象跟实际运用完全是两码事。就算她知道那个单词大概是什么意思,让她念出来,她也不会念。幸亏她过来的时候,大学英语的大课都已经结束了,不然她还得挂科。 沈陵宜见她这样盯着电脑屏幕看,还以为是自己单词拼写有错,结果检查了两遍根本就发现有什么错:“……我写得有哪里不准确吗?还是语法有问题?” 聂棠夸奖道:“嗯,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好厉害啊,这么多字……” 沈陵宜还以为她是在夸他打字手速快,立刻就谦虚道:“这有什么好夸的,要不是现在远程受限,我还能翻墙到国外……” “你的番文好厉害——”聂棠说这完句话,正抢在他说这没什么可夸奖的时候,她看到沈陵宜一下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立刻补上一句,“哦,原来现在不能翻墙了……?” 感觉还是有好多名词,她都完全不能理解,翻墙,这还是字面上那个意思吗? 沈陵宜盯着她看了三秒钟,问道:“你觉得,翻墙是什么意思?” 聂棠:“……” “番文,”沈陵宜在心里嘀咕,这番文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叫法,“最近网络上流行把英语叫番文?” 聂棠:“……啊,好像有回复了!” 虽说她转移的话题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很生硬,但还算有点用处,沈陵宜立刻刷新了一下页面,的确是不少人冲着悬赏来回答,可粗粗一扫,根本就没什么有意义的回复,有些还编了一个一看就很拙劣的假故事。 反而是有一个在中国留学的非洲学生给他发了私信:“我知道答案,但是不方便在公共的地方说,我可以用私信告诉你,现在给几个关键词:海地伏都教。等你把说好的奖金打给我,我就把我知道的资料发给你。” 聂棠看了那条用弯弯曲曲番文写的私信,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沈陵宜觉得有戏,就把之前的帖子给关了,把说好的奖金转给那个私信的人。对方也十分信守承诺,立刻就发了一段长长的文字过来。 沈陵宜扫了两眼,里面果然提到了祭祀和绿色药水等关键词,就把电脑转到她的方向:“你看。” “……”聂棠无言以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再次感受到新时代文盲的痛苦,“我、我不太看得懂,你帮我翻译一下吧?” 沈陵宜也用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重复道:“我帮你翻译?你认真的?” ------题外话------ 把英语叫番文是从基友那边讨来的梗,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特别爱炫耀,尤其是炫耀自己的英语(其实没多好),基友说,番文了不起啊。赢了赢了,理科的我说不过中文系的基友…… 第238章 交代过去 2更 符篆之所以难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书写符篆的方式跟他们日常的习惯完全不同,符篆上的文字都是从大篆小篆演化过来的,要知道大篆小篆的书写体系是残缺的,许多写法都已经流失了。 沈陵宜觉得她既然能这么熟练的画符篆,可见她的语言天赋应该是很强的,这段关于古老传统的英文读起来也不难,她当初既然都能考上启大,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文字都需要他翻译?!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身上感觉到这样一种浓浓的违和感了,但是之前都只是隐约有些感觉,觉得奇怪,却没有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来得这么明显。 沈陵宜把那段英文复制下来,黏贴在文档上,然后把字体调成三号字,加粗,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单词:“这个单词,什么意思?” 聂棠:“……” 眼见纸包不住火,聂棠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再自我拯救一下的:“你听我说,这是有原因的。” 沈陵宜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是不知道了,于是点点头,笑道:“这个单词,属于四级考试必考词汇,又是a字母开头,就算你再懒再渣,也一定背过。”他抱着手臂:“你的解释呢?” 聂棠平静地回答:“我从古代过来,我当初生活的那个朝代是汉代。” 沈陵宜一下子坐得笔直:“……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我从古代回来……” 聂棠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夺舍?” 现在玄门当然没夺舍这种做法了,毕竟这种事难度太大,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倒是徐临川发给他的修真小说里还有。 “不是,”聂棠蹙着眉,“古代的那个身体是我的,现在这个也是我的,我一直都长这样。” 好了,这信息量实在太大。 沈陵宜这下终于明白当初为何她连个电话都接不起来还要找他帮忙了,讲真,她这表现的已经太好了,虽然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奇怪,但起码没出洋相。亏他还觉得这是她暗恋他,故意引起他注意的行为。 还有,复赛时候关于《十翼》作者考证那一段,还真不是聂棠没常识,而是在她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过! 沈陵宜思考完毕,抬起眼盯着她看:“……那你会不会又突然回去了?” “回去,也没有身体了啊。”聂棠回答,“我之前也跟你提过一句。” 对,当时在飞机上,她说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从高处坠落下来,摔死了。 沈陵宜身体前倾,突然抱住了她:“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走了。” 他还能跟她历数出许多现代社会的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方便,交通方便,水电煤气可以随便用,还能上网玩手机。 而且这里还有他,她怎么能舍得走? …… “这个人说,之前描述的那个场景属于原始部落的一种古老祭祀仪式。那仪式是用来复活死人的。”沈陵宜一句一句帮她翻译,“在人死后,祭司会用匕首割开那个死者的颈部,将特质的药水灌入伤口。部落里别的子民将脱下衣服换上传统的草裙,在身体上涂满油彩,围着棺材跳舞。当舞曲结束,死人就会复活。” “可是,这种复活方式并不是永生,而是一种折磨和惩罚。用这种方式复活的人,”沈陵宜翻译到这里,突然停住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将会丧失一部分记忆,在将来再次死亡的时候,需要由祭司将他的身体切块,砍下头颅,作为震慑部落子民的一种手段——这跟淮大碎尸案很像!” 淮大碎尸案的余艾青也是被人切片,其中的细节就跟这某些原始部落的传统是一模一样的! 聂棠道:“我是听淮大的学生说,余艾青向来独来独往,唯一的爱好就是听亡灵摇滚,我去那家他常去的唱片店,就看到这张贴在店里的海报,所以我觉得,这海报可能跟这个案子有关联。” 沈陵宜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也觉得,这个线索至关重要,只要能够理顺里面的逻辑关系,这个案子就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聂棠托着下巴,笑眯眯道:“是啊,很重要的,你要不要把这个线索告诉徐临川?” “你想告诉他?”沈陵宜诧异道,“这是你找到的线索,还非常重要,你却要告诉他?” 虽说徐临川就算拿到这条线索,也不代表他一定就能得到这次玄门新秀大赛的冠军,毕竟最后的结果还需要评委组打分,可是她竟把这么重要的消息跟自己的竞争对手分享,她难道就有这么大的把握? “可这个消息是你帮我查到的啊,徐临川又是你的好朋友,我觉得可以告诉他。” 沈陵宜:“……” 这可真是彻底贯彻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八字方针啊! 更可怕的是,如果徐临川拿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最后还是输给聂棠,那他得多怀疑人生啊? 沈陵宜突然笑了一下:“我也有件事一直都没告诉你。” 她好奇地望着他。 “除了你自己买自己夺冠,还有一个人就是我。我也押你夺冠。” 聂棠在封盘之前的赔率最惊人,达到了一比九十三。 历届新秀大赛还从来都没出过这么悬殊的赔率来。 “所以,如果你最后真的夺冠了,”沈陵宜笑道,“我就带你出去旅游。国内你应该很熟悉了,那就去国外看看,还可以坐飞机,也可以住在游轮上,坐欧洲洲际火车。” 他之前就觉得她特别喜欢坐飞机,还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然后对火车汽车这些交通工具都特别的好奇!所以这个旅行安排她应该会喜欢的。 聂棠笑着扑进他怀里:“那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喂,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沈陵宜一把搂住她的腰,“还有什么要求?”他觉得自己也不能事事都依着她,总是要有点作为男人的矜持,不能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聂棠慢悠悠地说:“我想去看看玉石,最好是还没切割开的原石。” 玉石是风水大师布阵需要的主要原料之一,聂棠在手头宽裕之后,就找隋老板帮她留意市面上是否有好的玉,可真有好玉,肯定就立刻就被玄门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给截胡了。她也可以在一堆次品里找被埋没的好玉,那价格还要更便宜,但是这实在太费时费力,还耽误正事。 第239章 交换情报 3更 沈陵宜一听她想看原石,立刻就懂了:“这个倒是可以,我回头跟我爸打听打听,看看今年还会不会有赌石的会展。” 做风水这一行的,需要的玉除了看水头和瑕疵度,还得看阴气重不重,理论上来说,阴玉比普通的玉石还要更加贵重。 要是没有门路,想要买到阴玉可是千难万难。 聂棠笑道:“好啊,到时候你会陪我去吗?” 虽说太黏人也会招人烦,但是她还是想多制造点两人相处的机会。一起去选玉就挺好的,还能从侧面了解一下他对玉石的喜好。 沈陵宜本来想要答应的,但是不知道怎么,那句话到嘴边逛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这个嘛,我不一定有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聂棠倒也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笑。她现在基本上都已摸清他的底细了,他这人比较傲娇,就喜欢死鸭子嘴硬,嘴上虽然没答应,但实际上都已经把事情放在心上了。 聂棠又顺着话头撒娇:“可我就想跟你一道去嘛。” 她这撒娇简直撒得人心旷神怡,沈陵宜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嘴硬道:“唉,你怎么能这么黏人?” 聂棠笑道:“对啊,我就是很黏人,就喜欢黏着你。” 她这句话说的其实还挺肉麻,但是用她那种轻柔的口吻说出来,给沈陵宜的感觉就是:这一定是她的心里话!她一定是情不自禁,对他欲罢不能了!把她这句话再翻译一下,不就等于告诉他,她根本离不开他,就是奔着跟他结婚去的?!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陵宜低头又亲了一下她的嘴唇,说道:“太黏我了也不好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是要有点个人空间的,你觉得呢?” 聂棠差点都要笑出来,她原来就觉得他特别有意思特别好玩,现在真是一点都没让她失望。于是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 沈陵宜把聂棠找到的那条海地原始部落习俗的线索告诉徐临川,徐临川在沉默五分钟后,满脸复杂的情绪,反问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肯定拿不到冠军了,所以想要放水帮我挽尊?” 他参加这么多回比赛,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找到了重要线索不自己私藏反而拿出来告诉自己竞争对手的! 聂棠的脑回路怎么能这么奇葩啊?! 沈陵宜无情地回答:“唔,我觉得,其实你本来就没什么希望拿到冠军。” 初赛还没开局的时候,他跟聂棠的关系还不怎么样呢,那时候他就觉得聂棠能拿冠军了。现在,他更是把十级美颜滤镜都给打开了,毕竟兄弟是用来说真话的,女朋友是要用来好好哄着的。 徐临川一听到他这句话,整张脸顿时垮了:“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是塑料做的吗?你才被她哄了几天啊,这么快就这样对我,你要是在古代,肯定就是一昏君,全听聂棠怎么忽悠。” “我才没被她哄好过,”沈陵宜愤愤道,“你能不能客观点,自己好好思考跟人家的差距?”他是这么容易被哄骗的人吗?他一直都很客观的!而且他还对聂棠的美貌光环抵抗的时间最久,没见那见论坛上那些无聊的人天天都在刷“聂棠你今天还是这么好看”吗? “我为什么要客观?你知道今年这场比赛对我代表了什么吗?如果我不能拿到冠军,以后万年第二这个称呼就是要跟我一辈子了,我不要面子的?!” ……说来说去,徐临川最在意的还真不是最后的决赛沉沙折戟,而是“万年第二”这个称呼啊。 沈陵宜抱着臂:“那你现在白得了一条线索,你要是能赶在聂棠之前,甚至还能破案的话,那冠军妥妥就是你的。” 说得对!徐临川摩拳擦掌:“我告诉你,我已经做好坚定的决心了,等到决赛第一天,案发现场一开放,我就打算去跟那个余艾青共情,他在死之前的情绪肯定最激烈,说不定还有当时的画面留下来!” 如果有画面,他就可以给这个凶残的罪犯来个写实画像,到时候抓个人还不手到擒来? 沈陵宜:“……” 他都不知道徐临川竟然这么拼,还想着跟死者共情,要知道这余艾青死的未免也太惨了,先不说四个参赛选手里有多少是能做到共情的,就算能做到,也不会愿意这么做。被人杀害切片的感觉谁想要体验啊,这得比体验孕妇生孩子还痛苦多了好吗?! …… 而聂棠这边,已经差不多把前期准备都完成了,能收集的资料都收集到手了,收集不到的那部分还是得等决赛当天开放凶案现场才能看到。 她甚至还去关注了那个叫杨从容的男主播的直播。 之前那个画油画的女生口口声声说杨从容从那幢凶案发生的筒子楼里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疯疯癫癫,她倒不怀疑她这个说法。只不过杨从容现在还能好好地做他的节目主播,这就有点奇怪了。 今天凌晨的时候,杨从容还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四个人,三男一女,他用文字描述说:“四角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准点关注我的节目。” 她把手机上的那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于是她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漆黑的瞳仁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 这张照片在她的眼睛里突然变了一个模样,照片上的杨从容满脸黑气,肩上还一左一右趴着两只毛乎乎的爪子,那爪子还竖起两根手指,俏皮地对着相机镜头摆出了y字的造型。 而杨从容身边的三个朋友,脸上也隐约有黑气笼罩。 他们这张照片应该是在自己家中拍摄的,背景里面还有刚吃完的打包盒和一大堆啤酒罐子,原本温馨的装修在照片里显得阴气森森。 聂棠叹了口气,又把他的微博翻回最后一页,只见他当初发的第一条微博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灵异游戏是真的,所以我的目标就是,破除迷信,打破一些灵异游戏的假面具,从今天开始,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玩一个大家所熟知的灵异游戏,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相信科学,民主,富强,和谐!” 聂棠:“……” 这可真是一个伟大的目标啊! 第240章 确定关系 4更 但是不管怎么说,杨从容目前的确是好好地活着,虽然运势大损,可总归还是好好的。等到他自身运气被吸取得差不多,也就完全安全了。 既然杨从容跟淮大碎尸案并没有牵扯上什么关系——如果牵扯上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丧命了——既然如此,她就没必要去多关注了。 聂棠放下手机,开始思考海地的祭祀仪式。 当时沈陵宜跟她口述的时候,还提到过,“这并不代表永生,而是代表惩罚”——这非常不合常理。当一个人死了,如果能再次复活,重新拥有新生,难道不该属于神迹,怎么会是惩罚? 要知道,就算是已经踏上长生大道的修士,在肉体破灭之后,如果去夺舍,一旦被天道知晓,还是会降下天雷,直接劈得人魂飞魄散。夺舍如果这么容易,那人人都能去夺了,一个身体不好用还能换一个新的,一直撑到飞升。 同样的,如果海地的传统真能够把死人复活,那比夺舍还要好得多,身体还是从前那个身体,魂魄也不会跟新身体产生排异,这种好事还能从哪里找?怎么能算是惩罚? 聂棠百思不得其解,沈陵宜却给她发过来一条信息,问她现在有没有出门,如果没出门的话,就先不要走,等他回来。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她还是能感觉到他肯定是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 聂棠回复道:“没出门,我就在屋子里等你回来。” 沈陵宜的状态又变成输入中,可是输入了半天,也没见他发来只言片语。 隔了一会儿,他直接改成打电话:“聂棠,你现在听我说,我马上过来接你,你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开始就不要住在那个楼里了,我现在离你这边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你自己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聂棠乖巧地回答:“好,我等你过来。” 她也没问具体什么原因,就直接开始收拾东西,那些床单被套凉被她都是打算扔掉的,就没有收了,就把自己的换洗衣服给带上。还有一点衣服是晒在天台上的,她便跑上楼去拿。 她才刚跑到五楼,就见一扇门正巧也在这时候打开了,宋韵看见她跑上来,愣了一下,还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该不是来问我讨还那张黑胶唱片的吧?” 聂棠早就把那张唱片给抛到脑后,被他这么一说出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还真的是?!”宋韵简直都要大惊失色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初约好的我给你找海报你把唱片让给我,这才没两天呢,你怎么就能反悔?” 聂棠忙安抚他:“我是去收衣服的。” “哦哦哦,就只是收衣服啊,”宋韵松了好大一口气,“那你去吧。” 聂棠朝他点了点头,就上了天台。她向来就比较小心谨慎,尤其是她之前还很高调地做了直播,还在直播里露过脸,从来都不把衣服晒在天台边上的衣杆上,毕竟天台的栏杆比较低,而且已经旧了,很容易从上面跌出去。 她把晒干的衣物随便一叠,就抱在怀里下了楼,就见宋韵还在站在门口,一脸纠结不舍。 “那个,聂棠啊……”宋韵挠了挠头发,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那张配套海报我很喜欢,但是我家还有其他很多海报,你要不要来挑一下,要是有喜欢,你就先拿走,那张海报我还会继续帮你留意的。” 聂棠脚步一顿,握住衣服的指尖微微用力,她很平淡地笑了一下:“好啊,不过你得等我把衣服放好,万一掉在地上,我就白洗了。” 宋韵笑道:“好的好的,我等着你啊。” 聂棠又朝他点了点头,才不疾不徐地走下了楼梯。 她回到房间,还是慢吞吞地把衣服都叠整齐,然后装进透明塑胶袋里,放进包里。等她把所有物品都收拾好了,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走到门前,凑在猫眼里看了一下,正看见宋韵那张在猫眼里有些扭曲变形的脸孔。她打开门,诧异道:“你怎么下来了?这么着急?” 宋韵尴尬了一下,腼腆地开口:“我以为你很快就会上来,结果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你。我还怕你出事了。”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指了指了前面那户人家。 秦采青跟老杨都已经被她送去自首了,不过他们平时也不太跟周边邻居往来,大家都还没发现。 聂棠扶着门边,低声道:“我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房东根本就没跟我说过周围邻居有问题。” “他当然不会跟你说了,这里的房子很难租出去,能租一个月就一个月,也没这么多选择。”宋韵叮嘱道,“反正你要小心,真的。” 他们站在门口聊了两句,宋韵正要再次邀请她上楼,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有个他从来没见过的青年板着脸问道:“他是谁?” 沈陵宜的脸色以他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其实并不算什么,可是宋韵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干嘛用这么一张晚娘脸对着他,他难道招惹过他了吗? 他发誓他绝对都没有见过他! 聂棠还没开口介绍,就被沈陵宜打断了:“算了,你赶紧跟我走吧,刚才不是说好了的吗?” 聂棠朝宋韵抱歉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我都忘记我跟男朋友约好了,等下要出去吃饭的,只能下回再找你。” 宋韵一听这居然是她的男朋友,立刻秒懂,说实话,要是他看到有个陌生男人站在自己女朋友家门口,也会脸色不好看的。他笑道:“没关系没关系,那个……约会最重要,祝你们今晚玩得开心啊!” 说完,他就跟逃跑似的蹿上了楼去。 沈陵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跑得这么快,该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不然为什么一看到他就紧张成这样? 聂棠直接抱起已经整理妥当的背包:“走吧。” 沈陵宜又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对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 第241章 互宠 5更 聂棠别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他其实眉骨有点高,眼窝偏深,轮廓深刻,是那种棱角锋利的俊美,虽然常年面无表情,每天都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但是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板着脸都好看。 她微微低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陵宜也没说什么,伸手把她手上抱着的背包给接了过来,斜挂在肩膀上。 聂棠蹙着眉,语气特别特别失落地开口:“哦,我知道了,又是我自作多情。你其实没这意思。” “……没有,”沈陵宜连忙解释,“没有这回事,你别想太多,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聂棠立刻就不失落了,还朝他露齿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真的吗?” “真的,”沈陵宜握住她的手,“我要是不喜欢……不喜欢还一直陪着你,这不是有毛病吗?我是这么好耐心的人吗?” 唉。 他觉得聂棠别的都挺好,就是心思比较纤细,重话说不得,想得也比较多,好像没什么安全感。辛亏他从来都懒得浪费时间跟人撩骚暧昧,不然她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会被气哭。他也算是见识过她流泪的样子,连一声都不吭,就是默默地掉眼泪,哭得他心里憋得慌。 聂棠则美滋滋地心想:啊,果然跟她当初估计的一样,只要养熟了,吃起来就特别美味。他不但会很主动,还能自动翻身上调料,至于口嫌体正直和嘴硬,其实也很可爱啊。 聂棠跟着他走出小区大门,这才问道:“你干嘛突然让我整理东西搬走?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们都不算正常人群,普通人会觉得住在凶案边上心慌慌,但他们肯定没什么感觉,就连血僵那血肉模糊的活像被泼过硫酸的脸也不能让她产生什么心理活动。 现在沈陵宜突然让她收拾东西,还叮嘱她要注意安全,肯定是有什么新发现了。 “你之前不是让我查你直播时候,那个刷红字的账号吗?”沈陵宜说,“我查到了,虽然他中间换了好几个ip地址,还有两个是国外的域名——” 他说到这里,又露出一脸“算了,说这个你也听不懂”的表情:“总之就是,我最后发现,那个账号地址就指向你住的那幢楼。并且,有好多给你打赏的账号是盗号,那些账号的ip我抽查了几个,结果发觉都在这幢楼里。还有你的直播号,已经被网站判定为刷黑号,查封了,你直播赚的那些打赏全部都作废了。” 因为是老楼,连网络光纤都没有,楼上楼下的ip都是差不多的,他查到这里,就没办法再继续定位。 反正他觉得聂棠能在这么一幢楼里住了差不多一星期,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隔壁那一对是卖听话水的,楼上楼下的人也都有问题,试问,如果她只是直播一个恐怖探险类节目的话,谁会去用语言恐吓她,让她中止直播? 会这么做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碎尸案的幕后真凶,或者是帮凶!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概率,但继续住在那边,肯定是很危险了。 聂棠微微笑道:“啊,竟然还有这种事。” “你怎么这个表情,”沈陵宜郁闷道,“你不怕的啊?” 聂棠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地回答:“怕啊,但是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嘛。” 行,他知道她根本就不害怕了,这也难怪,毕竟她可是连黄鼠狼和画皮女都能当宠物养的人了,还会怕个大活人吗? …… 虽然还差两天,但聂棠觉得自己收集的线索已经差不多算充分了,干脆就跟随大部队一起住进了南都酒店。 南都酒店是五星级豪华酒店,跟初赛时候的民宿还有复赛时候的乡村小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这比赛期间,住宿费全部都由组委会承包了,还不用选手自己掏钱。 “初赛时候人数多,要去住酒店,经费肯定不足,更不用说大家肯定都不愿意跟人住一间房,那费用还得翻倍,所以指定得住民宿。现在都决赛了,才只有四个人,五星级酒店一点都不稀奇,从前还有一届比赛还是去住的迪拜帆船酒店。”徐临川八卦说,“那届比较凶险,据说还死人了。” 聂棠忽然问:“也就是说,住得越好,越容易死人?” 徐临川:“……” 沈陵宜:“……” 她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而且她说到死人的时候那表情那神态怎么都不带害怕的! “其实今年的比赛也比较危险,毕竟是个变态分尸狂,你有看过开膛手杰克和德州电锯狂吗?”徐临川又说。 沈陵宜轻咳了一声:“她没看过,哪有女生喜欢看恐怖片的?” 他现在知道聂棠真的是个老古董了,总是要被她遮掩一二。这种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事情就只有小说敢这么写,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了,要是被人知道那还了得? 徐临川叹气道:“如果真的找到凶手了……你也别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冲过去了,还是要报告给警察叔叔,两千多片啊,普通的罪犯哪里敢这么干。” 聂棠又好奇地问:“如果我们都没找到凶手,那最后该怎么收尾?” “我们找不到,可不代表那些大佬没有办法去找。既然玄门内部敢把淮大案作为决赛的内容,那么几位评委老师肯定是心中有数了,这个案子肯定不是普通人犯案。”徐临川说,“师父给我透露过一点内幕消息,但是你别说出去,他们玄门的几位大佬都亲自去现场看过了,说现场的确是曾经有过不正常的灵力波动,但是不强。” 一个警惕而残忍的凶手,再加上可能还有一点特殊的手段,其实是很凶险的。 能够参加玄门新秀大赛的选手,都是年轻人,不管是实力还是经验上都难免有所欠缺,万一碰到凶残的杀人凶手狗急跳墙,还真够危险的。 聂棠又问:“你有没有去过那家买摇滚唱片的小店看过?” “看过了,不但看过,还听过。”徐临川这回也是拼了,刚收到线索,立刻就顶着烈日狂奔到那家小店,然后在店里享受了一整天的亡灵摇滚乐的洗礼。提到这个,他都要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听完以后,我都觉得人生无望,前途黑暗,还不如去死一死。” 第242章 四个选手聚集 6更 “那个余艾青可真是忧郁文艺小青年啊,”徐临川评价道,“怎么就有人喜欢那种音乐,难道是大学生作业不够多,才有功夫去无病呻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大喇喇的,完全都忘记自己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 “有些人的感情会比较丰沛,我倒是能体会他们为何会喜欢这种音乐。”聂棠说。 音乐这种东西,不但是无国界的,还不分古今,能够有感染力的音乐就是好音乐,不管最后感染的情绪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当时就连她都有点被牵引起情绪来了,可见这亡灵摇滚真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了。 徐临川又打量了一下沈陵宜,怀疑地问:“……你这回决赛不会跟之前一样翻车了吧?” 沈陵宜脸色难看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有完没完了,不就是在复赛的时候不小心出差错了吗?天天提,天天提,难道他这辈子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吗?! 沈陵宜觉得自己都要原地爆炸了! 徐临川语重心长道:“唉,年轻人,不要这么气性这么大,要谦虚,你这一生还长着呢,还有许多机会会犯错,姜还是老的辣。” 聂棠:“……噗。” 徐临川说的这句话,其实还是黄重全老师在复赛后的采访说过的,他的主旨是想要批判现在玄门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自以为了不起,以为自己可以跟长辈平起平坐,等到哪天跌跟头了,就知道自己的实力其实还差得远。 黄重全老师虽然没指名道姓说谁,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一定是在含沙射影地骂沈陵宜! 当时论坛上还兴起了一阵小小的科普风,科普了一下目前玄门的辈分排序。最后的出来的结论是,沈陵宜虽然年纪不大,可他的辈分真的大,黄老师按照辈分还应该喊他师叔。 于是大家开始群嘲:好你一个小小的师侄,竟然敢跑出来编排自己的长辈了。实在是太大胆了,是不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服整个人都飘了?! 黄老师最后是什么反应,大家没看到,也不知道,但是论坛上又有许多人被封号了。 还有人突然想起来,似乎聂棠从来都没在论坛上露过面。这次连沈陵宜都亲自发申明道歉了,聂棠却没有任何反应,要说她不知道有个论坛也不可能啊,不知道论坛是怎么知道比赛的? 聂棠呢?聂棠当然也是被封号了,她就只能看看,没法说话。 “哈哈哈哈,刚才是开玩笑的嘛,你不要这种脸色吧?”徐临川皮了一下,立刻就开心了,“但是我这也是真心建议,等到决赛的时候,你得跟紧聂棠啊,万一有危险,你得赶紧救人。” 说到底,玄门的人也是血肉之躯,的确是有对付邪祟的本事,但他们也不是超人,真要面对活生生的分尸狂人,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沈陵宜当然不可能再去犯上次那种错误了,甚至可以说,他现在比聂棠都要神经紧绷。 之前他申请作为聂棠的跟赛评委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太多,但是经过复赛那一次,他就吸取教训了。复赛他出现差错,但是最后没有危险,所以会被大家当场笑话看,可要是当时在现场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在,他就害死人了。 人命关天的事,根本不能轻忽。 …… 剩下的两位参赛选手,解溶和林斯年也提早住进了指定好的南都酒店。 正因为决赛就要开始了,现在赛前那点时光就是他们最后和谐相处的美好岁月了,一旦进入决赛,虽然不至于斗个你死我活,但肯定也把对方当成敌人来对待。 聂棠提早一周就到了淮城,还体验了一把住在案发现场的感觉,这件事,解溶和林斯年很快也听说了。 他们在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还对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厉害厉害,没想到你这么拼命,住的感觉可好?” 聂棠就给他们简单了描述了一下隔壁住着的那对人渣,还说他们三更半夜狂砸大门,但是楼下楼下的邻居连一声都不敢坑。 林斯年今年跟徐临川一样,也刚大学毕业,听她这么一说,简直匪夷所思:“竟然还有这种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徐临川得意洋洋地说:“聂棠不过是去凶案现场住了好几天,我比她还要拼,等到了现场我还打算跟死者共情。” 解溶差点把嘴里的白粥都给喷出来:“徐哥你疯了吧?!” 他和林斯年的天赋技能稍微弱一点,没法共情,不过就算他们能够跟死者共情,也绝对不愿意,就算比赛重要,可心理健康更重要,这是得有多想不通才会去跟死者共情啊?! 徐临川摇摇手指:“我没疯,我就是很想得到冠军,虽然我实力要稍差那么一点,但是勤能补拙,聂棠不敢做的事,我都要去做。” 聂棠莞尔一笑:“我还真的不敢。” 他们四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沈陵宜那桌则是窒息一般的沉默。因为这次决赛需要压轴的人物,沈正清就算再忙,也抽出时间过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看得他连早饭都吃不下去了,这才开口道:“虽然你之前说,你是跟临川一道先来踩踩点,收集收集新线索的,但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根本就是借口?” 沈陵宜低着头,有点心虚地回答:“也不能说借口,我就是顺便再……追求一下自己喜欢的人。” 沈正清对这点事早有预料。他欣慰地觉得自己的傻儿子终于开窍了,他还真的有点怕他追求女孩子的手段拙劣,比如故意去怼人家,企图让人家对自己印象深刻,这又不是斯德哥尔摩,谁还会因为别人对自己没有礼貌而产生好感的? 沈正清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所以呢,你这是追求成功了么?” “差不多吧……”沈陵宜想了想,“就还差一点点。不过我妈好像有点意见。” 萧亦如对聂棠最大的意见就是她那张脸,实在是跟聂嫣然太像了,让她一看到就想起当初被聂嫣然演的那些恶毒女配支配的恐惧。说好了聂嫣然就只是靠脸演戏呢,他都不懂他妈到底在代入什么! 第243章 纸鹤 沈正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个空。自从养了好多年的长发被迫剪短,他都还很不习惯。他霸气地开口:“这关你妈什么事,她就是喜欢瞎操心,你自己喜欢就好,又不是她娶媳妇。” 沈陵宜下意识地怼了回去:“当年我妈做黑暗料理的时候,你都不敢批评她,还总是让我忍。” 沈正清:“……” “我后来都因为食物中毒住院了啊,”沈陵宜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正清:“……唉,我也不是怕你妈,我就是怕她唠叨,她唠叨起来可烦了,你上大学还住校,她整天就对着我唠叨,我又不好打女人。” “不过,”沈正清正色道,“我觉得聂棠不错。” 沈正清跟萧亦如的想法完全不同,萧亦如觉得对着聂棠那张脸有阴影,但是他不觉得啊,他从来都不看那种没有营养的肥皂剧,就是偶尔瞟上几眼,也没有任何感想。他觉得聂棠不但业务水平高,长得还特别好看,简直就是来帮他们沈家改善基因的。 沈陵宜立刻反驳道:“你不用觉得她好,只要我觉得好就够了。” 沈正清:“……臭小子!” 不过该叮嘱的正事还是要叮嘱的,沈正清又说:“这次决赛比较特别,那个凶手也很残忍,你这回可得留神了,每天都要准点报告比赛进程,碰到不对劲的情况一定要尽快通知我们,千万不要自己单独行动。不是我对聂棠的实力没信心,但是从那个凶手的作案手法来看,他已经不是一般的入室杀人分尸这么简单,他根本就是以分尸为乐,还在享受这种乐趣,这个案子,背后水估计会很深。” “好的,我会小心的。”沈陵宜对于正事,完全没有抬杠的心情,他也知道好歹,一旦出现差池,就等于是他害惨了聂棠,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这个机会犯错? “来,这个给你。”沈正清把一只纸鹤放在他面前。 沈陵宜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他能感觉到这只纸鹤身上有细微的灵气波动,可是根本不知道这到底能有什么用:“不会是要我用这个纸鹤来通风报信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可都有手机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古老方式? 虽说纸鹤报信这件事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一件死物,它根本就飞不高,还有可能被人给半路抓下来,这真的能有用吗? 沈正清虽然心中也有点疑虑,但还是说:“这其实是我们沈家的天赋技能……” 沈陵宜:“……” 这算哪门子的天赋技能,折纸吗,说出去不怕被人耻笑?他才不需要这种奇葩技能。 “现在的沈家子弟都不愿意去学这些老祖宗留下的技法了啊。”沈正清很沧桑地感慨了一句,“别说你瞧不起它,你的堂哥表哥全都瞧不起,大家都不愿意学这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东西了……咱们的家传绝学总有一天得失传了。” 沈陵宜特别耿直地反问:“那爸,你学好了吗?你今天早上起床练习过这老祖宗传下来的高深技能了吗?” “……”沈正清只想说一句:练个头,他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去学折纸吗?他就单纯想给年轻人一个学习新技能的机会。 …… 虽然沈陵宜对折纸根本没一点兴趣,但还是把纸鹤收下了,等聂棠吃完早饭了,就把这只纸鹤送给她。 徐临川还以为他会从兜里摸出什么很特别的礼物来,本来还想参考参考,留作下次他找到女朋友之后的送礼清单,结果一看到那只纸叠的千纸鹤,顿时惊呆了:“陵宜弟弟,你是脑抽了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女孩子喜欢这种东西?而且你真要送,好歹也送一个玻璃瓶吧,送一只算什么?” 沈陵宜没理会他,对聂棠说:“这是我爸给的,他说万一碰到特殊情况就把纸鹤给放出去。” 徐临川立刻改变口风:“叔叔送的啊?叔叔送的一定是好东西,聂棠赶紧收下,这可是沈大佬亲手叠的纸鹤啊。” 聂棠接过纸鹤,开始还面带微笑,突然整个脸色都变了,惊疑不定地盯着沈陵宜看:“你说,这是你爸折的?” 沈陵宜被她脸上的表情给吓了一跳,他认识她到现在,从来都没看到她变过脸色,一直都是淡淡的、临危不乱的样子。他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个没人会注意的死角,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聂棠把纸鹤攥在手里,“我就是没想到,沈老师还会叠纸鹤,叠得还挺好看。” “谁知道这纸鹤到底是不是他折的,可能他是从家里哪个亲戚那里拿来的吧。”刚才他父亲可没有一句话承认过这是他亲手折的,只是说这是他们沈家的天赋技能,虽然这种天赋技能还不如没有,他一个大男人不直接扛着剑亲自上阵厮杀,却躲在下面叠纸鹤,这像话吗?! “反正,也不指望这个东西有用,”沈陵宜实话实说,“我看过以前沈家祖师爷的小传,他说沈家人可以用纸来作为媒介通信,不管多远都把信准确地送到自己家人面前。但那个时候还是清末末年,最为动荡的时期,没有电话,没有网络,要寄一封家书得好几个月,可现在谁还用这个?” 聂棠笑着“嗯”了一声,问道:“你家里亲戚多吗?” 她上次去沈家做过客,就只见过沈陵宜的父母还有舅爷爷沈玄凌,也不知道他们沈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挺多的,”沈陵宜历数道,“你认识的周皓轩是我妈那头的亲戚,我爸是沈家直系,就我一个儿子,但是我爸有许多堂兄弟,得有十七八个吧,我的旁系堂哥年纪都很大了,好多比我爸还大,零零总总算下来,我得有三四十个大侄子,还有十几个侄孙,就连曾侄孙都有了。” 聂棠简直都晕了,这是什么复杂的亲戚关系,更可怕的是沈陵宜辈分还高得吓人,他自己才二十一、二岁,不光有人得喊他爷爷,连曾侄孙都出生了?! 这可是正正经经的五代同堂儿孙绕膝啊! 沈陵宜最后总结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拜年的时候容易脸盲,还有就是要多准备些红包。”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反正这红包也不需要聂棠来掏,他早就开始接风水生意赚钱了,几个红包难道还付不起吗。 第244章 大众的误解 2更 聂棠只能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这么多人,她连人物关系都绕不过来了,还是先别管这么多,安心完成自己的决赛吧。 在决赛正式开始前一天,他们四个参加决赛的选手还聚在一起,在淮城玩了一圈,顺便一起拍了几张合影。 这也是历来玄门新秀大赛的传统,虽然过不了多久,大家见面就是对手,但起码在这之前要展现出彼此之间的友情。 往年几届都还好,最后入选决赛的一定都是男生,大家勾肩搭背出去喝个小酒撸个串也就熟了,可今年多出来了一个聂棠,让另外三个男生很不自在,就是拍合照的时候都不敢挨得她太近。 徐临川知道沈陵宜跟聂棠的关系,当然要主动跟她保持一定的物理距离。林斯年和解溶完全是对她无法直视,更何况现在天气特别热,还没走两步路都出了一身汗,聂棠还是清清爽爽,皮肤白得都在大太阳底下透明了,他们都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熏着她。 于是在赛前放上玄门的照片全部都是聂棠一个人站在最中心,剩下三个大男生全部离她一臂距离,她身边位置都是空白的。 论坛上的众人很无语:这还算是合照吗?这都很像灵异照片了,聂棠身边空出来的不是空气,其实是大家看不见的阴魂鬼怪。而且,聂棠那雪肤红唇,要是晚上拍这种照片,妥妥的就像专门出来勾人的艳鬼了! 徐临川有四分之一的混血,眼睛颜色很浅,轮廓也比较深,皮肤白皙,但是跟聂棠一对比,再加上拍照的手机像素太惊人,反正他觉得就是把他给拍丑了,一点都没拍出他的英俊潇洒的气势来。 论坛上也有女孩子对他表示了支持:“这个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完全都没拍好,徐哥长得多帅啊,你看现在他的腿也没这么长了,皮肤也变黑了,根本就没把他的优点给拍出来。” 常年在论坛上潜伏的喷子立刻跑出来发表自己嘲笑的言论:“徐临川现在终于不卖他的实力改卖脸了吗?这一招已经不新鲜了,都是被聂棠给玩剩下的。万年第二还是万年第二,这辈子都第二,永远翻不了身!” 于是亲友团冲上去维护徐临川:“卧槽,上面说酸话的到底是谁?敢不敢把马甲扒开,直接用真名?我们出来单独练练?你一下子diss了徐临川和聂棠两个人,你自己是有多强啊?” 喷子无所畏惧:“别说我敢喷聂棠和徐临川,就是沈陵宜我都敢喷,看看他今年在大赛上的表现,就他还敢当评委,这回可是连脸都被打肿了吧?” “楼上越说胆子越大了,这是谁给的勇气,竟然连沈哥都敢怼。有本事你去当面怼怼看,沈哥一个人就能直接把你给怼死,都不带动手的。” 不过这些争吵都是一点小小的插曲,第二天决赛正式开赛才是重头戏。 正因为是最后一场比赛了,跟拍的摄影师也更加尽心尽责,恨不得连选手去个洗手间都跟着去。 “聂棠,我隋辉啊,你还记得我吧?”这回跟拍的摄影师之一还是在初赛时给她做直播的那位,聂棠立刻笑着打了声招呼。隋辉把摄影机镜头对准她,给了她很长时间的特写:“你现在是什么心情,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聂棠微微一笑:“能够进入决赛,我很荣幸,再加上决赛的难度很大,我并不敢保证会带给大家惊喜,但我肯定会全力以赴。” 她这回的态度可比复赛之前要端正多了,竟然暗示自己并没有把握。 观众们很吃惊:这一开场就示弱,是为了更好地打脸吗? 隋辉看着手机上热闹的刷屏,简直都要笑出了声:“我刚才看到,许多观众对你刚才所说的话表达了疑问,有很多观众问你,这么谦虚是不是准备更酸爽地打脸?” “打脸?打谁的脸?”聂棠很无辜,“我这是第一次参赛,也是第一次接触玄门。我连常识都没学全,怎么打脸呢?” 直播间顿时一阵欢乐,一直关注聂棠的观众都知道她偶尔也会想要皮一下,现在说得这句话就是在自嘲自己之前的失误了,要知道在复赛的时候可是很多人批判她的常识水准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隋辉又问:“那你能谈谈对沈陵宜的看法吗?毕竟复赛的时候,嗯……你懂的。” 隋辉这问题实在是问得太刁钻,简直把整个直播室的气氛都带动起来了,大家都觉得之前沈陵宜特意发表申明,是单方面跟聂棠撇清关系,根本就是不待见她,可是不待见归不待见,他自己翻车翻到阴沟里也是事实。 聂棠笑了起来:“其实我看大家都喊他沈哥,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玄门是有什么帮派习气呢。后来知道他十多岁就拿到这个比赛的冠军了,很了不起啊。” 直播间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原地爆炸了:“她刚才是不是在怼沈陵宜?!好大的胆子!” “当然是在怼他,这还用说,我就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差,这怎么能好得起来,两个都是天赋型选手,碰上了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喂喂喂,不用说得这么暴力吧,这年头早就不流行决斗了,哪里会你死我活这么严重?” “聂棠也不过是沈哥的一个嫔妃而已,居然敢怼我们陛下,实在是太大胆了!陛下还不赶紧把她打入冷宫!” “说好的九个孩子都没生呢,这么早就打入冷宫不太好吧?君无戏言啊。”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聂棠她不会让我失望的,她是第一个敢正面硬扛沈哥的人,坐等沈哥反击。” 聂棠又笑着说:“我在最近看了历年的决赛资料,虽然只是文字描述,但是我很欣赏沈陵宜呢,要是能够跟他同届比试,那就更好了。” 他们这边的采访提到了好几次沈陵宜的名字,他怎么可能没听见? 稍微听了一耳朵,正好就听见聂棠说自己挺惋惜没跟他同届比试,沈陵宜顿时觉得心里挺美:她这意思不就是说,可惜没能更早遇见他,四舍五入就等于当众表白了对他的倾慕之情!古代人嘛,就是这么委婉。 于是他打开手机直播,打算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也领略到她的真正用意。结果一看,这一看他都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第245章 寻踪 3更 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呼朋引伴招呼自己认识的人一起狂欢:“看,聂棠亲身上阵怼沈陵宜了啊,这种修罗场可不是经常能够看到的!就知道他俩关系不好,但是不知道竟然能不好成这样,简直就是势同水火!不知道比赛持续下去,他们会不会直接打起来?” “沈陵宜吧,从前都只有他骂别人,现在终于轮到他被怼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反击,总觉得会很精彩!” “那个跟拍的摄影师问出来的问题水准实在是太高端了,正问到了点子上!要不要再顺便问问沈陵宜的感想,给他一个当众怼回来的机会?” 沈陵宜都想要爆粗了:这些人脑补能力要不要这么强大,聂棠什么时候怼他了,他也从来都没怼过她!哪来的修罗场?难道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养眼不相配吗?! 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误解,胸闷气短地快要自闭了。 而那个挑起战火的隋辉还特别没眼色,居然还胆敢分给他一个镜头,问道:“沈陵宜,你跟聂棠在复赛有过非常紧密的合作,这种合作又继续延续到了决赛,你对聂棠有什么想说的话?” 沈陵宜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冷漠地回答:“在行动上夺得冠军,比嘴上说一万句决心和鼓励更有用。把精力花在决赛上不好吗?我觉得今年增加的直播环节很无聊。” 可不是很无聊吗?不但无聊还多余,还给了大家这么多曲解和八卦的机会!他是反对直播的! 所有观众:“……” 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家又陷入了更加激烈的情绪中:“果然不能小看沈哥,他这就当场怼回来了!” “他这每一句话都没提聂棠,但是每一句又在影射聂棠啊,水准真高!” “语文课代表赶紧上来划重点!” “第一句话,绝对是在暗指聂棠在语言上是巨人,行动上是矮子,还以前辈的身份告诫她,让她不要再哗众取宠,好好比赛。第二句话,让她不要动她的小心思了,还是实实在在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提升业务水平上来吧。第三句话,他肯定是觉得直播对聂棠非常有利,用她的脸影响到别的选手的发挥,于是他很不满。” “沈哥真不愧是学霸啊,随随便便说上两句就能怼出高度来……” 隋辉一看直播间,那层出不穷的评论刷得密密麻麻,很明显大家都更爱看两位年轻的天才选手互怼,上演一场打脸和反打脸的戏码,越是不和谐越是暗潮汹涌越好! 只有余年弱弱地表示了反对意见:“大家能不要脑补这么多恩怨情仇吗?我觉得聂姐跟沈哥相处得很好啊。” 当初聂棠刚到蜀城,他们就一起去吃过火锅,后来还一起玩过游戏,要是真的有仇,他们肯定是互不理睬吧? 当即就有人反驳余年:“真是单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难道要等到他们两个当众打起来才能盖章关系不好吗?到底相处得好不好,要看的是相处细节,很明显他们都在互相拉踩对方!” 余年:……他觉得就是看细节,也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有仇啊,这不都一直相处得很好吗?! …… 踏进那幢外墙被泼了红漆的筒子楼,大家顿时都觉得背脊一寒,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这里真的阴气森森。 聂棠在之前已经来过当时发生碎尸案的四楼,只是没有进门而已。 现在楼梯口和铁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拆掉了,露出那个分尸现场的房间来,为了尽可能完好地保留现场,屋子里的家具全部都用黑布给罩了起来,就连几扇窗子全部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从踏进屋子开始,决赛就正式开始了。四名选手全部都进入了比赛的状态,一个个神情严肃,分散开去。 厨房和卫生间是当时凶手分尸的地方,所以选手一般都会先在这两个地方收集线索。 那卫生间的墙上,虽然已经做过简单的清理,可当时血迹飞溅在墙上的瓷砖缝里,根本清理不干净,等到血迹干涸后,就形成一道道褐色的痕迹。 同样的,厨房也是一样的情况,那个重要道具高压锅也摆回了原来的位置,锅子的边缘微微发黑,内胆也泛着明显的铁锈色,也不知道这到底血迹还是高压锅老旧才留下的污渍。 徐临川在赛前扬言要跟死者共情,几乎所有人都抱着将信将疑的观望态度,要知道死者余艾青是被凶手切片了啊,这可不是一般的死不瞑目,他跟死者共情,就等于要体验死者濒临死亡的感觉,谁会愿意这么做? 他坐在卫生间的地砖上,深呼吸了几次,虽然脸色有点发白,却还是坚定地伸出手,按在了那块明显有血迹反应的瓷砖上。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放空,不断地放空,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这种感觉很玄妙,就好像魂魄离体,整个人都陷在松松软软的云朵里面。他的意识渐渐变得迷离,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变成了一根轻盈的羽毛…… 而解溶则站在厨房里,他从包里搬出来了沉甸甸的罗盘,这种罗盘是他们解家特制的,跟外面卖的完全不同。每一个解家子弟在出生之后的周岁宴上,长辈就会把罗盘作为周岁礼物,赠与他们。 在今后漫长的人生中,这个罗盘就会跟随他们一生。俗话说,器越用越灵,越磨越光。解溶的这个罗盘是黄铜制的,可边角已经被磨得光润圆滑,一看就是经常被拿出来使用的。他小心地用镊子从高压锅底夹出了一小片铁锈色的血渍,放在了罗盘最中心的凹槽里。 然后,他在罗盘底下的算盘拨入余艾青的出生年月,一切准备就绪,他又刺破手指,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罗盘上面。 林斯年正蹲在客厅,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面前那件硬邦邦的血衣。这件血衣也是警方的重要证物,是在加大人手上街排查后,从捡到的另一包证物里找到的。那个凶手就用这件血迹斑斑的男式外衣到了包袱皮。 可是光凭男式外衣上的血迹,并没有办法排查出死者的身份,最后只能发布悬赏令,希望发动整个淮城的人民,让他们提供相关消息,尽快找出死者来。 当时有许多家里亲人失踪二十四小时以上的人前去警察局报案,结果一到认领这件血衣的环节,不少人都当场吓得当场腿软。 林斯年仔细检查完这件血衣,伸手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小瓶子,用力把瓶子一捏,身边顿时就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他穿着红色的肚兜,生了一张包子脸,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还咯咯地笑着,可要仔细去看,就能看见这个可爱的婴儿在笑的时候竟露出了如锯齿一般的白牙。 ------题外话------ 围观群众:快看,沈陵宜跟聂棠就在决斗的边缘了!他们一定会打起来的!前排打卡! 沈陵宜:我已经跟聂棠在一起了,谢谢大家的祝福。 围观群众:……啥? 第246章 共情 4更 玄门论坛上实时观看本届玄门新秀大赛的观众人数不断地创出新高。本来这届采用直播和录播的方式,就带给大家许多新奇感了。 虽然说,现在网络主播都成为一种新兴的职业,大家都喜欢看个直播刷个抖音什么的。 可是对于向来守旧的玄门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尝试,这代表玄门愿意从自己的舒适圈里走出来,愿意与时俱进,去改变故步自封的局面。 正因为直播的存在,所有选手都必须长时间处于摄像镜头之下,观众们可以看见他们是如何画符、布阵、珠算、寻人,不会再像过去那家为了保留自己的家传绝技而躲躲藏藏,生怕被人看上一遍就被偷师。 而这一路不断淘汰参赛选手,决出决赛的四强之后,剩下的四位参赛选手代表的则是本次决赛的最高水准,只要能抽出时间,大家又怎么会错过本次直播? “今年的选手水平都很高啊,刚开始都没看出来,还以为这决赛就是聂棠一个人的主场了。” “每年比赛,最精彩的就是决赛了,初赛人数这么多,大家关注都关注不过来,一点都看不出选手的真实水平。复赛的时候一群人乱糟糟地跑进墓道里,尤其是那个摄像头还挂在选手脖子上,要是不注明谁是谁,我根本都分不出来。还是决赛最好,每个人都能分到同样的镜头。” “初赛时候一直都是聂棠一个人在炫技,大家看她都来不及,谁还有空去看别人的。自从看完整个初赛直播,我就爱上了符篆了,妈妈问我为什么最近我一直都在画符。” “等等!徐临川这是怎么了?睡着了吗?” 从跟拍的摄影师的镜头里就能看出,徐临川正蜷缩着四肢躺在卫生间的地砖上,他人高马大,手长腿长,要把自己蜷缩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就显得特别可怜。 他躺在地上,就跟睡着了一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停地转动,他原本一派平静的脸上突然扭曲了起来,然后他的手脚也跟痉挛了似的产生了轻微抽搐。很快,他在地砖上开始小幅度地腾挪转移,挣扎翻滚,还有一次一头磕在了洗脸池下面的水管上,但就是这样,他都没有醒来。 一开始以为徐临川睡着了还不明所以的观众顿时大吃一惊:“他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邪了吗?刚才他撞在水管上那一下可真响,就没有谁去阻止他,把他叫醒吗?” “我都要看不下去了,还是出来科普一下吧。”这会儿,总算有好心观众冒出头来,“徐临川哪里是中邪了,他这是在跟死者共情,把自己跟死者濒死之前残留的怨恨连接在一起。他可真够拼的!” 能够跟死者共情,那就说明此人的天赋非常之高,合该走上玄门这条路。 但就是那些天赋极高的人,不到关键时刻,也绝对不会愿意使用“共情”的手段,把自己强行代入濒死的人,那种临死前矛盾、绝望、痛苦的感情,如同洪水滔天,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它真的会彻底毁掉一个人的理智。 此时此刻,徐临川就觉得痛不欲生,那些痛苦并不仅仅来自于肉体上的疼痛,更多的则来自于灵魂上的无限绝望,他的耳边不断循环播放着嘶哑又充满无声情感的亡灵摇滚,而他在这沉重的背景声中,能感觉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那冰凉的触感划过他的胸膛,划开他的血肉之躯,他的心中有怨恨和不安,他的耳边不断回想着摇滚歌手那嘶哑而又绝望的嗓音,可更多的……竟然是狂喜! 他近乎于自虐地感觉冰冷的刀锋划过他的身体,将他从活生生的人变成支离破碎的一块一块,他在心里不断呼唤着心目中的神明,他几乎不受控制煽动嘴唇,默念道:拉达,我的神明,我看见爱,希望爱,愿黑暗笼罩—— 突然间,共情的状态消的他失了。 徐临川双眼无声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那天花板就跟这间屋子一样,满是尘埃,角落里还布满了细密缠绕的蜘蛛网。他迟钝地坐起身来,伸手捂住脸,用力揉了好几下,用沙哑得都听不出他原本声音的嗓音说话了:“抱歉,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先别拍了……” 他的手掌湿漉漉的,脸上还有黏腻的冷汗和不知不觉流下来的生理泪水。 原来还给他拍了好几个特写镜头的隋辉立刻把摄影机掉了个头,递给他一块擦汗的毛巾。徐临川颤抖着手接过毛巾,用力在脸上擦着,一直到把脸上的皮肤都擦成了粉红色,都没有任何感觉。 聂棠给他的消息果然很重要。 结合他在之前共情所感觉到的一切,他几乎可以下结论说,余艾青是以一种献祭的方式去死的,他信奉海地的古老传统,信奉拉达女神,所以他在死前虽然痛苦,可更多的是一种献身给拉达的狂喜。可以说,他根本就是自杀的! 但是光凭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完成这整一个仪式的,那个配合他的人到底是谁? 徐临川若有所思,只要找到那个配合他完成一整个仪式的同伴,就能得到最有利的证词,就等于说,他解决了这桩淮大碎尸案! 只要他能做到这一步,就算聂棠的实力再是强悍,也绝对不可能越过他去,翻盘得到冠军! 他苦熬了五年的冠军,最终还是他囊中之物! …… 徐临川刚共情完,状态极差,摄影师们也不好意思继续拍他。而解溶和林斯年这边还在做准备,拍下来的画面就是他们一直嘴里念念有词,既不好看,也没有剧情。摄影师们全部都把镜头集中给了正在主卧室的聂棠。 聂棠在最容易暴露她缺陷的复赛都表现得这么出彩,还得到了姚老师的称赞,所有的观众其实是最期待她又突然展现出什么高超的新技能,再来一波打脸。 可是…… 她在摄像机的镜头中一直在房间里走动,一会儿弯腰去拉电视机柜的抽屉,一会儿在墙上摸来摸去,一会儿又站在立式柜前,翻找着柜子里摆放整齐的书本。 不管外面的三名选手展现出什么样的高超手段,她就只是一心一意地翻着屋子里的东西,甚至还把书架上的书按照内容重新排列了一遍。 众位观众:“……” 不是他们不给她找理由,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她除了整理书架和抚摸墙壁还干了别的吗?! 第247章 决赛实况上 聂棠这种强迫症一般的行为,简直让所有观众都看不下去了! 本来她是这一届最炙手可热的参赛选手,在初赛和复赛表现出众,所有人都对她饱含着殷切期望,期待她能在决赛大放异彩,可结果呢?她就像突然患了整理癖,把死者的物品全部整理了一遍,还在墙上敲来敲去,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想干嘛。 隋辉扛着摄像机,终于有点忍不住了,问道:“呃,聂棠,打扰一下,可不可以问一下……你现在在做什么?” 聂棠站在书架边上的白墙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轻声道:“这面墙,之前好像曾经贴过一张海报。而且就我最近从淮大学生那边问到的信息,他们有人看见余艾青时常出没在一家卖亡灵摇滚的黑胶唱片店外。可是你看他留下的这些物品中,只有这么五六张黑胶唱片,也没有别的周边产品。一个性情孤僻的人,如果只有这么一个能够引起他热情的爱好,怎么会就只有这么一点收藏?” 隋辉:??所以呢?这说明什么? 隋辉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杀了人之后还偷走了他的收藏?” 聂棠闻言,不得不分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隋辉:“……就是,随便猜猜。” 聂棠道:“猜想本身没错,但是猜测必须符合逻辑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在一片死一般的沉默后,突然有人弱弱地开口:“这个应该还是我们玄门的新秀大赛吧,可是我怎么觉得,突然变成了大侦探聂棠?” “哈哈哈哈哈大侦探聂棠哈哈哈,我都被逗笑了!” “其实这相似的一幕在初赛时候也曾发生过,当时聂棠还跟小店老板说了一大堆生意经,老板都是懵逼的,大家都在嘲笑她,结果呢?如今是不是旧事重演?” “徐临川跟死者共情了,林斯年祭出了他的家传绝技河童娃娃,解溶也用他的家传罗盘寻找凶手,聂棠在整理死者遗物顺便做现场推理,唔……” “……总觉得她又要翻车!” 隋辉完全弄不懂她在做什么,但因为隋老板对她赞不绝口的称赞,他还是在不懂的情况下保持了沉默,扛着摄像机又去拍林斯年和解溶。 解溶的罗盘已经准备好了,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宛若琴弦的低鸣。 隋辉立刻把摄像机对准了他手上的罗盘,把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清晰地拍摄出罗盘指针微微颤抖的情况。 解溶难以掩饰激动的情绪,低叫道:“成了!罗盘所指就是凶手的所在,我们可以按照罗盘的提示的方向去寻找凶手,只要他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罗盘指针突然动了,飞快地转过了半圈,指向西南方向,解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指针又继续转动了半圈,回到了原位。解溶那暗藏喜悦的脸顿时垮了下去,然后而还没等他乐极生悲,这罗盘指针又再次发生了变化。 指针在回到原位之后,又开始了转动,就更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疯狂地在三秒钟内转了十几圈,都转出了残影! 解溶都惊呆了,用手捂住自己的罗盘,愤懑道:“这不对啊!不可能!” 这个罗盘他都用了差不多二十年,从来没有见它如此失常过!照这样的频率转下去,这指针就得转废了! 他左手捏诀,嘴唇飞快地煽动,不断地念着令罗盘停止的咒言,这指针在他的咒言下只稳定了一瞬间,又继续疯狂地转着,然后蓬得一声,整个罗盘竟然当场爆了! 别说解溶愣住了,就是所有在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傻了。不就是血液追踪术嘛,最多也就是不成功,罗盘毫无反应,可怎么会爆炸? “我不服,罗盘怎么可能会爆?!别的不说,解家制作罗盘的技术是我们玄门公认的强悍,怎么会当场爆罗盘?!” “这个罗盘可是解家子弟从小用到大的,罗盘在人在,罗盘亡人亡啊。” “神他妈罗盘在人在,罗盘亡人亡,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解溶大受打击,面如土色,靠在墙上捂住了脸,又朝正对着他拍摄的摄像机镜头摇了摇手:“别拍我了,拍别人去,我得缓一缓……” 就连他最擅长的罗盘定位术都失灵了,他就没招了啊,更恐怖的是这决赛才刚开始不到两个小时,难道他这就不得不放弃了吗?! …… 跟拍的摄影师们立刻扛着摄像机去拍林斯年,毕竟解溶已经够惨了,跟了他十几年的罗盘就这么当场爆炸了,看他这脸色,大家都不禁心生怜悯…… 林斯年看到所有的镜头都聚集在他身上,立刻很有镜头感地朝着镜头微笑,虽然这回的对手都个个实力强劲,但他还是很有把握的。他觉得这桩淮大碎尸案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是他最擅长的类型。 他微笑着给大家介绍那个正抱着他膝盖撒娇的小团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如大家所知,我林家的先人原本曾是茅山的修士,现在虽然已经不再存在这些茅山、龙虎山的派系,但我林家的独门绝技还是代代相传下来。” “这是河童娃娃,它能通过气息来锁定追踪一个人。既然当初那个凶手做出了分尸这样残酷的事,肯定免不了被血液溅到,就算现在血液的气息已经变得非常淡,但对于河童娃娃来说,还是十分浓烈。” 林斯年轻轻一拍河童娃娃的脑袋,那穿着红肚兜长得雪白可爱的小娃娃立刻咯咯笑了两声,身体就这样在空气中慢慢消失了。 观众们立刻又有话说了:“林家跟茅山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直都听说林家人以茅山后人自居,可茅山这一派都绝迹上百年了吧?” “我看过相关的文献,当年茅山道术可是风光无限的,但那个时候技艺的传承总是依靠语言传承,师父亲自教给自己的得意弟子,父辈传承给长子嫡子,一旦师长父辈中有人突然陨落,那门绝技就失传了啊!” “我觉得这次决赛简直就是专门为林斯年量身定制的,恐怕这回的冠军得落在他身上了。” “真心觉得很可惜,聂棠在之前表现得一直都这么好,但她好像不会追踪术啊……” 林斯年像感应到什么,面带喜悦,对着镜头道:“我的娃娃已经找到凶手的行踪了,这桩凶案很快就能真相大白,这根本就不费功夫——” 他说到一半,脸色突然大变,唰得一下变得苍白,又从苍白变成铁青,然后噗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题外话------ 前文238章被人工删除了沈陵宜和聂棠查找到比赛的重要线索:那张摇滚海报上描绘的古老部落传统和淮大案的手段一致。前文245章被删除了描写别的两位选手比赛的细节:解溶的罗盘和林斯年的娃娃。看得早的读者应该看过这两段,看得晚可能就不见了,群里放了完整版,懒得加群我就把内容列在上面了,大家差不多知晓。好像原本因为很爽的决赛现在爽不起来了哭…… 第248章 决赛实况中 2更 这下别说观看直播的观众大惊失色,就连跟拍的摄影师也吓到了,立刻叫道:“姚老师,沈老师,这里有选手情况不妙!” 他们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明明现在风平浪静,一点都危险都没有,现场还有这么多位玄门大佬压阵,这林斯年怎么会突然吐血了呢? 只见林斯年在吐完血后,他的河童娃娃突然现了形,只是这河童娃娃不再是他们刚才看到的那白白胖胖、雪玉可爱的模样,而是变成一具皮包骨头,面色泛青,满嘴獠牙的可怕样子! 姚老师立刻冲了过来,伸手一捏,一把掐住了娃娃的脖子,直接把他给掐得昏死过去。这样,林斯年才勉强腾出手来,将这个完全变了个样子的河童娃娃收回。 姚老师还给林斯年把了把脉,沉吟道:“你内伤不轻,建议你还是放弃这次比赛吧。” 姚正法直接让他弃权决赛的决定,这简直就在论坛里炸了锅! 大家本来觉得,林斯年是十拿九稳能得到这次决赛的冠军了,毕竟在场的四位选手中,当属他这个家传绝技对比赛最有利,可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他竟然是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 姚老师为人公正,并且能够在赛程中给与选手中肯的建议,既然他现在建议林斯年放弃比赛,那就说明他伤得有点重,不适合再继续参赛了! 这个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能隔空伤人? 姚老师走到一边,又跟沈正清及其他几位评委商量了一阵,最后公布了决赛的新规则:“由于玄门新秀大赛组委会考虑不周,本次决赛实在超过选手们的能力,我们决定把决赛结束的时间定在今日,明天就公布比赛结果。” 决赛时间缩短了,那就是说,组委会已经不打算给出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完完整整地解决这桩悬案,也不需要选手找到凶手,只要收集到尽可能多的线索就行,最后的得分是按照收集到的有用线索来给的。谁的得分最高,谁就是夺得最后的冠军。 聂棠终于整理完了死者的遗物,走到几位评审老师面前,彬彬有礼地问:“老师,我能不能申请单独行动?” “……不可以!”这回,就算姚老师再喜欢聂棠也直接一口拒绝,“你没看到刚才林斯年的情况吗?这桩案子比我们之前预估的都要危险,绝对不能单独行动。” 聂棠一点都被没姚老师的气势给震慑到,还跟他讨价还价:“那可以不带跟拍的摄影师吗?如果这么多人跟着我,还拿着摄像机一路跟拍,这就直接打草惊蛇了啊。” 姚老师:“……你有多大把握?这么说吧,觉得自己能有多少成功率?” 不带摄影师当然是可以的,从前的新秀大赛哪会有摄影师在一边跟拍呢?也就是这一届为了改革才这么做。 聂棠很淡定地回答:“大概有八成把握。” 八成把握,那就很高了。姚老师对于聂棠总是特别宽容,如果换成别的选手来跟说他这些话,他肯定觉得他们是脑抽了,不自量力。 他转头就跟沈正清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就给她一个机会:“可以是可以,不过就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两个小时内你还没有进展,就必须回来。” 聂棠想了想,觉得两个小时应该也够了,便笑道:“谢谢姚老师!” 姚老师被她这么一笑,都觉得聂棠这姑娘也实在是长得太好了,还这么温柔软和,跟他孙女姚晴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一直都觉得按照姚晴那个性情还有那个彪悍程度,以后恐怕有点难嫁:“唉,你也记住,往后的日子还长,一次比赛也说明不了什么,万事以安全为重。” 本来徐临川刚缓和过来,脚步虚浮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正好听见姚老师这句话,立刻伸手捂住胸口,踉跄着往后退开一步:“……师父,你!太偏心了!” 居然还跟她说,万事安全为重,比赛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他绝对不是这么说的,他记得开赛前,姚老师跟他说的是“好好比赛,好好表现,表现得不好回来削你”,这师父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一定是垃圾桶捡来的,偏心眼也太严重太明目张胆了! …… 聂棠把一个微型的摄影装置别再了自己的衣领上,一冲眼看去,就像一枚黑扣子。经过上回复赛她摔坏了小型摄像器之后,组委会还添置了几个微型摄影器,比纽扣大不了多少,但是隐蔽性却要好许多。 聂棠走下楼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来到了隔壁那幢她租住过的筒子楼。 沈陵宜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严格遵守他作为评委的职责。聂棠把一串钥匙交给他:“不如你去四楼那个屋子坐一会儿,如果我碰到应付不了的情况再叫你?” “……为什么?”沈陵宜郁闷地接过她手上的钥匙,“我不能参与?” 聂棠微微笑道:“不是你不能参与,而是你一旦参与了,我就没戏唱了呀。你这么厉害,只要一露面,对方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露出马脚?” 她指了指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器:“要是你看到情况不对,立刻赶到,都完全来得及。” 沈陵宜一想也对,她柔弱归柔弱,可手段却很毒辣,君不见他的表哥周皓轩现在见到她都有很深的阴影了吗? 聂棠按下了微型摄像器的开启按钮,摄像器上红光闪了闪,很快就跟直播间对接上。她沿着灰暗的楼梯慢慢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大家好,我是聂棠,因为时间不多,评委组一共只给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话不多说,就让我们解开淮大碎尸案的谜团吧。” 她话音刚落,整个直播间的气氛都宛如在高温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大家都要原地爆炸了! “她刚才说什么?我觉得我的耳朵有点问题,可能是听错了……” “不不不,楼上你绝对没听错!我把音量调到最大,听得一清二楚,聂棠刚才说,她要解开淮大碎尸案的谜底!” “等等,刚才还在整理房间的,现在怎么突然就说要解开谜团了,难道整理房间还有什么深意吗?” “之前还在说聂棠这回又要翻车的给我站出来,你来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那也有可能……在吹牛吧?” 第249章 决赛实况下 3更 不管聂棠到底是不是吹牛,反正她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哪怕最后只是功亏一篑,都是要被啪啪啪打脸的! 这打脸的凶残程度可不怕打不肿她! 聂棠说完她的决赛宣言,也没再做出任何解释,而是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铁笼子里面的那扇门很快就打开了,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这t恤图案还是一只嫩黄的皮卡丘。再加上这男生的皮肤还有点病态的白净,一看就是那种不爱运动的宅男。 聂棠朝着这个男生微微一笑:“上回你不是邀请我来挑选别的海报和唱片的吗?现在这邀约还有效吗?” 宋韵也笑了,探头探脑地往她身后看:“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男朋友呢?” “他不在,”聂棠似假还真地抱怨,“太黏人了,总是缠在我身边,我其实还挺烦他的。” 直播间的观众们本来都觉得自己也是个成年人,怎么都要学着自己平复情绪,这一点风吹草动就激动上来刷屏,多掉价啊,可是现在听到聂棠这句话,又有人忍不住炸了:“等等,她说的那个黏人又很烦的人是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沈哥啦,沈哥作为评委,肯定得一直跟进跟出,别人都误会他俩的关系。” “我就想知道沈陵宜现在是什么表情……” “肯定原地爆炸了啊,之前还拐弯抹角地怼两句呢,现在怕是正式宣战了吧?” “打起来,打起来,我支持他俩决斗!不知道最后谁能活下来!” 宋韵笑眯眯的,露出嘴角边上两个小小的笑涡:“行,进来吧。我之前也是有女朋友的,别的都好,就是太粘人,我实在受不了,只好跟她分手了。” 聂棠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贴在客厅的那张海地祭祀的海报,轻声问:“你知道这张海报上画的是什么场景?” “嗯,这张海报?”尽管宋韵是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在说话,可他眼底的肌肤突然绷紧起来,嘴角轻微地往下拉,“我记得是讲述一个祭祀的场景吧,跟这张海报配套的唱片的音乐特别有感染力。” 聂棠笑了一下,语气轻飘淡写:“的确是祭祀的场面呢,祭司复活部落中已经死亡的族人。只是这种复活并不代表新生,而是无尽的绝望。” 宋韵:“……是、是吗。你说这原始部落的习俗还真是奇特呢。” 聂棠又继续说道:“但是那个被复活的人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跟淮大碎尸案死者的死法一模一样呢。” 她凝视着那张海报,同时也保证观看直播的观众能够看清楚这张海报上的构图:“我之前不是在做直播吗,还查到一条消息,那个死者余艾青在生前也是非常热爱亡灵摇滚的。他这么孤僻,从来不跟人接触,那个凶手到底是怎么盯上他的?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凶手也跟他有共同的喜好呢?” “怎么可能?”宋韵干笑道,“谁会为了几张黑胶唱片几张碟去杀人啊,虽然有些绝版片是很贵,但节省一段时间也还是买得起的。这又不是侦探小说,哪有这么离奇的杀人原因?” 聂棠喃喃道:“为几张唱片杀人分尸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也不该说是杀人,倒不如说是别有目的吧?” 宋韵走进厨房,很快就端着一杯凉茶出来:“醒醒,别入戏太深,喝口水解解渴吧!” 聂棠莞尔,伸手接过杯子:“我最近常常都在揣摩死者的心理,是有点入戏了。” 宋韵又拉开客厅里电视机柜的几个抽屉,捧着一大堆黑胶碟走到她面前,很土豪地把这些唱片全部铺在茶几上:“你挑挑看,喜欢哪些,我都可以送给你!”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慷慨,可满脸都写着“好心痛”三个血淋淋的大字。聂棠就像看不见他那痛心的小表情,真的一张张开始翻看他的收藏,一边看还一边跟他说上几句话,待觉得有点口干,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宋韵见她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地挑出了五张唱盘,一手捂住胸口,连五官都皱了起来,嘀咕道:“……虽然我让你随便挑,但你也不能就这么随便吧?” 聂棠抱着那五张黑胶唱片,微笑道:“不,它们现在是我的了。” 她笑着笑着,神情渐渐变得有些茫然,眼皮上仿佛压着重逾千斤的巨石,慢慢、慢慢地闭上眼去。当她的身体倾斜着倒向沙发的时候,宋韵突然动了,他从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座挪到了她的身边,让她正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就跟他身上穿着那件卡通t恤一样,一看就是无害腼腆的大男生,平时也疏于锻炼,就像是温和的食草动物。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聂棠的脸颊,低声道:“你别睡啊,你突然在我这里睡着了,被你男朋友看到怎么办?万一他揍我怎么办?” 宋韵一个人念叨一会儿“万一被揍,他无法还手”的废话,又小心地扶住她的身体,把她平放在沙发上,然后从卧室里取来了一张空调毯,把她从脚一直遮到了下巴,盖得严严实实。 宋韵就一直站在沙发边上,弯着腰低下头来看她,只见她的眼珠还有轻微地转动,似乎正在抵抗这突如其来的睡意,但是那股抵抗力是孱弱的,是无效的,她很快就在这一个陌生人的房间里,人事不知。 宋韵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胆子倒是很大……”他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这年轻又鲜活的女孩的皮肤总是这么好,饱满而又柔嫩,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深沉,更之前那副腼腆单纯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打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锋利的砍骨刀,悬在聂棠的咽喉之上,只要他这一刀下去,她这宛若白天鹅一般的颈项就会颤抖着扬起,就像天鹅在濒死前悲哀地引喉高歌,清艳而又哀绝。 第250章 二对一 4更 宋韵早就有所准备,就在上一回邀请她来自己家做客之前。 一切准备就绪,就只差那个送上门来的人而已。这几日他留过心,发觉她并没有再回那间出租屋住宿,还以为她离开了。 结果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没有放弃调查淮大碎尸案的真相,甚至还主动送上门来。 他攥着一大块洁白的浴巾,浴巾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 纯白和鲜血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产物,可他却觉得并非如此,正因为是纯洁,总是想要引诱人去破坏去摧毁,让这份纯白沾染上别的颜色。而鲜血代表了垂死挣扎的哀婉和美妙,正和纯白色相配。 宋韵舔了舔嘴唇,看准了她脖子的那根大动脉,刀落! 宋韵这一刀下去,就颇为享受地舔了舔嘴角沾到的血迹,惋惜地拉去浴巾去堵伤口——虽然他很享受,可到底还得考虑最后收拾残局的麻烦。如果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困扰。 他感知到手底下的躯体开始渐渐变得僵硬,由于空气进入动脉,会造成一定的血栓,就算不死于失血过度,也会死于血栓造成的窒息。 “可惜……”他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慢慢地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本来这是一具很完美的身体,可是你来得太早了,我暂时还用不上。” …… 直播间的刷屏已经密密麻麻把整个画面全部都遮挡住了,好几次,视频都卡顿得无法动弹。 大家纷纷激动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深处那惊吓、恐惧、愤怒的心情:“卧槽,这个叫宋韵的男生是怎么怎么回事,难道是中邪了吗!” “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中邪,是中降头了!话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下降头这种邪术吗?” 观众们的视觉跟宋韵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他们看见聂棠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邪术,那个宋韵突然开始自说自话,一会儿一脸心痛地对着空气说什么“让你挑,但是你也不能挑走这么多”,一会儿又从单人沙发上跑到长沙发上,一只手搂着空气,脸上还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享受的表情,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年轻女孩的皮肤果然是最好的”…… 而聂棠则毫无波澜地站在一旁,从口袋里捉出了一只纸鹤。她朝着那只纸鹤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纸鹤立刻就化为一道白光,变成躺在沙发上的一具跟她等高的纸人来。 但是这具纸人还有点粗糙,没有上色,也没有画出人的五官。 宋韵按住了纸人的脖子,手上刀光一闪,在纸人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豁口来,然后他颇为享受地闭上了眼,伸出舌头,缓缓地舔了舔自己的脸颊,感叹道:“很美味……可惜你来得太早,我暂时还用不上……” 玄门的观看决赛的人们全部都炸了,到了这个地步,再迟钝的人也看出端倪来了:“卧槽卧槽,这个宋韵该不会就是凶手吧?看他长得像个人模人样的大学宅男,怎么会这么变态!” “你们快看,他要开始分尸了!” 聂棠戴在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如实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记录了下来:宋韵面色沉静,认真地在纸人身上摸来摸去,脸上根本不带任何杂念,似乎他摸到的根本不是那个长相姣好的年轻女孩的躯体,而是一具已经被福尔马林泡得浮肿不堪的大体老师。 聂棠突然开口说话了:“现在宋韵中了我的幻术,他正沉迷在肢解我的身体——也就是那个纸人的幻觉中,从他动作的熟练程度来看,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 玄门众人:“……” 不,他们根本就不想知道宋韵正在幻想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聂大佬还能用这种波澜不起的语调说着这么恐怖的话?! 宋韵最先处理的是纸人的头颅,他小心翼翼地用毛毯抱住那颗头,走进了厨房,把纸糊的头放进了高压锅,打开煤气灶。 聂棠又道:“从他熟练的解剖手法,和后续一系列处理的手段来看,这跟淮大碎尸案是完全一致,所以我们基本可以下结论说,他跟那桩案子有关……” 聂棠突然露出了一个有点诧异的表情,猛地回过身去,只见客厅的窗子外面正贴着一个人,那个人就跟蜘蛛侠一样挂在窗户上,还很惬意地超她露齿一笑,挥了挥手:“嗨。” 聂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三步,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那个挂在窗户外面的男人大喇喇地拉开了窗户,轻盈地从窗外跳了进来,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她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希望你不介意——” 话音刚落,她别在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头突然摔在了地上,又蓬得一下爆炸了。 “我不喜欢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做事,”叶渐离笑意盈盈地开口,“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拍这些视频纯粹是为了自己欣赏的话,当然是可以随便拍,就算尺度再大许多也没关系的哦。” 他今日倒是没有再梳一个仿照古代人的发髻,而是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一束,垂在背后。他五官秀美,乍一眼看去还有些雌雄莫辨,可当他说话行动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迫感。 他朝着正在厨房里用高压锅煮着纸人的宋韵打了个响指,笑着揶揄:“醒醒,别做白日梦了!” 宋韵浑身一颤,猛地清醒过来。当他看见那个被他塞进高压锅里都煮得发软的纸片,一张脸顿时变得很难看,目露凶光地盯着聂棠:“你!” 叶渐离没有再看宋韵,反而专注地望着贴着孤零零的聂棠:“那么问题来了,现在你得二对一了,情势对你很不利啊!” 第251章 围追堵截 5更 聂棠沉吟片刻,还是不慌不忙:“你想要走,我不拦你,但你得把宋韵留下。” 宋韵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如果他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就必须让真相被掩埋。那么就得想办法让聂棠不对人吐露真相,而要让人能够永远地对他的秘密保持沉默,就只有一个办法:让她再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咬着后槽牙,脸颊边的咬肌紧绷,甚至还因为紧绷过度而颤抖了起来:“叶哥,我必须杀了她,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叶渐离笑着哦了一声,语带揶揄:“莫非你已经忘记了你之前是怎么把一个纸人当做真人了吗?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对付她?人家可是玄门最炙手可热的新秀啊!” “就算是玄门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就一定会流血受伤,”宋韵把藏在身后的手放到了身体前方,露出了手上那把锋利的砍骨刀,慢慢地吐出了杀气横溢的四个字,“一定会死。” 话音刚落,他举着手上的砍骨刀,朝她冲了过去。 筒子楼的房子面积都不大,再加上满屋子的家具,空间狭窄逼仄,反而不利于人施展开手脚。而宋韵到底不过是个普通人,并没有系统地练过搏击和防身术,他猛冲过来的势头虽猛,可身体到底还是不够灵活。 聂棠摊开手掌,洁白的手掌中心凭空出现了一朵金灿灿的火苗,呼得一声朝着他的面门扑去,那火是她的真火,她五行属金,在古代修真界时又是金水双灵根,最擅长溶解金属。 当宋韵手上的刀戳到她面前的时候,刀刃已经被那黄金一般的火苗直接给融化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宋韵本来觉得这个火焰古怪,似乎并没有一般烈焰的灼烧感,现在突然看到他手上的砍骨刀秃了,顿时惊呆:“……” 聂棠又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符纸,啪得一下贴在他的额头正中心:“躺下!” 宋韵身体一僵,手上那光秃秃的刀柄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双臂下垂,双手紧贴裤缝,双腿也啪得一声并拢,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一倒,噗通一声躺倒在地砖上,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还能转动,别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动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整一扇门都被沈陵宜暴力拆除。 聂棠缓缓道:“刚才这么客气请你走,你偏不走,现在成了二对一,只不过我这有两个人,你却只有一个人了。” 沈陵宜冷笑道:“那就别走了,这个时候会来淌浑水的,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幕后主使,说不定还能问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叶渐离缓缓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状,还一脸无辜地叫屈:“这事还真跟我没关系,我是那么喜欢这种血腥暴力的人吗?”他刚一说完,突然抓住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护身符,用力往地上一扔,一阵浓重的烟雾袭来,只见一个两米高的纸人突然从烟雾中冲了出来,抬起背上扛着的一把长刀,朝着他们两人迎头砍下! 沈陵宜忙把聂棠挡在身后,手腕上的古钱币红光一闪,立刻化为了一把古朴的铜剑。当他正面迎向了那个纸人手上的大刀时,两样兵器碰撞,竟发出了一阵清越的金铁之声。 沈陵宜催动手上的铜剑,很快他的剑身上就溢散出一阵火焰的红光,纸人怕火,在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真阳之火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受到攻击时才会发出的嘶吼。 聂棠又抽出一张符纸,刺破手指,在符纸上用指尖血改了两笔,把符纸往前一抛,那轻飘飘的符纸竖直地被抛到了前方,被沈陵宜接个正着。 这张符纸在他的手里时候就化为一头更加凶猛的野兽,那野兽扬起脖子,引首长嗥,四蹄腾空朝那个小山一般的纸人扑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纸人的身体整个都扭曲了起来,它的脸上本来还画了一副简单的五官,现在他简笔画一般的五官也扭曲了起来,要不是没有嘴,恐怕它也会发出尖利的嚎叫。 很快,那纸人抵抗不住火焰化成的猛兽,慢慢地被烧成了灰烬,软倒在地。 叶渐离已经趁着他们对付纸人,无瑕顾及到他的时候,一把提起宋韵,就往门外跑。 聂棠伸手一挥,整个楼道都发成了一瞬间的扭曲,之后虽然立刻恢复了原状,但看上去就跟之前有些不同。 沈陵宜本来知道她在幻术上的天赋非常之高,可现在还是有点微微吃惊:“空间扭曲?” 聂棠按着太阳穴,脸上也一下子白了好几分:“他们在天台。” 这个世界的灵气约等于无,一下子要把整个空间给扭曲掉,就等于在现实世界凭空搭建了另一个世界,这已经超过她的能力极限。她忍着快要爆裂的头痛,挪动着自己的双腿:“一定要把他们给拦下来!” 沈陵宜疾步冲上了天台,果然看见叶渐离一手扶着虚脱的宋韵,一边皱着眉打量着周围:他记得刚才明明是往楼下跑的,感觉跑了半天,应该到了一楼才对,可是现在为何又会站在天台?那可不太妙啊。 这个疑问,直到他看见聂棠那苍白的脸色,这才得到了解答。他扶着宋韵,慢慢地退到了天台边上,气定神闲地微笑:“两位这样咄咄逼人,我真是好害怕啊。” 沈陵宜挡在天台唯一的出口处,只要他站在这里,叶渐离就绝对不可能从他这边逃脱。他冷静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异动,就立刻动手。而在他暴力破门之前,他已经跟玄门的几位前辈通过消息,他们也正在朝这里赶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守不住这个出口,叶渐离到了楼下,正好就能撞上他们的玄门的前辈。 无论如何,除非他插上翅膀飞出去,不然就根本没有后路了。 可就算是再强的人,只要他还在人类的范畴,就不可能会飞,只要他是血肉之躯,想要从五层楼高安然离开,这绝不可能! 叶渐离叹息道:“本来不想要这么冒险,暴露我的绝技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唇上,笑着朝聂棠一眨左眼:“我真的会飞,多谢鉴赏。宋韵,我们走!” 说完这句话,他反手一把抓住宋韵,连给他抉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带着他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题外话------ 叶渐离:皮皮虾,我们走! 宋韵:……有一万句mmp想说。 第252章 决赛收尾 聂棠踉跄着跑到天台边上,双手撑在铁栏杆探出身子往下看。 只见两道人影正在不断坠落,化为半空中的一个小点,尽管叶渐离应该用什么手段放缓了坠楼的速度,可照着这个速度落下,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血溅当场。 宋韵显然没有想到叶渐离会这么疯狂,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然会拉着他一道跳楼,耳边风声呼呼,他整个人都失重,这才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不——不要——!” 叶渐离啧了一声,突然松开了抓着宋韵肩头的那只手,抓起之前聂棠贴在他身上的定身符,啪得一下贴回了他的背部,他用力把宋韵甩到了自己身下,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踏在他的背脊上,借力往前一跳,正落在一户人家违章搭建的雨棚里。 蓬得一声,整个雨棚都被他撞塌在地,他又滚进了正晒在院子里的一床厚厚的垫被上,在落地的时候还依靠翻滚来减轻下坠的势头,然后爬起身就跑了。 反倒是宋韵成了他的踏脚石,被他重重踢了一脚,那下落的势头就变得更快了,再加上他还贴着聂棠画的定身符,身体还是直挺挺的,一点都不能动,就跟砸年糕一样,啪得一声砸在水泥地上,砸得脑浆迸裂,面目全非。 刚巧有一个路人正从楼下经过,突然听见噗通一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顿时失声尖叫:“来……来人!来人啊,这里有人跳楼了!” 正在往楼上赶的沈正清等一众大佬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刻就知道不妙,等冲到一楼时,叶渐离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在经过了宋韵死亡的事件之后,玄门组委会的老师们更是决定当晚就结束决赛,并且宣布决赛结果。 这还是自新秀大赛开赛以来,第一次碰到连一天都不到就直接草草结束的决赛。 玄门所有关心这次比赛的人们都疯狂地刷新着论坛,等待组委会放出新的情况。当时所有人都看见宋韵把聂棠变出来的纸人分尸了,可是后来情势突变,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并且听这个陌生男人的话语,他跟这桩碎尸案还有一点联系,那个男人还当场爆掉了聂棠身上的摄像头。 就在摄像头爆掉的短短一分钟内,不知道多少电话打给了组委会相关人员,论坛上还出现了不少投诉的帖子,不管大家对聂棠本人有什么看法,纷纷为她义愤填膺:“你们组委会在安排比赛内容之前,到底有没有进行过审查?为什么现在看上去这桩碎尸案一点都不单纯,一看就水特别深?” “这是玄门新秀大赛,而不是玄门送死大赛,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内容已经完全超纲了吗?又是碎尸狂魔,又是神秘部落,现在还跑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来。”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组委会了,难道就不该好好挑选比赛内容,尽量保证选手们的安全?” “我原来就听家里父辈说,玄门外部一直都有一股黑暗势力存在,现在那个跑出来的人这么脸生,肯定是敌对势力的人。这里面的阴谋这么深,你们竟然还敢让这群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去冒险?这是要送菜还是送人头啊?” 组委会为了处理来自全国各地的投诉,简直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刚接起一个电话,还说不到十秒钟,下一个电话就又打进来,所有人都急切地想知道现在聂棠的情况。 其实聂棠倒觉得这也还好,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叶渐离的出现让她很吃惊,但她觉得这最倒霉的还是摄像器吧。上回在复赛的时候,她摔坏了一个,现在这一个干脆爆炸了,直接尸骨无存。听隋辉说,这个微型摄像器还特别的贵,一个就要好几万。 她很快就回到了镜头底下,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还是对着镜头,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来安抚那些担忧她安全的玄门人。她特别真诚地道了谢,表示她现在很好,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玄门的各位老师也很快来支援她了,就只是有惊无险。 她重新出现在镜头面前,还是活生生的,能说话能走路,看上去除了有点虚弱之外,不像是受到什么伤害,大家这才渐渐平息了怒火。 可是大家静下心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好了:聂棠那是什么实力,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而她遇事还特别的冷静,临危不乱,也就是她,才能安然度过危机,这要是换了别的选手呢?怕是两条命都不够用啊! 这哪里还敢让家里的孩子去参加这种危险的比赛,除非这孩子是九条命的猫妖投胎吧。 接下来,组委会只好宣布提前结束比赛,很快就会放上参赛的四位选手的视频剪辑,由各位评委老师打分,决出这次比赛的名次。 第一个上传的参赛视频的选手是解溶,整个视频忠诚地记录了他当场爆罗盘的惨状,最后一段是选手总结。解溶在录制最后一段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了,老实说,他现在除了知道有个叫余艾青的大学生被凶手用一种极端残忍的手法杀害,就只知道他的罗盘爆炸,别的一概不知。 但他没有放弃,还很顽强地编出了一个故事,希望自己的这个故事能够接近真相,得到更多的得分点:“这个凶手一定是个修炼邪术的魔修,所以他的手法才会特别残忍,一般人都不敢这样干。我的罗盘在搜索过程中,被邪修发现,这才失灵……” 他这个视频一上传上去,在之前就用上帝视觉看过聂棠追凶那一段的人们顿时无语了,在无语的同时就只有一片“哈哈哈哈”,还有人嘲笑他是修真小说看多了,连魔修都跑出来了,这么大的脑洞,干脆去写小说吧,就是不知道解家人愿不愿意支持他转行。 第253章 决赛收尾 2更 第二个上传的视频是林斯年的。林斯年的家族据说曾经是茅山道术的传承者,不过事到如今,那些所谓的传承都已经失传得七七八八。玄门的小孩从小都是把茅山道士的故事当神话听的。 林斯年的那段视频以信心满满开始,以惨淡吐血结束,因为受了伤,他比解溶还要敷衍得多,连故事都懒得编,只铁青着脸色表示这次比赛实在超过他的水准太多,他回家之后打算闭关苦练。 对于林斯年,大家都是同情居多,还能幸灾乐祸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毕竟对于一个玄门中人来说,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从小带在身边的法器或法宝啊!林斯年的河童娃娃一看就活不久了,这简直就是拿着钝刀子隔他的肉,也难怪他连挣扎都不挣扎了,直接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接下来上传到玄门论坛的,是徐临川的参赛视频。 徐临川之前因为跟死者共情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现在恢复了一些,还能坚强地对着镜头微笑:“我的结论是,余艾青是自杀的,他死于献祭,而非普通的入室抢劫谋杀。论点的依据很简单,余艾青非常了解一些原始部落的献祭传统,把自己的身躯贡献给拉达女神,是他心甘情愿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那个帮助他献祭的人是谁?他肯定也同样对那些事非常感兴趣,认可献祭的行为,同时,余艾青性格孤僻,他的社交圈子狭窄,在他读大学之前父母都已经过世,跟亲戚走动也不多。所以我敢肯定,他能够找到的同伴一定是同样热爱亡灵摇滚,研究过献祭的手法,并且具有尸体解剖的经验。” “同时拥有这么多特性的人还是少数,我觉得只要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能找到凶手。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再跟余艾青共情,一直到看到凶手的真面目为止!” 众人不由感叹:徐临川为了这次冠军可真拼啊,共情一次还不够,还准备继续共情下去…… 场外的观众可亲眼看见了宋韵当场肢解纸人,虽然不知道聂棠的幻术到底强悍到什么程度,但是看到他在肢解纸人的时候那一脸迷醉享受的表情,大家都觉得宋韵就是凶手。 可是现在听徐临川这么一分析,觉得他的分析也找不出什么疏漏来,听起来也合情合理,宋韵也完全符合他提出来的几个特征,这说不定真相还真的是他所说的那样! “我觉得虽然今年的决赛结束得有点潦草,可选手的实力还是很强的,徐临川虽然没有像聂棠那样直接跑去宋韵家里去,但他光靠共情就把事情给剖析得和事实接近,也是很厉害了。” “居然还有人会觉得徐临川共情很轻松?要是让你去跟余艾青共情,你愿意吗?拜托你换位想想好不好。” “说起来,好像没有人疑惑聂棠是怎么找到宋韵的吧?这个案子可是查了快半年迟迟无法侦破,眼见就要成为悬案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警方,实在是这案子发生的时间很微妙,我淮城人,那段日子淮城下了一场大雪,就连车子都寸步难行,那个宋韵砸杀了人之后还四处抛尸,所有行动轨迹都被大雪覆盖了,想查都很难……” “所以这次的冠军肯定是在徐临川和聂棠之间了,就是不知道是聂棠笑到了最后,还是徐临川翻盘成功。” “我赌聂棠,她可是找到了宋韵啊,光是这一点就能秒杀徐临川一百遍了!” “楼上肯定是颜粉吧,你到底看没看决赛的规则,规则是梳理线索,还原整个案件,而不是让选手去抓捕凶手。徐临川既然已经把整个案件都梳理得有条有理,那就不能因为他没有亲自出去抓凶手就扣分,再说宋韵也是在帮余艾青献祭,从宋韵的角度来说,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个正义使者。” …… 不管论坛里吵闹成什么样子,聂棠的视频也在一个小时候放了上来。由于她的摄像头被叶渐离弄得当场爆炸,之前储存的视频全部废了。 可这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已经看过一遍。再说聂棠之前在凶案现场的表现则根本不值得一提,技术员也没把之前她整理房间的镜头给剪辑进去。 聂棠做决赛总结的视频一看就是在大酒店的会议室里拍摄的,在场还有几位玄门公认的大佬,沈正清的面孔就在视频里一闪而过。 聂棠的面孔在高清摄像镜头里还是跟打了柔光一般,显得特别的温柔。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其实,我在知道这次决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在命案发生的小区住了好几天,正和宋韵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把整件事的条理整理清晰。死者余艾青,是在被分尸了半个多月之后才被认定死亡,他父母过世,从来不跟亲戚走动,也不跟学校里的学生往来,同样,周围邻居也没有人跟他相熟,这是造成他在失踪后一直无人报案,最终耽搁调查的最主要原因。” 聂棠平视镜头,语气平淡:“我当时就在想,一个社会人是否真的能孤僻到这个程度,做到跟周围完全没有交集?我觉得有很大概率不能,但是也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于是我才决定租住在案发现场附近,去了解一些新的情况。然后我从几个淮大的学生口中得到了一个很有用的线索,死者余艾青平时最爱去的地方就是一家卖黑暗摇滚的黑胶唱片店,店里贴着一张巨幅海报,那张海报就是大家在宋韵家中看到的那一张。” “不知道大家注意过余艾青的房间没有?他的墙上原本应该也贴过一张海报,看海报大小就跟那张海报差不多,同时,他房间里的黑胶唱片只有五六张,完全不符合他作为发烧友的特质。所以我可以判断,他的收藏一定被人拿走了。可是这些收藏品到底去了哪里呢?我想宋韵的房间就能告诉大家答案。” “那么凶手真的是宋韵吗?不,我并不这么认为,事实上,宋韵也根本不是凶手,他是一个受害者。” 第254章 聂棠夺冠 3更 等待在玄门论坛里的网友们顿时哗然:宋韵不是凶手,而是受害者?! 那他哪来的这么熟练的解剖技术? 哪来的受害者会有这么凶残的行为,分尸一个还不够,还想尝试分尸第二个? “宋韵是受害者”这种说法,实在也太荒唐了吧? 聂棠就像知道大家此刻心里诸多不解一般,用一种安抚的口吻说道:“我知道大家应该觉得我的说法很荒谬,请耐心听我道来。首先,所有的谜底其实就在那张海报上,海地有一种古老的祭祀传统,在传说中可以将死去的人复活,在死者死而复生后,会丧失部分记忆。” “可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段论述中的一个疑点,死者在死而复生后将失去部分记忆。”聂棠蹙着眉,“为什么会提到失去部分记忆?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推测,其实并非失去记忆,而是这个身体内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的!也可以这样推测,余艾青当真是死了吗?如果他其实没死,而是成为了宋韵呢?” “这样一来,他性情孤僻,无父无母,从来不跟亲戚走动这一点就能说得通了。现在这个名叫余艾青的身体也可能是用同样的方式夺取过来的,所以他不愿意跟曾经的亲人走动,怕被看出破绽,至于他父母为何会早逝,我觉得如果要细究原因,恐怕也不会如此简单。” “综上所述,就淮大碎尸案来说,余艾青其实根本没有死,他用一种灵魂秘术夺取了宋韵的身体,并且在换取了新身体后按照祭祀的规则分尸。至于证据……原本是应该有证据的,可惜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所有的猜测都不能得到他的亲口证实了。” 而不牵扯这桩案子的话,她大致已经了解叶渐离当时所说的“试验品”的真正用意了。 有一股势力在做这种灵魂转换术的实验,他们为“余艾青”提供帮助,帮助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身体,毕竟这身体是偷来的,总会有各种隐患,所以每间隔一段时间,他就必须重新物色新的身体。 做这种实验的势力当然不可能是一时好奇才这样做,这背后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试想,可以不断更换身体,保持自己的灵魂完整,这不就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永生?这是何其恐怖的一种实验! 所以聂棠在录制参赛视频之前,先把这种猜测对沈正清和姚老师提了提,两位老师都非常重视,但是从他们的神情来看,虽然郑重其事,却没有一点惊讶。 她是不是可以猜猜他们其实早已心中有数,只不过在这一次的决赛得到了证实? …… 论坛上的网友可不像聂棠想得这么多,只是觉得在看完她的赛后总结视频后背脊发毛。夺舍这种做法,在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文献中偶尔会提到,可也就是这么一笔带过,大家看了也是一笑置之,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发生在了眼前。 夺舍是可以做到的,并且由一个普通人做到了。 这个话题太恐怖,毕竟余艾青的背后一定还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他们既然能会挑选普通人作为实验品,那么会不会也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他们周围的亲人朋友?!这种问题,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细思极恐。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换了话题:“聂棠果然还是当初那个聂棠,她这回要是不得冠军我就直播吃键盘!” “吃键盘算什么,我还可以直播跪榴莲,大佬我这一双腿都白送给你了!你就安心收下吧!” “逗比们别闹,比赛结果这就要出来了,大家能不能安安静静等结果啊?” “还需要等结果吗?聂棠都已经吊打另外三个选手了,要是冠军不是她,这还能有天理吗?” “说不定她这个故事也是自己编的呢,我觉得还不如解溶编得好玩呢。” “楼上难道没看到视频里闪过几位老师的身影时,他们都在一本正经地点头吗,笑哭jpg。” “别吵了别吵了,成绩出来了!就在论坛置顶的那个帖子里,大家赶紧冲啊——” …… 这届玄门新秀大赛的决赛是结束得最快的一届,颇有虎头蛇尾之嫌。可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聂棠还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剥离清晰,最后一举夺冠,也是众望所归。 “说实话,我当年拿第一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干脆,”姚晴是在下午坐飞机赶到淮城的,她也看了当时的在线直播,在摄像镜头爆炸的时候也真心为她捏了把汗,“后生可畏啊,比我要厉害!来,干杯!” 聂棠看着她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酒杯,再看着她豪爽地干掉了一整杯白酒,看酒杯的大小,这么一杯白酒也得有二、三两了。但姚晴就是面不改色地喝完,还很不淑女地抬手擦了擦嘴角,感叹了一句:“我干了,你随意!” 聂棠微微一笑:“姚姐,将来有机会,我还是要跟你多学学的。” 她现在也发现了,虽然旧时的传承消失,可是现代的玄门还是想到了弥补的办法。就拿决赛的这桩淮大碎尸案来看,余艾青能够把自己的灵魂换到宋韵的身体,这就说明了灵魂术已经在逐渐趋于完善。 要知道就是在古代修真界,夺舍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条件严苛,可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而学习新的技能,对于她来说,是相当富有吸引力的。 姚晴干了一杯白的,又重新给自己满上,闻言诧异道:“你想跟我学什么?学赶尸吗?” 聂棠:“……”就算她想学,那她也学不动吧? 姚晴想了一下,又自我否定:“还是算了吧,看你这小身板,我怎么好意思教你这种脏活累活啊?你还是当个小仙女吧。” “聂棠!” 正当她们聊得很开心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饱含了郁闷和憋屈的呼喊。徐临川端着一个杯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砰地一声在聂棠手上的酒杯用力一磕,直接晃出了大半杯酒来:“干了这杯中酒!不干就是看不起我!” 他双眼通红,这通红中又带着几分迷离,看来已经差不多醉了。 第255章 聂棠夺冠 4更 聂棠端着杯子,语气轻柔:“徐哥,你还是少喝点吧。” 徐临川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怒道:“为什么?难道我连借酒消愁都不能了吗?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聂棠:“……”早就听说不能跟醉鬼讲道理,果真如此。 徐临川红着眼睛控诉:“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竟然还提前把这么多线索告诉我,你这是不是有恃无恐,认为我就算拿到了最重要的线索也根本不可能赢过你?!” 聂棠的赛后总结一出,直接就化为十几个巴掌,把他的脸给抽得肿肿的。他前面有多信心满满,后面就有多打脸,他得出的那个“自杀献祭论,宋韵是帮手”的结论简直都成了一个笑话,被大家刷满了666。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为了这个笑话主动跟死者共情了,他这颗幼小的心灵得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啊! 聂棠很有耐心地回答:“并不是,我不觉得这条线索很关键,它有很大的迷惑性,很容易误导人。” “误导?”徐临川道,“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漏线索给我,是要误导我?!” 姚晴:“……呵呵。”看看,不就是最后没得到冠军嘛,但是徐临川好歹也是亚军啊,至于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吗?!他们玄门的年轻男人真是太没担当了! “……嗯,”聂棠停顿了一下,回答,“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也是可以的。” 徐临川顿时高兴了,喷着酒气去找其他人唠嗑:“你听到没有,聂棠是故意误导我的,都怪我太轻信,竟然中了她的圈套!” 众人对醉鬼都是比较宽容的,纷纷点头附和。 再说这徐临川实在太惨了,本来他还是种子选手、卫冕冠军,大家在开赛前都很看好他,觉得他十年磨一剑,今年的冠军总该轮到他了吧。结果……结果偏偏杀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聂棠。 “兄弟,你知道吗,原来你被聂棠给忽悠了。”徐临川一把拉住沈陵宜,满身酒气跟他告状,“她是故意让你来误导我的,她怎么就这么多小心机呢,实在是太坏了!” 沈陵宜无语地看着他:“……你到底醉没醉?” 他跟徐临川也是多年的好友了,他的酒量深浅,他也是有数的。他现在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根本就没醉,而是借酒装疯,强行挽尊。 不过……这有意思吗? 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要认,这样死皮赖脸不承认,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就不觉得丢脸吗? 徐临川一挥胳膊:“没醉,我千杯不醉,怎么可能会醉?!” 边上围观的人们又露出了宽容的微笑,一般说自己没醉的人,肯定就是醉了嘛。 沈陵宜点点头:“那你继续借酒消愁吧,不过我觉得,如果认识不到跟别人的差距,奋起直追,以后还是被吊打的命。” 众人:“……”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说得太直接了? …… “聂棠……那个,”解溶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再说初赛时候承诺的直播吃翔他都没做到呢,“那个,恭喜你啊。你挺厉害的……真的,难怪能得到冠军。” 聂棠看了看他手上的酒杯,杯子里还有一半红酒,便问:“你也要来跟我喝酒吗?可是我酒量很一般的。” “没没没,你不喝也没关系。”他把酒杯放到了一边的餐桌上,“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是我就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不然我会一直想,觉得很难受啊!” 姚晴打趣道:“你现在是要当众表白吗?” 她最开始听到聂棠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她的脸长得特别好,结果再了解了一番,觉得她这业务水平也很好,要是聂棠还在叶家,估计叶家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这不是玄门各个世家最梦寐以求的儿媳妇人选吗? “怎么可能?!”解溶立刻慌乱地摆手,“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姚晴阴恻恻道:“……你们这群人,就是一辈子都打光棍都不冤。” 她不过随口开个玩笑,结果解溶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反应?要是哪个男人敢当着她的面嫌弃她,还一脸惶恐,她当场就能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 聂棠微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是怎么发现宋韵有问题的?” 她的赛后总结是把最关键的问题给说清楚了,但就只有一个结果,有点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解溶被姚晴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可是现在听聂棠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她根本就不生气嘛!他就说聂棠根本不是普通的女生,她跟一般女生完全不一样! 他立刻追问道:“对啊对啊,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确定是他的?” 还住在这老小区的人家差不多有百来户,她到底是怎么认定宋韵有问题? 反正比赛已经输了,但他起码有权利知道真相吧? 聂棠微微一笑:“我之前住在那边的时候,告诉所有邻居,我是一个专门做恐怖节目直播的主播,我对淮大碎尸案特别好奇,想要招出死者,让死者开口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啊?这有用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不过的确是引出一些人来阻止我了。”她觉得,当时那根筷子之所以能在水里站立起来,肯定跟叶渐离脱不开关系。叶渐离其实并没有怎么阻止她,更多的可能是觉得逗弄她很有意思。但是那个在直播间刷着红字不停地告诫她威胁她的人,是真的希望她能够打退堂鼓的。 沈陵宜后来查到那个刷红字的id来自于她住的这幢楼,她第一个猜到的人就是宋韵:恰好对亡灵摇滚痴迷,是个狂热的音乐发烧友,同时独居,还很宅,不太喜欢跟人接触——完全跟余艾青的情况一样。 你可以说是这个巧合,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一连串的巧合? “如果你跟我一样直播一个恐怖游戏,那么吸引进来的应该大部分都是这方面的爱好者还有对此感到好奇的人,唯独就只有一个人不停对我说,要有敬畏心,你现在的行为就是作死,你已经死到临头。这不是出于关心才好言相劝,反而像是恐吓,如果这只是一个无关的人,他何必要费这个力气来恐吓我?”聂棠微笑道,“我想,他是在害怕我查到什么罢了。既然如此,我还可以再继续试探他。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对于一个真正性情孤僻、有社交恐惧、不想跟任何人来往的人来说,他是不可能邀请我这样的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上门做客。” ------题外话------ 决赛结束,这个故事最主要的主线也出现了,大家稍微担心一下男主的安危,因为他的身体将要变得非常抢手了。 徐临川:我是不会这样被打倒的,比不过小心计我可以比武力,聂棠敢正面来杠吗? 聂棠打开小本子:已经得奖了,钱也存得差不多了,该给妈妈选电影剧本了呢…… 第256章 新的征程 “当然,我这几天都不在那幢楼里住了,我想他还是非常纠结的,因为他不知道我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我后面会怎么做,一切都未知的感觉非常煎熬。然后,我今天又重新回到了那里,我还暗示他说,我已经知道了那张海报的涵义,也知道余艾青的死亡有疑点,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必须要对我动手了。可是一动手,就直接暴露了自己。” 解溶恍然大悟:“哦……” 他觉得自己输得一点都不冤,比他厉害的人还比他努力,她在前期做了多少准备工作,这根本就是他想象不到的,于是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了。 姚晴评价道:“虽说玄门男多女少,可现在这些男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活该打光棍!” 聂棠冷不防问道:“姚姐,你知道陶情吗?” “陶情?哦,陶情,我知道啊——”姚晴挑眉,“陶家跟萧家关系很不错,算是玄门里人丁比较少的家族,许多人都不在玄门混了,就像萧家的萧亦敏,她最后嫁了个很有钱的富商……等等,你问陶情干什么?” 聂棠也是新人,对许多玄门内部那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根本一无所知,她怎么会认识陶情的?要是陶情是什么玄门出众的新人那还正常,据她所知,陶情根本就对玄学没一点兴趣,天分也是平平。 “哦——”姚晴朝她挤眉弄眼,“据说陶情前段时间可是跟陵宜弟弟相亲了啊,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嘴贱的小子了吧?” 聂棠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啊,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她从来都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要把自己的潜在对手研究透了,才不会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姚晴大惊失色:“所以说,现在玄门论坛天天说你跟沈陵宜合不来,恨不得要当场打起来,这都是胡说八道,纯属想象?!” “对啊,就是大家想象的,”聂棠竖起一根手指,按在唇上,“姚姐要帮忙保密哦。” “而且你不觉得,既然现在大家都误解了,很还确信这误解,”她微微笑道,“等到以后知道真相,这反转来得太快,会很好玩啊。” …… 庆功宴开到后半场,整个场面都有点失控了。 原本聂棠以为,那些玄门的大佬们虽说不至于不食烟火,但起码会自持身份,时刻保持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吧? 结果……并没有。大佬喝多了就跟普通人一样,都会发酒疯。 在姚老师借着酒兴把自己的不肖弟子给臭骂了一通之后,徐临川跟林斯年抱头痛哭,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弟,你知道哥都参加五届比赛了吗?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屈居第二哇,哥本来以为这次的冠军总算是要轮到我了,结果都被这个莫名其妙半道跑出来的聂棠毁了!” “哥,你起码还有第二啊,我连名次都没有,我的娃娃都死了,我的损失才叫惨重!早知道就直接弃权了啊!比赛算个球!” “弟,你知道明年我就满二十四周岁不能再参赛了吗?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一辈子的心魔啊!” 聂棠:“……”怎么连心魔都跑出来了,现在又不能修真了,哪来的心魔。 她还是稍微喝了点酒,酒气有点上头,只觉得脸颊上烫烫的。她突然皱着眉,像是感应到什么,快步走到一个别人注意不到的死角。 只见一张软趴趴的符纸突然凭空出现在她面前,那张符纸就像活人一样,耷拉着脑袋,弯曲着双腿,特别无精打采。 聂棠正要伸出手把它给接回来,忽然那张符纸噗得一下剧烈燃烧了起来,它一边燃烧还一边扭动着身躯,突然发出了叶渐离的声音:“本来只是直接把这张追踪符给爆了的,不过我后来想了想,这太粗鲁也太唐突了,这种粗暴的手段根本就不是我的风格……” 他清朗而又磁性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笑意:“我们以后还会有许多见面的机会,何必要急于一时呢?对了,提前告诉你,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叶家,我对你父亲的一些经历……很有兴趣。” 聂棠看着那张符纸在半空中挣扎了片刻,被烧成了一堆灰烬,散落在地上。 她凝视着地面上的那堆飞灰,眼眸幽暗,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 沈陵宜一开始看到聂棠正和姚晴聊天,也就没去找她说话。虽然不知道女生的友情到底是怎么怎么一回事,可毕竟她们认识也才没多久吧,哪来那么多话可以聊? 等他打发掉来跟他聊天的人,再一回头,姚晴还坐在那里喝酒,聂棠却不见了。 他走过去,在桌面上敲了敲,低声问:“姚姐,聂棠去哪里了?” 姚晴是个酒鬼,酒量还很好,一个人可以干掉两斤白酒而不醉,谁来跟她敬酒,她都来者不拒,被她倒的人都已经躺了一地了,她自己才开始有点晕晕乎乎的:“你说……聂棠啊,大概去洗手间了吧?我要批评你了,你们这些玄门男人,能不能主动一点吗?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懦夫,胆小鬼,没种!” 沈陵宜暗自嘀咕,就你这么彪悍的女汉子,谁会喜欢啊。再说别人不喜欢姚晴又关他什么事,反正他看到她避开都来不及。 他又在附近找了一圈,总算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人。 聂棠靠在墙上,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出神的模样。 沈陵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问道:“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感觉到她有些不开心。 按理说今天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她不但在决赛表现得如此出色,还在第一回 参赛就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冠军,摆在她面前的路平坦而又光明,她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聂棠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回赢得好像没什么真实感。” “没有真实感?”沈陵宜突然逼近两步,伸出手臂,撑在她身后靠着的那边墙上,低头望着她,“那现在呢,还有没有真实感了?” 他原来觉得壁咚这种事情其实挺尴尬的,一点都不想尝试,可是现在真的试了,觉得这感觉……还真挺不错。尤其是聂棠特别乖巧顺从地靠在墙上,抬起头专注地望着他。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早就被她抛到脑后的事情:“我们两个人都在开赛前押准了夺冠的人选,是不是可以赚很多?” “对啊。”沈陵宜把她抱进怀里,还像抱洋娃娃一样晃了两下,“既然都得了冠军了,好歹也要高兴一点啊,别不开心了。” 聂棠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她的情绪一向来都很淡,也从来不把心事挂在脸上,他怎么就能这么快觉察到她的不对劲?还有,聂棠觉得她押自己夺冠那很正常,稍微有些真材实料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能大放异彩。可是沈陵宜会押她夺冠,算不算是典型的慧眼识珠? 第257章 预备开拓新领域 2更 聂棠在玄门新秀大赛中以新人的身份杀出重围,一路高歌,最后势不可挡地夺得冠军。 这样一来,她的身价在短时间内上涨百倍不说,就连她画的符篆都卖得脱销了。隋老板那边早就把她亲手画的符全部都给预定了出去,但是这数量还远远不够,甚至还有雇主表示,如果聂棠肯接受定制就好了,钱不是问题。 隋老板也与有荣焉,毕竟聂棠有多大本事,他是最早了解的那批人之一。可见他的眼光实在太好了!他还想在将来能和聂棠继续合作下去。 隋老板把一个小本子摊在她的面前:“我这边有许多单子你都可以接,还有一些是客户指定让你来做的,价钱都好商量,主要看你有没有兴趣。” 其实玄门的几位顶尖人物都不缺钱的,就算偶尔缺少了物资,也会有人听到风声就殷勤地双手奉上,虽然聂棠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可依照他的眼光来看,这一天也不会太遥远了。 聂棠想了想,问道:“不知道有没有跟娱乐圈挂钩的单子?” “……”隋老板愣了一下,“呃,娱乐圈啊……” 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他还以为她对当演员没兴趣。 “嗯,我妈妈的事业一直止步不前,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帮到她一点。”聂棠抬起眼,很认真地解释,“我知道人脉很重要,所以就先从累积人脉开始。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意,只要不违反我的原则,我都愿意去接。” 隋老板顿时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就拿初赛时那对开糖水店的夫妻来说,他们现在客源滚滚、生意稳定,小富即安绝对没有问题。他们能够碰上聂棠出手真是不一般的好运气。可是聂嫣然是聂棠的母亲,她对自己母亲的上心程度能跟对陌生人的相比吗? 聂嫣然可真太有福气了! 隋老板把小本子翻倒了最后一页,介绍道:“有是有,这个单子一直挂在我这里好久了,但就是没有人愿意接。挂这个单子的人叫吕双航,他是托了好几个朋友辗转找到我这里来的。” “吕双航……”聂棠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这名字可真有点熟悉,但是偏偏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是修士,神识强大,几乎可以算是过目不忘,按说只要见过一回就能牢牢记住了。 但是她怎么就完全想不起来? 隋老板一看她的脸色,察言观色,还以为她对吕双航这个雇主非常不满意,立刻道:“既然你有这个需求,我也多问问我身边的朋友,总归会有合适的,接单子嘛,合适不合适最要紧了,别的都是次要的。” 聂棠一下子就明白了隋老板的意思,他是觉得她不愿意接这桩生意,打算再帮忙物色别的,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单子我接了,我就是觉得吕双航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是谁。” 隋老板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试探问:“你……不记得啦?” 聂棠讪讪道:“……呃,我好像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看到隋老板那个表情,她甚至都在想,这位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吧?就是那种家喻户晓,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大人物?如果是那样,她大概又要犯常识性错误了。 隋老板很爽快地一笑:“行吧,你既然觉得可以,那我就先跟吕先生联系,等到细节都谈妥了,我就联系你。” 他心里还在嘀咕,聂棠这姑娘的记性可是非常好的,她现在竟然都不记得吕双航是谁,可见她是真的不记恨对方。光凭这点,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要知道玄门有些比较有声望的前辈,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可是心眼小得就只有芝麻那么一点点,这本事还比不上他们的架子。他面对这些前辈的时候可都要时时刻刻绷着,生怕那句话说坏了,得罪了对方。现在碰到聂棠那样不记仇的,他可真是太轻松了! …… “吕双航是谁?”聂棠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这边从隋老板的店里出来,就去跟沈陵宜约会。 现在是多事之秋,余艾青换魂那件事得到了玄门高层的重视,最近几天,玄门大能都聚在一起开会,就连在家中修养的几位老人都出山了,玄门中辈分最高的沈玄凌也亲自出马。沈正清最近没有这个功夫去看管沈陵宜,他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 沈陵宜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噎着了,他艰难地把食物咽了下去,然后才跟她科普:“吕双航是个导演,很知名的,国内电影节的奖项他都拿了满贯,还参加过好几次国外的电影节,虽然只是提名,但是你也知道,国外的那些奖项是不大可能落到华夏的导演身上。” 既然是得过这么多奖的知名导演,那她这单生意可就接得很值当了,就算雇主很难缠,脾气古怪,她也不介意。但是隋老板干嘛那种反应? “可是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沈陵宜提醒道,“你当年考影视学院——” 聂棠恍然大悟:“原来是他!难怪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这件事还得追溯到她穿越过来之前了。原来的聂棠听了聂嫣然的话,去报考了京城的影视学院,大家都觉得她考个影视学校这根本不成问题,毕竟她那张脸实在好看。结果她在复试的时候就被刷了下来,那位吕导演在见识了那无比辣眼睛的演技后,当场拍板把她给刷了。 这位吕导演当时还鼓励她,说她还这么年轻,眼界嘛要放得远一点,去寻找更加热爱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事业,不必沿袭母亲的老路,长辈的路不代表就是她的路。 在灌完这碗心灵鸡汤后,吕导演还跟别的考官吐槽:“虽然聂棠是长得不错,可是女演员长得好看也多如牛毛,但是能像她走位意识和表情管理这么差的还真是少见。破格录取?那更不可能。她除了演技不咋的,还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破格录取可是要有一技之长的,难道要说她的特长是做广播体操吗?” 京城人特别贫,吕导演这几句话说得也是很贫很幽默,把在场的考官都逗笑了。 可是他这句话后来被传了出去,还传到了聂嫣然的耳朵里,聂嫣然立刻原地爆炸了: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特长是做广播体操”?她家女儿她最了解,她的特长难道不是美貌如花吗?这都什么眼神呢! 聂嫣然觉得吕导是在记恨她过去拍他的电影浪费他太多胶片和口水,所以才会恨屋及乌,这么埋汰她家棠棠,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258章 约会 3更 现在的聂棠当然不可能去进什么演艺圈了,就算她想去玩票,玄门的几位老师都要痛心疾首,嫌弃她不务正业。 沈陵宜见她想起来了,可这反应也还是风轻云淡的,一点都没有记恨的意思,不由都有点佩服她的心宽:“你居然都把他给忘记了啊。” 聂棠笑了笑:“也不是忘记,虽然有印象,但是到底是后来接收的记忆,所以并不是很深刻。” 那些她穿越过来接受的记忆都是比较平面的,打个比方,她知道聂嫣然是她的母亲,但是知道归知道,这就只是一个平板的概念。在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觉得她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等到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立刻就有深切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对母亲的感情也就越来越深了。 至于一面之缘的吕双航,她当然也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而吕双航当时在背后吐槽她的那些话虽然传了出来,但是传播的范围也不算太广,也就是在整个导演和个别演员的小圈子里传播。能传到聂嫣然耳朵里,也是凑巧。 她都觉得她妈妈比她还生气。 沈陵宜看见她笑了,尤其是她正沐浴在窗外斜射进来的金色阳光中,那点点灿烂的阳光环绕在她的周围,就像一只只金色的小翅膀,他都忍不住想,她这长得也太招人了,笑起来更是不得了,也难怪还有男生放彩虹屁,说聂棠十年内都能稳坐启大校花宝座不动摇。 “但是,我还是有点生气。”聂棠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吕导凭什么说我的特长是做广播体操啊,我明明也不擅长广播体操。” 沈陵宜被她给逗笑了,他发觉她还有点点奇怪的冷幽默,半真半假地问她:“那你最擅长什么?” 聂棠以前可是号称野外搭炉灶还有做饭是她的老本行,那正经严肃的口吻都让大家相信了——才怪!反倒是她收获赞誉最多的符篆,她似乎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 聂棠指了指身边的卡座,笑眯眯道:“你坐过来以后,我再悄悄告诉你。” 这家餐厅的卡座都比较宽敞,虽然是双人桌,可配套的一张沙发上完全可以坐两个人。许多情侣都是坐在一边,头碰头肩并肩还你一勺我一勺地互相喂饭。 沈陵宜觉得这也太肉麻了,吃饭就不能单纯只是吃饭吗,公众场合秀什么恩爱?一点公德都没有!可既然聂棠都主动提了,他也就顺从她的意思,勉为其难坐到了她的身边。 聂棠侧过头望着他,笑道:“我最擅长的难道不是追人吗?你这么难追,我都成功了呀。” “……”沈陵宜无言以对。这还真的是,他从前一直都觉得他不可能喜欢聂棠,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的理想型,可是现在呢,理想型算什么?怎么能跟聂棠比。 聂棠又说:“但是放心吧,我会继续努力。虽然你现在是有这么一点喜欢我,但是以后我会让你对我的喜欢变得更多。” “其实……也不用这么努力。”沈陵宜心里美滋滋,外表还要保持住男人该有的矜持,“你这样就挺、挺好的了,顺其自然嘛。” …… 接下来,他们就像普通情侣一样吃过饭就去看电影。因为暑期档,就只有几部爱情轻喜剧,沈陵宜对这类电影无感,在看得过程中打起了瞌睡,等到他清醒过来,电影都已经进入尾声了。 他突然想起他那个寝室长周睿,当年他被甩了,就是因为在约会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他真希望聂棠没有注意到他打瞌睡的事情,有点尴尬地开口:“这部电影还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聂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觉得好看啊?” “……还不错?” 聂棠顿时笑了:“那你怎么还睡得着?我还以为你是觉得太无聊了呢。” “……” 聂棠又缓缓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看着他,那眼神一直看得他心虚起来。沈陵宜下意识就开始自我检讨:就算这电影实在难看,电影里的角色一个个都智商低下,他也应该忍着,不应该打瞌睡。 聂棠想了想,又道:“那就罚你陪我逛街吧?” “逛街啊……”他最讨厌逛街了,从前他可是被他妈威逼着逛街,试衣服都能试一整天,还不停地问他的意见,虽然不管他说什么,萧亦如都当耳旁风就是了,“行吧,逛就逛呗。” 电影院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综合体,附近还有好几座商场。 聂棠刚在比赛中得了冠军,冠军的奖品是一支符笔,另外还得到了一笔奖金,再加上她的夺冠赔率高达一比九十多,她光是靠着一次比赛都赚了不少钱。再加上她现在的符篆已经能卖出天价,在经济上算是很宽裕了。 她目标很明确,直接去了聂嫣然特别喜欢的一个品牌店里,把这一季的新款都给买了下来。她知道聂嫣然的尺码,买到的成衣也并不完全合身,裤腿长度和袖子腰身还要拿去修改一下子细节,她把要修改的地方在单子上填好,等修改好后再快递给她。 她出手实在大方,惹得店员都偷偷瞄了她好几眼。 沈陵宜还以为她会跟他妈一样试穿半天,结果她没花多久就搞定了,不由诧异道:“你不用试穿吗?” “这不是我穿的,是给我妈妈买的。”聂棠开玩笑道,“我都还没开始逛呢,你不会就已经受不了吧?” 沈陵宜:“……”只要一想他妈那买买买的劲头,他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是他能说他不愿意吗?再多怨言也得全部憋回去!他很有求生欲地回答:“没,我都答应了,说要陪你逛街,就一定奉陪到底。” 结果聂棠真的一点都不客气,还真的拉着他逛到天都黑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他提着好几个购物袋,有点生无可恋,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可怕,明明她多跑几步路都会累得喘不上气,却能面不改色逛一整个下午,一个月要流血好几天,但一点都不受失血的影响…… 他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又有点舍不得,又把她送到楼下,到了楼下还是不想走,磨叽了一下,问道:“那我就走了啊?” 他觉得聂棠应该主动挽留一下吧,再请他上去坐一会儿喝杯水什么的。虽然他没有像徐临川说得那样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可他还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呢,最好还能坐在一起再多说几句话。 结果聂棠回答:“你都很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沈陵宜:“……”好气啊,难道他是运送货物的机器人吗? 第259章 长得很安全 4更 聂棠不主动邀请他去家里坐坐,他也不好意思提,好像显得他非要上楼居心不良,最终只能有点不开心地回去了。 最近沈正清没空管他,他总算从前段时间被监视的沉闷氛围中解脱出来。聂棠之前说他是什么借气还魂之命,他还去查了家族里的藏书,但是一直都没查到她说的情况。 如果不知道聂棠是从古代过来,他可能会把她的这种说法给抛到后脑,毕竟她还犯过好几次常识性的错误,可是现在知道了,他反而很相信她。 他现在还没查到借气还魂的命格,就连类似的情况都没查到,这估计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他查资料不仔细,忽略了线索,要么就是他手边的资料不够全。他不相信就没有一本书会提到借气还魂之命。 他回到家,手套已经甩着尾巴蹲在玄关等他,一见到他开门,立刻就喵喵直叫,还蹭到他的腿边求抱抱。 沈陵宜觉得自己被毛绒绒的布偶猫治愈了一点,虽然聂棠把他当送货机器人,但他还有猫啊。他打开空调,奖赏了手套一个小鱼干罐头,就去浴室洗澡了。 本来这应当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洗澡的时候眼皮直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匆匆洗完澡,换上睡衣,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很谨慎地把角角落落又检查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 在经过上次被一张小纸片袭击之后,他就愈加谨慎了,在门上也设置了阵法,如果有什么邪物悄悄进来,阵法就会发出警报。 但是现在,他设下的阵法也完全没有被触动的痕迹。 沈陵宜看着手套跳到自动喂食器前,啪啪啪在机器上拍打着,喂食器自动吐出了半碗猫粮。然后它悠闲地甩着尾巴,把头埋进了装满猫粮的碗里。 其实猫是一种十分敏感的动物,还有一双能够看到不寻常事物的眼睛。上一回还是手套先发现那张纸片有异常的,现在它没什么反应,会不会真是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见这个电话是他父亲沈正清打开的,也就接了起来:“爸,你有事找我?” 沈正清在电话那头的语调反而有点疲倦:“你上次不是问我最近有没有拍卖玉石的会展吗?我帮你问到了,下礼拜在滇市就有一场,不过主要是原石,稍微有点不好办。” 是原石的话,就得考验眼力了,虽然主办方会把最后可能解出好料的原石定为高价,想要得到好的玉石,那么挑高价的准没错,但是最高明的鉴定师也会偶尔看走眼,有时候高价买来的原石里面的籽料并没有那么好,漏网之鱼偶尔也是会有的。 沈陵宜道:“原石也可以,我去看看再说。” 沈正清打趣了一句:“跟聂棠一起?” “……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还挺喜欢聂棠这小姑娘的。”沈正清说道。他话音刚落,萧亦如就在边上冷冷地补上一句:“我觉得陶情不错,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娇气,长得还安全,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沈陵宜在心里吐槽,什么叫“长得安全”?这到底是在夸人呢,还是在骂人呢? 萧亦如又凑到手机边上,补充道:“聂棠一看就娇滴滴的,以后有的是麻烦,你光是哄她都得累死了,你将来就知道有多辛苦了。” 沈陵宜对这个话题都有点不耐烦了,自从聂棠得了玄门新秀大赛的冠军之后,他妈就不好意思再说她的出身了,就算她不是玄门世家出身,就凭她自身的能力,都实在是很出众了。但是出身和家庭不能挑剔,还能挑剔她的长相,说她这长相一看就很娇气,每天要人哄着供着,真是麻烦。 他皱着眉,回答道:“哄一哄不是很正常吗?谁有女朋友还不哄她的?这算什么辛苦?” 他一边跟自己母亲说话,一边又觉得之前那种很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简直都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了:“陶情才可怕,她第一次见面就能泼我一脸茶水,要是我跟她真的成了男女朋友关系,她是不是就可以拿刀砍我了?” 聂棠这么温柔,陶情这么粗暴,他觉得有眼睛的男人都知道该选谁。 “这个陶情也跟我解释过了,就是你不对在先,你要不是总那么心不在焉,她至于生气吗?” 沈陵宜不耐烦道:“那又怎么样?生气就可以不讲理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了,而那盘踞在他脖子的东西猛地收紧,差点把他给勒得背过气去。 他手上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萧亦如愤怒的声音还不断从手机扩音器中传出来:“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聂棠,还有她妈……” 沈陵宜挣扎着抬起沉重的手臂,他看见他的身上出现了许多黑色触手一样的东西,紧紧地嵌在他的身上,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已经被掐成窒息了,而他竟然在这关键时刻屏住呼吸,用力跟身上的黑色触手对抗,他硬生生挣断了手臂的触手,又抓住脖子上那一根,用力地拉开一条缝隙。 手套很快就发现了他现在这不正常的状态,立刻扑到了他身边,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焦躁地朝他喵嗷喵嗷地叫着。 沈陵宜暂时摆脱了窒息的困境,又当机立断,从手腕上的古铜币中抽出了那把铜剑,狠狠地刺向了身后,他身后那个宛若墨水般的怪物立刻扭曲了起来。 萧亦如数落了半天,发觉手机那头没了声响,就觉得沈陵宜这不听话的家伙应该又阳奉阴违直接把手机放在一边去干的事情了,于是火气更大了:“我说得口水都干了,你一声不吭地想干嘛?!” 沈陵宜正和身后的怪物反复拉锯,进入了谁都不能奈何谁的僵持阶段,只能挣扎着在茶几上踢了一脚,这一声动静很不寻常,沈正清立刻抢过手机:“陵宜,你是不是又遇到意外了?” 沈陵宜没法回答,沈正清立刻就知道了,叮嘱道:“你坚持住,我现在就赶过来!” ------题外话------ 不用担心婆媳问题,因为大佬棠能无缝切换乖巧模式,都已经很熟练了……但是两位妈妈的修罗场可以预定围观哈哈哈哈。 第260章 猫 沈陵宜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手上的铜剑扎得更深了一点,他感觉自己这一剑就像刺进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什么感觉都没有,之前被他挣断的触手又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拼接回那个怪物身上。 突然,他手上的铜剑在闪动了几下红光后,突然消失了。 沈陵宜震惊地看着他手腕上的古铜币,这件法器从他小时候就一直跟着他,后续经过他父亲的提炼和篆刻,从来都没有失效过,可是现在却……完全失效了?! 他当机立断,一把扯下手腕上的红绳,用力扔向一旁,古铜币上红光一闪,铜剑又重新出现,只是这一回,是冲着他的左胸腔而去。他费力地弯下腰,突然把那纠缠在他背上的怪物暴露了出来,铜剑飞剑而来,凶狠地刺进了怪物的身躯。 ——如果他刚才没有立刻扔掉那个铜钱,这把剑就一定会刺进他自己的胸膛,而且距离这么近,再快的反应也不可能避开! 他趁机挣脱了身上的黑色触手,一把抓起了手机,翻滚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我现在还好,爸你不过来也没事。” 他虽然和父亲通着电话,可全部注意力还是放在被铜剑贯穿了身体的怪物身上。他完全认不出眼前那团黑漆漆的如同烂泥般的玩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只见它像一张蛋饼一样摊在沙发上,慢慢地把自己从闪着红光的铜剑上剥离开来。 它似乎受了一点伤,正哼哼唧唧地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他能感觉它现在非常愤怒,似乎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当然这张黑色蛋饼并没有长眼睛。 虽然儿子说了没事,可是沈正清还是能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急促喘气声听出他遇到了大麻烦,他猛地把油门踩到底,简短地回应:“我这就过来了,你自己保重。” 沈陵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他的那把剑再次朝着他飞了过来,一下子把他的手机砸得粉碎!守在一旁的手套吓得瑟瑟发抖,可还是勇敢地冲着那张黑色蛋饼喵嗷喵嗷地发出尖利的叫声。 沈陵宜只能再次再次翻滚着躲避他的剑,这把剑经过沈家人的炼制,攻击力非同小可,突然反噬,那杀伤力可是成几何函数般上升,再加上还有一团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在一边虎视眈眈,他觉得自己怕是要完。 …… 聂棠正坐在沙发跟母亲视频,她得了比赛冠军这件事,让聂嫣然骄傲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在面对叶家时更有底气了。 就算叶老先生再是嫌弃她的宝贝女儿资质差、没天赋,可现在得了比赛第一的人可是她家宝贝,他们叶家那个叶卿言还不是在初赛就被淘汰了?叶远风那群人有这能力得冠军吗?不,他们不能!所以她的棠棠才是被埋没的天才,他们这些统统都是废物! 聂棠看着手机视频的背景,那背景是一间有点简陋的平房,四面白墙,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床,感觉并不舒适:“这真人秀节目是不是很辛苦?看环境好像有点简陋呢。” “还好,”聂嫣然漫不经心地说,“你妈我是这么吃不得苦的人吗?我不讲究起来,只要有一张床就行。”她在自己的手臂和腿上拍了好几下:“就是蚊子多,我昨晚一口气打死了十一只!” “我刚接了一单生意,得去京城,我到时候可以来探班。” “还是别来了,”聂嫣然不耐烦地拒绝,“这种乡下地方不适合你们年轻人,再说你除了来探班还能干什么?我还得费心思接待你。” 聂棠:“……”她这是被她妈给嫌弃了啊。 “好了,没事我就挂电话,我还得打蚊子去!” 聂棠笑了笑,跟她道了晚安,就把手机给关了。她站起身,正要去洗澡,突然感应到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连忙走进卧室,只见她摆在床头柜的一张符纸突然自燃起来,很快就烧得扭曲了。 她顿时吃了一惊,立刻拉开房门跑了出去,用力按着电梯的按钮。 这张符纸是她特意为沈陵宜画的,她觉得他这命格太特别,尤其是余艾青换魂的事情一出,她总觉得这换魂术极有可能是专门针对他的,便画了一张感应符,要他夹在钱包里。 沈陵宜没看出这符篆到底是什么作用的,但是拗不过她,还是乖乖照办了。 聂棠乘坐电梯下楼,又跑出了小区,一边跑还一边用打车软件打车,当她跑到小区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她等不及车上的人下车,立刻就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师傅,我赶时间,我家人突然发病,我要尽快赶过去!” 司机师傅被她异常严峻的脸色给唬住了,倒是后座的乘客还在不紧不慢地掏钱包,聂棠当机立断赶人:“前面一趟的车钱我出了,我真有急事!” 真有急事还是假装着急,还是能看出来的。司机也是好心,立刻应道:“好嘞,五分钟,保证把你送到!” 这边是江城新区,好多地块还在建造新楼,一些街道上连红绿灯都没装。司机猛踩油门,专挑那种少红绿灯少有行人的小路走,风驰电掣把她送到地方。聂棠连声道谢,付了两趟车钱,连零钱都没拿,就急忙跑下车去。 聂棠刚跑到小区门口,只看见沈正清那辆suv从小区里开了出来,飞速地从她面前闪过,很快就连汽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她定定地看了一眼那辆远去的车子,还是走进了小区,门口岗亭的保安还记得她,见她来了,就朝她笑了笑,直接放她进去了。 大门是进去了,要进楼也不难,她跟在一位业主身后就进去了,可是要上楼却难,她没有门卡,根本坐不了电梯,只能痛苦地走安全通道。这附近一片全部都是高层住宅,沈陵宜这房子买在二十一楼,她才爬了一半楼梯就累得想吐血。 偏偏她还不敢中途停下来休息,只能咬咬牙继续爬楼,好不容易爬到二十一层,她直接撞在安全门上,用体重撞开了门。 …… 一只重点色布偶奶猫像人一样站直了身体,伸长了自己的前爪,断断续续地按着门锁上的密码感应区。它的背部和四肢都是浓浓的巧克力色,毛皮蓬松,一双漂亮的海蓝宝石猫瞳睁得大大的,专注地盯着感应区上显示出来的数字。 它挥舞着小爪子,在密码感应区按了好几下,可是猫的爪子到底跟人的手指不同,它尝试了好几次,全都功亏一篑。 第261章 猫 2更 于是聂棠冲出安全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神奇的景象:布偶猫板着一张毛绒绒的小脸,直立在门前,严肃地盯着门上的电子锁,像是在研究什么天大的难题。 当它听见身后响起了安全门被撞开的动静,立刻很敏锐地回头张望。等它看到聂棠的时候,还非常人性化地愣怔了一下,立刻收回了在密码锁上乱按的小爪,蹲坐在地上。 聂棠急促地喘着气,朝它伸出了双手:“手套,过来姐姐这里。” 布偶猫还是蹲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似乎在考量要不要接受她的怀抱。 聂棠很有耐心,既不催促它,也没有再靠近它,而是蹲了下来,让自己尽量跟它保持平视,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轻声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了沈叔叔的车子,他没有看见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家主人出事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我很担心。” 隔了好一会儿,她再次朝它伸出手:“别怕,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布偶猫站了起来,尾巴还在身后甩来甩去,非常霸气地迈开了脚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可是当她伸手要抱它的时候,它又立刻后退两步,绕过她朝电梯走去。 聂棠看着布偶猫那有点别扭但是又非常有力的走路方式,有点忍俊不禁。她站起身,走到电梯前,按了下楼的键。 电梯门刚一打开,那只小奶猫立刻就迈开腿,主动走进了电梯。 聂棠跟在它身后,突然一弯腰,捉住它软软小小的身体,把它给抱了起来。布偶突然被人抱住,立刻挥舞着四肢挣扎。但聂棠哪里会让这一只软绵绵的小猫崽跑掉,一把把它按在了自己胸前:“乖哦,就让我抱你回家。” 布偶猫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喵嗷喵嗷地朝她叫着,它以为自己很凶悍,可是在聂棠听来,那猫叫又软又嫩,特别可爱。她低下头在它湿润的粉红色鼻尖上亲了一下,温柔地笑道:“手套好可爱……” 布偶猫紧紧地闭着眼睛,毛绒绒的小爪按在她的衣服上,整只猫炸成了一颗毛球。 聂棠见它都炸毛了,便把它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可能是这个姿势让它觉得舒适了许多,它渐渐平静下来,没有再挣扎了。 聂棠一手抱着猫,一手拿起手机给徐临川打了个电话。徐临川那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然一直都不接,最后电话自动被挂断了。她抱着猫,在路上走了十分钟,徐临川才回了电话。 他那边似乎乱糟糟的,讲电话还得靠喊才能听清楚:“你找我有什么事?” 聂棠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沈陵宜还好吗?” 徐临川大惊:“你怎么又知道了?你这是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吗?” “我刚巧有事找他,结果到了他住的地方,正看见沈老师的车从小区门口开走,手套都被关在了门外,我就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徐临川很明显松了口气:“他还好,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聂棠低头跟布偶猫那双海蓝宝石一般的猫瞳对视了一下,怀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徐临川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背景那片乱哄哄的声音总算消失了,“我骗你干嘛,沈叔叔都亲口说没什么事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沈叔叔的话吗?” 聂棠又问:“那你现在在沈家吗?我马上打车过来。” 徐临川立刻反对:“你现在还要过来?不行!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可是——” “聂棠,你听我这一次。”徐临川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正经,“我就实话跟你说,沈陵宜的确是受到了攻击,但他并没有危险,沈叔叔不想要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假装不知道。” “我把话说得再明白点,你跟沈陵宜的关系,还不足够让你现在出现在沈家。尤其是这件事可能有点严重,你贸贸然赶过来,会让大家觉得你有问题。你就在家里等消息,等沈陵宜好点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行吗?” 徐临川都把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想要坚持己见没什么意思了。 她沉默了一阵,说道:“好,那我等他的电话吧。” “嗯,你也别太担心,沈叔叔都说没事,那肯定没事。”徐临川又安慰了她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聂棠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忙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心情大概也影响到了布偶猫,趴在她手臂上的小猫朝她喵喵叫了两声,又伸出毛绒绒的爪子在她手臂上拍了拍,似乎在安慰她。 聂棠又揉了揉布偶猫娇小绵软的身体,自言自语道:“希望没事吧……” …… 聂棠把布偶猫抱回家中的举动,立刻遭到了黄鼠狼的疯狂抗议。 黄鼠狼简直都要气疯了,早就知道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最容易喜新厌旧、最说话不算数的东西,它原来以为聂棠会是特殊的那一个,可是她就跟那些水性杨花的两脚兽并没有任何区别,小黄实在是看错她了! 她从前可是说过绝对不会养猫的,她只要黄鼠狼就够了,结果它看见了什么?! 她竟然把那只可恶的小猫崽抱回了家! 它猛地冲到了小猫崽的面前,朝它一阵龇牙咧嘴,露出了四颗尖尖的牙齿,嘴里发出了一阵“咔咔咔”的叫声。 那小猫崽蹲在地板上,睁着一双圆圆的猫眼,满脸不屑地望着它,突然趴了下去,把脑袋靠在前肢上,根本就不理睬它。 黄鼠狼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这小三猫的挑衅,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眼睛变成了竖瞳,呼得一下冲到了它的面前。 布偶猫连看都懒得多看它一眼,直接抬起爪子,一巴掌扇到它的脸上,把它的脸打歪向了一边。 黄鼠狼:“……” 黄鼠狼都要气炸了,好你这小三猫,不做好猫也算了,竟然还敢到它面前来挑衅,竟然还敢打它,它要是不教训它一顿就改跟它姓! “小黄,”聂棠一从浴室出来,就看见炸毛的黄鼠狼弓着背脊冲布偶猫龇牙咧嘴地示威,“别欺负它!” 第262章 人不如猫 3更 黄鼠狼直接冲向了聂棠,用前肢用力地拍打聂棠的小腿,发出一阵凶狠的“咔咔咔咔”的叫声。 聂棠无奈道:“眼见为实,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在欺负人家啊。” 黄鼠狼气得狠了,猛地跳了起来,啊呜一口撕咬住聂棠身上的浴袍,用力一甩头。她防备不及,身上的浴袍顿时被它被扯了下来。 她听见黄鼠狼的叫声才匆忙从浴室出来,也只来得及披上一件浴袍,突然间被扯下了唯一的遮蔽物,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布偶猫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从浴袍的衣带滑落到整件浴袍都滑到了她莹白如玉的脚踝边上,它突然炸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毛球,连尾巴尖都绷直了,凄惨地喵嗷了一声,立刻朝着阳台方向奔去,最后一头撞在了阳台玻璃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 黄鼠狼看见这小猫崽子发神经,慌不择路撞上了玻璃移门,顿时乐了,在地上打起了滚:“咔咔咔咔咔……” 多么愚蠢的小猫崽子啊,这么明显的玻璃都看不见,瞧瞧这可悲的智商! 果然黄鼠狼才是最聪明的种族! 聂棠连忙抓起掉在地上的浴袍,重新披在身上,赶到阳台移门前去看这布偶猫。刚才那一声实在是太响了,她都担心它会不会撞出什么好歹来。 结果才刚一走近,就看见那布偶猫缩成小小的一团,全身发抖,还用小爪子死死地蒙着眼睛。 聂棠弯下腰把小毛球给抱了起来,揉了揉它的身体,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那布偶猫被她这么一抱,变得更加僵硬了,一双圆圆的猫瞳闭得紧紧的,根本就不敢睁眼。聂棠连忙帮它顺毛,她梳毛的手艺都是从黄鼠狼身上练出来的,那手势轻重缓急都是正正好,就算布偶猫再是不愿意被她这样抱着,也无法抗拒动物的本性,舒服地咪呜了一声。 聂棠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床尾凳上,只见它还是紧紧闭着眼,四肢颤抖着在床尾凳上蹬了两脚,才确定它应该是没把自己给撞伤。不过,她还是决定明天带它去医院看看,毕竟这样一声巨响,她都怀疑它会不会当场撞成一张猫饼了。 聂棠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抽出一条真丝睡裙来,直接穿上,又把浴袍扔进了浴室里的洗衣篮里。 她回到房间,只见床尾凳上的小猫团子还是死死地闭着眼,不由笑了起来:“难道我真有这么可怕吗?” 她问完这一句,也不指望它回答,转过头又去教育黄鼠狼:“小黄,你实在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欺负手套?” 黄鼠狼哼唧了一声,把圆圆的屁股对着她,自己则瞪着墙壁,根本不愿意理睬她。它现在实在是太生气了,这个黑心的人类不但带回了一只小猫崽子,还为了这小猫崽子骂它,它真的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黄鼠狼生气的后果特别严重! 聂棠又从衣柜里找出了一条羊绒围巾,在床尾凳上做了个临时小窝,对布偶猫说:“你要是累了,就睡在这里。” 布偶猫一动不动地蜷成一团趴在那里,就跟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一样。隔了很久很久,它才慢慢抬起头,低伏在床尾凳上,小心翼翼地朝聂棠那边张望。只见她坐在床上玩手机,身上盖着一条凉被,那被子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它才非常人性化地吐出了一口气。 它慢慢往前挪了两步,挪到那团羊绒围巾上面,又重新把自己给卷了起来,羊绒围巾的手感很好,软糯温暖,似乎还带着少女淡淡的体香。 它闭上眼,小肚子在呼吸间一起一伏,这起伏的频率很快就变得规律了起来。 …… 聂棠早上是被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给震醒的。 她拿起手机一看,有一个座机号码打了进来,可是现在才五点出头,外面的天色都还泛着淡淡的蓝色。 她面色有点古怪地看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一眼,就接起了电话。 只听沈陵宜压得低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我,你昨晚是不是给徐临川打电话了?他跟我说过了,我这边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伤,手机也摔坏了,现在用的是家里的座机。” 聂棠叹气道:“要我来看你吗?” 沈陵宜立刻道:“千万别来!就算你来了也见不到我!” 聂棠:“……” 沈陵宜立刻发觉自己的话有点让人误会,立刻解释道:“我不是那种意思,就是现在我家闭门谢客,我也不太方便跟你见面……你别误会。” 聂棠道:“你家手套在我这里,昨天它被关出房门了。”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他把跟了他差不多快二十年的法器都给自爆了,他爸妈哪里还顾得到一只猫? 沈陵宜道:“那就……先暂时寄养在你这里,等我好了,我就来找你把它接回家。还有,你要是不方便养它,就寄养到宠物店去,没关系的。” 聂棠看了看躺在床尾凳上正卷着尾巴睡得香甜的布偶猫,严词拒绝:“不,我想养。” “那……那也行吧,对了,你上次让我打听的玉石会展,下周在滇市就有,我现在手机不能用了,晚点让我爸把具体消息发给你。”沈陵宜语速飞快,“就是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一个人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呢。”聂棠轻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问题。” “等我买来新手机,我会联系你的。” 聂棠开玩笑道:“其实你不联系我也没关系啊。” “……”沈陵宜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有猫就够了。” 沈陵宜:“……” 他硬邦邦丢下一句:“再见!”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他真是好气,难道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只猫吗? …… 既然她现在都清醒了,也就干脆起床洗漱,然后开始做早饭。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需要吃饭,她也没什么做饭的心情,就简单煮了一碗高汤青菜面。虽然是素面,可鸡汤清澈,小青菜碧绿,看上去卖相还是很不错。 聂棠刚拿起筷子,就发觉布偶猫迈着四条腿从房间里逛了出来,尾巴还在它身后一扫一扫的。它走到客厅的餐厅下面,屈起四肢,用力往上一跳,便轻盈地跳到了椅子上,然后又从椅子上跳上了桌面,探着脑袋看了看她碗里的早饭,很是不屑地喵了一声。 第263章 荣升猫主子 4更 聂棠笑着跟它打招呼:“早安。” 布偶猫又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饿了,但是昨晚上宠物店都关门了,没来及给你买猫粮,等下我先带你去医院去检查身体,再带你去买猫粮,好吗?”聂棠拿着筷子,温和地跟它说话,“人的食物你不能吃,吃了身体会变差。” 布偶猫再次不屑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如果人的食物都是她碗里这种,那都是垃圾。它踩着优雅的步子从桌面跳了下去,最后蹲坐在阳台的玻璃移门外面,仰着脑袋不知在看什么。 聂棠很快就吃完早饭,把布偶猫装进了一个背包里。一般来说,宠物都不太愿意被装进包里,可它倒是没什么意见,舒舒服服地躺在包里,还用毛绒绒的猫爪梳理着胡须。 聂棠是第一个在宠物医院挂号的人,她给布偶猫开了一个全身体检的单子。医院里的医生还记得它,在看见它躺在台子上的时候,立刻就笑了:“之前它伤得这么重,我都以为它肯定活不下来了,现在看它这么健康的样子,一定是你这饲主当得好。” 聂棠笑了笑:“是啊,就是昨晚它突然撞在了玻璃移门上,撞得很重,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受伤,就再带来体检一下。” 医生戴上了橡胶手套,一把就把小奶猫翻过身来,露出了白白的肚皮。布偶猫被突然翻过身,整只猫都懵逼了,在懵逼过后,又拼命滑动四肢,想要挣扎着翻回来。 医生在它软绵绵的肚皮上按了两下,见它这么活泼,便道:“我觉得没问题,要是你不放心,那就再拍个片子——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要给它做一个阉割手术?” 聂棠顿时一愣:“阉割手术?” “对啊,它现在还小,等以后长大一点,就会进入发-情期。阉割手术对公猫是很有好处的。” 布偶猫像是听懂了那两个可怕字眼的含义,全身的猫毛都蓬了起来,露出了小尖牙,朝着医生凶狠地叫唤,可是它的叫声软绵绵的,再凶也像在撒娇。 医生顿时忍俊不禁:“我怎么觉得它听懂了,还非常赞同我的看法?” 布偶猫立刻又望向了聂棠,凶巴巴地瞪着她,朝她发出颇有威胁意味的、从肚子里发出来的低沉叫声。 聂棠微微一笑:“好像是呢,我也感觉它很赞成做个手术。” 布偶猫僵硬了一下,立刻亮出了自己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朝着医生的手背抓了下去。嗤得一声,医生手上的橡胶手套立刻被它给抓成了破烂。那医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就见那只布偶猫疯狂地从手术台上蹿了起来,朝门外猛冲。 医院的地面是大理石光面的,它狂奔了两步,差点撞上一个护士,又立刻收住爪子,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又灵活地从护士身边钻了过去,虽然爪子一直在大滑,但它还是以闪电般的姿态狂奔出了医院。 聂棠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没想到它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包也顾不上拿了,直接追着它冲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是电动的旋转门,它在旋转门前等了一下,那门一转过来它就蹿了出去,几步就跳到了人行道上。 聂棠立刻喊道:“手套,回来,我不会给你做手术的!” 布偶猫对她的喊话置若罔闻,身姿敏捷地跳上了斑马线,打算从马路的这一头蹿到那一头。正巧一辆面包车从拐角开了过来,嗖得一下压过了布偶猫,聂棠看到这一幕,整颗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跳动。 悔恨和心悸就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湮没,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货运面包车从斑马线上驶过,在拐弯时也没有减速,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出黑白的默片,时间静止了,马路上车辆喇叭的声音,人声的喧哗,她都像耳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了。 面包车开过,露出了一团巧克力色的毛团,聂棠也顾不得此刻正是红灯,直接冲到了斑马线中心,一把抱起了布偶猫。布偶猫蜷缩着身子,蓬松顺滑的毛皮上看上去除了有点脏以外,并没有沾到血迹。 她如释重负,紧紧地抱住了这只软绵绵的小猫,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做手术的,是我错了,不该开这种玩笑,你原谅我好不好?” 布偶猫抬起小脑袋,看到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梗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小猫爪,轻轻地在她脸上一拍,用行动表示自己已经原谅她了。 聂棠捏了捏它粉红色的肉垫,突然在它的肉垫上亲了一下,笑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猫大人原谅我吧。” 猫爪子上的肉垫本来就特别敏感,被她捏了一下倒也还好,但是还被她的嘴唇碰了一下,顿时像被烫到一样颤抖了两下。 …… 聂棠买了一个透明的猫包,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包里,还把新买的磨牙棒和磨爪子的玩具一道放了进来。 布偶猫抬起一只脚,在玩具上踢了一脚,把它们踹到了角落里,有点不开心地望着自己的新饲主。 在超市的猫粮货架边。 聂棠问:“你喜欢哪一种猫粮?” 布偶猫朝她凶巴巴地叫了两声,表示它一种都不喜欢。 “那小鱼干呢?” 布偶猫叫得更凶了。 最后聂棠竟然买了三大罐不同口味的猫粮,据说还是最畅销的三种口味,外加好几个小鱼干罐头。布偶猫看见她这么笨,完全领会不了它的意思,气得又炸成一个毛团。 可当她从猫粮区走到生鲜食品区,布偶猫的耳朵就竖得笔直笔直,一双蓝宝石般的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食材。 聂棠看了看它覆盖着巧克力色绒毛的小脸,轻笑了一声,问道:“你喜欢多宝鱼?” 布偶猫抬起小爪拍了拍猫包。 虽然不是很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挑了一条多宝鱼装进袋子里。布偶猫还是瞪着一双圆乎乎的眼睛,看上去并没有反对,那就应该是喜欢了。 聂棠又问:“鲈鱼怎么样?” 布偶猫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她想了想,称了一条鲈鱼,顺便还拿了一条鳜鱼,最后又称了一块猪肋排。等她转到蔬菜区的时候,它很明显对那些绿色蔬菜不感兴趣,干脆闭上眼,躺在猫包里睡觉去了。 在超市采购的中途,碰上几个很可爱的高中女生,看到躺在猫包的布偶猫都不会动了,非要缠着她,问她能不能把猫取出来抱抱。 聂棠都婉拒了:“我家主子不喜欢被人抱,真不好意思。” ------题外话------ 黄鼠狼:恐怖的暑假,不知悔改当小三的猫,小黄的正宫地位受到了严峻的威胁…… 第264章 坚强活下去的小黄 为首的高中女生恋恋不舍地盯着它,双手合掌,可怜兮兮地哀求:“真的不可以吗?就只是抱一下,保证不会抱很久的!” 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也又是装可怜又是装可爱,这让聂棠都产生了一点罪恶感了,她把猫包拉开了一个小口子,用手指戳了戳它软乎乎的小身体,问道:“你愿意让人抱抱吗?” 布偶猫微微拱起背脊,尾巴绷得直直的,朝那几个女生凶巴巴地张牙舞爪。 聂棠只得说抱歉:“你看,它真的不愿意呢。” 既然猫主子不愿意,女生们也不要意思继续纠缠,只是还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窃窃私语,偶尔还会爆发出一阵“好可爱哦”的呼喊。 布偶猫在包里灵活地打了个滚,非常有款有型地伏在包里,十分不屑,似乎觉得这些莫名其妙的两脚兽简直不可理喻,它这哪里是可爱,分明是威风凛凛! 聂棠买完菜,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猫粮盆里倒了满满一碗猫粮,还在上面撒上好几条小鱼干。 猫大爷甩着尾巴悠闲地踱到猫碗面前,连闻都不闻一下,直接闹绝食了。 聂棠疑惑道:“我记得原来沈陵宜养你的时候,你还是很喜欢小鱼干的,现在怎么了?” 她问完这一句,也没指望一只猫能亲口回答她这个问题,又转身回到厨房去处理食材了。 于是她没有看见,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原本一甩一甩的猫尾巴突然僵硬在了原地。 布偶猫瞪着一双圆滚滚的蓝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近猫粮盆,犹豫了片刻,又毅然决然下定了决心,把头伸到猫粮盆里,然后又猛然后退一步,恹恹地趴在了地板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边黄鼠狼看到这小猫崽子回到家,突然荣升为猫大爷,聂棠成了小心翼翼伺候它的铲屎官,它更生气了。聂棠当初收养它的时候是怎么对它的啊?让它又是打滚又是握手又是跳远,还要把自己打成蝴蝶结,凭什么这小猫崽子不需要立规矩,只要舒舒服服地当大爷就好? 这差别待遇实在太过分了! 聂棠不教它规矩,黄大爷亲自来教它当猫! 黄鼠狼踩着轻盈的小碎步,跑到了那小猫崽子的面前,抬起一条小短腿就朝它脸上踢去。布偶猫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接挥舞着小猫爪,一巴掌拍在黄鼠狼的脸上,把它撂倒在地。 黄鼠狼震惊了:“……咔?” 它可是黄大仙阴灵,虽说猫眼有阴阳眼之称,能够看到它们这些阴灵,可应该是不能碰到它的实体!昨晚上被它扇了一巴掌,它还觉得是巧合,怎么现在又来? 黄鼠狼不信邪,又翻身而起,再次朝它冲了过去。这一回布偶猫也发脾气了,一脑袋把它拱翻在地不说,还主动出击,在它的肚皮上踩了好几脚! 黄鼠狼再反击,又被镇压,继续反击,还是被打倒,它当场气成了一条毛绒绒的围脖。 反而是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吸引了布偶猫的注意,它丢下了气鼓鼓的黄鼠狼,迈着四条腿轻盈地朝厨房进发。 猫主子把脸贴在厨房的移门上,这门是留了一条缝,不断有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聂棠正在做一道葱油鲈鱼,那葱蒜爆开的香气简直了,闻到就让人想流口水,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做饭手艺。 布偶猫用爪子在移门上扒拉了许多,但是猫小力气小,怎么都搬不动沉重的移门,它有点焦躁地在门口打着圈。 聂棠一转头,忽然看到它蹲坐在门口特别严肃的样子,顿时朝它笑了起来,然后主动走过去,打开移门,蹲下身跟它说话:“你是不是饿了?你的鱼已经蒸好了,但是还得再放凉一会儿才能吃。” 布偶猫仰起头望着她。 聂棠指了指摆在流理台上的半条多宝鱼:“我刚才用蒸箱蒸过了,很快就能吃了。” 原本带着些许期待的猫脸整个垮了下来。 清蒸鱼,连点油水盐分都没有,这哪来的猪食! 聂棠见它有点不高兴,很耐心地解释道:“猫和人的食物是不一样的,人能吃的食物,猫吃了会受不了。” 布偶猫垂头丧气地趴在地板上,尾巴一扫一扫,满身都散发着丧的气息。 尤其是!当聂棠把它的食物装在盘子里摆在它面前,而她端上餐桌的食物闻起来还特别香!它抓心抓肝的难受,可又没办法,只好低头吃属于它的那份鱼,吃了几口,就停下来很嫌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再啃两口,又十分的不开心。 聂棠看见它这样,微微蹙着眉,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份午餐解决了。她打开手机,开始查猫饭的做法,不查还好,这一查还真是发觉铲屎官们为了家里的小宠物费尽心机,猫饭做完了,为了营养均衡,还得往里面添加维生素e和维生素b,最好再加两颗鱼肝油丸。 “算了,”聂棠把它面前的盘子抽走,语气轻柔,“你不爱吃就不吃吧,等下我学做猫饭给你。” 黄鼠狼已经气得原地爆炸好几次,现在再看聂棠摆出这种伺候主子的态度,它就已经……连生气的劲头都没有了,再说它就算气成一头河豚有什么用,这个黑心的人类就根本不吃它这一套!这只小猫崽子真是好狗运! 小白见它一直对着墙壁生闷气,还很好心地飞下来用长头发为它顺了顺毛:“别……别气了……坚……坚强地活……” 聂棠在暑假里练习瑜伽,总是一边练瑜伽一边看电视剧,她最近正在看的是部青春校园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特别元气满满,每天都会鼓励自己:“加油加油,不要让别人小看你,坚强地活下去!” 小白看得多了,也学会了。 小黄再次气成了一条围脖:这是什么鬼!好你一个只有头发没有脸的丑八怪也敢来撸黄大仙的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265章 新的生意 2更 聂棠还真的学做了一份猫饭出来。她蒸了一碗水蒸蛋,在滑嫩的蒸蛋里放上了几丝鸡胸肉,又把西蓝花切得很碎,拌在松软的米饭里,淋上两滴香油。虽然跟人的食物比起来,味道上还差着一点,可是看上去好像还挺让人有食欲的。 这回布偶猫满意了,一边甩着尾巴,一边把脸埋在饭碗里,大口大口地吞咽。 聂棠做完饭,觉得自己一身油烟味,就又去洗了个澡。 等她冲完澡,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接着电话。隋老板已经跟吕双航联系过了,还告诉他,这回接他这个单子的还是他们这届玄门新秀大赛的冠军,人家身价高得很,偏偏就愿意接他这桩生意。 吕双航也是听过玄门新秀大赛的名头,知道这似乎是很有含金量的一场比赛,一般来说,只有最具才华的玄门新人才能从这场比赛中脱颖而出,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于是吕双航一边在心里嘀咕奇怪,一边又满口道谢。 他这个单子挂在隋老板那边已经足足有半年之久了,根本就没什么人愿意接。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要求有点奇葩。 吕双航的外公是华夏最知名的老导演,叫秦颂,当年还是燕京大学堂的知名校友,他最开始是个作家,一支笔杆十分尖刻辛辣。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秦颂半路出家,开始改行当编剧和导演。这么一转业那可不得了,秦颂看待事物的眼光本就毒辣,角度又很犀利,一部电影被他拍出来,情节紧凑,风格独特,结尾还颇有意境,一百个人看完能有一百种不同的感悟。许多影评人都说,不管现在冒出多少所谓名导演,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秦颂。 但是秦颂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再出过一部作品了,传说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 吕双航就要求玄门能够出一位丹师,帮助外公调理身体。 他本人其实是不相信这个的,但是秦颂相信啊,据说他外公曾经有一次在片场心梗发作,还是一位玄门的高手经过,给他点了一道安神静气的符,才让他支撑到医院。 先不说现在玄门现在到底还有没有丹师了,毕竟丹师的绝学早就失传得差不多,也就马路上天桥底下算命的,还有一些假和尚会打着丹药解百病的幌子行骗,现在的玄门大多改走风水这个路子了。 再说这秦颂有才华是没错,这脾气还特别的古怪和暴躁,有地位还有能力的玄门大能谁会去纡尊降贵伺候一个糟老头子?的确也是有刚出道的年轻人接下这单生意,结果才刚进秦老爷子的家门没两天,就被轰了出来。 隋老板笑说:“吕导忘记问接这桩生意的人是谁了,于是我也就顺便忘记告诉他,想必等你们见面,吕导会觉得很惊喜的。” 隋老板虽然长得像社会大哥,可性格还有那么一点促狭,觉得吕双航到时候看到聂棠的反应一定会很特别很好笑,反正他是很期待就是了。 至于吕双航最后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那关他什么事啊! 聂棠觉得隋老板这个建议还挺好玩的,也没反驳,说道:“那我就先用微信跟吕导联系好了。我过两天先去一趟滇市,再直接飞吕导那边,并不会耽误他太多功夫。” 隋老板道:“耽误也没事,反正他都耽误了半年了,再多等几天也没什么了吧。” …… 吕双航觉得隋老板介绍过来的这位玄门新秀真是太奇怪了。 此人没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他,反而给了他一个微信,说以后都靠微信联系。 在吕双航的印象里,玄门这些都是一些白胡子白头发老头,他们用智能手机大概就只需要打电话的功能吧,这主动要求只用微信联系,这还真是怪里怪气的。 然后他打开这位玄门新秀的朋友圈,发觉里面一片空白,啥都没有,又自认为了然:连朋友圈都不发,这是哪来的老古董,这人用微信是当电话来打吗?他倒没想过,新秀新秀,首先应当是个年轻人。他以为这个“新秀”就是这么一个统称,但是人至少有三十多岁了吧。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纪大点才有阅历和经验,小年轻就是不可靠啊。 那个玄门新秀还发微信主动跟他交流,言辞彬彬有礼,没有错别字,没有网络用语,连句子的标点都一个不少,一看就不是眼下浮躁的年轻人:“吕导,我下周要去滇城参加一个玉石会展,等买到需要的材料,立刻就去京城跟您汇合,等我定好机票就把具体行程告诉您。稍微会耽搁两三天,希望您不要介怀。” “秦老爷子的具体情况您能在微信里给我说说吗?我想先大致了解一下情况,心理有个数,到时候才不会耽搁大家更多时间。” 吕双航看完这两段话,顿时觉得:这人真的不错啊!至少比上回那个小年轻看上去靠谱,上回那个吹牛吹得满天飞,真的到了地方没见啥本事,老爷子给他呛了两句,他就立刻跟老爷子怼上了,于是两人大吵一架,年轻人被老爷子赶出家门,还连累他被臭骂一通。 吕双航立刻把秦老爷子的病例给拍了过去,还发了最近秦老爷子的中药单子,问道:“大师,您看这中药算不算对症?” 对方隔了一会儿就回复了:“我觉得秦老爷子很可能是虚不受补,这中药补上阳火,可是阴水不足,容易上火流鼻血。我看还是先停一停。不过我现在看不到真人,判断并不一定准确。” 吕双航立刻一拍大腿,觉得这回真是靠谱了,真不愧是玄门大比的第一啊!他家老爷子还真的嘴角长燎泡,偶尔会流鼻血,但是并不严重,也不频繁,于是也没对这些问题引起重视。 吕双航于是特别热情地开始跟人唠开了:“大师你说得对,我实在太期待跟你见面了,你要是定好机票就赶紧告诉我,我好去机场接您。还有,您说要去滇城买玉,莫非您还会玉雕活儿?” 秦颂的八十大寿就快到了,他正愁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呢。 老爷子现在也没啥爱好,就是喜欢伺候一些花花草草,把玩把玩玉雕物件,他想反正人家肯接这单生意已经很不得了,要么再加点钱,让人再接一单吧。 第266章 苏醒 3更 聂棠会一点炼器,但是不算非常精通。可她毕竟是好好地学过几十年,摆在现在也很不差了。她看吕双航都要跟她唠上了,就简单回复道:“还得看能不能买到合心意的玉石,毕竟玉是本,是根基,可是好玉却不是这么容易买到的。” 回复完,就把手机搁在一边,开始练习瑜伽了。 布偶猫迈着四条腿逛进房间来看她,她之前一直打电话,打完电话后又在吹头发,没空来帮猫主子收拾吃完的碗。 于是它很好奇地去看她到底在忙点什么。 聂棠正站在瑜伽垫上,左臂向上平举,右腿高抬,右手握住右小腿,她维持着一个标准的站立拉弓式,正巧跟跑进来的布偶猫四目相对。 布偶猫蓦得瞪大了它那双圆滚滚的、眼角上勾的蓝汪汪的猫瞳,刚要迈出的右前腿伸到一半,就这么僵硬地缩在半空中,半晌也没有放下。 虽然猫主子的整张脸都被绒毛覆盖着,但是它的表情完全就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的猫式懵逼。 聂棠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吃完了?我等一会儿再去收拾。” 说话间,她慢慢地低下身去,左手手掌撑在地面,她练习瑜伽的时候本就穿了运动内衣,堂而皇之地露着一截细致莹白的腰身,当她很轻松地弯下腰时,腰背形成了一道漂亮的曲线。 布偶猫顿时惊了,喵嗷了一声,夹着尾巴转身就逃,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聂棠:“……” 她嘴角微微上扬,自言自语道:“这也太可爱了……” 等她练完瑜伽走出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布偶猫还是蹲坐在阳台的移门前,直勾勾地瞪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俨然快要成为了一座猫雕塑。 聂棠走路的脚步虽轻,可怎么可能能够瞒得过敏锐的猫耳,只见布偶猫竖在头顶的耳朵动了两下,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没发现她正朝这里走过来一样。 聂棠弯下腰,一把把布偶猫小小的身体捉在了手里。她托着它的前肢,把它转过来跟自己面对面,结果就看见它闭着眼一动都不敢动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小模样。 她托着猫,转身在沙发坐下,又让它踩在自己的腿上,语气轻柔:“我后天就要去滇城了,你想不要跟我一道去?要是把你留在宠物店,我真有点不放心,可是宠物托运又很辛苦,这应该怎么办呢?” 布偶猫低着头,看着自己爪子下面那片细白清透的肌肤,都不敢把自己的脚掌踩上去了。 聂棠继续自言自语:“本来应该是沈陵宜说好陪我去的,现在他去不了,谁知道是什么缘故。” 布偶猫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前肢,轻轻地踩在她的腿上,又突然一个脚底打滑,差点摔下去。 聂棠及时伸手托住它,又道:“嘴上说没空陪我去滇城,但万一有空去相亲呢?男人嘛,都是最喜新厌旧的动物了。” 布偶猫抬起头,朝着她喵呜喵呜叫了两声,还用毛乎乎的小猫爪在她腿上拍了拍。 聂棠很快又一副被小萌宠给治愈的模样:“还是你最可爱最乖了,我有你就够了。”说完,还凑过来,在它毛绒绒的小脸上蹭了好几下。 …… 沈陵宜睁开眼,舒展右臂去支撑自己沉重的身体,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床上撑起身来,他口干舌燥,喉咙干得好像有把火在烧,能够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弱,他皱着眉,伸手朝床头柜上的铃铛挥去。 放在他床头的铃铛立刻叮铃铃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带着房间外面挂着的铃铛也开始叮当作响。 房门很快被萧亦如推开了。她双眼通红,走上前一把抱住他:“儿子啊,你终于醒了啊。” 沈正清是跟在萧亦如身后进来的,见他能够自己从床上坐起身,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热闹:“不用太过担心,就只是魂魄暂时受损,再过两天就能自己恢复了。” 萧亦如听他这句话,气头立刻就上来了,毫不客气地反驳:“魂魄受损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你看他这副样子,就跟半身不遂有什么区别?!” 沈陵宜整张脸都要黑了:什么半身不遂?哪有这么严重!他现在就是有点虚弱,不然还站起来出去跑几圈! “万一他这后半辈子就瘫在床上了怎么办?就他这德行,谁还愿意嫁给他啊,”萧亦如还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如果没人愿意嫁给他,等我们两个人死之后,他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床上了?” 沈陵宜咬牙道:“……哪有这么严重?” 能不能不要这么诅咒他,他现在虽然没办法下床走路,但又不等于他就此瘫痪了! 这还是亲妈吗?! “好了好了,魂魄受损的确不是小事,但是我的儿子有多少斤两我很清楚,等他把另外那一两片魂魄收回来就没事了。”沈正清突然往门外喊了一声,“灵姐,帮忙换壶热水进来。” 萧亦如一听到他说了“我的儿子”四个字,立刻又炸了:“难道他就只是你的儿子吗?要是没有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你们沈家能有后吗?” “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沈陵宜也被萧亦如唠叨得烦躁起来,“我当时要是不拼着受伤自爆我就没命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古铜币怎么突然变得不受控制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除了要面对那一摊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还要面对自己法器失控的窘迫处境,如果两害取其轻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法器失灵杀伤力更大,在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当机立断选择自爆法器,还利用自爆的威力一道把那个蛋饼似的怪物一起爆了。 由于这是他用指尖血炼制过的法器,自爆之后,他也受到了波及。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了,第一次受到这样严重的挫折。 现在法器没了,他还虚弱得连下床走两步都做不到,还要靠在床上听父母吵架,他能好过吗?! “那要问你了!”萧亦如立刻对着他数落了起来,“当初你师爷把这个法器给你当周岁礼物,从小把你保护到大,但是后来你经常把它随手乱扔,谁知道是被谁拿去动过手脚了!” 第267章 不想写标题了 4更 萧亦如话音刚落,沈正清的脸色也变得有点严峻起来。他自然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什么人能把手脚动到他沈正清的独子身上?除了他们沈家人还能有谁? 萧家那边的亲戚,已经逐渐淡出玄门了,萧亦如的亲姐姐萧亦敏嫁的是个富商,怎么看都牵扯不上利益纠纷。 外贼易躲,家贼难防,对家里亲人总归不会太过防备的。 萧亦如冷笑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除了沈家亲戚,还有一个人也能经常接触到。” 沈正清诧异道:“还有谁?” “聂棠啊,”萧亦如说,“出事那晚上我刚好下楼去倒热茶,正好听见临川这小子在接电话,他是跟聂棠在通电话,这小姑娘怎么消息就有这么灵通,立刻就知道儿子出事了呢?我看说不定这事就跟她有关系。” 沈正清摇头道:“不至于,她并非心术不正之辈。”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沈正清沉吟片刻,问道:“我记得当时陵宜的随身物品都带回来了。” “在这呢,”萧亦如一指他的书桌,“就是这个包,我就放在桌上了。” 沈正清走过去,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很快就打开了钱夹,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被烧焦了的符篆。因为这枚符篆已经彻底失效了,纸上画着的好多笔画都看不见了,他也猜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作用:“这是聂棠画的?” 萧亦如说道:“看,她的东西你儿子都当宝贝一样藏着呢,他们不是正在谈恋爱吗?想要动手脚难道还不简单?” 沈陵宜觉得再被他妈这样强词夺理下去,说不定他爸还真的有可能会被说服,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这肯定不是聂棠。她很早就对我说,我身上的古铜币有点奇怪。”还说了不止一次。 正因为她提过两次,他虽然没全信,但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这才能这么快就判断自己的法器失控。 沈正清忙追问道:“她有说过原因吗?” “没有,她就说感觉不太好。” 感觉这种东西,往往是最玄妙的,也很难说得清楚。 沈正清道:“行吧,你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等暑假过完,你就能恢复了。” “我的需求……”沈陵宜思考了一下,问道,“能给我买个新手机吗?” 沈正清:“……” 你大部分时间就只能躺在床上睡觉,心里居然还惦记着玩手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这个要求也算不上过分,就算他大半时间都在沉睡,也不能剥夺他使用手机的权利。现在都跟半身不遂似的卧病在床,要是连点消遣都没有,这也太可怜了。 …… 聂棠打了好几个电话,反复确认航空托运宠物并不会对宠物造成伤害,航班上还有空余的氧气舱后,又买了一个牢固的航空舱,用来托运布偶猫。 滇市那边,她也提早预订了好了会场附近的民宿,是一间酒店式公寓,她还专门跟公寓的出租者确定了是可以养宠物的。就是吕双航导演那边,她也说过了。吕导一点都不在意地表示,他家老爷子从前还养过一条狗,还是条上蹿下跳整天梦想着拆家哈士奇,猫完全没问题。 一切安排妥当,聂棠就带着自己的证件和一点换洗衣物,还有装着小猫的航空舱出门了。 她这一回,总算没敢再把黄鼠狼和小白扔在家里,小白可能还好,可是黄鼠狼觉得自己的正宫的位置不保,那猫小三眼见就要上位,内心正十分愤怒,看到她也总是用屁股对着她,不理不睬。 她在办理托运的时候,上交了布偶猫的检疫证和免疫证,又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在里面放上一盆猫砂和猫水壶,还用自己的一条围巾裹在它身上,安抚了它好一会儿,才把它重新关进航空舱里。 布偶猫跟别的将要面临被托运命运的宠物完全不一样,它不吵也不闹,进了笼子里,就乖乖地趴在里面睡觉,特别省心。 就连检查的机场办公人员都忍不住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听话的宠物。别的宠物也不是不听话,但是要跟主人分开,都会很不安。” 聂棠微微一笑:“我家猫主子是见过大世面的,它可聪明了。” 聂棠把猫给托运了,就轮到她自己过安检和登机了。黄鼠狼见装着那可恶的小猫崽子的笼子被陌生人搬走了,立刻就高兴了:猫小三就只能当当只会卖萌其他啥都不会的小宠物,哪像小黄这么厉害和聪明,坐飞机都不需要托运,也不需要浪费金钱买票,大家都看不见它! 于是黄鼠狼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梳毛服务,它觉得最近聂棠实在是太懈怠了,每天光想着做好吃的,都没好好给它按摩加顺毛,再这样下去,这手艺可就生疏了。 聂棠自己是没带什么行李的,也就是一点换洗的衣服,还有两瓶朱砂和符纸。猫的航空箱反而是她带着的最沉重的东西。 飞机降落在滇城,刚下飞机,她立刻就感觉到滇城的气候跟江城完全不同。正值盛夏,滇城却一点都没有夏季的酷暑,也不闷热,气候十分怡人。 就连躺在她背包里的黄鼠狼都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哼唧声。虽说有空调,可自然风跟人工制造出来的冷风,还是会有明显的差别。她下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接布偶猫,结果它还好好地躺在航空箱里,睡得香香甜甜,小肚子随着呼吸的频率一鼓一鼓的。 聂棠打车到了预定好的酒店公寓,把它从航空箱里抱出来,它还睡得昏天黑地,浑然不觉,身子蜷缩成一个小毛球,尾巴在盘了起来,整只猫小小的一团,特别可爱。 黄鼠狼很好奇地凑过去,贴在它的脸上瞪了它一会儿,这才真的确定它是睡着了而不是在装睡,又非常地不屑:这小猫崽子除了会浪费粮食之外,就特别嗜睡,一旦睡着了,连一点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就是被人抓去煮猫羹都有可能。 今天是玉石会展的第一天,还没正式开幕,就只是先展出一些名家的玉雕作品。聂棠决定先去探探路,就跟黄鼠狼打了声招呼,一个人出门了。 她走进会场的时候,正巧收到了沈陵宜的微信:“你到滇城了吧?今天是会展第一天,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会摆几个玉雕出来,这些玉雕其实都是唬人的。” 第268章 再遇周皓轩 5更 滇城每年都会举办玉石展,虽然时间不是很固定,但是他从小到大跟父亲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 沈正清有空的时候会去淘淘宝,看看能不能淘到阴玉,又或者是淘到什么漏网之鱼。但今年发生了换魂这样的恶性事件,再加上沈陵宜还出了意外,他也就走不开了。 “我觉得展览上的玉雕还不错。”聂棠买了张门票就进去了,还有来滇城旅游的游客在经过会展门口时,也会进来转转,滇城最出名的特产本来就是玉石和银器。 沈陵宜有点不屑:“那个价格跟价值完全不对等,雕刻的手艺也一般般,只能说凑合。偶尔会有籽料的水头是不错,可那雕工就不敢恭维。” 聂棠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会玉雕吗?” 沈陵宜回答得干脆而又毫无心虚感:“会,但基本等于不会。” 那他还这么大喇喇地评价别人的雕工不敢恭维。聂棠转了一圈,果然没看到特别能够吸引她注意的东西,正好看到会场的工作人员在前台布置易拉宝和指引牌,立刻就走了过去:“您好,我想参加明天的原石会展,不知道是不是要先登记?” 那工作人员正忙着,突然被人叫住,有点不耐烦地转过头:“当然要登记,哪能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你——”她对上了聂棠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后,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几岁了,还是个学生吧?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玩的地方。” 聂棠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就是专门从外地过来选原石的。” 那个工作人员盯着她,满脸不信任:“你一个人来的吗?你家长吗?” 她都有点怀疑面前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觉得玉石会展上会有许多有钱人出现,她就专程过来傍大款的。毕竟现在的确是有一些不思进取就想着走捷径的年轻女孩,尤其是眼前这位,大概是对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了。 聂棠倒没生气,反而笑着说:“我真的是来参加会展的,没有别的目的。我家人喜欢玉,我想挑一件好点的礼物。不过外面橱窗里那些玉雕,不是籽料不够纯净,就是雕工稍许差了一点,要是当场解出了水头好的玉,我就想买下来。” 她这话倒是说得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但工作人员还是在心里直嘀咕,难道这回是她看走眼了不成? “那你跟我过来吧,先把明天的入场费缴了。” 她本来想让聂棠知难而退,毕竟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好奇误入,肯定是不愿意花大价钱买一张入场门票的,主办商也一直靠着这道准入门槛来规避一些单纯好奇的游客的。 “入场费一万八,就只包含了茶水费,别的什么都不包,挑玉还有玉雕师的咨询服务全部都另外收费——你是现金,刷卡,还是支付宝?” 聂棠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刷卡吧。” 她完全没有工作人员预想中的震惊和不解,也没有在震惊过后的讨价还价,而是一脸的毫无波澜,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起来:莫非,这回还真是她看走了眼,这小姑娘不是跑进来玩的,而是真心想要给家人买礼物?难道是个富二代? 聂棠买好了第二天的门票,就准备打道回府,她刚走出两步,就听见一个男人在说话:“这里的玉雕也就一般般,我爸保险柜里可有不少比它成色好的,这价格也是虚高,一看就是故意来骗冤大头的。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就买下来送给你,俗话说,美人如玉,玉有价,美人才是无价之宝。” 这熟悉的说话方式,浮夸的语调,还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聂棠转过身,正好跟正夸夸其谈的周皓轩周大少打了个照面。 她在心里默默数完一二三,就看见周皓轩猛地往后退开一大步,似乎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实在丢人,立刻打了个哈哈:“聂棠,难道你也是来看玉石展览的,这可真巧……” 聂棠笑了笑:“是啊,我最近对玉石突然感兴趣了。” 之前帮她登记的那个工作人员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她懂了!原来真的是富二代,不见这女生跟周皓轩认识吗?这还是周大少主动跟她打招呼,可不是她倒贴上去的。 周皓轩这“聂棠创伤后遗症”还没完全修复,猛然遇到了她,连心跳都加速都一拍:“你的兴趣可真多啊。” 他还以为她就喜欢画符呢,怎么还对玉石感兴趣了? “是呢,我觉得兴趣爱好多一点也挺好的。”聂棠非常客气地跟他寒暄,“那就不打扰周少了,你跟你的女伴……”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把一句话补充完整:“玩得开心。” 周皓轩在被她狠狠坑过一回后,对她那恐怖的能力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这是多么痛的一种领悟啊!甚至聂棠这么一个简单的停顿,他都觉得对方是别有用心,还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女伴一眼。 他这回的新女友是刚刚在t台上有了点名气的模特,典型的美艳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穿着平底鞋,身高都快要跟他差不多了。据说这个模特还挺玩得开的,他觉得这应该不属于“玩不起”的单纯小女孩,所以他就展开了追求。 大概花了两个星期不到,他就把人给追到了手,这次玉石展是他父亲感兴趣的,他也就一起过来凑凑热闹,顺便跟新女友培养培养感情。结果……他怎么就这么晦气,一转身就撞见聂棠了! 周皓轩目送着聂棠离开会展中心,全程保持着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新上任的模特女友在一边偷偷观察他的脸色,眼珠转了转,笑问:“你怎么了?莫非是碰到前任了?” 周皓轩听见“前任”两个字,更是觉得自己很内伤。他当初可不就是想追求她一下,等到厌烦了再把她变成前任的吗?结果呢?无语凝噎,无处诉苦,还被姨丈给狠狠揍了一顿,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双重暴击,宝宝心里苦! ------题外话------ 表哥的故事还没结束,被小白和聂棠恶整就只是一个开始_(|3」∠)_ 第269章 耗尽洪荒之力的6更 其实聂棠对周皓轩本人并没有什么恶感,她觉得他还算是那种可以挽救一下的花花公子,感情上是一笔烂账,算是渣男典型了,可本质倒也不算是太烂。 ……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看到自己后会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聂棠回到酒店公寓,刚一开门,就听见黄鼠狼咔咔咔地跟她告状。黄鼠狼的意思是,这只小猫崽子不是睡就是吃,一路从江城睡到滇城不算,现在都还没睡醒,哪有这么懒惰的猫的。 聂棠伸手揉了揉黄鼠狼毛绒绒的脖子,敷衍道:“嗯,对,小黄最勤劳了。” 这话说得完全符合事实! 黄鼠狼抬起胸膛,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表示:它可比一只猫有用多了,不但有用,还会卖萌,这猫崽子笨呼呼的。 聂棠坐在沙发上,继续跟沈陵宜聊微信:“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她是很想亲眼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但是徐临川说得也很对,她跟沈陵宜的关系还不到那么亲密的程度,贸贸然上门探病,反而会引人怀疑。 别人很有可能会怀疑她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沈陵宜受伤的消息,真要解释清楚,还撇清自己的嫌疑,恐怕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清楚的。 沈陵宜一直处于“输入中”的状态,整整输入了三分钟才回复了一句话:“暂时还没办法出门,也不能出门去相亲。”说完,还发了一个实时定位给她,这个定位正是在沈家那个片区。 聂棠直直地盯着那句“不能出门去相亲”。 “我把实时位置共享给你了,你每天都可以自己查。” 聂棠很有兴致地调戏他:“可是我很想你啊,你好像都一点都不想我呢。” 沈陵宜看见她发过来的那句话,再想象了一下她用又轻又柔的语调跟他撒娇,顿时觉得心里轻飘飘,但他还是很克制地回复:“这有什么想不想的,最多等暑假结束我们就能见。唉,女生就是黏人。”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还是继续一本正经地跟他聊下去:“可是你原来答应陪我去玉石展会的。” “那你明天把看准的原石拍个照发给我,我要是有空就帮你掌掌眼,你这一趟的花销都算我的,这可以了吧?” 聂棠抬起头,看了看还在飘窗上睡得安稳的布偶猫:“好啊,那你休息吧,别刻意陪我聊天了。”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她煮好了给猫准备的肉圆子,她那猫主子才在阵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然后噗通一声从飘窗跳了下去,迈着四条腿挨近她的身边,粉红色的鼻尖一耸一耸。 聂棠特意查过猫的食谱,知道鸡肉是能作为主食的,就把鸡腿肉打碎,和鱼肉还有稍许猪肉混在一起,又把胡萝卜、西蓝花和马蹄剁碎,揉成了一颗颗肉圆,再用高汤吊鲜味。 只是酒店公寓里不能开火,只能用电磁炉和电饭煲,电饭煲里炖着的鲫鱼汤时间也还不够久,味道会差一点。 只是她做菜的手艺真不错,看过什么食谱尝试一次就能做得有模有样,再加上她那心思还特别精巧,每顿都变着花样来,布偶猫对这餐晚饭非常满意,难得地同意让她捏捏抱抱。 聂棠洗澡完,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爬上床睡觉了。她关灯之后,原本蜷缩在床脚边的布偶猫突然跳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靠近、靠近再靠近,最后用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的脸颊边蹭了蹭,然后躺在枕头变成盘成了一颗毛球。 …… 聂棠快要醒的时候,原本趴在她枕头边上安睡的布偶猫突然警惕地睁开了眼,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甩着尾巴又回到了飘窗上,把脸贴在窗户上往下看。 黄鼠狼不屑地瞟了它一眼,心想,它可真是胆小鬼,看到聂棠醒了立刻就从她的床上跑下来了,不然的话,小黄就可以去告状了,它就不信聂棠不会给这小猫崽子立规矩,还能容忍它爬上她的床! 聂棠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身,然后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漱。 她正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真丝睡裙,深紫色的桑蚕丝面料正把她的皮肤映衬得像玉一样细白通透,睡裙的领口有点低,尤其是她刚清醒的时候,浑身上下就泛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布偶猫偷偷瞄着玻璃窗上映出来的倒影,似乎有点不太敢看,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诱惑,偶尔看上那么一两眼。 等到聂棠扯下肩膀上睡裙的带子,它又悚然一惊,紧紧地闭上了眼,还有两只毛乎乎的小爪捂住眼睛,因为它太紧张,背上的毛全部都蓬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颗蹲在飘窗上的爆炸狮子头。 聂棠换好衣服,就准备出发了,她看见蹲在飘窗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布偶猫,顺着它的脖子轻柔地揉捏了背脊,柔声问:“我要出门了,你是想要跟我一道出去呢,还是呆在屋子里?” 布偶猫高冷拍开了她的手,朝她喵了一声,灵活地从飘窗上跳了下来,又步履优雅地踱到了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四肢舒展,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聂棠秒懂,这小家伙是在用行动表示它不想出门只想继续睡觉。 黄鼠狼不屑地咔了一声,瞧瞧,这猫崽子就知道睡觉吃饭,别的什么都不会,一点用都没有,真不愧是废材猫。它觉得表现自己的时刻到了,嗖得一下子窜到了聂棠面前,拍了拍她的小腿:“咔咔咔咔咔!” 聂棠跟黄鼠狼对视片刻,一点都没有被它的保证给打动,只是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你又不懂玉,还是乖乖看家吧,我带小白去就行。” 黄鼠狼简直气成了一条围脖:“咔咔咔咔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连那个长满头发的丑八怪都能出门,它就只能看家,它是不懂玉没错,可是难道她就懂了?! 昨晚捏好的肉丸子并没有全部吃完,剩下的都被她放在了冰箱里,她把肉丸子煮熟了,放在猫碗里凉着,叮嘱了一句:“肉丸子还有点烫,你等饿了再吃,一下子也别吃太多了。” 聂铲屎官的态度很不错,布偶猫晃了晃尾巴,朝她喵了一声。 当房门被反锁上之后,黄鼠狼弓起背脊,虎视眈眈地盯着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的布偶猫,一步一步朝它逼近:黑心人类已经出门了,现在就只有猫和小黄,小黄终于可以报仇了! 第270章 她这里有毛病 聂棠不带黄鼠狼去玉石会展还是有原因的,玉本身就是带阴的事物,万一到时候有阴气特别重的阴玉出现,黄鼠狼岂不是要垂涎三尺,当场发疯?保险起见,她还是带着更加听话的小白一道去展会比较好。 她昨天就买好了会展的通行卡,在门口的时候交给工作人员检查。 那些展出在大堂橱窗里的玉雕物件虽然不错,可价格跟价值无法对等,总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瑕疵,骗骗外行人还行,内行人是唬不住的。 而真正贵重的是展会上将要展出和拍卖的那一些,可谓价值连城,所以会展主办方在安保方面就特别上心,生怕到时候出现什么疏漏。 聂棠递上通行卡,又验证完身份证件,在经过双重安全检查,总算进入展厅。 展厅布置在会展中心最靠里面的宴会厅,靠墙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西点。西点盘都是清一色的白色陶瓷盘,镶着细细的金边,正和展厅墙纸上的金色细纹相互呼应。宾客的沙发椅是浓郁的千岁绿,椅子的边边角角也是深金色的,看上去特别有厚重感。 展会还没正式开始,聂棠就拿起桌上摆着的宣传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一些比较贵重的玉器,从玉石的品种品相到玉雕师的生平简历,在宣传册上都有很详细地介绍。 聂棠看了一会儿,很快就看中一块玉佩,是老坑翡翠的料子,雕刻得也十分精美,活灵活现地雕出了一只圆滚滚的兔子,这只胖兔子还抱着一颗碧玉白菜啃着。可是这块只有拇指大小的玉兔子的起拍价就在三百万,等到拍卖环节,肯定会像脱缰的哈士奇一样直奔一千万。 她现在已经不穷了,可到底还是没土豪到把所有身家投进一块玉里。 她匆匆浏览过最前面的成品玉,把目光放在了原石上。原石的价格就明显要比成品低好多倍。 展会的主办方在这之前的确是收购了非常多的原石,原石这种东西,除了个人眼力之外,就全凭运气,所以一直都有“赌石”这个说法,如果买下的原石能够解出水头极佳的籽料,那就看涨成功,一夜暴富,如果挑中了那种“废石”,就会亏得连底裤都没有。 不知道有多少靠着赌石飞黄腾达,最后又因为赌石倾家荡产。 聂棠细细地看着主办方打算拿出来竞拍的原石,主办方在会展开始之前,都会邀请经验丰富的专家进行判断,选出那些最有可能开出价值高的籽料的原石,这部分原石往往是不直接卖的,而是走拍卖流程,价高者先得。 聂棠思忖着,如果在场都是像周皓轩那样的有钱人,她刚积攒起来的全副身家摆在他们面前还是不够看,要她花上百万去拍一块不知道是不是看涨的原石——还不如把钱全部存起来,花在更有需要的地方。 并且,主办方也是要赚钱的,不能看涨那是大概率事件。 她之前觉得自己赚了不少钱了,从隋老板那边接生意也只爱挑自己有兴趣的,现在看来,跟真正的有钱人相比,她还是个贫穷少女。 她把手上这本装订精美的宣传册合上,放到了一旁。既然没有钱,那就要多花费心思和时间,在那些被赌石专家淘汰下来的那部分原石里慢慢挑,要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还真能捡漏。 …… 周皓轩今天没带自己新近交往的模特女友来会展,他正跟在自己父亲身边。 他的父亲周云盛现在是江城首屈一指的富豪,就是在国内的福布斯排行榜上,他也能时常挤进前十。 周云盛自身的能力极强,当年凭借着萧家的一点帮助,白手起家,迅速累积资本,现在已经成为了人人艳羡的资本大鳄,他最引人称道的不仅仅是他的揽钱能力,还在于他绝佳的口才和风度。 周云盛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排沙发椅低头看宣传册的聂棠。 他对这小姑娘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妻子萧亦敏的缘故,他跟玄门的关系一直都比较紧密,资助过不少玄门的年轻人,每年都会赞助新秀大赛之类的活动。而聂棠正是今年这届比赛的冠军,根据评委组的说辞,她还是当之无愧、含金量非常高的第一名。 在二十多年前,周云盛刚刚开始发迹的时候,他拍下了一片新城区的土地。他自恃眼光过人,觉得这片新城区将来一定会成为江城的经济中心体,哪怕这块地的单价超过了周边的地价不少,他还是觉得非常值当。 但是,就在公司对这块土地进行基建的时候,却发现这地底是中空的,这块中空区中埋了许多具棺材。 既然是新城区,那就代表这片区域曾经是非常偏僻的远郊,这在旧社会,说不好就是坟场,会出现棺材也是很正常的。这种事周云盛见得多了,就让工人把那些棺材拖走烧掉,结果…… 这棺材很特别,烧了大半天,根本点不着火,反而有工人发现这棺材里隐约传出了砰砰砰撞击的动静。 工人们顿时怂了,这明显就不正常啊,就连放火烧都烧不掉,谁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碰了之后万一出大事呢? 这样一来,罢工的工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工人直接甩手不干了,施工队就是想再招几个人,那都招不过来,反正大家觉得周云盛这公司晦气,跟他牵扯上关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倒霉的事。 萧家的人听说女婿碰上这种奇异的事,立刻就去现场看,待看完之后,周云盛的岳父脸色铁青,说这块地的地气有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开发,保持原状。 可是周云盛已经把全部身家投在这块土地上,如果不开发,他就得破产了。 最后还是萧亦敏求到了沈家那边,沈正清跟周云盛好歹也是连襟关系,他一出手,就把萧家老爷子认为不能动的地给解决妥善了。 自那之后,周云盛就跟玄门有了联系。 周皓轩注意到父亲的眼神有点不对,立刻顺着他看过去的视线往前一扫,顿时惊了:“爸,你这盯着聂棠干什么?!” 他忧心忡忡,担忧父亲跟他当初一样,被聂棠的美色所迷,最后被她整治得下场很凄惨。他忙不迭道:“爸,你千万不要觉得她长得好看就掉以轻心,她——”周皓轩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压低声音说:“她这里有毛病,做出来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题外话------ 周皓轩:我觉得聂棠脑子有毛病,心理还变态,我得跟表弟说一说去! 沈陵宜:我已经跟聂棠交往了,谢谢祝福。 周皓轩:……(吐血倒地) 第271章 贫穷少女 2更 换在往常,周皓轩绝对是不敢这样说聂棠坏话的。 可万一他老爹看中聂棠了,然后主动去找聂棠搭话,聂棠再像上回整治他那次一样整治他老爹,这麻烦可就大了!他老爹年纪大了,一定承受不住他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周云盛转过头,用一种非常古怪的表情扫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我能跟你一样?” 周皓轩:“……” 周云盛没再理睬他,而是径直朝聂棠所在的方向走去,跟在周云盛身边的秘书投给了周皓轩饱含怜悯的一瞥。 周少那脑子里就只有一包稻草,除去稻草之外,就是满脑子的男女不正当关系,竟然这么怀疑周总的眼光。 周总白手起家,想要美女还不容易,寻着各种机会往他身上倒贴的美女多如过江之鲫,根本就不差这一个。 聂棠刚刚感叹完自己实在太贫穷,就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弯下腰,彬彬有礼道:“聂小姐,你好,我是周云盛周总的秘书,我们周总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聂小姐你是否愿意赏光?” 聂棠侧过头,正看见一个白衬衫黑西装还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那男人见她有了反应,立刻就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她面前:“敝人陈肖,耳东陈,小月肖。周总听过聂小姐的名字,知道聂小姐在今年的新秀大赛上表现出众,于是才想跟聂小姐谈几句,并没有别的意思。” 聂棠伸手接过名片,站起身道:“陈秘书,那就要麻烦您帮我带路了。” 当时她刚跟周皓轩认识的时候,周大少爷就拿自己父亲的名头来压过她,还告诉她,他父亲跟玄门的关系是很紧密的,每年都会赞助资金和场地,实则在暗示她别拿乔,他周少是不吃这欲擒故纵的一套,也不吃那孤高自赏的一套。 不过—— 聂棠捏了捏手里的名片,这位周总可比周少当初要客气多了。 陈肖能在周云盛身边当秘书,自然也是处事得体,举直端庄的。他立刻笑道:“聂小姐真客气。其实周总很欣赏您的,只不过不太方便跟你直接联系,这回在滇城遇上了,那也真是缘分。” 陈肖很快就把聂棠引到了周云盛的身边。周云盛朝她微微颔首,客气地寒暄:“聂小姐,我之前就只听姚老爷子对你赞誉有佳,但是之前一直忙碌一些生意,所以还没机会跟你见上一面。万望见谅。” 按说聂棠应当跟周皓轩是一个辈分,那么周云盛其实还算是她的长辈了。可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非常客气,并没有因为她年轻而有所轻慢。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道,周云盛这样的人物,竟然能够养出周皓轩这样除了精通男女关系,别的就几乎一无是处的儿子,这里面内情可就有点意味深长啊。 但是周云盛跟沈正清还是很不一样,周云盛虽然很斯文,可是由于经常应酬,难免会有小肚子,大概是怀胎三个月的分量吧,沈正清明显要看上去年轻许多,一点都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和肥胖。 聂棠从善如流地接上话:“我最近突然对玉石有点感兴趣,想再多琢磨一门手艺,就专门飞过来看看。” 周云盛微微一笑:“是吗?不瞒聂小姐说,我对玉石收藏也很有兴趣,你看这本册子上可有比较有灵性的物件?”他刚说完,陈肖就立刻送上了主办方印刷好的宣传册,顺手还给聂棠也递了一本。 聂棠在这之前就把宣传册给大致浏览了一遍,她的眼光高,并没有看得上眼的,就只有能够勉强凑合的,可这凑合的她还买不起,这真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了。 她委婉道:“玉器都是有灵的,还是要看周总的喜好。” “那准备拍卖的这些原石呢?”周云盛把宣传册翻到介绍原石那一页,“你觉得这些专家的眼光怎么样?” 聂棠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位周总是在考较自己,还是真的在问自己的意见,她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块起拍价最低的原石:“这块可能还不错。我说可能,因为我也不确定。” 周云盛诧异地看着她挑出来的那块原石。 他对玉器收藏感兴趣,每年都会抽出时间来滇城看这玉石会展,也跟不少原石鉴定专家聊过天,聂棠所挑的那块原石是起拍价最便宜的,也就是说,那些鉴定专家们觉得这块石头虽然有潜力,但是能解出好玉的几率不够高,更甚,这块原石比宣传页上别的那些都要大上好几圈。 行业内可一直有个说法,石头越大,芯子越小,原石又是按斤两算的,花大价钱买一块石头,要是中心只有一点点玉块,那岂不是亏大了? 周云盛虽然在心里怀疑聂棠的眼光,但脸上却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还很客气地邀请她:“聂小姐有固定的座位吗?等下拍卖会开始,不如坐在我身边,也能帮忙掌掌眼。” 聂棠摆摆手:“谢谢周总,但是我不打算参加拍卖会。” “为什么?”周云盛不解,“虽说主办方拿出来拍卖的东西都不算价值连城,可还是能够挑一挑。若是聂小姐身上的现金不够,我也帮忙先垫付。” “不是现金不够,而是我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聂棠特别坦荡地回答,“虽然那些拍卖的东西拍不起,但可以试试看捡漏。” 陈肖:“……”她可真够直接的!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周总直接送钱给她?不过听周总这意思,就是如果她有能看得上眼的,就直接拍下来送给她,但她很明显又婉言拒绝了。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棠看见拍卖会的主持人已经入场了,别的那些来参与拍卖的贵客也一个个走了进来,还有好几个走过来跟周云盛打招呼,周云盛根本没那功夫再招呼她,就说了一声“我先四处看看,周总你忙”就离开了。 等她走出拍卖场,去看隔壁展厅的那些原石时,就听见周皓轩在她背后酸酸地说:“聂大师好大的架子,我爸都亲自邀请你了,你都不愿意。” 周皓轩虽然被他老爹鄙视了,但还是想跟过去听听父亲到底要跟聂棠说什么,他老爹还主动提出让聂棠坐在自己身边——要知道,那可是他的位置啊,聂棠一上来就挤走了她这个亲儿子的位置,这都算什么事呢?! 结果聂棠却很婉转地拒绝了。 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都能不为所动往外推,她这是脑子有毛病呢,还是心理比较变态呢? 第272章 小白的买买买请求 3更 聂棠觉得这周少还真是挺好玩,专门跑出来就跟她说这么酸溜溜的一句话。 她笑了笑,回答:“周少想得不对,我脑子没毛病,心理也没毛病,唯一的毛病就是穷,坐在这么好的位置,也就是干看着,还不如直接不看了。” 周皓轩本来就觉得她特别的邪门,但是她一句话就点破了他内心的想法——他是真心觉得她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不然哪个正经人会像她那样坑他的? 他顿时大惊失色,怀疑她是不是会什么读心术! 聂棠又指了指自己脸上,语气轻柔:“我不会读心术,可是周少你这样把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呢。” 周皓轩在大惊之后又觉得十分愤怒,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骂他头脑简单吗?! 他倒要看看她选原石的手段会不会像她坑人那么厉害! 那些从历年拍卖会上落选下来的原石堆满了整个展厅,这价格跟精品原石相比,整个就往下掉了一大截。 聂棠在门口工作人员处排队兑换号码牌和标签牌,可见还是有不少人跟她一样,付了入门费进来,也不是来参加拍卖的,而是专门来捡漏的。 而这个帮她换牌子的工作人员正是昨天给她登记的那一个。聂棠的长相和气质都非常有辨识度,给人的印象很深,再说才过了一晚,那工作人员都还牢牢记着她。 她听见周皓轩站在她的身边,用一种特别挑衅的口吻在跟她说话,顿时又开始怀疑自己昨天的判断还是错误了!要是这小姑娘是周总合作伙伴家的千金,又或者是真正的富二代,周少至于嘴这么贱吗? 周皓轩说:“你既然都没钱,那还花这一万八入场费进来干什么?还不如去买件衣服买个包呢。” 聂棠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虽说周皓轩心里还是有点怕她,可这里到底是公众场合,他老爹还在场,他还看到了几个玄门的人也进来了,他就不信聂棠还敢再嚣张! “再说,做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听说你最近在玄门很出风头啊?那也得适可而止,低调做人,太嚣张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聂棠轻轻一笑,抬起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凝视着他:“周少,老祖宗有一句人生经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做人要学会吸取教训,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 周皓轩:“……” 被她这么一看,这么一说,他又有点怂了,压低声音道:“你少来,这里这么多人,我爸也在,还有不少玄门的人,你还敢对我再做什么不成?!” “我敢啊,”聂棠微微笑道,“上回可不是也有许多人在场,连你表弟都还在学校,我就敢么?而且那个时候,你表弟肯定先帮着你,现在嘛……你尽管可以试试他会偏心谁。” 两人说话间,解家的几个人也过来排队了,这里面还夹着一个焉头焉脑的解溶。 解溶虽然这回得了第三名的名次,可他当场爆了罗盘,还胡说八道编故事,简直都闹出了大笑话来。最近解家人经常被人调侃着问:“你家解溶是不是在网上写小说呢?有网址吗,发过来大家拜读拜读,帮他也订阅一下投个推荐票嘛。” 解溶很崩溃,这不是雪上加霜吗,他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想宅在家里过暑假。 解家老爷子看到周皓轩,微微颔首,寒暄了一句:“周少,周总对玉石可当真是有兴趣啊。”每年都能在这个展会上碰到周云盛现身,可见他是真的喜欢玉。 但是解老爷子对着聂棠,就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了:“小聂,我听我家孙子提起过你好几回,他总是说你厉害,这回总算可见到真人了。”还主动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手。 当解老爷子握住她的手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又夸奖道:“英雄出少年,后浪都把我们这些老骨头拍在沙滩上了!” 聂棠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虽然不是百分之一百确定解老爷子刚才脸色剧变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大致也能猜到原因:有些人天赋使然,能够通过身体接触去读取别人一些过去的经历,可她的神魂能从古代修真界过来的,非常强大,完全可以隔离掉外人的探查,解老爷子就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聂棠领了号牌和标签走进堆满原石的大厅。她先大致在里面绕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沧海遗珠,可等她一大圈绕下来,也知道所谓“捡漏”到底还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想法。 主办方财大气粗,请过来的鉴定师都是最好的,想要捡这个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艰难。 要是捡漏真有这么容易的话,这也不会叫“赌石”了。赌石赌石,十赌九输,赌石赌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不知道有多少。一夜暴富哪有这么容易? 再说她从前也不是那种特别有机缘的人,机缘和好运气都跟她不沾边,只是胜在心思灵巧,人又有韧性,把一门技艺反反复复打磨上一百年、两百年,自然也就打磨出来了。 突然,她感觉躺在自己包里的小白突然有了反应,她立刻就用神识跟她交流:“怎么了?” 在有玄门人士在场的情况下,她要是把小白给放出来,那可得惹上众怒了。出门在外,她大多都会用神识跟黄鼠狼和小白交流。 小白在她的包里翻滚了两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探出一缕长头发,指了指左前方。 聂棠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头发所指的方向往左前方走去,待她走到了位置,那长头发又往斜前方飘了飘,她又跟着新的指示往前走,在那缕头发丝的带路之下,她终于来到了一块怕是有两百斤的大块原石面前停了下来。 小白跟人交流是有语言障碍,但是用神识交流就特别顺畅,连结巴都没有了:“就是它!买吧!” 聂棠:“……” 不,她完全是拒绝的,其实她刚才在第一时间就把这块大石头给排除在外了。先不说这么大的石头,就算里面有东西,那芯子不知道得有多小,原石本身就要花上一大笔钱,解石的工时费那就更贵了, 小白见她不吭声,又道:“买买买,一定要买啊!” 第273章 解石 4更 聂棠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原本漆黑的瞳孔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映入眼帘的场景在扭曲之后,也完全变了,她可以看见自己的包里散发着浓浓的黑气,还有一簇又一簇浓密的头发丝。 摆满原石的展厅也不断有黑色薄雾在波动,所有在附近的走动的人面目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还有刚才那位跟她握过手的解老爷子的肩上正攀着一只白骨嶙峋的手腕,手腕连接的手掌,就只剩下三根指骨,还有节奏在解老爷子肩上轻轻敲打。 她见识广,知道这个白骨的来历,这就是寻踪骨,有寻踪骨的配合,解老爷子能够在接触对方的时候看到一些对方在过去经历过的事。可见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那块两百多公斤的原石,这石头的左侧靠下方向的确是有玉,可是那玉非常的小,而且她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玉,如果只是普通翡翠之类的,买下这块原石是绝对血亏了。 聂棠又重新闭上眼,叹息道:“小白,你知道的,我并没有这么多钱啊。” 她还有别的预算,肯定不可能在赌石上押宝。 小白立刻在包里不安地翻滚起来,甚至还悄悄地伸出一缕长头发,从一个路过人的身上掏出了钱包,塞在她的手里:“给你钱!” 聂棠:“……” 她连忙叫住那个被小白摸走了钱包的人:“等一下,这位先生,你钱包掉了!” 那个人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钱包立刻就打开来看了看,见钱包里的东西大致都不少,这才匆匆忙忙走开了,走到远处还会回头偷看她。 虽然那个人很可能把她当做偷钱包的贼了,但是聂棠也不太在意,语重心长地教训小白:“不能偷东西,不义之财不可得,只有凭自己本事赚的钱才能花。” 小白特别不理解她所说的话:“可这就是我凭自己本事赚来的钱包!” 她有些焦躁:“我感觉我爷爷就在这块石头里,你把他给买下来好不好?我爷爷很有本事的,当年可是个大人物,大家上门送礼就为了见他一面。” 小白现在的状况属于神智缺失,过去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可跟在聂棠身边后,一直都被她滋养着,现在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有时候还能跟她做些简单交流。 聂棠一听她说这石头里是她的爷爷,只得掏出标签,在那块两百多公斤的原石上贴上自己的号牌。 看见她举动的那些来赌石的人顿时露出了一脸“看,这里有个不懂行的白痴”的表情。 聂棠估算了一下子这块原石的价格,觉得自己还真得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在这间展厅里找出一些品质稍微次一点的玉来,要不大块一些也好,虽然赚得少,但多少还能补贴一下损失。 她彻底放开了神识,一遍一遍扫过展厅大大小小的原石,然后又勉强挑出了七八块,她的灵力很快消耗得一干二净,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弱起来。 现场解石的是老师傅了,他的手特别稳,很少会出错,那种把玉从中间劈为两截的事情从来都没做过。 当他看见聂棠选中的原石,微微点了点头:“其他那八块都还成,有希望,就是这块最大的嘛……” 他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玩赌石的人形形色色,有些身份地位极高赌石是爱好,有些就是想要一夜暴富把全副身家押上赌这一场,无端去触对方霉头的事他也不愿意做。 聂棠已经经受过全场的“这怕不是个傻子,要么就是眼神不好使吧”的洗礼,整个人都很淡定了,她觉得自己既然是小白的饲主,就得满足对方的一切不过分的需求:“没事,师傅,就这样吧。” 老师傅哎了一声,又问道:“你想先解哪一块?” 聂棠随便挑了一块。老师傅一刀下去,这石头里面就见了绿,是翡翠,只是这翡翠的成色比较一般,勉强能算得上中等,但算上原石本身的价格和解石的工钱,这还是小赚了一笔。 老师傅点点头,安慰道:“这块还行。” 他一连切了好几块,原石里头都有玉,有些是成色比较普通的黄玉,有些是青玉,都属于无功无过,抛去成本都能小赚的。 他看聂棠的眼神也渐渐变化了,要知道,这展厅里的所有原石都是挑剩下来的,挑剩下的还能有什么好货?可他现在一口气解了八块,每一块都不落空,那就很了不起了。 他也就顺道指点了她一下:“这些玉虽然卖不上太高价格,不过品相都还行,主办发愿意回收,价格也好说,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玉雕师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卖给主办方。” 会展主办方资源丰富,人脉强大,这些玉被他们运作一番,还是能够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来,但是对聂棠来说,她拿着这些玉只会被人压价格,说不好还就砸在手里了。 聂棠点点头:“那行,那我就直接卖了吧。” 老师傅顿时也乐了,她当场把玉给卖了,他这边也有佣金拿,一共八块玉,佣金也不少了。他指了指最大的那一块:“这块呢?你也要当场解了吗?” 一些人本来还对聂棠这边的情况感兴趣,可是看完那解出来的玉,就摇了摇头走了:都是些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的货色! 隔壁正在拍卖呢,真正有钱人都过去看了,现在还在这里挑原石的多半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或者是梦想一夜暴富的人,谁看得上这种寻常货色? 可是他们却没想过,一夜暴富如果有这么容易,那么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富豪了,会展主办方养了这么多鉴定专家,那也不是吃素的,专家总比普通人要有经验和眼光得多。 要是能够这么容易就捡漏捡到帝王绿冰种翡翠,那也不可能会有赌石这个行业了! 聂棠见大部分人都没再注意她这边的情况,便点点头,用记号笔在石头上画了一个圈:“师傅,你就从这里下手,这块原石绝大部分就是废石。” 老师傅心里嘀咕,原来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块废石啊。知道了还花大价钱去买一块废石,他还真弄不懂现在的小年轻在想什么。 老师傅一刀下去,手很稳,解开的石头果然连一星半点的玉点都没有!一看就是废石无疑了! 这下剩下那寥寥无几还在观望的,都无趣地离开了。 第274章 不想写标题了 5更 聂棠不慌不忙地在被剖开的石面上又画了一个圈,轻声道:“这里切进去,大概十公分的地方就得停一停。” 老师傅依照她的说法,又切了一刀,这一回还是不见有玉点。 接下去,她又指挥着老师傅解了好几刀,切下了一块男人拳头大小的石头来,总算看见石头缝隙里出现了点点的黄玉,但这黄玉色泽黯淡,跟她之前解出来的那八块都还差得远。绝对是血亏了! 聂棠笑道:“好了,这样就行了,我想把这一块石头拿回去当纪念。” 老师傅差点就想问她,这种废料还拿回去干什么?还当纪念?难道是纪念自己看走了眼,失手了吗? 聂棠把这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塞进了包里,又跟着工作人员去结账,零零碎碎算下来,她这回也不算血亏,还在她能负担得起的范围之内。于是她接下去也没再尝试解石了,而是去隔壁展厅去看拍卖的情况。 周云盛果然像传闻中那样喜欢玉器。 陈肖不停地举牌,一下子拍下了好几件,就连她之前看中的那块兔子抱碧玉白菜的玉佩也在其中。但到了拍卖原石的时候,周云盛明显就兴致缺缺,只低头喝茶。陈肖偶尔在边上举一下手里的号牌,也是一副不会跟人争的架势。 倒是解老爷子一连拍下两块原石,因为是解家出手,在场的富商也不想出头跟他争,就象征意义地抬了抬价,就不跟了。解老爷子很容易就以高于起拍价不太多的价格把两块原石网罗进了口袋里。 聂棠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着眉。 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很重要,甚至比财富还重要,比如人脉,比如家族势力,还有名望,却没有想到,就连这些富商会轻易给解家让路。 她的确是很有实力,可是她势单力薄,无法以一人之力去对抗一整个家族。 她现在敢跟叶家对着来,也是因为当初是叶家主动将她从族谱除名的,是他们理亏在先,就是这样,她还不放心还故意留了一手,跟叶老先生结下契约,保证她在出名以后叶家不能来压榨她。 叶家是暂时拿她没有办法了,可是她要不小心对上别的玄门世家,那就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她现在身怀异术,已经在这次比赛中表现得太高调,要是有哪个世家对她怀有恶意,她能应付,可是她妈妈和陈助理都是普通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她家里那些很有问题的装修就是最好的证明。 要不是她来得太及时,聂嫣然怕是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且,之前解老爷子的试探已经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向来心思细密,走一步总是要往前看百步,显然现在已经到了该低调且收敛锋芒的时刻。 她之所以选择吕双航的那桩生意,除了想要累积人脉,其实也想暂时避开锋芒,去相对简单的环境待一段时间,等到新秀大赛的热度过去,她就不会再受到这么多关注了。 …… 拍卖会已经进入了尾声,陈肖偶尔一回头,看见了站在最后排的聂棠,立刻就跟周云盛耳语了两句,周云盛回头看了看她,也点点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肖很快站起身,穿过层层叠得的人群来到聂棠面前,微笑道:“聂大师,周总已经照您的意思拍下来那块原石,等下就该解石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致过来看一看?” 聂棠会专门点那块原石出来,自然是因为看好它,倒是具体能够好到什么程度,她也猜不到。现在周云盛主动邀请她看解石,她当然不会拒绝,便笑道:“好啊,劳烦了。” 陈肖忍不住问:“聂大师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玉种吗?” “不知道啊,”聂棠轻飘飘地回答,“我要是知道是哪一种,我就自己去拍下来了。” 要是她能提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玉,什么样的品质,她为什么不自己赚这个钱?这不是没有把握吗,只能大致知道这块原石还不错,说不定能看涨。 陈肖真觉得聂棠这行事作风真是好清纯又不做作,周总现在御用的风水师是黄重全老先生,但是这位黄老师说起话来特别的拐弯抹角,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最关键的事永远不说清楚,行事作风非常像天桥底下那些算命的神棍骗子。 周云盛的身份地位不比在隔壁展厅挑原石的那些人,他要解石,也有专属的解石师傅专门为他一个人服务,还特别给他安排了一间休息室,保证没有窥探到他这边的情况。 解石师傅动起手来也特别的小心谨慎,在切了好几刀后,终于露出了石头里面的玉种,这玉色泽血红,看上去像是鸡血石。 那个解石师傅忍不住抹了把汗,恭喜道:“周总真是好眼光,这块石头笃定是看涨了!这可是鸡血石啊!” 要知道,现在极品鸡血石根本就是有价无市,好多年都没出现过一块了。别说极品,就连普通的鸡血石就不多了! 这块鸡血石虽然不够大,看露出来的那部分色泽,也是个上等品级,很不得了! 周云盛看了站在他身边的聂棠一眼:“聂大师果然好眼光!” 他之前一直十分客气地喊聂棠为“聂小姐”,现在却改了口,喊大师,但是聂棠总觉得每回有人喊她大师,她都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了。 周云盛又道:“既然这块石头是聂大师挑的,这里面的鸡血石也应该归聂大师才对。” 聂棠微微一笑:“这石头是周总拍下来的,怎么能算我的,再说鸡血石难得,虽然比较小,但是还够找手艺好的老师傅刻两枚印章,我觉得周总更需要它才对。” 周云盛喜欢收集玉器,对于印章也是喜欢的,现在收获两枚鸡血石印章,当然会爱不释手。 陈肖不由自主地想,他跟着周总这么多年,也是见过许多玄门人士的,但是玄门中人大多觉得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多少有点恃才傲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感觉,可聂棠却特别接地气,说话和接人待物都那么恰到好处,她要是想来周氏集团当秘书,都能抢了他的饭碗。 先不说她在玄学上有多大本事,就她这服务态度和说话水准,也是遥遥领先了啊! 周云盛见她推辞,也不勉强,而是向陈肖使了个眼色,陈肖立刻会意道:“聂大师,我这回还买了好些滇城的土产,打算带回去送人的,就是买得有点多,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消化一些。” 既然是土产,那么收下也无妨,聂棠便笑着点点头:“谢谢陈秘书。” 第275章 道别 6更 陈肖送给她的土产,竟然是新鲜的特级松茸和野生牛肝菌、羊肝菌。 松茸和牛肝菌倒也罢了,总归是花了钱就能买到不错的,可是野生羊肝菌却很难得,要知道现在市面上几乎都很难买到这种菌子了,而且还是成色如此上品的,估计得深入到深山老林里才能找到了。 正巧周皓轩赶过来要跟聂棠说件事,一看到陈助理提出来的礼盒,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嫉妒得要命:“喂,聂棠,我表弟家的猫是不是在你这里?你等下就把猫交给我吧,我们有自己的私人飞机,直接可以把它带回江城去。” 聂棠很诧异地看着他:“沈陵宜让你带猫回去?” 她是知道这猫她其实是养不了多久的,可猜到结果却没猜到过程,竟然是让周皓轩把猫接走?那能靠得住吗? “对啊,就是我!”周皓轩简直都要发火了,她这是什么质疑的眼神?就算他做事不太靠谱,可就不就是接一只猫回去吗,难道这点小事他还能给办砸了?! 聂棠的手机很快就响了,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正是沈陵宜打来的。 她皱了皱眉,直接问道:“你表哥刚刚跟我说了,说他回去的时候顺便把猫也带回去,有这么着急吗?” 沈陵宜咳嗽了两声,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也不是着急……你不是要去京城接一单新生意吗,总是让你照顾手套多麻烦。” 聂棠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接了单子要去京城?” “……什么?我怎么知道?”沈陵宜反问,“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你上次还问我吕双航是谁。难道你已经忘记了?!” 聂棠忽然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语气轻柔:“大概是我最近有点忙乱,就忘记跟你说过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是问过吕双航是谁,但是绝对没提过要接给秦老爷子调理身体的生意。 她轻声说:“这样吧,你让周皓轩带猫回江城,我不放心,我跟他们一道回去,到时候在机场把猫交给靠谱的人。” 沈陵宜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特别坚决,也就没再劝阻:“嗯,到时候我爸亲自去机场,就是要辛苦你多坐一趟飞机。” 聂棠轻声笑了:“没关系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它呢。” ……知道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猛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手上的手机还是啪嗒一声掉了下去,他捡了半天才捞回来:“你放心吧,我保证等暑假结束就把这小子再养胖十斤。到时候,你想怎么跟它玩都可以。” 聂棠跟他聊着天,边说边笑,聊得笑靥如花,可是等挂了电话转过头面对周皓轩的时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猫我会亲自送回去的。” 周皓轩:“……你这是有多瞧不起我啊?” 不就是一只猫吗? 她连一只猫都不能放心交给他? 她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陈肖特别上道,只在边上听了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摸清楚了,立刻提议:“那聂大师就跟我们一道回江城吧,周总有私人飞机,申请的今天晚上十点半的航道,出发之前我再来接您。” 一般来说,玄门里的大能级人物都是很难讨好的。 要不是周云盛有沈正清这层连襟关系,他恐怕最多也就只能接触到黄重全这个级别的人物,现在聂棠虽然还很年轻,可是几位颇具声望的老前辈都很看好她,周云盛当然也愿意跟她结交。现在别说聂棠是要跟他们一道回江城,就是要去别的地方,买不到机票,也一定得帮她想办法。 …… 聂棠一回酒店公寓,就开始收拾准备给猫带走的东西,把之前专门做给猫吃的四宝丸子又做了好一些,用冰袋打包了一并带走。 布偶猫还是乖乖地趴在沙发上睡觉,但是之前猫食盆里的丸子已经全部被吃完了,反而黄鼠狼的状态很不对劲,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似乎还缩水了一圈。 黄鼠狼伸出自己短短的小爪,细细梳理自己的绒毛,它原来还觉得自己毛太厚夏天太辛苦,经过它和这小猫崽子的惨淡一战,它现在已经被迫瘦身了,再掉毛就不可爱了…… 要知道聂棠可就是喜欢它毛绒绒胖乎乎。 黄鼠狼非常之怨念,说好了黄大仙是最凶狠的阴灵呢,为什么它还打不过一只小猫崽子? 聂棠做好了给猫准备的食物,轻柔地把缩成小小一团的布偶猫抱在怀里,柔声说:“你家主人要把你接回去了,我也马上要去京城,可能我们一个暑假都不能见面,你会想我吗?” 原本还在沉睡的小猫突然动了动,慢慢地睁开那双蓝汪汪的猫瞳,仰起头,朝着她喵呜喵呜地叫着,那叫声又软又糯,特别像在撒娇。 聂棠托起它的小身体,跟它对视:“其实我知道你很快就会被要回去,不过能够养几天猫,我也很开心,你开心吗?” 布偶猫那张被绒毛覆盖的猫脸满是严肃,它慢慢、慢慢地靠过去,主动在她的脸上轻轻蹭着,还用软乎乎的小猫爪拍着她的脸颊,一个不小心,又拍到了她的嘴唇。 聂棠眨了眨眼,突然笑道:“都要分别了,要不要我跟你一起洗个澡当践行礼?” 布偶猫疯狂地摇头,一边摇还一边喵喵叫,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聂棠更乐了,一把将它抱在手臂上,站起身来:“不要害羞,也别怕,有我陪你一起啊。” 布偶猫简直都要疯了,整只猫都炸成了一颗圆滚滚的毛球,可它又根本不敢翻出尖利的爪子来抓她,只急得喵嗷喵嗷直叫。它那双蓝宝石的猫瞳瞪得圆滚滚的,满是慌乱和懵逼,看上去特别可怜。 第276章 久违的7更 聂棠见它反应这么大,也就不再逗它了,用指尖挠了挠它的小下巴:“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我现在当然不会去洗澡,我还得收拾行李。周总的私人飞机申请的是晚上的航道,明天凌晨,你就能回家了。” 布偶猫被她这样戏弄了一遍,气得要命,朝着她竖起了飞机耳,又从肚子里发出了低沉的呼哧呼哧的声响。 它轻轻一蹬后肢,从她的手臂间顺利出逃,立刻窝到了飘窗上,打定主意不管她怎么哄怎么道歉都不再搭理她了。上回想要给它做阉割手术的事情都还没算账,这回又来,她实在是太可恶! 黄鼠狼看见这猫崽子居然头铁到敢跟聂棠闹别扭,酸爽中透着幸灾乐祸:你就作啊,来啊造作啊,看黑心人类怎么整治你!小黄可是吃过亏、很有经验的黄鼠狼! 聂棠就只是笑笑,低头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又给吕双航那边发了自己的行程安排,表示她明天一大早就能赶过来,如果不方便接机也没关系,只要把地址发给她,她就能自行过去。 吕双航回复得热情洋溢:“怎么可能不来接机?这绝对是要来接机的,一定!咱们就约好了,我就在机场出口等您,我到时候会穿着蓝白格子的t恤,保准您出了门一眼就看到我。” 聂棠已经预见到吕导见到她的一瞬间,会有这么反应了,现在他越是热情,到见面的时候就会越加崩溃,完全能够满足隋老板的恶趣味。 当然,其实她也很期待。 …… 周云盛的私人飞机在晚上十点半准点起飞。 私人飞机的好处就是宠物不需要托运,还能有自己的座位。 聂棠就把布偶猫放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又很体贴为它裹上她的羊绒围巾,扣好安全带。 周皓轩坐在跟她隔了一条走道的地方,坐下还没五分钟,就指使陈肖去帮他开一瓶红酒过来。他要一边品尝红酒一边看电影。 陈肖的职位是总裁办公室秘书,可以说是公司的大红人了,在公司里谁还敢这样指使他做这做那,而且还是开红酒那种小事? 可是周皓轩就敢。 陈肖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顺从地站起身去飞机舱前头挑酒去了。 反而是周云盛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陈肖很快就推了一个小餐车回来,当着周皓轩的面,开了一瓶红酒,再把红酒倒入分酒器中醒酒,就连酒杯都帮他选好了:“周少,你要的红酒。” 酒有了,周皓轩就开始观察那只蹲坐在椅子上的猫。 他实在是对聂棠的那只猫太好奇了,要知道,这可是沈陵宜亲自来拜托他带回江城的猫啊,到了江城机场,还有姨丈亲自来接,而聂棠甚至都不放心把猫交给他保管,非要自己多坐一趟飞机亲自护送。 莫非这猫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还没看出来? 可是横看竖看,这也就是一只品相比较好的重点色布偶,特殊在哪里? 他看猫的频率实在太高了,在他频频转头的时候,布偶猫早已严肃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又一次,周皓轩举着红酒杯侧过身体,正和那双圆滚滚的猫眼睛对上,那双泛着蓝色幽光的猫瞳在不断变幻的电影光线下特别恐怖,他差点把杯子里的红酒都撒到自己身上:“我去!聂棠,看好你那只猫,你都没看见它一直瞪着我吗?” 聂棠微微低头,跟转过头来的布偶猫对视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小脑袋,直接无视了周皓轩的叫嚣:“别理这家伙,大概是电影不好看,他无聊了才来找茬。” 周皓轩:“……卧槽,你还能对我更不客气一点吗?” 这都什么鬼?他向来都在女人堆里——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女人,明明他都能是很有人气的,怎么这个聂棠总是跟他作对?! 聂棠温柔地给布偶猫顺毛,顺完毛还低头在它的耳朵上亲了一下。布偶猫别别扭扭地扭开头,还想跟她继续斗气,可是被她碰过的耳朵,又敏感得要命,简直都像是要发烫了。 聂棠像是完全能够看出它的想法一般,忽然说:“等下了飞机,你就要跟沈叔叔回去了,这个暑假恐怕都没机会见到我了,你真的舍得?” 布偶猫低着头,注视着它自己的圆乎乎的小猫爪,坚定地不抬起头给她一个回应。 待到他们降落在江城机场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沈正清就在机场安检出口等着他们,亲自来把布偶猫接走。 聂棠自己的行李就只有一个背包,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都是猫的东西,她轻柔地取出自己的羊绒围巾,重新给布偶猫围上,又很小心地把它放进航空箱里,确认好猫水壶里的清水还足够,又递给沈正清一包冰袋。 “这里面是我做的肉丸子,是用鸡肉、鱼肉还有猪肉合的,为了营养均衡,里面还剁了胡萝卜和西蓝花还有鱼肝油,手套还挺喜欢吃的,回去以后可以吊高汤煮,也可以炸着吃。” “我给它围上围巾,是怕它等下醒过来,发觉自己被装在箱子里而感到害怕,围巾上的气味它很熟悉,能稍稍平复一下情绪。” 沈正清看她这熟练而又体贴的动作,对待一只猫就像对待什么传家珍宝一样,都觉得这猫过得日子也太惬意了,简直比人还舒坦! 他接过航空箱,含笑道:“你接下去是不是还要去京城?这么晚了还有航班?” 聂棠依依不舍地看着被装在航空箱里的猫,回答道:“早上四点多的航班,也没多久了,我在机场大厅里休息一会儿就该办登机手续了。” 沈正钦一手提着猫,一手扬了扬手杖,叮嘱道:“我在京城还是有点人脉的,你要是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尽管来找我。千万别跟我见外。” 聂棠微微笑道:“谢谢沈叔叔。” 沈正清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气。 她这答应是答应得很干脆,可是看她这个样子,也就是嘴上答应得好听,实际上却不愿意来求助于他的。这大概就是属于年轻人的倔强?又或者是,根本不想欠他的人情? 其实接受他的帮助也没什么,反正早晚是一家人的。 他跟周云盛他们一道朝机场停车场走去,航空箱里装着的猫笼子根本就没关死,布偶猫一直伸长着脖子,将小小的身体从箱子里探出来回头看。 可是聂棠的身影还是越来越小,越变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 但它还是不肯放弃,坚定不移地伸长脖子去张望,想要再看一看她。 沈正清看它这副依依不舍的小模样,忍不住用手杖敲了敲笼子,提醒道:“别看了,再看你现在也就是只猫,什么都不能做……” “再说了,人家也就把你当成了一只可爱一点的宠物,你好歹认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吧?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等你恢复了,这就好了,至于吗?” 布偶猫立刻就被他这两句话给激怒了,从胸腔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低沉的闷响,还在箱子张牙舞爪了好一会儿,这才恹恹地趴回了箱子里。 第277章 吕导接机 吕双航一大清早就从家里出发,开过还没开始拥堵的高架,朝着京城机场的方向进发。 他对这一回隋老板介绍过来的玄门人士实在是太满意了,还特意打电话去夸奖了好几回。先不说那人还没看到秦颂老爷子的真人,就已经说准了他的身体状况,还特别把这桩生意放在心上,宁可坐红眼航班也要提早过来。 看看这敬业守时的态度,完全跟时下年轻人那浮躁的心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吕双航停好车,守在机场出口的时候,那班航班已经到达了,很快就有旅客鱼贯而出。他激动地搓搓手,又突然想起自己跟这位玄门大师一直都是依靠微信进行云交流,竟然都忘记问他的名字了,不然他应该扛个牌子,牌子上写上大师的名字,让大师感受一下他们京城人的热情! 很快,他看到一个很漂亮但是又很眼熟的女生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虽然盯着人家小女孩看很不礼貌,但是鉴于在场的接机人跟他一样盯着人家看的实在太多了,再加上他有点职业病,觉得这姑娘既然又漂亮又眼熟,他得想想到底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突然,吕双航悟了,然后又觉得很可乐:这不就是聂嫣然的宝贝女儿聂棠吗?母女两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大花瓶,也就只有观赏这单一的用途了! 终于,聂棠在吕双航面前停下脚步,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吕导,您好。” 吕双航还惦记着他心中的玄门大师,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哦,你好啊。” 他一边还在想,这姑娘还真不记仇,他当时可是把她从复试里一票否决了,她现在碰巧遇见自己竟然还专门跑过来打招呼。 聂棠又道:“吕导,我叫聂棠,我就是隋老板推荐过来的那个人,很感谢您特意来机场接我。” 吕双航:“……” 吕双航一脸完全不在状态内的表情,慢慢地晃了晃头,眼神飘忽,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有点耳背了……” 聂棠忍住笑,又重复道:“我是隋老板推荐过来——” “停!”吕双航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塞进耳朵里掏了两下,嘀咕道,“这天是有点热,还是我不小心中暑了?怎么就产生幻听了呢?” 他看着聂棠,特别真诚也特别认真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是太忙了,工作压力太大,精神不济,经常产生幻觉,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下聂棠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吕导您没幻听也没中暑,我就是隋老板推荐过来接你这件单子的人啊。” 吕双航镇定下来,仔细端详着她那张熟悉又漂亮的面容,最终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稍等,您让我消化消化!” ……他幻想了好几日的玄门高手,人到中年,虽然其貌不扬,但却道骨仙风,有些老派守旧,又颇具旧时君子之风度——总之,这个丰满的人物形象突然被狗啃了。 吕双航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又重新转过身打量着她,企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玄门高手的气度,然而……却是徒劳。 他艰难地问:“隋老板说你这第一次参赛就得了大比第一名?” 聂棠很淡定地回答:“如果您说的大比是玄门新秀大赛的话,那么是的,我得了第一。” 吕双航忍不住又问:“你得第一,大家都没意见?” 天也地也,这年头怎么连花瓶都敢号称实力派了,这个只看脸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聂棠微笑道:“可能是有意见的吧,可是实力不是更重要吗?” 对啊,实力是很重要,可是你妈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吕双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我妈知道啊,”聂棠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立刻解释说,“我爸就是做这一行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好像自从她开始在玄门暂露头角之后,态度最淡定的那个人就是聂嫣然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原来被叶家判定为没有天赋的瞎炮的女儿突然实力爆发,这件事到底有哪里值得奇怪,还觉得但凡大惊小怪的那些人才奇怪。 “……那你妈为什么还要让你参加艺考?”害得他都以为她是想女承母业,用脸演戏。 “因为我妈妈觉得演戏也挺好的。”聂棠特别轻描淡写地回答,“但既然我不喜欢,她就作罢了。她其实非常尊重我的选择呢。” “……”吕双航觉得自己可以脑补一千字小作文,想象聂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究竟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和心酸,经过了怎样的抗争才得到了这个获得新生的机会…… …… 吕双航并没有直接把聂棠带去自己外公的宅院,而是把她接到了自己片场附近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让前台把他常年预定着的总统套房留给聂棠住。 “我这几天拍摄时间有点紧张,要过两天才带你去老爷子那边,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可以四处逛逛,旅游景点那是很多的啊,你随便去,门票和车费我这边都能报销,不用帮我省钱!”吕双航一边带路,一边又忍不住朝她身上看,她好像也没带多少行李,就只有那么一个包,手上还提着一个写着滇城土产的袋子,看上去就特别的不靠谱。 “房间是在顶楼,还有露天游泳池,你可以随便用,健身房在三楼,早餐也是在三楼吃的,五楼六楼七楼的几家餐厅味道都不错,你可以去尝尝。”吕双航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怕麻烦!” 聂棠接过门卡,直接进了电梯,还回头朝吕双航笑着挥手道别。 吕双航见电梯门关上了,这才垮下了一张脸,觉得自己很不好了。这种情况,他都不敢去质问隋老板,毕竟之前他已经有过前科,他家老爷子脾气大,直接把上回那位玄门人士给赶出家门,他这单生意挂在那里都有半年了也找不到人接。 真正的玄门大师谁愿意接这种看上去像伺候人的生意啊? 聂棠虽然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但是的的确确是他仅有的选择了。所以他现在肯定不能直接把她带到外公面前,还是可以先试探一番,要是她连试探这一关都过不去,想必她那脸皮也没这么厚,一定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了吧? 第278章 黄玉 2更 聂棠一眼就看出吕双航对她的不信任,但是并没感觉被怠慢被轻视,而是顺从了他的安排,住进了顶层的总统套房。 一住进套房,之后那两天她就再也没出过酒店大门,除了到了饭点会下楼吃个饭之外,别的地方一概不去。 她买了一套擦石的工具,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就在一心一意地对付那块从原石会展上买来的石头。 小白也一直轻盈地悬浮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擦石。 在经过了差不多两天的努力之后,石头里面包着的黄玉露了出来,这块黄玉虽然还不如拳头大,可成色跟之前冒出来的星星点点的黄玉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壤之别! 饶是聂棠向来都很淡定,也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惊叹道:“这是和田黄玉啊!” 玉以干黄为上,羊脂次之,更不必说这块黄玉还呈现蜜蜡一般的色泽,虽说最佳品级的黄玉应当色如蒸栗,可是蜜蜡色也是万里挑一、难得的极品了! 小白特别高兴,长长的黑发如同乌云般翻滚着,盯着她手上那块玉道:“爷爷!” 话音刚落,就见那块黄玉之中突然跑出了一团薄雾,那薄雾散后,出现了一个邋邋遢遢的老头,他甩着自己灰白的胡子,张开双臂,朝着聂棠咆哮:“哪来的黄口小儿,竟敢打扰你老爷我睡觉?你老爷要你偿命——!” 话音刚落,就见小白突然往前冲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正在张口咆哮的邋遢老头顿时被她给吸进了肚子里,她原本平得像一张纸片的身体突然凸出了好大一块。 聂棠吃惊道:“……这不是你爷爷吗?” 为什么小白突然把自己的爷爷给吃掉了?! 小白嗝了一声,噗得一声又把那个邋遢老头给吐了出来,解释道:“让……让他冷静……一会儿……” ……这教人冷静的方式还真的很特别啊。 那个突然又重见天日的邋遢老头非但没有冷静,反而更愤怒了,并且把他的愤怒之情向着小白咆哮而出:“哪来的小鬼,竟然吞你爷爷!就你这微薄道行,怎可能把你爷爷我给吃进肚子里?!” 小白抬起头,叫道:“爷爷!” 那个满身邋遢的老头在面对小白的时候突然僵住了,隔了许多才颤抖了两下,差点神魂飘散,还是聂棠点了一张定神符才把他给重新凝固成实体。老头扯着胡子哭道:“我的乖囡囡啊,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丑了,这又丑又瘦的样子怎么还能嫁得出去……” 聂棠:“嗯……” 不管她丑不丑瘦不瘦,小白现在应该怎么都是嫁不出去了吧? 小白撩起裙摆,在老头面前转了个圈,美滋滋地回答:“不丑,现在越瘦越好……棠棠说我……我好看着呢……” 老头呸了一声,气道:“那是她自己丑,还要拉着你一道丑!”说完,就朝聂棠投去了不屑的一瞥:“看,她这瘦骨伶仃的样子,一点福气都没有,丑死了!” 聂棠握着那块极品和田黄玉,笑着看着他们二人……不,两只阴灵,亲人相见,她其实很爱看到这样的场景,觉得这人世间不管多艰难,总归还是会有它隐秘的温存。 小白又突然落在床上,从身后抱住了聂棠,介绍道:“是棠棠……把你给买下来的,爷爷……你以后……以后跟我一样也是属于她的了……” 老头悬浮在半空中,用一种极端复杂的眼神盯着聂棠,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还满是油渍和烟灰,一点都看不出小白所说的“他曾经是个收礼收到手软的大人物”的样子,横看竖看,就是那种脾气极坏还不讲究卫生的糟老头子。 终于,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孙女去别的房间:“我跟她有话说,你别偷听,自己去玩吧!” 小白有点生气:“不、不行……”她也要旁听! “快去!”老头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就把孙女给瞪走了。 只听砰地一声,房间门被重重关上,小白已经生气地跑到客厅去了,还泄愤般地把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 “咳!我不知道你收留我家囡囡到底是有什么居心——” 聂棠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您难道不知道您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吗?我还能从您这里图谋什么?至于您的孙女,自我收留她后,有她的陪伴,我的确很快乐,但也仅止于此。” 她揣测,之所以这个老头的魂魄能够一直不飘散,到底还是因为这块极品黄玉的滋补。 老头气得抓着自己的胡子,突然一甩手,手上那股灰白的胡子就朝她的脸上甩了过去。聂棠伸出手,很轻松地把那丛胡子接在手上,她的手心也突然冒出了一团金色的火焰,刷得一下子把他那长胡子给烧掉了一大截。 老头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起火的胡子,等他把火都扑灭了,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袍子更脏了,胡子也只剩下短短一撮,他憋气憋得整个魂魄都涨大了一大圈,还忽大忽小十分不稳定。 老头: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老话说得好,走夜路走多了要见鬼,莫非他这回运气这么不好碰上了天师?果然是活着的时候去寺里拜得太少了。 聂棠很悠闲地托着下巴,问道:“不过我有点想要知道,您的孙女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既然能化成现在这个古怪的样子,那就说明她在生前一定过得非常凄苦,死状也很惨。 那老头一听她这个问题,扯了扯仅剩下那一小撮胡子,面色又一僵,立刻把手放了下来,盘膝漂浮在她的头顶:“我怎么知道?我之前可是给她安排好后路的,给她说了个好人家,挑了个好夫婿,谁知道她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告诉你,我孙女原来可是个大美人,白白胖胖,珠圆玉润,跟你这种排骨成精那是完全不一样,她就是福相——” 聂棠不欲再跟他讨论这珠圆玉润和排骨成精的问题,立刻打断了他:“那您呢?您又是怎么死的,死后又怎么进入了这块玉里?” 老头一听她这话,立刻对着她吹胡子瞪眼:“好啊,我就知道你是别有用心,原来是看中我这块玉!” 第279章 坦白说 3更 聂棠向来都觉得自己其实脾气还不错,也是挺有耐心的一个人,但是当她跟小白的爷爷交流了三分钟,她都有直接放火把这被害妄想症成狂的老头烧掉算了的念头了。 她最后摆了摆手,叹气道:“老爷子,您跟自己的孙女久别重逢,应当好好聚一聚才对,这套房有两个卧室,你们可以去那边聊。我不会偷听的。” 那老头哼唧了一声,拖着自己那身满是油渍和煤灰的袍子从门上穿了出去。很快,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也消失了,他们转移阵地,去另一个房间叙旧了。 玉石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她家小白也跟爷爷重逢,她就只等着吕双航的消息。 可是吕双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这两天是彻底忘记她了,反而是沈陵宜刚好打了一个电话进来,他这回打的还是视频电话。看背景,应该是他家的卧室。 他还很刻意地用手机摄像头把他的卧室给拍了一圈,说道:“看吧,我真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连家门口都没踏出过一步。”说完,就是一脸的“看,我很乖,求表扬”的表情。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那你过来让姐姐摸摸头。” 沈陵宜皱着眉:“少占我便宜,我比你大了差不多两岁,你叫我一声哥哥还差不多。” 虽然他们是同一届,可是聂棠读书比别人都要早两三年,那还是聂嫣然说的,早点读书早点毕业,毕竟是靠脸吃饭,当然越年轻越好,年纪大了,脸再好看,终归也没这么吃香了。结果聂棠就得比同龄人更早读书。 聂棠看着他的脸色,觉得并不算很健康,因为不能看到真人,就只能透过手机屏幕来看,多少都有点失真,而且他只坐在沙发上,根本就没站起身,她怀疑他现在还是不良于行。 但是怀疑归怀疑,也不想说出来让他更加烦闷。 聂棠便主动换了一个话题:“我到京城都已经两天了,吕导还是不太相信我。” 沈陵宜盯着她身后的背景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这是在酒店?” “可不是,就在片场附近的酒店套房。”聂棠诧异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除了酒店,谁家床单被套枕头全部都用白色啊?”沈陵宜安慰她说,“吕导从前跟你到底是有一面之缘,所以固定的形象扭转不过来,这也很正常,只要你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聂棠又忍不住又笑了:“陵宜哥哥,你最近变得会说话了嘛。” 要是他们刚认识那回儿,别说陪她煲电话粥了,就吕双航导演这件事,他不怼她一句说她自食其果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说什么“你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看走眼”这种话。 沈陵宜被她这么一打趣,面子上又有点挂不住,讪讪道:“我这人就喜欢说实话……” 他心里却想,他从前就总觉得聂棠笑起来跟朵花似的,现在在带着滤镜这么一看,那还真是不得了,长成她那样,难怪会收罗到颜粉这种不正经的粉丝,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正直了,先忠于升华了的灵魂,才发现美貌。 聂棠突然盯着他的眼睛。 纵然隔了千山万水,还有两块手机屏幕,他都觉得她这一眼很有穿透力。 聂棠非常非常严肃地问:“四宝丸子好吃吗?” “还可以吧,就是有点淡,盐放少了。”沈陵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下一秒又立刻发现自己做了一件什么样的愚蠢事情,连忙补救,“难道那些肉圆不是做给我吃的吗?别说我吃了,我爸也吃了,他还让家里阿姨按照你做的再做了一回。” 聂棠轻轻笑了起来,笑靥如花:“那是你家阿姨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还是你做的口感好些。” 沈正清把那袋子和冰袋装在一起的肉圆拿回来就让阿姨一半油炸,一半放鸡汤里煮,吃过以后简直惊为天人。 他开始以为就只是普通的肉丸,等吃到嘴里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可真是太多了,那丸子非常的爽滑鲜嫩,既有鸡肉的韧性,也有鱼肉的嫩滑口感,一口咬下去,还有猪肉的汁水,又混合着好几种蔬菜的清甜。 于是沈正清就问阿姨,能不能照着这四宝丸子再做一次。他们家阿姨也是很能做菜的,可她模仿着做的四宝丸子在口感上总是差那么一点,完全没有聂棠做的好。 聂棠笑道:“这是做给猫吃的,等我回江城了,我再做另一个版本的四宝丸子。” “……可是,你真的喜欢做菜吗?”沈陵宜有点诧异。至少他妈是极其不爱靠近厨房的,总说做饭油烟大,会把她变成黄脸婆,当然他妈最辉煌的历史也就是让他因为食物中毒住院,妥妥的黑暗料理。 聂棠轻描淡写地回答:“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吧。我就只有我妈一个亲人,她不会做饭,可家里总有一个人要会吧,我觉得我还是挺有天分的。” 沈陵宜握着发烫的手机,又不由自主地按了一下胸口,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为什么当聂棠对他说“她只有她妈妈,家里总有一个人需要会做饭”的时候,心脏会这么难受? 但是他还没难受多久,就突然听见聂棠说了一句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落在布偶猫身上的魂魄碎片已经收回了吗?” 沈陵宜:“!!!” 他兢兢战战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聂棠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关心你嘛,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了?” 沈陵宜盯着她那张还是很淡定的面孔,恨不能用眼神把这手机都给烧穿了。隔了片刻,他把整张脸埋进了手掌里,羞愤欲绝:……她竟然又知道了。她连他做猫的事情知道了! 她怎么能知道?! 这样让他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打算一辈子死咬着这个秘密不说出来的,就算将来有一天要说,也绝对不是现在! 只听聂棠又说:“喂喂?你没有必要这么饱受打击吧?我觉得你当猫的时候很可爱,真的。” 沈陵宜闷声道:“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真的要原地爆炸了。 可是聂棠还笑,一边笑一边调侃他:“我发现你有点挑食哦,挑食可不好,不管对猫还是对人……不过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摸清你的口味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再做饭给你吃。” “你要是觉得这不公平的话,”聂棠觉得,从电话视频里看去,都能看出他好像被放了气一样,特别颓废,连忙补充道,“我也可以穿上猫咪服,让你养两天啊。” 聂棠穿着猫咪服戴着毛绒绒的猫耳朵还乖巧地看着他……? 沈陵宜光是脑补了一下,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他都怕自己当场流鼻血,那他连做人的勇气都要没有了!他捂着脸,崩溃道:“警告你,把这些事统统都忘掉,不准再想起来!也不准再提!” 第280章 通过吕导的考验 4更 聂棠在酒店等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吕双航终于有空来考验她了。 他抱着一个长长的红木礼盒,又把礼盒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搓了搓手:“聂……聂大师,你看这是我准备给外公的生日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聂棠的眼神落在那红木盒子上,忽然莞尔一笑:“吕导直接叫我聂棠就行了。我可以打开盒子看看这件礼物吗?” “可以,当然可以,”吕双航主动把盒盖打开,露出了用红色丝绒布包裹着一具玉雕观音,那玉是上好的白玉,细腻温润如羊脂一般,再加上那玉雕师的手艺高超,就连观音裙摆上的褶皱都栩栩如生,十分传神,“聂……小棠,你看这观音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聂棠隔着红色的丝绒布,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座玉雕观音像,仔仔细细看过后,便道:“这观音像还没有点睛呢。” 吕双航立刻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我就觉得好似缺了点什么,原来是没有点睛,这没点睛就是没神气,总让人觉得差着点啥!” 聂棠直接开门见山:“点睛,我是会的,可是吕导,这么名贵的一座观音像,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失手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吕双航十分豁达,连连摆手:“没关系,你尽管试,要是真不行,我再去找别的礼物。” 聂棠抿嘴一笑。虽说吕导不信她,可还是愿意拿出诚意来试探她,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她从包里取出了一小瓶朱砂液,又取出这回新秀大赛冠军的奖品符笔。 这支符笔到了她的手上,她都还没来得及用过,但是好东西不用试就能看出不凡的地方,比如这符笔的笔尖是用黄大仙的背毛做的,天生带着一股灵气,要知道,黄鼠狼本就是容易记恨又小心眼,要让它心甘情愿拿出背毛来做成一支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聂棠用符笔蘸了些许朱砂,运转灵力到手腕上,直接一笔点在了玉雕观音的眼眶里。 “哎,你——”吕双航才刚想说,你这动作未免也太快太随便了吧,难道点睛之前就不用念个咒语做个法事吗?!就算什么都不准备,起码也得先焚香沐浴,端正一下态度吧? 可就在他刚吐出两个字的时候,聂棠连剩下的一只眼睛也点好了,小心翼翼地把玉雕放回了红木盒子里。 聂棠为玉雕点睛,明明用的是朱砂,可是最后点出来的双眼却是黑色的。从吕双航的角度看过去,这座玉雕观音正巧跟他四目相对,观音大士的眼神饱含着对这个俗世的慈爱和悲悯,佛光普照,就好像附身在这座雕像上,俨然活了过来! 吕双航大惊之色,猛地站起身子,可当他站起来,看着这座观音像的角度发生了改变,观音大士那双饱含圣洁悲悯的眼睛也动了一下,又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吕双航本来就信佛,当场就跪了,就差对着这座白玉观音像磕头了:“这……这难道是观音下凡显灵了?” 聂棠无奈地回答:“不是的,就是点睛之后利用灵气所产生的光影效果,就跟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不管你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会发觉这座雕像正看着你。” “不不不,聂大师,这不是光影效果!”吕双航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了,“我觉得这就是观音大士正在看着我,难道我还不知道打光能达成什么效果吗?” 他对着观音像拜了拜,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聂棠:“大师,你确定要接我这单生意吗?” “确定啊,我就是专程过来接您这单生意的。”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坑您。”吕双航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家老爷子他年轻时候脾气就非常毛躁,我外婆忍了他一辈子,在五十岁出头的时候碰巧遇见了自己的初恋,硬是跟我外公离婚,跟着初恋跑了。然后我外公的脾气就更古怪了,我给他请的保姆都做不长,能坚持三个月就算厉害了,就是开月薪十万也没人愿意伺候。” “除了脾气古怪之外,他心脏也有问题,只要动气就得送医院。我家里人都怕了这个古怪又刁钻的老头,偏生他的身体还差,这身体一个不舒服,他就乱发脾气,发了脾气就要住院,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还有,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老人家还挑食,这么大年纪居然还挑食,我就差把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子全部请到家里试一试了啊!”吕双航说起这个,怨言多得简直就像祥林嫂,“饮食还特别的不健康,就喜欢吃油腻重味的食物。给他吃清淡些的,他能跟你玩绝食,你说气不气人?” 聂棠莞尔一笑:“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成了老小孩,是要宠着哄着的。” 吕双航再次细致地打量了她一番,大概是见证了她的手段,他现在看聂棠这小姑娘又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样一块璞玉呢?她哪里是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玄门高手的气息,而是特别低调,低调到气息内敛,收敛光华,只不过相由心生,她才会长得这样过分好看! 吕双航同情道:“当初你来参加艺考,那一定是你妈逼你去的吧?这也太短视了,让你演戏什么的简直就是浪费才华啊。” 他现在明白了,他就说嘛,聂嫣然那个演技已经够恐怖了,就算烂演技是会遗传的,但哪能烂成这样,一看就是她故意伪装出来的。 聂嫣然是单亲母亲,从小把聂棠拉扯长大,偏偏情商低还霸道,非要要女儿跟她一道走上那条靠脸演戏的不归路,实在是太霸道了!情商低还霸道,一看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聂棠当然不能违逆她了,就只能故意装得一无是处,让自己在艺考时被淘汰。 为了自己的理想不被现实所打倒,于是不在意旁人误解和嘲笑的眼光,这样一条心路历程简直太令人心酸了! 幸亏付出总算有回报,聂棠现在还是在玄门出人头地了! 吕双航深沉地看着她,内心十分感动:“……你还真的不容易啊,这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 聂棠:“?” ……不是,吕导这到底脑补了什么,到底一个人在感动些什么呢?! 第281章 学做厨子的第一天 5更 吕双航临走的时候,还跟她说好了,今晚她尽管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他再来接她去外公家里。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帮忙购置的,就尽管提出来,他是京城土着,人脉广,一定能帮她找到。 聂棠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看他紧紧抱着那只装着白玉观音雕像的红木盒子,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过了两个时候,隋老板特意来电慰问:“刚才吕导给我打电话了,把你给大肆夸奖了一通,差不多就要夸上天去了,虽然我是知道你的本事的,但是我真是很好奇啊,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态度……嘶,很诡异啊!” 其实一开始,吕双航通过辗转的朋友关系找到他这里,态度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傲慢的,毕竟是搞艺术的,这些人脾气都多少有点古怪。 可就在刚才,他突然接到了吕双航的电话,吕双航的态度那叫一个温柔似水,那叫一个温暖如春,拼了命地夸他眼光好口才好,竟然能让聂棠接上他这单生意,他以后还要找他。 夸完之后,还说要加钱,这电话一放下,转头就给他打了一笔款子,还说是给聂棠的辛苦费和高温费。 辛苦费是常有的,可是高温费嘛……对于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的玄门来说,那是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从来没存在过。 聂棠莞尔道:“事实上并没有做什么,就是吕导还是不太放心我,为了考验我,找来了一具白玉观音雕像,问我能不能点睛。然后我就试了试手,也成功了,他就特别的高兴。” 隋老板思忖着,聂棠这姑娘说话总是这么轻描淡写,要是他不懂行,还真的要被她用三言两语给骗过去了。 “你居然还会点睛啊,想必你也会刻玉雕吧?”隋老板用肩膀和下巴夹着手机,开始哗啦哗啦地翻他的小本子,“其实我这边有好几单玉雕的生意,玉都准备好了,就缺个人,价格都不错,你就不想试试吗?” 点睛可是玉雕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现在许多玉雕师并不愿意刻佛像,就是为了逃避最后一步的点睛。聂棠身上的技艺可真多啊,一会儿是符篆,一会儿是风水大阵,现在疑似也非常擅长玉雕。 “会一些,但是不了,我雕刻的手艺真的跟画符差远了,还是不要贻笑大方的好。” 隋老板觉得她就是谦虚,又劝说道:“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应付不来,我这里还有别的工作,好几个世家都在聘请玉雕师,有时候布局的风水阵太大了,如果是用阴玉来打底的话,几个人一道刻根本忙不过来,就要找人打下手,这价格不错,还能学到东西,多好啊!” 聂棠委婉地拒绝:“听上去是很好,但是我的体质跟阴玉有点对冲,实在不适合做这种大型的玉雕工作。” “行吧,唉……”隋老板叹息道,“这可真太可惜了!不过说起来,秦颂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我也是听人说过一些,那人说秦老爷子其实没病,精神还特别矍铄,他是典型的心病,就是喜欢给人找茬,你接的这桩生意其实挺难。” 聂棠之前看过秦老爷子的病例,病是有的,没大毛病是真的,但是一堆小毛病累积在一起,的确也是十分难受。隋老板说的心病也没错,但是心病还要心药医,医者治病,可是治心?这谈何容易! 聂棠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试试总无妨,如果连试都不试,那也太可惜了。” “你敢接这个单子,是不是因为你在丹道上特别在行?我跟你说,如果你真有这门技艺,可别显露得太多,现在玄门世家关于丹道的失传技艺是严重的,财不露白,露一点是震慑,露得太多就会有人窥视了。” “隋老板,你想太多了,我不擅长丹道,但是我很擅长药膳,老爷子也没什么大毛病,食补就行了。我妈这么挑剔的人,都觉得我做饭好吃。” 隋老板:“……” 这做饭好吃是什么鬼?你接了这么一桩生意就是想去跑去给秦老爷子做饭?千万别这样想不开啊,我这里还有许多生意等着你来做,保证每一件都比做饭更有意义! …… 聂棠自然是擅长丹道的,可她真正擅长的是古代修真界的丹道,把过去的那一套经验搬到现代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要药材没药材,要药鼎没药鼎,就连炼丹的真火都没有,完全受限于现实环境。 风物长宜放眼量,既然一条路走不通了,那就试试别的办法,总是能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既然炼丹已经是不可能再炼丹了,她就考虑着用药膳来替代丹药。 说实话,丹药都是有丹毒的,即使丹毒很少,丹药之中多少还会有杂质,所谓是药三分毒就是这个道理。她觉得食补本来就是十分温补滋养的手段,再加上她处理和炮制普通药材的手段跟现存的都不一样,可以最大化保留药效,激发药用价值,应该会效果不错。 再说,连隋老板都知道,秦老爷子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心病,脾气古怪。她觉得她最擅长应对脾气不好的人了,毕竟她连沈陵宜都能哄好了。 吕双航按照约定一大早就在酒店大堂来等她了,京城处处都堵车,他害怕迟到,还特意早到了半小时,聂棠也是个非常守时的人,他们约定的时间都没到,她就带着背包下楼来了。 吕双航跟她四目相对,立刻相视一笑,总觉得经过影视学院考试还有白玉观音点睛两件事后他们都有了很奇特的默契感。他立刻上前接过聂棠的行李,还拿在手上掂了掂:“你是不是带着的东西有点少?” 她这背包是不重的,重的是那只写着滇城土产的袋子。吕双航问:“你去滇城吃过菌子了吗?现在正是菌子上市的季节,好多年前了,我去那边取景,尝过那当那种叫见手青的菌子,味道可好了,吃得我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下去,当时饭桌上还有菌子没吃完,我就打包带回去,想要热一热再吃,不过吃完之后送医院去吊了三天盐水,也是够呛。” 聂棠微微笑道:“我都没有来得及在滇城多逛,就直接过来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不过这袋子里的也是菌子,是别人送给我的。” 第282章 广播体操 6更 吕双航现在是见识过聂棠的本事了,觉得有人会给她送礼那太正常了。 顺便一提,原本他是打算把那尊百玉观音作为秦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寿礼的,但是现在他反悔了,觉得反正外公的大寿还早着,他还可以继续再慢慢找别的寿礼,这尊观音他已经在自己家里供起来了。 他老婆也信佛,开始以为他要把这白玉观音给送出去,还准备跟他大吵一架,结果知道他打算自己留着,一场战火也就化解于无形了。 吕双航又道:“那边的松茸也特别鲜美,煮汤炒菜都好吃得要让人飞起来,还有鸡枞啊牛肝菌、蟹味菇……哦对了,还有羊肝菌!羊肝菌可是极品!” 聂棠笑道:“这些土产是周总送的,里面就是松茸牛肝菌还有羊肝菌,我本来就打算给秦老爷子食补,研究些药膳的,要是吕导你有兴趣,也可以留下来吃饭。” 吕双航:“……!” 他差点把车子都开到环岛中心的护栏上去,幸亏反应迅速,一个急刹车后把方向打到底才把车头给拉了回来,兴高采烈道:“太好了,聂大师,我跟你妈认识这么多年了,也这么熟了,本来按照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叔,你现在亲手下厨,这顿饭我一定给你面子去吃的!” 聂棠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要是聂嫣然在场,肯定得当场怼回去:好你一个吕双航,简直太不要脸了,谁跟你熟过,不就是有过一次工作上的合作吗。而且这合作还非常的不愉快。 聂嫣然早年在拍过吕导一次电影之后,就发誓坚决不再去拍这种连小细节都要跟你抠半天的龟毛导演的戏,她还不想早衰。 而吕双航呢,被聂嫣然那恐怖的演技给折磨了整整三个月,他发誓今后选演员绝对不看脸了,脸再好看也不行,演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当年聂棠艺考落榜,聂嫣然一听吕双航是主考官,就立刻怀疑这人是不是公报私仇,他们两人当年互相折磨也就算了,凭什么要连坐呢?这牵连的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就更生气了。 …… 在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堵车,吕双航终于把车子给开到了外公家附近的停车场。 “聂棠,来,这边走。”吕双航提着她的行李,对待那包沉甸甸的装满了美味菌子的土产包更是小心翼翼,“老爷子住在这个胡同里面,是个四合院,但是别怕,我三年多前请人把他这院子给彻底装修了一遍,客房都是全新的。” 京城的胡同巷子数以千计,星罗棋布,秦老爷子住着的四合院又靠在胡同里面,比较难找。 吕双航一边走还一边介绍说:“像这种地形,就叫八道湾,老爷子那地儿比较复杂,不过你……应该不是路盲吧?” 他不确定聂棠算不算是风水师,如果是风水师的话,第一门课学得就是定方位,应该不至于是个大路盲。 聂棠笑道:“我觉得我认路还挺好的。” “那就好,我就怕你住进去以后,想要出门,最后又找不回去了。现在这天又热,出去一趟就跟洗了回桑拿似的。”吕双航一离开空调,这身上就不停地在冒热汗,身上那件t恤正反面都是一片汗渍,但是他突然往聂棠身上一看,发觉她一点汗都没出,皮肤洁白得像玉石,好像在身上背了一个隐形的空调似的。 “到了,就是这里。”吕双航也没敲门,直接推开四合院的红漆院门进去,正巧在门口碰上了一位英俊青年,“这家伙就是我表弟,秦磊,勉强……也就算个小鲜肉明星了吧!” 秦磊抱着双臂,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气从聂棠身上扫过,还用手肘捅了捅吕双航,压低声音笑道:“这位……不就是那个‘广播体操’?” 秦磊童星出身,小时候长得可爱软萌,长大了又没长残,活脱脱就是一大帅哥,他跟聂棠年纪差不多,还跟聂棠参加了同一届艺考,当年他表哥吕双航可是有句经典名言的,说聂棠连特招录取都难,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难道要说她的特长是做广播体操吗。 秦磊当时听了,扑哧扑哧笑了好久,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笑了,结果今天他看到了什么?他这位当大导演的表哥居然把这个“广播体操”给请进了家门?! 他可是知道吕双航对聂嫣然的恨意有多深,在浪费了三个月时间还有无数胶片和口水之后,吕双航还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最后把聂嫣然的戏就剪辑到只剩下两个镜头,一个是侧影,一个是背影,硬生生把一个女配角的戏份都给剪成了女布景板。 结果这回他居然把聂棠请到家里来,这是中了什么邪风呢? 吕双航顿时脸露尴尬,他当年调侃聂嫣然的女儿时,就顾着自己爽了,哪知道还会有今朝。 他昨晚上已经自我检讨过许多次了,觉得自己就是嘴太贱,结果这秦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了。 他立刻一胳膊拐到他的肚子上:“闭嘴,别胡说八道,我什么说过这种话了?你一个男人,做不到有绅士风度也就算了,好歹也对贵客客气点!” 秦磊一手捂着小腹,一边偷眼去看聂棠,横看竖看,没发现她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不就是一个脑袋两只眼吗? 吕双航面向聂棠的时候又笑成了一朵花,那态度别提有多温和可亲了:“聂棠,别理他,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先带你去看看我家老爷子。” 聂棠当然听见了秦磊所说的“广播体操”四个字,也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反应。 吕双航却觉得十分心虚,他觉得聂棠有可能是听见只言片语,觉得先认错摆正自己的态度这一准没错,就道歉说:“聂大师,我当年嘴贱一时爽,现在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头去。我爹都说我,油嘴滑舌,就知道贫,赶紧去说相声吧。这不是贫嘴惯了,经常忍不住。” 聂棠莞尔道:“没关系啊,我不在意,再说我其实连广播体操都不擅长。” 吕双航:“……” 她这是什么耳朵,这也太灵敏了吧,这都被她听到了! 第283章 今天开始当大厨 秦老爷子的四合院分为三片,中心的住院是他自己居住的,两边则是客房,用来招待客人的。 吕双航把聂棠安顿在了住院的左侧,古时大多以左为尊,既然左边要比右边尊贵,聂大师自然得住左面。 聂棠当然知道吕双航的意思,但是又觉得有点好笑。说来也巧,夏商周时期和秦朝都是以左为尊的,可是到了汉朝偏偏又以右为尊。而她,偏巧是从汉朝过来的。 聂棠把行李放在了客房里,就跟着吕导去见秦老爷子,还没踏进主院的大门,就听见哐当一声,一整个鱼碟连带着一条葱焖鲤鱼就这么被扔了出来,差点砸中吕双航的脑袋。 秦颂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嗓门响彻众人的耳廓:“你是哪来的厨子,做菜这么难吃,这鱼满是腥味,鬼才吃得下去!就你这种厨艺还敢号称米啥啥一星,你在厨师学校毕业了吗?!”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着被砸碎的盘子还有摔在地上的一整条鲤鱼。一道菜到底做得好不好,首先要看的就是色香味,至少从色泽上来看,这道葱焖鲤鱼是很不错的。她直接弯下腰去,把那条鲤鱼捡起来,抓在手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吕双航想要阻止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聂大师就是聂大师,大师的心思是猜不着的,便什么都没说了。 反而是循声而来的秦磊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想着,她该不会是想尝尝这条鱼好不好吧? 下一秒,她抓着鱼,也不顾这是从地上捡起来的,还沾着灰土,就在鱼身上舔了舔,然后微微蹙起了眉:这调味的是糖醋汁,勾芡得似乎有点过了火候,微微有点酸涩,不过不仔细品尝是尝不出来,鱼的味道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土腥,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厨师,现在的鲤鱼大多有很浓的土腥味。 秦磊猛地把头探到了她的身边,诧异地盯着她的举动:“你是有多饿?这么脏,还要尝一口,不怕吃了拉肚子?” 聂棠舔了舔唇,分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吕导新请来给老爷子做菜的厨子,我好歹也要知道我的前任是为什么被辞退的吧?” 秦磊的眼神立刻又变得十分诡异:“厨子?你?” 完全看不出来!他还以为她是从表哥这边走了后门,有事上门求老爷子的。 聂棠微微一笑:“我觉得还是先去厨房吧,眼见着饭点也快要到了,如果秦老爷子喜欢我做的菜,再把我引荐过去也不迟。” 吕双航自然是乐意听从她的要求的,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聂棠真的是特别的敬业,只是她这样做实在有点委屈了:“要不还是先歇会儿吧,喝点酸梅汤?家里还有冰镇好的酸梅汤呢!” 聂棠却摇摇头:“还是先办正事。” …… 秦磊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目送聂棠进了厨房,又看着自己的表哥频频摇头,老气横秋地开口:“哥,现在的女人都是想出名想疯了吗?她来做饭?刚才那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被爷爷给轰出去了。” 吕双航只唉声叹气,连专门从五星级酒店请来的大厨都满足不了他家老爷子了,这可怎么办?刚才他看那条被扔出来的葱焖黄河大鲤鱼,看卖相是很美味的。 他立刻阻止秦磊继续胡说八道:“聂棠跟那些想上位的小演员可不一样,她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你别总是跟她对着干。” 秦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亮得就像星子:“哦,表哥——你是不是人到中年七年之痒了,小心我告诉表嫂,让她给准备几个榴莲给你跪着。” 吕双航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压低声音威胁:“叫你再别胡说八道!聂棠真不是一般人!” 聂棠一边检查着厨房里的存货,一边思考着该做什么菜才好。之前秦老爷子会一点面子都不给那位米其林一星的大厨,不是因为他的菜做得不好吃,而应该是因为厨师没把老爷子的心思摸准,没做到他喜爱吃的东西。 如此酷暑天,心烦气躁,再端上一道葱焖黄河大鲤鱼,估计老爷子也是没什么胃口了,更甚,还被那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给憋得想吐。 可是那位大厨既然做了这道关于口味比较重的鱼的菜,那应当是秦老爷子爱吃才对,一个在五星级酒店工作的厨师还不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她思考成熟,边从水槽里挑出了条小些的鲤鱼,拿起菜刀,砰地砸在鱼头上,直接把这条活泼泼的鲤鱼给砸晕过去。 她这边刚一动手,小白就从她的包里跑了出来,凑到她的身边,随时准备帮忙。 小白的爷爷见自己的孙女这副殷勤模样,顿时恨铁不成钢,怒斥道:“你看看你这狗腿的样子,你根本就连一点点尊严都没有了!竟然还想着帮她干活,你都不嫌丢脸的吗?” 尊严和丢脸这两个词已经超过了小白所能理解的范畴,于是她非常不解地歪着脑袋看着他:“不……不懂……懂……” 这两天,这对爷孙动不动就得吵上一架,每回吵架的由头都是她。 聂棠都已经习惯得很坦然了,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她熟练地剖鱼腹,拉出鱼肠,挖掉鱼胆和鱼鳔,手腕一转,开始刮去鱼身上的鳞片。 那穿着破烂袍子的老头很快就注意到她这熟练的刀工,微微地眯了眯眼,突然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聂棠本想吐槽他一句,他现在已经根本不是人了,这是对自己还有什么误解?可最后,她还是彬彬有礼地开口:“愿闻其详。” “我祖上三代可都是御厨,我自己也当过御厨,还被赐予金刀。”老头挺起了胸膛,满脸自得,“像你这种刀工手艺,我本来是绝对看不上的,但是看在你收留了我的孙女的份上,我就教你一招,鱼胆可生吞,你刚才直接把鱼胆给丢了,这是暴殄天物!” 聂棠刮完鱼鳞,微微侧过头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是吗?可据我所知,鲤鱼的鱼胆可是有毒,吃下去对人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您既然是金刀御厨,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吧?不过您刚才只说自己当过御厨,想必后来定是被除去了御厨之名。不知道您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会不会也同分不清食材好坏有关系呢?” 她话音刚落,那老头突然膨胀了好几倍,就像一头圆圆的河豚,都令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爆炸:“去你娘的!老夫怎么可能会被除去御厨的名头!你这鬼丫头啥都不懂别胡说八道!多少人跟在老夫屁股后面等着我指点他一句呢,你你你——” 小白慢吞吞道:“冷……冷静!不然我吃了你!” 第284章 月满则盈 2更 若是换了一个人或许还可能会被御厨的名头给唬住,可是聂棠当年在踏上修真求仙的征途时,可是一直给舅舅舅妈开的小饭馆打下手的,怎么在菜市场挑菜,什么样的菜新鲜爽甜,一些家常菜怎么做,鱼和肉怎么处理,哪些部分是能吃的,哪些部分不能吃,她都门儿清。 其他科目的鱼的鱼胆也许能吃,但是鲤科的鱼胆有毒,绝对不能碰。 这老头骗自己说鱼胆滋补,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至于他说自己祖上三代都是御厨,她倒是相信的,他也没必要拿这件事骗人。可是做事先做人,就凭这老头的毛躁脾气,还有被害妄想症成狂的性情,他这御厨的位置能坐得稳才怪。 聂棠现在都要怀疑,之所以他的孙女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说不定就是他树敌太多。 聂棠根本懒得理这老头在背后叭叭叭说个不停,只当他是一只苍蝇,顾自把鲤鱼身上的鱼肉都给片了下来,剩下一具完整的鱼骨架准备做汤。 之前吕导也说过,秦老爷子有心脏病,那就不能摄入过量盐分,可这大热天,要是太清淡,那吃什么嘴里都没味,哪里还吃得下饭?虽然盐只能少放,但还可以用别的调味料调味,比如醋和胡椒。 她打算那鱼骨和少量碎鱼肉煮一道酸辣鱼汤,正好厨房里还有之前那位大厨留下的鸡汤,正好合在一起大火滚煮,而酸辣鱼汤本来就是一道十分开胃的菜,在喝过又酸又呛的热汤之后,应该就会有胃口吃点别的菜了。 而之前片下来的那些鱼片还能烧一碟醋溜鱼片,又是酸甜口味,非常开胃。 而那一锅鸡汤还根本用不完,正好能够煮鸡汁菜。 鸡汁菜可是鲁菜中的经典,鲁菜一直都被称为官府菜,又是八大菜系之首,京城人也不太会讨厌鲁菜。 秦老爷子不适合吃太油腻的,鸡汁菜选鸡汁虾仁最佳。 再加上一道枸杞党参炖白菜。 这三菜一汤端上去,要是她不被当场赶出去,基本就能留下来了,要是被赶出去,那她……就另想他法。 不过为了让秦老爷子保持心境平和,不迁怒到她,她在煮酸辣鱼汤的同时,还往里面烧了一道她泡过药水的特制安神符。那道安神符一化在汤里,几乎连一点灰色的杂质都没有留下,仿佛跟汤汁化为了一体。 看得就连跟孙女吵架的御厨老头也顾不上吵架了,直勾勾地盯着这锅酸辣汤,喃喃道:“这不可能啊……” 古代君王为了长生不老,可谓费尽心机,什么吞符水,咽金丹,都会去尝试。运气好点的,一时半会吃不死,运气不好的,就直接一命呜呼。 老御厨听过前朝还有一起红丸案,就是帝王吃了方士炼制出来的用处女血还有各路大补药材混合而成的红丸,结果那帝王一下子当场就呜呼哀哉。 他以前也见过有人拿方士炼制的符水和金丹加进汤水里,但是汤水变得乌糟糟的十分浑浊,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更不用提,他居然还从这锅酸辣鱼汤里隐约闻到一股说不出的草木清香! 老御厨立刻扯着自己最后那仅剩下的短短一撮胡子,想要把头给埋进砂锅里看个仔细,却被聂棠一挥手扫到一边:“不对,你刚才往里面点了一道符,但是汤水颜色不变,这根本不可能!” 酸辣鱼汤以鲤鱼骨架为汤底,加入吊好的鸡汤,再加入醋和胡椒,稍许白糖和酱油,汤色呈现出浓茶色,在加入符灰后应该浮出灰色沉淀物才对,凭什么她煮的汤就没有?! 聂棠微微一笑:“这是我独门秘方,你不懂的!” “我可曾经是金刀御厨,祖上三代皆是御厨,怎么可能还不如你这黄口小儿!” “俗话说,眼见为实,您既然都亲眼所见,”聂棠诧异道,“为何偏不相信?” “……”就是眼见为实才更加不敢相信,老御厨现在觉得这小姑娘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整天在盘算什么,他要是不给她露一手,她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个老骗子,“住手!你这是在做什么鬼东西?做狗食吗?你这剁出来的肉泥就连狗都不吃!” 聂棠停下正在剁碎鸡肉的手势,无辜地回答:“我准备做鸡料子啊。” 鸡料子是鸡汁虾仁的主材料之一。 “混账,鸡料子不是这么做的,你要用刀背砸,不要用刀刃剁,一两鸡肉泥跟三个鸡蛋的蛋清混合,混账!把蛋黄给老夫捞出来,蛋黄打碎在里面,这菜的颜色就斑驳不均了,还影响口感!好了,再加淀粉——这糊太厚了,再加点两勺水,就是两勺,一点都不能差!” “好吧,你还懂得给虾仁去虾线,总算不是太愚蠢……”老御厨漂浮在半空,不停地指手画脚,如果光是纸上谈兵也就罢了,他还一边指点一边骂人,骂得还特别粗俗,“停!下一步是给虾仁上浆——什么,你连上浆都不懂?蠢笨如猪的蠢货,猪脑袋都比你强,上浆要用水淀粉!我再说一遍,是水淀粉,不是淀粉,你的脑子放在那里是当摆设的吗?” 聂棠倒是完全不生气,而是依照他的指点给虾仁上浆飞水,先滑锅,再加入一小勺凉油,加入葱姜蒜末爆炒两下,然后把鸡料子下锅急火炒到凝固,最后下虾仁,快炒至一只只饱满的虾仁变成诱人的粉红色。 “快,现在起锅!”老御厨又在她耳边大喊大叫,“再慢一秒钟口感就老了,你这蠢驴!” 小白望着自己忽上忽下乱飞的爷爷,陷入了艰难的思考,她是不是应该再把他吞进肚子里去让他冷静一下?她真心觉得他这是在作死,竟然对着聂棠喊蠢驴。 要知道玄门那些很厉害的人都是把她夸成一朵花的。 爷爷真是狗胆包天哪! 虽然老御厨很吵,可是有他在一边指点,聂棠对目前这桩生意更有信心了。再说能够多学点东西,总归是好事,被骂两句又不会掉一根头发,她也就没去计较老御厨的出言不逊。 “酸辣鱼汤……”老御厨看着她端起锅子,把汤倒入瓷白的汤碗,沉吟片刻,“行了行了,汤倒八分满你懂不懂?这可是厨师入门的常识!” 聂棠虚心求教:“可为何是八分满?” 七分满和九分满就不行吗?八分,又是什么缘故? ------题外话------ 提到的鸡汁菜的做法,还有汤盛八分满都出自《味道春秋》之风箱前走出的一代宗师崔义清大师的下厨心得(全书讲述52位顶级大厨的经历和过往),里面都是各大菜系中的领军人物。预警:晚上千万别看,不是一般的杀伤力。ps,看完之后感觉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只会叫外卖的大厨。 第285章 炫技 3更 老御厨捏了捏自己的胡子,晃了晃脑袋:“八分满这就是我们厨师界不成文的规矩。第一,汤盛太满,端菜的时候容易撒出来。第二,你把汤端上桌,总要配个勺子,这勺子一放下去,汤就能到九分满上下,正是最好看的。第三,我们华夏老祖宗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盈则亏,满则溢,八分就比九分十分欠一点,可又比七分丰沛,正合适!” 聂棠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受教了!” 有老御厨在一边监督,她这三菜一汤不但做得速度快,就是光看卖相,都比她从前做的那些菜要好上许多。 而站在门口防止她当场炸厨房的吕双航和秦磊从里面飘出菜香开始就不停地咽口水,一边吞口水解馋,一边又觉得更饿了,明明现在也才刚到饭点,他们平时也没这么准时吃饭啊。 吕双航感叹道:“真是不得了,聂大师这业务水准实在也太高了吧。” 之前隋老板还跟他暗示过,说聂棠画符的水准在玄门是一等一的,他没信,后来看到她给观音点睛,觉得她那玄门新秀冠军的名头果真不是盖的,现在开始,他觉得她做菜水准才是真正的高明! 秦磊咽了咽口水,还想偷偷摸摸去看她在做什么菜:“我觉得很香啊,但是我现在得保持身材,不能多吃,所以我到底是吃完再减肥好呢,还是一边吃一边减肥比较好呢?” 聂棠突然从厨房里探出身,问道:“吕导,能帮忙端一下菜吗?” “好嘞!”吕双航才迈开脚步,就见他的小表弟把他给硬生生挤到了身后。秦磊直接凑到了厨房门口,还探着头往里看:“小姐姐,我家三个男人,我和表哥胃口比较大,你就做了三个菜会不会太少?” ……之前秦磊还悄悄称她为“广播体操”的,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小姐姐”? 聂棠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下,回答:“你现在的体型上镜正好,不能再多吃了。” 秦磊:“!!” 他刚在门口嘀咕减肥保持身材的事情,说得这么轻,她这都能听见,这耳朵怕是什么专业窃听器吧? 秦磊想了想,眼珠一转,开了个玩笑:“那等我吃完以后我再做广播体操减肥吧!” 聂棠忍不住被他给逗笑了。 她原来是知道京城人特别贫,可是没想到能贫嘴成这样。这个广播体操梗都快要被这俩表兄弟玩坏了。 …… 秦颂秦老爷子威风八面地坐在八仙桌的主位上。老爷子年轻时相貌堂堂,老了也是方面大耳,长得那是一脸正气,一看就是个脾气非常拧巴的老头。 他先是看了看那碗酸辣鱼汤,这汤正好八分满,立刻满意地点头:“有点门道!” 既然是开胃汤,他自然是先从汤尝起,在喝了一勺汤之后,他就闭上眼,许久都没说话。 秦磊简直垂涎欲滴,但是他们家里的规矩就是老爷子先动筷,老爷子不动,他们这些小辈就只能干坐着。 他忍不住问:“爷爷,怎么样?汤好喝吗?” “唔……”秦老爷子回味了一下,往瓷碗里盛了大半碗酸辣鱼汤,“不错,不错。” “这可是爷爷说不错的汤,先让我尝尝!”他才刚伸出手,吕双航立刻就抓起一双筷子打在他的手背上,他被敲得缩回了手,一脸委屈巴巴。 秦老爷子喝两口汤,尝了尝醋溜鱼片,微微一颔首,又夹起一筷子鸡汁虾仁,这回则是很认真地注视着聂棠:“你这鸡汁虾仁的鸡料子拌得很正,不错,很不错!” 这鸡料子还是老御厨现场指点她的,不然她还真做不到这样的水准。 “这白菜是药膳……嗯,也算是难得了。”秦老爷子总体还算满意,难得和颜悦色地问,“双航给你开多少工钱?以后我来付,你就留在这里给我做饭吧。” 吕双航:“……” 吕双航:“那个,外公,这位聂大师是我从玄门请来的,她不是厨子啊。” 秦磊微微睁大了眼:……玄门? 卧槽,这年头不会做饭的都不能在玄门活下去了是吧? 不是好厨子就不能当个好大师的那一种? “玄门?”秦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你还会画符吗?” 当年老爷子就是被玄门的符师给救下一命,他对符篆特别有兴趣。 聂棠微微一笑:“这我倒会一点。” 她摊开手掌,只见白玉一般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枚淡黄色的符纸。她手掌一翻,食指手指夹住这张符纸,一丛灿烂的火焰就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呼得一下熊熊燃烧,一下子把这一整张符都给烧成飞灰。 她是专门炫技给外人看,毕竟面前这几个都不是玄门人士,外行人看热闹,这场面当然是越热闹越好了。如果坐在面前的是正经玄门人,她这样卖弄架势,反而不美。 那四处散落的飞灰又化作了一只只灰色的蝴蝶,围绕着四人周围飞舞了一圈,才慢慢消失。可这些蝴蝶消失了,却留下了阵阵沁凉之气,比空调吹出里的冷风还舒服! 秦磊:“……小姐姐,你这是什么符,能不能卖我几张,我可以带去片场用。” 他马上就得拍一个mv,还是古装的,这大热天戴头套穿一整套汉服,都能把人给当场逼得中暑,更可怕的是,这个mv的背景是发生在冬天,也就是说,他这头顶烈日,身上还得披着毛皮大氅,这夏天皮袄还得穿出一脸享受,这是要活活捂死他了! 秦磊怕她记仇,立刻又笑嘻嘻道:“你卖给我符,我就私下给你跳广播体操,不,你就要让我跳钢管舞也行啊!” 聂棠轻声道:“不是我不卖给你,而是我卖给你了,你也用不了啊。”她真的取出一张符来,递给他:“不信你自己试试。” 普通人也就能用用辟邪符和转运符之流,还有许多种符文都必须用灵气催动,不然就跟一张废纸无异。 秦磊捏着那张符,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还真的从上面感觉到了一阵凉意,立刻伸出左手,一直伸到在她面前:“看手相是男左女右对吧?我觉得这符真的有用,要不你帮我看看手相,我是不是其实也能学习学习这门新技能?我就觉得我很有天赋!” 聂棠:“……看你的手相,你很适合当演员,继续努力!” 秦磊立刻委屈地看着她:“你骗人……” 他控诉道:“其实你根本没有帮我好好看,你这是敷衍我。” “而且,”秦磊露出一笑,眼睛亮闪闪的,“我爷爷是名导演,我表哥是名导演,我爸是话剧演员,可我根本不是演员,我是个创作型歌手!” 聂棠:……好吧,她真心不关注娱乐圈,除了她妈妈,她谁都不关注。 ------题外话------ 为了妈妈,炫耀一番自己的专业技能又何妨by聂棠 第286章 准备坑人 4更 “你做出来的菜那就是喂猪的水平!”老御厨虚浮在半空中,扯着自己身上满是油渍和煤灰的袍子,“他们竟然还吃得津津有味,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就连猪食都吃得这么欢,这可真是可怜人——” 聂棠没理睬他,而是淡定地拿着一本书慢慢地翻着,他抱怨的声音中偶尔会夹着她翻书的声音,这声音时常都会打扰到他说话的兴致,令他分外不爽:“你别看这种玩物丧志的闲书了,给我抬起头来!” 聂棠很配合地抬了一下头,但是又很快低头继续看书去了。 老御厨在一身破烂袍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本装订得歪歪扭扭的册子,扔在小白身上:“乖孙女,把书给拿起来,逼她读熟了,就算不到倒背如流的程度,至少也得差不多能口述出来!” 聂棠这回瞟了那本册子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聂家菜谱四个大字:“……您也姓聂?” “不,此聂非彼聂!”老御厨高傲地看着她,“少来跟我套交情!我聂家子孙没有一个长成你这样的!” 聂棠之前发觉这个世界的风气就是看脸,结果连游魂都看脸,就是不知道她怎么符合了大部分人的审美,就不符合聂老御厨的审美了:“我长成什么样子?” 聂老御厨很不客气地回答:“长得丑!” 聂棠看着那本立在自己面前的书,忽然道:“聂老先生,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跟您说清楚。就算您把自己的一身厨艺教给我,我也不可能拜您为师的。我早就有师父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古时的师父跟今日的“老师”完全不同,拜了一位师父之后,就不可再另投他人门下,人无信而不立,这是她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聂老御厨猛地又胀大了一圈,气得差点把最后一撮胡子也给拔下来,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从前守在我家门口求着我拜师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你这家伙又没天赋又长得丑,你以为我会想要收你这个弟子吗?!” 聂棠微微一笑:“恰恰相反,我也觉得您似乎很讨厌我。也许是您觉得我收留了您的孙女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您才想以师父的身份来约束我。只是您没有想过吗?如果我别有居心,就算我现在拜了师,将来也能够欺师灭祖呢。” 聂老御厨深吸一口气,原本膨胀成圆滚滚的身体又瘦了下来,他说话的语气虽然还是很强硬,可是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心虚:“胡说、胡说八道!你以后你是谁,是大罗神仙不成?我当你师父还能有什么好处?” 聂棠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气定神闲。 他在之前还欺骗她鲤鱼的鱼胆滋补,后面见骗不过她,方才指点她做菜,现在又以做菜的由头想哄她签下师徒契,她怎么可能会一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惜,这点小聪明小奸诈,对她来说根本无所遁形。 小白蓦得叹了口气,叫道:“爷爷……” “怎么啦?!”聂老御厨怒气冲冲地反问。 小白吐槽道:“你看上去就是……做贼心虚啊。” 聂老御厨:“……”这个胳膊肘都不知道拐到哪里去的孙女,竟然是亲的!难道她就愿意一直留在聂棠身边,被她奴役一辈子使唤一辈子吗? 聂棠冷不防说:“如果您是想要我把您的孙女变回去正常状态,能够再世为人的那一种,我倒是可以试试。” “哼……”聂老御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凭你?你今年才几岁,就是那种正经天师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你能?年纪轻轻,大话倒是不少!” 聂棠只是笑了一下,也懒得辩解,直接站起身去主院找秦老爷子了。 …… 秦颂的作息很规律,在用过午饭后,会小睡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在一直在书房忙碌到傍晚。虽然他现在已经有近三十年没再从事导演工作,但一直都在做影评人,年轻时候他那一支笔就异常锋利,嬉笑怒骂中尽显功底,老了也还是毒舌依旧。 聂棠查过资料,知道秦颂在影评界的地位就跟他当年执导电影当导演一样高,秦颂骂过的电影,许多影评人就会跟着一蜂窝地去骂,他要说好,也不会有人敢唱反调说一句“不好”——当然,现在的电影,他不是开嘲讽模式就是干脆视而不见。 所以这些年许多追星女孩们最担心的就是自家爱豆演了一部什么大制作,然后这部大制作还被秦颂拉出来点评了,万一爱豆被秦老爷子特别拉出来骂一通,接下去肯定是摘不到演技烂的帽子,还要时不时被群嘲一下。 她们的爱豆都这么努力了,还要被群嘲演技烂,实在太可怜了啊。 聂棠站在书房外面,敲了敲门,埋头整理资料的秦老爷子立刻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到她身上,停顿片刻,又缓缓移开:“进来吧。” 聂棠走进书房,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堆放的一叠又一叠的手稿,轻声问:“秦老爷子,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让我帮您把把脉?” 看病历是一回事,自己亲手摸过又是另一回事。 秦颂道:“之前双航告诉我,是你说阳气虚不受补,应当先补阴水?” 聂棠点点头。 吕双航听了聂棠的建议,就立刻去咨询现在给秦颂看诊的老中医,结果这老中医一听“先补阴水”的说法,立刻豁然开朗,重新开了新的药房,还说他之前一叶障目,竟是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到,就只想着轻柔地用药。 那时候吕双航还不知道隋老板给他介绍的玄门人士是聂棠,还在老爷子面前一顿夸,夸得天花乱坠、举世无双,结果现在看过去有点货不对板。 聂棠一边诊脉,一边细细观察着秦颂的脸色,同时还在心里思忖接下去该如何食疗。 “我的身体状况如何?” 聂棠微微一笑:“我说话直,可能说得不好,老先生不要介意。” 秦颂吁了一口气:“不介意,有话就直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老先生小毛病不少,最严重的就是心病。心病一日不解,终归对身体有碍。” 秦颂冷哼了一声:“心病?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心病?” 聂棠用神识扫过书桌上的一大摊手稿,再扫过地面上那一堆,沉吟道:“我觉得,老先生是不服老,还想再拍电影。” 第287章 继续坑人 5更 不管是地面上快要让人无处落脚的手稿,还是他摊在书桌上的那些,她在用神识浏览过后,便知道这些都是一个电影剧本的草稿,时光跨度极大,又数次易稿,至今尚未完成。 这是一部潜伏了近三十年的稿子,秦颂在妻子离开家后,就怀抱着一腔怨愤之情开始进行创作,在第一版完稿之后又大刀阔斧整改过数次,却一直不曾满意。 那个剧本的女主角开始是以他妻子为原型,还孩子气地给赋予了一个悲剧性的结局。 可是稿子越是修改,那女主角的形象就离他妻子当年的模样越远,好几次在纸上呼之欲出,却又好像还差着点什么。 秦颂的心结便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已经七十九岁,已经能够被称之为高龄,外界都在传他江郎才尽,于是近三十年都不再有作品,只靠抨击旁人作品为乐——其实并不! 他知道,如果他能磨过这最后一道门槛,这将是他此生最耀眼的作品,旁人对他的看法如何他根本不在意,他只知道,蛰伏太久,十年磨一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能够跨过最后一道若有如无的屏障! 但是他花了近三十年打磨这个剧本,始终还是差了三分感觉。 尤其是八十岁寿辰将近,他便越加恐慌和不安。恐慌前面的二十年都过去了,最终却功亏一篑,不安于他闭眼的一刹那,这剧本还是达不到他心目中的完美。 只要有这个心结在,他就好不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秦颂一把把自己面前那一堆手稿抱到她面前,命令道:“读!” 聂棠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直接揽过稿件,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吕双航站在书房门口,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老一小,他听见聂棠走进书房的动静,本来想来阻止的。聂棠是外人,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在他待在书房的那段时间,他是非常讨厌有人来打扰他的构思。 如果他构思顺利还好,可如果不顺利—— 更令他佩服的是,当老爷子问她自己有什么病的时候,她竟敢回答心病,虽然这答案都是众所周知的,可没有人敢当着这倔老头的面这么说。 毕竟结发妻子跟初恋情人跑了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这绝对是老爷子的逆鳞了! 聂棠很快就把这一小部分剧本浏览完了,沉思道:“所以您之前在饭桌上,特别在意汤碗里的汤正好是八分满,原来您是想用美食来作为故事主线啊。” 秦颂所写的这个剧本比较老式,女主角在年轻时候因为容貌美丽而受到许多男青年的追捧,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嫁人后,她开始学着做饭做家务,相夫教子,整个故事的主线暗含着“人生五味”的蕴意。 秦颂本来就是特别喜欢抠细节的人,他执导的所有电影里,每一处细节,哪怕窗台上摆着的一支沾了露水的花枝都有其寓意。 既然这电影和饮食相关,汤碗八分满这些细节,他也全部都照顾到了。 所以之前聂棠煮的那碗酸辣鱼汤才会特别受他喜爱,鱼汤煮得好不好另说,这细节上的考究,就是现在许多大厨都没这么在意了。 秦颂原本也没对她抱有什么希望,毕竟她这长相,又是玄门人士,会做饭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居然还能懂他这些老旧的坚持和情怀,他现在很意外! 要知道就算是他的外孙,虽然外界总说吕双航继承了他秦颂的衣钵,他依然觉得相当不满意:他的电影,在细节上打磨的功夫实在还是太浅了,更不用说这几年还越来越商业化,他看过一回,觉得简直伤眼睛! 秦颂精神一振,问道:“那你觉得这剧本怎么样?” “我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聂棠轻声道,“您在这段写女主角在离婚后,成为单亲母亲,于是跟自己的儿子爆发出一次又一次的争执,我觉得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嗯?不应该这样?”秦颂追问道,“那该是什么样的,继续说下去啊!” “我妈也是单亲妈妈,她脾气大,说话直来直去,有时候会很伤人,就算对着我,也会有特别没耐心的时候。”聂棠道,“但是如果有人说我不好,她就会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不好的呢,一定是别人弄错了。” 她回忆她们相处的细节,忽然笑了:“老先生,您现在知道我是玄门人士,还知道我刚在玄门内部的比赛里拿到第一,可是您知道吗?我从小就被我父亲那边的家人判定为毫无天赋,甚至为家族蒙羞,最后还从族谱上被除名。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显现出在玄学的天赋,但是我妈妈觉得,有没有天赋都不重要,因为普通人都跟天分沾不上边,没必要耿耿于怀。后来有一天,我发觉自己天赋觉醒,我就很随意跟她一说,她就立刻相信了。“ 秦颂忙给她打了个手势:“停,你先别说话,让我感受一下!” 他一把抓起桌角的钢笔,在空白的稿纸上奋笔疾书,但聂棠完全看不懂他到底写了什么,感觉就是一片不连贯的符号。 他写掉了大半张纸,又催促道:“你继续说啊,再多说点!怎么就不说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吕双航:“……” 唉,外公就是年纪大了,越老这脾气就越怪,刚才还让人家别说话,现在反而责怪人家说得不够多。 聂棠倒没什么反应,稍微组织了下语言继续往下说:“但是我刚开始给她画了一道安神符,放在香包里,她满脸嫌弃,觉得我是为了讨好她骗零花钱的。她还警告我,如果我高等数学再挂科,不能毕业,她绝对不会养我……” 秦颂打断她的话头,又问:“那她想让你将来从事什么职业?” “她想让我当演员。”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觉得我可以……靠脸演戏。” 吕双航:……这还真是聂嫣然的风格!当年他就是被她那张脸给欺骗了,竟然请了一尊大佛入剧组,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恨得把聂嫣然的镜头几乎都删光了! 秦颂笔尖一顿,在稿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又抬起头抽空看了她一眼,表示理解:“你这长相的确是有点过分啊。” 虽说大屏幕是非常考验五官和皮肤的,找个长相完美的演员来演,这镜头会非常好看,可是这人长得太好了,就会喧宾夺主,只让人关注演员长相而忽略剧情。秦老先生从前找的女主角都是长得还行但是多少是有那么点硬伤的。 第288章 学习厨艺 6更 秦颂觉得听过聂棠这段故事后,就好像被打通了奇经八脉,觉得自己又该重新修改剧本了,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别留在这里打扰他工作。 聂棠几乎秒懂,轻手轻脚地避过了地面上的一堆堆手稿,离开了书房,还很体贴地把书房门给轻轻碰上。 吕双航现在对她简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要知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够跟老爷子聊上这么久还没被他骂出来的人,他妈都做不到这点。 他现在觉得特别神奇,聂嫣然这样的奇葩性格,到底是怎么教育出聂棠这样的女儿的? 不光业务水平非常高啊,智商情商居然全部在线,偏偏她还继承了聂嫣然的美貌,老天对她可真是厚爱,一看就是捏人捏得十分精心了。 吕双航本来还想夸奖她几句的,但是话到了嘴边突然变成了:“今天晚饭吃什么?” 他刚刚跟他媳妇说过了,他今天要陪老爷子,吃完中饭吃晚饭,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之前来得太晚了,都没做什么准备,聂棠才只简单地做了个四菜一汤,根本就不够吃的。 聂棠有点意外:“……晚饭,就做一道鲁菜试试吧。” 她刚才用神识扫了秦颂老先生的所有手稿,知道他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发生在北方,里面出现过的菜肴大多属鲁菜,再加上那位聂老御厨最擅长的也是宫廷菜官府菜,这宫廷菜官府菜,可不就是以鲁菜为主? “鲁菜……”吕双航咂咂嘴,觉得真不错啊,他也爱吃鲁菜。 聂棠走过秦磊的房间,就听见他一边弹着吉他一边拖腔拖调地唱道:“哦神棍,为何你有两只眼睛一张嘴~” 虽然他是故意乱七八糟地唱,可音域和音色就摆在那里,乱唱也还是别有味道。 秦磊站起身,把头从窗子探出来,对着她继续唱:“你说~我们~今晚~晚饭吃什么?” 聂棠:“……” 聂棠正色道:“其实你不是唱歌的,你是说相声的吧?” 秦磊被噎住了。他微微睁大眼,特别吃惊地望着她,他都还没见过贫嘴能贫过他的人,凭什么聂棠一句话把他给堵死? 他觉得不可以就这样认输! 于是他扔开了吉他,字正腔圆堪比新闻联播:“第九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说完,还真的举起双臂,喊着口号,姿势标准地做起了伸展运动。 聂棠:“……” 好的,他赢了。 …… 她还没走进自己住着的客房,就见小白捧着书凑到她面前,殷勤地说:“你看……快看啊……” 那本破破烂烂的菜谱差点就贴到她脸上去了。 聂棠往边上绕开一步,示意小白进屋,又把门给关上了。一般来说,外人都是看不到小白的,可是能看见她,她要是一直站在房间外面跟她说话,会被人误以为精神失常的。 聂棠看了看气得像头河豚的聂老御厨,又看了看小白,最终只是微微叹气:“为什么又要给我看菜谱?” 小白乖巧回答:“爷爷让看的。” “可是我不拜师的。” 躺在房角角落里的黄鼠狼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虽说小白跟她爷爷现在都是它的同类了,但它还是非常非常看不上他们,尤其是那老头,就这点智力,竟然还妄想欺瞒哄骗这黑心人类,简直太天真了!一看就是当炮灰的命! 小白歪了歪脑袋,完全不懂这拜师跟看菜谱有什么关联,下意识地就去看自己的爷爷。 聂老御厨咳嗽两声,但就是不说话。 小白艰难而又痛苦地开口:“爷爷说,不拜师也可以,只要你帮我恢复……恢复了,但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这些话是他说的。” 聂棠忍不住转过头,继续看着聂老御厨,她觉得就在顷刻间,他分明又虚胖了一圈。 小白卖爷爷卖得毫不犹豫,卖完之后还乐滋滋地帮忙数钱,主动把头凑到聂棠身边,学着黄鼠狼的模样蹭了她两下:“其实不恢复也没什么,现在、现在挺好!” 聂棠伸手托住她的脸,温柔地开口:“可是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要能够变回正常的魂魄,你就能够再世为人,重新开始,这也很好啊。你告诉你爷爷去,就说君子一诺,我既然敢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话音刚落,她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纤细的金色丝线,突然缠绕在小白的手腕上,又渐渐消失。 小白很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呼得一声飞到了老御厨身边:“爷爷,棠棠给我戴了个镯子……” “这不是镯子啊!”聂老御厨都要内伤吐血了,他真恨自己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孙女来,而聂棠这姑娘却很明显心计深沉,两相对比,简直没法看,“这是咒约,如果她做不到她答应的事,这就会变成她的心魔。” “去,让她把菜谱给背了!”聂老御厨在聂棠那里连续吃瘪,再也拉不下脸面跟她说话,只能以自己孙女为媒介来传话,“限她三天时间背下来!” 小白重新飞回去,用长发卷起那本破破烂烂的聂家菜谱,一页页翻给聂棠看。她住在聂棠的房间里,是见过她翻书的速度的,于是就哗啦哗啦地飞快地翻着书页,不过十分钟,就把厚厚一本给全部翻完了。 聂老御厨:“哼!”他觉得这下她总得怕了吧,这本菜谱,她作为一个大活人是没办法拿在手里的,就得靠他的孙女翻给她看,就这翻书速度,估计她都没清楚几个字! 聂棠用神识扫完一整本菜谱,又闭上眼,略微消化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微笑道:“谢谢小白,我都记住了。” 小白高兴地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周,用顺滑乌黑的长发蹭了蹭她,高高兴兴地把菜谱还给爷爷:“棠棠都背下来了!” 那美滋滋的语气,就跟她自己背下来了一样! 聂老御厨眉毛高耸,几乎都要顶到头皮上去,猛地把菜谱随便翻了一页:“第二百零三页讲了什么?” 聂棠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回答:“双爆脆,还有该如何切麦穗型的刀花。” 聂老御厨不信邪,又猛地往后翻了两页:“第两百三十四页呢?” “人参锅包鱼,您自创的一道拿手菜。” “第两百五十四页?” “……没有这一页,”聂棠微微一笑,“你编页码的时候把这个数字给漏过去了。” 麻蛋,这小崽子还真有点本事! ------题外话------ 哎,写的时候还没感觉,发上来就发觉傲娇小崽在这一段故事都很少出现,他们见面还得等开学。 第289章 鲁菜 大概是中午饭没吃饱的缘故,吕双航在靠近饭点的时候竟然又来问了一回晚上吃什么。 聂棠的眼神微微扫过吕双航那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其实想叫他晚上少食,该减肥了,只不过最后看见他如此兴致高昂,也不好扫了他的兴。 中午片下来的鱼片并没有全部做醋溜鱼片炒完,还剩下了一半,她就决定用这剩下的鱼片做一道聂老御厨自创的人参锅包鱼。之前的鸡肉也没用完,她也打算再做一道跟鸡肉有关的菜。 聂老御厨见她思考菜谱的出发点都是从不要浪费食材来考虑的,不由嘀咕道:“穷酸!” 这可不是穷酸吗? 当年他还是御厨的时候,可从来不考虑这食材用不完浪费,而是要从一整桌菜的色香味互相配合互相渲染来思考菜谱。聂棠这种穷酸做法,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聂棠听到了他嘴里嘀咕的声音,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他。 御前金刀御厨,跟家里开个小店的民间厨子的行事作风自然不同,她舅舅舅妈不过是依靠小店糊口的普通老百姓,做菜当然要考虑成本问题。 她从小就帮忙干活,对于怎么精打细算自然是很熟练的,这样一直到她十六岁,她被舅妈卖给别人做妾,她才有契机走上修仙一途,因为出身差,之前修行的一百年,她也是这样精打细算地过下去了。 其实她觉得这也没什么,物尽其用不浪费,也不是什么坏事。 “人参锅包鱼,是从锅包肉演变过来的。”聂老御厨一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做菜,就忍不住要说话,哪怕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坚决不再指点聂棠,除非她好好地求他,现在也忍不住了,“原料最好是用草鱼,不过鲤鱼片也就凑合吧。人参自然要用正宗的长白山人参,参片量不必多,只要半钱就够。” 人参在厨房的冷柜里就有,不光有人参,灵芝、枸杞、鹿茸、猴头菇等都一应俱全。 “……算了,这人参就是草参罢了,看上去品质还成,凑合用吧。”聂老御厨嘀嘀咕咕,“反正你就是一大凑合,鱼片也凑合,人参也凑合,手艺也凑合……” “炸锅包鱼的时候要分两次,一次是在五成热的油里炸至浅黄色捞起,等到油温升至七成再炸第二次。锅底的油炝葱姜丝、蒜片,再加料——” 古代的厨子对于调料,张口就是适量、少许、少量,但是根本没有精确到如今的度量衡。要是聂老御厨换一个人来口头指点,估计得被这人给气死,也就是聂棠了,对于他这样一点都不精确的描述接受良好。 “人参锅包鱼,是绝对不能放味精和高汤调鲜味的,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说话间锅底的糖醋汁已经变得粘稠,聂棠把炸成了金黄色的鱼片又放进锅里,顺口问:“为何?” “笨蛋!因为这是酸甜口的菜,但凡这种口味的菜都绝对绝对不能加调鲜味的调料,不然会有一种怪味!不信你下次自己试试!” “哇,我已经闻到了一股香味!”秦磊突然闯进厨房,还直接从小白的身体中直接穿了过来,他突然摸了摸手臂,诧异道,“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厨房里有点冷。” 厨房应该是家里温度最高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冷? 但他看到已经装盘的人参锅包鱼,立刻又把“厨房为什么会冷”的疑问给抛到了脑后:“你很厉害嘛,知道我爷爷爱吃酸甜口味的菜,他最喜欢吃锅包肉了!” 聂棠把盘子递给他:“这是人参锅包鱼,晚上吃太多肉不太好。” 秦磊盯着这盘子色泽亮丽的菜肴,立刻从消毒柜里摸出一双筷子,夹起鱼片就放进嘴里:“唔,这味道很特别,既有人参的一点苦味,又有鱼肉的脆爽,汁水也酸酸甜甜正好,我喜欢!” 吕双航在胡同里逛了一圈,还没走到自家四合院门口,就闻到一股特别浓郁的香味,他立刻直奔厨房,结果他看见了什么?他居然看见秦磊这小子正捧着盘子!开!吃!了! 他赶紧冲上前,去夺盘子:“你怎么能吃独食呢?这得老爷子先吃!” 秦磊很灵活地避开了吕双航扑过来的身影,紧紧地护住了手上的盘子,眯着眼笑:“表哥你有私心哦,就是因为自己没吃到,所以就拿爷爷来压我!我告诉你,今天爷爷说不准就不会出来吃晚饭了,他正在改剧本呢。” 秦颂一旦沉浸在创作中,那是雷打不动,不管是饿了渴了,还是有人叫他,他都恍若未闻。 要是非拿这点小事来打扰他,破坏了他的创作,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暴跳如雷这还是小事,最怕他突然血压升高晕倒送医院。 聂棠蹙眉道:“你们有问题能出去说吗?厨房是做饭的地方。” 吕双航现在对聂棠是完全服气的,不过最开始是服气她的业务水准,现在则是服气她做菜好吃,他觉得做菜比玄门的业务水准还要重要多了,立刻道:“好好好,我们出去,秦磊,你给我出去!” …… “鸡也有许多做法,比如你现在就剩下一些鸡胸肉,可以做成扒菜,比如白扒鸡片,又或者做鸡豆花。”聂老御厨说到如何做饭,那叫一个滔滔不绝,都不对聂棠生闷气了。 “白扒鸡片?”她都没听说过这道菜,便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白扒鸡片,你这里不就有现成的鸡肉吗?”聂老御厨超级郁闷地开门,“我原来就只做白扒鱼肚的,鸡片这东西,做得再好也没新意了,都是前人嚼烂的玩意。扒菜需要勾芡,鲁菜技法中就有芡口的说法,这可是很考验水准的,入盘后,汤汁最外层就只有一线油,里面的全都是勾芡出来的芡汁。” “还有山药打成泥,可以做一道点心,淋上冰镇过的酸梅汁,正适合夏天。” 聂棠忽然问:“山药打成泥,是会变色的。这岂不是达不到色香味的标准了吗?” “这当然也是有诀窍的,你把去皮后先用清水浸泡,大概需要一两小时,最后再冰镇,山药表面的粘液都浸泡掉了,自然不会变色!” 要不是他现在根本握不住锅铲,他都恨不得推开聂棠亲身上阵给她做个示范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问,火候也不能掌握得最好,要是放在从前,聂棠那种学徒,他是看都懒得看的,更别说是收入门下当徒弟了。 第290章 心有怀疑 2更 可就是聂老御厨再看不上聂棠,他也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更甚,他的孙女最后能不能恢复,能不能投胎再世为人,都还要靠聂棠。 再说他自己也很清楚明白,正因为他能教她做菜,所以不管他如何的出言不逊,聂棠都只能默默承受,如果他连这个用处都没有了,他就是再想出口气骂骂人都不可能了。 唉。 当然聂棠的抗压性也非常好,哪怕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叨叨叨,她也一直面不改色,只专心做菜。 她本来就厨艺不错,人又灵光,有了旧时的金刀御厨的指点,这厨艺自然突飞猛进。 就是埋头在书房工作的秦颂也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香味,原本还想忽略这香气,继续专注于他的剧本,可是那菜香还非常有层次,一阵又一阵地堆积起来,刺激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这叫他怎么还能坐得住?! 他在艰难地用自己最强大的意志力抵抗了十五分钟后,还是在这浓郁的食物香气的进攻下败下阵来,只好去餐厅看看今天的晚餐到底是什么,怎么会香成这个样子。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就差点把秦老爷子气坏了! 他走进餐厅的时候,正看见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各自捧着一只碗,飞快地往自己的碗里扒拉锅包肉,两人吃得不亦乐乎不说,还互相争抢,时不时用筷子打上一架。 秦颂用力地咳嗽一声,总算把那两个人抢菜吃的人给唤回了神智。 吕双航年纪要大十岁,总算还知道眼色,立刻站起身道:“老爷子来了,赶紧坐啊。老爷子,你不知道聂棠做菜可真好吃,这锅包鱼不但好吃,还很养身,是人参锅包鱼!” 秦颂本来就遵医嘱,需要每日都煎参茶喝,可参茶那滋味又能有多好?跟喝药也并没有多大差别。可是现在参片放进了他最爱吃的酸甜口味的锅包菜里,这就好接受多了。 吕双航立刻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秦颂总算有点愉快起来,把筷子接在手里,夹了一块锅包鱼放进嘴里。 秦磊还想趁着爷爷和表哥都没注意的时候再偷吃,结果被爷爷那锋利的眼神一扫,他又扁了扁嘴,觉得好委屈:明明是他先闻到香味找过去的,聂棠也同意让他吃了,现在却好像变成他犯了大错似的。 当年秦夫人跟秦颂多年来相敬如宾,不说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至少也是互相扶持相濡以沫,秦颂的脾气虽然比较暴躁,可秦夫人也一直温柔地包容和忍耐,她偶尔也跟最爱的小孙子抱怨,说他爷爷不但自私还霸道。 秦磊那时候觉得,可能奶奶也就是抱怨两句,毕竟几十年风风雨雨过来了,这还能怎么样呢? 结果,奶奶的初恋情人出现了,她竟然跟着人跑了,还说自己忍了这么多年简直受够了! 在一家子目瞪口呆中,爷爷一气之下就跟奶奶离了婚。 要知道,那个年代的老人对离婚的接受度是很低的。 奶奶的厨艺就很不错,特别擅长家常菜,爷爷之所以对那些大厨们挑三拣四,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不够接地气,做出来的菜色精美,却没有任何“家”的感觉。奶奶是东北人,锅包肉、拔丝苹果之类酸甜口味的菜最拿手,爷爷早就吃惯了。 秦磊托着下巴看着进来上菜的聂棠,心里嘀咕着,她可真厉害啊,不但厨艺厉害,她那点小心思更厉害,难怪表哥曾经还亲口嘲讽过她呢,才这么两天,就要把她当成上宾了。 他是混娱乐圈的,在流行乐那个圈子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那种艺术家风格的鬼才人物,也有许多人精,他觉得聂棠这样就算混迹在一群人精中也是能如鱼得水,就是不知道她接这单生意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那道桑葚山药捏成了小小的宝塔形状,山药雪白,桑葚深紫,看上去就特别精巧,又浇上酸梅汁,十分清口,简直就是非常适合夏日的小甜点了。 秦颂职业病又犯了,问道:“为什么这山药没变色?” 山药打成泥,是一定会变成浅浅的灰色,没道理还是雪白雪白的。 聂棠微笑道:“把山药去皮后用清水浸泡,最后再冰镇上半小时,就不会变色了。” “原来如此。”秦颂恍然大悟,“你还有别的菜想端上来吗?如果还有,我就跟你去厨房,你做菜,我在边上旁观。” “晚餐就这些。”聂棠说,“晚饭应当少食,这几个菜已经足够了。要是您想看我怎么做菜,明日是可以的,您还可以点菜呢。” 反正她现在都已经有了一位御厨当老师,就算她现在不会,就多练习几回,肯定能像模像样。 秦颂大手一挥:“行,明天我去厨房看你做菜,等下吃过饭你再来书房,你再帮我看看那剧本!” …… 吕双航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明天可一定得去剧组了,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外公家里。秦磊在他出门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表哥我送你”,然后就追了过去。 吕双航还莫名其妙,之前抢菜吃的时候这小子还一副跟自己不共戴天的嘴脸,怎么现在又要对自己来个十八里相送了……?这一定有阴谋! 秦磊笑嘻嘻地走在吕双航身边,秦家人基因好,他光是靠脸就能迷倒万千少女粉了,可他偏偏还有才华,唱功还是公认的出众,秦磊的铁粉跟人安利的时候都先吹爆他的唱功,至于看脸变粉丝,这都是顺带的。 他迈着两条长腿,笑着问:“表哥,你请聂棠过来,到底花了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吕双航有点警惕地看着他。正因为他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歌迷口中那个纯洁无邪的小天使,从小就特别皮,背后扑腾着邪恶的黑翅膀。 “就随便问问嘛,既然你能请得起,我也考虑考虑要不要请她喽。”秦磊笑嘻嘻的,“不是说玄门那些人很有骨气的吗,聂棠这不是都肯来我家当厨子啦,表哥你都没想过原因?” “……”其实吕双航在这之前就扪心自问,他这是何德何能请到一位玄门身价顶级的新秀到自己家里来给老爷子做饭啊,想来想去,好像除了自己有人格魅力之外就没别的了,照隋老板的说法,这桩生意赚的钱,还不如聂棠在家画两个符。 “表哥想不出来也没关系,”秦磊露齿一笑,“我可以帮你试探试探!” “你千万不要乱来!”吕双航是被隋老板警告过的,“你要是惹恼了人家,我就怕你收不了场!” 第291章 一生只爱一个人 3更 聂棠跟秦老爷子在书房里聊了一会儿天,秦老爷子问了几个她和聂嫣然的相处细节,又很快润色进了自己的稿子里,然后挥手让聂棠离开,还顺口说了句:“明天我想吃烤鸭。” 聂棠:“……”她还真的不会做烤鸭! 偏偏烤鸭在京城还是一道名菜,她哪有这本事第一回 学就能比那些做了几十年烤鸭的大师傅优秀? 聂老御厨似乎觉得总算找到了可以大肆嘲笑她的点,哼哼道:“烤鸭这东西简单得很,但也不是你这种临时抱佛脚练两下就能练出来的,你这回完蛋了!” 聂棠没理睬他,直接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她既然准备洗澡了,聂老御厨也不好意思继续在她身边晃悠,干脆钻进了黄玉里,不再出来闲逛。 聂棠洗完澡,就坐在客院外面的老树下纳凉。 沈陵宜一般都是在这个时间点上给她打电话,今晚自然也准时打了进来。 他那头开的是视频电话,他这两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边在跑步机上慢跑,一边跟她说话:“你这边没碰上什么危险吧?” 聂棠看着他异常严肃的神色,也很认真地回答:“没有呢,这是怎么了?” “又有人被攻击了,这一回的人里有姚姐,还有之前跟你一起参加决赛的林斯年。” 聂棠诧异道:“姚姐?姚姐没事吧?” “她没事,”沈陵宜一提到“姚晴”这两个字,脸色就不是很好看,“她能有什么事,她连赶尸都能拿第一,直接上手把那个攻击她的黑色蛋饼给亲手撕了。林斯年受了小伤,也没大碍。” “这些被攻击的人,是有什么共同点吗?”聂棠问道。 沈陵宜,姚晴,林斯年,非要说共同点的话,大概就是参加过玄门新秀大赛,其中两位还是某届的冠军。 于是她猜测道:“……莫非跟新秀大赛有关联?“ “开始,我爸和姚老师他们都觉得是有关的,于是立刻通知了往届的几位前三名的选手,但是后面就看不懂了。”沈陵宜犹豫了一下,说道,“昨晚,陶情被攻击了。” 聂棠安静地看着他:“那你要去看望她吗?” 沈陵宜被她看得都有点罪恶感了,他本来觉得按照陶家跟萧家的关系,再加上现在玄门内部出现危机,不管过去是如何明争暗斗的,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该团结一致了,他去探病也很正常。 可是给聂棠这么一问,他就忍不住想,她该不是胡思乱想了吧? 再一想她之前去滇城,他没陪着,现在她在京城,他又不能赶过去,这罪恶感就更深了。 他按下了暂停键,把跑步机给停了下来,一心一意跟她聊电话:“我得去看望她,我爸妈都会去,但是我对她是真没感觉,她绝对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聂棠微微一笑:“其实我也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类型呀。” “……”沈陵宜梗了一下,有点不自在地回答,“你……你不一样。我每次一看到你,都完全记不住我喜欢的是什么型。” 聂棠又问:“那你们去过陶家之后,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 沈陵宜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随便猜的。如果你之后没别的事,肯定会来京城找我,但是你现在不说来找我,我就知道你有正事要忙,我猜的对吗?” “算了,还是提早告诉你,为了应对这次的危机,几位老师决定重启玄门精英培训营。暑假里我跟我爸他们一起寻个合适的地方,再把整个山头给扫一遍,搭建一个可以生活的营地。”沈陵宜道,“再说我这次也发觉我的实力其实也不怎么样,还得再加大训练强度。” 那么问题就来了,能够适合展开玄门精英培训营的地方那得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不然的话,他们动静太大,碰上普通村民撞进来,很容易发生事故。 而这种偏僻至此的地方,手机信号什么的几乎都不可能有了,想要打个电话估计得翻过一个山头才能有微弱信号…… “我要么学习一下沈家的那个折纸技艺吧,”沈陵宜没什么底气地提议道,“要是效果好的话,两三天后你就能收到我的纸鹤了。”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没这么夸张,等暑假过后不是就能见面了吗?” 一只纸鹤在天上飞,这种奇葩景象可不多见,弄不好还会上新闻。 这要真靠纸鹤联系的话,她多半是收不到信的。就算在古代修真界,宗门内部有玉简传信,也经常会漏掉,甚至被外人截下。 “那还有一个月……”沈陵宜闷闷道,“你都不想我吗?” 聂棠这还没说话,突然一颗脑袋从边上凑了过来,出现在视频里面。 秦磊一手提着一袋子烧烤,一边对着手机镜头含情脉脉地唱:“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的本音就很动人,唱歌的时候就是双倍的磁性,深情款款,他唱完这一句,还把最后一句提了一个key调又唱了一遍:“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唱完,他跟聂棠对视一眼,就提着一袋烧烤跑了。 聂棠:“……” 这都是什么鬼! 沈陵宜的反应简直了,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很难看:“他是谁?!” 聂棠本想回答是秦老爷子的孙子,是个歌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是个说相声的。” 沈陵宜:“我唱歌也很好听的,我还会弹吉他,比这个说相声的唱得好听多了!” 聂棠也立刻回答:“对啊,你的声音就很好听啊。” 沈陵宜冷静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当个成熟男人,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去质问聂棠,跟她产生嫌隙,显得他既幼稚又不上台面,他才不会上外面的野男人的当:“哼……你这么好,总会有人对你单箭头,不过无所谓,他们都不了解你,你根本就不是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 聂棠都做好顺毛的准备了,突然听他这么说,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又忍不住笑了:“对啊,你说得对。我就只爱你一个人呢。” 她从前就只是说“喜欢”,可没用过“爱”这个字,爱可比喜欢要高级多了,现在她居然说只爱他一个人。 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动不动就对着他表白!这就是求婚的意思了吧?! 沈陵宜压都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我也……也只喜欢你。” ------题外话------ 沈陵宜:聂棠很爱我,我很喜欢她,爱比喜欢就是要高级。 聂棠:??? 第292章 逛潘家园 4更 翌日,聂棠觉得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怎么做烤鸭,于是决定带上聂老御厨,让他帮忙掌掌眼,直接去买一只成品。 聂老御厨自从能够从玉里跑出来之后,就觉得蹲在玉里十分气闷,恨不得每天都漂浮在外面,很不耐烦地问:“你不是正经符师吗?难道就不能给我做个栖身之所?你知道这玉睡起来很冷很不舒服吗?” 聂棠侧过头想了想,觉得给老御厨找个新的栖身之所,还是她赚了,好脾气地回答:“好的,那我们今天就去看看。” 她在厨房里给秦老爷子留了一锅黄酒焖牛肉和凉茶,又留了一张纸条给老爷子,告之她今天要出门一趟,中午可能无法回来做饭,请他谅解。 服侍老爷子起居的阿姨听说她还在厨房里留了炖菜,便笑道:“那敢情好,入夏开始,老爷子就不爱吃饭了,也就是昨天吃得欢。” 她这边刚走出胡同,就听见身后机车突突地响了好几声。 她回过头,只见秦磊跨坐在一辆重型机车上,随手抛给她一顶安全帽:“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聂棠又把安全帽抛了回去,挑剔地看了看这辆机车:“我自己打车就行。” 秦磊微微歪着脑袋,那模样又天真又乖巧:“打车?你太看不起京城的堵车程度了,现在还是旅游旺季,要是打车,我敢保证你今天一整天都堵在路上。” 他长腿一抬,拦在她身前,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来嘛,小姐姐你别那么倔强,我又不会把你给卖掉的。” 老御厨虚浮在空中,突然眼珠一转,凑到她耳边不怀好意地说:“我昨天听见这小子偷偷摸摸跟他表哥说话,怀疑你别有用心,他现在就是专门来试探你的。” 聂棠微微一笑,用神识回答他:“可我的确是别有用心啊。” 她现在就是看中了秦老先生正在打磨的剧本,她虽然不太了解能够卖爆的电影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但是秦老先生这个剧本,只要能够拍出来,口碑一定会很好。 毕竟他把每一个细节都琢磨得这么透,整整打磨了快三十年,就凭这种精神,这拍出来的电影至少是诚意满满。 现代的生活节奏这么快,时间宝贵,谁还会花费这么年去反复琢磨那些细节呢? 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说白了也就是图看个爽,大环境使然,谁愿意再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秦老先生不但这样做了,还坚持了整整二十多年。 她现在把自己跟母亲发生的故事一点一滴渗透在老先生的剧本里,渐渐的,女主角的形象就会跟聂嫣然越来越靠近,如果这部电影最终能拍,那么女主角就有希望落在聂嫣然身上。 她妈妈那演技,是得好好被专业人士点拨一下了。 聂老御厨听她这么说,一张脸顿时拉长了,这姑娘年纪轻轻,有点什么心事都不摆在脸上,简直就跟老谋深算的黑山老妖似的,他更不能放心把自己那傻乎乎的孙女放在她身边了,她那种人,就是把人都卖光了,被卖的人都还会乐呵呵地帮她数钱呢! 秦磊见她明明在跟他说话,可说着说着,她就开始走神,心里直嘀咕:天啊,这么大一枚帅哥都站在她眼前了,她居然还能走神,也太没眼光了! 他直接把手上的安全帽套在她的脑袋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微笑道:“来嘛,我今天有时间,你去哪里我负责送你去。我真的是有驾照的!” 聂棠收回神识,也没再拒绝:“嗯,那我想去潘家园。” 潘家园原先是京城比较大的旧货市场,伴随着古玩交易的热潮,如今已成了古玩市场。 秦磊也不问她想去那儿干嘛,轰了两脚油门,露齿一笑:“行,你要抓紧我哦,小心别摔下去,要是觉得害怕就抱住我的腰。” 话音刚落,这台重型机车就猛地往前一蹿,聂棠身体顺势往后一倒,忙紧紧抓住了车后座。 秦磊骑着机车,飞速从胡同口拐到正路,一下子插进川流不息的汽车队伍中,左拐右转,风驰电掣,一下子把那些小汽车全部都甩在了身后。 聂棠觉得他这开机车的技术就跟修真界那些御剑的剑修一样,横冲直撞,让她不适。 秦磊一边加大油门开着机车,一边还跟她扯着嗓子聊天:“喜欢这种好像飞起来的感觉吗?多刺激多好玩啊,保证你以后会爱上它的!” 聂棠:“……”不,这绝不可能! 她从前就非常讨厌御剑,迎头冷风吹得透心凉不说,还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很不稳定,她宁可感受传送阵产生的空间扭曲后遗症,也不愿意御剑! 秦磊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一直都没回应,心里暗笑:女生就是胆子小,等一会儿就会害怕地抱住他了。 结果他左等右等,一直到了潘家园门口,也没等来预想中的肢体接触。他有点不甘心地刷一下急刹车静止,一条腿踩在地上维持平衡,转头道:“看,你的潘家园。” 聂棠很镇定地从机车后座上落地,脸色虽然有点白,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淡定:“多谢你把我送过来,我等下自己回去就行。” 秦磊微微睁大眼,故作诧异:“不行的,你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这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聂老御厨在聂棠耳边笑得幸灾乐祸:“这小子可真是一块结实的狗皮膏药,还是一块居心不良的狗皮膏药。” 聂棠看了他一眼,既没有说不好,也没说好,只是转身进了潘家园。秦磊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聂棠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他的脸:“你不是流量小生吗?不适合抛头露面吧?” 秦磊一听她竟然说自己是流量小生,不由挑起了眉毛,眼睛亮闪闪的,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我是实力派,不走偶像派的路线,不过你担心的话,我可以戴上口罩。”说完,还真的从裤兜里取出了一只深灰色的口罩,把大半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聂棠本来只是找个理由赶他走人,现在见他连口罩都准备好了,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 她很快就逛进了古玩区,继续跟聂老御厨交流:“您喜欢什么样的器具作为安身之所?” ------题外话------ 暂时回到四更,继续养存稿,因为九月会很忙,所以要趁着这几天空闲把九月的稿子存好大部分。 第293章 做旧的鼻烟壶 聂老御厨暂时把嘲笑聂棠被狗皮膏药给黏上的事情放到一边,浮在半空中伸长脖子往下看,他生前的两大爱好,第一是下厨,第二就是古玩。 从前有人找上门求他,都会献上古玩,讨他欢心。 他扫了一眼面前那个摊子,不屑地表示:“这里没有好东西,继续找!” 他颐指气使一句话,可就苦了聂棠,跟着他一路从外到里,又从里到外逛了好几趟,他老人家还是没有碰到一个满意的住处。 秦磊觉得太无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小姐姐,你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你这样大海捞针地找也不是办法,咱们买东西要有目标!” 聂棠倒是很想有目标,可惜她也不知道聂老御厨到底怎么样才会满意。 “我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聂老御厨的身体突然胀大了一大圈,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跟上!” 他本来就是魂体,可以直接从人群里穿过,这可苦了聂棠,她只好从拥挤的人潮里挤进去,再挤出去,勉勉强强跟住了他的步伐。 突然,聂老御厨正往前飞的身体猛地悬停在半空,左右张望了一下,一个饿虎扑食冲进一个摊子里,松松地搂着一只木质鼻烟壶:“就是这个了,买吧!” 聂棠不禁想,这对祖父跟孙女真不愧是一个家人,看到想要的东西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就是让她买买买。 聂棠走到那个摊子前面,先拿去摊子上的一对紫砂茶壶,掂在手里看着。 摊主见她对紫砂茶壶有兴趣,立刻就道:“这茶壶可是有来历的,年纪比你的爷爷都还要老了,你看这茶壶的紫砂质地温润,一看就是用茶水滋养几十年了,买这个准没错!” 聂棠又用指尖在紫砂茶壶壁上轻轻一弹,笑道:“说得是,这东西还不错。” 聂老御厨冲到她的身边,对着她的耳朵大吼大叫:“我是要鼻烟壶,不要这茶壶,你是瞎子还是聋子?!啊,你听不懂人话吗?” 聂棠的耳朵都被老御厨这嗓门震得发疼,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拿起了一枚墨条,这墨条上还雕刻着一副寒梅傲雪图,看上去还挺精致。 那个摊主立刻又推销道:“这墨条也是好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相配的砚台了,不过这也难免,好东西哪有这么容易成双成对出现?” 秦磊一时没觉察,就见她突然往前跑去,虽然她跑得也不算快,他觉得自己随便追追就能追上,可还是低估了人流密集的程度。他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正看见她蹲在一个小摊前,挑挑拣拣。 他开始还以为这小摊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结果凑过来一看,满目都是赝品和仿品。就连那枚被摊主夸上天的墨条也不过就胜在图案精巧一点罢了,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学着她的样,蹲在她身边,问道:“你到底想买什么?告诉哥呗,哥帮你找找?” 聂棠没理他,顾自挑挑拣拣了半天,就不说要买什么,就连摊主都从一开始的热情满满到兴致缺缺了。 她这一回终于拿起了那个被聂老御厨看中的鼻烟壶,问道:“这个多少钱?” “这个?”摊主只扫了她一眼,有点漫不经心起来,“这也是好东西,是民国时期的鼻烟壶,放在现在可就算是古董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就给你一个公道价,三千八如何——” 聂棠直接打断了店主的推销:“这不是民国的东西。” 她伸指进鼻烟壶里,捻出了一点残余的物质:“你看这根本就不是烟丝,而是甘草末,这烟斗应当是做旧的,寻不着民国那会儿的烟丝,就找到了一点草药熏黑了替代。” 摊主:“……” 聂棠道:“我是古文物专业的,您骗不倒我。” 摊主差点就想爆粗口了,你这哪儿是古文物专业的,你这是专门来找茬的吧? 聂棠又道:“不过我对这个烟斗很感兴趣,这做成木质的咬口,烟丝烧起来难道不会把木头烧穿吗?老板,你就把这烟斗便宜点卖给我,就当是为文物研究事业添砖加瓦了。” 摊主:“……卖卖卖!我进货时候是五百块收的,八百给你,你总得让我赚点辛苦钱吧?” 他还真害怕这姑娘继续用她古文物专业的知识来分析他摊子上别的东西了,到时候还引来一群人过来看热闹,那他还要不要继续做生意了?他这生意本来就不太好了…… 聂棠这回很干脆地付了现金,揣着这鼻烟壶就走。 秦磊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突然感觉到身上一凉,当场就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自言自语:“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突然觉得身上发冷?” 聂老御厨大喇喇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这鼻烟壶里,对于聂棠刚才那一系列的小花招发表了自己的评价:“哼,本来可以直接买下来的,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拐弯抹角还价,不就是要多花一点钱吗?你怎么能穷酸成这个样子!” 三千八大洋又不算多,他要是还活着,这点钱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要知道他当年还是金刀御厨的时候,赏赐的那些鸽子蛋大小的宝石,老坑翡翠,拇指粗的南海珍珠,他都不把这些赏赐之物当回事的! 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宿主居然还是一个穷酸,真是白瞎了她这张脸了! 秦磊伸出一根手指,在鼻烟壶里掏了掏,聂老御厨才刚躺进去,就有一根手指在他的肚子上摸来摸去,虽说是摸不到他一丁点皮肤,他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秦磊好奇地看着指腹上沾到的黑色残留物:“这真的是甘草?” “是甘草,还有别的一些中药。”聂棠知道他到底在好奇什么,便一口气把他接下来要问的都跟他说明白,“不过这不代表什么,因为在清朝时期,吸鼻烟又叫闻烟,烟抷里会加一些中草药还有晒干的花瓣,在贵族间颇为流行。所以这里面是草药的话,并不能说明这鼻烟壶不是古董。” “……”秦磊震惊地看着她,她刚才说得信誓旦旦,说这是故意做旧的仿品,他都相信了,结果她是诳人的!她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这么面不改色地骗人?! 第294章 新事件 2更 聂棠看见他露在口罩外面那双瞪得圆滚滚的双眼,微微一笑:“也不能算是骗人吧,这鼻烟壶到底是不是古董,这都是需要取样化验、分析成分后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古董哪有这么多,在这种摊子上都能随便找到?” 于是秦磊提议:“那我们再继续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古董货?” “不了,我不想逛了。” “为什么啊?”他就立刻跟在她身边,还继续劝着,“这来都来了,再逛逛啊,你不就是这个专业的吗?再逛逛说不定就有发现了。” “因为我想去买烤鸭。” 秦磊:“……”买烤鸭是什么鬼!难道烤鸭还不如古董重要吗? “唉,算了,你想吃烤鸭是不?我跟你说,要是让你自己去找,那能找到的都是专门卖给外地人吃的,店大欺客,民间美食都在小巷子里,我带你去吧。” 他这边才刚追上聂棠,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他就势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三个小女生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看,这眼神把他看得都心里发毛了。 “请问,你是不是秦磊哥哥?”小女生期待地看着他,从刚才她们就注意到他了,那气质,那身形,还有双唯一露出来的漂亮眼睛,一看就是她们的wuli秦磊哥哥,顿时开心得都想要转圈圈了,要是能签到名,再拍个照就更好了。 秦磊轻轻笑了一声,扯了扯脸上的口罩,若无其事地回答:“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秦磊啊,不过的确是有人说我跟他有点像。” 说完,他还真的一口把口罩扯了下来:“你看,是有点像吧?” 聂棠在看到他被人认出的时候,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反正秦磊也算是公众人物,被认出来很正常,她只要提早避开就行。 当秦磊一把摘下口罩的时候,那三个小女生立刻就惊呆在当场,张着嘴只顾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啊这真是她们的秦磊哥哥,他不但跟她们说话了,还朝她们笑了,原来就有传闻说他特别有亲和力,喜欢跟歌迷开玩笑,原来——这,都,是,真的! 秦磊扯下口罩露出正脸就只有一瞬间,又飞快地戴回去,转身拔腿就跑,他身高腿长,再加上已经有在歌迷的围追堵截下逃跑的经验了,一阵风似的跑过聂棠身边,还怕事情还不够乱,又退回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朝她露齿一笑:“小姐姐,等下跑快点,我被我的歌迷认出来了!” 聂棠简直惊呆了,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莫名其妙被他拖着狂奔。 身后三个小女生本来就是集体结伴出来玩的,立刻招呼自己的同伴,拼命地在身后追,一边追还一边高喊着秦磊的名字。有些跑掉队的就立刻拿出手机,把这条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发到群里:“啊啊啊在潘家园附近的大家快来集合,我看到了秦磊了!” 聂棠完全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女孩子们对于偶像的热情度,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着秦磊从人堆里拼命挤了出去。秦磊还觉得这追星游戏非常的好玩,哈哈大笑:“别担心,我可是很有经验的,一定不会让人把我们给逮着。” 他迈开长腿,飞奔到自己那辆重型机车前,一把将安全帽丢给她,自己往机车上一跨,潇潇洒洒地踩了脚油门:“来,我们要抓紧了!” 事到如今,聂棠就算不想再尝试这种恐怖的交通工具也不行了,她甚至还非常配合地爬上了后座,催促道:“快走!” 重型机车就像丛林野兽一般地轰鸣,又在这阵阵轰鸣声中风驰而去。聂棠一手紧紧地抓着车后座,一手按着安全帽,她觉得只要自己没露脸,就算被拍了照应该也没什么。 …… 秦磊把机车停在一间仓库外面,熄了火,又介绍道:“这是我们乐队老大租的工作室,怎么样?很特别吧?” 这间仓库原来是原本堆放废旧车辆的,乐队的人正巧需要一个偏僻一点又能保证安静的地方练歌,就选择了这里作为生活场所。原本堆在仓库外面的那辆被淘汰的双层巴士就被他们动手改造成了卧室,卸掉轮胎,重新粉刷外观,现在看上去挺有后现代魔幻主义风格。 聂棠早在他开着机车越走越偏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了,但是她也没办法中途跳车,她把安全帽抛还给他:“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玩。” “哎,你别走啊!”秦磊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嘻嘻道,“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我保证参观完这里,我就真的把你给送回去。” 秦磊早先出道之前是个校园乐队主唱,不过他被星探发现,就立刻签约进来现在的经纪公司,他外形好,也能自己创作,经纪公司自然要力捧他,而他曾经待过的那支乐队却没有他这么出名。 聂棠语气平淡地回答:“不用你送这么麻烦,我自己能找回去。” “别啊,来都来了,就这样走多可惜,而且你看这里这么偏僻的,你就算走上三五公里都打不到车。你们玄门的人还不会飞吧?” 聂棠侧过头,审视了一番他脸上的表情,最后微微一笑:“说得也是,来都来了。” 秦磊见她愿意留下来,立刻就高兴了,这一兴起,立刻就去踢那辆改装成卧室的双层巴士的车门:“这都几点了,起床了起床了!我带客人来参观了!” 他叫了好几遍,才有个面色惨白的青年来开门,他睡眼惺忪,他本来就是天然卷,这刚睡醒,那一头乱发就跟鸟窝差不多:“谁啊?这么早过来,这是叫魂呢?!” “是我!”秦磊上前,给了对方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老顾,我来喊你们起床练习了。” 这姓顾的青年哭丧着脸,求饶道:“行行好,哥,我们凌晨两点才睡下的,不知道这都有多困呢,你能别折腾我们吗?” 秦磊在他背上拍了拍,又继续扯着嗓门喊:“老白老易,来客人了!” “来了来了!”那个被秦磊称为老白的男人明显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探出身来一看,正看见站在阳光下的聂棠,他眯了眯眼,转身勾住秦磊的脖子跟他说悄悄话,“好小子,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 白清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压低声音道:“超级正啊!” 第295章 新事件 3更 秦磊笑着摆摆手:“别闹,这可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家老爷子的宝贝。” 秦颂的大名在全国几乎是顶级的,但凡他执导的电影,每个人都能历数出几部经典来,就连有幸出演过他的电影的配角,都是现在非常风光的人物了。 白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你家老爷子又出山了?这是他新定的女主角?” 他也是秦老爷子的影迷,老爷子执导当编剧的所有电影他都收藏了影碟,老爷子选角色的眼光很好,但是从来没找到这么漂亮的女主角,据说是不想分散大家在剧情上的注意力。 “开什么玩笑,我家老爷子还在琢磨他的剧本呢,都二十多年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工。”秦磊调侃道,“就算老爷子想要潜规则新人了,那也潜不动了,难道还要摆着看看吗?她就是专门来给老爷子做饭的厨子!” “厨子?!”白清的眼珠都瞪得脱眶而出,“这个世界是疯了吗?长成这样当厨子?!” 他们两个人虽然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可是说不到两句就会偷偷摸摸地看着她。 聂棠能够感觉到这不断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是十分淡定。 可是她淡定,正在鼻烟壶里睡大觉的聂老御厨忍不住幸灾乐祸:“这小子居然跟他朋友说,你是他家新请的厨子,你高兴吗?” 聂棠轻轻一笑:“他说得其实也没错,我现在的确是个厨子。” “那小子在背后说败坏你的名声,说他家老头想要潜规则你,可惜年纪太大,有那个心没这个力,只能放在一边看看。”聂老御厨又继续添油加醋,“喂,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不准备出手教训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聂棠还是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被触怒到。 “怂货!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竟然还不动手?!我怎么会碰上你这没用的家伙?” 聂棠伸手轻轻捏住了新买来的鼻烟壶,原本缩在里面的御厨鬼魂顿时如遭电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聂老御厨对她的误解还真是非常深呢,总在挑拨是非,给她挖坑。她像是这么容易中这种离间计的人吗? 秦磊跟白清聊了两句,又有两个人从那辆改装巴士上走下来。这回是一男一女,男的像个颓废小青年,可是女生则长相姣好,穿着吊带衫,露出白嫩的肌肤,两条腿又白又直,手腕和肩膀上都纹了青黑色的纹身,她亲密地挽着身边男人的胳膊,朝秦磊打个声招呼:“秦哥!” 聂棠看到那个女生身上的纹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来介绍一下,”白清指了指那个女生,“这是我们家易凌远的女朋友,他们两人现在正打的火热,天天喂我们吃狗粮!妹子要是等下看到他们又在派发狗粮,千万别理他们,这样他们自己就没劲儿了。” 秦磊是个乐痴,倒不关心什么狗粮不狗粮,只朝易凌远打了声招呼:“我们都好久没排练了,要不趁今天练习一下?” …… 聂棠暗中观察着那个叫易凌远的年轻男人,他是乐队里的贝斯手,身材消瘦,露在t恤外面的手臂都瘦得能看见皮肤底下的凸起的青筋了,若只是单纯消瘦也罢了,这脸色也特别苍白,就跟贫血很严重的病人一模一样。 这支乐队中,白清年纪最大,最早是乐队的主唱,后来秦磊加入乐队,他就退居到吉他手的位置。顾怀安是鼓手,他的脸色也相当病态,只是比先前那位看上去都像并入膏肓的易凌远要好上很多。 而跟他们那惨白的脸色产生鲜明对比的,老易的女朋友的气色就非常好,虽然皮肤很白,白得跟日光灯似的,但嘴唇殷红,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易凌远的女朋友叫云朵,是不是真名不知道。听他们的说话,云朵原来是他们乐队的粉丝,还是非常疯狂的那一种,他们开始都以为她是冲着秦磊来的,因为秦磊长得帅,嗓音又非常磁性,唱歌的时候看起来就很深情,小女生们大多爱吃他这一套。 结果云朵却是冲着易凌远来的,易凌远独挡不住美女的诱惑,最终睡粉了。 因为聂棠总是在不经意间去看云朵,当云朵说话的时候,当话题落到云朵身上的时候,她都会很专注地看着。秦磊很快就注意到了,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她:“你干嘛总是盯着人家的女朋友?你该不会是……唔……” 聂棠奇道:“不会是什么?” 她觉得就是看了几眼,那也没什么吧,而且她也不是直勾勾地盯着。 秦磊试探问:“你是百合?” 天哪,她如果是百合的话,那得多少男人要哭泣了! 聂棠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这女孩已经脚踏两条船了,你想加入第三条船的备选行列?” 秦磊一下子板着脸,压低声音道:“你别乱说话!” 正好白清拨了几下吉他琴弦,喊他:“小磊子你赶紧上来啊,主唱不出场,我们不是瞎忙活?” 秦磊立刻笑道:“来了来了!”他又转过头,叮嘱了她一句:“别乱说话,你现在就立刻马上把刚才那句话忘掉!” 他站在白清身边,心里都还在嘀咕:聂棠这家伙……可真是太邪门了。 云朵是老易的女朋友没错,但是她同时还在私底下勾搭过他,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什么意思,就假装不懂,也没说破,后来有一天,他外出赶通告,刚巧公司的保姆车坏了,没法接他回去,他就只能自己坐地铁。 结果他在商业街上看到云朵挽着顾怀安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跟他走在一起,要是不知道云朵是老易的女朋友,别人都绝壁以为他俩才是一对! 开始他还打算告诉易凌远,让他不要陷得太深。 其实在早期,国内摇滚乐队新兴发展的那个时期,就有许多小女生追星,抢着给乐队成员当女朋友,这批女生被称为“果儿”,然后有些手段高明的果儿就周旋在好几个乐队成员之间,勾引得成员之间反目。 可是易凌远对云朵非常痴迷,秦磊不过才提了一下她的名字,他立刻对着他大夸了一通,夸她漂亮,夸她跟别的看重物质的漂亮女孩特别不一样,还夸她特别能理解他们的音乐懂他们的追求,总之就把她夸成了一朵花,让他原来想提醒的话也憋了回去。 再加上,秦磊原来也是乐队一员,还是主唱,但他现在单飞了,还发展得非常好,他始终是对过去的乐队同伴非常愧疚,如果要出外场活动,就一定会用这支原班乐队,可是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只能给酒吧赶场驻唱。 这些事,他不敢说,只好埋在心底,可是聂棠这才来了多久啊,也才十分钟吧,她怎么就看出来了?! 莫非女生天生都有什么高级的捉奸第六感? 第296章 不想当厨子的符师不是孙二娘 4更 聂棠手指交叉,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 那个叫云朵的漂亮女生走到她身边,朝她笑着点点头,问道:“你是阿磊的女朋友?” 聂棠微微一笑:“不是呢,你刚没听他说吗,我是他家新请的厨子。” 云朵:“……” 她以为厨子是什么情趣称呼咧,结果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过他从来没有带女生来这里。”云朵笑道,“我觉得他很重视你。” 如果真的重视,会在自己歌迷认出他的情况下一把扯下口罩,然后还扯着她一起跑吗? 要是她被人拍下正面照片,怕是得面对他的粉丝们的人肉了,更不用说现在还趁火打劫把她滞留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郊区。 重视是不可能重视的,想整她是真的。 聂棠缓缓扬起嘴角。 但是这事情的发展非常有意思,她都被勾起一点兴趣来了…… 吉他的和弦声响起,秦磊一把攥住话筒,开嗓唱了第一句歌词,他的嗓音非常悦耳,唱歌的时候还特别富有感情,每一个吐字和断句的处理都很有技巧,他的粉丝们总是吹他现场演唱的水准逆天,也不是胡乱瞎吹的。 其实秦磊今天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主要还是因为聂棠那句“脚踏两条船”的话,他现在有点担心她会故意把这句话给说出去。 他们这支乐队,除了他一个人发展得很好之外,另外三人都有点怀才不遇,大家都动过解散乐队单飞的想法了。一旦散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还有队友情,可能也就彻底散了。 秦磊人虽然很皮,看上去还有一股玩世不恭的顽劣感,但他非常看重感情,也很看重自己这些兄弟。 白清突然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他的歌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状态也不行啊,比我们昨晚赶场驻唱到凌晨两点的嗓子还不行?” 秦磊立刻调整好状态,笑嘻嘻不以为意,双手把话筒奉上,自己来当吉他手:“还是让白哥来唱,白哥的水平就是比我好啊。” 他们练习了一会儿,就停下来喝几口水休息。 云朵先离开了,很快顾怀安以方便的借口也出去了。聂棠注意到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便也抬脚跟着出去。 这个旧仓库位置很大,可供人躲藏的地方也很多。聂棠站在仓库门口,微微闭上眼放出神识感受了一下,又往前走去,可这才走出两步,就被秦磊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皱着眉,表情很严肃:“别过去!” 老易都被戴绿帽子了,这顶绿帽子还是被他乐队队友给扣上的,他们要不当场闹翻才怪! 为了这么一个女人闹翻,这根本就不值得!秦磊在经过再三考虑之后,觉得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得慢慢来。 聂棠微微一笑,语声柔和:“虽说我现在的职业是个厨子,但你也不能忘记我是玄门出身了吧?如果只是寻常的感情问题,我向来都是懒得管的。” 秦磊手上一松,就见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可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就跟他有的一拼,很快就来到了侧楼的一处堆放杂物的楼梯间附近。 只听顾怀安的声音从楼梯间传了出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摊牌?你不是说只喜欢我的吗?” 云朵说话的声音非常娇柔,简直就像化了水一般:“我是很想直说的,可是我又怕破坏你们兄弟间的感情……” “这还有什么兄弟感情?”顾怀安不耐烦道,“这乐队早就名存实亡了,秦磊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他都不想要提携大家一起出名,偶尔丢几个商演过来,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这种乐队还不如早解散早好,趁早大家各自单飞!” 他怀疑道:“你这么在意乐队的事情,是不是因为秦磊?我早就知道了,秦磊这小子女人缘好,以前在乐队里唱歌,女歌迷都是冲着他去的。” “怎么可能?我这么在乎你,你难道都感觉不到吗?”她的声音更加柔情似水,还饱含着受了委屈的可怜兮兮,“你竟然还觉得我喜欢秦磊?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后,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就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里面两人打得火热的动静。 聂棠转过头,看着秦磊,只见他双拳紧握,连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崩出来了。她轻声安慰他道:“别担心,云朵不喜欢你,也真没看上你。” 同理,她当然也是不可能看上别的乐队成员的。 秦磊憋着气道:“你别说了……” 不管她看没看上他,那都不重要,他是在气老顾在背地里原来是这么看他的! 可能不光是老顾,还有别人,就算他们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还是觉得他运气好,出名了,再回来找他们就是为了炫耀,扔几个无关紧要的商演来示威,其实根本看不起他们。 聂棠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再下去可能就得出人命了,干脆地踏进了那间狭窄的楼梯间。顾怀安正面朝着楼梯间的小门,突然看见聂棠出现,就觉得宛若一瓢冰水倒在了他的头顶,顿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尴尬得都快要烧起来。 要知道刚才老白是怎么在聂棠面前介绍他们的?他说云朵是老易的女朋友啊,但是现在被她看见他跟云朵躲在角落里搂搂抱抱,这可怎么处置?! 聂棠抬起手,她的手上隐约凝聚起了一道金色的薄薄刀刃。她本命属金,聚灵起来的气都能化作金属武器。 她也没解释什么,二话不说一挥手,一道金色的光芒立刻从云朵肩膀上的纹身割了下去,啪得一声,一块带着青黑色纹身的皮肉当场掉在了地上。 顾怀安当场吓得都萎了,如果刚才只是因为被撞破奸情而尴尬的话,现在简直是被吓得当场腿软了:卧槽卧槽,老秦这带过来的女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句话不说就先动手了! 秦磊还说她是厨子,这是什么鬼厨子啊,难道是卖人肉叉烧包的孙二娘吗?! 还有她干嘛盯着云朵动手? 他慌乱得不行,完全没注意到一个异乎寻常的细节:云朵既然都被削下了一片皮肉,为何她没有流血。 她不但没有流一滴血,不哭也不闹,反而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到底是谁攻击了她。当她看到聂棠身上那盘旋不去的灵气波动,嘴唇微微一动。 可她还没机会摆出哭泣痛苦质问的架势,就见聂棠又重重一挥手,那一道金色的光芒直接砍在了她细嫩的颈上,她漂亮的脑袋往边上一歪,只连着一层薄薄的皮,挂在肩膀上! 云朵的反应慢了整整一拍,等到头都快掉了,这才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跟你才明明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 ------题外话------ 聂棠:新业务又来了,赶在暑假刷一刷业绩吧。 众人:心里有一万句mmp想骂! 第297章 不用怕 聂棠就算看到了云朵连头都断了,还能继续跟她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也一点都不慌,甚至微微勾起红唇,轻柔地微笑:“对啊,你跟我是没仇,也是第一回 见面。但是我对你背后的那个人神交已久,非常的有兴趣。” 之前还抱着云朵缠绵的顾怀安砰地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背脊砸在墙上都感觉不到痛。 就算他想欺骗自己也做不到。 他死死地盯着云朵那断开的脖子,这么大的伤口,却没有一点鲜血流出来…… 那创口的皮肉是粉白色的,他手上还残留着之前抚摸着她的脖子时候的肌肤滑腻触感,可之前有多爱不释手,现在就觉得有多恐怖! 卧槽卧槽,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头都要断了,还能继续说话,还不会流血! 他之前还跟这个鬼东西缠缠绵绵到天涯,他恨不得自插双目,把当初那个有眼无珠错把妖怪当美女的自己给抽死! 云朵的眼睛都凸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聂棠:“我……不会放过你……” 聂棠看着那一缕不断从脖子的断口处四散出来的黑气,微微眯起了眼。 果真就跟她预料的一样,这个云朵就跟之前附在首饰上夺取米素生机的盗墓贼是一回事,只不过这一个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具身体,而她身上的纹身更是特别,是锁魂咒,能把阴魂封在这具身体中,不会外溢。 可是现在这纹身被她削掉了一块,锁魂咒就失灵了,云朵就没办法继续掌控这具身体。 秦磊也跟一根木桩子一般插在原地,他原来对聂棠是玄门人士这一点完全是没有敬畏之心的,他觉得,这不就是神棍吗? 无非她是个比天桥底下算命的骗子要混得好很多的神棍,很会经营自己的人设。 可是他现在再回想起他过去对她的评价,就觉得那些心理活动全都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火辣辣地扇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都打肿了。 ……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到他家里来当厨子啊?难道是想来体验生活吗?! 还是体验那种被他爷爷那古怪脾气虐的生活? 聂棠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这笑声虽然轻微,可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她伸手一抓,一团泛着浓重密集的黑气就被她抓了过去。 她徒手接触着这团黑气,就像抓着一张脆弱的纸,低声道:“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告诉我,你家主子是谁?“ 之前她再搜盗墓贼的魂魄时候被反噬,已经知道想要凭借自己的神识是搜不到这背后的人,并且这样做还会损伤到自己,所以这个办法她不会再用。 “你家主子是谁?”聂棠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不要太久了,因为被撕裂的份数太多,最后连我也不可能再帮你拼回去。” 话音刚落,她就跟撕纸一样,把那一团浓重地的黑气撕成了两半,阴魂痛苦地嚎叫着翻滚着,可就是跑不出她的手心,它发出来的惨叫声跟云朵之前说话那娇滴滴的嗓音完全不同,是混杂着十几种男女老少不同嗓音的惨叫! 聂棠微微露出了意外之色,这一团黑气能够发出十几种不同的声音,那就说明它是用十几个人的魂魄拼接起来的,能把魂魄杂糅成这种四不像、还能够为自己所驱使的人,可不是一般的高手,就是摆在她所熟悉的古代修真界里,也算是一方大能了。 聂棠只是面露惊讶,另一边的顾怀安已经快要疯了,他们学声乐的耳朵本来就好,对声音十分敏感,他听到这不知名的玩意发出惨叫,里面居然还同时发出了这么多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少居然都有,什么年龄段的声音都有,那之前跟他热恋的云朵到底是什么东西?! 聂棠正要撕第二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的风声有异,立刻往边上避开。 一蓬绚烂的火光忽然在她原来所站的地方爆炸开来,就像烟花一样,拖曳开长长的尾巴和灿烂的光华。 那团黑气被包裹在这璀璨的火光中,用一种极端难听的粗粝声音爆发出凄厉的哭喊,那哭喊声很快就在火光中消弭无踪。 聂棠用食指中指捻起几张符纸,朝自己的右侧弹了出去。那几张符篆仿佛碰到一层无形的壁垒,在空中停歇片刻后纷纷爆炸,那透明的壁垒很快就破碎了,正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聂棠右手一挥,一道锋利的金芒划过,咔嚓一声,直接把最后一层摇摇欲坠的屏障也给砸碎了。 那名叫叶渐离的青年微微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噗得一声,当即碎成了几十片。 他摸了摸脖子上那光秃秃的红绳,露出了一个如春风般温柔的微笑:“你比上回见面时候还要厉害了。” 现代的灵气太匮乏,已经完全不能修真,可是她对于灵气的掌控度却始终在进步,每一次见面都会比之前还要强。 聂棠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怎么又是你。” 说话间她的瞳色也一下子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可惜她最擅长的幻觉并没有给叶渐离带来任何困扰,他依然看着她,很温和地笑:“别白费力了,言灵对我没用。” 他甚至还主动朝她靠近了几步,叹气道:“你说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预见,这算不算天注定的缘分?” 聂棠:“……” 老实说,她心里有点气。 论杀伤力,作为符修,其实是不够厉害的,如果面对山精阴邪什么的还好,费点力气总是能消灭掉的。可是换成大活人,她就束手无策了。 要是换成是沈陵宜在这里,哪还有唠嗑的时间,直接暴力上手就是! 可是她真不行,三个大招放过,她就没别的办法。 符修在正面战场上实在是太吃亏了。 叶渐离侧耳倾听了一下,笑着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虽然我是很想留下来跟你多相处一会儿,不过现在我得集合去了,这一回见面比较仓促,期待下回再见。” 说完,他还很风骚地朝她递了个飞吻。 聂棠闭上眼,不想被他调动起任何情绪。 这么好的机会,又只能白白错过。 实在是……可惜。 当她整理好所有的情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顾怀安还是维持着之前那撞在墙上的姿态,傻愣愣地盯着她,而秦磊脸上的表情也一言难尽,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轮番上演。 聂棠低下头,望着云朵留下的那具躯壳,因为里面的魂魄全部都被叶渐离毁了,那躯体就像瘪了气似的缩小下去,最后干瘪成了一具瘦小黑沉的干尸。 聂棠想了想,觉得跟云朵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两个人可能会三观尽毁,就很好心地安慰了一句:“……幸亏她还没把你们吸干,以后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养回来了,不用怕!” 顾怀安:“……”不,他不想听这种安慰!现在任何苍白无力的安慰都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了!他很想死一死! 第298章 烤鸭给人勇气 2更 “对了,你们看到朵朵了吗?”云朵离开的时间太长,正牌男友易凌远终于忍不住找了过来。只是在场的两个人听见“云朵”这个名字,那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似乎混合了恐惧、震惊、惊慌等多种复杂的情绪。 只有聂棠很淡定地问了一句:“请问您的心脏好吗?” 她觉得这易凌远差不多都被吸成一条人干了,比她从前见过的米素还糟糕好多倍,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承受知道真相的压力。 “她……咳,她突然走了,就留下一句话说要跟你分手,”秦磊故作坚强地打断了聂棠和易凌远将要进行下去的对话,“还让你不要再去找她。” 易凌远顿时脸色剧变:“怎么可能,朵朵她很爱我,怎么可能突然要跟我分手?!哪怕想要分手,也绝对会当面告诉我的,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他在情绪激动之下,大步朝秦磊走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可是脚底下突然一沉,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正看见脚边有一具像是烧焦的畸形躯体,就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动物被烧焦了?是兔子还是小狗?” “不是呢,”聂棠语气轻柔地回答,“这是云朵暂时寄住的身体,可能是从哪里偷来的吧。毕竟你的女朋友她有点问题。” “聂棠!”秦磊想要阻止她说出真相,可已经太晚了。 易凌远听完聂棠所说的话,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觉得可能是天气太热,导致他神智不清,再说他最近的确是经常会觉得身体虚弱,眼前发黑,他觉得自己很需要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聂棠打了个响指,只见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那镜子里完完整整重现了云朵的脑袋咔嚓一声和脖子分离了,仅仅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相连,但她的脸上还带着被冤枉了的委屈神情,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易凌远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那扇镜面最终定格在云朵那张美丽的脸蛋歪斜地挂在肩膀上,红唇一张一张,还在说话的样子。 秦磊和顾怀安刚才都已经亲眼看过一遍,当时的感觉是震撼和茫然,现在又看了第二遍,这第二遍还是慢动作回放,这感觉别提有多酸爽了!简直都快要吓尿了! 尤其是顾怀安,他伸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不忍卒看。 他背着自己的乐队队友,跟他的女朋友在背地里眉来眼去,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完了,现在告诉他,他勾搭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她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那身体的主人还早就死了,他的胃部都在痉挛抽搐。 聂棠还很好脾气地解释:“她会盯上你,应该是很喜欢你身上的气息,特别够滋养。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他们两人,他们都亲眼所见。要是觉得没看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我还能再重新给你放上几遍,直到你看真切为止。” 秦磊觉得自己已经风中凌乱了,他给自己壮了壮胆,一把抓住聂棠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别闹了,你不是想要买烤鸭吗?我们现在就去买烤鸭吧!” 他现在别提有多后悔带聂棠来这里了,要是离开潘家园就直接去买烤鸭该多好啊! 聂棠还没说话,顾怀安先反应过来,他双腿虚软地冲到聂棠面前,就差给她跪下抱住她的腿了,哆哆嗦嗦道:“大师!大师救我啊,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他当时跟云朵勾搭上,觉得老易连自己女朋友都看不住,自己可真是魅力无限,现在想来,真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对着鬼迷了心窍的那个自己拳打脚踢,把自己给打醒过来! 聂棠很平淡地望着他,用一种轻柔的安抚语气道:“她不会再回来找你的,你尽管放心。” 老顾听到那句“她不会回来找你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兢兢战战道:“……真、真的吗?” “真的,”聂棠笑眯眯地回答,“你只是被吸走了一些生机,是不是最近觉得容易疲惫,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体重骤减?你们两人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每天保证营养,一日三餐准时,过上一年半载就能恢复了。” 聂棠说的是“你们”,可是落在众人耳朵里都是十足的意味深长。 易凌远怀疑地看了抖得像个筛子的顾怀安一眼,给聂棠这么一提点,他的确是想起来了,就是跟云朵认识之后,就突然暴瘦,原本很强壮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虚弱,同样的,老顾也有这么一段时间,似乎脸色变得很苍白…… 秦磊根本不敢再让聂棠跟他乐队的朋友继续待下去了,生怕她再说点什么,火上浇油,忙不迭地拉着她走人,背后活似有野狗在撵。 他这回深刻地记住了她说要买烤鸭的事情,骑着机车带她去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烤鸭店,那家店店面简陋,墙壁上都有被熏灰的痕迹,桌椅陈旧,可生意却特别好,那队伍都在店门口绕了好几圈。 秦磊闻着烤鸭的香气,又听见身边吵吵嚷嚷的声响,总觉得重回人间。他这回戴着口罩,还戴着鸭舌帽,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的脸给遮了起来,闷声闷气地问:“……你是怎么看出云……那个女人有问题?”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这才第一次见到云朵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直接动手了,要是她弄错了该怎么办? 聂棠嗅着散落在空气中的乳木果枝烟熏火燎的气味,觉得这家的烤鸭应当真的很不错。秦磊这回没坑她。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这就是展现我的业务水准的时刻了。我的业务能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的专业水准岂止是可以,简直就是邪门! “就算这样……那也不能一声都不吭,直接就动手啊,万一误伤呢?” 聂棠一脸无辜地回答:“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动手之前先质询,然后让她解释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顺便再掉几滴眼泪,让大家觉得我在欺负她,最后我忍无可忍才动手吗?那多麻烦,反正总是要动手的,我直接这样做,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有问题了,我就不用浪费口水了呀。” 秦磊:“……”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第299章 烤鸭茄墩 3更 秦老先生对于聂棠及时在晚饭之前赶回来,是十分欣慰的。虽说她在厨房里留下了中午的菜,但他更想亲眼看她下厨做菜。 让秦老先生觉得十分奇怪的是,秦磊这孩子在回到家后,就闷声不哼,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就没声响了。 要知道他从前在家里总是要抱着他那把宝贝吉他,弹一些乱七八糟的曲子,还在那里拖腔拖调地吼上两句。 据说他这小孙子的歌还卖得非常好,许多小姑娘都吹爆他的唱功。 他觉得那就是噪音,弹吉他跟弹棉花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这是怎么了?”秦老先生奇道,“从来都没这么安静过。” 聂棠若无其事地回答:“大概是今天天气太热了吧,这种天容易中暑。” 说到中暑这个问题,秦颂就想起她离开时留下的那一壶凉茶,当时阿姨给他端进书房里,说是聂棠特意给他煮的茶水。 他没多在意,他喝茶就只喝浓茶,这茶泡得越浓越好,凉茶这种东西他觉得一点味儿都没有,还有一股古怪的中药苦涩。 结果他最后还是尝了一口这凉茶,顿时惊为天人,虽说这茶还是有苦涩的草药味,但是那草药味非常清香,入口回甘,喝了一口就不自觉地想喝第二口,不知不觉就把一壶都给喝完了。 秦颂难得夸人:“你煮凉茶的手艺也很不错啊,这茶水味道很特别!” 聂棠被夸奖了,也没有露出任何惊喜的表情,反而很柔和地微笑:“老先生不是想看我亲手做菜吗?现在就去吗?” 秦颂看她在外面逛了一圈,脸上和手臂上都有点被骄阳烈日晒红了的痕迹,有心想叫她先休息一会儿,可是她都这么问了,他对于工作的狂热立刻就压过了对她的关心,一口答应:“对对对,咱们现在就去厨房。” 聂老御厨虽然被聂棠警告了一回,可是让他闭嘴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闻言立刻酸酸地开口:“你看看你哪里还有玄门人士的尊严,一个糟老头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就跟服侍他的下人有啥区别?” 他刚才在他的鼻烟壶里亲眼见到聂棠的手段,还有她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是有故意在整秦磊的成分,不过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姑娘心计虽然重了点,可本事倒也是有一点的,说不定他那傻孙女还真的能恢复。 聂棠见每一步计划都按照她预想的发展,心情那是非常好,听见聂老御厨酸溜溜的话,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回应他一句:“可我的确有求于人啊。求人的姿态难道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她说这句话倒没有想要敲打对方的意思。 她是真心觉得,既然她有求于人,那就应该摆出该有的求人的姿态,要不然,难道还要对方倒过来求她赏光吗? 可是老御厨却不怎么想,还以为她在嘲讽他,气得差点把整个鼻烟壶都撑破,下定决心不再理她了。 聂棠一进厨房,整个人都变得很严肃,以讨论大事的认真态度开口:“老先生您说想吃烤鸭,但我实在不会做,就跟秦磊一道去买了味道不错的现成品回来。我打算做一道烤鸭茄墩,茄子营养好,口感香软,再加上烤鸭的本味,非常下饭。” “烤鸭茄墩?”秦颂眼睛一亮,“你现在就做给我看!”说完,还掏出一叠稿纸来,垫在手掌上,一副准备奋笔疾书的模样。 他昨晚突发奇想说想吃烤鸭,其实今天早上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这小姑娘居然还真的当成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记在心里,自己不会做,就出去买,还改良出一道创意菜,这份心意实在是难得。 他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聂棠,倒不是因为她是玄门的人,而是她做人做事的态度,总会给人她是真正把他这个老头子记挂在心上的感觉。 聂棠先取出一根长茄子来,直接用菜刀把茄子切成圆片,她的切出来的茄子片每一块都是一样的薄厚,放入热油中快速一滚。她又从成品烤鸭身上剔下一些鸭胸肉,切成肉粒,放在一旁备用。 秦颂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其中一个小细节。 只见聂棠又用热油煸炒葱姜蒜末,煸炒出了香味,就放入准备好的鸭肉粒,加入蒜蓉和些许辣酱,又加入高汤,还磨碎了两颗胡椒和生抽,最后把茄子片浸入汤汁中。她一边动手还一边解释:“茄子只要在汤汁里煮五分钟左右就行,不能翻动,煮的时间也不能过长,不然茄子的口感会太过软烂。” 她说一句,秦颂就在纸上记录一句。一直到她把茄子从锅里捞出来,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一片一片垒起了,每垒一层,就会往里面夹一层薄脆的烤鸭皮,很快就垒成了一座茄子塔。她又把锅里的汤汁勾芡,收汁,连带鸭肉粒直接浇在茄子上。 秦颂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剧本,可是美味当前,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年纪大了,就觉得味觉没以前那么灵敏,总想着吃点味道重的菜,再说华夏国的美食源远流长,要让他对美食没兴趣,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 聂棠突然严肃地望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这道菜味道有些重了,老先生可不能多吃。” 秦颂:“……” 聂棠一看到他脸色都变了,立刻又道:“我之前刚从滇城过来,带来了一些菌子,现在都已经处理好了,等下就做菌子汤和炒菌子,这倒是可以多吃的。” 她又放缓了语气,莞尔一笑:“老先生,这烤鸭茄墩的成本很低廉,鸭肉粒取的是边角料,茄子在当季也很便宜,味道又浓重,所以才叫下饭菜。” 秦颂原本的构思正卡在一个节点上,就是女主角刚刚离婚,她带着孩子,而她之前早就辞职在家当家庭主妇,根本没有工资收入。 他这部电影是看似零散的菜肴为主线,牵起女主角的一生,他在这个情节转折点上一直没敲定对应的菜肴,现在看到这道烤鸭茄墩,顿时灵感汹涌而来:他需要的正是这下饭菜!女主角没有收入,孩子还在长身体,囊中羞涩,买不起肉,但是可以买这些烤鸭店卖剩下来的边角料,那么这样一道下饭菜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觉得聂棠就是他的福星,不仅仅是做菜好吃,还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灵感!他现在觉得可能过不了多久他这个剧本就能定稿了! 第300章 请遵医嘱 4更 秦颂为自己的剧本如痴如狂,恨不得把睡觉和上厕所洗澡统统都省略,立刻就能把他的工作收尾,于是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小孙子的异常状况。 秦磊觉得现在看到聂棠那张脸,立刻就能回想起云朵耷拉着快要掉下来的脑袋、张开红唇说话的一幕,都有点犯怵。 他怂怂地偷看聂棠,只见她低头吃着她自己的那份饭菜,脸上毫无波澜。 于是他真心觉得,她可真淡定啊,就连当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的时候也还是那么淡定。 他都不知道晚饭到底吃了点什么,反正就对着面前的盘子不停地夹,一副食之无味、心不在焉的模样。 秦颂都要被这小孙子给气死了,这么鲜美的菌子,随便放点盐加点蒜蓉热炒一下就特别好吃,可他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他伸出筷子,啪得一声敲在了秦磊的手背,怒道:“不想吃就别,这是在给谁甩脸子呢!” 秦磊都想哭了,觉得自己委屈巴巴,他爷爷可是最喜欢他的,现在居然骂他,为了一盘菌子骂他,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更恐怖的是,吃完饭后,他发现顾怀安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上午带过来的那位大师还在不在,他已经等在附近了,只要聂棠有时间,随时喊一声,他可以立刻出现。 老实说,秦磊在听见顾怀安在背后对自己颇有微词的时候,还是非常气愤的,还想以后再也不跟他来往。 顾怀安以小人之心来揣度他人的想法,又在背后挖易凌远的墙角,可见他人品真的有问题,但是发生了这种事,真要他见死不救,他也做不到。 他只能去守在书房外面等聂棠,他一边等,一边望着天际边那一望无际的火烧云,心里还是怂怂的。 他嘀咕着,看聂棠不说话先动手的利索劲儿,他觉得她就是妥妥的杀人如麻的恐怖分子,他之前还想坑她呢,也不知道她到底发没发现。 半小时后,聂棠从老爷子的书房里走出来,顺手轻轻地碰上了门。她一转头,就看见秦磊瞪着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看了他一眼,主动问:“是不是你的那两个朋友想见我?” 秦磊:“……你怎么又知道了?!”难道是算命算出来的吗?那也太准了吧!这让他都有点动心了,也想让她给看看相,算算他最近需不需要去寺庙里拜拜。 聂棠莞尔一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不着急才奇怪吧?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是觉得,易凌峰未必会这么快来找他,但是顾怀安很可能会火速赶来。毕竟他当时看见了她动手的整个过程,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碰上这种事,要是一点都不害怕才奇怪吧? 秦磊见她还笑了,咂摸着她这态度也还是挺好的,看来是不打算记恨他,整个人都放轻松了:“好吧,是顾怀安找你,他说他已经到了,随时等候召见!” 聂棠想了想,觉得见一见也无妨,便道:“可以啊,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见上一面好了。” “……不请他进来?”这人都到门口了,还要再约地方?还不如直接在家里见一面得了。 “还是不了吧,他身上的气不太好,免得沾染给老先生。” 秦磊一听她这句话,立刻打消了把人请到家里的念头:“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咖啡店,清净,环境也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聂棠想了想,觉得可行,但还是得再详细问一句:“甜品做得好吗?” 秦磊:“……” 顾怀安都快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你还有心吃甜品? …… 这家的千层蛋糕做得极好,面皮擀得薄而筋道,淡奶油也不算甜腻,聂棠还挺满意。 她满意了,顾怀安就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连忙殷勤地问:“大师……不是,聂小姐,你还想吃什么随便点,你这么漂亮就是在镜头里都好看,根本不要担心长胖!” 聂棠拿着小勺子,冷不防问:“你有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吗?” “全身体检还没来得及做,不过我已经预约了明天的,”顾怀安立刻从包里抽出好几张化验单,“我今天就只来得及做了基础的项目,您看看我这还能不能救?” 顾怀安刚看到那几张化验单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虽然只是常规项目,可是就没几个指标是在正常范围内,一眼扫过去,全部都是上下箭头。再加上他最近体重掉得厉害,再回想一下易凌远现在跟从前的对比情况,他就觉得更加害怕了! 聂棠随便看了化验单一眼,只见他的血红蛋白和血小板数偏低,白细胞偏高,肌酐、尿素、尿酸、甘油三酯全部超标,便问:“嗯……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的体质实在是太差了,少到外面吃饭,少吃油腻食物,少吃海鲜和啤酒。”顾怀安颤声问,“聂小姐,我还能不能救?” 聂棠微微一笑,很轻松地回答:“医生说得没错,你遵医嘱就行了。” “那然后呢?”顾怀安简直傻眼了,遵医嘱是什么鬼,难道她不该从身上掏出符纸和丹药来让他按时服下吗?遵医嘱还有用吗? 他本来就是信佛的人,时常都会去寺里拜拜,请个观世音菩萨或是求个平安符回家,新年还要去烧头香,结果作为大师的聂棠居然让他遵医嘱? “然后就没有了呀,”聂棠点了点血常规那张单子,“血红蛋白偏低,那就多吃点补血的食物,比如红枣汤。甘油三酯偏高就说明你平时吃得不大健康,太油腻了,尿酸高容易痛风,少喝啤酒少吃海鲜,医生说的都对,没毛病。” 秦磊:“……”他咳嗽了一声,用力压住帽檐,把他忍不住飞扬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 “您都不卖符给我吗?”顾怀安眼巴巴地看着她,“还有丹药,玉佛,平安牌,这些都没有吗?” 聂棠无情地回答:“你要这些东西干嘛?这又没用。真想找个心理安慰的话,去寺庙里拜拜就行了,要是还觉得不够安慰,那就去马路边上看看有没有骗子在摆摊,你说的这些东西他们肯定有很多。” 可他现在就相信聂棠啊!只有她一眼就看出了云朵不是个人,一下子就把她给收拾了!那些马路边上摆摊的神棍哪有能跟她比,怕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吧? “看你年纪轻轻,应该相信科学,相信医生,你还真信什么金丹符水治百病吗?”聂棠挑眉,“难道没看到古代帝王有多少是中丹毒暴毙的?” 顾怀安:“……”相信科学个头,相信科学你还当大师干嘛! ------题外话------ ps明天的更新就是开学了,男主就位。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看钢铁直男如何秀恩爱。 第301章 您的新电影需要投资吗 秦磊简直都要被顾怀安那一脸吃了屎但是还不得不夸屎非常好吃的表情给逗乐了,他看着他失落至极的背影,笑着问:“你真不是在整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遵医嘱就够了?” 聂棠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轻飘飘地回答:“我整他干什么?如果要整人的话,那也该整你才对呀。” 秦磊:“!!” “你不是还跟吕导说,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居心何在,肯定是另有图谋,想来探探我的底吗?我真要整你也是礼尚往来嘛。” 秦磊差点就想给她跪了,他当时跟吕双航说这些话,可是一直走出家门口好长一段路才开始说的,怎么她这都知道了,她真的不是一只专业窃听器吗? “棠棠姐!”秦磊豁出去了,脸皮也不要了,抓着她的手臂撒娇,“你别这样对我,我就是一时少年失足,误入歧途,其实我是个特别特别正直的人,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立刻改正,绝无二话!你相信我!” 聂棠见他就快要指天发誓自己是个戴着红领巾的好少年了,便打断他的话头:“其实,我的确别有居心。” 秦磊:“……嘛儿居心?” 他要有她这本事,他还唱什么歌?! 他就干脆点,直接四大皆空,争取早日踏破虚空了! 再说他们家说好听点,那是一家子艺术家,说难听点,也就是戏子一窝,娱乐圈是有点人脉,别的方面就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很喜欢老先生的剧本,如果能够拍成电影,我觉得不错。” 秦磊怀疑地看着她:“……什么剧本?哦,你说老爷子写了二十多年还只有一堆草稿纸的玩意儿?我觉得这不可能,你看现在谁还有人愿意花钱花时间去看这么沉闷的电影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样的电影电视剧能红吗?” 什么样的电影电视剧能红,聂棠还真的不知道。 于是她非常虚心地听取秦磊的看法。 “首先,节奏快,反转多,要不停有反派冲上来作死,然后打脸,感情线要丰富,男人跟男人的兄弟情,女人跟女人的塑料姐妹情,还有男人跟女人的虐恋情深,最好来个复杂的多角恋。”秦磊道,“老爷子写的那是什么啊,失婚妇女挣扎记?就跟流水账一样,谁有耐心看个人到中年还没工作还丈夫出轨离婚了的妇女的故事?” 聂棠:“……” 她真的觉得这剧本很好,很有沉淀感,可是难道这样的故事现在都已经没人看了吗? “不过,你就算再喜欢这个剧本,你难道还打算自己来演女主角?”秦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你不行,老爷子最讨厌长你这样的女演员了。” 先不说聂棠现在也才二十岁,要她演这么大年龄跨度的女人,她根本不可能演得出来。 那些老戏骨,不看脸的话是能够演出少女的娇憨感,但是聂棠,就凭她连艺考都通不过的演技,她想要跨越年龄去演三十多岁甚至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那就是痴人说梦。 聂棠微微一笑,特别坦白地说明:“不是我,我想给我妈找一个机会。” 秦磊:“……” 这感觉更不靠谱了! 那可是聂嫣然啊,是公认的靠脸演戏的花瓶,她愿意扮丑吗,愿意经受老爷子那龟毛的折磨吗,最重要的是——她哪来的演技?! 秦磊说:“好吧,梦想总是要有的。” 聂棠看了看他,突然露齿一笑:“那你想学习玄学一道吗?风水,符篆,阵法,丹道,御剑——” 她每报出一项,都正踩中他的向往之处!竟然还有御剑,他光是看修真小说都觉得剑修实在是太帅了,他觉得自己如果要修真那一定是威风凛凛的剑修! 秦磊激动地问:“你们玄门真的能御剑?!” 聂棠笑着摇摇头:“不能呀。” 秦磊刚火热起来的心猛地被一瓢冰水无情地浇灭。 她又微笑着补上一句:“可是梦想总是要有的。你刚才说过的。” …… 聂棠接下去的日子就过得很枯燥,一早起来给秦老先生准备一日三餐,中间空闲的时候不是陪老人家修改剧本,就是在客房里刻玉雕。 聂老御厨原本寄居的那块黄玉现在已经被空了出来,她买了一套篆刻工具,一有空就在那里雕刻。 虽说这黄玉也就只有拳头大小,可是算得精确一些,还是能够刻两块玉佩出来。 后来秦磊另外一个朋友,易凌远也来找她,她给出的说辞还是跟当初对顾怀安的一模一样,遵医嘱就行,要相信科学和数据。 据说易凌远后来跟顾怀安干了一架,两个人彻底决裂,一个乐队里的贝斯手和鼓手决裂,主唱单飞,那么这支乐队也没有必要存在了,最终还是各自安好。 沈陵宜在中途给她打过两次电话,那两次打电话的机会还是他辛辛苦苦翻过一座山头,手机才终于出现了一格信号,在打电话的过程中,那信号还时不时地中断一会儿,聂棠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总之她在这个暑期里,厨艺突飞猛进,就连向来挑剔的聂老御厨到了后来也没有词可以继续骂她了。 在聂老御厨心里,穷酸两个字显然要被聂棠一辈子带着走了,但是他还真得承认,她不但人灵光,还特别的勤勉努力,哪怕资质差了点,最终还是能依靠勤奋补救回来。 吕双航大概有大半个月忙于拍摄,无法来看望秦老爷子,突然想起暑期马上就要结束,聂棠就要开学了,她就得回江城去,他总得去亲自送她到机场吧。 结果一看到自家外公,他都当场惊呆了:老爷子人也胖了,面色红润,嗓门变得更大了,还整天拉着聂棠钻研剧本,看上去就像个脾气不错还有点慈祥的老头。 “小聂啊,”秦颂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可要常来京城玩,千万别去住酒店,来了就住在家里,啊?” 聂棠微微一笑,问道:“老爷子,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个问题?” 秦颂对于聂棠特别宽容,和颜悦色地回答:“唉,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多没意思!” 吕双航:……等等,什么时候变得一家人的?莫非—— 他忍不住转头去看秦磊,他觉得自己这小表弟虽然皮了点,但是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说不定…… 这倒是意外之喜啊! 聂棠问:“您的新电影需要投资吗?” 吕双航:??? 第302章 试镜通知 2更 秦颂提到跟工作有关的事,那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了:“投资?你有门路?” 他的剧本已经修好了,是该找投资商了,但是他也知道,这部片子一看就是不可能卖座的,甚至还很有可能会亏钱。 尽管这部片子肯定是一部小成本片,没有特技和特效,没有流量明星,三千万的预算就能打住。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部电影收不回成本却还要亏钱,谁还会乐意往里面砸钱? 商人商人,当然是在商言商,是为了赚钱,不然难道单纯为了赔钱赚口碑吗? 而且按照秦颂的性格,他一直都是反对广告植入的,这样一来,赞助商对这部片子绝对是没啥兴趣的。 聂棠微微笑道:“虽然没有门路,但是我可以投资。” 吕双航微微长大了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秦颂哂笑:“你来投资,这可就是把钱扔水沟里,全部打水漂了。” 其实秦颂前几天已经考虑好这个问题,只要节省一点,选几个演技好但是片酬不贵的演员,三千万就差不多了。 不就是三千万吗?他虽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但他现在住的可是二环的四合院,只要把这房子卖掉,妥妥就能凑足这笔钱,到时候剧组的伙食还能安排得丰盛一点,前期的培训课也不能省。 这部电影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后一部,也很可能是最引以为傲的一部电影,经历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打磨,他才磨出了这么一个故事,是他这辈子最想要讲述的那么一个故事,不管有没有人看,会不会有人叫好,他都是要拍完的。 不然他就是死都不能瞑目! 聂棠摇摇头:“哪怕是打水漂,我也很乐意。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请求?” 聂棠笑得明眸皓齿:“我可以推荐我妈来试镜吗?” 吕双航:“……”他终于明白聂棠跑来给老爷子伺候当厨子到底是图什么了! 可他觉得她就是这么努力,最终的成果一定会被不靠谱的聂嫣然给彻底毁了的,聂嫣然那是什么辣眼睛的演技,他合作过一次就受够了! 秦颂满脸复杂地看着她那张脸,聂嫣然演的电视剧他从来都没看过,但是以前曾听双航说,她就是一只大花瓶,唯独仅有的用途就是观赏。 如果聂棠长得跟她妈很像的话,那聂嫣然这长相实在是完全不符合他一贯选角的要求。 但是他看了聂棠许久,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一下头:“行,我就给你妈一个试镜的机会,但是她能不能通过就看她自己,我肯定是不会通融的。至于投资嘛,我也不需要,我把这房子卖掉就够了!” 聂棠得了准信,也没再坚持投资的事情,只是在吕双航把她送到机场之后,突然往他账户划了一千万。 吕双航看到收款短信的时候差点喷出来,一面感叹这玄门还真是能赚钱,聂棠这才二十岁吧,竟然能赚到这么多钱,一面又感叹她实在会做人。 老爷子不想拿她的钱,就是觉得到时候聂嫣然试镜肯定通不过,拿着这笔钱也不安心,可她倒好,直接把钱转给了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聂棠朝他眨了眨眼,笑道:“吕导,我是真心喜欢那个剧本,但我又不忍心看老爷子把四合院给卖掉,所以您千万要帮我保密。就说这是您孝敬老爷子的,行吗?毕竟老爷子也说了,将来我若是再来京城,还能住在他那边,要是院子卖掉了,我可就没地方住了。要是以后这钱还不够,我还会努力再赚的,我现在暂时只有这么些,就先解个燃眉之急吧。” 吕双航满脸复杂地看着她转过身,背着一个不怎么满的背包走进了安检口。 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聂嫣然虽然很花瓶,但是她真的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这样的女儿连他都想要,不光业务水平特别高,还很敬业,做事说话滴水不漏,根本教人挑不出毛病来! …… 聂棠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发觉她妈妈和陈助理也结束真人秀的拍摄,也在往家里赶。空置了一整个假期的房子总算又充满了人气。 聂棠知道母亲她们要回来,立刻就动手给房子做了个大扫除,往冰箱里塞满了新鲜食材,还专门去挑了鲜花和香薰蜡烛。 她买回来的鲜花正是刚刚从南美洲空运来的双色玫瑰,除了妆点在餐厅和母亲的房间,她还特意包了一大束,摆在玄关的柜子上。 陈助理一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粉红色的双色玫瑰,立刻哇了一声:“棠棠,你这是特意买花来欢迎我们回来的吗?” 聂棠系着围裙,倚靠在厨房的移门上,微笑道:“欢迎回家,据说我做菜的手艺又有进步了,陈姐有时间留下来吃饭吗?” 陈助理足足有两三个月都没吃到聂棠亲手做的菜,给她这么一说,差点连口水都要流下来:“吃吃吃!就算我吃不完,我也可以打包回去吃。” 小陈觉得聂棠这手艺已经是极好的了。如果她一开始只会做黑暗料理,那进步起来就很容易了,但是她原来就很好了,再要有长进,岂不是得逆天了? 聂老御厨已经懒得再去监督聂棠做菜,反正她该学的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她的资质就注定了她仅仅止步与此,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金刀御厨,幸亏她身边的人都长了一根一点都不挑剔的舌头,居然会觉得她做菜好吃。 结果聂棠在厨房里做菜,这一阵阵菜香就拼命地往餐厅跑,这诱人的菜香层层叠叠地聚拢在一块儿,不断地引诱人满口生津,这哪里还能坐得住,恨不得立刻就捧着盘子吃上了! 陈助理震惊道:“聂姐,我觉得自己好像又饿了,你饿不饿?”明明在飞机上吃过航空餐了,就算不怎么好吃,但是还算管饱,可是现在怎么又跟饿着肚子的感觉一样呢? 聂嫣然非常之淡定地回答:“我不饿。” 说完,她就站起身,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守在厨房门口,不断地往里窥探情况。 她咽了咽口水,不断告诫自己,必须守住嘴,迈开腿,不能贪吃,千万不能贪吃,她是个演员,要是连身材都控制不好那她还怎么在这一行混。 正在这时,陈助理的工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手机屏幕,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虽然觉得这很可能是广告电话,但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对,我是聂嫣然的助理……什么?你是秦导的助理?!” 她猛地站起身,抓住手机开始语无伦次:“秦导,是那位秦导吗?聂嫣然她当然有档期啊!你确定是找聂姐试镜?没有打错电话?真的没错,确定没错?!那当然,我们现在什么通告都没有,时间是随时都能有的!” 第303章 开学了! 3更 等聂棠做完菜,一盘一盘地端上餐桌,就发觉陈助理面色通红,正幸福地冒着粉红色泡泡。 她微微笑道:“陈姐,你是碰到了什么好事了吗?” “好事啊,大好事!”陈助理用力拍着桌子,差点把手边的高脚玻璃杯都给推到桌子底下去,“我们的事业这回终于要大步向前迈进了!你知道吗,刚才秦导的助理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去试镜!这可是秦导啊,我从小就是看他的电影长大的!” 聂嫣然一点都不激动,反而有点恹恹的:“可别高兴得太早,秦导据说人很龟毛的,比那吕双航还龟毛——对了,他还是吕双航的外公,龟毛这种毛病果然是遗传的。他外孙这么恨我,当年还搞连坐,说不定是秦导那个助理弄错了,过两天发现办错事,就该来通知我们不用去试镜了。” 聂棠摆好碗筷,为母亲面前的那只水晶酒杯中倒上了三分之一杯红葡萄酒,语气轻柔:“妈,秦导不是这样的人,我今天暑假接的单子的雇主就是秦导,他人可好了,我跟他提了一次能不能给个试镜的机会,他就记在心里了。” 聂嫣然:“……” 她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掉馅饼的好事! 秦导是谁,这位可是华夏的瑰宝一般的导演啊,虽说他的电影都不卖座,可他本人也并不是拍商业电影的,他的电影都是奔着得奖去的,能够在他的镜头里出现,就等于是镀金了!而且还是24k金光闪闪的纯金! 陈助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其实我前几天也听说秦导又重新出山了,他这剧本可整整磨了快有三十年了,大家都说,这部电影笃定是秦老爷子最后一部作品了,毕竟他老人家都快八十了。据我所知,好几个实力派演员都自降片酬想去出演,我们的经纪公司都还找不到申请试镜的路子呢!” 她就说嘛,聂姐虽然很美,但就名气来说,也就是个三线女演员,再加上她的演技…… 秦颂大导演可是最讨厌花瓶的,再加上吕双航在秦导耳边吹吹风,这试镜的好机会又怎么可能会落在聂姐头上! 她家棠棠可实在是太厉害了,就是去京城接了单生意,竟然能哄得秦颂松口给了聂嫣然一个试镜机会! 那些能有资格去试镜的,最差最差也得是实力派,还有许多影帝影后呢,他们这些人不需要流量也不需要热度,就是奔着能得奖去的。 聂棠一边动手帮母亲盛汤,一边轻声道:“妈妈也不用为试镜花费太多心思,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也不过是一次试镜罢了,机会将来总是会有许多的。” 她说得这么轻松!一定是因为棠棠根本不明白演艺圈的竞争有多么激烈,秦导的电影试镜机会有多么难得! 陈助理根本平静不下来:“那可是秦导!聂姐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就算通不过也得好好露个脸!” 聂嫣然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去陪跑的,走个过场,都不知道你在激动个什么!” 话虽这么说,吃完饭后,聂棠还是听见聂嫣然在跟陈助理商量,反正最近都有空,不如找个演艺学校的老师,再好好突击一下演技,虽说是走过场的,但那可是秦导,总不能太丢份了。 说不准,那吕双航都在,她就是丢脸也绝不在吕双航面前丢! …… 对于演技上的事,聂棠又不是专业的,自然插不上手。 反而是秦磊跟她交换了微信,等她回到江城后还偶尔会跟她联系。 他非常好奇地问:“老爷子的电影马上就要开始试镜了,我看了一下试镜名单,除了你妈之外,别的都可是非常有口碑和经验的老演员了,你这真不是在害你妈吗?” 他是觉得,就凭聂嫣然这演技,到了试镜现场,就是一被吊打和嘲弄的命。聂棠这是哪来的自信要这试镜机会的? 聂棠回复道:“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妈,我可是对她非常有信心。” 秦磊:“……你是对她的脸非常有信心吗?” 他还专门找了有聂嫣然出演的电视剧看了两集的,看完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佛了,差不多可以四大皆空踏入佛门。 不过他还是得承认,聂棠的美貌果然是遗传自聂嫣然,虽然母女俩气质不同,但是聂嫣然那五官很明显比聂棠还要艳丽得多。 “啊,原来你也觉得我妈很好看,很有眼光哦。我对她的脸当然也是很有信心的。” 秦磊:“……” 他真的不太懂她,当然他觉得他表哥肯定也很不懂。 聂棠放下手机,虽然秦磊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有那么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寂感:她这么努力,天天陪秦老爷子修改剧本是为了什么?天天跟他讨论剧情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制造机会啊。 现在剧本中的女主角的形象,已经跟聂嫣然非常靠近了。演技出众?再精湛的演技能比得上本色出演吗? …… 而这一边,启大也提早开学了,因为新生军训,别的年级段的学生都要提早返校报道,上机选课,拿课本,然后就没事了,要等新生军训完,才会开始上课。 聂棠这学期就只有一门古文物鉴赏的专业课,一周就只有半天需要去学校。 她在学校机房选好课,就去教务处帮忙搬书,古文物专业男生少女生多,虽然就只有一门课,可是课本和参考书非常厚重,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柏樱看到聂棠一弯腰,直接提起一大捆课本的时候,眼珠都差点瞪出来:“等等,你原来都不是这个画风的!” 聂棠在经历过复赛时搬运石板,又在暑假天天抡着铁锅炒菜,她这臂力也比从前要强了。不用柏樱搭把手,她也能努力一下把书搬去女生宿舍底下。 等到把课本都搬到宿舍楼门口,大家就把该领的课本领走,这最重要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还是我们专业最幸福,你看那边的土木工程,这都大四了竟然还有这么多课。”柏樱快乐地把课本塞进书包里,“听说他们的大作业很多。” 聂棠笑道:“嗯,他们的作业是很多。” 她之前跟沈陵宜补习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他在画图纸,据他所说,等她离开之后他还得画到三更半夜,因为他不想拖拉,只想把作业尽快完成。 “聂棠!” 突然,她听见了沈陵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立刻就回过身。 只见他和几个男生把一捆捆的课本抬到女生宿舍楼下,刚一放下书,他就朝她大步走来。 他倒是比暑假之前要瘦了一些,还晒黑了,头发也剪得很短,把原来的刘海都全部剪掉了,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走到她的面前,突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还抱着她转了一圈。 柏樱顿时震惊地张大了嘴,觉得自己下巴脱臼了。 第304章 聚餐修罗场 4更 别说柏樱很震惊,就是古文物和土木工程两个专业的学生也全部惊呆了:这还是沈陵宜吗?他今天不但没有臭着脸,还笑了,不但笑了,还主动上前去抱聂棠!天哪,他终于还是没抵抗住,沦陷在了聂棠的美貌光环之下吗?! 还有一些围观到这一幕的男生简直都不好了,虽说一直都有传闻说聂棠暗恋沈陵宜,但是沈陵宜那叫一个不假辞色,每天致力于怼她一顿,可谓直男得不能再直了! 他们觉得就凭沈陵宜那态度,聂棠早晚是要转变目标的,这样大家其实都还有均等的机会…… 结果现在呢?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沈陵宜抱过了还不算,竟然还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就开始起哄了:“亲脸颊这么纯洁?直接来个法式热吻啊!” 聂棠面泛桃花,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一只手也轻轻地抓着他的衣服,看上去似乎在害羞。 沈陵宜看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得自己这颗心都像被挂在那两排细细密密的睫毛上,晃晃悠悠,他凑近她耳边,玩笑道:“他们都要我亲你,你觉得怎么样?” 他本来是不想大庭广众下太过亲密,但现在也是时候让大家都知道聂棠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免得总还有人惦记。 聂棠低垂着头,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抬起那一双丹凤眼,忽然红唇微扬,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主动亲了一下。 她刚刚摇头的时候,围观的同学们都觉得她是害羞了,毕竟女孩子嘛,谁愿意当众表演给人看,可谁知一转眼,她居然还特别主动地当众亲吻了沈陵宜! 别说围观的同学们惊呆了,就连沈陵宜都觉得自己脑子嗡得一声,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 沈陵宜原先同寝室的几个男生简直羡慕嫉妒恨,要知道在沈陵宜根本不知道聂棠是谁的时候,他们就很关注她了,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偶尔幻想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现在,他们心目中的女神之一居然被沈陵宜那小子给摘走了!这是何其痛心,何其酸楚,简直都要伤心致死…… 沈陵宜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转身面对柏樱:“你是聂棠的好朋友吧?等下有没有空,我请你们吃午饭。”他还转过头问聂棠:“你要有别的朋友,那就一道叫上,一起请。” 柏樱整个人都是凌乱的,扶起了自己那可怜的、快脱臼的下巴。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沈陵宜和颜悦色的样子,要知道在这之前他每天都是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她不由用充满钦佩的目光注视着聂棠:勇士,连沈陵宜这样地狱级难度的钢铁直男都能攻陷!给你大拇指! 聂棠接收到她的目光,还朝她微微一笑。 聂棠本身朋友就不是太多,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她想了想,就问:“那我可以叫寇学姐吗?” 沈陵宜倒没太在意,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只要是她的朋友,那请了就请了。 只是回头一想,他突然又感觉到有点不对味,要知道他从前虽然没在口头上承认过,但也基本上是默认了寇真真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型。聂棠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柏樱笑嘻嘻地勾住她的肩,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发觉你这人真是太坏了,你明知道直男们就喜欢我表姐这一款,你就学她。还说要请表姐吃饭,你就不怕沈陵宜看到我表姐又动小心思了?” 聂棠也笑了,嘴角的笑意有三分狡黠,轻柔地在她耳边吐字:“对啊,你觉得我学得像吗?” 简直太像了,但又不是那种单纯照搬地模仿,而是直接把精髓给学了个十足,然后还更加升华了! 聂棠从前的打扮都是非常简洁的欧美风,牛仔裤配宽松的白衬衫,清一色的黑白灰军绿性冷淡风。 结果今天居然穿了一条裸粉色的蕾丝长裙,裙摆一直覆盖到她的小腿,露出一截洁白光滑的脚踝,再加上她那头如乌云般柔顺的长发,偶尔一低头,那真“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娇羞”。 “像,不仅像到了骨子里,而且比我表姐厉害多了,简直太有杀伤力了。”柏樱感叹。 不光她穿衣打扮的风格变了,竟然还画了裸妆,粉红色的眼影和唇色都让她显得气色很好,非常精致,这妆容在直男眼里就跟素颜没差,保证他们还会吹爆她没化妆还这么美。 果然,柏樱很快就听见沈陵宜认识的那几个男生激动的讨论声:“沈哥,求求你教教我怎么追求女生行不行?聂校花简直太好看了,她刚才看我那一眼,我这颗小心脏都扑通扑通地跳,真的,不信给你摸摸!” 沈陵宜超级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他才没兴趣去摸一个男人的胸口,这大热天的,都是汗,黏糊糊的。 “别扯淡了,聂棠哪里是看你,肯定是看沈哥啊。不过她这都没化妆,纯素颜,但就是素颜也他妈太好看了,好看得我都想爆粗口了!” 柏樱:果然……直男的审美都是完全没有指望的,就喜欢所有的粉色系和白色系,喜欢黑长直发,喜欢长裙飘飘,喜欢素颜。 她这边挽着聂棠的手臂,忽然看见迎面而来的叶卿言,忍不住嘀咕道,这叶卿言还真是阴魂不散,每天都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要是这半夜在外面走,别人都要以为看见女鬼了呢! 叶卿言朝着聂棠笑得阳光灿烂,飞快地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另外一边手臂,撒娇道:“棠棠,你今天还是这么好看,我们一起去吃午饭怎么样?” 柏樱忍不住再次瞪大眼睛:“……” 她用力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还是看见叶卿言歪着脑袋朝聂棠笑,而且比从前她勾搭男人的笑容还灿烂,都快要把她这一双眼给刺瞎了! 聂棠回答:“我已经答应跟沈陵宜他们去吃了,下回吧?” 叶卿言猛地扭过脖子,狠狠地盯了身后那群男生一眼,恶声恶气道:“丑死了,棠棠,你对着他们这群人不怕吃不下饭吗?” 聂棠:“……呃,不会啊。” 柏樱觉得跟叶卿言是完全无法和平共处的,立刻开怼:“你又想干嘛,我跟你说,沈陵宜现在已经是聂棠的男朋友了,你可别再想来抢!” ------题外话------ 沈陵宜:聂棠根本不是我追来的,她是主动倒追我的!怎么追人我根本就不会! 第305章 传收备胎 5更 按照柏樱对叶卿言的了解,她就是喜欢抢别人的,别人的东西很好,别人家的男朋友也特别好,只要是从别人那边抢来的,她就特别喜欢。指不定她现在就起了什么不堪的心思。 可叶卿言听见她这句话,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然后那脸色唰得一下变了,气急败坏:“就算是男朋友又怎么样?这都什么年代了,交往了也可以分手的。棠棠,你看着我!” 她一手扶住了聂棠的脸颊,认真地说:“我比那什么钢铁直男要好多了,我比他好看,比他温柔,比他懂你。你选我吧选我吧?” 柏樱:“……” 不,一定是她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不然为什么她现在不但觉得自己眼睛有毛病,就连幻听都出来了?! 她原来以为叶卿言特别喜欢收集备胎,难道现在备胎已经满足不了她,她这是转变方向,要对女生下手了?好恐怖啊! 聂棠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别胡闹。” 叶卿言看着她的面容,顿时语塞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挣扎道:“可是——” “别胡闹,”聂棠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你不讲道理的样子。” 叶卿言顿时焉了,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好吧……”她异常失落地走了两步,又重新抬起头,问道:“你们去吃饭,我能不能去?” 柏樱再次忍不住了:“你去干嘛啊?” 她真心觉得这家伙就是心里没逼数,她难道跟聂棠关系很好吗?人家男朋友请客吃饭,又关她什么事,怎么什么事都有她的份啊! 叶卿言骄傲道:“呵呵,我能帮棠棠夹菜,帮她剥虾,帮她端茶倒水,这些我都可擅长了!” 柏樱:“……你少来,你还很骄傲是吧?” 叶卿言的突然加入,简直让在场的男生都热血沸腾了,虽然聂棠这边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叶校花还是妥妥的单身,而且她还比聂棠看上去要好相处。 周睿禁不住感叹:“美女果然都是跟美女扎堆在一块的,这顿饭真是秀色可餐,太值了。” 等到寇真真下了课赶过来,加入他们的聚餐后,所有还单身的男生都已经要感动流涕了,看看这一个两个,颜值全部在线,不管捞到哪一个都是赚了啊! …… 沈陵宜看着好几个男生围着叶卿言嘘寒问暖,问东问西献殷勤,叶卿言照单全收,但一转头又对着聂棠笑,还时不时给她倒茶夹菜,甚至连剥虾的工作都代劳了,这哪里还有他这正经男友什么事了?! 他原来对叶卿言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听寝室里男生白日做梦,讨论到底是叶卿言好看还是聂棠好看,聂棠适合当女朋友还是叶卿言适合当女朋友,可是现在一看……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其实吧,聂棠的身高已经算比较高挑了,可这叶卿言居然还比她高了至少半个头,这未免有点高过头了吧? 还有她怎么总是紧紧贴着聂棠,老是朝她撒娇,就算女生之间会比较亲密,但是也没这么黏糊吧? 这简直都太肉麻了! 聂棠见他一会儿盯着她看,一会儿又朝叶卿言看,便轻轻用手肘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笑道:“你看什么呢?” 沈陵宜看着她,脱口而出:“你今天真好看。” 聂棠顿时又笑了,眼角微弯,可叶卿言却在背景里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哼——”。 她哼完了,还继续自言自语:“男人嘛,都是只看长相,不管内在的,只要长得好看就喜欢,思考问题从来不用上半身……” 聂棠暗自叹气,转头对她说:“别闹。” 叶卿言特别不服气地看着她,然后闭上嘴狠狠瞪了沈陵宜一眼。 沈陵宜:“……”他这招她惹她了,简直莫名其妙! 这一顿脱单饭吃得暗潮汹涌,狼多肉少,只能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叶卿言收获了一大堆微信号和手机号码,倒是全部都加了好友,一如既往的热爱集邮的风格。 吃过饭,大家就散场了,该回寝室的回寝室,该去打工的则去打工。 聂棠打算回家了,她这个暑假过得太累,这都还没完全缓过来,不过她这学期就只有一节课,虽然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赤贫状态,但还有宽裕的时间去隋老板那里接单子赚钱,她一点都不着急。 沈陵宜真不愿意就这样把她送到家就回去,他们这都有至少半个假期没见了,可是一看头顶上的烈日骄阳,再感受一下脚底那晒得滚烫的柏油马路,又实在是没地方可去。 他牵着她的手腕,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要不要……要不要去看看猫?” 聂棠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她没想到的是,经过之前的袭击事件,沈陵宜居然还能单独住在那个房子,她还以为他这回又要失去自由一段时日了。 她跟着沈陵宜走过保安的岗亭,刷卡进了小区的大门,好奇地问:“你这样一个人住,你父母都不担心吗?” “担心也没办法,不过吃一堑长一智,都吃过两次亏了,难道还要再重蹈覆辙吗?”沈陵宜满不在意地说,“再说,总不能因为担心,而一辈子把我看管得跟个小学生一样吧?” 他恢复到一半,就跟着父亲去深山老林里寻找将要重启的玄门精英训练营的场地,虽然很辛苦,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实力也有所提升,下一次再碰到那种情况,绝不可能会被动挨打。 聂棠微微笑了,还颇有兴致地跟他打听精英训练营的事:“那我能参加训练吗?报名是不是要求一些条件?” “这训练营已经有许多年没办了,主要是玄门内部勾心斗角的事情,有人能进,有人不能进,进去的人还要拉帮结派,把好好的训练氛围搞得一团糟。不过现在事态变化了,必须重启训练营,不然照现在的情况下去,总是有人出意外,玄门内部就得人才断档了。” 玄门世家之间虽然总是要攀比的,可要是年轻一辈因为最近的袭击和意外产生死伤,难免会青黄不接,许多技艺都会失传,这才是真正的不妙。 在这种氛围下,就算过去有什么龃龉,那必须从大局着想,放下成见和争斗,联合在一块儿。 这样的情况下,沈家和沈正清本人就必须先站出来,做出榜样。 沈陵宜解释道:“按照过去的规则,每年新秀大赛的前三都是能报名的,不过以后应该也会放宽要求。你的话——” 他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道:“我怕你第一场训练都过不去,跑山徒步野营,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内容。” 聂棠:“……”她感觉自己又受到了歧视,放在古代修真界,她这样的符修就只要待在后方就足够了,可现在却要求她还能跑去正面对战,抛洒汗水,这还能不能好了。 ------题外话------ 今天再加一更,我这个月算上被屏蔽的那几章已经更新超过30万字,对这个字数,我自己是很满意了…… 第306章 摸摸耳朵 沈陵宜在门锁上验证指纹的时候,布偶猫已经乖巧地蹲在门口,甩着尾巴等待自己的主人进门。 等它闻到聂棠的气味时,还跑到她的身边,用毛绒绒的小身体在她的脚踝上蹭来蹭去,朝她发出嗲嗲的叫声。 聂棠抚摸了手套好一会儿,才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上回我说错了,其实它比你可爱。” 沈陵宜本来正在给她取拖鞋,闻言手上一松,拖鞋一下子摔在地上,一只朝上一只朝下。 他闷闷道:“我本来就不可爱。唉,你能别用可爱这种词形容我好吗?” 他好歹一个大男人,可爱算什么,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夸奖! 聂棠洗干净手,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我有礼物送给你。”她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递到了他的面前。 沈陵宜看到这首饰盒,都有点震惊,看这盒子的大小,这里面的东西不会大,看上去……倒是刚好能装戒指! 她难道要送戒指给他吗?! 送戒指四舍五入就等于求婚!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觉得自己都还没准备好,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接受! 聂棠轻轻偏过头,见他迟迟都没伸手来接,便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沈陵宜总算把这小盒子接在手里,没有打开,反而先问:“这里面……是什么?” 聂棠微微笑道:“就是滇城那回,我挑回来的一块黄玉原石,然后自己雕了一件饰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只往上面打了一条清心静气的符文,你身上的真阳之气要是太旺盛,觉得心浮气躁的时候,这就稍微起到一点作用。要是你有兴趣的话,以后还可以刻自己需要的符文上去。” 聂棠亲手雕刻的? 她之前是说过自己会刻玉雕,但是风水师能亲手刻玉雕这就是个标配,沈陵宜其实也会,只是雕刻的技术很一般,他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父亲倒是非常擅长玉雕。 他打开首饰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琥珀色的黄玉,黄玉干黄,毫无瑕疵,这样的黄玉几乎都很难找到了,根本有价无市。 而玉雕师的手段更是精巧,栩栩如生地雕刻出一只抱着一朵玫瑰花的布偶猫,那眼角上挑的圆溜溜的猫瞳都是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钟它就会突然化作活物。 虽然不是戒指……可是…… 沈陵宜抓起她的两只手检查了一下,没在她的手上看到什么疤痕,这才松了口气:“你的手真是灵巧。” 不光符篆画得特别好,就连刻出来的玉雕都美轮美奂。他为了表达自己的珍稀和喜爱之情,立刻就要去找红绳,直接把它给串在绳子上。 聂棠笑道:“你是想当挂坠还是想戴在手腕上,我可以编条绳子把它给串起来。” 沈陵宜是不太习惯带项链的,原来的那枚古铜币他都是戴在手腕上:“当挂坠吧,玉还是要贴身戴。” 他突然从身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顶,低声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聂棠那么好,还一心一意地喜欢他,就算这是一场美梦,也是他根本连想象都不敢的、太完美的美梦。 聂棠向后伸出手,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轻轻道:“我喜欢你呀,当然会对你好一点了。” 她侧过脸,朝着他微微一笑:“可是现在你瘦了不少,还晒黑了一圈,我好心疼。” 沈陵宜觉得自己要彻底溺死在她温柔的眼波之中,情不自禁地说:“我辛苦点没什么,我会更努力一些,提升自己的实力,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聂棠抬起手,突然捉住他微微发烫的耳廓:“唔,也不用这么严重,我其实有点想——” 她突然这样摸到了自己的耳朵,感觉有点麻麻痒痒的,沈陵宜站着没动,还微微低着头配合她的身高:“耳朵怎么了?” “我在想,”聂棠的语调轻柔得有点飘忽,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他很想原地爆炸了,“人的耳朵会不会跟猫一样敏感?我可以试试吗?” 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她就突然踮起脚,在他的耳廓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沈陵宜一把捂住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朵,扔下她,直接冲进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拼命地鞠起水来泼到脸上。他都害怕自己当场喷鼻血,要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他今后还怎么有脸做人? …… 聂棠回到家,就见聂嫣然把一面穿衣镜摆在客厅中央,正对着镜子一边念台词一边做表情。 她看到这场面还真是有点惊讶,她原来觉得她妈妈这演技已经不是单纯的差劲,而是差劲中还夹杂着不走心,特别地让人出戏。 没想到她竟对这次秦导的试镜这样上心。 聂嫣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动静,一边对着镜子龇牙咧嘴,一边透过镜子观察着自己的女儿。她作为母亲,对于自己女儿的变化总是比较敏感的,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聂棠是涂了豆沙色的唇膏,可是回来的时候这唇膏全部褪色不说了,嘴唇还有点艳红得过分……呵。 聂嫣然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交男朋友了?” 聂棠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笑了:“是啊。刚交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聂嫣然对她的诚实非常满意,又问道:“你的同学?跟你年纪是差不多的吧?老实说我最不能接受老男人还想啃嫩草了,也不看看自己这一把年纪,就算保养得再好,也有股油腻味,比如那个唐正行,不但年纪大,还抠门。” 聂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要专门把唐导拖出来说,只觉得他是躺着也中枪:“是同学,不过他家里人都是玄门的。” 因为叶家的关系,聂嫣然对于玄门是完全没有什么好感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情况特殊,她是不大可能跟普通人在一起的,就算现在交往,将来总归不会长久。 聂嫣然挑剔道:“你都是新秀大赛的冠军了,那个男孩能不能配得上?女强男弱你就有的辛苦了。” 反正她是不觉得玄门那些世家有什么的,就算家世背景好,那能有她的棠棠这么有能力还拿冠军吗?就算实力还不错,那能有她这么好看吗?她拼死拼活让她遗传了这么一张脸蛋,这就是实力! 聂棠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实力比我强,他好多年前就拿过冠军了,但是这比赛是规定拿到一次冠军就不能再继续参赛的。” 聂嫣然咂摸了一下滋味,觉得好像是能配得上了,便继续对着镜子做表情:“你之前说秦导一点都不龟毛,这真的假的?” 她怎么就有点不相信呢? 聂棠走到客厅的电视机柜子前,拉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屉,露出了里面一叠影碟:“我把秦导过去执导过的片子都放在这里了。” 聂嫣然:“……” 她原本也让小陈去买碟片了,小陈还告诉她说,这些影碟都绝版了,要买的话就算花上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收集到,可聂棠居然都集齐全套了! 聂棠解释说:“这些都是吕导送给我的,他可是秦老先生的头号粉丝,每个版本的碟都收集了不止一份,这些是他快递过来给我的。” ……吕双航是这么好心的人吗?这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吕双航。棠棠该不会对他下了什么降头吧?! ------题外话------ 想要上墙表扬一个群里小仙女,那个摸摸男主的耳朵还有亲一下是这位小仙女提出来的,因为男主还在当喵的时候就被女主亲过猫耳朵,场景重现我觉得非常好的,立刻就补在正文里了(没写很具体是因为一旦详细描写就又要屏蔽了)。但是小仙女害羞,只好匿名啦。鼓掌撒花! 第307章 聂棠生日 2更 聂棠对于聂嫣然这么努力,甚至还愿意去了解秦颂过去执导的电影的做法抱着一种乐见其成的心态。 试想,这个角色本来就已经十分贴合她真实的性格,再加上一点临时抱佛脚的努力,这效果大概不会差了。 而她现在还欠聂老御厨一桩人情,她当初答应他,要想办法把他的孙女恢复正常,可是这说说容易,真要做起来又谈何困难,不光需要实力,还需要一点运气。 小白的形态非常特别,就像是被人用什么异术缝成了一片人皮,这种情况下身死的人,戾气非常重,死不瞑目,是最凶邪的。 一般来说,玄门中人要处置阴邪,都是直接打散魂魄,以此了结,毕竟这种神智缺失的东西,非常危险,让这样危险的存在继续在这世间游荡,最终会害到普通人。 聂棠在古代修真界的时候,是有一位鬼修朋友,她落拓而又潇洒,对妖魔鬼怪的态度也并不像一般的修士那样决绝,她是研究出一种恢复神魂的法子,但是那个办法限制非常大。 首先,必须要找到它当年身死的地方,挖出骸骨,破坏掉当初的法坛,让它回想起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这办法说起来容易,但是真要做起来就又谈何容易。 要形成小白现在的情况,这就不是一夕之间能够做到的,别说还要找到她的骸骨了,就是连她当年出事地点就很难查到,传统的血液寻踪术统统都是用不上的。 聂棠敲了敲鼻烟壶,问道:“聂老,您还记得小白的出生年月是在什么时候?” 聂老御厨盘算了一下,回答:“辛巳年七月初三。宣宗道光元年。” ……行,那别说血液寻踪术了,就算她能研究出白骨寻踪术都未必能有用。宣宗道光元年,距离至今都有差不多两百年,可谓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小白的尸骨了。 聂棠叹气道:“那您还记得您的老家是在哪里吗?” 成为游魂之后,能够继续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全凭执念,聂老御厨能够保持灵魂不消亡,除了依靠她的定神符外,还有他对厨艺一道的热爱,他一直记得自己是位金刀大厨,剩下的就是对自己孙女的惦念。 聂老御厨从鼻烟壶里探出上半身来,正要张口告诉她地点,可是一张口,他就愣住了,那个词明明应该是很熟悉,可就是黏在舌尖,无法吐露。他愣神了许久,最后闭上了嘴:“……忘了。” 小白还在边上幸灾乐祸地呵呵了两声:“老年痴呆症,爷爷!” 聂老御厨:“……”去你的缺心眼的傻孙女!这个时候居然还这么高兴! 聂棠反而安慰他:“不记得也正常,我多跑几个地方,你若是看到熟悉的地方就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去睡觉了,没事别吵我!就是有事也别吵我!”聂老御厨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又埋头回到鼻烟壶里继续呼呼大睡去了。 聂棠比较有耐心,有些事再是着急,那也是急不得的。 她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手指,忽然收到沈陵宜给她发来的微信:“明天晚上有空吗?我预定好了山房花语的位置。” 山房花语是江城一家私房菜馆,价格贵就不提了,还是常年排队的那种,一个位置都要提早大半个月去预定,只不过环境真好,菜品也精致美味。 柏樱从前还跟她说过,只要有哪个男生肯带她去山房花语吃烛光晚餐,她觉得可以考虑跟对方交往了,至少诚意足够。 聂棠回复道:“好啊,我当然有时间。”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走出房间去倒水喝,正好陈助理也问,还问她:“小棠,你明天学校里应该没课吧?要是有课也尽量提早回来,咱们出去吃晚饭。” “……”聂棠有点诧异,明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就这么巧,两边都约在明天晚上? 陈助理看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立刻悄声告诉她:“聂姐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可不能说没空啊。” ……原来是她的生日? 她还真没注意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说到底这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帮她过生日来着。 可是现在一头是她妈妈,一头是沈陵宜,她就只有一个人,这还不能掰成两个用,这可怎么办? …… 聂棠权衡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母亲,对沈陵宜道歉说:“我明天要跟妈妈一道吃晚饭,你不如把位置取消了,等我吃过饭了再来找你。” 沈陵宜倒是对她的选择没什么意见:“没事,你这边有空了我再来接你,那家餐后甜点据说不错。” 聂棠反而有点想笑,虽说她喜欢甜点,可是也没到晚上必须吃了甜点才能睡的地步吧,她现在的身体被魂魄淬炼过,也只是不太容易发胖,照这种吃法,也还是会长肥肉的。 到了生日那天,聂嫣然一结束了演技课,就接她出去吃饭,因为陈助理之前告诉过她,她妈妈专门为她挑了礼物,她其实还挺好奇的。 等到陈助理推着一个装着十二寸生日蛋糕的小推车进了包厢,欢快地开口:“棠棠,二十周岁生日快乐!”这个时候,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妈妈,又看着陈助理在跳跃烛火下的笑脸,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她从前都没有机会过生日过,寄人篱下的时候,只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不招人厌,不要被舅舅舅妈当做无用的废物,过不过生日都不重要。 当她踏上修真之路后,长途漫漫,岁月轻忽,就连时光都会被遗忘,谁还会记得这么一个日子?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所过的第一个生日。 而以后,说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生日,同她的家人和恋人共同度过。 聂嫣然取出一个很精美的包装袋,推到她面前:“你试试看,不知道适不适合,要是不适合还可以去换一下大小。” 聂棠满怀期待地打开了包装袋,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首饰盒,她打开绒布盒子,只见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她诧异地望着聂嫣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送给自己一枚钻戒。 根据她的了解,钻石是最坚固的贵价饰品,就只有结婚订婚的人才会互赠钻戒。 聂嫣然道:“送给你钻戒,就是想要告诉你,不管将来有没有人愿意携你的手,为你戴上戒指,这都不重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会比你过得快乐还要重要,所有的东西——鲜花也好,戒指也好,爱情也好,事业也好,都是能为你锦上添花、而不是让你觉得累赘和辛苦的东西。” 第308章 直男的表白仪式 “如果将来有一个人想要给你戴上戒指,你就对照这枚钻戒来,要是比这个戒指上钻石还小的,根本就不用理他。”聂嫣然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买个戒指都舍不得花钱,抠门的人最讨厌了!” 她的宝贝当然值得最好的! 外面那些不珍惜她家宝贝的野小子都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 她觉得棠棠应当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到底是涉世未深,万一碰上那种会甜言蜜语的渣男,她说不定还会中招,作为母亲,她当然要给她提个醒,打个预防针了。 聂棠觉得自己的眼眶变湿润了,她眨了眨眼,想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清晰,不被昏黄的烛光给迷了眼。 她站起身,走到聂嫣然面前,弯腰抱住她:“……谢谢妈妈。” 她闭上眼,嘴角微微向上弯起,轻声说:“谢谢你给予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世上。”也谢谢你,如此坦诚地告诉我,你和这个家都是我的后盾。 陈助理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笑道:“这是干什么呢?好端端的生日,这可是大好日子,弄得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样。” 聂棠站起身,和陈助理相视一笑,打趣道:“陈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都有男朋友了,你呢?” 陈助理一听到她这句话,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呐呐道:“我这不是还在努力嘛——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啊!” 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苦水想倒:“我觉得之所以我到现在还没碰到一个能看得顺眼的人,你跟聂姐都是主要原因。” “你们两个长成这样,我看了这么多年,都渐渐看习惯了,可是普通人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啊,”陈助理振振有词,“还有棠棠你做饭这么好吃,我就想找一个男人做饭比你还要好吃的,你觉得我能找到吗?” 聂嫣然嗤之以鼻:“歪理一大堆!” 聂嫣然停顿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吃饱了没?要是吃饱了就回家去吧。” 陈助理吃惊道:“啊?蛋糕都没吃呢!” “晚上吃什么蛋糕,吃了不怕长肉吗?!”聂嫣然怼道,“难道你还想吃撑了再去减肥吗?” 陈助理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软肉,垂头丧气道:“哦,好吧,聂姐你对自己真严格。” 聂嫣然冷笑道:“女人对自己不够狠,那就是该轮到别人对你狠,你想要哪一种结果?” …… 陈助理才刚把车开到小区门口,聂嫣然就示意她现在门口停一停,别直接进地下车库。 她转过头,对聂棠说:“你还有下一场吧?现在赶紧下车,早去早回,小小年纪别夜不归宿给人占便宜,知道了吗?” 聂棠怔了一下,立刻笑道:“好的,妈妈。” 她找到记忆里那些偶尔对母亲做过的亲密举动,倾身过去,在聂嫣然的脸颊上一边亲了一口,笑道:“那我先走了,会尽量早回来的。” 等到聂棠打开车门下车,陈助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聂姐,这都八点了啊,小棠这是干嘛去?” 聂嫣然皱着脸,没好气地回答:“女儿长大了,都谈恋爱了,今天还是她二十周岁的生日,怎么可能没有约会?我刚才都看她看了好几次的手机!” 陈助理顿时觉得自己这颗脆弱的心灵又中了一箭:就连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团子都恋爱了,她自己却还是孤家寡人,这也太心酸了吧?! 可是心酸过后,她又兴起了八卦的兴趣:“不知道棠棠新交的小男友长得帅不帅?” “帅又不能当饭吃,”聂嫣然酸溜溜地开口,“行了,不准再提这件事,我现在觉得很不开心,觉得自己养了好多年的小白菜被猪给拱走了!” …… 聂棠一下车便沿着家门外的那条路往前走,很快就在中途跟沈陵宜汇合了。 她自知让他久等,实在有点理亏,便主动挽住他的手臂,跟他撒娇:“你是不是等了很久?晚饭吃过了吗?” 沈陵宜好像有点紧张,一脸紧绷,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预定在山房花语的位置还保留着,我们还是按照计划去那边?” 聂棠笑弯了眼:“好啊。” 沈陵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把她领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边上。 山房花语是在景区的半山腰上,一路沿着盘旋的公路往上开,公路两侧的玉兰花路灯散发着洁白而又清幽的光芒,为这夜色山景蒙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 沈陵宜一边开车一边偷偷摸摸地去瞟她,虽说他这回准备已经是很充分了,觉得不可能在中间出现一点纰漏,但是临到头竟然还会紧张,简直比当年高考都还要紧张得多了! 他在心里把所有流程复习了十几遍,就算不思考都能倒背如流,正好山房花语餐厅也到了。 他先是停车熄火,主动跑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亲手帮她打开车门,然后伸手垫在车门上方,防止她在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头。 聂棠有点诧异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笑着问:“你今天怎么了?” “咳,没有,我就是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美,你就像……呃,月色一样。” 他顺势牵住她的手,把她领上了建在一座小山坡上的餐厅,那餐厅的装修特别富有文艺气息,“山房花语”的门楣上还缠绕着凌霄花,色彩鲜丽地开了一大片,只是一切色彩都在幽幽的灯光下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层珍珠白色的薄纱似的,美不胜收。 聂棠踏进这古色古香的餐厅时,还愣怔了一下,因为餐厅中空无一人,一直走过非常具有古典气息的石桥流水回廊,才看到接引的服务生。 服务生手上还提着一盏桃花纸糊的灯笼,在前面为他们领路:“两位这边请,小心脚下。” 餐厅服务生把他们接引到了院子中心,露天的位置,头顶上只有一片雨棚。她把灯笼放在桌子边上,弯腰点亮了桌上的一排蜡烛,双手交叠在腹部:“请问,现在可以上菜了吗?甜点是餐后上还是同正餐一块儿上?” “一起上就行,谢谢。”沈陵宜又手脚飞快地帮她拉开了椅子,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我跟这家店的老板有一点私交,所以今天的晚场都被我预定了。那你觉得……还喜欢吗?” 聂棠侧过脸,看着他,只觉得他今晚实在是太紧张了,再说山上入了夜本就凉快,她却看到他额头上都是汗。 她微微一笑,温柔地开口:“当然喜欢啊。”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一丛丛黑乎乎的影子突然从草丛里冒出来,她眨了眨眼,很确定自己的确没看错,就是黑乎乎,有的还毛绒绒,待那些黑影飘到了面前,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打头的就是一只青窫,它瘦骨嶙峋的前肢托着两支烟花棒,黑洞洞的眼睛里还倒映着这淡黄色的烟火光芒,见聂棠看了过来,立刻虔诚地把烟花棒举过头顶,欢快地摇了起来。 聂棠:“??” 青窫身后,还有山魈、虚耗、魑魅、树中怪、狐怪等等,它们每一只都拿着一束仙女棒,把她围在了中间,还很有创意地半空中画了一颗巨大的爱心。 那火光组成的爱心,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聂棠:“……” 第309章 笑场而已 4更 这个时候,沈陵宜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特别喜欢这种小山精,趁着暑假就抓了这些回来,它们都已经被我训得很听话了,要是你有喜欢的可以带回家去。” 聂棠简直惊呆了。 这么多只,还各个品种都有一只作为备选,实在太奢侈了。可是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喜欢养这些了?这到底是哪来的误解?! 这时候只见那只树中怪突然脱离了队伍,从背后变出了一大捧红玫瑰,小心翼翼地捧到了聂棠面前。 聂棠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红玫瑰,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一脸的麻木。 沈陵宜见她这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你这是好像……不喜欢?” 他原来的预想完全不是这样的! 他觉得聂棠都敢养黄鼠狼了,这就说明她对于当饲主是情有独钟的,她跟普通的女生根本就不一样,不是普通男人能得到的那种女人,那些什么鲜花美酒烛光晚餐完全无法满足她。 他一定得投其所好。 所以他在暑假跟着父亲到处寻找适合开展训练营的地方,一边还不停地物色附近可能出现的那种能够驯服的精怪,不但品种保证齐全,还特意训练过,保管老实听话,还能帮忙做家务,绝对不是她那只除了睡觉就是无理取闹的黄鼠狼那样的废材。 他觉得当这么多精怪捧着仙女棒出现的时候,聂棠就应该感动得不得了,轻盈地扑进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脖子诉说自己的感动,正在这个时候,树中怪就跑上来送上九十九朵红玫瑰,聂棠应该就更感动了,于是跟他诉说更多的爱慕之意…… 可是她现在的表情就很不对劲,没有笑容也没有感动,而是一脸的麻木! 沈陵宜尴尬了,他一挥手,那些手捧仙女棒漂浮在空中的小山精们立刻整齐划一地掐灭了手上的仙女棒,飞快地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那个,你不喜欢就算了,以后我再努力……” 聂棠抱着这一大捧玫瑰,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软软地靠进了他的怀里,吐气如兰:“我没有不喜欢,只要是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虽然跟他预计的有所偏差,但好歹还是按照他预想的剧情在发展。他抱紧了她,坚定地表白:“我喜欢你,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吧。” 聂棠憋着笑,不让自己就这么笑出来,可是这怎么能忍得住,她还因为憋笑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只能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忍得全身都在颤抖了。 她现在终于弄明白了,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告白仪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产生了什么样的误解,竟然觉得她很喜欢这些丑丑的《山海经》上的精怪,还一口气抓了这么多只过来充当表白仪式的台柱,这实在是太好笑了,他怎么能好玩到这个地步! 难道这就是柏樱所说的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凡事以实用的角度出发,对女人还有抱有很大的误解……? 沈陵宜感觉抱在怀里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隔了好一会儿,聂棠终于抬起头,伸出手指揩去了眼角的生理泪水,一本正经地说:“我很开心,哪怕你不表白,只要我能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那不好吧,”沈陵宜说,“我是男人嘛,表白的事情本来就应该由我来做才对。你看刚才那些你喜欢哪个,它们都被我驯服了,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 聂棠朝他明眸皓齿地微笑:“我是很喜欢没错,但是我家里还有妈妈,她就是个普通人,肯定不会喜欢的……” 沈陵宜:“……”他都忘记考虑聂棠妈妈的承受能力了! 于是他问:“那你妈妈喜欢什么?”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将来总是要跟她的妈妈见面的,早点了解起来,将来也不会手忙脚乱了。 聂棠思考了一下,回答:“大概是一切具有女性特质的东西吧,鲜花香水这些。不过她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这个时候,服务生也开始上菜了。现在都已经晚上九点了,聂棠肯定不能再吃正餐,就只用小勺子舀着甜品,今晚山房花语的主厨甜品是玫瑰荔枝淡奶油慕斯,不但好看,入口就有一股荔枝的清甜香味在味蕾上爆开,特别美味。 沈陵宜还没吃晚饭,先吃正餐,吃到一半发觉聂棠正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吃,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不再吃点?” 聂棠指了指盘子里的黑椒安格斯牛肉粒:“那我要吃这个,你喂我!” 虽然从前没给人喂过饭,不过没做过不等于没见过。他换了个没用过的叉子,叉了一小块牛肉粒,递到她的唇边。聂棠很配合地吃掉了,然后又点了别的菜,表示这个也想尝一口。 沈陵宜立刻就沉迷于喂投的快乐中去了。 他觉得他妈妈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就算聂棠比较娇气,总是要他哄,但是他在哄她的时候自己也很开心,这难道还不够吗?他扶着她背后的座椅靠背,忽然问:“甜品好吃吗?不让我尝一口?” 他的内在想法是,他都喂投了这么多次了,她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 聂棠笑眯眯地叉起一小块玫瑰荔枝慕斯送到他面前:“张嘴,啊——” 沈陵宜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太甜了!” 他都不懂聂棠为什么总爱吃这么甜腻的食物,难道是因为她自己就很甜,所以才喜欢同类吗? 聂棠担忧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好吃?” 沈陵宜果断摇头。 她顿时又笑了:“不好吃就还给我啊。”说完,就凑过去直接把他嘴里的慕斯都卷走了。 沈陵宜捂住嘴,整个人都懵了,脑海里就只剩下一句话在刷屏:她连他吃过的东西都肯吃,如果这还不算爱? 卫生不卫生的问题暂时先放一边,她这绝对是深爱,绝对是对他欲罢不能,深深沉迷,无法自拔,实在是太甜了。像她这么肯在一场新恋情里投入全部感情的女生实在是太稀有了,他得好好珍稀。 ------题外话------ 聂棠:嗯,忍笑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而已。 第310章 玄门直男的门面 等车子在聂棠家的小区大门外停下的时候,已经到午夜了。 聂棠看着面前这条熟悉而又凄冷的道路,沿街楼房里的灯一盏又一盏地黯淡下去,这座城市也在狂欢又渐渐陷入沉睡。都这个时间点了,她妈妈应该已经睡美容觉了吧? 她侧过身,正要说告别的话,却见沈陵宜摘掉了安全带,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胛,他掌心的温度就跟他的人一般灼热:“今晚开心吗?” 聂棠弯起眼笑着点点头。 “……那你怎么感谢我?” 她微微仰起头,安静地凝视着他的面容,忽然又笑了:“去你家?” 沈陵宜:“!!” 他连忙拒绝:“不用了,你就——那个,抱一下就好了。” 按照他的计划,现在他们算是正式确立了关系,接下去就应该先约会个三五个月,约会进展就只需要纯洁的牵牵小手,偶尔抱一下就好了,不能太快了,免得显得他只看重她的外表,居心不良。 聂棠还是笑盈盈的,嘴上很遗憾地说了一句:“你不愿意啊……那就算了嘛,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沈陵宜张开双臂把她轻轻抱在怀里,聂棠也很配合地抱住他的背,他的肩膀很宽,平平地支撑着,是很标准的衣架子。 虽然没有那种健身教练一样夸张的肌肉疙瘩,可当她把手放在他的肩背时,就能感觉到衣服底下的肌肉有股蓄势待发的力量,就好像毛皮水滑、姿态优雅的黑豹。 聂棠抱了他五分钟,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想该松手了:“那,晚安?” 沈陵宜有点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语气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哦,你这就要回去了?” 聂棠微微一笑:“嗯?那你想要我跟你回去?” “没这回事,”沈陵宜嘴硬道,“你进去吧,我等你进去就走。” 他现在很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说不定就给徐临川给说准了,聂棠要是再用这样无辜的表情多问他几回,他就真的会忍不住把她带回家去了。 他之前被聂棠打脸也就算了,那勉强也能算是一种情趣吧,可徐临川还想打他的脸,这绝不可能! 聂棠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身朝他招了招手。她的身影很快就湮没在浓重的黑夜中,看不清晰。 沈陵宜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又是从前那个冷酷无情的崽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他回到家里,洗澡洗漱完,却毫无睡意,以前见缝插针、三秒钟就能睡着的绝技又失灵了,只能躺在床上装尸体。 徐临川向来都是夜猫子,让他在晚上十二点前睡觉那是不可能的,他随便刷个论坛看个小说就能熬到天亮,也就顺手给他发了条微信:“唉,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孤独地度过那一个个长夜漫漫……” 沈陵宜没关手机,一下子就听到了提示音,再一看他发过来的这句话,恶心得汗毛直立:“你自己读读看,这话说得恶心不恶心?gay里gay气的。” 徐临川:“哇,你怎么也没睡?你不是给聂棠过生日吗?她怎么也没表示一下,直接把你给睡了?” 沈陵宜心道,聂棠倒是很想啊,但他一点都不想。 他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得到的崽! 再说,就算真的要那什么了,他总要做点准备吧,先温习好理论知识,保证中途绝不会出现什么乌龙事件,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一个啥都不懂只会蛮干的新手! 徐临川又道:“我现在算是发现了,聂棠这个嫔妃真的很不合格,做菜喜欢做苦瓜,侍寝也不认真,纯粹就是靠脸支撑住现在的位置。再这样下去,别说晋升到皇后了,冷宫的大门就在前方等着她。” 沈陵宜回复道:“滚,谁说她要去冷宫了,凭什么她不能当皇后?” 他觉得按照聂棠的外貌和性情,怎么可能连皇后都当不上,性情特别温柔,撒娇起来还这么可爱,简直就是大众情人。 徐临川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跟她才熟了多久,这就被哄听话了,你自己想想看这好意思吗?!简直丢我们玄门直男的脸!” …… 聂棠一早醒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睁开眼,就看见聂嫣然正襟危坐在她的床边,还低着头盯着她看。 她差点就被吓到了,要不是立刻就认出了聂嫣然的脸,她就得当场往她身上扔符篆了:“……妈,你坐在这里,是找我有事?” 聂嫣然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一件性感的睡裙,大大咧咧露着两条大长腿,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道:“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吧。” 聂嫣然左看右看,尤其盯着她露在睡衣外面的脖子和肩膀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到什么让她怒火爆发的可疑痕迹,这才站起身:“以后早点回来,十二点有点晚。” 聂棠:“……” 她妈妈这是担心她被人给骗身骗心吗? 聂嫣然见自己的小白菜没有被外头的猪给啃了,这心情也由阴转晴,哼着歌回房去换衣服了。 聂棠起床后,稍微整理一下最近刚画的符篆,准备等下就去隋老板那边跑一趟,把符篆送到他的手上。 现在虽说已经开学了,可正是新生军训的时期,正式课程都还没开始,是最悠闲的时候,正好补充一下自己的存款。 她到隋老板的那家丧葬店的时候,隋老板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卖花圈,对方一共就买十个花圈,还要硬扛着对他那张脸的恐惧讨价还价,让他很生气。 可是他一看聂棠推门进来,眼睛都亮了一下,当机立断:“行了行了,就你刚才说的那个价格,你付现款,然后把东西拿走,不然就直接走人,我这边又有客人来了!” 那个买花圈的顾客一回头,看到聂棠,就连眼睛都瞪大了,可是碍于隋老板那社会大哥的气质的威慑下,最后只能付了钱,拖着花圈走了。 隋老板搓搓手,笑道:“上回你接的那个姓吕的导演的单子,他可是说了你不少好话,还把尾款都打过来了,我现在就转给你。” 聂棠很好脾气地回答:“那是应该的,客户出了钱,自然要让他们心满意足。” 隋老板心道,虽说玄门能人也多,业务水平比聂棠还高的不是没有,但是人家傲啊,这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处处要人捧着伺候着,像聂棠这么好的服务态度,真真是绝无仅有! 第311章 削发明志 2更 隋老板收下了她准备寄卖的符篆,突然想到什么,面露难色:“虽说我就是个中间人,不该提这么多要求,不过你真的不打算画几个玄冰符来寄卖吗?都有好几个人问我了。” 玄冰符,聂棠当初是在复赛下墓地的时候当众展示过,还送给了姚老师一张,姚老师亲口盖章认定,这真的有效,带在身上觉得整个人都凉爽了。 现在这天热得很,就算是玄门大佬出去办事都是一头热汗,特别有损高人的形象。 所以还真的有不少人来找隋老板私下打听,聂棠这里接不接定制的符文生意,他们就想要一个玄冰符,度过一个沁凉的夏天的尾巴。当然聂棠如果要冬天才能画这种符,那他们也愿意等,反正每年都会经历一个大夏天。 这样一来,以后出门办事只要带着它,就等于把空调和风扇背在了身上,还能保持高人那股飘逸出尘的形象,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要知道,自从沈正清的头发在白水林被烧了之后,他这发型一变,不知道少了多少仙气。现在都有不懂行的人敢质疑沈正清是不是看上去有点年轻,不太经得住事了,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可见形象就是非常重要的! 聂棠有点诧异:“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有必要吗?” 她觉得,把金钱花费在无谓的东西上,是不是太浪费了呢?现在哪里都有空调,就算在室外待一段时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吧。 “有必要啊,”隋老板回答得理所当然,“我都很想要一个。还有安神符,静心平气,这也很有用。” 聂棠想了想,觉得这两种符不算难画,更不复杂,可能有人买回去后就是想按照她画的手势和笔画来临摹的。 “还有桩生意——其实也不能说生意吧,我觉得你最好能赏光照顾一下。”隋老板面带笑意,“沈家那边准备祭祖日,还请了许多大能去讲课,给沈家年轻一辈增长增长见识。这事是沈家那位堂伯,就是沈正清老师的堂哥主持的,还跟说我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去听一听,顺道给他们家的小辈说说符篆怎么画。” 沈家的主事权是在沈正清手上。就算沈家主家人丁稀少,但只要有沈正清坐镇,旁支就算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这家主的位置也绝不可能旁落。 可沈正清也是很忙的,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众多,还特别繁杂,他哪能全部都管过来,像沈家的一些祭祖、内部外部人情往来都是由沈正沛在管。 其实沈正沛的意思是说,让聂棠过去给他们沈家的小辈上一堂符文课,可是聂棠实在太年轻了,这话说出来他没脸,于是就改为邀请她去旁听,跟大家交流交流符篆心得,顺便还用能听玄门大能讲课的机会来诱惑她。 聂棠对于能学习到新知识还是非常乐意的,一听这还是沈家安排的,那就更有兴趣了。 沈家在玄门可是首屈一指的世家,愿意给沈家面子的大佬多得很,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能人到场,她就是去见见世面也很好。 聂棠颇有兴致地问:“我在符篆上也就稍许有些天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天外有天,不知道到时候是哪位先生来讲解符篆这门课?” 隋老板听见她这么一问,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满心不愿地回答:“……黄重全黄老师。” 聂棠:“……”怎么又是黄老师,她跟黄老师那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 聂棠前脚刚离开隋老板的小店,后脚就立刻受到了沈陵宜的邀约:“下礼拜就是沈家的祭祖日,你要不要一道过来旁听,到时候会有许多老师过来讲课的,可热闹了。” 能有资格在沈家祭祖这么大的日子里收到邀请函的,都是玄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大人物的徒弟子孙一般资质也不可能会差,基本上就把整个玄门最有希望的年轻人都聚集在一道了,大家一起交流学习不说,还能得到前辈们的点拨,绝对会有不小的收获。 聂棠立刻给他回拨了一个电话,笑着说:“其实我已经收到你堂伯的邀请了,就算你不叫我,我也还是会去的。” “我堂伯?”沈陵宜一愣,随即就想到了打理家族中杂物的可不就是他堂伯沈正沛吗。其实他会邀请聂棠也很正常,毕竟她可是被姚老师亲口盖章,说她那手符篆是玄门中一等一的水准,就连姚老师自己都远远不及。 沈陵宜见她既然都收到邀请了,便也把这件事略去了,突然很正经地说:“友情提醒,到时候你要是碰到姚老师和徐临川,千万要严肃,最好别笑。” “……嗯?”聂棠自然很不解他为何要这么说,诧异地问,“他们怎么了?” “唉,这个比较一言难尽,”沈陵宜难得语塞,“算了,等下我给你发个微信,你看了就知道了。你就……早点知道,也早点习惯起来吧。” 聂棠:“??” 她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是连电话都讲不清楚,还要早点习惯起来的? 她挂了电话,就看见沈陵宜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这照片的背景一看就是那种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深山老林里面,几个人蹲在书从边上,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捧着一只碗埋头在吃,活像一群正在逃难的难民。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姚正法和徐临川俩师徒,两个人都剃了一个大光头,因为出了汗,这头顶在汗水的滋润下都在闪闪发光了。如果仅仅只这样也就还好了,这深山老林的花斑大蚊子特别凶,特别毒,在两人的光头上啃了一个又一个大红包,密密麻麻满脑袋都是,一冲眼看去就跟如来转世似的。 沈陵宜很快就把照片给撤了回去,道:“你现在懂了吧?姚老师就算了,你千万别对着徐临川露出想笑的表情,他发疯了好几次了,都有勇气跟姚姐单练。” 聂棠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原来觉得沈陵宜为了表白还抓了那么山精鬼怪来配合他,这已经够好笑了,谁知道这边徐临川还出了这么大的洋相:“我尽量吧……不过他剃光头干什么?” ------题外话------ 徐临川:聂棠,哥在精英培训营等着你来被大家狂虐……玄门的直男都是钢铁直男,不会谦让女孩子,最多打人的时候不打脸。 第312章 骆阳的故事完结篇 3更 徐临川可是柏樱心目中的混血男神,她觉得如果把这张照片拿去给柏樱看一眼,她一定立马脱粉。 沈陵宜:“嗯,其实也跟你有点关系……他这回比赛没得冠军,受刺激大发了,跟姚老师两个人喝多了,突然说要削发明志,他们就跑去把头给剃光了。” 聂棠:“……” 这削发明志是什么东西……? 她这边还在跟沈陵宜聊微信,立刻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竟是商洛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在上回劝解薛明令放下这段感情,重新开始新生活后,她就跟商洛没怎么联系过了。商洛说过几次骆阳想上门跟她道歉,但都被她拒绝了,这拒绝的次数稍微一多,商洛也就不再提,他们也就不联系了。 只是现在突然又打电话给她,是又起了什么变故吗? 聂棠蹙着眉,接通了电话,只听商洛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紧张,音色也压得低沉:“聂棠,我需要你的帮忙,我知道我现在提出这要求实在是过分,但是我真的找不到别的人,也没有别的办法,我——” 聂棠打断他:“客套话就不用了,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当初会答应商洛去探查陈羽到底是什么人,她跟商洛的好友骆阳在一块儿到底有没有什么险恶居心,都是出于她对这件事本身的兴趣。 事实上,骆阳本人就给了她很大惊喜。她没有天眼,不能准确看出一个人的未来和过去,对于算命这一道也不怎么在行,可她在见到骆阳阳的第一眼,就发觉此人很奇特。明明他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他偏偏还活着,不但活着,还身体健康,情场得意。 她觉得这一切问题的源头就在陈羽身上,她开始以为陈羽是什么山精鬼怪附身,结果却又根本不是,陈羽还承认了是她改写了骆阳的命数,把他一个必死的人给拉了回来。 商洛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很简要地概括了事情经过:“之前骆阳碰到了一位高人,说他身边有邪祟,让他千万小心,还给了他一枚镜子,说这镜子能够照出邪祟。骆阳开始没怎么相信,但还是把镜子收下了,他有一次在无意中照了陈羽,他发现,陈羽在镜子里不太一样。然后陈羽就突然失踪了,她是在家里失踪的,厨房里还有两滴血迹。我们已经报警了,但是还没查出什么结果来。” 像陈羽这样莫名其妙失踪,也无法证明她是遇到了危险或者是卷入什么事故,要二十四小时后才能被受理。也就是说,现在她已经失踪了至少一整天了。 聂棠转过身,快步回到隋老板的店里。 隋老板本觉得很无聊,还想着要不干脆早点关店门算了,突然看见聂棠又回过来,很是诧异:“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其实直接打电话发短信就行。” 聂棠摇摇头:“不是的,我就想买一个罗盘,最好是解家制的那种。” …… 罗盘是解家的最出名,可解家的罗盘哪里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不过解家的姻亲倒是把制做罗盘当成一门生意在做,市面上流通的所谓解氏罗盘其实都是解家姻亲出品的。 隋老板都没见过聂棠用过罗盘,他听隋辉说,聂棠在初赛复赛决赛,根本就没拿过罗盘这件道具——其实这也很正常,有些人罗盘不离手,有些人觉得只要学会九宫飞星法,就不必要带上罗盘这种会受到环境影响的外物。 聂棠拿到想要的罗盘,又立刻离开了。 隋老板看着她行色匆匆的背影,再次感叹,也不知道这回她又是接了谁家的单子,或许是寻人的生意吧,看她这么着急,就跟自己的朋友亲人有了麻烦一样操心。 聂棠对骆阳和陈羽并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产生任何正面的感情,但是她知道,陈羽有个非常与众不同的特点:她是天生灵眼。 天生灵眼的人,至少也要具备一个条件:她的本性并不坏。即使会做错事,但心中还会保有良善之心,只要她的心不动摇,她的灵眼就不会失效。 上一回,陈羽竟然能看到她在古代修真界死亡经过,看见她从莲台上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可见她的灵眼绝对不是伪灵眼。 聂棠修行百年,神识和魂力都非常强悍,解家老爷子直接跟她接触,再加有寻踪骨的辅助,也只能看到一片空白,可她却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过去,这就是先天天赋和后天天赋的区别。 商洛所说的那段话,条理非常清晰,她大概也能猜到其中的端倪:一定是有人发现了陈羽身上的不寻常,于是找上了骆阳,并且给了他一面明显有问题的镜子,而骆阳竟然也耳根软地相信了。那个给他镜子的人,想必对陈羽的灵眼是非常垂涎。 毕竟只要有这么一双眼睛,就能看见身边人的过去和未来,这简直是天道眷顾的天赋! 就算在古代修真界,聂棠也是见多了这挖目炼制灵珠的惨事。 陈羽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 骆阳开始以为陈羽这是出门去了,她很少会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商场超市之类的地方,她也没有朋友,现代人的交际生活她是一点都没有。可是到了晚上,他久等等不到人,他这才是真的慌了。 说来也是巧合,上周的某一天他从单位下班回家,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碰到了衣着很奇特的人,那人穿着一件素色的褂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非常像从民国风格的年历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此人的年纪也不算年轻,眼角还有深深的纹路,可是不知道为何,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跟他这个年纪非常不符的年轻感。如果非要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那就是一个年轻的灵魂被装在了中年的身躯里,他的说话举止神情、气血状态,都更像刚刚三十岁、血气方刚的青年。 那人一看见他,立刻迎了上去,微笑道:“这位小朋友,我观你我有缘,不知可否停步听我一言?” 骆阳对这人的感官瞬间下降了一大截,没想到这人气质这么好,却是个江湖骗子,这对白,这蹩脚的搭话技术,就跟那些天桥底下算命的神棍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他问:“大师这是有金牌还是平安符想要卖给我?” 第313章 古怪的珐琅镜子 4更 骆阳之前也见过不少这样的骗子,开头就说跟你有缘,后面再说你即将厄运连连,需要化解,反正就是骗人的。 他开始还觉得这人气质这么好,这么斯文,大约是个文化人,结果却是个神棍! 那人听了他这句话,顿时愕然,从袖子中取出一面小镜子:“我这里没有什么金牌平安符,我就观你面相,觉得你我有缘分,才想跟你多说几句。这是我给小兄弟你的见面礼,不收钱的。” 骆阳挑剔地看着这人手上那面镜子,顿时觉得对方这更加像个骗子了。 现在骗子行骗可都不再是直接上来铁口直断的,而是先下饵,引得你慢慢对他信任有加,这才捞一笔大的,最后彻底消失。 这套路他太懂了。现在他想给自己这面镜子,肯定是就想要哄骗他上当,他才不会落入这么简单的圈套! 他脸上嫌弃的表情实在太明显,随便哪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 可此人就像完全看不到一样,继续笑吟吟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把我当成骗子,可是我还是得说一句,小兄弟,你身边可有邪祟近身,不防不行,你不信我也没关系,但是把东西拿去,这也不吃亏吧?” 这外表斯文的中年男人不生气,可他身边的小徒弟可气愤得很,哼哼唧唧道:“师父,这人竟然敢不信你,他不信就算了,何必再多管他死活?” 他的小徒弟是个年轻女孩子,生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紫葡萄一般的圆眼睛,瑶鼻朱唇,虽然个子娇小,可身材很有料,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身材和脸蛋都很不错的美女了。 骆阳忍不住摇摇头:瞧这小小年纪,就偏不学好,这学什么封建迷信呢,还跟着骗子外出行骗,哪怕当个平面模特也比当骗子好啊! 他对着小姑娘摇头叹气,虽然没说什么,但反正就是表达出了那种嫌弃的意思。 那女孩子顿时柳眉倒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一口肉下来的表情:“看什么看?啊,谁让你死盯着我的?再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个斯文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我要是你,就会把这镜子给收下,就算当普通镜子照一照也好,以后你就会发现这面镜子的妙用,如果你身边有人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她在镜子的样子跟你用眼睛所看到的,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骆阳是绝对不相信这么普通的一面镜子能有什么特殊用处,可是听这中年男人这么一说,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镜子,那师徒两人也没再纠缠他,直接离开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这到底是真的假的,这两人是骗子神棍,还是哪家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病人呢? 不过他还是拿着镜子随便照了照过路人,并没有在镜子里看到什么特异的场景,他觉得这就是一面普通镜子,也就随便往公文包里一丢,没有再往心上去了。 …… 骆阳现在已经跟陈羽领了证,过上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陈羽非常的贤惠,每天起得比他早,他一大早醒来就有可口的早饭吃,睡得经常比他晚,他有时候熬夜写个考察报告,她就在一边准备宵夜,不等他睡,她是绝对不会先顾着自己去休息的。 他越来越觉得,他跟薛明令分手真是分对了,不然他现在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啊,他伺候薛大小姐都来不及,哪还会体会到娇妻美眷的好日子? 其实他刚跟薛明令分手的时候,他父母是很不理解的,觉得他们这都交往快有十年了,从校园一直坚持到社会,人家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放在了他身上,他怎么能说分手就分了呢?对于陈羽这样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他们也很不喜欢。 明明知道骆阳是有女朋友的,将来是要奔着结婚去的,她还总是找着各种借口跟他接触,惹得薛明令醋意横生,他们两人会直接决裂,那就是托了陈羽的福! 虽说陈羽跟骆阳交往是在骆阳分手之后,可是怎么看就是小三插足成功。洛阳的父母都不喜欢陈羽这样横插一刀的女人,觉得她心机重,不安分。 可是人就是这样,这相处久了,总归还是能处出感情来的。就算最开始骆阳父母看不上陈羽。 但是时间一久,发觉她对自己的儿子是真心的,她这样温柔体贴地照顾自己的儿子,他们也没办法再挑刺了。 最后,他的父母还是接受了陈羽这个儿媳妇。 骆阳刚打开门,就闻到菜饭的香气,立刻觉得自己此生不枉,有娇妻如此,别无所求。 他立刻把公文包丢在沙发上,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正在忙碌的陈羽,笑道:“我今天一出门就开始想你了,连工作都没劲。” 他当年能追上薛明令,自然也是因为他这个人很机灵,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不管多肉麻的话都能脱口而出。 陈羽面色泛红,拍开了他围在她腰上的手:“走开,没看见我正忙吗?” 便是嗔怒,她也是用一种俏皮温和的口吻出说来,一点都不带给人半点不开心的情绪。 骆阳哈哈大笑,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就跑出了厨房。 他觉得,陈羽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害羞了,他们现在可都是正经夫妻了,是民政局领了证的,晚上想要亲密一下那很正常,但她就是不愿意开着灯亲密,说她不习惯在那个时候被人在灯下盯着看。 他从沙发上提起公文包,想要进书房办公,临到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很斯文的中年男人送给他的镜子。 他打开包,下意识地把镜子给取了出来:这镜子是那种翻盖的,平时不打开,就只能看见翻盖上的珐琅图案。 他是学考古的,对于工艺品也是很有鉴赏水平的。 这之前还没太留意,现在一看,顿时觉得这镜子做得也太精致了吧,翻盖上的那只翱翔的白鹤,引颈长歌,白云浮生,这意境也很不错…… 骆阳突发奇想,这镜子这么好看,要么送给陈羽?也许她会喜欢,毕竟女孩子都是喜欢精致的小东西的。 于是他打开这枚镜子,再次朝厨房走去,可是他突然瞥了一眼那镜子里显现出来的图案,整个人都冒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个神棍之前说什么来着?他好像是说,如果你身边有非人类的邪祟,只要用镜子一照,你就会发现她在镜子里跟你用眼睛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骆阳手腕颤抖,用这面小镜子悄悄地照着陈羽在厨房忙碌的背景,明明她正侧过身,用右手去拿调料罐,可是镜子里显示的出来的情况跟他所看的是完全相反的! 镜子里的陈羽正伸出了左手,而她踩在拖鞋上的细白脚踝在镜子里却消失了,看上去就像是她用两截小腿支撑着整个身体! 第314章 蝴蝶的眼睛 骆阳全身都在发抖。 他突然想起他跟陈羽相遇的整个经过。 他是在墓地深处发现她的,当时罗盘已经完全失灵了,不知道为何把他们指引到她的位置。她在清醒之后告诉大家,她是个被盗墓贼收养的孤儿,从小就跟他们一起下墓,为他们探路。 这一回,他们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地底下。 陈羽这些话,虽然听上去是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可是当真细想一下,也是有许多讲不通的地方。 他从前一叶障目,觉得她可怜又可爱,就算偶尔会有点怀疑,也很快把这怀疑给压了下去。 可是现在这枚镜子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有些事,不开这个头也罢了,一旦开始产生怀疑,就会觉得她做过的每一件小事,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问题! 骆阳再次拿这面镜子对准了自己,他发觉当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这面镜子就是最普通的镜子,根本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为什么对着陈羽时,却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影像?! 他把自己陷在书房的转椅上,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 他想要说服自己,即使陈羽真的有问题……她其实并没有害过自己不是吗? 她对他这么好,精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他们对于彼此的感情也不是虚假的,他是真的喜欢陈羽,哪怕、哪怕她有一点问题,这也……也不代表什么…… 但是真的很奇怪,他原来这么喜欢薛明令,当初追她都苦追了两年,觉得她明艳大方,就算喜欢使小性子,这也没什么,哪个漂亮女生的脾气不高傲的? 可是在他跟陈羽接触之后,他渐渐就开始觉得薛明令黏人、麻烦、整天乱发大小姐脾气,觉得她不可理喻,喜怒无常,然后他再看陈羽,就觉得她哪哪都好,最后忍无可忍跟薛明令提了分手。 他陡然回想起这一段,就觉得里面有说不出的诡异。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跟薛明令分手? 他立刻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去看薛明令的近况。 他以前在还没追上她的时候,曾用一个小号悄悄关注她,用于了解她的爱好和生活,这样才能投其所好地追求。这么久了,他这个小号还能用,他点进了她的微博,发觉她最近似乎又有了新恋情。 虽然没有说得很直白,但可以从字里行间里看出她的纠结,她似乎觉得这段恋情不能长久,虽然动心但是不太想投入。 薛明令是那种微博粉丝有十几万的小v,她长得好看,身材好,还超有气场,还特别喜欢晒自己的生活,虽然有人骂她炫富没内涵,看脸就是整容脸之类的酸话,可大多数人还是基本认同她就是个白富美,想看看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骆阳点开了一张她的近期拍的海滩照,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张照片:过去那种心动的感觉的确是淡得近乎于没有,内心深处是有点遗憾,但是也没太大波澜。 所以他现在真的不爱她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最多就是没走到最后有点惆怅。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陈羽有问题……不,如果她根本就不是人类,如果她是潜伏在墓地里的僵尸,或者妖魔鬼怪,他……他该怎么办? …… 聂棠在赶到骆阳家中之前,商洛已经把聂棠玄门人士的身份和他之前托聂棠帮忙来看看陈羽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事情给和盘托出了。 商洛自作主张的事,骆阳其实并没有追究的心思,现在陈羽已经失踪了整整两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是玄门的人也好,还是警察也好,谁能找到她就好了!他哪里还管这么多?! 骆阳忍不住问:“你找的那位聂小姐,她是怎么说陈羽?” 商洛十指交叉,微微弯着腰坐在沙发上,如实回答:“她说陈羽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这件事以后她都不会插手。” 骆阳听见“没有任何恶意”几个字,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他开始责问自己,陈羽对他好不好,这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就算……就算她不是人类,或者是……她有什么其他问题也好,他其实是不应当这样怀疑她的。 可是这话说起来简单,真心想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他记得在拿到那面镜子的那晚,他等陈羽睡着了,这才悄悄起身,把台灯拧到了光线最弱的那一档。 然后他取出了镜子,一点一点地照着她。 当镜子里出现了陈羽平静的睡颜的时候,他其实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他觉得之前他看到的那些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才产生的幻觉。 他跟陈羽都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了,并没有觉得她哪里有问题,最多就是她的生活常识有点缺乏,时常闹点笑话出来。 他这一口气才刚刚松懈没过三秒,平滑的镜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展开翅膀的黑色凤蝶,它拖着黑色的羽尾,那羽尾上层层叠叠都是黑色的圈圈,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眼睛。 当他注视着镜子的时候,那些像眼睛的花纹仿佛也静静地回视过来,静默地注视着他。 骆阳只觉得毛骨悚然!手上一松,这面镜子就掉在了床上。 这个时候,陈羽也有些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骆阳靠在床头的剪影,轻声问:“……嗯?你还没睡?” 骆阳也不知道自己在当时是经历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他很平静地回答:“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份报告没改完,明天就要交了,我去书房。” 陈羽下意识地也要起床:“那我帮你泡咖啡……” “不用了!”洛阳按住她,“你睡吧,就几句话,不用多长时间的。” 大概陈羽的确是累了,她也没坚持,就继续睡在床上。 而骆阳却在书房里熬到了天亮。 他自虐一般地回想起他在镜子里所看到的一切,他回想着他们在一起后那些甜蜜的日子,他发现,他的心中像是卡着一根刺,只要那根刺不拔出,他就无法释怀。 他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他会害怕会怀疑,陈羽身上的疑点太多,一下子爆发出来,他无法消化。 他突然想起那个赠与他镜子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看上去这么斯文和蔼,应该并不是一个神棍骗子,他是不是应当问一问他的建议? 第315章 凶多吉少 2更 聂棠很快赶到商洛发给她的地址,骆阳是在研究院工作,他住的也是研究院自己造的小区,小区虽然看上去不豪华,却十分舒适,再加上这里住着都是研究员和教授级别的人物,环境和氛围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她按响了门铃,商洛就下楼来接她了。 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就问:“你觉得陈羽现在还活着的概率有多少?” 聂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那得看你那位朋友的态度了。他现在是希望她出意外,还希望她安然无恙?” “当然是希望她安全了!”商洛道,“不管她是什么,是人,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他们是有感情的。” 聂棠思忖了一下,回答:“我个人觉得,凶多吉少。” 陈羽的眼睛实在是太特别了,总有一天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她自己的实力却没有跟上。 要是放在古代修真界,谁是天生灵眼,那拼命隐瞒这件事还来不及,就怕自己暴露了,被人挖了眼睛炼制灵珠。 灵珠虽然不比灵眼,可作用是差不多的。 更重要的是,这看穿天机的本事与其长在别人身上,还不如直接握在自己手中。 聂棠记得妖修就是很容易生出一双灵眼来,因为他们的心思往往比人要纯粹,更加不韵世事,有那么一段时间,修真界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起因就是灵眼。那个时候为了取灵眼炼灵珠,还掀起过一阵围猎妖修的热潮。 古代修真界尚且如此,摆在现代也一样。 商洛听见她这句话差点在台阶上绊一跤,他现在还挺相信聂棠的判断,毕竟他听说她都是玄门新秀大赛的冠军得主了,据说前段时间告破的淮大碎尸案也是她追查到的线索。 虽然那桩案子的细节都被掩盖了,普罗大众除了知道宋韵是那个分尸凶手,并不知道他背后的故事。 可既然她都能在半年之后追查到凶手,那么寻找一个失踪的陈羽应该不是难事。可如果连她都说陈羽已经凶多吉少…… 商洛把聂棠请上了楼,骆阳再次见到她,都还有种玄幻的感觉,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她就是还是个勤工俭学、见义勇为的小服务生,结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玄门大佬——感觉就像看魔幻剧一样。 聂棠也没打算跟他们说客套话,直截了当切入主题:“废话不多说,你之前说的那面镜子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她现在觉得,与其去追踪陈羽的位置,倒不如去追踪镜子的主人的位置。玄门内部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再碰上这种异常状况吗,她都会更加谨慎三分。 骆阳尴尬地回答:“镜子……镜子没有了。” 聂棠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其实她对骆阳的印象并不太好,两女一男的多角恋,女人总是会先去仇恨那个抢走自己恋人的另一个女人。 可她却觉得,这都是这个男人不负责任,要是他能坚定信念不去移情别恋,又或者,即使变心了,依然能平衡好两边关系,和平分手,何至于闹到那个地步? 她上上下下审视了他一番,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镜子,的确是不在他手上了。 “镜子,已经还给那个人了。”骆阳硬着头皮道,“那位大师……不是,那个人说,镜子是他很重要的东西,既然我看到了真相,那就还给他。” 聂棠轻轻地摩挲着手上沉重的罗盘,沉思片刻,又问:“给你镜子的人,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 她觉得那个人应该就是玄门中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拨的,如果是叶渐离那边的人,可能就会很麻烦。 “那倒没有,他没说自己的身份,不过他还有个女徒弟,个子小小的,长得很可爱,是个小美女。“ 聂棠:“……呵。” 要是有人警告她说,自己的身边人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什么邪祟,她起码也会问问对方是谁吧。 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走在路上碰到有人提点,背后肯定是有问题的! 他不关注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能说得出对方的徒弟是个小美女,这种男人可真是令人无法忍受。 相比之下,沈陵宜可是好太多了,他根本不关注什么美女不美女,就是美女,该怼的时候他也直接怼了,任何时候都很拎得清。 骆阳看见她这反应,也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就更加尴尬和内疚了:“我当时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想这么多,我也想,如果我把镜子还给对方,再自我消化两天,我可能就不那么在意陈羽的身份了……” 聂棠瞥了他一眼,一针见血:“没这么简单,你既然都怀疑她了,今后这怀疑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这道坎并没这么好过。” 她这话说得还真是有道理。骆阳跟在她身边,期期艾艾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聂棠没理他,直接走进起居间,她站在梳妆台前,仔细翻了翻上面的东西,不由感叹这可简陋。 陈羽不是人类的事情她早就知道,现在她的梳妆台上除了几瓶男性护肤品,竟然就只有一瓶女士的基础面霜,化妆品和香水都是没有的。 她拿起一个卷发棒,终于在上面找到了一根卷曲的长头发。她收起了那根长发,又问道:“她失踪前,厨房里有血迹对吗?这血迹还在吗?” “在在在,我一直保留着现场痕迹,没有清理过!” 那血迹就只有两三滴的数量,警察上门勘察过,觉得可能是陈羽切菜切到手指了,并不能表示她出现了意外,至于她为什么会失踪,那原因可就很多了。 派出所其实经常会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但是十次有九次就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过上几天,那个“失踪的人”自己就会回来了。所以对于陈羽失踪的事,他们并没有太上心。再者寻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排查许多监控视频,那可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的。 聂棠走进厨房,用小刀把这血迹刮了刮,刮出一小片下来,和头发一道放在罗盘上。 鲜血寻踪法,她原来是不会的,但是这回决赛时候看到解溶用了,她也学到了两招,这就现学现卖。 第316章 女配来袭 3更 聂棠在转动罗盘的时候,口中还有点漫不经心地问:“你第二次见到那个给你镜子的人,是在什么情况下?” 她现在十分怀疑那个人早就盯上了陈羽,只是陈羽情况特殊,过去就是一张白纸,就算想要追溯她的身份也很难查到什么,她也知道自己比较特殊,很少出门,于是那人就转而从骆阳身上突破。 “哦,是在我家小区门口的一家面店。”骆阳羞愧道,“我心情不太好,不是很想回家吃饭,就在面店里随便吃一点,然后那个人就突然出现了。” 其实他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陈羽。 他的确很爱她,可是一旦想到她非我族类,就觉得心里发毛。 他甚至控制不住去猜测她到底是为什么会盯上他的,又为什么要嫁给他。他的确可以直接拿这个问题去问她,但是他又不确定一旦问了会有什么后果,陈羽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 他自己的安危先不论,可万一牵连到他的父母呢? 他第一次不急着回家,不想看见她,于是就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面馆吃面。这碗面还没吃完,昨天刚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又出现了,他脸上挂着很和煦的微笑,问:“你昨天用过我给的镜子了吗?” 骆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什么都不说,只低着头吃面。 那个中年男人也没被他的态度给吓退,甚至还温和地开了口:“我们人就该和自己的同类在一块儿,非我族列,其心必诛,这是古人留下来的老话,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你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算了,若是连累到你家人呢?” 这句话简直正戳中骆阳的心事,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牵连到他的父母。 而且他现在知道陈羽有问题了,她甚至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个人,不知道那只出现在镜子里的黑色蝴蝶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一只蝴蝶摆在他的面前,他绝对是不可能爱上一只昆虫的,可是如果这蝴蝶变成了人类…… 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得厉害! 那中年男人又说道:“我也知道我现在劝你什么,你都不愿意听,这样吧,我觉得你可以试探她一下,如果她真有害人之心,你也可以提早防备不是?如果她没有,你最后又能接受跟她一道过日子,这也不是不可以嘛。” 骆阳被他这么一点拨,豁然开朗:“怎么试探?” …… 聂棠听到这里,实在不想知道下文了,她忍不住怼道:“你既然能考上重点大学,那智商应该没问题吧?这么直白的挑拨离间的话你也相信?” 这个中年男人前后的说法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一开始劝他非我族类,见劝不动,就改口说可以试探一下,如果没问题,他们就能继续在一起,稍微敏锐一点的人就能觉察到里面另有文章啊! 骆阳羞愧地得连脖子都红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了,我就相信了。再加上我实在有点害怕,如果陈羽不是人类的话,那我——” 聂棠不客气地打断他:“她真不是人类,不过也不是什么妖怪,我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 她一把灵气输入罗盘,只见罗盘指针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指向了东南方。她喃喃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她现在还活着,应该还能来得及。” …… 骆阳这样的状态,开车估计得出车祸,商洛直接把他给赶到了副驾的位置,自己开车。 聂棠则坐在后座,按照罗盘的指示给他们指明方向。罗盘就是有一点麻烦,它只能不断用指针显示方位,但是无法显示具体的位置,陈羽到底在哪里,只能开着车慢慢找。 “前面的路口左转,继续往东南方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盘,时不时给出一个提示来,一边还在手机上查看本市的地图,“这一条路走到底,是个村子啊。” 江城在城市发展初期,其实是很小的,周边都是农村和田地。后来发展迅猛,城市开始往外扩张,原本是田地的地方都建造起了高楼大厦,农村变成了城中村,再后来,城中村也开始拆迁,里面的居民一迁走,就会产生不少空旷无人的区域。 陈羽被人匿藏在那些待拆迁的地方,倒算是合情合理。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已经准备拆迁的区域,外围的几座小房子已经被推到了,只剩下一堆瓦砾砖块,里面的小楼都还在。 聂棠发觉一靠近这一片区域,罗盘指针就开始原地旋转个不停,她基本就可以确定陈羽就被藏在这里面。对方是玄门的人,自然有限制追踪术的方法,再加上她对气息非常敏感,这一带的确是轻微的灵气波动。 她把罗盘扔到一边,开门下车:“我们分头找吧,速度一定要快,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蛛丝马迹,立刻就通知我,我马上跟你们汇合。”说完,就递给他们各一张追踪符。 因为商洛和骆阳都是普通人,符文的作用对他们来说都是大打折扣的,可是这里离得近,问题也不大。 “只要把这张符纸会撕了,我就会立刻感觉到。” 商洛好奇地看着那张鲜黄色的符纸,随口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聂棠示意道,“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撕撕看。” 商洛:“……不用,我相信你。” 聂棠尽量给他们灌一碗心灵鸡汤:“另外就靠手机联系,如果需要报警那就果断报警,救人最重要。” 说完,她就踩着一地的碎石子,慢慢地往里走。一般来说,她应该是能最快寻找到陈羽的下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三个人分头找,总归就能多出一分希望。 很快,她再次感觉到一阵异乎寻常的灵力波动,便直接朝那个不寻常气息波动的区域走去。她走几步,就会停下来一会儿,往脚下的碎石子地上埋一张符篆,幸亏她一直都有随身带符笔和朱砂的习惯,符篆不够了就当场来画。 很快,她就来到了一座外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拆”字的楼房面前。楼房的门是开着的,犹如一张择人而噬的怪兽巨口,正等待着她的进入。 第317章 凶残的女配 4更 聂棠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楼房的窗子全部都用木头封死了,偶尔才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满目漆黑。 她拿出手机,调出手电光的功能,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上走。 一楼是堆满了水泥和砖块,并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可是二楼就不一样了,二楼虽然简陋,可是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面上还有啤酒瓶和打包盒。 三楼可能是休息的地方,摆着两张行军床,上面还有毛毯。 她爬上了阁楼,就看见阁楼上也摆着一张桌子,只是桌脚上似乎拴着一个人。聂棠用手机的手电功能一照,正照见陈羽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把手电光的强度调小了,弯下腰去解困住她手脚的绳子,对方绑人用的是那种柔韧的登山索,因为弹性很大,一勒紧,就死死地卡在肉里,勒得她手腕脚腕都发紫了。 她用灵气聚集成刀刃,轻轻一划,那登山索立刻就被割断了。她伸手拍了拍陈羽的脸颊:“醒醒,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还能不能走?” 陈羽先前还有点迷糊,以为是抓她的人又来了,但是她很快认出了聂棠那张非常有辨识度的脸,再加上她把她手上脚上的绳子都给解开了,她睁着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睛问道:“你来救我?!” “能不能救得出还两说,”聂棠朝她微微一笑,“但是总是要尝试一下嘛。” 虽然她说能不能救还不一定,可是她说话的语气又有那么一点漫不经心,就是这种态度,特别的轻描淡写,让陈羽有点激动起来:“我跟你,我现在就跟你走,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止我一个,还有骆阳和商洛。”聂棠扶住她的手臂,“走吧。” 按照这周边所产生的灵气波动,她觉得不大可能是叶渐离,也不可能是黄鼠狼还有那些害人的阴魂的主人。 既然不是,那么她把陈羽带走的把握也还是有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把人安全带走,但是不是直接跟他们正面对上,一旦对上了,到时候会不会误伤和疏忽,她都说不好。 说到底,她真的就只是个战五渣的符修,不太适合跟人正面硬扛。 她现在觉得陈羽之所以还能活着,她的运气可不赖,可见对方是临时起意,炼制灵珠的材料还没收集齐。 毕竟炼制灵珠的条件很是苛刻,必须保证当场炼制,如果先挖眼,那眼珠就没用了。 陈羽的手脚都很僵硬,被绳子捆住的地方都有毛细血管坏死,但她还是加快步子,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聂棠刚站在那小楼房的一楼门口,就感觉到外面有点不对劲,立刻把陈羽往身后一推:“有人来了,我先出去,等下你见机行事,以安全为重。” 她顺手把手机也一道塞进她手里:“报警,然后联系骆阳他们。” 陈羽看着她,重重点头。 肯听话就好,她最怕的就是不听话,自作主张最后还拖后腿的猪队友了。 聂棠走出那件破旧的楼房,正面对上了等在外面的人。 那应该就是骆阳口中的那个“小美女”了,她生了一张可爱的苹果脸,眼睛像是圆溜溜的紫葡萄,一旦笑起来,嘴角边就会出现两个很可爱的梨涡,身材特别娇小,比她矮了有大半个头。 如果她真的跟她那长相一样无害就好了,可惜……她身上的戾气和血腥气可真重啊。 那女孩一看到她,立刻就笑了,露出了嘴角的梨涡,可她脸上在笑,一双眼睛却没有一点笑意:“啊,我知道你,今年玄门的新秀大赛上你出了许多风头。” 她抬起一只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最后得冠军,那是你运气好而已。” 她觉得聂棠能够吹嘘的其实也就是她的杂学,符篆也好,机关术也好,阵法也好,全部都是无用的杂学,而这些杂学并不堪大用。 能够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只有实战,那种多跑几步就能喘不上气的弱鸡,也就是参加比赛能占到便宜了,如果正面来战,根本不堪一击! 聂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突然右臂一甩,一条长长鞭子突然往她身上砸了过来。 她以灵气注入她的鞭稍,突然改变了长鞭的走向,落到了另外一边,在空气中甩了个空鞭。 聂棠就是觉得,她果然最讨厌这种正面对战的方式,每次都会弄得她很狼狈。 她绕过她的身边,很快来到了自己埋下符篆阵法的地方,只要启动所有的符篆,管她是暴力萝莉还是金刚狼转世,她都能控制住场面。 那个女孩在抽了几回鞭子都没碰到她时,已经有点恼火了,见她还敢跑,更是怒气横生,力气灌注于自己的右臂,又是狠狠一鞭子抽向了她。 她从小就苦练基本功,站桩,扎马步,练习力气,在她看来,聂棠只要一动全身上下都是数不清的破绽,根本就不堪一击,可偏偏就是本该一下子给她给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的人,居然好几次都躲过了她的攻击,这根本不科学! 她这一鞭子可谓下了死力气,但还是毫无悬念地落了空,恰好砸在路边的一块废石上,那石头被她的鞭子一卷,竟啪得一声当场爆裂,碎裂的石子四下崩开,其中一颗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偏巧不巧地弹到了聂棠的眼角。 聂棠刚刚把符篆组合的阵法引动,忽然觉得眼睛这里火辣辣地疼,左眼很快就盈满了生理泪水,连睁都睁不开。 这鞭子抽在一块石头上都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如果是落在她的身上呢?恐怕她的脊椎骨都被打断了吧! 她按住左眼,也开始动怒了,说到底她们本就无冤无仇,可是一上来就下这样的狠手,要她忍气吞声?那不可能。 她引动了阵法,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了起来,漾起了一阵不寻常的灵气波动。 那个女孩对于这些异常的现象视若罔闻,手腕一甩,这鞭子犹如一条灵活的蛇,再次兜头朝她砸下。这一回,聂棠再没有去改变她鞭子落下的轨迹,而是任其下落。 砰地一声,女孩忍不住啊了一声,她这一鞭子抽下去,就像抽中了什么十分坚硬的东西,反震得她手腕都麻木了。 她不信邪,又用力抽了一鞭子,这一回,这鞭子直接反弹了回来,不管她用多少力气去攻击聂棠,这反弹的力量尽数回到了她的身上! ------题外话------ 玄门的生存状态就是主要分弱鸡的和非弱鸡的。目前出现的弱鸡代表人物:聂棠(榜首),余年(胆小一切都不可破),暴力流代表人物:沈陵宜,姚晴,还有这位刚出现的女配。 聂棠在受到多次歧视之后,会努力改变,最终成为800米成绩优秀的女生了(虽并无卵用)…… 第318章 聂棠:我生气了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失手? 女孩诧异地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 趁着对方因为不敢置信而失去防备的一刻,聂棠另外一只还能正常看人的右眼变成了浅琥珀色,女孩顿时就再也移不开视线,紧紧地注视着她突然变得妖异起来的眼睛。 她在呆愣了一瞬间后,又很恢复了神智,她看见在自己的连续攻击下,聂棠布下的阵法已经摇摇欲坠,开始产生了裂纹。 只要她继续这样攻击下去,就能打散这层阵法,然后把她给抓出来。 一力降十会,除了绝对的武力,别的都是歪门邪道! 于是她觉得自己恢复了所有的力气,一鞭紧接着一鞭往前抽去,每落下一鞭子,那层防御的阵法就变得薄弱了几分,于是她咧嘴一笑,眼睛里充满了恶意和疯狂。 …… 聂棠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她不断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展开攻击,一次又一次,就像完全不知疲惫一样。 那个女孩在使用鞭子的时候,也会用自己的灵气灌注在鞭子里,产生惊人的攻击力。 可是现在的灵气本就十分匮乏,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抽动灵气,她的脸色变得渐渐苍白起来,身体也在摇摇欲坠,可她就像完全觉察不到这异端似的,还是一脸的兴奋。 虽说她没办法跟人正面硬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不过她有的是办法把对手给活活耗死。 这做法是比较阴险,但每一次都很有用。 “住手!” 眼见那个女孩身上的灵气早已抽空,但她依然不知疲倦地出手,就连嘴角开始溢出鲜血都浑然不觉,之前提点骆阳的那个中年男人终于出现了。 聂棠转过头,慢慢放下了捂住左眼的手。 眼睛本就是非常脆弱的器官,在受到刺激后就不断地分泌生理泪水来缓解刺激,现在她的左眼已经恢复了视力,就还是感觉火辣辣的,十分难受。 她侧过头,细细地审视着面前这个人,猜测对方的身份,评估对方的实力。 她思考完毕,很干脆地一点头:“放开她也可以,陈羽是我的,你别想把她带走。” 那个中年男人脸色一变,隐约被激起了一阵怒气:“她根本就不是人,居心叵测,隐瞒身份,还嫁给了一个普通人,你若是玄门中人,你就该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你难道要为一个妖物撑腰吗?” 聂棠微微一笑:“何必说得这样冠冕堂皇,陈羽是不是妖物,你难道自己不清楚?” “你——” 她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言简意赅地揭穿了整个事实:“她根本不是妖物,你才居心叵测,不就是看中她的天生灵眼,想要把她的一双眼睛挖出来据为己用吗?何必说得这么好听,还为民除害呢。” “胡说八道!”那个中年男人终于被她激怒了,眉宇紧皱,“一派胡言,我看你也是玄门的人,到底是哪家的小孩这样不懂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聂棠抱着手臂,根本不想知道他是谁,反正得罪都得罪了,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要上门赔罪道歉吗? “我姓沈,玄门沈家,就连沈正清曾经在我手上也一败涂地,就是你爸都还得喊我一声前辈。”中年男人道,“你还不把我徒弟给放了?” 按照沈家那个辈分算,这晚辈可就太多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反正她都从族谱除名了,就是算辈分也算不到她头上。 聂棠放缓了语气,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跟他商量条件:“陈羽我带走,你徒弟你带走,这样好吗?” 这条件表面上看是很公平的,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是……陈羽落到她的手上,她这么拼命,就算对上明显是前辈的人物也一点都不让步,肯定也是想要她的灵眼,他辛辛苦苦把她给抓来,还找齐了炼制灵眼的材料,现在要直接放人,那根本不可能! 徒弟是他的也没错,再这样折腾下去,他这小徒弟就得被当场给折腾死了,就算能救,估计也废了! 到底徒弟是他花费多年心血养成的,中年男人咬咬牙,应承道:“好,我们就各退一步,按照你说的来。” 聂棠想了想,又再次问:“这是您亲口答应的,您用徒弟跟我交换陈羽,对吧?” “对,是我亲口答应的。” 话音刚落,聂棠就看见周围的空气细微波动了一下,一道契约正在渐渐成形。 她又继续问道:“交换之后,您身为长辈,肯定不会故意来找我和我家人的麻烦,对吗?” “对,此事就此一笔勾销!” 聂棠又问道:“如果您毁诺——” “我是什么人,答应过你的话,难道还会不算数?”他都有点不耐烦了,原先觉得这小辈有点邪门,可惜小小年纪精通全部都是杂学,有点剑走偏锋,现在被她连着质问两句,都很不耐烦了,“就算我毁诺,你又——” 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聂棠笑吟吟地接上话茬:“您就会被反噬,这是说话不算话的下场。” “……”这都是什么鬼,竟然还有人会相信这一套,他都太久没出山了,都不知道现在玄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行,我说话不算数就会被反噬!” 聂棠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好,交易达成。” 她话音刚落,原本还在拼命挥舞鞭子的女孩突然清醒了,她震惊地望着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的聂棠,再看了看自己磨破了皮的手掌,还有她的身体里的灵气已经全部被抽干了,正觉得全身都痛,那种痛苦就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似的,要是再晚那么一步,她就会因为达到了极限而废了…… “师父!”女孩嘶哑地喊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跑到师父身后,用一种刻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 “这里!陈羽!”正在这时,骆阳也赶到了,他跑得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汗湿了,黏答答地黏在身上,他看到陈羽正从那间待拆迁的小楼房里走出来,立刻连周围的情况都注意不到了,立刻朝她奔去。 虽然他现在还没想到该如何处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看到陈羽平安无事的那一瞬间的喜悦不是骗人的,那欢喜的心情简直就要从胸腔里满溢出来! 那个中年男人一看见他,连眼睛都亮了,他还没弄清楚聂棠这小姑娘的底细,觉得她很有点棘手,可是这人来得正好,简直是瞌睡时送枕头来了。他伸出手,清喝一声:“过来!” 第319章 差点被毁容 2更 骆阳刚迈出的脚步立刻就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踉跄着朝那个中年男人走去,他满脸惊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他的,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牵住了他,而线的另外一头就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他就好像变成了他手上的牵线玩偶。 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了骆阳的脖子,他虽然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可骆阳也是正常的成年男性,就算比他稍微矮上几公分,也不至于没有反抗能力,可他不但无从反抗,还被他捏着脖子给提了起来,离开了地面。 中年男人略过聂棠,转头盯着陈羽:“要是不想他死,就老老实实给我走,不要耍花样!” 他到底是亲口答应了聂棠,不可能再当场反悔,可是如果陈羽非要跟着他走,那就是她自己自愿的,而非胁迫。 就算那小姑娘再是伶牙俐齿,也辩不过他。 陈羽立刻往前走了好几步,想要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可她经过聂棠身边,看到绷着脸的聂棠时,又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聂棠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虽然她肿着一只眼睛,但她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用近乎于无声的声音问道:“看得到将来吗?我会赢还是输?” 她其实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 她决定插手的事情,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去破坏。就算她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打算放手一搏。 陈羽低着头,似乎正在酝酿,隔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信任地望着她:“我看到……你会赢。” 她的眼睛实在太特殊了,她总是能在别人身上看到过去与未来。 她就曾经在聂棠身上看到她的两次死亡,而现在,她也看到了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一条路,她跟着那个叫沈悉言的中年男人离开,她最终会被挖出眼睛,死于非命;而第二条路,她没有跟着那人离开,而是选择了聂棠,聂棠她会赢…… 聂棠立刻笑了一笑,只是这笑容很冷,跟她以往那些轻柔的笑意完全不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行,你就先等等,要是我输了你再跟着去不迟。” 沈悉言忍不住皱眉,他其实对于聂棠本人,还是有些惜才的,觉得她还年轻,未来可期,于是也不打算跟她计较,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挑衅,他要是还继续忍耐,那就是疯了! 他松了松手,该抓住骆阳的头发,一手握住他的一条手臂:“陈羽,我数十声,你再不过来,我就打断他一条胳膊,他一共就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你就只有四次机会,四次机会一过,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聂棠一挥手,再次启动了她设下的阵法。 这一回的阵法比她之前引动的那个还要强悍得多,如果说之前那个只是在小打小闹,那她这回就是动真格的了。 一阵白光之后,金木水火土五色长龙将沈悉言围在中心,吞吐着烟雾,凶悍地昂起头来,似乎随时随地就能准备择人而噬。 而周围的灵气波动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原来这个世界的灵气是十分匮乏的,可是现在,灵气却比之前浓郁了十倍。 这突然间变浓郁的灵气对于沈悉言来说,也是十分有用,能够让他更加轻松地施展手段。 可是对聂棠来说,就等于把战场从现代移动了她更加熟悉的修真界,她会的许多杂学还有招数,全部都建立这个基础上。 所以,如果他们两人本身的实力是相差不多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差距就会无限被拉大,一个从来没在灵气富余的情况下生存过的人,是无法同聂棠相比的。 她控制着的火龙先动了,扬起脖颈,张开巨大的龙口,想要把沈悉言一口吞噬下去。 沈悉言不慌不乱,摊开招魂幡迎风一展,将火龙碾得粉碎,可是这火龙的龙形被打散之后,又化作一团又一团的火球,密集地冲击在他的身上,他用招魂幡抵抗这些密密麻麻落下的火球,很快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他这些年穿山过海收集来的阴魂就在火光中哭泣挣扎,最后渐渐消亡! 还不等他做出反击,第二条金属性的长龙也动了,几下撕咬,直接把他的招魂幡撕扯成了碎片。 沈悉言入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只有一件法宝? 其实他之前就在暗处,看过他的小徒弟跟聂棠争斗的整个过程,知道她基本功就是废的,跟人正面搏斗绝对没有一点优势,就只要开头能够凭借外力抢占优势,一旦战线拖长,她就没招。 他握住手上的珠串,还没动手,那条金龙又猛冲过来,只听咔嚓一声,他盘在手腕上的珠串立刻碎成了玉片,那条金龙也消失了。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木龙尾巴尖一条,将他整个人都给缠住了,土龙轰得一下直接从他头顶砸下,砸得他七荤八素,根本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聂棠朝蠢蠢欲动的水龙伸出手,它十分温顺地游到了她的手上,变成一股细细的鞭子。 她一点都跟对方客气,一鞭又一鞭地朝着沈悉言抽去,把他从地面上卷起来,又抛上半空,再他还没完全落地的时候又一鞭横扫,把他甩了出去。 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掐断气的骆阳张大了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觉得沈悉言已经是太厉害了,随便这么伸手一招,他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可是聂棠更厉害啊,她简直都是在吊打对方! 聂棠卷了卷鞭子,又突然朝着沈悉言那个女徒弟身上扫了过去,最后在她脸上轻轻地擦过,啪得一声留下一道红痕:“这是还给你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都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竟然差点被毁容,她的左眼到现在都还在发烫,看东西的视觉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收手了:“现在离开,今天就到此为止。” 沈悉言那一身长衫都已经沾满了沙土,脸上夹着的那副无框眼镜的镜片都碎光了,他深深看了聂棠一眼,似乎想要看出她现在收手到底是强弩之末故布疑阵,还是想息事宁人。 可是,他看不出来。他扶起自己的小徒弟,他的徒弟郦殊从小性子就很野,实力也是有的,还没吃过今天这么大的亏,她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他忍不住再望了陈羽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先撤退,只要她还活着,他将来还有的是机会。他就不信她每一次都会有人护着。 ------题外话------ 正需要靠脸谈恋爱,谁让我毁容,我就对谁生气。by聂棠 第320章 脸朝下的小仙女 3更 这师徒俩一走,聂棠也松了一大口气。 她撤掉阵法,就觉得有一块无形的巨石突然压在了她的肩上,压得她差点就要站不住,还有一丝丝疼痛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她擦了擦满头冷汗,知道自己这是消耗过度,之后得有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再动用灵力了。 骆阳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一开始商洛跟他介绍清楚她的身份的时候,他还有所怀疑,现在却觉得,卧槽这绝对是高人,刚才那是什么神仙画面,简直太炫酷了! 他大步朝陈羽走去,只是脚步还有点虚,好几次差点绊倒在地:“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赶紧走吧,车子就停在外面——” 聂棠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又微一挑眉:虽然眼前的危机是过去了,可是今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就像他们从前的甜蜜恩爱,不过是镜花水月,根本支撑不起残酷现实的重击。 ……不过这之后也就不归她管了,她管了救人,难道还得管别人家的感情纠纷吗? 聂棠朝他们摆了摆手,轻声道:“我的事办完了,先走了。” 她得赶紧去医院一趟,也不知道她的脸现在怎么样了,这么明显的伤口,任谁都能看出她是被人给打了。 骆阳一把抓住陈羽的肩膀,又朝她喊道:“聂大师等等,这里偏僻,我送你回家啊!” “不用。”她打开手机软件打了个车,一边又拖着虚浮的脚步往外走。 她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比普通人还不如,一个人呆着显然会更安全。 …… 聂棠找了家社区医院处理伤口。 果然,那个医生问:“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吗?这差点就伤到眼睛了,不过你现在这样,眼角还得肿上两三天呢。” 对于这种皮外伤,其实也没什么特效药,先冷敷了一阵,等红肿褪去,就涂上膏药,现在天气这么热,要是包上纱布,说不定还会把伤口给闷出炎症来。 聂棠对着女厕所的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她的左眼红肿得厉害,连带着附近的皮肤也是肿胀的,看上去左右脸都不对称了,偏偏她的皮肤还很白,一冲眼看上去就像经历了一场非常严重的家暴。 她暗自叹气,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让母亲看到了。 一旦被聂嫣然看见,她肯定会追问这是怎么弄伤的,然后又会觉得玄门太不安全,与其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还不如去用脸演戏…… 她微微眯起眼,有点不太舒服地盯着手机屏幕,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微信,找到柏樱的头像:“介意收留我两天吗?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柏樱立刻秒回:“欢迎欢迎,你什么时候到?你知道我家是住在哪里的吧?” “知道,大概半小时候到。”聂棠走出社区医院,打车直奔大学城的家属楼。 她在走进启大的教工小区之前,还在门口的小店里随便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提着袋子就走了进去。 柏樱早就在楼下等着了,一看到她的脸,简直都惊呆了:“棠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立刻就想这是不是沈陵宜打的,从前她觉得沈陵宜这脾气是有点爆,可是她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他竟然连聂棠都敢打,简直是大写的渣男,这种渣男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界上,应该送去物理阉割! 她立刻抓住她的一只手腕,义愤填膺道:“走,我陪你去报警,凭什么打你啊,我真是看错他了,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很男神!” 聂棠:“……等等,你觉得是谁打的我?” 柏樱理所当然地回答:“沈陵宜啊,难道不是他吗?” 聂棠哭笑不得:“不是啊。” “你不要再帮他说好话了,上回在甜品店我就亲眼看到他差点就要打你了,这次终于下手了是吧?!”柏樱磨着一口小白牙,“社会渣滓,大渣男!” “真不是他啊,”聂棠唉声叹气,“看来我找你收留我果然是正确的,我是接了一单生意,不小心被人打到的。我就觉得我回到家,我妈看到了得气疯。” 柏樱:“……咦?” 原来不是沈陵宜吗? 她顿时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觉得你没找他收留你,肯定就是不愿意,我就猜是不是他打了你,原来不是吗?那还真的冤枉他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玄门的存在了,也知道沈陵宜跟徐临川都是玄门中人,她真的一点都不妒忌,看聂棠被打得脸都肿了,可见这玄门一点都不好混啊。 聂棠用完好的那只右眼向她投去了诧异的一瞥:“我当然不会找沈陵宜收留我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在交往吗?而且他就住在这附近。”柏樱伸手扶住她,把她往楼梯上带,“小心脚下啊,慢慢走,不要急。” “……我这样子去找他,难道我不要面子的?” 柏樱原先还怕她心情太沉重,毕竟女孩子谁不在乎自己那张脸,好端端的脸都肿了,谁能高兴地起来,可是她现在听聂棠还能自嘲开玩笑,又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也不一定嘛,我觉得这是考验他的机会,说不定在他眼里,你现在就算……肿了,也还是很好看的小仙女。” 聂棠在心里嘀咕,这是脸朝下的小仙女吗? …… 骆阳找到了人,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坐在车后座的时候,就一直紧紧地抓着陈羽的手。 她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可是他也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当商洛把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他突然很郑重地发誓:“我不会再相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挑拨了,真的!” 他看到了陈羽手腕和脚踝上深红色的勒痕,还有她皮肤上的点点淤青,他觉得内疚,又感到深深的不安。聂大师说得没错,这从头到尾,居心不良的就是沈悉言,不管他的外表有多么道貌岸然,他的说辞和做法都是漏洞百出。 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有时候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尽管他现在心里还扎着那么一根刺,但是他相信,他一定能够克服掉那些不安和猜忌的。 陈羽一直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不管骆阳怎么说,她都始终神色淡淡。她对他,并无一丝一毫的责怪,也没什么好指责对方的。 商洛把他们送到后,直接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骆阳从房间里找出药箱,开始揉她的手腕,为她的淤伤涂抹红花油,他再次郑重道歉:“对不起,你原谅我吧,不要不理我……” 陈羽轻声叹气:“我的确不是人类,我是寄生在这个人类的身体里,就跟你那晚看到的那样,我的原体是凤蝶。” ------题外话------ 沈陵宜:???发生了什么?什么渣男? 第321章 两条路的选择 4更 那只在镜子中拖着长长尾翼的黑色凤蝶,就是她的本体。 陈羽茫然道:“那天,那个女盗墓贼被人留在了地底下,因为她快要死了,没有人愿意带着这样一个累赘出去。我突然感觉到了她临死前的念头,她说,如果能够活下去,那有多好啊,只要活下去,不管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我被她这种强烈的求生意念吸引了,于是我就问她,你真的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吗。她回答是。于是我就说,那好,让我进到你的身体里去,让我跟你合二为一,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 “于是,我们就真的都活下来了,然后就你和你的那些同事带出了地底。只是我已经不再是我,她也不再只是她,我们合为一体,她想要依靠我的寄生才能活下去,而我也需要一个新的身体……就像一个被拼接出来的怪物。” 陈羽望着他,眼睛突然变得很亮:“但是那个人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是个寄生怪物,而你是正常人……我其实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她伸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左胸:“我可以理解,真的。” 陈羽归来,可这一夜,可注定又是他们两人同床异梦的一晚。 骆阳觉得,他需要的就只是时间,他现在可能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可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在时光的洗礼下,他们最终还是能够和解,还是能够继续心无旁骛地一起走下去。 而陈羽,至少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并没有被辜负了的歇斯底里,她甚至还跟往常的每一个傍晚一样,做了三菜一汤,安静地跟他吃完了一顿饭。 吃过饭后,骆阳主动去洗碗,他从厨房中回头望去,只见陈羽坐在餐桌前,握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些什么,她写了很久很久,写到夕阳西下,薄暮余晖映照她的肩头,为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她写了整整一页纸,又把写好的纸折叠得整整齐齐,塞进了一只白色的信封里,然后在信封上写上聂棠的名字。 骆阳悬在喉咙口的心顿时放了下去,笑道:“你知道聂大师的地址吗?” “不知道,”陈羽眨了眨眼,“不过小商知道吧,我可以问他。” 可是,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人会继续用这种古老的邮寄方式了吧,明明有电子邮件,只要手指一点,对方就立刻能够收到,实在不行,还有快递,用不上一两天,也能把信送到对方手上。 只要这封信不是写给他的就好,他真怕她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留下一封信,然后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 陈羽的确是打算离开。她能看到未来,知道她不得不离开,一定得离开。 趁着骆阳熟睡,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随便套上一条长裙,就准备离开。临走时,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经过她巧手布置的小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什么都没带,没带证件,没带钱,没带手机,就跟她当初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这些她都不需要了。 当她披着星辉走下楼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骆阳随随便便套两件衣服就追了出来,他慌乱而又焦急,整颗心仿佛都在烈火间焚烧:“陈羽——” 他不管不顾地喊道:“我错了,对不起,你别走——” 陈羽停住了脚步,又回过头看着他,她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被晚风微微吹起,仿佛她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人世间。她想起她在给聂棠的信里写着的那些话,她觉得她可能会想知道这全部的真相。 ——“我在地底见到骆阳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大限将至。他有一个女朋友叫薛明令,他的死结就在薛明令身上。薛小姐会在一次海边的旅行途中,遇到一个对她疯狂展开追求的男人,那个男人有家族精神病史,在薛小姐动心但仍然以不想背叛自己男友的理由拒绝了他之后,就一刀捅穿了骆阳的小腹。他死后,骆阳的父母白发送黑发人,肝肠寸断,而那个杀人凶手却不必付任何责任。这就是我真正拆散他们的原因。” ——“但是你说得没错,我救了他,也同时伤害了另外一个人。这是我的罪。”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你在爱人的时候,是否愿意为他付出全部。明明知道每个人的命运轨迹是早已注定,却还想要放手一搏,殚精竭虑。我已看到我的结局,我希望,你能跟我不一样。” 陈羽淡淡地望着他,轻声道:“你回去吧,别跟过来了。” 骆阳摇摇头:“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会放弃。” 陈羽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蒙起来,宛若银月倒影在她的瞳孔。 “哎呦,你们这是在演什么苦情剧?”一个很是清脆娇俏的声音突然响起,郦殊——沈悉言的那个小徒弟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拖着一条长长的鞭子,半脸还红肿得厉害,她可爱的容颜上满是嘲讽和恶意,“不过我最是爱看这种戏码了,尤其是看到别人哭,哭得越凄惨,我就越高兴。” 郦殊笑嘻嘻地望着陈羽,恶意满满道:“小蝴蝶,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手上的鞭子突然如灵蛇般甩了出去,刷得一下缠住了骆阳的脖子,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就是咽喉,她用力一扯鞭子,上面的倒刺就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皮肤里,划开了颈下大动脉。 陈羽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噗通一声,骆阳就被她一鞭子甩在了她的面前。他痛苦地捂住颈上的伤口,可这鲜血还是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郦殊道,“第一,你牺牲自己,换他一条命。第二……” 她又笑了起来,笑声就像银铃般清脆:“用聂棠的命来续他的。她的命格很特殊,你是知道的,只要放干了她的血,你就能凭你的手段用寄生的方法把人救回来。这之后,你们就是一样的似人非人,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们分开。” 郦殊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很开心地一蹦一跳地走远了:“你可要快点选择,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322章 骆阳事件完 陈羽垂下眼,默不作声地把骆阳从地上扶了起来,她的手掌间泛起了淡淡的白光,所过之处,血洞般的伤口就开始慢慢地愈合,变成了肉粉色。 她吃力地一步一步把骆阳搬到了一楼,最后放在了楼梯上面。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她有两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听上去是多么美好,只要他们变成了一样的怪物,那么谁也不能够嫌弃谁。 他们就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 而聂棠的情况,她今日已经耗尽灵气,在十天之内都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郦殊就是个怪物,外表可爱美丽,可内心满是污浊,她以世人苦痛为乐,以世间艰难为乐,她以为留下的这两种选择会令她痛哭流涕,可惜……她就要失望了。 她并不想让骆阳跟她一样,如果只是为了继续在一起而选择让他成为他自己也无法接受的寄生怪物,那不是深爱,而是占有欲作祟。 她早就看到了这一幕未来,就在选择不跟沈悉言离去的那一瞬间。无论如何,她都避不开死亡,那就让她选择一个她更愿意接受的归路吧。 她会选择让自己消亡,有尊严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她低下头,轻轻地在她最爱的男人嘴角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呢喃道:“再见……再也不见。” …… 早上出门晨练的大爷大妈一眼就看见有人躺在楼梯上,立刻上前去叫醒他。 走近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那人的衣服上满是血迹,红红白白的一片,也不知道他晚上到底去干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骆阳揉揉眼睛,醒了,然后猛地跳了起来。 一位大爷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骆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又震惊地看着他自己衣服上的斑斑血迹:“怎么会这样?!这晚上的蚊子有这么凶猛吗?!” 不就是在屋子外面睡了一夜。被蚊子咬是肯定的,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睡在屋子外面? 难道他有夜游症? 骆阳带着满脑袋疑问往楼上走去,走了两步,一条长裙突然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他盯着这条女式长裙看了十秒钟,整个脸色都变了,立刻把裙子给捡起来,藏在怀里,一口气跑回家。 他现在怀疑他不但有夜游症,还在夜游时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嗜好! 女装大佬这个词,了解一下?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在洗澡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不光是衣服上有不少血迹,就是皮肤上也有,硬邦邦结成了血块,他不得不拿出搓澡巾搓了好一阵才洗干净,觉得连皮都搓掉了一块。 他洗完澡,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披着浴巾穿着拖鞋去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立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兄弟,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商洛就站在门口,这大热天的,还穿着正装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全部扣得端端正正,就连袖口那两颗也没漏下。 骆阳都不知道这哥们穿得如此严实,究竟是怎么耐得住这样的大热天的! 商洛往屋子里看了看,奇道:“我来看看你们的情况,陈羽呢?” 他没有听到屋子里还有动静,难道陈羽又不见了? 他可不觉得在发生之前那些事之后,陈羽还敢随便出门。 骆阳露出了一个相当惊诧的表情:“……陈羽是谁?” 商洛简直惊呆了,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 在对过口供之后,商洛发觉,他的好朋友除了忘记陈羽这个人的存在之外,别的记忆都没有任何问题,他甚至还记得他跟薛明令在激烈争吵之后分手的事情。 骆阳对着他碎碎念:“你不知道薛大小姐吵架的时候,那脸扭曲起来看上去有多凶,简直就是噩梦。” 商洛:“……” “你刚才说,我为了陈羽跟薛大小姐分手,她长什么样子的?” 商洛:“……” 商洛拿出手机,找到了当日他们拍婚纱照的照片:“就是——”他突然停顿住了,满脸诧异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骆阳凑到他身边一看,那张照片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陈羽的身影从上面消失了! 骆阳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照片有点头重脚轻,他跟商洛都站在照片的左侧,而右侧的位置则是空荡荡。 他调侃道:“这看上去好像我们两个人在结婚啊,哈哈哈。” 商洛觉得他就快要疯了,明明昨天他把他们送到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夜突然会变成这样?! 可他很快就惊愕地发现,他对于陈羽的印象也在渐渐模糊,之前找照片的时候明明还记得她的长相,这一句话的功夫,他竟然连她长什么样都完全模糊了…… 他立刻给聂棠发微信:“陈羽不见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骆阳完全不记得他了!我觉得我也渐渐开始丧失对她的记忆!” 聂棠回复地很简单:“哦,这是正常现象。” 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就差直接说“这很正常,你完全不必纠结,也不知道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商洛继续道:“有空跟我见一面吗?我这里有她写给你的一封信。” 聂棠隔了一会儿才给他回复:“你直接把信快递给我吧,地址就写启大就行。见面就不必了,等到你见到我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兴趣跟我谈她了。” “可是这根本就不正常吧?为什么会这样?” 聂棠深沉地回复:“……因为爱情?” 商洛:??? 因为爱情是什么鬼? 他觉得自己必须跟聂棠见一面,这么恐怖的事情,如果不能当面告诉她,他今晚怕是要睡不着! 可当他开车到启大附近的那条路,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握着方向盘,满心莫名其妙,他是要去找聂棠没错吧? ……可是,找她干什么? 她好像说过一句“因为爱情”?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对她已经完全没有爱情的小火苗了,刚刚萌芽的爱情小树苗就在她出色的复赛表现中直接被扼杀,聂棠是他高攀不起的那个女人——所以……他找她干嘛? 他突然瞥见了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快递信封,立刻恍然大悟,难道是想给她送东西? 可能是这样吧…… 但是也不必亲自去送,现在快递这么方便,约个同城送达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当快递员? 他那个那个快递袋,看了看里面的信封,信封上署名陈羽。 他顿时又悟了,然而又立刻陷入了深深的疑惑:陈羽不就是骆阳的女友吗?她为什么要写信给聂棠? 就在他想起陈羽是谁的一瞬间,那些在此之前被他遗忘的片段又重新被塞回了他的脑海,这么多记忆同时爆炸,头痛欲裂,只得把车子停在路边。 当他用力揉按着太阳穴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听见这个特定的铃声,整张脸都变得无比苍白。 他的眼神紧紧地焦灼在手机上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上,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接了:“……叶先生。” “商洛,你这人可真是不地道,拿到了好处,又出尔反尔。不过好歹还会接我的电话,我该夸你一句吗?“ “叶先生,”商洛低声下气地哀求,“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今天天气这么热,你一定穿着长袖,把所有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袖子也不敢卷起来,就怕别人看到你身上的异常状况,我说得对吗?” 商洛:“……”手指抓紧了手指,用力到指关节都透白了。 电话那头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商洛,非要我把事情点明白。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当初也跟你说得很明白,你想要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上可不会有凭白掉馅饼的好事。” “我以为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懂这个最基本的道理——等价交换,你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可是你呢?你付出的还远远不够。到现在为止,交给你做的事情,你做到了几件?” “你连聂棠这么一个女孩子都搞不定,你的——价值何在?” 商洛皱着眉,低声道:“可是我不想……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伤害别人,不停……不停地伤害和欺骗,违背自己的良心,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可是,你已经做错了很多事,你已经无法再回头了。”那人轻轻叹息,“要么就从一开始就坚定拒绝,要么就不要想这么多。你看,陈羽这件事你就做得很不地道,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据我所知,骆阳可是你的学长加好友吧?” 商洛哽咽道:“我现在很后悔……后悔为何要……” “嘘。不要闹这种小孩子脾气,我最讨厌给人灌心灵鸡汤。聂棠那边你没办法,没有关系,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做成什么,而另外一边,你要抓紧了,不然我敢保证,你身上的问题就连衣服都遮挡不了,你难道想永远不出门了吗?” 电话突然被挂断。 商洛握着手机,双手不断地颤抖,在不知不觉间,手机轻轻从手里滑落,掉在车里。 其实他早该习惯这种颤抖着握不住东西的感觉,可他还是还是太贪心了。走错一步,全盘皆错。 第323章 拒绝约会的理由 2更 聂棠觉得在脸上的伤痊愈之前,是很不想见人的,幸亏柏老师最近去外地调研了,师母又出门旅游去了,家里就只有她跟柏樱两个人。 她站在阳台上,在花盆里找到一只虚弱的黑色凤蝶,它拖着长长的尾翼,安静地低伏在泥土里,无声无息,就好像死了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取出了那只黑色的凤蝶,尽量让自己不去碰碎它轻薄的羽翼,让它重新展翅起舞。 “不管你对这个结局是不甘心还是心满意足,一切都结束了……”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微风过后,了无痕迹。 …… 聂棠住在柏樱家里,只关注着她这张脸。 从前她觉得凭她的业务水准,脸根本不重要,但是这回险些毁容,她才意识到这张脸的真实地位。 她现在这个样子,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只想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寇真真来串门,一看到聂棠的脸,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了?” 柏樱主动帮忙解释:“她被人打了,就变成这样了。” 寇真真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打聂棠?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柏樱哈哈大笑,揶揄道:“一定是她当小妖精当得太嚣张,就被人妒忌了,由妒生恨,最后就被打了!” “柏樱!”寇真真完全不理解都这样自己这表妹到底在笑什么,这是哪门子的损友啊,聂棠不生气才怪! 结果聂棠还真不生气,她举着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的左半边脸:“我觉得比昨天看上去好多了,你觉得呢?” 柏樱试探问:“可以见沈陵宜的那种?” 聂棠难得被噎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那还不行。” “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就去他面前转一圈,如果他觉得你没从前那么好看了,还嫌弃你的话,你就可以直接给他一巴掌然后分手,如果他面不改色,脸盲到看不出你受伤了,你还是可以给他一巴掌然后跟他分手。” 柏樱点点头,自我肯定:“如果他为你心痛到不能呼吸,觉得你依然是全世界最美的那个小仙女,你就可以继续跟他交往下去。” 聂棠现在发现了:柏樱这修的哪门子歪门邪道,怎么歪理一套接着一套,还层出不穷? 她沉思了片刻,给予了部分肯定:“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还是等我好一点再说吧。” 正巧这时,聂嫣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聂棠立刻正襟危坐,接起了电话:“妈,我是在柏樱家里,最近柏老师和师母都不在家,我陪她呢,真的……我没去跟人同居,真是在她家里,可以给你发定位的那种……” 这边聂嫣然满意地挂了电话,沈陵宜又跑出来:“今天有空吗?等下找你吃个饭?” 柏樱凑在她身边,冷眼旁观修罗场,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地指点江山:“你既然不想出门,那就得拒绝他了,这找个什么理由好呢?天气太热,太阳太晒不想出门,还是你来大姨妈了不方便出门?” 聂棠觉得这两个理由都不错啊,便回复道:“刚来大姨妈不太方便。” 沈陵宜顿时消声了。 他对于这种话题本来就比较害羞,没法做到大喇喇地跟她讨论,到了晚上才叮嘱了一句:“多喝热水,少吃冷饮,真的想吃甜的,就喝点红糖水吧。” 估计这还是搜索过词条的结果。 …… 隔了一天,聂棠就收到了商洛寄过来的快递,她看完信后,就直接把信给烧掉了。 她一直觉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又最简单,最无解又最直白的一个问题。 陈羽在信中为她解答了一些她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比如她明明不是人类,为何身上没有附身的妖气,比如她为何一定要拆散骆阳和薛明令。 可是到了最后,她什么都没得到,就连关于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记忆,也被她自己亲手抹去。 她在信的末尾说,原来一个人命运的轨迹是可以改变的,只是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她改变了骆阳的命运,那么她的命数也会被牵连其中,她是为自己的爱人承受了死亡的结局。 可是,聂棠自己还面临着第二次死亡的威胁——第一次死亡,她从古代来到了现代,第二次,她该如何规避? 命数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东西,尽管你知道结果,并且不断做出改变,但是很可能,在绕了一大圈后,还是回到同样的终点。 甚至可以说,她知道结果,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尽管清楚自己将有一劫,但又不知道这一劫何时到来,如何改变。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逼成现代哲学家了。 柏樱见她这一脸深沉,忍不住笑道:“虽然感觉你是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但是让我猜猜看……其实你是在想着怎么调戏沈陵宜吧?” 她还真就在思考严肃的哲学问题,生和死,命运和其轨迹,明明就是非常严肃和正经的课题。 聂棠又拿起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其实他这人很好玩的,你们都对他有误解。” 柏樱觉得,这哪有什么误解,他喜欢怼人是真的,人很直男也是真的,误解在哪里? 反正女生堆里,大家都觉得聂棠就是勇士,连沈陵宜都能追到手,这是她凭自己真本事追的人,只有佩服没有妒忌。 聂棠在柏樱家里窝了三天,聂嫣然这边也需要去赶去京城为秦导的新电影做试镜准备了。 她在收到秦导助理寄过来的剧本,发觉秦导竟然给了她试镜女主角的机会,顿时花容失色:如果让她试女配的戏份,她是能理解的,她演了大半辈子的恶毒女配,觉得已是得心应手,经验丰富。可是秦导竟然让她试镜女主角,天哪,棠棠到底对秦老做了什么? 剧本里的女主角在当家庭主妇的这些年里,学得一手好菜。 她的经纪公司在知道她竟然能得到秦老爷子的试镜机会,还给她约了一位鲁菜大厨,给她做个紧急培训,另外也专门为她预约了京城影视学院的一位老师,再给她恶补一番演技。 聂棠在知道母亲和陈助理飞京城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收拾东西就回家去了。 而隋老板这边则主动跟她联系,说既然她有机会在沈家祭祖这件事上露脸,可要好好准备,把黄老师比下去那是必须的,同时在材料上也必须跟上,他这边新进货了一批非常好的画符材料,这种出风头的大事,材料就必须得讲究。 聂棠不太方便出门,可在家里也没闲着,她还对照着厚厚的三本《符篆详解》的大部头,重新草拟了一份《百种常用符篆的简略画法》。 毕竟对大部分人来说,与其把每一种符篆都科普一遍,还不如挑出实用性最高的那一百种符篆来,然后再把传统的画法简化,更加方便大家亲手操作。 她觉得自己有这想法其实还挺平常,但殊不知在玄门,她这个做法简直就是惊世骇俗,随意改动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画法也罢了,还一下子改良出好几种,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老师指点,这分明是想上天啊! 第324章 他没想过结婚! 3更 聂棠在家里闷头苦干了好多天,等她整理完一百种较为实用的符篆时,新生的军训也结束了,新学期的课程也正式开始了。 她现在每周就只有一节高级文物鉴赏的专业课,还是摆在周一的早上开课,上完这节课,这一周剩下的时候都是她能够自由支配的了。 她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见沈陵宜等在门口,手上还提着一杯豆浆一包手抓饼。 他把早餐奉上,又顺手接过她的课本,行动自然而又迅速。 这不是还挺体贴的? 聂棠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早安。” “嗯。”沈陵宜很矜持地应了一声,忽然又问,“你以后要不要每天跟我一道晨跑夜跑?就当锻炼身体。” 晨跑加夜跑,一天之内至少能见面两回。 这都大四第一学期了,他都还有许多课,他可不想因为课程太重而短缺约会的时间,就算时间不够,那也可以制造机会。 他觉得像她这么娇气,开始肯定是跑不下来的,可是跑不动就该轮到他表现了,送水擦汗背人,哪一样他都没问题! 聂棠笑着调侃了一句:“我原来也跟你提过啊,然后你可是说,想得美,绝对不可能。” “……”这又来了,当初说过的话,就是他脑子里进过的水,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她可真会翻旧账。 沈陵宜尴尬地开口:“我那时候不是——不对,其实我当时根本没说错。” 聂棠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嗯?” “你长得好看,想法也跟长相一样美,我没说错。”沈陵宜说着,露出了一脸“算了,小女生就是这么心思纤细,我宠宠你还不行吗”的无奈表情,“不就是一句道歉嘛,没问题,对不起,我以后保证学习说话的艺术,这还附赠一个条件,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我立刻去做,够不够诚心?” 聂棠差点都被豆浆给呛住,她几口吃完了早餐,笑眯眯道:“好啊,不过你可是很贵的——” 她这句话说到一半,就见他看过来的眼神有点不太对,立刻停下了话头,奇怪地问:“怎么了吗?” 沈陵宜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摸过她左边眼角的皮肤,那一块跟边上的皮肤都有点色差,还是粉红色的嫩肉:“我还要问问你怎么了。这是磨破皮了?” 当时她被石块反弹砸中眼角,还真的擦掉了一块油皮,那块碎皮还是到了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被护士小心翼翼给剪掉的。 她闭了闭眼,苦恼道:“我闯祸了。” “闯什么祸?”沈陵宜收回手,指腹间还留着她肌肤滑腻的触感,都让他有点舍不得,“说来听听,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兜着。” 他真心觉得,聂棠又不是什么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就算她惹了事,那一定也是对方先撩者贱。 “我得罪了你们沈家的某个人。” “某个人?谁?” “不知道,”她微微蹙着眉,“他就说他是沈家人,以前你爸爸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沈陵宜顿觉好笑:“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说他是沈家人,我爸还输给他,那不可能!” 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就是沈玄凌,然后是他父亲。 他父亲好歹也是在玄门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可能还是沈家某个人的手下败将? 要是如此,他父亲怎么可能还能坐得稳现在这个家主位置,怕是早就被赶下台了。 聂棠试探问:“真的没这么个人?” “反正我不记得有。不过——你怎么得罪他了?” 还是那句话,聂棠的性格这么温柔,怎么可能会去无缘无故地挑衅,如果她动手了,那就是对方有错在先,参见周皓轩那件事。 聂棠笑眯眯道:“我把他困在阵法里打了一顿。” 沈陵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闹,你想把我爸困起来打一顿,你恐怕还做不到,这大概又是哪跑出来的骗子吧。” 聂棠伸手挽住他的手背,柔顺地在他肩头靠了一下,侧过头笑道:“万一真是呢?” “万一真是,我也帮你顶着。” 得了他这句准话,她立刻就笑得更开心了,把这周围的街景都给映亮了似的:“你对我真好。” 沈陵宜这一颗心都被她给软化了,一面在心里嘀咕,她这么就这么可爱,还这么会撒娇,不行,他一定不能被她说两句就给牵着走,他要坚定立场! …… 虽说他觉得聂棠提到的那个“沈家人”一定是个冒牌货,可还是觉得,不要省那一点功夫,跟他父亲提一句总没错。 结果他这边一说,沈正清顿时沉默了。 沈陵宜诧异道:“这还真是我们家的人?” 沈正清叹息道:“是有这么一个人,按辈分算起来应该是你叔叔。他叫沈悉言,你爷爷当年跟别的女人有染,有了个私生子,就是这个沈悉言,他曾经上门来挑战过我。” “……后来呢?” “后来他在比试的时候做了点小动作,我们两人谁都没讨到好处,沈家旁支也不准备支持他,你爷爷对他也不喜,于是他就再没露过面。怎么,难道你见过他了?” “不是我见过他,是聂棠。”沈陵宜回想起聂棠跟她说的那些避重就轻的话,总觉得又被她给下套了,“她说她得罪了这位……嗯,还把他关在阵法里打了一顿。” 沈正清:“……” 沈正清:“唉,我的傻儿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人给娶回家,我都等不及了。” 沈悉言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他是真有些本事的,聂棠这才二十岁吧,她心思细密,手段又老练,正好补足了沈陵宜现有的缺陷。 “现在提这事未免也太早了吧!”沈陵宜尴尬道,“哪有这么快的,我还没想过要不要娶她!”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他总要再考虑考虑的,怎么能刚交往就考虑结婚去了? 就算聂棠是很愿意的,他也得再仔细想想吧……总得有点男人的矜持。 对,聂棠就是很愿意的,她都暗示过好几次了。 但他还得再考察考察,结婚这事真的很麻烦啊。 首先要见父母,聂棠是见过他的父母了,但是他都没当面接触过聂嫣然,还有一些准备工作,总之、总之绝对没这么简单! ------题外话------ 预祝沈陵宜同学打脸愉快,记住他现在说的,他一点都不想结婚。 第325章 碰碰脚踝 4更 结果他这边还在纠结结婚的问题,第二天聂棠就约他去她家里讨论《一百种实用符篆》的初稿。 她很认真地写了厚厚一本笔记本,先做了序,挑选出她觉得最为实用的一百种符篆,然后再把选出来的符篆分为几大类,细分介绍。 编书这是一件非常复杂而又神圣的工作啊。 古时先贤要编这么一本书,可是要花费十几年、几十年的心血,把心血耗干了,才能写出一部传世巨作。 她这当然不算什么“巨着”,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把前人的那些东西再做整理和添减,加入自己的理解和实践。 她从前也想过要不要编一份关于符篆的玉简,以后她收了弟子就能传给他们。但是她摔死的时候,这都还没来得及物色弟子。 沈陵宜昨天刚跟他老爹讨论过结婚这个问题,现在聂棠就约他去她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妈妈最近不是没有工作,经常在家吗?我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你说我上门得带点什么?空手总不行吧,水果鲜花什么是不是太寒酸?” “对了你妈妈到底喜欢什么?你好歹给我透个底?” 还有聂嫣然!他虽然看过一点她的电视剧,但是那角色、那演技,简直辣眼睛! 但她是聂棠的妈妈,他是不是还得违心地夸她演技好,角色演得传神? 他觉得这种话,他根本就说不出口! 可是实话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这实话一说出口,聂嫣然还不得阻挠他跟聂棠交往了? 聂棠看到他一口气发来了这么一长串疑问,都能从字里行间读出他急躁的心情,立刻安抚道:“我妈不在家,别担心,她去京城了,这之后有个很重要的试镜,她非常重视呢,所以你空着手上门就行了。” 沈陵宜刚刚憋着的那一口气又陡然间消散了:“……” 好啊,她妈妈不在。 她该不是专门挑这种时候才让他去她家里的吧? 这真是好气啊,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等等—— 她妈妈不在的话,那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省略掉她养的那两只奇葩宠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不过空手去别人家里做客总不是太好,他还是去买了点水果,反正聂棠自己也能吃。 …… 聂棠一打开门,就看见他手上居然还提着两大袋水果,顿时笑弯了眼:“我妈真不在家,没骗你。” 沈陵宜木着脸:“没有,就是买来给你的。” 聂棠接过袋子,转身放进冰箱,指了指客厅的餐桌:“我已经差不多写完初稿了,你来帮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她根本不习惯打字,打字比手写还慢,还特别影响思考,就直接用活页本写了密密麻麻的一整本。 她觉得现代的本子和笔都是非常方便的,这比古代可便捷多了啊。 她还准备好了鲜榨的果汁,端上来放在餐桌上:“可乐我就没买了,你喝果汁吧。” 沈陵宜一旦沉下心思放在一件事上,他对于外界的外应就会变得很迟钝,闻言只是“嗯”了一声,根本没注意到手边的杯子,眼睛也一直盯着她的手稿。 他盯着手稿看,聂棠就用手托着下巴,一直盯着他看。 沈陵宜很快就把整本手稿大略浏览了一遍,开口说:“我看到里面有几种符文现代都不在《符篆详解》里面,这是你从古代……从前的师父那里学来的?” 自从知道聂棠是从古代过来的以后,以前觉得她很古怪的地方就不再这么违和了。 就像她拒绝自己父亲递过去的橄榄枝,那是因为她已经拜过一位师父了,古代人讲究师父如父亲,父亲那是能随便换的吗? “是啊,我看符篆详解里没有收录玄冰符,但是隋老板跟我说,这特别实用,许多人都想问我买,我就想干脆把画法公布于众,大家也可以自己画,这很简单的。” 沈陵宜侧过头,看着聂棠那微笑的面孔,他觉得她的行事风格跟现在玄门的风气完全不一样,玄门现在是非常讲究敝帚自珍的,一点独门技能恨不能捂得死紧,就怕被别人看了去。 可是她却主动拿出去与人分享。 他有点诧异道:“不管画法简单不简单,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公布开来,以后大家都能学,这就是不能算你独门独家的了。” “没关系呀,”聂棠笑得明眸皓齿,特别招人,“大家都学会了,不稀奇了,就会有人想到要去创新,要改变这老旧事物,我觉得,这是好事。隋老板告诉过我,玄门的符师本来就少,愿意静下心来去学去琢磨的人那就更少了,我原来的世界里,虽然还是剑修比较吃香,别的都算杂学,但是百花齐放的现象也还是存在,不像现在,就算是玄冰符这么简单的符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画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并且和沈陵宜自己的观点不谋而合。 他拿起序章的总结,又在上面用铅笔做了几个记号:“我觉得你列出来的这些符篆还可以做精简,不用当真一百种这么多,还有些太复杂了,这难度都超纲了,还是去掉比较好,要么换上简单的也行。” 他才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就突然感觉到脚踝上被很柔软地蹭了一下。 他顿时一愣,低头一看,就见聂棠突然把自己的脚踝跟他的交缠在了一块,他现在都能感觉到她皮肤柔滑的触感…… 沈陵宜只愣了这一下立刻又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正事。 不就是碰了碰脚踝嘛,碰是一个很简单的动词,脚踝是一个很简单的名词,两者相加也很简单,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本符篆详解,去掉他觉得太复杂和实用度不高的,增补上她漏掉的那些,算起来还有八十九种。 虽说八十九种符篆听上去数量不算很多,可是按照聂棠的认真程度,她每一种都会进行改良,出好几个改良版本,这总数也绝对不会少了。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了,我回去帮你把手稿打出来,还有符篆的样式可以用图像软件做,也可以直接用你画好的扫描,你喜欢哪一种?” 聂棠对这些细节是完全不懂的:“随便啦,哪种都行。” “这种大事怎么能随便?” 她现在在做的可是会在整个玄门造成很大冲击的事情啊,怎么能用“随便”这种词来敷衍,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尽善尽美。 沈陵宜忍不住用手捏住她的脸颊,这手感柔软细腻,他都不想松手了:“正好我爸之前也出过书,还有比较熟的编辑,我回头帮你联系一下。” 聂棠诧异道:“哎,不用出书啊,我就是打算放在你家祭祖上讲的。” 沈陵宜:“……” ------题外话------ 我觉得脚踝交缠在一起很有爱,感觉特别纯洁,终于把这个细节用上了。 第326章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在沈家的祭祖期间,会有不少玄门大佬到场,他们还会带来自己的弟子和晚辈,也会传授一下经验和技巧,可绝对不会像聂棠那样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干货。 她这本手稿里随便挑两种讲讲,大家就得赞叹高风亮节,不藏私了! 沈陵宜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沉默地望着她,一直过了很长一段沉默期,方才开口询问:“……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聂棠:??? 在他们玄门内部,其实联姻一直都占到主流。 普通人所追求的什么车子房子,他们都没有那么在乎。 谁家还没有一块地啊,就是拿他们沈家的老宅来说,所占的面积都可以抵上一个小村镇了,外面人也不会搬进来,就这么自成一处。 聂棠这嫁妆实在是很丰厚了。 沈陵宜觉得,最开始她可能是有点别样心思,可是后面就一定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不然怎么能这么为他考虑。 她要是在沈家祭祖期间把这些符篆都教给了别人,这消息一传出去,保准将来这祭祖要变成大家都拼命想挤进来的盛事,对他家来说绝对是有益无害。 还有一方面,她都做出表率了,那些玄门大佬难道要承认还不如一个小辈吗? 自然也得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来教给大家。这在场的年轻人肯定是以他们沈家为众,占便宜最多的还是他家。 “我其实……还没考虑好,”沈陵宜觉得自己有点底气不足,“我不是说我跟你交往就是玩玩的,但是结婚也算是大事了,没这么草率……” 聂棠微微笑了,也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脸颊,动作比他还过分,还用力拧了两下:“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没说想跟你成亲。” “……” “符篆是我很喜欢的一门功课,我希望更多人能够学到,而不是被传承和派别之见给羁绊。我把我会的东西都拿出来,也不代表别人一看就能学会,但是对于有符篆天分的人来说,他们就能在这一道上越走越远——” “……” 聂棠突然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沈陵宜抹了把脸,坚强地回答,“没事,你继续?” 他绝对不会告诉她他现在很失望的! 弄了半天,她就是单纯的高风亮节,想把好东西跟大家一块儿分享,根本就没他想的那种意思。 反正他也不想,这样……这样也算是很公平的。 …… 沈陵宜把聂棠的部分手稿带回家整理,因为他在书房里熬得太晚,又不太像是在画他专业课的图纸,沈正清就好奇地进去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他也忍不住跟着一块儿熬夜了! 聂棠的思维非常缜密,并且很有逻辑连贯性,就算还是初稿,整个的排版内容都相当详实,虽说这么多内容一眼看下去有点枯燥,可这满满的都是干货啊! 沈正清看到后面,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但我还是有点好奇,她是从哪里学会这么多符篆的,叶家也从来没给她请过老师啊。” 如果说是野路子的自学成才,那真是越看越不像,聂棠这风格,很显然就是学术派的,条条框框分明。 沈陵宜知道原因,但是他就不说,这可是他跟聂棠之间的小秘密:“这是聂棠的隐私,我怎么可能去问她?” 沈正清当然知道这种问题怎么能拿去问她,便又继续感叹:“我觉得我对聂棠之前的认识完全错误了,我原来以为她嫁进我们沈家,是珠联璧合,但我现在发觉,我还是太小看她了……” 沈陵宜都有点纳闷了:不是强强联合,那又是什么?难道他配不上聂棠吗? “这样说吧,我觉得以她的能力想要支撑起一个世家,都是妥妥的。”沈正清解释道,“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说,她愿意跟你在一起,但是还有前提条件的话,我能接受最大限度的让步就是,让你入赘。” 沈陵宜:“……” 什么入赘?!叫谁入赘呢?! 他这个亲爹是哪个垃圾桶里捡来的吧? 有这么坑自己儿子——不对,这都是明码标价准备把他给卖掉了吧?! “幸亏叶家当初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沈正清觉得自己撞了大运,“不然聂棠笃定就是叶家新任掌舵人了,到那时候,叶家肯定不会愿意让她嫁人,那你就真得入赘了。运气真是太好了。” 沈陵宜吐槽道:“我真的是亲生的吗?其实你现在告诉我真相也没关系,我已经能承受这种程度的打击了。” …… 沈家的大日子还有不到两周,聂棠这边除了总结出一篇符篆解析,还打算用剩下的黄玉雕刻一枚私章。 这种蜜蜡色的黄玉算是稀有,有价无市,再加上她的雕工还是能摆上台面来看的,她就打算自己亲自动手了。 毕竟这种大日子,到场的都是玄门大能,他们送上的礼物肯定更加珍贵,这里面还存着一层跟沈家交好的意思在。 如果她没有相当诚意的礼物——虽说她觉得沈叔叔可能也并不在意,但总归还是说不过去的。 还有这种正式场合,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这些都代表了她本人。 她是被叶家除名的,输人不输阵,绝对不能做出令人看不起的事情,也不能给别人起同情心的机会,觉得她从小被叶家赶出家门,连规矩都不懂,可怜又可悲。 她之前就通过姚晴在一家专门做汉服的工作室里定制两套衣服,又怕工作室给弄出什么不伦不类的改良版本,她还特意把自己的要求都很详细说明白,还写下来了。 结果那两套汉服不管从布料刺绣,还是从样式版型,都非常符合她从前穿过的那些衣裳了。 就连那家工作室的裁缝都感叹,她从来都没碰到这么精细而具体的要求,有好些知识她都一点都不知道呢。 这些准备工作都齐全了,她提前一天把准备穿的汉服给取了出来,熨烫得无比服帖,就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然后挂在外挂式的衣柜上。 其实按照她的习惯,还应该搭配首饰,但那样会影响到她的行动,就把首饰这一块儿给省略了。 ——如果沈悉言也会到场,他的那个小徒弟上回在她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这要不想扳回一程,她都不相信。 第327章 聂棠的艰难史 2更 沈家的祭祖因为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这流程都还是后面精简过的,可就是精简过,也得持续半个月,尤其是第三日清晨的祭祖典礼,是绝对不可错过的。 聂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看到一个跟过去那些宗门能够媲美的流派,沈家既然能成为玄门扛鼎角色,自然会有其独到之处。 沈家的老宅虽然属于江城的大范围。 实际上,光是开车都还得开上两三个小时的高速。 下了高速之后还要开国道、省道,最后再转县道才能到达。 最后一程路根本没有任何大巴高铁能到,要是靠双腿走,那得走到天荒地老,这还不包含中途迷路之类的意外。 沈陵宜准备一早开车载她去,他前一天连晚上都有课,祭祖前三天都是不能离开的,他全部都得请假。 大学里学习氛围虽然宽松,可是总是请假会给讲师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 他只好把自己的课表完全打乱,像那种一周安排了两个不同上课时段的专业课,他就去上前一个班,这样再跟任课老师说明一下,他们也是能理解的。 聂棠就很幸福,她就只有秦教授的一门专业课,秦教授很少点名,也完全不关注学生的出勤率。 他觉得学习这种事全凭自觉,他就是押着大家学习又能怎么样,学不好最后还是学不好。 说起来,聂棠上个学期还因为期末考门门高分还拿了二等奖学金,一下子从学渣的行列跻身为准学霸。 这可都是他亲手帮她补习划重点的成果啊,如果没有他,她还得挂科。 沈陵宜早上四点半就在她家小区门口等着,这个时间点,天光未亮,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其实还很困,把车停下熄火就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可这眼睛还没闭上,他猛地又坐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正朝他走来的少女。 就像从水墨色的古典画卷走出来的仕女,轻柔的裙摆和衣袂因为轻摇莲步轻微漾开。她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滴落入湖中漾起涟漪的水珠,一股温柔的满是橙花香气的熏风…… 等到聂棠走到车窗边上,跟他微笑着打招呼,他才回过神来。 本来聂棠那张脸就长得有点过分,气质也偏古典,这么一打扮简直就太……他都词穷了,他觉得自己心律已经失调了! “那个,”沈陵宜在她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从前没嫁过人吗?” 问完之后,他觉得自己这是问了一个什么沙雕问题,这真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古代人成家都早,她没成婚,那也肯定订过婚了,更别说她性格还这么温柔,俗话说娶妻娶贤…… “嗯?”聂棠倒是被他问得一怔,随后很干脆地回答他,“没有啊。” 竟然没有,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怎么可能没有?难道古代男人都是眼瘸? 聂棠侧过头,很认真地跟他解释:“是真没有,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被人带回宗门了,修士们并不兴成婚。大家都是结道侣的,可道侣也不是那么容易找,一旦结了道侣至少就得在一起一百年起步。我又沉迷符篆这一道,根本没空留意这个。” 沈陵宜顿时想,他都忘记了,聂棠在符篆上如此精通,自然是要靠时间沉淀,可是沉迷符篆没空找道侣,那也未免太可爱了吧…… “不过我在离家之前——”她蹙着眉,“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成婚,因为我从小是被舅舅舅妈收留的,他们后来给我说了一个年长我两三轮的商人当妾,对方说好等我过门了就给二十两银子。” 沈陵宜:“……” 他觉得他都要混乱了。 这舅舅舅妈到底是怎么当的,居然要送她去当妾? 妾在古代就跟女婢也没什么两样,还是个商人,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有多低大家都知道,还是个比她大两三轮的老头,这年纪都能半截入土了,真想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而且就给二十两!这是把她给卖掉了吗?区区二十两都敢来说项,哪来这么大脸?! 不光不要脸,心里还没逼数! “这当然不算了!万恶的封建社会,这都是什么破烂习俗!”沈陵宜义愤填膺道,“居然还不给名分,你这样当个正经夫人还差不多!” 聂棠还是蹙着眉,她皱眉的时候,脸上就会显现出一股淡淡的哀愁:“那也没办法,就是家里太穷了……后来进了宗门之后,我只能当杂役弟子的,我就是个普通人,跟那些修真世家的人相比,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因为我是出生时辰带了四个阴,玄阴体是非常适合当炉鼎的体质,当时杂役院的长老为了讨好宗门里一位剑修,就把我送到他那里去当杂役。” 沈陵宜听她说这段故事,感觉就跟听天方夜谈似的,他原来以为炉鼎就是那些修真小说里随便说说的,结果还真有? “但是,那位剑修直接闭关了,根本不理睬我,没他召见,我也没机会见过他,等到他出关的时候,我已经筑基拜师了。”聂棠露齿一笑,“然后我没当成炉鼎啊,也没有道侣啊,就这么简单。” 沈陵宜有点复杂地看着她,他觉得这个剑修的定力可不是一般的好,聂棠都长这么好看了,光是放在一边看看都很心旷神怡了吧。 “还有,那位剑修可是宗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弟子,资质那是非常好的,就跟你一样,而且他也是真阳之体。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沉迷于修炼无法自拔,别人长什么样他根本看不出来,钢铁直男本直。” “……”他都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当他的面说他坏话。 聂棠又笑道:“可我就是喜欢做事专注的人,你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行吧,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挺好的。 沈陵宜一打方向盘,直接在路中间掉了个头,反正现在马路上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和车。 聂棠悄悄地看着他正在发红的耳朵,忍不住又笑了。 ------题外话------ 目前不打算写古代的事情,就算沈陵宜是那位铁骨铮铮拒绝了当年的穷人聂棠的剑修,也不会写在正文。等我完结了还有力气写番外的话,聂棠就再次穿回去,重新攻略铁骨铮铮沈陵宜,真香定律。唔,就是随缘佛系吧…… 第328章 沈家祖地 3更 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就出门,至少路上不容易碰到堵车,一上高速那车速提到一百二十码,这一路都没怎么踩油门,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出头就下高速了。 进了省道这车速就不能再开这么快,沈陵宜把车子停在了出口不远处的空地上,先休息一会儿。 聂棠见他看过来,就朝他微笑了一下。 沈陵宜被她笑得有点心思浮动:“下来走走?这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聂棠很乖地嗯了一声,就解开安全带,想要拉开车门下车。 沈陵宜动作迅捷,立刻就转到副驾驶位的门边,帮她打开车门:“你小心点,这么长的裙子,别踩到了。” 聂棠不慌不乱地拉起了裙摆,完全没有忙乱之中踩到裙子的可能。 她除了要带的礼物,就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点随身物品。 沈家祭祖庆典虽然邀请了她,但是总不能无限制地待下去,主人是不会主动驱赶客人,可是客人自己也得心中有数不是吗? 沈陵宜介绍说:“国道省道的路都还比较好认,也能有导航,等到了乡下,导航就没用了,得看地图。不过我以前也开过那条路,应该不会走错。” 沈家祭祖一般是五年办一回,在特殊情况下,或者新家主上任那就不受这个约束。 他在过去一共参加过四回,他们一家人都不太爱住老宅,因为那里没通网,他妈妈萧亦如首先就跳起来反对,不能刷剧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种日子没法过,还有打个电话那信号也是时强时弱,非常的不稳定。 沈陵宜补充道:“对了,那边还没网络。” 聂棠:“……” 没网络她该怎么办,用手机打单机小游戏吗? “我以前都是叫几个人打牌,”沈陵宜提议,“你不会打,但是可以学嘛,姚姐也经常跟我们一道打牌的。” 聂棠想了想,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就笑道:“那你要多陪陪我。” 沈陵宜被她这么一笑,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在心底嘀咕,小女生就是这么黏人,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其实在刚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有冲动去抱抱她,不过怕她这一身衣服给弄皱了,一直忍着没动手,现在气氛这么好,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手里,她的手指细长,手型漂亮,就跟精工细作的工艺品似的。 他原来混迹在一群男生之中,土木工程系也是男生居多,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皮肤黑了,但是跟聂棠这么一对比,这得差了两个色号。 这令人崩溃的差距,让他开始怪上了暑假,都是这个假期跋山涉水到处暴晒,皮都晒脱了两回,不然他哪有这么黑。 聂棠手指一勾,直接勾住他的指尖,微笑着看着他。 沈陵宜被她这样专注地凝视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一分钟后他就开始觉得不自在了,连视线都略微有点游离。 原来对她没什么感觉的时候,被她这样盯着看最多觉得有点烦,现在心境不一样,那杀伤力翻倍都不止! “差不多了吧,”沈陵宜没话找话说,“继续走着?” 他的表情倒是还维持得相当淡定,如果他的耳尖没有悄悄地红起来的话,那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 国道省道都还算好开,一旦转进了县道,他基本上就开始不看导航,全凭自己的记忆力了。待开过一段盘山公路后,山底的雾气蔓延上来,眼前的路能见度就只有短短十米,这效果就跟走进了鬼片似的。 聂棠看着前方的路,突然看见一只黑漆漆的猿猴从树上蹿了下来,伸展着满是污泥的长指甲朝他们抓来。 她下意识地就往后回避了一下,那猿猴砰地一声砸在车窗玻璃上,很快消失不见。 沈陵宜抽空瞟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的,这段路上看到的东西大多都是幻觉。”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前方有人车子抛锚,正靠边停在路上,还有两个人朝他们用力地挥手,大概是想让他们停下车来,载他们一程。 沈陵宜连看都不看,直接一脚油门加速,从那两个路人身边飞驰而过。 “如果看到路上有人也千万不要停下来,这里的地气不好,是通过阴司之路,停下来,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聂棠就下意识地去看前方的那个后视镜,只见之前还伸手搭车的两个人突然变得面容扭曲,脸色变成青灰色,长长的獠牙从嘴唇下生长出来,愤恨地盯着他们。 聂棠刚想问“如果车子真的在这里抛锚了怎么办”,后来想想这种问题还是不要问了,有些话比较微妙,往往真的问出口就会成真。 她不问,沈陵宜反而帮她问了:“你是不是想问万一车子故障了怎么办?” 聂棠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他还满不在乎地笑了:“我以前就问过我爸这句话,然后刚问完,这车子就停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车身猛地抖动了一下,一下子停在了路中心熄火了。 聂棠:“……然后呢?” “然后就有两个选择,第一坐在车里等,等到跟你开玩笑的那些东西离开,第二选择就是自己下车动手。”沈陵宜摘掉安全带,从车后座捞起一把铜剑,把手放在车门锁上,“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准备好了我就开车门了?” 聂棠哀叹了一声:“好了,你开门吧。” 她觉得这是何苦来哉,他既然都知道这套路,还要非要往这固定的套路上走,就不觉得累吗? 沈陵宜一下子打开了车门,还没等冷风漏进车子里,就动作迅捷地下了车,砰地一声把车门合拢。 他全身都被一丛丛黑影包裹在里面,根本看不见他的情况,但是很快,他一剑从里面破开,将那黑影劈开成两截。 黑影是完全游离状的,在被劈开后还跃跃欲试着想要合并回去,又再次被他斩成两半。如此几下,这黑影立刻就被他搅成碎片,四处逃难。 聂棠这才开门下车,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沈陵宜的反应可谓相当很轻松,连一丝气息都不乱:“别看了,还有一波,打完就可以走了。” 开什么玩笑,这段路那一点点把戏他都熟悉得很。 他记得有一年去老宅,还在半路被他亲爹骗下车去,他这边厮杀得正激烈,沈正清踩了一脚油门跑了,他最后从天亮走到天黑才摸到了村子里。 第329章 遭遇袭击 4更 聂棠真不知道他这是突然表现欲爆棚,还是他开车开得累了,想活动活动筋骨,反正她对这种游戏是不大感兴趣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裙角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抓,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见一只皮包骨头、脸蛋泛青的河童娃娃扒拉住了衣服。 娃娃仰起脸,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刷得一下盯住了她,咯咯笑道:“姐姐,你来陪我玩好不好?” 聂棠:“……” ……说实话她并不是太想。 “姐姐……”河童娃娃还待继续劝说,就见沈陵宜一剑就下来了,它小小的身体团成一团,咕噜咕噜地滚远了,一边滚还一边惊叫道,“好怕好怕,宝宝好害怕哒!” 正在这时,又是一团浓重的黑影朝着沈陵宜兜头扑来。他依旧不疾不徐,几剑把它砍成碎片,一时间,空气中飘零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而那些雾气还不断地发出咯咯哈哈的笑声。 沈陵宜把铜剑背在了身后:“行了,我们可以继续走了。” 聂棠伸出手,手指才刚抓到车门,突然小腿一痛,整个身体被横着拖出了三米多远。 这一下袭击猝不及防,又挑在她防备最松懈的时刻,她竟然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呵呵,你还真是个弱鸡,”郦殊把玩着长鞭,她这鞭子把巨蟒的蛇皮剥下来炼制而成的,蛇皮柔韧,在经过炼制后又变得异常牢固,就连用锋利的刀具去砍也砍不断,“弱鸡你好,不过这回你可没这个机会布什么阵法了。” 聂棠被鞭子拖曳了一段路,就连一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她的小腿被鞭子的倒刺刺穿了,感觉湿漉漉的。 郦殊还没高兴太久,突然眼前一黑,她手上的鞭子被人给夺了下来,整个人还被踹得飞了出去,这一下她挨得结结实实,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沈陵宜小心地把鞭子解下来,当看到她鲜血淋漓的小腿时,整个脸色都变了。 他直接动手撕开了她裙子的衬里,缠在她伤处的上端,扎紧出血点,保证不会再大出血。 腿上的血管也是非常复杂,还有许多筋脉,一个不小心就会大出血到晕厥。 幸亏他有丰富的处理伤口的经验,能够看出虽然伤得很厉害,但好歹只是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你是沈正清的儿子?”一个相貌颇为斯文的中年男人扬声问,他穿着长衫,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摆出了长辈的架势,“初次见面,你好歹也该喊我一声叔叔。” 沈陵宜在他父亲那里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一见到沈悉言就觉得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还想叫他喊叔叔,这是做什么白日梦:“这是你家养的狗?” 他说的正是哼哼唧唧躺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郦殊。 沈悉言原来就听说,沈正清这独子脾气暴躁,性情又特别桀骜不驯,根据他刚才的观察,倒没看出什么,只是他一开口说话,这立刻就暴露了。 沈悉言冷笑道:“大侄子,不会说话没关系,闭嘴就行,可没家教,这就是沈正清的水平?” 沈悉言跟聂棠对上那一回,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一战不但毁掉了他的两件法器,而聂棠似乎还颇有余力,看似他败得很难看,但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现在他看到聂棠被他的徒弟用一根鞭子拖曳出三米远,终于明白,她到现在都没法动灵气,这根本就没恢复过来! 他上回是上当受骗了,她当时根本就是强弩之末,只要他坚持一下,陈羽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竟然还被这么简单的空城计给骗了! 现在他一个人,想收拾两个小辈难道还有什么难度? 沈悉言就是没想到沈正清的儿子这么狠,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对女人动手,而且一点力气都没留。 要不是郦殊修行了这么多年,普通人被他踹了一脚都可以直接送医院抢救了。 沈陵宜拖起鞭子,将灵力聚集于手掌,用力一扯,啪得一声,一条长鞭直接被他给扯断了:“谁是你大侄子,亲戚是能乱认的吗?” 他扔下断裂成两截的鞭子,直接抡起铜剑,他这把铜剑的剑身上篆刻着多条铭文,很快剑身就燃起了淡红色的火焰,这火焰还越烧越盛。 沈悉言微微眯起眼,喃喃道:“真阳之火……” 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凭什么沈正清能生出这么一个体质天生强悍的儿子,这种资质,在玄门都算是上上等,万里挑一。 他会收下郦殊为徒,也是因为她资质不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体力、耐力、爆发力也都是顶尖的,可是跟沈正清的独子一对比,那实在是差太多了。 沈陵宜轻轻一挥铜剑,一道绚烂的火龙立刻朝着沈悉言扑了过去,沈悉言也祭出法器来挡,只听轰得一声,他的法器当场就被爆了个干净! 点点火星还落在郦殊身上,立刻在她的衣服上烧了起来。郦殊哪里还顾得到身上的疼痛,尖叫着地上打滚,企图灭火。 “现在就滚,带着你家那条疯狗跑远一点,不然以后我见她一次就揍一次!” 在沈陵宜充满戾气的注视下,沈悉言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抓起在地上打滚的郦殊,几下就把她身上的火星给扑灭了,带着她慢慢往后退去。 等他们退到安全距离以外,沈陵宜弯下腰,一把把聂棠抱了起来,轻声道:“再忍忍,马上就到了,没事的。” …… 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明明知道这条路比较奥妙,就不该特意停下来。如果不停车,起码就不会让聂棠被人偷袭。 他时不时从驾驶位往她这边瞧上一眼,只见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紊乱的呼吸不断地上上下下颤抖。 他猛踩油门,终于在半小时之内开到了沈家老宅。 这个沈家的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五百人规模的小村落,那些黑瓦白墙的小楼星罗棋布地分布在主家周围,形成众星拱月之势。 今日会有许多宾客到场,沈正清就站在路口,同人谈笑风生。 他很快就看到沈陵宜那辆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开了进来,该拐弯的地方也不踩刹车,直接一个甩尾停进了停车场,还一下子占去了两个车位。 沈陵宜把聂棠抱下了车,聂棠想要自己走,他一口拒绝:“你现在最好不要动,也不要用力,不然出血量会加大。” 鞭子上的倒刺比较粗,他估摸着她的小腿上得有好几个血洞,想要伤口自然止血是很有难度的,走路难免会加快血液循环速度,那鲜血还不得哗哗流。 沈正清看到地面上那点点血迹,瞳孔微微收缩,立刻道:“赶紧去家里,那里有药箱!” 他匆匆跟之前相谈甚欢的玄门旧友打了声招呼,陪着他们一道疾步而行。 第330章 并不是你的错 “好端端的,这路上怎么会出事?”沈正清手脚利落地取出药箱,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但是碍于男女有别又不方便去看她到底伤在哪里,只能说,“止住血还是去医院看一下,万一伤到要害——” 聂棠摇摇头:“就是皮外伤,看上去比较严重,实际上等伤口愈合了就没事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得很,用神识一扫,基本心中有数,唯一的问题就是太疼了,鞭子上那倒刺还带点弯曲的角度,就算取下来的时候再小心,也会雪上加霜。 沈正清看了看她,她倒不是那种喜欢逞强又不知轻重的人,再加上她之前送给沈陵宜的那盒药膏,他在无意中用了一次,发觉不但能加快伤口愈合,封闭血气,对疤痕还有减轻的作用。 他插着手道:“你上次送给陵宜的药膏还有半盒,就在药箱里,另外我手头还有一些药材,你有什么需要就列个单子给我,就算自家不够,还能问人讨过来。” 除了自家常备的那一些,到时候宾客送的礼物中也会有不少品相很好的药材,基本就足够用了。 再不够,他就亲自去讨,别人总会给他一个薄面。 聂棠点点头:“谢谢沈叔叔。” 既然有她自制的药膏,那应该就够了。 这边沈陵宜已经动手撩起了她的裙子,沈正清觉得自己实在也不适合留在这里,又叮嘱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沈陵宜面对这血淋淋的伤口,情绪还是非常稳定,他对处理外伤比较有经验,在帮她消毒完擦掉血渍之后,就用药膏厚涂了一层,这药膏果然十分好用,一沾上伤口,这血就止住了。 他拿起一卷白纱布,慢慢地卷了一圈又一圈,一边还说:“你这几天得少活动,最好就坐着或是躺着,要是气闷了就叫我,我扶你慢慢走,反正别一个人尝试下地走路。” 他包扎好了伤处,还用绷带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又重新拿起碘伏:“还有哪里擦伤了?一个个来。” 聂棠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沈陵宜蹲在她的腿边,突然正色道:“对不起,要是我不多此一举,就不会让你受伤。” 聂棠诧异地看着他。 其实她会受伤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这次没让郦殊抓住了机会,今后还是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最终根源还是在她自己的身上。 如果她的身体素质再强悍一点,反应能力再快一点就好了。 她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并不是你的错。但是如果你非要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好受一点的话……” 沈陵宜顺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聂棠忍不住又笑了,他怎么能这么自觉:“我要住在你隔壁的房间。” 沈陵宜:“……咳!” 客人自然是住客房的,不会跟他住得近,原来他是打算把她安排到姚晴隔壁,姚晴那就是女版金刚狼,妥妥的暴力份子,再加上她俩关系本来就挺好,是非常适合的室友了。 但是现在,的确还是把她安排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更安全,沈悉言他们之前没跟上来,但是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参加祭祖的。 显然姚晴那跟男人一般的粗神经和粗心大意并不适合照顾一个伤患。 他不亲自看着她,到底还是不能放心。 “行,”沈陵宜无奈道,“我住的院子还挺空的,边上也有房间空着,我先带你去看看?” …… 沈家住宅就是那种中式的四进院子,用中庭的小花园分割成四个角落,沈陵宜的房间就在西院。 聂棠这回怎么都不愿意被他公主抱着走,这里人来人往,沈家的人进进出出,她还不想被这么多人看到她被沈陵宜抱来抱去。 沈陵宜唉了一声,回头给她找了根龙头拐杖,扶手的地方还用厚棉布和棉絮裹得非常柔软有弹性:“这是给我师爷准备的,他用不上,就先给你用吧。” 于是聂棠就拄着原本给老人家沈玄凌准备的拐杖,瘸着一条腿,非常费力地行走。 沈陵宜还不明白她为什么宁可费这个力气自己走,却不愿意让他抱,他的一双手明明是很稳的,又不会把她给摔到地上去。 有时候男人就是这么粗心。 聂棠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萧阿姨刚才看我的眼神,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之前他在厅堂里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沈正清不方便旁观,就自己先走了,但是萧亦如马上过来了。 当她看到自己儿子单膝跪在地上,而聂棠高高端坐在椅子上,他还非常小心翼翼地为她消毒上药裹纱布,就像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萧亦如那脸色都变了。 换位思考,如果今日聂嫣然在场,估计也要在心里犯嘀咕,觉得这都是沈陵宜的错。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孔夫子这句话就是鲜明写照。 这就是不讲理智的。可惜男人总归是在这种微小的感情细节上粗心,完全领会不到这下面的暗潮汹涌。 沈陵宜诧异道:“我妈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我没注意。” 聂棠轻轻一笑,轻描淡写地换了一个话题:“其实也没什么的。可惜正午的典礼,我是去不了,不过过两天的那场我肯定能参加。” 今天这场的场面要比两天后的要小,算是祭祖前的演练,她的一条腿都不能走路了,要站几个小时的确也不人道,刚才沈正清就让沈家旁支给他们捎了句话,让她在房间里休息就好。 到了客房门口,那门槛修得特别高,聂棠光凭着一条腿蹦跶,肯定有困难。 沈陵宜伸出手,板着脸道:“……你不让我抱,扶一下总行吧?” 本来是多好的机会啊,他好歹还能抱上一会儿,结果变成了慢腾腾陪她像乌龟一样磨蹭,明明几步就能走完的路要磨上五分钟,他这辈子最佳的耐心都消耗在她身上了。 聂棠立刻笑道:“可以抱啊,就是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做。” 沈陵宜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的时候,她还用一双手臂缠着他的颈,低伏在他耳边撒娇:“这么多人看着,我会很害羞的……” 沈陵宜被耳边的温热的气息萦绕着,就好像有一根柔软的小羽毛在一挠一挠,觉得哪里都不自在,不由心道,她这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小妖精! 第331章 冠军大佬也会受伤 2更 沈家的祭祖,徐临川也参加过三回了,那流程他都能熟练地背诵出来。 他一边听着沈正沛那冗长的致辞,一边用手肘撞了沈陵宜一下,朝他挤眉弄眼。 沈陵宜立刻一点都不吃亏地撞了回去,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无话闭嘴。 “聂棠真幸运啊,都可以偷懒不参加这个……”徐临川用气声道。 聂棠那哪叫幸运,简直就是血淋淋的霉运。 老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秀才能跟**打架吗? 玄门新秀大赛的赛制是学院派的,非常文雅,没有比斗这种环节,如果有的话,估计聂棠连第一轮都走不过就得惨遭淘汰。 他们痛苦地挨到小祭典结束,徐临川立刻跟他勾肩搭背去看聂棠。 他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得去嘲笑她一下,她的问题就是基本功不扎实,遇上肯听她说道理的,她还能靠一张嘴把人给说晕过去,但是碰上完全不讲道理的,她就完蛋。” 徐临川一说话,那眉飞色舞,连带着他那颗长出青色小发茬的脑袋都在闪闪发光。 因为暑假太阳晒,他头顶那块就被晒得特别黑,可脸又没怎么变黑,在发际线的位置上形成了非常的一条分界线。 沈陵宜不由自主地就被他那颗边际线分明的脑袋吸引了所有目光:“……我觉得她也可以同样嘲笑你。” 徐临川当然感觉到他那眼神了,他在这之前已经被嘲笑了无数回,就连面对姚晴都有决一死战的勇气了:“看什么看,我的头发都长出来了,不是光头了!再说就算是光头,你爸爸我也还是那么英俊!”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聂棠扶着门框,单脚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噗哈哈哈!” 聂棠睡了个午觉,原来那身汉服已经换掉了,新换上的便服就是简单的t恤加被戴牛仔短裤,堂而皇之地露着小腿上缠着的一圈圈白纱布。 她听到动静,便抬起眼,往徐临川的头顶一扫,还觉得有点失望:居然这么快就长出头发了。 徐临川说:“我还以为冠军大佬都是无所不能的,原来你也会受伤啊。”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说明他直到现在都还是很在意痛失比赛第一名的憾事。 聂棠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好脾气地请教:“徐哥见多识广,你觉得,如果我从现在开始打基本功,还能不能挽救一下?” 她说话的口吻特别温和,看她的表情也特别真诚,就真的似的。 徐临川一时捉摸不透她这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在搞笑。 “我觉得,有点晚了……”他不太确信地转头问沈陵宜,“你说呢?” “我觉得……虽然没大用,倒是可以试试?”沈陵宜完全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女生身上没有锻炼出来的肌肉,抱起来香香软软的很舒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像他跟徐临川,那是从小就打好的功底,再加上中学读的是那种军事化管理的男校,实践出真知,常常都有打架的机会,实战经验那是非常丰富。 而聂棠连跑个八百米都气喘吁吁,怎么看都不靠谱。 徐临川很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们遇到谁啦?下这么重的手?” 他瞥了一眼聂棠那缠着纱布的小腿,不由啧了一声,现在好歹也是法治社会,哪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至少要先讲讲道理再动手吧,这是哪来的不懂规矩的新人? …… 待到了傍晚,他们在主家吃饭的时候,他们就见到了风尘仆仆,还有点狼狈的沈悉言师徒俩。 沈悉言不熟悉这条路,又没沈家人帮忙引路,这一路过来在中途迷路十几次,还被不少山精阴魂给缠上,折腾了一整天,这才在傍晚时分到达。 而郦殊脸色苍白,一手捂着小腹,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就跟聂棠差不多。 她从前跟着沈悉言游历修行,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从来都只有别人在她手上生不如死,她可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沈悉言把镜子送给骆阳的时候,骆阳因为好奇看了她两眼,她就威胁他,如果他再看,她就要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骆阳以为她是开玩笑,根本没当一回事,殊不知她真的做过这样的事。 聂棠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身上血腥气和戾气重,那绝对不是假装能装得出来的。 沈正清原来正在对几位宾客敬酒,突然看见沈悉言堂而皇之地大踏步进来,微微一眯眼。 沈悉言是私生子,这件事,他母亲早就知道,但瞒得死紧,直到他成年之后才摊开来告诉他知晓。 沈家的主家一直是一脉单传,其中固然有杜绝子孙过多而产生家族纷争的原因,另外一半,则是因为传承下来的天赋太高,极其容易招惹阴邪,导致生下来,却养不大。 所以到了沈陵宜这一辈,他的辈分已经是高得有点恐怖了。 他的母亲、沈陵宜的祖母在生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恶露不止,炎症十分严重,便找了看护来护理。 那个看护是个护校的女学生,还没毕业,但是因为家贫,负担重,只能依靠勤工俭学维持生活。 他的母亲心善,觉得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都还没从护校毕业,想要找一份正经的实习工作实在困难,于是她就请了她作为自己的看护,还给了很高的工资。 结果,这女学生看护看到了一半,就看护到了男主人的床上去了,还是当年夫妻俩没分房前的主卧室的那张婚床! 就是这一件事,一直一直都是沈夫人心中的一根刺,她恨自己丈夫背叛,也恨自己一时好心,竟然引狼入室。 虽说沈老先生很快认错,并且把那个女学生给辞退,表示自己绝不会再犯,但是她这身体算是彻底被气垮了。 母亲把这件事跟沈正清说清楚后,没过两年,也过世了。 过世的时候,也不过五十出头岁。 而沈悉言还在他继任家住的祭祖典礼上来挑衅。 这件事,就算沈正清脾气再好,也没办法忍。 据说聂棠还是被沈悉言的徒弟给弄伤的,新仇旧怨算在一起,真是来者不善。 沈正清放下酒杯,淡淡一笑:“许久不见,你今天来又是想做什么?” 第332章 哄得也太听话了 3更 沈正清的言行举止、行事作风都颇有古人之风,温文尔雅,满身书香,总归会给人一种没什么架子但是又一身清华的感觉。 他一见面就问对方来干什么,脸上的笑也带着冷意,可见他是有点动怒了。 沈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大哥,虽然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我,但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你要是再赶我走,那就说不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面对着在座各位宾客的面,谈笑风生,“我们也是有一个父亲生出来的,是有密不可分的血亲关系,你不能连祭祖都不让我参加。” “在座诸位可以见证,我今日来当真不是来破坏的,而是前来交好的,过去那些恩恩怨怨,你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吧?” 沈正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身上有血腥味,还有你的徒弟,也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道:“滥伤无辜,我沈家请不起你们这样的两尊大佛,现在就立刻离开,莫要等我亲自手动驱逐!” 沈悉言冷笑道:“什么叫滥伤无辜?整个玄门的资源就只有这么一点,你不去争夺不去强抢,难道这资源会自己跑上门来?难道你沈正清就没有伤及无辜过?手上就没沾到一点鲜血?别这么可笑了!” 就在沈悉言喊沈正清大哥,还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沈正清根本没有反驳时,在座的几位客人都有点震惊。 在他们的印象中,沈老先生和沈老夫人一直都伉俪情深,是一对模范夫妻。 现在突然告诉他们,这伉俪情深什么都是假的,这私生子跟沈正清这正牌继承人的年纪差不多大?那岂不是在沈老夫人怀孕或生产休养期出的轨? 这消息也太爆炸了吧? 尤其是,现在被安排在住宅的厅堂里吃饭的客人都是沈正清的老友了,对他的过往经历都相当了解,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沈陵宜整张脸都黑了,他们玄门世家,个人和家族息息相关,荣辱与共,这么一件不光彩的旧事突然被揭露出来,他根本就忍不住。 他刚要站起身,聂棠就立刻把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先别急,沈叔叔肯定能处理的。” 沈陵宜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小辈,晚辈对长辈动手,就是理亏。 要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动手也就算了,沈悉言就是吃了大亏也不好意思大肆宣扬,可现在这么多人都盯着,屋子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热闹,真的闹起来,绝对不是好事。 他暂时被安抚住,但眉头紧紧皱着,整个人都处于低气压之下。 毕竟“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和“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当着他父亲的面挑衅”还是有本质区别,后者简直就是照着他们沈家的脸面抽耳光,根本不可能忍气吞声。 萧亦如看见她这儿子被聂棠一句话就给劝得坐了回去,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说,聂棠劝阻得很对,可是她这儿子的狗脾气她最清楚,一句话就能劝回去,那也哄得太听话了吧?! 这让她这个当妈的情何以堪? 只听沈正清慷锵有力地回答:“对,我就敢说,我沈正清从未伤及无辜,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就算手上沾上血,那也是该杀之人!我跟你行事风格就是大相径庭!” 他走上前,看似轻柔地按住了沈悉言的肩膀,把他往前面一带,低声在耳边警告:“你上回来找事的事,我没跟你一并算账,这回你再来,我绝不会放过你,走!” 沈悉言嗤得笑了一声,还想嘲讽他两句,可是他很快发现,这身体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被沈正清强硬地这么一推,他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沈悉言压低声音道:“你竟然……!” 沈正清回过头看了郦殊一眼,不动声色道:“你是跟你师父一道的吧?一起过来吧。” 郦殊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这位玄门第一人,眼珠一转,乖巧地跟了上去。 沈正清按着他的肩膀,顺势把他带出了住宅,迎面碰见几个分家的人,便道:“还有客房空置着吗?客人喜欢清静,位置最好偏一点,独门独院的那种。” 沈悉言被他压制着,真要挣扎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当众挣扎推搡就太难看了。 再说他这回还真不是来捣乱的,如果当场跟沈正清撕破脸,对他也是百害而无一利,他忍了忍,就没再提出异议了。 沈家人立刻就听懂了沈正清的意思,再说他们这些老人对他还有些印象,当年沈正清刚继任家住的前夜,沈悉言就跑出来扬言自己才是适合做这个位置的人,两人比斗了一番。 沈正清自小所受的正统沈家的教育,从来都是出手点到为止,给人留一线。 他当时已经完全占到上风,觉得没必要逼人太甚,就慢慢收手了。 结果沈悉言可不这么想,他看到对方给他留了余地,反而放手一搏,两个人当场斗得两败俱伤,论吃亏的话,的确还是沈正清更亏一些。 沈家的旁支还有沈老爷子当然不会支持沈悉言,首先他的身份就名不正言不顺,第二他还偷袭,最后沈悉言只得饮恨而去。 沈家旁支这边的人就算不服沈正清,但绝对是看不起沈悉言,立刻给他安排了最靠边缘的一间客居,周围住着的也是沈家自己人,远远地把他跟别的宾客隔离开来,顺便还能随时随地地监视他。 沈正清当然不会想留着沈悉言做客,可是他既然有这个本事自己找过来,就算现在把人赶出去,回头他又偷偷摸摸溜进来,也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倒不如还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更加安稳。 郦殊看着安排给他们的客院,又看了看沈正清紧绷的下颚,讨好地笑道:“沈叔叔,原来咱们沈家的老家有这么大,这附近的路也很特别,想必先人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吧。” 小姑娘笑起来还会在嘴角露出两枚漂亮的梨涡,可她再是表现得天真无邪,又哪里能骗得过沈正清这样的老江湖。 他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小年纪出手太过狠毒,总归会受制于天道。” 郦殊讨好的微笑一下子冻结在脸上,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对着她抽了两个巴掌。 第333章 婆媳问题 4更 沈悉言望着沈正清离去的身影,最后笑了一下,坦然坐在厅堂里的木质长椅上。他伸手缓缓地抚摸着长椅的把手,若有所思地问:“很羡慕吧?” 强者恒强,弱者只有仰视的份。 尤其是,对手太强悍,孱弱者就只能依靠仰慕来换取一点维护,那都是以牺牲尊严为代价的。 郦殊立刻收拢了脸上羞恼的神色,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徒弟是听从师父的意思,师父说不能同沈家人交恶,那我一定会做到。” 沈悉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他跟郦殊这个小徒弟互相陪伴这么多年,又哪里会不了解她。 她的确是天分很好,从女性的角度来说,她的体力、爆发力都是一等一的,更重要的是,她肯吃苦,不管训练多苦多累她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可她刚才对着沈正清表现出来的谄媚讨好也是出自真心的。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能从他沈悉言的徒弟变成沈正清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 只可惜沈正清就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他不会喜欢身上有血腥气和戾气的郦殊,就算她资质再好也没有用。 郦殊面对自己师父的时候,又变得一脸乖巧:“之前那个打伤我的人是沈……沈正清的儿子?” 沈悉言看着她那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真无邪的天使面孔,倒是有了一个别的想法:“是的,他的资质还在你之上,你就算再努力也是拍马也赶不上。” 郦殊又笑了起来,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也微微眯起:“可是师父,这个世界难道不是男人靠武力统治世界,女人好好管束男人吗?如果只有争强好斗的男人,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呀。” …… 沈正清这边刚把人给带走,原本还有点震惊的宾客立刻回过神来,该喝酒的继续喝,刚才聊到一半的话题又接着聊。 姚晴捧着脸,感叹道:“其实沈老师还是我的第一位梦中情人。” 徐临川就坐在姚晴的左手边,闻言噗得一声喷饭了。 姚晴立刻皱着眉,指责他:“你干什么呢?脏不脏啊?” 徐临川咳嗽了两声。他觉得他嘴里的饭粒就跟他的灵魂一样在震颤。 姚晴这句话的吐槽点实在是太多了! 梦中情人就算了,这还特别加了个前缀,“第一位梦中情人”。 实在是太恐怖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都已经成为现实向女版金刚狼了吗,还是赶尸大赛能得第一的那种女金刚狼,看她发少女花痴,真是好可怕啊。 徐临川捂心,痛心疾首:“我的心灵跟我的灵魂一道被震撼了!” 姚晴一脸不屑:“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能被震撼到,还真是大惊小怪。” 徐临川喂了一声:“你知道人家正牌夫人也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吗?” 他觉得萧亦如肯定是听见姚晴刚才说的那句话了,这当着人家老婆的面还敢说得这么暧昧,真是太嚣张。 沈陵宜阴森森道:“……你们两个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可是姚晴,从小就是个男人婆,比男人还粗鲁,比男人还暴力,还曾经欺负过他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她居然说她的梦中情人是他亲爹,他现在的心情可谓非常复杂了。 萧亦如端着一只碗正小口小口地喝汤,冷不防插进来一句话:“晴晴从小就是心直口快,要不是你看不上我家陵宜,我都想要你当我儿媳妇的。” 徐临川:“……” 他很自然地转头去看聂棠的反应,天哪,是刚才那个沈悉言把他们吃饭的气氛完全带歪了吗?萧阿姨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还能不能好? 姚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笑着回答:“萧阿姨这话说的,我比陵宜都大了三岁,一直当他是弟弟。” 萧亦如叹气道:“女大三抱金砖,多好啊。我就挺喜欢的。” 沈陵宜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嘴角带着淡淡微笑的聂棠,再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自己亲妈,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妈,你别拉郎配成不成?姚姐跟我连说话都凑不上两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差点就想说他跟姚晴有代沟了,要不是他对姚晴实在有点心理阴影,他就敢把这句话给怼出去! 真是的,这拉郎还能拉得再离谱一点吗? 萧亦如向自己的儿子投去了淡漠的一瞥,轻声道:“共同话题?显得你好像多能说似的,你除了怼人还能说什么呢?这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闭上嘴,更显岁月静好。” 徐临川:“……哈哈哈哈哈!” 他现在终于知道沈陵宜那怼人出口成章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了,他原来一直觉得明明沈老师如此温文尔雅,说话也都点到为止,怎么会养出沈陵宜这样的,原来真正的根源在这里呢! 沈陵宜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正要拍案而起,聂棠又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还勾了勾他的手指,示意他冷静一下。 沈陵宜被她握住了手,这才刚刚离开了椅子一公分,又慢慢坐了回去,对着徐临川怒目而视。 聂棠见他平静下来,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微笑道:“开玩笑的话罢了,你这么激动。” 按照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刚才她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什么开玩笑,这根本就是真心话吧。 他接过汤碗,直接把碗里的鸡汤都给喝干净了,问道:“你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你行动不方便,我来帮你夹。” 聂棠侧过头,笑着嗯了一声:“好啊。” 萧亦如颇为矛盾地望着对面的聂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蛮厉害的,她这儿子脾气这么炸,都被她驯得服服帖帖的。 她自我代入了一下恶婆婆的角色,觉得她这位准儿媳就是那种黑心白莲花,矫揉造作的小妖精,把她儿子迷得七荤八素,什么都听她的,觉得她什么都是对的,这感觉可实在是……太复杂了。 感觉自己在这场婆媳斗争中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了,连立规矩的先机都失去了。 ------题外话------ 提问时间:如果未来婆婆对你印象不好,你会怎么办? 聂棠(若有所思):印象不好……?有多不好?加把劲哄好就行了,觉得没难度。 第334章 沈妈妈的心思 萧亦如把这份矛盾的心情一直保留到了晚上,等到沈正清忙碌完手头上的事物,回来休息,就问他:“你真觉得聂棠不错?不反对他们?” 沈正清坐在书桌前面,揉了揉酸痛的双眼,闻言诧异道:“为什么要反对?” 这年头哪里还流行旧社会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啊,是沈陵宜喜欢的人,对方人品过得去,没有太大的硬伤,那就同意了呗。 萧亦如支着下巴:“说实话,我也不是说聂棠哪里不好,就是她——唉,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相处的情景?今天聂棠受了伤,我就看到儿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腿,给她清洗伤口,上药啊,突然就觉得很心酸,我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儿子。” 沈正清完全搞不懂妻子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也就知趣地一声不吭。 他翻了翻放在书桌上的礼物盒子,第一个就打开聂棠送的那个红木礼盒,他其实还有点好奇聂棠到底会送什么东西——虽然他已经让沈陵宜转告过,根本就不必送礼的。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枚印章。 如果只是单纯是手工刻的印章也就罢了,这印章还是干黄的黄玉,她这份礼不但送得重,还送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果他借口这块黄玉太贵重想拒收,可这印章可又是专门为他刻的私人名章,很体贴的一份心意,哪怕有心婉拒也是盛情难却。 沈正清用这枚黄玉名章沾了沾红泥,轻轻地印在纸上,印出来的大篆笔画清晰,字体结构美观,无可挑剔。 他不由长叹了一声。他自己其实是非常擅长杂学的,无论是阵法还是符篆,甚至玉雕,都是算得上是大家。 可沈陵宜对这些兴趣并不是很大,他风格就是横冲直撞,能够靠绝对力量扭转的局面,他绝不可能考虑用怀柔的手段。 萧亦如见他不说话,立刻又叭叭叭顾自说下去:“你没觉得聂棠这小姑娘的小心思有点多吗?” 虽说聂嫣然的恶毒女配带给她的创伤比较深,但她还是更讨厌那心计女那一挂,偏偏聂棠还长了这么一张脸,只要笑一笑、撒撒娇,她看自己儿子那骨头都酥了,真是恨铁不成钢! “前段时间,他们都还没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不是盯着手机,就是坐立不安,三魂六魄都被勾走了。我听徐临川说,这还是聂棠主动追的我儿子!”萧亦如愤愤道,“天哪,这还有天理吗?” 沈正清笑着揽住了妻子的肩膀:“唉,这都是年轻人自己的事,你总是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再说了,年纪轻就没定力,说不定过段时间他们就谈不拢了,你现在总是给他们设置难题,说不定反而激起他们的叛逆心来了,佛系一点,准没错。” …… 住在这种乡下老宅里,不仅没有网,最麻烦的还是生活不便利。都是老式房子,厕所还都建在院子的角落里,偏院都是没有浴房的,只有沈正清夫妇的住院才有,也幸亏这是在山里,地气寒凉,别说出汗了,晚上睡觉还得紧紧盖着被子才不觉得冷。 热水器只有正中的住院厨房里有,沈陵宜只能接一桶一桶的热水回去用。 萧亦如本来被丈夫这么一劝,觉得这也真是这么一回事,看那些电视剧,两个年轻人的恋情越是被家里人反对,越是情比金坚,就像找到跟全世界斗争的成就感似的。 她觉得,她不能再阻挠他们,越是阻挠,他们还越来劲。 结果她出房间想倒杯水,就看见她儿子提着两桶水离开了厨房,她随口问了一句:“你提这么多热水干嘛?想洗澡这边上就有浴房。” 乡下的条件到底跟不上,随便凑合一下得了。 沈陵宜顺口回答:“这水是给聂棠的,她腿受伤了,不方便去浴房洗。” 萧亦如:“……” 她看着儿子颀长的身材,再看看他那宽阔的背脊,再看他提着这么两大桶热水都轻松的神态,顿时感觉,这真是日了狗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这就被小妖精拐去提洗澡水了! 她神色一肃,警告道:“人家腿都受伤了,你可千万别起邪念,有些事太早做不好,明白吗?” 沈陵宜很郁闷地回答:“妈,你在说什么,她都伤成这样了,我怎么可能再二次伤害?” 萧亦如看着他提着两桶水的背影,顿时觉得更气了啊:看看看,这都没过门呢,就已经这样了,聂棠要是聪明一点,就能一直吊着他,不跟他发生任何亲密关系,这傻孩子还就自己一个人憋着!啊,真是好气啊! 女人心,海底针。萧亦如的心,就插在淤泥底下。 …… 另一边,聂棠缓缓解开缠在伤口上的纱布,药膏混合着血迹黏在纱布上,解下纱布的时候总归会有拉扯感。 她一边抽气,一边动手拆纱布,她其实很少会受伤,毕竟也没什么机会正面对敌,谁知道两次受伤居然都是载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气闷地把拆下来的纱布丢在垃圾桶里。连着吃了两次亏,就应该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然后想方设法去弥补这个不足。 但是该怎么做才好呢? 沈陵宜把两桶热水提了进来,本来他把热水送到就该功成身退了,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想问问她还有什么需要。 结果这一下犹豫,聂棠正好从刚才的思考中解脱出来,朝他伸出手:“你不能走,万一我洗澡时摔倒了,伤上加伤怎么办?” “……”沈陵宜呆了一下,她说得是没错,可是她说得再有道理,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洗澡啊——虽然说就只有两桶水,其实也就是打湿一下身体再擦擦干罢了。 他尽量委婉道:“这不太好吧,要不我在门口等,你要是觉得要我帮忙,我再进来吧?” “如果我要摔倒了,你在门口,你肯定来不及扶我了。”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所以还是待在边上好了,如果你实在害羞的话——” 沈陵宜愤愤道:“我怎么可能会害羞?!” “不害羞就更好了,本来还想给你眼罩遮一下的。”聂棠好脾气地跟他商量,“你现在觉得自己还需要眼罩吗?” 第335章 聂棠:要去锻炼身体了 2更 沈陵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给我眼罩。” 只要遮住了,没看到,这也没什么关系,虽然他会脑补,但是只要不是当场在她面前脑补,他觉得这也是很稳的,没问题。 聂棠指挥他把自己的背包拿过来,取出跟睡衣配套的眼罩,对着灯光看了一下:“不透的,你试试?” 他接过眼罩,很快就戴好,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视觉,别的四感就会变得更加灵敏,尤其是听觉和触觉。 他听见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动静持续时间比较久,动作比较缓慢,但是考虑到她一条腿都不能动,那也很正常。 接着,他听见一声铜扣和桌面相碰的响,再联想到她之前穿着那条背带牛仔短裤上有好几颗铜制的扣子,也可以理解。 之后,终于听见了一声水声,是毛巾放进了热水里缓缓搅动的声音。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清轻轻拽住了,聂棠语带笑意:“借我扶一下?” “……”沈陵宜咳嗽了一声,“我现在还能拒绝吗?” 拒绝肯定是不能拒绝的,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回避,就是给人当拐杖用的。 聂棠靠近他耳边,轻声道:“不能呢。再说,你真的忍心拒绝我吗?” 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很精准地捉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能别折腾吗?你这伤还想不想好了?” 聂棠微微睁大眼,看了他一会儿,遂笑道:“好吧,不折腾了。” 然后真的老老实实收回手去了。 沈陵宜陡然松了口气,一边听着她的动静,一边默背《周易》,易经背完就背《系辞》,《系辞》背完还能背《象传》,保证自己天人合一,心如止水。 总算聂棠擦完身,又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他换药,看上去特别乖巧。 沈陵宜呼出一口气,刚想弯下腰,就见聂棠拖过一张凳子,摆在他面前。 “还是坐着换药吧。”聂棠之前看萧亦如脸色不对劲,就是她进来看见沈陵宜蹲着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 虽说这其实也没什么,可是从萧亦如的角度看过来,就是她高高在上地坐着,而她的儿子蹲着跪着。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反过来,旁观者换成聂嫣然,会是什么结果……其实也很不好说。 沈陵宜奇怪地看着眼前多出来的凳子:“……这有区别吗?” 他还是觉得自己蹲下来方便! 他坐在凳子上,把她的腿搁在自己膝上,忽然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她小腿上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子的血洞:“你现在什么感觉?单纯觉得伤口痛,还是整条腿都发麻?” “就是单纯伤口痛。” 他重新给她涂抹药膏。 之前她的小腿都被鲜血染红了,鲜血还不断从血洞里流出来,他上药的时候只担心她会不会失血过多,又或是连这药膏都止不住血,别的什么都没想。 现在握住她的小腿肚,就感觉她的小腿纤长而又优美,皮肤细白无瑕,就像最温润的美玉。 他不禁侧过头,去看她的表情,只见她也微微歪着脑袋,很专注地跟他目光交汇。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出声道:“是沈家人弄伤的你,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聂棠回答:“这哪里算你们沈家人,他们本来就跟我有仇。” 陈羽怎么死的,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猜也能猜得到。 虽说以她跟陈羽的交情,还远远不到为她复仇的地步,但是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别人插手她接手的事,破坏她的劳动成果。 聂棠一旦下定决心,就真的会去做:“等我腿上的伤好了,我就去锻炼身体!你们说的那什么基本功,我现在就开始练!” 既然短板已经暴露出来了,那就去改进,虽然不可能追赶得上徐临川沈陵宜他们,但起码也要做到不再拖后腿。 沈陵宜本来还有满脑子绮思,听她这么一说,这些念头通通都烟消云散,而且非常的哭笑不得:“你认真的?我觉得,这个可能不太行吧?” 他们是从小就开始打基础的,不管是基本功还是实战经验,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已经相当充沛了。 聂棠现在才开始,那也起步的太晚了,小时候身体的柔韧度和协调度才是最好的,如果从小开始练,那么肌肉本身会形成记忆,很容易在对战的时候产生条件反射。 她现在的话,大概能一口气跑完八百米就谢天谢地了吧? 不过可能……柔韧度,倒还是够的,连各种瑜伽姿势都毫不费力的话,应该什么姿势都能做到吧? …… 黄重全的符篆课是在祭祖开始的第二天下午。 沈正沛之所以会请黄老师,也实在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聂棠倒是很合适,可是麻烦就麻烦在她太年轻,怕镇不住场。相比之下,黄老师的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一看就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沈正清之前听说已经邀请了聂棠,就没再关注这件事,结果现在一看安排,居然这符篆的主讲人竟然是黄重全,他忍不住流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黄老师,是谁请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临时换人肯定是不可能了。 沈正沛是旁支的人,是沈正清的堂哥,可他儿子沈陵轩的岁数都跟沈正清差不多,黄老师也是沈陵轩请来的。 沈陵轩忙道:“叔叔,黄老师是我请的,我之前看过他的符篆课专题,觉得他说得还挺不错。” “挺不错,”沈正清重复了一遍,“你觉得不错?” 他叹了口气,又道:“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黄老师就黄老师吧,记得准备一份重一点的谢仪,给他赔罪就是,黄老师气性有点大。” 沈陵轩:??? 赔罪? 他没听错吧? 能够获得沈家邀请函的都是玄门顶尖人物,自然不可能去怠慢,但是赔罪?这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点? 沈陵轩回头问自己父亲沈正沛:“我刚才没听错吧?叔叔这是觉得我们太怠慢黄老师了,还是觉得黄老师的符篆画得不够好?这符师这么稀缺,能找到几个能干的就不错了!” 第336章 讲学 3更 另一边,黄重全看着紧跟在自己名字后面的两个小字——“聂棠”。 他是主讲人,那么跟在他后面就是备选,要是时间有空余,她也是要上台分享经验的。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名字被迫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摆在一道? 最近聂棠这阵风在玄门可是刮得凶邪,但也不过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而已。 就算聂棠是有那么点本事,大概也就是机缘巧合淘到一本什么符篆书,然后跟着书学画了几个罢了。 姚正法十分推崇的避尘符,他觉得这就是鸡肋,就算难画一点又如何,这年头根本就没有人去浪费心思浪费时间去学这种用不上的东西了! 还有,他现在知道当初凌晓若的那桩生意是被她给接了去,整个玄门都要给他黄重全几分薄面,就这初出茅庐的毛孩子什么规矩都不懂,乱掺和,还害得他在周云盛周总那边丢了份。 近来周总对他神色淡淡,那纨绔公子周皓轩更是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觉得聂棠就跟跟他八字相冲,说不定星座上也很不合,碰上她就等于水逆。 他觉得今日也是时候让这些玄门不懂得尊重长辈的小崽子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年轻人嘴上无毛,就是靠不住。聂棠靠着玄门新秀大赛闯出了点名头,也是有许多客观原因的,但是这客观原因同她的真实水平都没有必然关系。 “各位,知道符篆的根基是什么?”黄重全敲了敲面前的书写板,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符篆”两个大字,“谁能来做一个完整简述?” 底下一片静悄悄,聂棠坐在最后一排。 因为腿脚不灵便的关系,有人直接给她换了一个高背的椅子,她就靠着椅背,微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黄重全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回答,又把之前问题重复了一遍,奇道:“在座各位也是咱们玄门相当之出众的年轻一代,难道就没有人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虽说在场的都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可当真沉下心来学习符篆的人却不多,愿意无他,现在这一行最能赚钱的就是风水这一派。 玄门的人都是要穿衣吃饭还需要用钱买材料,符篆入门就已经很困难了,想要学得精,那得耗费多少心血? 最可怕的就是,你把心血都熬干了,家底也耗空了,这都还在符篆的门槛上徘徊。 这也是为何现在玄门内部符师越来越少的最直接原因。 黄重全看着聂棠那个方向,他也没指望别人能够回答上这个问题,可是聂棠要是也一问三不知,就根本配不上她现在的名声! 他咳嗽了一声,主动出击:“那么,聂棠……也不知道吗?” 她突然被点到名,脸上还带着没退去的诧异之色。 她本来以为黄老师会把她忽略得很彻底,毕竟对待敌人最佳的办法就是无视,结果她还是低估了黄老师的报复心,他这是故意来找茬了啊。 聂棠撑了两下椅背,想要站起身。 身边的沈陵宜见状,立刻扶起她,还往她这边塞了一根拐杖。 那些因为黄老师点名而回头去看她的几个年轻人顿时闷笑了几声,他们大多都关注这今年的比赛,知道聂棠长得什么样,可是看视频和照片还是跟面对面看真人有很大区别。 这么一看,似乎她真的很弱啊? 容增——也就是初赛时想要靠暗地下黑手破坏聂棠的风水阵、最后惨遭禁赛的那位选手,立刻跟他身边的兄长解释:“就是身体比较差,但实力绝对不弱的,相信我!” 他当时决定去破坏风水阵的原因,当然是认定聂棠如果进入复赛甚至决赛的话,会很麻烦,却没想到最后破坏不成,反而被驱逐出比赛,还来了个终生禁赛、全场通报。 简直可耻! 别说外人看他那种异样的眼光了,就算是他家里人,都觉得他丢脸。 搞破坏不算什么,可是最后不但没做成,还给人当场逮住,这就值得羞耻了! 归根结底,实力太弱,就是最大的罪过! “知道,”容埙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上去再弱的人,总有她最擅长的领域,我不会因为第一眼印象低估对手。” 容埙也是当年他参与的那届新秀大赛的冠军得主,在场的,十个中有九个都得过前三名,现在基本都能够独当一面。 有能力的人多半要骄傲一些,也更加不容易对自己以外的竞争对手服气,就算对方是个女生也一样,竞争之下,没有男女,更没有谦让,只有把对手打压下去,不让她再冒出头来的觉悟! ……可以说,玄门的男人为何大半都是单身狗,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了。 聂棠站稳了,轻声问道:“我想,请黄老师您更加明确您之前的那个问题,所谓的‘根基’您究竟特指哪一方面?” 黄重全摸了摸下巴上的灰白胡须,觉得她这就是因为回答不上来而找的无聊借口,年轻人对于自己的不足根本就没有认识,满口大话,实在令人失望:“换个说法也行,你觉得画符最重要的要点是什么?” “没有什么要点,学一门技艺想要学得深,学得精,首先就要去尝试失败,要点就只是捷径。不知道黄老师对此的观点是什么?” “当然是底蕴!符篆最早就是从小篆演变而来的,可是现在,年轻人总是低着头玩手机——”他特意扫了一眼前面几排还埋头在看手机的家伙,“这字怕是都还没认全吧?” 聂棠摇摇头,叹气道:“您的观点错误,符篆是从大篆演变而来的。” 还是那句话,不会没有关系,学会了就好,可是不会却还要不懂装懂,误人子弟,这就完全超过了她的底线。 “胡说八道,是谁跟你说是大篆,大篆都流失——” 聂棠的表情还是冷冷淡淡,似乎对于这场争执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她的语气陡然间加重了:“古代文字的演变过程是什么?最早由甲骨文作为开端,到了商朝,出现金文;周朝,开始统一文字为大篆,也是我们常读的《易》出现,而到战国末期秦朝一统,才有小篆,这些都是可考证的。” 黄重全侧过身,在手写板上写下“聚火”的小篆,又在边上用马克笔画了一道聚火符,点着手写板问:“假使你说得都对,这个该如何解释?” 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小篆体的“聚火”两个字,跟聚火符的画法非常相近,可谓很直观了。 众人看了看胸有成竹的黄老师,再对比了一下瘸了一条腿的聂棠,他们一老一少,一个满头花白,一个长发漆黑,场面上火药味这么重,显然就是说不拢了。 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很好,前排座位已预订,这是修罗场的名场面没错了!要不是修罗场到来得太突然,他们还能开个赌局压红白两边的胜率! 第337章 比试符篆 4更 黄老师见聂棠皱眉不语,觉得自己这露了这一手,算是把她给镇住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聚火符,毕竟这种符应用也最广,练好了可以用非常多的用处。 而聂棠则是靠着避尘符出名的,避尘符却是出了名的鸡肋,日常生活中也用不到几回。 他又敲了敲手写白板,语重心长道:“你前面说的理论听上去似乎有道理,可你为何就不多想一步,小篆的的确确存在于大篆之后,但是老祖宗发明符篆的时候,也完全可以选择小篆。年轻人,有自己的观点是不错,可也要有更全面的思考过程,不要什么事都凭感觉和想象!” 众人忍不住“哇”了一声,很好很好,黄老师终于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对黄老师的感觉并不算好。 毕竟黄老师一直都非常的顾惜羽毛,相对于动手,他更偏向动嘴皮子,还非常擅长把自己拔高到一个高大上的层次,站在这个高度去鄙视自己的对手。 可他说话的时候还一脸的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强行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模样——还是那句话,真正的高手他是不会在意这些无用的东西,因为他的实力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敬畏了。 但是能够跟黄老师当面硬扛的人还真没怎么出现过,偶尔出现那么一个,能不能杠得动这很难说,黄老师回过头就能去跟人家师父长辈唠交情,唠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回头当然要惩罚自己这个没礼貌的晚辈。 时间一长,大家都达成了共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跑了跑了,不跟人扯皮就是! 聂棠拄着拐杖,慢腾腾地往前面走,她脸上那带着微微冷意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 她不是个喜欢跟人打口水仗的人,打输了没什么好高兴的,赢了也没什么可得意,可是碰到这种学术性的问题,她就非要辩个明明白白不可。 她一瘸一拐走到手写板前面,抓起马克笔在上面写下了大篆体的“聚火”两个字作为对照,然后在边上画了一道聚火符。 她画的这道聚火符跟大篆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笔画还要再繁复,她画的时候连一点思考的间隙都没有,一气呵成,中间都没有断笔。 聂棠点着她画好的聚火符,简单地陈述:“这是最早期聚火符的画法,黄老师刚才画的是改良版本,但是,这是完全错误的一种示范,大家就把那个给忘记吧。” 黄老师:“……”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这个小崽子到底还懂不懂礼貌,懂不懂尊师重道,这一声不吭地跑上来就大放肆词,还要不要脸了?! “而正确的画法,”聂棠用马克笔敲了敲手写板,一笔连到底再次画了一个新的聚火符,“是这样。” 黄重全不阴不阳地开口:“敢问你的所谓正确和错误的画法又是基于何种理论基础?白日梦的那一种吗?” 众人这都醉了啊,他们两人这是一言不合,终于彻底杠上了吗,聂棠可真是个勇士。 容增最喜欢添乱,这种热闹的场面他从来都不会错过! 他立刻憋着嗓子在底下叫道:“画在白板上算什么啊,有本事直接来真的,用符笔符纸直接画是,画完还可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好用!” 他刚一叫完,立刻就有人附和:“对啊,黄老师,人家到底是晚辈,年纪还小,您这样德高望重老前辈应该以德服人!” “错了错了,以德服人太辛苦,还不如直接用实力!来一场比赛!” “比一场比一场!” 黄重全这一口气被迫给憋了进去。 比赛他是不怎么担心的,但就是这场比赛他根本就没好处,如果他赢了——那是肯定的,但他的年纪和阅历就摆在这里,赢了难道有哪里值得骄傲的地方吗? 别人还会背地里说他以大欺小。 可要是输了——呵呵,那绝对、绝对是不可能的! 能够吸引小女孩们的注意力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聂棠还是出了名的野路子,他会输?这是在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呢? 他转过头,望着聂棠,用一种故作不在意的语气问:“比试是没什么意思的,再说我同你比,你就太吃亏了。话又说回来,道理越辩越明,抛砖引玉却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聂棠微微扬起唇,微笑道:“我觉得,这很好,就这么定了。” …… 聂棠要跟黄老师当场比试符篆,这个消息才刚刚炸响五分钟,沈家负责这回祭祖典礼的沈正沛飞快地赶到了。 沈正沛虽然在修行上的天分要稍差一点,可他非常善于打理家族事物,沈家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家族,杂七杂八的事情就特别多,但他就是能把这些杂物打理得顺顺溜溜。 他走到沈陵宜身边,压低声音问:“陵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就是顺道讲讲课吗?怎么闹到后来两个人变成比试了? 沈陵宜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露出一种说不出是嘲笑还是颇觉有趣的表情,满不在乎地回答:“伯父,你先别急,这讲课有什么意思?当然要比试过才知道谁才真是真正的水货。” 要他对着一个只有嘴皮子利索的黄重全恭恭敬敬喊“老师”?这可美得他。 沈正沛都要疯了:“可是黄老师是我们请来的宾客,聂棠也是你的朋友啊!” 聂棠可是没有师承的,没有师父来帮衬,万一她输得太难看,黄老师又刁难她,那可怎么办? 说来说去,这两位都是他们的座上宾客。 而按照黄老师的气量,他在赢了之后肯定不依不饶,以后还会继续打压聂棠,她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争这一口气自毁前程呢?! 沈正沛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从表面来看,这两人的差距实在也太大了。 聂棠,新人,无师承,还被叶家除名,净身出户。 黄重全,不论在资历还是阅历都要远远压过她,在玄门中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不管他为人如何,反正那个地位是铁板钉钉的,说得难听一点,他拔下一根腿毛就能压得聂棠喘不过气来。 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没有过长辈的教导,不过得了一次冠军,就敢当众叫板一位玄门老前辈,这到底是什么胆魄?简直就是情商低下,前途堪忧啊! ------题外话------ 聂棠:真巧,我最擅长符篆了。 第338章 比试与打脸 但是底下看热闹的年轻人们都忍不住了。 容增先抬手,鼓掌,紧接着,大家都被煽动了,一起鼓起掌来,还有人不断往油锅下面添柴:“比一个比一个!光说不练假把式,让我们也见见世面啊!” “就是就是,比试的时候不能全力以赴,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对自己的对手的不尊重!两位可一定要决一死战!” “黄老师您赶紧开始吧!我们连小本子都准备好,时刻准备记笔记,总不能就让我们看这个吧?” 虽说大家起哄得厉害,但是真正觉得聂棠能够胜出的人寥寥无几。 黄重全就算有那么一些沽名钓誉,可他年纪是聂棠的三倍都不止啊,就凭他吃了这么多米和盐,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光靠天赋和勤奋就这么容易补足的。 话又说回来,聂棠有多厉害的天赋,这还真不好说,可要论她的勤奋程度,看看她这个体型,还有她在复赛时经常走不动路的表现就知道了…… 她应该就是一点都不努力全靠天赋的那种人。 容增藏在人群中带了一波又一波的热度,觉得心满意足。 就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聂棠想退怯,黄老师也不会放过她,黄老师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这个时候要是不比试了,以后他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他在新秀大赛创下了近五年来最快速的淘汰记录,别人淘汰都是在一段赛程之后淘汰的,他可是第四天一早就被淘汰,他对聂棠的实力并没有非常直观的认识,但是这不妨碍他报仇雪恨,给聂棠找点麻烦,反正最后是谁赢是谁输,他并不在意。 容埙不动声色地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隔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徐临川,他对新秀大赛没什么兴趣,就算今年改革了,加上直播等新元素,他也一点都兴趣都没有。 毕竟他都早早拿到过冠军了,这种入门级的比赛……并算不得什么。 可是徐临川的表情倒是叫他有点在意。 他伸出一只手,敲了敲徐临川面前的桌面,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徐临川咧了咧嘴,回答道:“我偏不告诉你!” 他现在觉得心里很甜,觉得再过一会儿,被聂棠打脸的队伍又要重新开始发展壮大了。 一想到这群人很快就能尝到他当初的痛苦,他就觉得很爽。 他现在的心果然已经被扭曲了。 但是为了把这神秘感保留到最后,他捂住半边脸,肩膀轻微地抖了抖,又把脸上的笑容给憋了回去,严肃地直视前方。 容埙莫名其妙:“……”徐临川这是比赛失利受到的打击太大,于是整个人都魔怔了吗? …… 画符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就连《符篆详解》的原版书都有。 黄老师直接把符篆详解翻到聚火符那一页,放在最中心:“那我就先来试试手。” 聚火符是他最熟练成功率也最高的一种符篆,虽然拿他最擅长的出来跟晚辈争斗,实在是胜之不武,可他既然决定这回要好好代表叶家教导聂棠这小姑娘做人,他就不会再留手。 他一笔蘸饱了朱砂,提笔就在符纸上开始画符。 因为熟练,他落笔的速度也很快,至少从动作上来看,一点气息凝滞都没有。 沈正清也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围观,一看到黄老师提起手腕的动作,轻笑道:“这不是黄老师最擅长的聚火符吗?” 沈正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在疯狂地嘶吼:不要再用这种看热闹的态度说话了好不好? 他真的会疯的,难道主持家务的人就没有尊严了吗?他为自己的家族牺牲这么多,这些可都是他的劳动成果啊,他容易吗?! 非要闹到祭祖都办不下去了你才满意吗? 黄重全在动笔的时候,聂棠就站在边上,只看了半分钟,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符笔来,也依样画葫芦,在笔尖沾上一点朱砂,又仔细地看了看符笔的笔尖,确定这朱砂水的分量足够画完一张符,就也抽出一张符纸,开始作画。 姚正法肯定是不会错过聂棠画符的场面,他从隋老板那里预定过她画的好几种符,她画出来的符篆跟现在主流画法都有点偏差,但这效果却是非常好的,他也曾按照她画的临摹,可临摹出来的效果就是不太一样。 他管不住双腿,走到前面,就站在聂棠身边,低头看她到底是怎么画的。 聂棠一边画符,一边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便侧过头去看,姚老师一见她转头朝自己看来,立刻朝她打手势:“别管我,我就随便看看!” 这画符的时候可是不能分心的,一旦的分心这张符必然就是废了! 聂棠朝着姚老师点点头,可是手上的画符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飞快地勾了长长的一笔,把这张画好的符篆摆到了一旁。 姚老师看了一眼,那眼神都直勾勾的,不会转了。 徐临川看她后发先至,先行画完了一张聚火符,而黄重全那边还在吭哧吭哧地画着,顿时觉得心里又酸又麻,特别的酸爽。 对对对,这才是他熟悉的聂棠,她真的要出手,哪里会点到为止?她肯定还会继续接着画,一直画完好几种改良版本为止! 果然,聂棠把一张画好的聚火符搁到了一旁,又抽出第二张符纸,再次用符笔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点朱砂水,并且评估了一下这朱砂水是不是够用。 姚老师冷不防问:“你在画符之前为何要看笔尖?” 难道看笔尖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或许是她要保证符笔的笔尖顺滑而整齐? “我看这沾的朱砂水是不是够画。” 姚正法:“……什么?” “这朱砂品相不错,一次沾多了浪费,适量即可。” 姚正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能哦了两声,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聂棠不知道姚老师目前十分复杂的内心,平心静气,又画了第二张聚火符。 她画完第二张,停笔,黄重全那边也终于把第一张画完了。 他转头一看,顿时眼皮开始剧烈跳动,觉得自己这回算真是中了奸人的奸计:好你一个小崽子,竟然套路这么深?当初初赛风水阵点阵眼她都没用上聚火符,他还以为她是不会,所以才另寻他路,结果她只是隐藏得比较深? 但黄老师毫不畏惧,他觉得自己花费在符篆这一道起码也得有二十多年了,比聂小崽子的年纪还大,怎么可能会输呢?姑且让她先得意着。 第339章 公平较量 2更 聂棠抽出第三张符纸,按在桌上。 她一条手臂夹着拐杖,那是她身体的支撑点,时间一长,她就站得不太稳,身体在前后左右微微晃动,另外剩下一只手,就是用来画符的。 反正她这个状态,一看就让人觉得……悬,这真是非常悬! 再对比黄老师的站姿,他个子虽然不算高大,可腰板笔挺,站如松柏,相当的有气势。 两厢一对比,就显得聂棠她……实在是有点丧丧的。 聂棠微微一笑,问道:“黄老师还要不要再选点其他的符,一个两个其实并不能很有力地说明实力问题。” 聚火符算是符篆详解中的难点。 黄重全觉得她就是知道自己要输了,开始示弱了,于是他很有风度地把这沉甸甸的一本书往她那边推了一下:“刚才的聚火符是我选的,后面就由你来选,这样才算公平。” 这句话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 可要说“公平”,你吃的大米都比人家吃的盐还要多多了,怎么好意思揪着她来说什么“公平”?! 这比试本身就是不公平! 聂棠倒是很随意,随手把那本砖头一样的书一翻,正巧翻到镇邪符那页:“那就画这个吧。” 黄老师一看“镇邪符”三个字,眼皮一跳,心里就有点开始打退堂鼓了,她这随手一翻,就翻出来了一个大难点! 一般来说,辟邪符,只要是个人,大家都能画得出来的,至于画出来效果好不好,能不能用,那就因人而异。 镇邪符是辟邪符的变种,这难度却是蹭蹭蹭地往上升,就算有两把刷子的人也不敢去轻易去尝试! 聂棠也不等黄重全回应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拿着符笔就开始画了。 她这一回画符的动作要比之前稍微慢上一点,大概是线条太多太复杂,她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但是跟一般人的手速相比,也是很快了。 她顺利画完一张镇邪符,往边上毫不顾惜地一拍,又抽出了一张鲜黄色的符纸,重新开始动笔:“这本符篆详解的确编得好,可有些符篆只讲究到了气,却没有显现出它的神,按照它上面的画法,复杂又费力,但是效果并不佳。” 她一边说,一边动笔,只用了上一张一半左右的时间便完工了:“这是我自己改良过的版本,到时候黄老师可以帮忙品鉴一番。” 黄重全画镇邪符,本来就已经很勉强了,更勉强的是,他这才画了一笔,她就连第二张都画完了?! 要是全神贯注画完也就罢了,她这边还一边说话一边动手,简直就是一大写的“心不在焉”,很明显还不到她使出全力的时刻呢! 这个时候,底下那些看热闹的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地瞪着她,满脑子就是“我靠我靠这还是人吗”几个大字在刷屏。 聂棠这还完全游刃有余,再次把符篆详解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蓄阳符道:“下一道符篆就画蓄阳符吧,这个看上去并不算难。” 她话音刚落,底下立刻有人“哇”了一声:蓄阳符还不难?她这是在故意挤兑黄老师呢吧?没看见人家黄老师不光手抖,就连胡子都在发抖了吗? 前几天,聂棠还跟沈陵宜讨论过,是否要把蓄阳符总结进《百种符篆简要画法》里。 沈陵宜觉得这完全没必要,因为蓄阳符是属于绘制难度非常大的那一种,就算实用度很广,也还有真阳符之类可以替代的比较简便的符篆。 聂棠却觉得这其实很简单啊,这难点到底难在哪里? 聂棠还是先对照着《符篆详解》上的例图画了一张,然后又再次画了她改良过的简便版本。 她这边一搁下笔,可黄老师这边却出现了大纰漏,他刚画完最后一笔,那张鲜黄色的符纸突然噗得一下喷出了火苗,把他刚才画完的聚火符也一并给烧了。 众人:“……”这还要继续比吗?这简直就是成年人在吊打幼儿园小朋友啊! 虽然说,这位小朋友的年纪实在是太老了。 徐临川看着周围那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原来已经濒临变态的心灵突然又被扭曲了回来,他现在觉得特别酸爽:聂棠在线装逼在线飞,大家目瞪狗呆不敢置信,唯有他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深藏功与名! 聂棠画完蓄阳符,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轻声道:“再找一个稍微有点难度的符篆吧,总是画一些简单的没有成就感……” “不用画了!真的!大佬给你比心!” “献上膝盖也是可以的,我的一双腿这就给你了!” “妹子你最近缺零花钱吗?你之前画的那些符如果没什么用的话,能把它们卖给我吗?” 当然还有人不信邪,小声反驳道:“万一她画的那些都是废符呢?” 废符的机率也是有的,可是没看到姚老师一直站在边上抓着那些符篆不放手吗?如果是废符,黄重全至于这么失态吗? 符篆这种东西,到底画的好不好,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有所偏差,那偏差也不会很大! 聂棠听见了“废符”的说法,只是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张聚火符:“姚老师,要麻烦您帮我做个见证。” 姚老师神情特别特别的复杂,那是激动中还夹杂着心痛:“不,这不用当场验了,真的,太浪费——不对,是暴殄天物啊!” 聂棠缓缓地、缓缓地当场把那张聚火符一撕为二,符纸破碎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嘶得轻响。 这一声仿佛重重敲击在众人心底。 当她撕开符篆之后,一道绚丽的火焰突然轰得一声朝前扑去,虽然大家早有准备,不会被火焰伤到,但还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热浪铺面而来的灼烧感! 那道火光飞散在空中,突然化为了一条纤细的火龙,在教室上方游弋了片刻,一甩尾,便渐渐消失了。 这场景实在太过绮丽和梦幻,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火龙消失的那个方向,迟迟回不了神。 正常的聚火符绝对不长这个样子的!这是什么神仙技能?她这画符的业务水平也实在是太高了吧?! 而聂棠还是面无表情,似乎对于这一切都毫无波澜,她突然转过身,抓起一支马克笔,在黄老师之前画的那个聚火符的图例上标了几个箭头:“为何它会跟小篆如此相像,是因为画出这种聚火符的符师为了不让外人偷学他的技艺,在上面加了非常多条杂线,用来扰乱大家的视线。” 第340章 我可以跟你画一辈子的符 3更 她飞快地就把那些扰乱视线的“杂线”给挑了出来,又在下面重新画了一个崭新的聚火符:“去掉没有必要的笔画,就会变成这样。虽然说,效果没有任何变化,但会变得非常好画,可以节省更多时间和材料。” 姚老师还为凭白浪费一张符而隐隐作痛的心灵又猛地被插了一刀:她为什么总在考虑节省材料的问题?难道就真的有这么穷吗?可是这么穷,她还学得这么好,这实在是太令人无言以对了。 黄重全已经完全哑了。 之前他说过的话,现在回头一看,那都是非常讽刺的笑话,一句一句接连扇回到他那张老脸上,就算他心理素质好,脸皮也厚,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一声都不敢吭,只灰溜溜地往边上退开了两步,寄希望于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崽子千万不要发现他,就让他这样默默地隐去吧。 他这才刚刚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就听容增在下面笑嘻嘻地叫道:“黄老师别走啊!” 他喊这一声,刷得一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脸皮抽搐,感觉众人的目光就如同一盏盏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无处遁形。 之前容增就一直憋着嗓子在底下瞎起哄,哄得他接下了这场毁灭性的比试,现在又是他暴露他想要暂且回避的意图,黄重全真心觉得……最近当真流年不利啊! 自从聂棠一转头杀回玄门,就靠着全方位踩着他的尊严上位,现在上位成功了,他这张老脸还要往哪里搁呢?! 他觉得自己就是跟聂棠八字相冲,最近这么倒霉,真得去观里烧烧香。 容增喊了一嗓子,偏还不肯就此放过,还要把聂棠给拉扯进来:“黄老师之前评价聂棠说年轻人无知者无畏。不知道聂棠你是怎么评价黄老师的?” 聂棠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开始的时候唯恐天下不乱带头起哄,现在又不断挑起她跟黄重全的战火,真是有点意思。 她注视着对方,微微笑道:“嗯,黄老师的水平还是挺好的,毕竟他画的聚火符上有这么多杂线,这都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黄重全顿时全身一松。 好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总算没有被完全给扯个精光! 于是他咳嗽两声,强打精神感叹道:“后生可畏,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这句话一出,站在学堂后方围观的几位玄门大能顿时露出了很微妙的笑意。 聂棠这后浪是很厉害没错,可黄老师嘛,还真算不上什么前浪,他大概就只能当当被浪头卷上河滩的泥沙吧。不过黄老师的嘴皮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聂棠静静地注视着容增,忽然道:“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啊。” 容增顿时一凛! 当时初赛选手有七八十个,他还是中途就离开的,他就不信她的记性有这么好…… 聂棠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就是初赛时候想要破坏我的风水阵最后又失败了的那位。” 她说到“失败”的时候,那语气还有那么点意味深长,虽然没有把“作弊被人当场抓住,这可真丢脸”给直接点出来,但是大家都能联想到这层含义。 容增脸色一青,然后又由青转红,并且越来越红,简直就像要当场自燃起来了!他痛苦地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宁死保持沉默。 然后,他听见了大哥在身边的低笑声:“……有点意思啊,行了,给我抬起头来!要是换成是我,我也会考虑去搞个破坏。” …… 聂棠这回是真的出名了,不少世家都通过沈家来询问她是否愿意去他们家中兼职符师。 当然,兼职是肯定的,符师本身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更何况聂棠这手画符的技能都已经不能用高超来形容了,说是逆天都不为过啊! 聂棠对这些询问一视同仁,统一回答,她现在是通过隋老板的铺子寄售自己所画的符篆,隋老板铺子里的东西品质很好,价钱也合理,她以后还会继续合作——这等于趁机给隋老板打了一波广告,而且这广告的效应还非常好。 但是,如果有谁家真的需要她帮忙,那么她更希望能靠符篆换取一些材料。 虽说她最近为母亲投资电影,都已经把整个家底都给掏空了,可她向来都不是个短视的人。 在这一行赚快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她会接下的生意必定是有能够吸引她的原因,又或者是,她缺少金钱无法买到的珍稀材料,需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等价交换。 而沈陵宜则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原来想得挺美,觉得按照自己的业务水平,包养聂棠完全不成问题,保证还能把她给喂得白白胖胖。 可是他现在突然发觉,从前觉得非常赚钱的寻龙点穴的大单,可能……好像……似乎还不及聂棠在家里画几个符…… 之所以大家都默认风水一派赚钱,那是因为准入门槛比较低,是个人都能去干这活,无非就是能力好坏的问题。 可是画符篆,这一百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水准还能看得过眼的。符师简直就跟大熊猫一般稀缺! 尤其是,他的亲爹还跟他说过,他最低的底线就是让他入赘,嫁给聂棠…… 这种事关男人的尊严的问题,他怎么能没有危机感?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开始害怕了啊! 偏偏徐临川还笑嘻嘻地戳他的痛处:“你说,被女孩子包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虽说你这肤色当不来小白脸,但是本质是差不多的。” 沈陵宜:“……” 他现在很怀疑,这种塑料兄弟情可还有存在的必要? 徐临川再接再厉,又道:“你从前不是总喜欢缠着聂棠跟她讨论符篆的吗?你其实可以继续啊,多学几招,起码也好给自己保留几分颜面嘛。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教你啊!你就对她说,爱妃,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把你的符篆技能交出来,我可以跟你画一辈子的符!” 沈陵宜:“……” 他突然伸出手臂,一把锁住了徐临川的脖子,用力把他把下按:“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决裂了!兄弟情没有了!” 第341章 叶家人送上门 4更 徐临川死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不……你这是想谋杀……我……快放……”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沈陵宜似乎就打定主意,绝不轻饶过他。 大男生们聚在一起,会打打闹闹也很正常。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还以为他们就是单纯在玩闹,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走过去了。 徐临川被迫脑袋朝下,觉得全身血液都逆流冲顶,快要窒息了。 更恐怖的是,经过这么多人,都只是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这么走过去了,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异样的状态,来解救他,天哪,这群人的眼睛都瘸了吗?! “你们……”聂棠拄着拐杖,诧异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在干什么?” 沈陵宜原本是背对着聂棠的,突然听见她的声音,手上力气一松,徐临川乘机就挣脱了他的钳制。 徐临川转身,立刻朝着聂棠告状:“管管你家陛下吧,他还真的把自己当皇帝了,竟然还想草菅人命。难道我的命就不值钱的?我都差点断气了好不好?” 聂棠莞尔一笑:“那好吧,徐总管,你可以跪安了呢。” 徐临川:“……” 麻蛋!她平时说话倒也没什么,一旦毒舌起来也真是好毒,总妄想把大家的徐哥给净身! 徐临川愤愤地对沈陵宜做了个手势,转身就走。 聂棠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前方。 沈陵宜看了她一眼,心里满是别扭,但还是主动地扶住了她另一边没拄拐杖的手臂:“你今天累了吧,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是真的累。” 明天就是正式的祭典了。 聂棠低低地嗯了一声,忽然说:“其实我真可以教你符篆——不对,应该说是互相探讨。” 沈陵宜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被自己给绊倒:“你都听见了?!” 这还能有更丢脸的事吗?要知道她能听见,他就不该让徐临川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微微弯着眼:“有交换条件的哦。” “……什么条件?” 聂棠伸手,在他的肩膀还有手臂处捏了两下,满意极了:“我想跟你一样……有肌肉,也有爆发力,别人对我动手,我就能当场还回去。” 沈陵宜:“……” 虽然说梦想是要有的,没有梦想跟一条咸鱼有何区别。可她这梦想未免也幻想得太大了点吧?说她痴人说梦也不为过! 沈陵宜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掠过她毫无肌肉可言的、软绵绵的手臂和小腿,觉得她要是真能如愿以偿,他肯定能在这之前成为比她还厉害的符师了吧。 …… 第三日,是沈家正式的祭祖典礼。这一日,几乎整个玄门能排得上号的人物都到场了,这自然,也包括了叶家人。 聂棠因为腿脚不方便,能坐着就不必站着,不管她走到那里,都会有人立刻站起身把座位让给她。 这就是玄门,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 别的一切,不管是家世还是外在条件,的确是能得到别人的关注,但是这关注却不代表尊重。 一旦有了真正的实力,不管聂棠从前的传闻是什么样的,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偷师,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聂……小棠。”原本坐在聂棠身边的人才刚离开椅子,蓄势以待的叶远风立刻就蹿了出来,抢占到离她最近的那把椅子,脸色涨成绯红,吭哧吭哧地开口,“你这是……怎么受伤了?” 叶远风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么尴尬,却还不能就此退却。 他要是退了,回去就能被老头子给揍开了花:“给、给叔叔说说,是谁敢欺负我们家小棠,我们叶家肯定不会放过他!叔叔这就给你出气去!” 聂棠看了一眼叶远风,对他的窘迫毫无波澜,对他自称叔叔也没有反驳,而是语气平淡地回答:“你没办法帮我出气的。你打不赢他们。” 她现在对沈悉言和郦殊都有了一定了解,他们的训练方式跟玄门普遍通用的那一套截然不同,更有几分古代修真界的弱肉强食的作风。 叶远风,还差太远,说不定还没走到近前就被人秒杀了。 叶远风梗了一下,那张脸更红了,看上去就像往他头上浇一瓢冷水,他的头顶就能冒出白烟似的:“我……我是不够有本事,可是我们叶家人多,这口气怎么也该帮你出的!” 他觉得虽然主动上前跟聂棠搭话真是好尴尬,这尴尬中还夹杂了羞耻和羞愧,但是来都来了,不吹一把他们叶家就实在太浪费这次机会了:“叶家,虽说是比不上沈家这么大排场,这两年还处于青黄不接的状况,可是只要你回去,你就是叶家独一无二的符师,这资源肯定都是要倾斜给你的!” 聂棠不置可否地望着他,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种平和的态度还是给了他几分鼓励。 他最怕的就是聂棠当着他的面提起当年叶家驱逐聂嫣然俩母女的事情了,这件事上,叶家可没什么地方能站得住脚的。 可是聂棠没什么反应,坐在叶远风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却忍不住嗤了一声,嘲讽的意味就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叶远风微微眯着眼,审视着对方,他最近刚以研究的心态观摩了聂嫣然演的一部宫斗剧,现在满脑子都是宫廷斗争嫔妃争宠,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哪来的野鸡啊,乱给自己加戏!聂棠就算现在不姓叶,可身上还流着他们叶家的血! “聂小姐,”那中年男人主动凑过来,非常客气地开口,“鄙人姓杜,鄙人及鄙人的家族都有自知之明,以聂小姐这样的天资,是不可能只为一家效力的。但是将来合作的空间非常大,如果聂小姐有什么需要的材料,尽量联系鄙人,一定双手奉上。”说完,还主动递上了一张名片。 叶远风冷哼一声,他就说嘛,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原来是杜家的人! 杜家的杜老爷子跟他老爹就是一对见面就要厮杀的仇敌,什么事都要踩他们一脚,现在竟然还把主意打到聂棠身上来了,想得倒美! 叶远风立刻道:“小棠你涉世未深,不了解我们玄门的情况,这杜家跟我们向来都是有龃龉,这杜家的口骗人的嘴,他就是故意在挑拨离间。” 那个杜家的人顿时笑了,拍了拍叶远风的肩膀,站起身告辞了,还一边感叹道:“可怜啊,真可怜……” ------题外话------ 最近一直都没有加更,不是我偷懒也不是我卡文了。 而是我周末要去参加阅文的培训,要坐飞机来回,这几天一直都在存稿。嗯,秋天到了冬天也不远了,我会努力把存稿存足的。 第342章 将来要上沈家族谱 叶远风突然觉得,这姓杜的反应好像不对劲啊,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剧情? 其实他们是非常关注聂棠了,至少整个初赛决赛复赛都每天准时守在论坛上,一旦有直播和视频放出,他们全家人就坐在客厅里,把视频投射到那台六十四寸宽频上观看。 而聂棠在夺取冠军之后,变得彻底低调了,就再没听说她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了,所以,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叶远风坚强地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再次提议:“小棠,你还是回家来吧,你爷爷知道过去忽略了你,是他不对。我现在过来,就是替老爷子传话的,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你们母女俩孤孤单单的,家里还没有男人,这多不好。” 聂棠眨了一下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沈陵宜朝他们这边疾步走了过来。 他手上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直接把果盘放在她的右手边,弯下腰问:“你的腿还好吗?等下要站两个小时,你能不能撑得住?撑不住就说一声,千万不要逞强。” 叶远风震惊地看着沈陵宜那张非常有辨识度的侧脸。 他可是追完整个新秀大赛的所有赛程的男人啊,就算种花都没漏过,所有人都说聂棠和沈陵宜水火不容,当场互怼,就差直接打起来。 他还深以为然,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结果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沈家这位小公子在对聂棠献、殷、勤! 那些论坛上信誓旦旦说他们有瑜亮情结的家伙呢?这都是在编故事吧,说好说赖全凭他们一嘴是吧?! 聂棠仰起头,朝他笑了一下:“我一直都是坐着,就是为了等下能坚持完整个祭祀过程。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沈陵宜抓着她的一只手,盯着她看的眼睛特别亮。 叶远风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打断他们,但是叶家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他又忍不住插进去,追问:“小棠,你考虑的怎么样?要是决定好了,我们就挑个好日子,重新给你上族谱,这仪式肯定不能少,不但要办,还得风光大办,但是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担心,你只要人来就行!” 沈陵宜这下反应过来了,他挑眉望着叶远风,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是透出一股“你脑子有毛病吗”的鄙夷来:“驱逐出叶家是你们说的,重上族谱也是你们说的,当初挑毛病的是你们,现在求着她回家的又是你们,怎么什么都是你们说的啊?” 叶远风:“……沈公子,你注意点自己的言行,我好歹也比你年长——” “年纪比我大的师侄吗?”沈陵宜皱着眉,一点都不客气地打断他,“就是叶老先生到我这里,也别想用辈分来压我。” 聂棠:“……” 啊,对——如果她再上叶家族谱,她都得是沈陵宜的徒孙辈了。 虽说这就只是一个辈分而已,可她还真不想当他的晚辈。 叶远风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沈家的小公子实在是太气人了:“今日是沈家的大日子,我也不想跟你发生口角,但是聂棠不管怎么样,就是流着我们叶家的血,我在血缘上永远都是聂棠的亲叔叔,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再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外人就不要插手了吧?” 对,不管聂棠现在到底姓什么,反正她就是他们叶家人,是叶眠风的女儿。 就是掰扯道理,也跟沈陵宜无关,他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这是以为自己是世界警察还是调停家事纷争的居委会大妈,别人家的事情,这也能归他管?! 叶远风想通了这点,觉得自己腰板也挺直了,胸膛也充满了力量:“曾经我们叶家是因为一些误会,阴错阳差误会了聂棠,但是现在发现了错误,当然就要纠正!你要是想要追求聂棠——顺便一说,我想现在在整个玄门中跟你想法一致的人可多得很,那也先到后面排队去!” 他转过头,对着聂棠语重心长道:“沈家虽好,可是这旁支嫡系乱七八糟,人际关系实在是太混乱了,再说沈小少爷心高气傲,就不是个会疼人的,找男人,还是要找个老实、本分、能够包容你的。像他这样,就是个逮谁喷谁的喷子,要不是他家世好,少年成名早……” 叶远风冷淡地笑了一下,对聂棠说:“不过有个能干的亲爹,这哪里能跟你相配?” 原先他们说话的音量就不算压得太低,附近的人们都能听见了。 现在叶远风要尽力把聂棠争取过来,不惜跟沈陵宜直接对上,那简直就是火花四溅,敌意满满——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叶家如果真能把聂棠争取回家,起复之日就近在眼前,沈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也到底也没有一个像聂棠这么逆天的符师! 这种损失,值得,值得不得了! 还有这难得一见的修罗场,实在是太精彩了! 聂棠闻言,正要开口,就见沈陵宜突然抓住她的椅背,连人带椅把她搬到自己身后。 沈陵宜握着椅子把手,突然爆发了:“聂棠跟我正在交往,管你什么事?自己家的烂账都理清楚了吗,说我沈家乱七八糟,我看你叶家也不逞多让,对了你家那个叶秦风在外面还有多少个私生子数清楚了没有?有空管别人,还不如多学点技艺——再说,你今早背《系辞》了吗,师侄?” 他还在“师侄”两个字上特别咬了重音。 众人目瞪口呆。 虽然知道这是真正的修罗场,但不知道这修罗场竟然能精彩到这个地步,传闻沈陵宜脾气烂嘴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沈陵宜最近都好久好久都没怼过人了,他现在别说是对聂棠说一句重话了,就是在把话说出口之前,都还得自己先过上两遍,现在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只觉得酣畅淋漓:“还有什么上族谱的仪式也别办了,办了也白办,最后还不是得回到我沈家的族谱。” 叶远风差点都要疯了! 这论坛上说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差,就差见面打起来。结果现在沈陵宜却亲口盖章要把聂棠写上他家的族谱?! 这是不是等于求婚了?! 还有什么起床背《系辞》,系辞在玄门中就相当于三字经,是启蒙教育。 沈陵宜这是一张什么毒嘴,又不是十岁以内的孩童了,谁还会起床背这玩意,早就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了好吗?他这是在侮辱谁呢?! 第343章 2更 别说叶远风要疯了,所有的围观群众也要醉了啊。 所以说这到底算什么? 人家聂棠被叶家从族谱上除名,她这个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呢,看反应也是淡淡的。 可是沈陵宜比她还激动,简直就跟感同身受——不,简直就像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冤屈,急着为她讨回场子,还主动拿自己的辈分去压对方。 这难道就是为爱情而怼人吗? 这聂棠要是真进了沈家的家门,情况就更复杂了。 别的不说,沈陵宜那个辈分已经是非常大了,正好跟叶老先生同辈,如果聂棠随着沈陵宜那辈分,她也就跟自己的亲祖父同一个辈分了——叶家可不得疯? 聂棠微微笑道:“叶叔叔,要我回叶家也不是不行,而条件,我也早就告诉你们了。只要我妈妈亲口同意,那我二话不说,直接照办,可她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说抱歉了。” 她伸手扶住沈陵宜的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别气了啊,我真不在意的。” 沈陵宜哼了一声,表示他没生气,他就是单纯说真话而已。 他觉得这人不要脸起来怎么能到这个地步。 当初聂棠的父亲一过世,叶家就迫不及待让她改姓,还把她从族谱中除名,她的父亲尚且尸骨未寒,她就要受到这种待遇,叶家这吃相简直太难看! 现在她成了符师了,整个玄门都知道她有多厉害,立刻就上赶着来收割成果。 别的世家就算找聂棠谈,都不敢请她当专属符师,那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在符篆这一道的造诣太深了,提出这个条件就是在侮辱她。 结果叶家就有这么大的脸,竟然还敢这么说,要是她真的扛不住舆论压力,回到叶家,岂不是要被他们给压榨死了? 等到沈陵宜完全平静下来,慢慢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给过了一遍,整张脸的脸色都变了:不好!他刚才说得太顺口,都直接说聂棠的名字在将来是要跟他写在一起的,这四舍五入一下,就跟当众求婚没什么区别…… 叶远风铩羽而归,叶老先生也不敢老着脸皮再凑上来触人霉头。 现在叶老先生觉得他这几个儿子,除了叶眠风,其余都是生下来讨债的! 叶远风就不说了,没把聂棠给安抚好,还直接把沈陵宜给得罪了,他这张嘴长在脸上是不是除了吃饭就不会干别的了? 还有叶秦风,最近他又带回了两个私生子,这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简直丢光了他叶家的脸! 家门不幸,这真真是家门不幸! 于是叶老先生睥睨着无精打采的叶远风,冷冰冰道:“交给你一个新任务,要是办不好,将来你就不用再回家了。” 叶远风头皮一紧,怂怂道:“什么任务?” “去向聂嫣然求原谅,一直求到她松口为止!”叶老先生眯着眼,“她要打你骂你,甚至让你跪下来求她,你都得照做,这就是你后半生唯一的价值了。” 叶远风:“……”他的人生价值难道就只有讨好聂嫣然这一点吗?! …… 沈家的祭祀典礼如约举行,虽说仪式冗长,但的的确确是聂棠还在能这个世界里找到唯一跟她过去比较相似的传承了。 沈家子弟祭祖祭天地,同时还展现出他们的技艺。 用灵气化一条火龙并不算难度很高的本事,可在场百来个人同时放出灵气,上空有一百多条火龙在盘旋,这场面就非常惊人了。 聂棠颇为惊叹地看着天空中不断盘旋飞舞的火龙,那火光倒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荡漾开无比绚丽的一丛火焰。 沈正清举起那根从不离身的手杖,向天空中一点,一条更加威武更加勇猛的金龙化形,昂起龙首,猛地冲上苍穹,那些弱小些的火龙也随着这条金龙不断地向上飞去,越飞越远,直到只剩下天际一点灿烂的火光。 聂棠不由感叹:“真美……” 不光是美,而且非常的壮观,她能从那条金龙身上感受到气势磅礴的灵气,这是她现在所不能具备的。 姚晴喜滋滋地说了一句:“当年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就把沈叔叔当做梦中情人了。” 聂棠:“……”好了,这一句话,直接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情和感慨。 姚晴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还非常不能理解她为何是这种反应:“这很正常的吧?其实不光是我,玄门很多女孩子都把沈叔叔当成理想型,他这么温柔,又这么强大——这样说吧,当时我还听好几个姐妹说,她们能为了每天见一见沈叔叔嫁给沈陵宜,忍受他那张毒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君生我未生,日日思君不见君,最终嫁予君之子? 总觉得很恐怖了。 姚晴特别好奇地问:“所以呢?你喜欢陵宜弟弟什么?总不至于是觉得他怼人的时候特别有魅力吧?” 聂棠思考了好一会儿,特别正经地回答:“可能是互补吧。比较有激情?” 如果沈陵宜是他父亲那个性格的,她肯定不会喜欢,因为她自己就是比较温吞的个性,两个相似的人,就跟面对面照镜子,熟悉,但是无感。 “的确是挺有激情的,”姚晴大笑,“我都听说了他今天为爱激情怼人了,还是为了你怼的!” 现在整个玄门的人都觉得醉醉的,当初说好了沈陵宜对聂棠没感觉的呢,好端端的当他的钢铁直男不好吗? 话说,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开始勾搭在一起的? 第344章 3更 第三日的祭祖结束,剩下的都不是不能缺席的大事。 沈陵宜就打算回学校去上课了,顺便还要带聂棠再去医院里拍个片子,虽然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多做个检查就等于多吃一颗定心丸。 聂棠的检查结果出来自然也是好的,并没有伤到筋骨,就是单纯的皮外伤,等到伤口养好了,就能恢复正常行走。 反而是医生非常不解,她小腿上有五个结痂的血洞,整整五个啊,她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而且伤成这样就自己上了个药膏,等到伤口都结痂了才来医院,这心未免太大,操作未免也太迷离了…… 幸亏聂棠一周就只有一节专业课,不然整个校园的学生都能好好欣赏一番她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身影了。 柏樱对她最近频繁受伤的遭遇表示了震惊,很认真地问:“虽然我不信佛,但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庙里拜拜,被人打一次那是凑巧,被打第二次就是流年不利。” 聂棠反问:“你这逻辑思维有错误啊,连着两回被打难道不该怀疑我得罪什么人了吗?” “……有道理。好强大的逻辑思维。那你是得罪什么人了?” “一个女人。”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天使的面孔,魔鬼的报复心,这学期还有女子防身术开课吗?我觉得我需要去围观一下。” 要知道,女子防身术这门选修课,可是全校女生的最爱,想要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被选课系统挑中,就跟古代选妃这么困难! 上学期聂棠幸运地雀屏中选,却一次都没去上课过,实在是浪费。 柏樱打开课表一看,笑道:“有了,就是在下午第一节 ,我们可以一道去。” 很显然,郦殊跟沈陵宜他们一样,都是从小打好的基本功,她现在想要奋起直追是不大可能成功的。 但是眼前就有这么一条捷径,她对自己的要求又不是能够用暴力把对方打倒,而是只要支撑一段时间,找到反击的机会。 聂棠虽然身体素质跟不上,可是她的眼力非常之好,神识也很强大。 在古代修真界,真正厮杀起来,神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可以用来预测对方的弱点和下一步攻击方式,要是用得好完全能够后发制人。 聂棠现在的问题在于,她的身体强度,爆发力,还有力量,实在都太弱了。 就算她能预测到郦殊的鞭子该怎么走,她的身体也反应不过来,中间只要耽搁半秒,她基本就凉凉了。 旁听女子防身术的女生特别多,挤满了整个室内体育馆,就连授课老师都有点崩溃,重复了好几遍:“没有选上这门课的同学先离开,行不行?你们这样都影响到上课的同学了!” 聂棠坐在观众席上,眯着眼观摩了一阵现代武术,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这真的有用吗?” “有用啊,”柏樱点点头,“强身健体,还能学到一点小技巧,怎么会没用?” “我是说,如果真的遇到了歹徒,那个歹徒是男人,身材健壮,力量具有压倒性优势,有用吗?”她怎么觉得这些招式里的漏洞这么多呢? “那当然没有任何用处了!”柏樱义正言辞,“如果你碰上了这么强壮的——” 她用手画了一个非常魁梧的男人身形:“你还是试试拔腿就跑吧,说不定他还没抓到你,你就能碰上好心路人了。” 聂棠:“……” 那大家这么热火朝天是在干嘛? “还有啊,碰到坏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跑,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学了几手防身术就能跟男人打架,那是绝对不可能打赢的。不过锻炼身体还是必须的,虽然打不过,但是起码体力不错的话,还能跑一跑。” 柏樱给她科普:“我有个堂姐可是女警,她亲口对我说,只有经过特别训练的女特警才能制服一个凶猛的男罪犯。别的,就算你把跆拳道柔道练到了黑带一段以上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在力量上就相差太多了。” 聂棠再次长长叹息。所以,她应该怎么办呢? …… 沈陵宜原来觉得,每次他给聂棠发微信找她聊天,她一点都不热情,都要隔上好半天才发过来寥寥几个字。 而且每回她打的字还都比他要少至少三分之一,这让他觉得被敷衍地对待了。 明明她经常在玩手机的! 可是今天有点奇怪。他还在上课的时候就接二连三收到她的信息。 聂棠:“你从小是怎么打基本功的?力量训练?需要找人跟你对招吗?光靠跑步能把体能给提上去?” 聂棠:“你觉得哪一种武器是比较容易学,就是能速成,好上手,但是杀伤力还不错的那种?” 沈陵宜埋下头,在课桌下回复:“打拳,自由搏击。” 聂棠:“什么拳法?是古代传承下来的吗?还是现代军体拳?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容易学?” 沈陵宜:“……”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问出来的问题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就跟被盗号了似的。 沈陵宜:“没有什么速成的东西,最容易使用的武器应该是鞭子。” 鞭子的长度摆在那里,攻击范围广,以柔克刚,对力量的要求会小许多,更加看重眼手协调能力,相当而言,就是最容易学的。 聂棠看了看他发过来的信息,很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郦殊之所以会练鞭子,应该就是为了规避她作为女性在力量上的不足,以柔克刚。 她最喜欢以柔克刚了。技巧和力量相对比,她当然更适合技巧性强的技能。 聂棠:“太好了,我刚才去了附近的健身房观察了一下,那边就有教怎么使用九节鞭的课程,我准备去报个名。” 沈陵宜握住手机的手都颤抖了两下,飞快地打字:“你别这么冲动!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去练鞭子,你用鞭子绝对打不到别人,只会打中你自己!什么九节鞭的课程一点都不适合你,你还是歇了这条心,别去作死了!” 从前他说了好几遍让她好好锻炼身体,加强体质,她都不肯听,只想当一个安静的符修。 现在他都觉得的确还是安静的符修最适合她,她为什么非要去作死?! 聂棠那边似乎进入了冷静期,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一个字:“哦。” 沈陵宜盯着这一个意味不明的“哦”字,觉得可以从里面分析出十几种负面含义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气了?” 聂棠很简单地回答:“我从来都不会生气。” ……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得,按照小女生的纤细心思来看,他刚才可能就一直在生死边缘试探,这可不妙啊! 沈陵宜猛地站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边上的寝室长周睿一把按下。周睿对他做着口型:“你疯了吗?灭绝师叔的课你也敢造次?!” 沈陵宜平复了一下心情,选择了求生欲:“你的腿好了吗?如果觉得痊愈了,我带你去我同学家开的武馆近距离观摩一下。” 第345章 奇葩的约会 4更 像沈陵宜从小读的男校,许多同学都是家里有这方面的背景才把儿子送进来读书的。 比如他这个家里开武馆的同学,现在已经是省队自由搏击项的专业选手,还在全国范围的比赛得过奖。 他家的武馆,是面向专业人士开放的,比那些健身房开办乱七八糟的课程要专业太多。 他觉得,与其让聂棠去上健身房那些奇奇怪怪的课程,倒还不如让她见识一番专业的现代武术,好趁早死了这份心。 那家武馆开设在城中的另一头,开车横穿最热闹最拥堵的市中心显然是一件很没效率的事,他查好地铁换乘的方式,就跟聂棠约在地铁站见面。 沈陵宜最后一节课上完,正好到了下班高峰时期。 地铁一到站,一群人从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挤出来,车厢外则是一群人拼命往里挤,想要拥有对自己的身体的自主权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随波逐流,利用后面人使劲往前推的力量上车。 聂棠从来没坐过晚高峰的地铁,看到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人头简直惊呆了。 沈陵宜忙抓住她的肩,把她推到靠近扶手的地方,整个人都挡在她的面前,不让涌动的人潮挤到她。 他还没完全站稳脚步,就有人从他背后用力一推,原来在他们两人中间间隔的空隙一下子被压缩成一条缝,几乎贴到了一起去。 沈陵宜用力撑住扶手,身体后仰,尽可能地跟聂棠拉开一定的距离。 聂棠抓住他的衬衫袖子,低声道:“没关系,你不用这样——”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有人拼命挤上了车厢,那人还带着大件的行李,周边的乘客纷纷避让,又把沈陵宜给挤了回去。 他毫无防备,猛地又贴回了她的身上。 沈陵宜惊慌失措地睁大眼睛,用近乎于慌乱的语气开口解释:“我不是,我没有,刚才背后有人推我,我才——不是!我的意思是,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 聂棠的表情还是很平淡,低下头看了看他的手,忽然问:“那你为什么还不松手?” “……”他就像烫到一样松开手,老老实实地把两条手臂紧贴裤缝,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风化了的雕像。 聂棠掂了掂脚,凑近他耳边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慌什么,不过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她说完,还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衬衫下摆,一只手直接放在了他的腰上,脸上笑意盈盈:“抱一下?” 沈陵宜愣了一下,立刻伸手搂住她的腰,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怀里。 边上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女生观察了他们很久,突然一胳膊肘拐到了另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身上:“喂,你看看人家多会秀恩爱啊……” 她说话的声音虽小,可聂棠还是听见了,还朝她笑着眨了眨眼。 对于沈陵宜来说,他现在既煎熬又享受,享受的是聂棠抱起来就是香香软软的,肌肤沁凉,煎熬的是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这还是公共场合,已经不是缺乏公德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聂棠反而很乖巧,没有撩他,也没调戏他,一直都很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从沈陵宜的角度看下去,就只看见她露在长发外的娇艳红唇。 从地铁开始行驶,到最后地铁到站,他在这冷风习习的空调下方都有点出汗了。 他反手搂住她的腰,顺着人流把她带出地铁站,本来应该放开手了,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有点舍不得松手,一直假装不知:“我一个高中同学,他家里都是省武术队的,除了比赛和训练期间,一般就在家里的武馆培训学生,我带你去看一看。” 聂棠立刻点点头:“好啊,我就是想看看现代武术。” 要是还在古代修真界,符修丹修的战斗力的确是低于同等修为的剑修,但是不同修为之间的差距却宛若一道鸿沟,这是无法逾越的。 光是用高境界的威压就能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她基本就是躺赢。 越级挑战这种事是非常稀有的,她也没机会碰上过。 结果现在到了现代,已经没有办法修真了,反而更加看重身体的强度。她才发觉自己实在有点弱。 沈陵宜是无法理解她为何突然想要追求力量的。 上回郦殊那种一句话不说直接偷袭的行为还是极少数,再说聂棠现在可是玄门出了名的符文大师,大家捧着她都来不及,谁会这么逆天,连她都敢打? 要真干出这种事,说不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最后的结局就只会有一个,怕不是药丸? “沈陵宜!”他们才刚走进武馆,一个青年立刻就大步迎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棉质t恤,下身套了一条运动短裤,露出来的手臂上都是结结实实的肌肉。 他一把勒住沈陵宜的肩膀,笑道:“我跟你说,我爸都问了你好几次,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打拳。” 沈陵宜看见他伸过来的手臂皮肤就是湿漉漉的,忙抬手挡住他:“别,你这都快冒烟了。” 他这句话倒没说错,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得极低,他那一身汗水,头顶还不断散发着白烟,就跟坐化飞升了似的。 “你他妈的洁癖症还没有治好?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你怕是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吧,人家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你还得把人给从头到脚消毒一遍?” “……嗯,”聂棠这个时候发了声,“他的女朋友是我。” 青年一转头,正看到聂棠那张脸,顿时呆愣住了,隔了好半晌才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音:“……啊?” 沈陵宜忙给他们互相介绍:“她是聂棠,我们正在交往。这就是我前面跟你说的高中同学,魏俊。” 魏俊倒抽一口凉气:“好好好,你们跟我过来吧,弟、弟妹是想看什么?今天正有一组人在做散打练习,都是专业的,准备市里的选拔赛呢!” ------题外话------ 这里是相思的存稿箱。因为去阅文网站的学习培训了,所以这周末的更新都是提前设好发送的,谢谢大家。 第346章 钢铁直男的情趣 魏俊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还在心里嘀咕,天哪,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约会? 他还第一次看到把女孩子带到拳馆里来约会的,沈陵宜可真是个不会令人失望的宝藏男孩。 正巧现在就有一场六十五公斤级别的散打练习赛,台上的两个选手光看体型就相当彪悍,手臂和小腿都是结实而又平滑的肌肉。 沈陵宜转过头,对着聂棠道:“散打比赛是按照体重来划分等级的,比如这六十五公斤级是次中量级,教练一般会要求选手体重严格控制在六十到六十五公斤的范围内,越接近六十五公斤越好,一旦超出就得进入中量级的七十公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聂棠想了想,问:“在一个级别内,体重越重,越占便宜?” “就是这样。”沈陵宜又道,“假设你非常擅长散打,身体素质也是专业选手那个级别,你知道女选手至少需要多少斤才能跟六十五公斤级男选手对招?” 聂棠:“……” 这个问题,沈陵宜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问自答:“起码得九十公斤级别才能试一试,而且赢面也不高。你觉得你能到九十公斤吗?” 聂棠:“我到九十公斤,你还能喜欢我吗?” 沈陵宜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你既然都这么问了,你说呢?” 这种送命题他才不回答,如果他斩钉截铁地肯定,她一定会觉得他虚伪,如果他回答不会,她是不是还要跟他闹别扭?他才不会给她小女生闹别扭的机会。 再说了,一百八十斤的聂棠,恕他想象力匮乏,还真的想象不出来…… 聂棠想了想,又问:“不是还有一种说法,以柔克刚?” “是有,但是你想怎么实现?” 聂棠看着台上那对散打选手你来我往,她很快就就看出了肢体上的破绽:“如果那个穿红上衣的人在刚才那一拳重击在阿是穴上,就会给对手带来很严重的疼痛,但他刚才打偏了一点点。这是可以依靠眼力和应变能力做到的吧?” 魏俊一直站在他们身边观看练习赛,也不可避免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立刻惊叹道:“弟妹是学中医的吗?对人体穴道很了解啊!” 沈陵宜看着她这副特别认真严肃的模样,都有点想笑了:“行,你这个想法是挺不错,要不要实践一下?” 聂棠微微睁大眼:“……还可以实践的吗?” 沈陵宜转过头,问魏俊:“我记得你们拳馆有vr对战装置的,能不能让我租一个小时?” vr对战可是新发明的黑科技,可以实现双人非接触型对战,可以直接把对战选手的招式转化为电脑数据,进行隔空对抗。 对于临近赛期想练手但是又怕受伤的选手来说,这就是一种福音了。 缺陷就是,里面的对打跟真正的肢体接触还是有不少的区别,感受不到被重击的压迫感和疼痛。 魏俊笑道:“不用租vr了,我直接跟你来一场真的就行了,vr感觉太不真实太飘了。” “我是要跟她。”沈陵宜指了指聂棠,“真来一场真实的,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魏俊:“……”天哪,就他这样居然还能找到女朋友了,凭什么他却还是单身?!老天这偏心眼未免也太严重了点吧! 魏俊疯狂在心里吐槽,别说是真实的,就是vr对战那种虚拟的,他也做不出拉着女朋友做陪练这种事! 如果他有聂棠这样的女朋友,他宁可站着让她打啊,不管打多少拳都可以,这就是钢铁直男的情趣! …… 要进行vr虚拟对战,除了要戴上vr眼镜之外,还要在手部和脚腕上戴上传感环。 在行动的时候,传感环会把检测到的数据返还到计算机,由计算机来计算得分点和胜负。 沈陵宜熟门熟路地给自己那台机器设置了放缓三倍速,身体强壮度调下两倍,也就是说,不管他做什么,在聂棠这边看来,都能放慢到三倍慢速,身体强度也只有正常的情况的二分之一。 设定完速度之后,就需要设定力量,他戴上拳套,也没做什么热身运动,直接对着感应器打了一拳,屏幕上变成了浅红色,显示这一拳的强度为一百五十公斤。 一百五十公斤属于身体比较强健的男士的力量,但是跟职业拳击手相比,还是要逊色一些。 像泰森、阿里这个等级的拳王,一拳最高都能达到五百公斤。 魏俊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来一拳,我记得你的记录不止这个数。” 沈陵宜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这已经够用了。” 魏俊看着他解下拳套,示意聂棠戴上,秒懂:这可不是够用了吗?如果他是女人,沈陵宜敢用这一半的力量攻击他,他一定得跟他没完不可!你这么厉害,敢不敢上天呢? “弟妹,你就对着这感应器随便打,用力打,就是打坏了也不用你赔!我给取最好的一次成绩哈!” 聂棠活动了一下手腕,戴好拳套,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击打在感应器上,屏幕跳了一下,没有变色,显示:26公斤。 聂棠震惊地看着这个数值,显然没有想到,她跟沈陵宜的差距能大到这个程度,她竟然连一个零头都没赶上他的! 魏俊立刻给她挽尊:“没事的!第一次出拳肯定还不适应,你再多试两回,我就给取最佳的那一次成绩。” 沈陵宜抱着手臂看着她。 不是他看不起她,这也跟瞧不瞧得起没有任何关系,以柔克刚只是建立在两方在力量上有差距,而其中一方的技巧和眼力特别娴熟的基础上。 聂棠的情况,应该叫妄想以弱鸡胜刚强。 嗯……怕不是还在白日做梦? 聂棠又试了三四回,感觉手腕都有点发疼了,可试出来的成绩竟还不如第一次! 沈陵宜帮她揉了揉手腕,问道:“唉,你现在还想尝试吗?” “……试就试。”她觉得现在他都自降身体强度和速度了,此消彼长,再配合她的眼力,凭什么不能赢? 第347章 召唤兽 2更 聂棠站在了传感机器里面,她全副武装,带好了感应环和vr眼镜,放开了神识,准备时刻锁定对方的破绽。 沈陵宜很快出现在她的对面,只不过在vr影像里,就只有一个简单的人形。 他也没做出什么防御的姿势,只是很随意地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先手进攻。 聂棠没客气,直接看准了他肩上的阿是穴,只要能够打中这个穴道,就会给人带来剧烈的疼痛,手臂力量就自然而然地疲软。 而她现在有神识辅助,眼力是非常好的,就算出拳速度不够,可沈陵宜那边还有三倍降速的劣势,她觉得她肯定能打中。 果然,当她的手指关节接触到他的肩膀的时候,沈陵宜那边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肩膀后缩了半寸。 她这一拳实实在在攻击在了穴道上。 她这一次成功的攻击果然在虚拟的人影上打出了一片红色,系统立刻提示:已击中人体薄弱位置。 可下一秒,她面前的影像就全部变红了,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系统自动下线,判定出局。 她蹙着眉,盯着系统反馈过来的战报:己方选手被对方选手击中手臂,系统判断己方选手的手臂粉碎性骨折,无法继续进行比赛。 聂棠盯着这由血字组成的战报,迟迟无法回神。 …… 魏俊看着沈陵宜很随意地打出一击右勾拳,直接把对方给ko出局,咂舌道:“兄弟,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沈陵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呈现在他眼前的战报,毫无悬念,就跟他预想中的没差,便开始摘身上的感应环:“什么事?” “你要是跟人家女孩子分手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追求她?”魏俊满面红光,“她真的好漂亮,比我的初恋还漂亮!我刚才一看到她,就觉得心跳加速。” 魏俊这一句话,直接把沈陵宜给点炸了:“把你这句话收回去!” 他怎么可能会跟她分手,绝对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魏俊这家伙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挖墙角,怕是不想活了?! “不是,我真觉得你们很快就要分手了,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你竟然真的认真在跟女孩子对打,你就是站在原地让她打几拳又怎么样呢?反正是虚拟的,又不会痛!” 再说了,就算是真打又怎么样? 女生那点力气,就当小拳拳锤胸口,那是情趣啊大兄弟! 你现在在虚拟状态下都不愿意让让人家,同理可证,真打的话更不会谦让了,还这么一招把她给干脆利落地秒杀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看看这做得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沙雕事啊?! 沈陵宜嘴硬:“……聂棠可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女生,再说这就是她提出来的。” 魏俊摇摇头,看着他直叹气。恐怖的钢铁直男,不知道被如此高纯度的钢铁直男宠爱着的感觉,聂棠是否还能承受得起? …… 虽然嘴上说聂棠不会无理取闹,可是沈陵宜心里还是有点虚。 他想起从前,他就是说了她两句重话,她一转身就能把他的微信给删好友了,要是她真的一生气跟他提分手——不,分手她应该不会提的,如果她生气了,跟他冷战的话…… 他立刻搁下身上的装备,去另一台机器找聂棠。只见聂棠还怔怔地站在原地,连vr眼镜都没有摘。 他主动伸手帮她拆装备,动作非常的轻柔,一边还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你还好吧?” 聂棠把眼镜取下来,摇摇头,心情特别的低落:“不太好。” “……是不是累了?我去给你买瓶水来?” 聂棠还是无精打采地回答:“不想喝水。” 沈陵宜内心开始有点慌,可是脸上还是一派镇定:“是不是觉得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还是你想吃甜品?” “都不想。” 完蛋了! 沈陵宜心里拉响了红色警报,就连甜品都无法吸引她了,那可怎么是好?早知如此,他真的就该站着让她打,反正他又不会受伤不会痛! “就算吃不下,也该多少吃一点正餐,你现在身材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减肥啊!” 聂棠幽幽地看着他,叹气叹出了声:“你下午问我是不是生气的时候,我真不怎么生气,但是我现在好气啊。” 沈陵宜:“……” 他真的完蛋了,这已经不是警戒状态,而是一脚踏进紧急备战。 他忙道:“你别这么悲观,虽然你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可是你在别的地方技能满点,以后我每天陪你跑步行不?你别这样。” 他觉得自己完全不会安慰女孩子,既没经验也没天分,让他毒舌是可以的,出口成章都没问题,可是要他说几句软化好话,实在是难于登天:“走走走,我们先去吃饭,美食可以令人忘却忧愁。” 要是一顿饭不够,那就两顿三顿,一直到她不纠结这件事就好了。 谁知聂棠忽然说了一句:“我觉得就算吃胖到一百八十斤,也没什么卵用。” 沈陵宜很有求生欲地接上话茬:“你是天生吃不胖,怎么可能到一百八十斤!” 聂棠瞥了他一眼,又幽幽道:“可不是,等我到了一百八十斤,你还能认得出我吗?柏樱说的没错,你可真是铁骨铮铮的钢铁直男啊。” 沈陵宜:“……” 别再说了,他现在都很慌了! 聂棠又抱怨道:“我就觉得现代很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境界压制了,要知道我原来可是靠着修为境界就直接取胜的。” 沈陵宜忙一把抱住她,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修真不是还可以带召唤兽吗?那你碰上需要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把我带上,这不就跟你出手是一样的?你看我们这么互补!” 聂棠看着他,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 她一笑,那压在沈陵宜肩膀上的沉甸甸的压力也骤然减轻了:还能笑得出来,那就代表她其实也没多生气,很可能也就不会跟他冷战闹别扭,更不会一气之下跟他提分手,总归是还能挽救! 第348章 手贱火葬场 3更 沈陵宜觉得自己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去哄人了,到底哄没哄好不确定,反正聂棠还是一脸大写的丧。 他现在深恨自己手贱,本来只是想要她认清事实,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结果不小心坑到了自己。 为什么偏要自己上手去教她做人,拉这把仇恨呢?当初就应该让魏俊帮忙动手,仇恨也是魏俊的,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真是手贱一时爽,最后火葬场! 正巧有一辆能到启大的公交车经过餐厅门口的站台,他就顺手把她给拉上车去了。 坐这班公交车的人不多,司机似乎开了一天的车,脸色苍白,模样疲惫。他们上车之后,这辆公交车又再次摇摇晃晃地开动起来。 按照这班公交车的行车路线,它会先在这附近一带绕上一圈,再穿过城市中心,到达城市另一面的启真大学。 这车停靠了几站,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都下车了,偌大的车厢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此时此刻夜幕已经降临,窗外开始浮动着隐隐约约的灰白色雾气,再加上这段路的路灯都没有亮起来,看出去颇为荒凉。 沈陵宜开始倒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知道这附近是有些地块还未开发,路灯不亮说明这一块电路有问题,这属于正常范畴。 可是这车子继续开着,他就渐渐发觉这不对劲:就算绕路,也是应该始终沿着城市绕圈,基本能形成一个圆弧,可是这车开到现在,连个转弯都没有过! 他推了推坐在身边有点昏昏欲睡的聂棠:“醒醒,别睡了。” 聂棠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茫然道:“到站了吗?” “不是到站,”沈陵宜掐了掐她的脸蛋,想把她给弄清醒,结果她的脸上都被他捏出了红印,她还是一副半醒不醒的样子,“这辆车有问题,你打起精神来。” 大概是他被攻击的次数多了,只要周围一有点不对劲,他立刻就能觉察。 聂棠定了定神,还用手揉了揉脸,结果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困,好累……” 两人说话间,这辆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停在一个非常荒凉的站台上。 很快就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上了车,当他用交通卡凑近电子感应区的时候,突然整个人一僵,又扭头往下看,似乎是想下车。 可见那公交司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立刻把车门给关上了。车子又重新摇摇晃晃地启动起来。 那个青年肢体僵硬,差不多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沈陵宜和聂棠坐的那排位置,他自以为隐蔽地、偷眼打量着他们,待看到聂棠那张在昏暗光线中肤白唇红的面孔,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鼓足了勇气坐到他们前排的座位,然后兢兢战战地转过头,对着沈陵宜打了个招呼:“嗨,晚上好啊,帅哥?” 沈陵宜板着脸:“……” 青年见他不说话,又试探道:“你们两人……认识的?” “……你想说什么?”沈陵宜还没见过主动跟他搭讪的陌生男青年,语气不善,“有话直说!” 青年拿起调成手电筒模式的手机,猛地对着聂棠的眼睛一顿照。 聂棠本来特别没精神,总是有股睡意纠缠着她,无法摆脱,可是被这猛烈的亮光一照,眼睛里都流出了生理泪水,抬手去遮挡这光线。 沈陵宜直接把他的手往后一推,让这强烈的光源对准了别处,整张脸都臭了:“你干什么?!” 青年很识相地把强光给关了,讪讪地解释:“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捣乱,我是有苦衷的……我这不是看她有点不像人,就试试看她还有没有瞳孔反应嘛!” 聂棠揉了揉眼睛,这回倒是清醒了许多,可视线却一片模糊,还没有从强光下适应过来。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谁不像人?”沈陵宜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人说的是什么鬼话?简直欠揍。 “嘿嘿,我这不是看她长得这么漂亮,很像鬼片里跑出来勾引人的艳鬼,心里有点虚嘛?”青年压低了声音,“误会,这全部都是误会,但是我这么做真的是有原因的。” 他指了指车头方位的驾驶室,用气声道:“你们注意到司机没有?我觉得吧太对劲,他的脸色好白,眼圈好黑,动手很机械,就跟……就跟丧尸那样。”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刚才是想掉头下车的,但是他很快就把车门给关了!” 沈陵宜沉默了一会儿,他是没有特别去注意司机的模样,但是他可以肯定,这辆公交车肯定是有问题的。 只不过,在明知道有问题的情况下,到底是下车好,还是继续停留在车厢里好,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如果贸贸然下车,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其实是非常不明智的;如果一直不下车,这辆车最后到底开往何处,会有什么后果,也是未知数。 而且现在聂棠的状态很明显就不正常,他跟她曾经一道被拉入幻觉过,在幻象里共同经历了大逃杀,知道她的警惕心是非常高的,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甚至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判断:现在不对劲的情况很明显就是针对聂棠的,是专门循着她的弱点来针对她的。 之前他、姚晴、林斯年,还有一些玄门的年轻人都遭受过攻击,如果对方并没有特意针对谁的话,那就是一场无差别攻击,现在很可能轮到聂棠了。 青年见他一直沉默,又试探问:“你听说过如月车站吗?” 沈陵宜一面观察着聂棠的反应,一面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有点不耐烦地开口:“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试图跟我互动!” “这是一个都市传说,是说有一个男乘客上了一辆电车,最后这电车驶向了一个很偏僻的车站,那个车站叫如月车站。这车站他从来都来过,打电话给警察求助,警察却说根本就没这个地方。” 青年显然是个油滑的话痨,虽说沈陵宜的态度一点都不和蔼可亲,但他还是自顾自叭叭叭说个不停:“后来那个乘客还是回来了,却发觉时间完全对不上了,他回到了七年之后。我现在感觉……有点方啊,帅哥。” ------题外话------ 沈陵宜:早知道就让基友动手了,自己动手聂棠会生气的。 画外音:你这关注点有毛病!重点难道是一开始就不该动手?! 第349章 如月车站 4更 对于这类都市异闻,沈陵宜向来都报着质疑的心态,毕竟有许多故事,根本不值得推敲,里面的破绽和前后矛盾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可是现在…… 虽然觉得如月车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目前的情况,的确难以预计。 聂棠跟睡意对抗了一阵,总算强行打起精神来:“我觉得,现在的情况还是下车比较好。” 理由很简单。 不管这到底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还是一次意外,停留在原地实在太被动了。 策略这种东西就是双方博弈的后果,假如现在的状况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那么不管他们是留在车上,还是中途下车,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肯定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而继续停留在车上,他们所能够做的事就比较有限,只能紧绷神经时刻应对变化,可是一个人的注意力是不可能一直保持高度集中的,只要有一点疏忽,就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如果中途下车,能够发挥的余地就会大许多,再完善的计策,也不可能料准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下车,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那么幕后黑手就必须针对他们的行动临场发挥,这样一来,他们虽然还是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而对方也同样难以精准预测他们的行动,至少能够互相拉锯。 这博弈的空间也就存在了。 沈陵宜跟她对视片刻,很快理解了她的想法,点点头:“我认同你的想法。” 那话痨青年吐槽道:“不是……你们心有灵犀值得羡慕这没错了,但是好歹这边还有个不明真相的路人,能不能说得稍微明白一点啊?我觉得现在能够集体行动比较好!” 聂棠打了个哈欠:“集体行动也可能导致全灭。不要太依赖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了吧?” 她顿了一下,鼓励道:“靠自己是最好的,加油!” 话痨青年郁闷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他现在好怕啊,大热天都觉得背后凉飕飕,人都是有吊桥效应的,见到镇定的同伴都会产生依赖的心理,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怎么加油? 他又道:“就算是全灭,起码还有个伴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凄凉啊……” 他们聊天时候,公交车突然开进了一道隧道之中,隧道里也同样没有路灯,一片漆黑。 话痨青年震惊道:“我靠,这辆车开的方向是不是有问题?我每天都坐,怎么不知道它还会经过隧道?!” “我靠,这隧道怎么连个灯都不点,要是出事故该怎么办?!” “还有还有,这到底是哪个荒郊野外了,这司机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劫财劫色?” 沈陵宜对于他这些发自灵魂深处的拷问毫无反应,只是微微皱着眉,思考接下去该如何应对的。 他觉得现在恐怕不是这辆公交车开错路,而是他们已经不在正常的世界,下车的话,该如何回到正常世界才是第一要考虑的事情。 他突然站起身,步态平稳地踩在摇晃的车厢地板上,大步朝着司机的驾驶室走去。 那司机在开车的时候,仪表盘的灯是亮着的,这偏橘黄色的微弱光线斜映在他脸上,的确显得他面部轮廓僵硬,看上去很不正常。 沈陵宜伸手敲了敲驾驶室边上的护栏,出声问道:“怎么还没到站吗?这一站都开了不止十分钟了吧?” 司机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扭过了脖子,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嘴角往两边拉开,裂开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就快到站了,出了隧道就到。” 沈陵宜面不改色地看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互相对望。 司机一直扭过头盯着他看,可是车子还是保持着之前的高速运转,就像有了自主意识似的在这条笔直的隧道中运行。 终于,那司机再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重复道:“就快到了,出了隧道就到站。” 沈陵宜又道:“我们都要在下一站下车。” 司机又咧了一下嘴:“我觉得你们还是等到终点站再下比较好。年轻人,耐性太差,并不是好事。” 沈陵宜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那话痨青年简直对他五体投地,佩服得不得了。 他刚才也悄悄凑过去看了,结果看到那个司机的样子,吓得腿都发软了,别说跟那个司机对视了,现在再借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靠近对方。 他竖起大拇指:“兄弟,好胆色啊,我叫李家一,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不对,看我不懂规矩,我应该叫你大哥,哥,我等下跟着你们一道行动可以不?我真的很方啊!” 在这种具体情况不明的情形下,有不知底细的同伴,就等于多个拖累。 想要出手管别人的安危,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好像也太过分。 如果对方只是运气不好,被动卷入这诡异的状况的话,其实也很无辜。 沈陵宜思考了一阵,倒是没再给他脸色看:“跟着我们也不是不行,但你自己保重,我没空管你。” “那是当然的!”李家一答应得也很爽快,“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我从前在校一百米能跑十一秒六,差不多够得上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了,我肯定能跟上!” 李家一想得也是很好的,毕竟沈陵宜这边还有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能跑得多快? 男女之间的速度差距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真出什么问题,那个先出事的人肯定不是他,打不过难道他还不会跑起来吗?! 而且这个女孩子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感觉还很迟钝,一看就是拖后腿的存在了。 这边李家一跟他们形成短暂的同伴关系,这公交车也开出了隧道,很快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了下来,司机敲了敲方向盘,叫道:“要下车的人赶紧下!我还赶着交班!” 李家一紧跟着沈陵宜的行动,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交班,你是要交班交到丧尸王国去吗?” 沈陵宜见聂棠连走路的脚步都有点凌乱,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样?” 反正他是不慌的,到时候就算她走不动,他也打算直接上手背她。 暑假里跟着父亲在深山老林转悠了一圈,那真叫一个疲惫,他觉得自己都脱胎换骨了一次。 聂棠摇摇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李家一:“没事。” 她趁着李家一不注意的时候,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有点麻烦,我的灵力……完全消失了。” 第350章 稍微加一更 沈陵宜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也庆幸这回他没有跟她分开,不然聂棠现在连灵力都供不上,也就代表她连最拿手的画符能力都使不出来,再加上她的身体素质比较差,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聂棠抬起头,凝视着他,微笑:“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 “喂,你们——”司机并没有直接直接把车开走,而是停留在原地,突然探出头来朝他们笑了一下,只是他的面部肌肉非常的僵硬,这突然把嘴角撑向两旁,表情就显得特别的诡异,“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下车,这里连只猫都不会路过,你们准备上哪里去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吐出“你们准备上哪里去”这句话的时候,李家一就觉得背后发毛,不停地催促两位同伴:“求求你们了,赶紧走好吗?难道你还要跟人唠嗑啊?” 只听聂棠轻柔的声音在这寂静黑夜中响起:“师傅,这车的终点站在哪里?” 司机听到她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回答:“当然是起点和终点。” 说完,他就直接一脚踩下油门,连车门都没关,就把车子都开走了。 李家一目送这班公交车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伸手拍了拍胸口:“我的心跳得好快,都跳到喉咙口了,这到底是人是鬼?” 这种问题,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不管是人是鬼,反正他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聂棠只是微微一笑,乖巧地跟在沈陵宜身边。 她刚才说自己的灵气完全消失,其实并不准确,而是她感觉到,当她想要动用灵力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她。 她的神识刚放出去,就像一只被关进了玻璃罩子里的猫,无处依凭。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们沿着来路开始往回走。临时结队的同伴们都很沉默,李家一就开始有点闲不住他那张嘴,觉得周围没有声音,不得劲得很:“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了?怎么这里看上去这么荒凉,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什么好心人搭载我们一程?” 沈陵宜终于给了他一个冷漠至极的回应:“在这种荒郊野外,就是碰到一辆车,能随随便便去搭车吗?” 李家一沉默,可是沉默之后还是心有不甘:“……不然呢?要是靠两条腿走路,得走到什么时候?” 他们沿着这一条笔直的道路走了好一阵子,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之前那辆公交车明明经过了一条很长的隧道。 可是现在他们往回走了这么久,那个隧道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而这条路却始终是笔笔直的一条,怎么都不可能走到一半跑偏了方向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突然飞驰过他们身边,李家一想也不想,一边朝着那辆出租车的尾灯追去,一边大声呼喊:“师傅,师傅——等等我——” 那出租车一下子开出去老远,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又掉了个头,开回他们面前:“你们要去哪里?先说好,我这时间已经迟了,本来就该交班了。” 李家一为人圆滑,一下子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票:“师傅还得麻烦你把我们带带回市区,热闹一点,交通方便的地方就行。” 司机从窗户缝里接过了他递上的钱,随手找给了他二十块:“行了,一百八就够,我也不坑你们。”说完,就打开了车子的内锁,示意他们上车。 这真要上车了,李家一又有点怂,他觉得这个出租车司机看上去比之前开公交车的那位有人气多了,可刚才沈陵宜说得也有道理,这荒郊野地,突然有辆车出现,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陵宜见他拉着车门把手,一直盯着自己看,扯了扯嘴角:“上车啊,你钱都付了,不上吗?” 他看上去倒是神色平淡,打开后车后座的门,示意聂棠先坐进去。可当他刚弯腰钻进车内的一瞬间,李家一突然放弃了副驾驶的位置,也一道往后座挤,一边挤一边陪笑道:“后面坐三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咱们就挤一挤吧,免得我话太多,影响师傅开车。” 开车的师傅也没说什么,等车门一关上,他就猛地踩下一脚油门,车子沿着这唯一的一条主路笔直开去。 这条路上十分冷清,真的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司机打开了收音机,开始听节目,他调到的那个电台正播着一则社会新闻。 这新闻大意是说,今晨有市民在散步时,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没有封闭好的窨井盖,突然发觉里面有一堆人体碎块,经鉴定,该死者为一名年轻女性,年龄在二十岁到二十四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三,穿三十六码鞋,死亡时间范围为昨夜八点到第二天凌晨一点之间,身边并没有可以现在警方发出了全市通缉令,征集破案线索。 这个新闻一播,李家一觉得背后的寒意更重了,搓着手臂道:“江城的治安也太差了吧,好端端的年轻姑娘被分尸哎!” 开车的司机并没有说话,反而把电台的声音调得更响了。 沈陵宜开始听着这则新闻还是面无表情,可是越听这眉头就皱得越紧,冷不防开口道:“这个杀人凶手有可能是个出租车司机吧?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到凌晨之间,年轻女性,可能正打车回家,就跟我们现在一样。” “什么叫跟我们现在一样?”李家一都要炸毛了,“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师傅,我这哥们人特别耿直,就是说话不过脑,你别见怪啊,这真不是在说你。” 聂棠若有所思地侧过头,看了沈陵宜一眼。 ……老实说,她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过什么年轻女性遇害的新闻。 如果是昨晚上发生的事,放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社会,怎么可能没有大篇幅的新闻报道,身边人都没有人讨论这件事呢? 沈陵宜被李家一说成“说话不过脑”也没有情绪反应,只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去看前排座椅的座椅套。 那座椅套是出租车公司统一使用的那种白色棉布,虽然现在车子里和路上都很黑,但白色棉布上那一点椭圆形的深褐色痕迹还是能够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清楚。 李家一伸手去摸了摸,脸色陡然一边,又看见沈陵宜弯腰往座位底下的空隙摸了半天,抽出一个同款的座椅套,那块白布已经变成了深褐色,风干成硬邦邦的一片。 李家一看到的时候,差点就要惊叫出来,又反应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题外话------ 今天稍微加一更吧,虽然不多,但是就当塞牙缝吧……sad 第351章 火柴人 死者是位年轻女性,在被人勒死后分尸,凶手随意将尸块扔进了没有封闭的窨井盖下。 死者死亡时间是晚八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正是回家的时间。在这个时间点,许多公交路线都已经停运了,打车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 而他们所乘坐的这辆车上恰好有带血的座椅套,又是在这分外荒凉的地方遇上这出租车司机。 这么多要素集中在一块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李家一脸崩溃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死死地盯着沈陵宜,不停地朝他做口型:“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跳车?还是现在找个理由下车?” 沈陵宜朝他伸出手,用手势示意他把找回来二十块钱拿出来看看。 李家一兢兢战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这二十块,又小心地用手机屏幕的亮光找了一下他手里的纸笔,这次终于没忍住,直接惊吓地叫了出来。 这司机找给他的二十块,根本就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可是他之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为什么在这个司机要给他冥币,难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他也给分尸了吗? 李家一吓得像只鹌鹑,可一直透过后视镜朝后看的司机却突然笑了一声,他这一声笑来得突兀,落在耳边,就显得异常刺耳。 司机猛地把车子开出了主路,底下的小道根本就不平,只把车上的人颠得连坐都坐不直。 他再猛踩油门加上几个大转弯后,把车子开到了偏移主路的一片小树林里,幽幽道:“年轻人,你很聪明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李家一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 “你猜对了,那个女大学生就是被我分尸的。”司机侧过头,在黑暗中朝他们露出一口白牙,“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客气了……” 李家一硬着头皮威胁道:“我们现在可是有三个人,你就只有一个,你就算想对我们做什么这也是不可能的!二对一,你根本就没有胜算!” “你们有三个人,可我也有帮手啊。”他说着说着,整张脸突然变得凹凸不平起来,他的面部骨骼就跟突然软化了一般,完全变了形,而他的皮肤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蠕动。 李家一死死地抓住车门把手,一次一次想要打开车门逃生,可是车子被反锁了,咔嚓一声,他都用力到把门把手掰断了,车门还是岿然不动。 突然“噗”的一声,司机的脸皮破了一个大洞,一只黑色的触手穿透了人体脆弱的皮肤,从里面钻了出来,这黑色的触手虽然没有眼睛,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被什么洪水猛兽紧紧盯住的错觉! 又是噗嗤一声,另一条黑触手从司机的脖子里挤了出来,人类的骨骼似乎撑不住不断冒出来的触手和黑色物体,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沈陵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瞧这熟悉的配方,一样的气息,不就是当初攻击他的那张黑色蛋饼吗? 他飞快地伸出手去,趁着这黑色不知名生物还没有完成它的变身,打开了驾驶位边上的车门解锁键。 聂棠手脚利落地打开车门,迅速离开了车子。 沈陵宜也紧跟在她身边,李家一那一双腿都软地跟沸水煮过的面条似的,咬紧牙关,连滚带爬地从车后座滚了出来。 他的双脚一沾到地面,跌跌撞撞就要往大路上跑,可这还没跑出两步,出租车里就伸出了一根细长的触手,唰得缠住了他的小腿,把他给绊倒在地。 沈陵宜抱着双臂,有点不屑地看着驾驶位的方向,很快,车子外面的铁皮被里面的怪物用蛮力顶了开来。 一道瘦长的黑色影子从车窗爬了出来,他——不,应该称之为“它”,肢体纤细,除了有个类似人体轮廓的身躯之外,并不像人类一样有一双手,两条腿,而是有六条肢体,根本无法区别手臂和腿。 借助着夜色的微光来看,倒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火柴人。 它还穿着之前那个出租车司机穿着衣物,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一样戳在地上,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就只有黑乎乎的一个平面。 当它在审视了李家一好一会儿后,暂且放弃了这个目标,而是慢慢地朝向了沈陵宜,突然发出了呼哧呼哧的短促音节。 沈陵宜很快也进入了警戒状态。 可这火柴人对他的态度,莫非它们这个种族之间是另有一套传递信息的方式,所以它在看到他的时候会这么愤怒? 他微微偏过头,向聂棠投去了飞快的一瞥,又示意了一下李家一的位置:“你尽量跟那个谁站在一起,火柴人肯定会优先攻击他。” 李家一弱弱地抗议:“……什么鬼?” 他才不想要当炮灰呢! 话虽如此,他觉得聂棠肯定不会愿意跟他走得太近,毕竟好看的女孩子都会比较骄傲,加上他之前还误会她是女鬼…… 谁知道,聂棠还真的直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这黑灯瞎火、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外,可真是杀人抛尸的不二选择。 当聂棠走过来的时候,她的面容沉浸在半隐半灭的车尾灯光之中,就显得皮肤更白,嘴唇更红,眼珠更黑…… 李家一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内心宽面条泪:真是好可怕有没有! 沈陵宜刚一分散注意力,那个火柴人就突然朝他冲了过来,它在奔跑的时候肢体动作十分诡异,踩在地面上的两条肢体一长一短,身体也不断地摇晃,可速度还是很快,几乎把自己融入了夜色中去。 沈陵宜等的就是它冲过到眼前的转瞬机会,伸出手一把抓住它的其中一截肢体,用力一撕。 那个火柴人顿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可它的复原能力实在太强了,虽然把它的部分肢体给折断,但那些肢体很快就在地上翻滚,准备随时续接上去。 聂棠朝李家一伸出一只手掌:“麻烦借我打火机一用。” 李家一呆愣,一低头就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搅。 聂棠却没有等他,而是直接拉过他身上的小包,一只手伸了进去,仿佛这只包并不是李家一的,而是她的所有物。 李家一喃喃道:“这是我的包啊……”亏他还以为美女应该比较有教养,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子的人,果然长相跟人品性格都是不能对等的。 聂棠翻到了自己需要的物件,直接把小包抛还给他:“谢了。” 她啪得一声点亮了打火机,面无改色地对着那根脱落的、还在蠢蠢欲动的触手,直接点火烧了上去。 ------题外话------ 这个单元故事的梗是如月车站和天津火柴人,有兴趣可以搜一下?很好玩的。 第352章 夺路狂奔 2更 不管是邪祟还是阴魂,其实都害怕火。火光对于这类见不得天光的东西来说,都是一种威慑和震撼。 当聂棠把那根触手点燃的时候,远处那个火柴人便哀嚎了一声,那叫声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的情绪。 而那根掉落的触手则一下子燃烧起来,很快就烧成了一缕灰烬。 李家一惊奇道:“哦哦哦,原来它怕火?” 沈陵宜那一边,他终于把自己的真阳之火种植进了火柴人的躯体中心。 它是那种细胞分裂体,就算能够把它给搅碎屑,它都能哼哼唧唧地再把自己给重新拼合。唯一能够奏效的方式就只有一口气把它烧掉。 他引动了埋在火柴人躯体内的火苗,只听蓬得一声,火星迸射,从它的躯体中心——人体的五脏六腑的位置开始熊熊燃烧,又从中心往躯干蔓延,这火柴人很快就烧成了一团绚烂的烟火。 李家一瞠目结舌,伸手遮了遮眼睛,做出一副被万丈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的样子:“哥,你是何方神圣,一定是修真界大能下凡来体验生活的吧?!” 沈陵宜没理他,而是问聂棠:“可以走了吗?” 聂棠朝他微微一笑:“已经拿到了。” 李家一顿时警觉了一下:她刚才说“已经拿到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去看看那辆车还能不能开。”沈陵宜神色平淡地朝那辆被火柴人顶得伤痕累累的出租车走去。 他拉开车驾驶室的车门,只见车钥匙还插在车子上,发动机也没熄火,看起来也还能开。 “美女。”李家一朝着聂棠走近了两步,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只剩下一步之遥,“你好镇定啊,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聂棠微微侧过头,这个时候,月亮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她正好站在能够晒月亮的那片区域,银白色的光辉倾泻在她的肩头。 她正好看到自己的影子斜斜地拖曳在一侧,而就在她的影子的附近,突然间出现了一只精瘦锋利的利爪。 “棠棠,”沈陵宜突然喊了她一声,“你过来一下。” 他这一出声,那只锋利的爪子又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倾斜在地面的那道影子。 聂棠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朝他走了过去。 当她走到他面前时,他还伸手抚了一下她黏在脸颊上的小碎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心脏好不好,对飙车的接收程度要不要?” 聂棠莞尔道:“我觉得,这可以试一试。” 沈陵宜压低了声音:“你就坐驾驶位后面的那个座位。”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司机在行车过程中,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下意识就会闪避,这样一来,同样坐在前排的副驾位置就是最危险的。 而司机身后的那个位置,是相对而言的最安全。 聂棠什么理由都没问,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家一见聂棠坐进了车里,也下意识地往出租车边走。 可是沈陵宜的动作更快,他一下子就坐进了驾驶室,一脚踩刹车,一脚踩离合,把排挡杆推到了倒车档,轰得一声,一下子往后倒开了十几米,差点撞到正走过来的李家一。 李家一的身手非常矫健,猛地往边上一扑,避开了朝他撞过来的车子。 沈陵宜又踩稳了离合器,把拍档杆拉到了三档,一个甩尾从他面前开过。李家一伸手在车位拍个两下,叫道:“停车!你们不能丢下我!” 沈陵宜朝后视镜瞥了一眼,在车子急急加速后,又提了两次档位,以超过一百码的速度冲过了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飞驰上之前那条主干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微微扬起嘴角:“考虑一下,现在往北还是往南?” 虽然说,他们现在所开过的这条路,是否还属于他们熟知的这个现实世界,尚且还没有准确的一个答案。 可就南北方向对于学风水的人来说,还是十分容易判断的。 聂棠朝着之前那辆公交车离去的方向一指:“往南。” 沈陵宜道:“抓好扶手,我还要继续加快车速。” 他把油门踩到了底,车身猛地向前一冲,风驰电掣朝着公交车离去的方向追赶着。 李家一的身影早就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与夜色融为一体。 李家一现在很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是真的被他们给抛下了。 他凝视着远方,只见那绰绰约约仅有两点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方才喃喃道:“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 他们沿着这条漫无边际的主路飞速疾驰,月亮又再次飞快地躲进了云层,收回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辉。 他们的眼前,只有车子的远光灯打在前方落下的一点白光。 聂棠牢牢地抓住椅背上的扶手,不让自己在高速行进的车子里被甩得东倒西歪。 突然,砰地一声,一只人手按在了她侧放的车窗玻璃上,扭曲的掌纹清晰地印刻在玻璃窗上,紧接着,另一只手也啪得一声攀在了车窗。 聂棠很淡定地朝着发出异样动静的车窗看去,只见李家一像一只壁虎般贴在车子上,他的五官也紧紧地压在玻璃窗上,整张脸都被压得变型了。 他的嘴唇还用力地煽动着,聂棠能读唇语,可以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他正在说的话:“到底是哪里错了?你们,为何要丢下我?” 她定定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淡定地越过椅子后背拍了拍沈陵宜的肩膀:“他爬上来了。” 沈陵宜诧异地朝后视镜看到了一眼,正看见他张开四肢,紧紧地贴在车子的侧壁,就像一只巨大的蜥蜴:“他在说什么?” 车速太快,风声太响,再加上窗户有隔音效果,他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聂棠翻译道:“他说,你们为什么要丢下他?为何不信守承诺,他最恨不遵守承诺的小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沈陵宜:“……呵。” 这可真是深入灵魂的三道拷问。 他猛地打了半圈方向盘,车子一下子偏离出主道,砰地一声擦到了下面的树丛里,顺道把牛皮糖一样的李家一给甩下了车。 而在他们超高速急行差不多一个小时候,远处突然亮起了一束车子的灯光,正是之前载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公交车又掉头回来了。 沈陵宜猛闪大灯,然后踩了个急刹车,因为刹车太急,车轮同地面摩擦,发出了“吱——”的一声刺耳的响声。 那辆公交车也不得不停下车来,避免跟他们撞上。 沈陵宜一把转过钥匙,直接把车子熄火,飞快地拉开车门,往后退开两步,助跑,直接一脚踹中了趴在地面上高速爬行的李家一。 他急促地朝聂棠喊了一声:“你先上车,我很快!” 第353章 无法抵达的公交车 3更 李家一被踹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沉重地喘着粗气,他的四肢已经在刚才飞速的爬行及被撞飞在树丛的冲击下扭曲了,手臂和小腿都歪歪扭扭地挂在地上。 他缓缓地抬起头。他趴着,而沈陵宜站着,高低差距悬殊,他的额头都被挤出了层层叠叠的抬头纹。 “你们上不了这班车的,”李家一咧嘴笑道,“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去的。你们,还是都留下来陪我一道吧,要是运气好的话,也许也能变成我现在这样。” 沈陵宜看着他趴在地上往前爬动,转眼间就又到了他的面前,可见就算他的四肢都被扭曲折断,也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他啧了一声,嘲讽道:“虽然不太能理解你对自己所处的现状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但是你觉得好,那就继续保持吧。” 这个时候,聂棠也走上了公交车,滴得一声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卡,微微笑道:“师傅,我们又见面了,我这回需要你带我们去起点。” 那个司机转过头,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如果看得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眼白,眼眶里满满的都是巨大的黑色瞳孔,他缓缓道:“这张车票不是你的——” “它的‘上一任主人’不是我,可现在是,”聂棠反问道,“难道它还是记名的吗?” “我知道,这张车票不是你的,就算它现在在你手上,也不足以载两个人。” 聂棠抬起手,啪得一声按在了仪表台上,猛地放开了自己的威压,几乎就在一瞬间变得强势而锋利:“可惜你现在没有选择。” 话语权永远是掌握在强者手里,或者说,看起来更强势的那一方手里。 很尴尬的是,她现在的确只有威压这种唬人的玩意还能用了。 但是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和退却,甚至摆出了如果他敢不同意,她就要动手的架势来。 虚张声势。 可是这股强装出来的气势有时候还是有用的。 司机晃了晃脖子,他的脖子脆弱地发出了咔嚓咔嚓的低响,隔了好一会儿,才低眉顺眼地回答:“那就走吧,再不发车,就超出时间了。” 沈陵宜一边留心着聂棠那边的进展,一边盯紧李家一的一举一动。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他们上了那辆公交车,对方应该就会受到某种法则的约束,无法再攻击他们。 不然早在他上车的时候,就该动手了,而不是千方百计引他们去注意司机的异状,引他们下车。 李家一也很快发觉司机的妥协,他从胸腔里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四肢贴地,再次朝沈陵宜扑去。 沈陵宜非但没有正面跟他对抗,反而还往后一个大跳,一下子拉开了一长段距离。 他一手攀在车门的不锈钢把手上,大半个身体都还挂在车子外面,转头朝司机打了个手势:“开车!” 司机踩下油门,远光灯晃晃悠悠地映在远处的路面,形成了一个深黄色的椭圆形光点。 沈陵宜接借着汽车开动时产生的冲力,踢中了李家一飞扑过来的身体,这一回踢到的是他的胸口,只听卡拉卡拉两声,他的胸前几根肋骨一下子都断了,胸口凹进去一大块。 他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死死地盯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但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去追赶。 …… 这一回,他们还是经过来时那条长长的隧道,隧道内依然漆黑一片。聂棠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手上那张乘车卡,感叹道:“这可真是大手笔。” 她隐约能够猜到,这条隧道应当就是现实世界和这个光环陆离的恐怖世界的最重要的一道分界点。 并且,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并非人为制造的幻觉,而是,它们都真真正正的存在着。 沈陵宜接过她手上的那张乘车卡——这张磁卡还是她借口要问李家一借打火机时,从他包里摸出来的。 试想,在一个如此荒凉,如此诡异的地方,有一个年轻男人突然上了这辆很不对劲的公交车,还非常没有戒心地主动跟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交好,实在是太违背人性的本能了。 简单试探后,李家一就一直在试图劝说他们下车。 如果他们没有听从李家一的说法下车,这辆公交车的终点又会有什么再等待着他们? 这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这张乘车卡,他们是无法坐上这班回头车的。 就像李家一所说,这是最后一班车,如果错过,他们就无法再离开了。 沈陵宜肃穆道:“我跟你真是特别有默契。” 从头到尾都是零交流,最多也只是几个眼神交汇。 但是她就能读懂他的意思,并且不折不扣地完成了她这部分的任务,两个人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波合作都还建立在她动用不了灵力的基础上,如果这都不算心有灵犀的爱? 聂棠恹恹地打了个小哈欠,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还是好困……” 要不是之前又是飞车又是骗乘车票的,她都能直接睡着了。 这边战斗的主力是沈陵宜,消耗最多体力的也是他,他的身上的衬衫早就被汗水浸湿了,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汗味。 他突然感觉到肩膀微微一沉的重量感,还有她蹭在自己颈上和脸颊上的长发,微微有些尴尬:“我出了很多汗,味道不太好,你……” 聂棠闭着眼,红唇微微向上一勾:“我很喜欢……你的味道。” 公交车在无边无际的主路上开着,渐渐的,周围开始出现人烟,显然他们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 最终,公交车停在了一个公交站台前,司机站起身,朝他们喊道:“到站了!” 他们从后门下了车,就看见那个司机抽出一张实习车的牌子,放在胸前给想要上车的乘客看:“实习车,不载客,但是——” 他咧嘴一笑,街边灯牌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如果你赶时间,就来吧。” 原本两个想要踏上车的年轻女子顿时犹豫了。她俩一犹豫,司机就关上了车门,发动车子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之前还想上车的那位女白领挽着手包,问身边一道等车的朋友:“你刚才有没有留心那个司机的长相,他长得实在是——” “大概是开车时间太长,缺少睡眠,好像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她的朋友只瞥到了司机的脸色,隐约记得他的皮肤比较惨白,就像一层石膏敷在脸上。 “……也是,疲劳驾驶,这车子坐起来也不安心,还是等下一辆吧。” 聂棠把玩着手上那张乘车卡,插话道:“女人的直觉非常准,如果感觉到司机不靠谱,就不应该上车。谁知道这班车究竟是开往何处?” 刚才还在说话的两个女人立刻点头附和。 毕竟,不管是那个司机的笑容还是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太古怪了。 第354章 宵夜 4更 等他们回到大学城附近,回到人声鼎沸,夜生活丰富的繁华地段,那扑面而来的人气仿佛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聂棠看了下时间,她记得当时他们登上那辆奇怪的公交车的时候,大概是在八点十五分,现在手表的指针刚过十点半。 而他们光是跟李家一斗智斗勇的时间都绝对不止两个半小时了,可见现实世界跟那里的时光流速是完全不同的。 这样折腾了一阵,别说是运动量非常大的沈陵宜,就是聂棠自己都明显感觉饿了。 她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再去吃个宵夜?” 感觉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这大概就是今晚这桩奇特遭遇最大的收获了? 沈陵宜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按在她的肩头,矜持地表示:“行啊,我就是陪你去,不然我可是从来不吃宵夜的。” “嗯……”聂棠侧过头,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问道,“那如果你饿了呢?” “饿了也不吃,这个时间点吃下去的食物,最后只会转化为脂肪囤积在身体里。锻炼成果,怎么能因为一时口腹之欲而毁掉?” 话是这么说,可是能抵抗住美食的诱惑的人还能有多少? 看看这路边的小餐馆,全部都还在营业,里面那是坐得满满当当,店里还不够坐,就连露天的位置都挤满了人。 他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室外的空位,没有空调可以吹,踩在脚底下的地面还是微微发烫,空气里灼热的暑气和白天相比稍有减弱,可还是闷热得厉害。 撸串当然要配啤酒,沈陵宜先点了两罐冰啤酒,问她:“你要不要喝一口尝尝?” 这个世界的酒,她就只喝过一回桂花米酒,觉得口感香甜,非常好喝,可是这啤酒,她才刚喝了一小口,就差点吐出来:“我不喜欢。” 沈陵宜也就很自然地接过她喝过的罐子,挪到自己这边。 在等烤串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谈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总归有惊无险,正好当成谈资聊一聊。 沈陵宜问:“你是怎么发觉那个人有问题的?总不至于真是什么女人的直觉吧?” 其实,他内心是觉得,聂棠应该是没什么“女人的直觉”的…… 不是说她不是个女人,而是她每回说直觉,其实都有点找借口的意思。 她是他生平仅见的、最聪明的女生,聪明人会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比起直觉来,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两个问题。”聂棠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第一,记得那个司机播放的新闻吗,如果江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应该有印象啊,我经常玩手机的,总不会错过这种新闻。就算错过,班级的群里肯定也会讨论。但是我很确定没有。” 可是李家一就连一点点疑惑都没有,就接受了这一整件事,并且在沈陵宜找到车套上的干涸的血迹后,表现出了非常恐慌的情绪。 “第二,当时车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并且这车子所开的方向是很有问题的。他出现的时间不对,还是在那种周边一片荒凉的野外上的车,这不正常,不符合常理。”聂棠认真道,“有这两点存在,尤其是第二点,基本就可以给他判死刑了。” “其实那个新闻,我是有印象的……”沈陵宜沉吟道,“你可能……完全没印象?” 毕竟那个时候,聂棠都还没从古代来到这里,就算有承接的记忆,也不会什么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人类的大脑本来就非常的复杂,要是什么东西都能一股脑地塞进脑子里,记忆要是不出现紊乱那才奇怪。 聂棠思考了片刻,摇摇头:“没印象。” “是四年前的一个新闻,那时候我们都还没高考。我印象还挺深刻,当时一个女大学生被人杀死后,抛尸在郊外,新闻媒体滚动播放,向市民征集凶手的线索。警方的效率也很高,刚过二十四小时,就抓捕了嫌疑犯,正是个出租车司机。” 聂棠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四年前的这个新闻,结果还真的能搜到它的词条,她看了看那个杀人的出租车司机被捕的照片,再回忆了一下停留在她脑海里的司机长相,果真是同一个人。 “我觉得我们当时应该是到了某个平行世界了,而且那个世界的时间还在四年前。” 沈陵宜虽然对文史类没多大兴趣,都要依靠坚强不屈的意志力硬背,可男生嘛,大多对科幻感兴趣。他对霍金的《时间简史》还有多维空间的理论就很有兴趣。 他又道:“你上车之后,李家一还对我说,我们是不可能坐这班车走的,只要错过这趟车,就回不去了。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四年时间差才会有发一趟车连接现实世界,之后就不会再有班车往来了。” 聂棠不太懂他说的“平行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也不重要,而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的疑惑却是:“李家一总是在重复几句话,频率非常高,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他说,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为什么要丢下他。我觉得这些话并不只是对我们说的呢。” 沈陵宜开始都没在意他说过的这些话,他觉得他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不管说什么话,都是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 现在听她用那种飘忽的语气重复出来,他都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正好老板端上了一大盆烤串上来,他立刻动手给她夹烤串。 他看边上的但凡是一男一女出来撸串的,男方殷勤一点,大多会帮女友把烤串上的肉给夹下来,放在盘里。 他觉得这也可以理解,女孩子嘛,总是心思纤细,又要面子,让人直接对着啃,那实在有点难看了。 于是他就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她剔烤肉。 聂棠托着腮,笑吟吟地享受着他的服务,偶尔还捏起一张纸巾,为他擦擦脸颊上新冒出来的汗珠。她慢悠悠地开口:“也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也对别的女孩子这么好……” 话音刚落,沈陵宜立刻警惕地抬起了头。她这又在给他布置送命题了吗?他真觉得聂棠别的方面都没毛病,堪称完美,怎么就在这方面这么敏感? 他很有求生欲地回答:“哪来的别的女生?没这回事!” 他是那种朝三暮四吃了碗里的还看锅里水性杨花的人吗?!简直侮辱他的人格! 第355章 再遇郦殊 吃完宵夜,已经午夜时分了。街面上总算稍稍冷清些许。 沈陵宜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正要目送她进去,却见她突然回过头,说道:“明早你晨跑的时候叫我?” 其实应该算是今天了。毕竟现在都过了零点。 “再多休息一天好了,不然的话,睡眠时间不够。” 聂棠微笑道:“可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才能回家,睡得比我还晚,你能坚持,我也可以的。”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最后的成果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她觉得现在是时候放弃过去那种“我就只是个安静的符修”的守成想法了。 想要改变,主动从过去的舒适区走出来,就注定会有一番艰难和痛苦,而沉重的压力和磨难都能够促进她更快地成长。就像她过去的经历一样。 “行吧,我明早叫醒你,你赶紧回去。”沈陵宜其实还蛮佩服她这点,虽然她看上去比较柔弱,可是很有自己的主意,一旦决定去做一件事,哪怕这件事再苦再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虽然他觉得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但是光看这态度就是非常端正了。 他送完聂棠,就转身回自己的住处,刚走过一条街,一个转弯,突然发觉有三五个成群结队的小混混围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迟疑地停下脚步,如果他们在做什么坏事的话,他现在都看见了,也有能力管,要是再事不关己,似乎并不太好。 就在他停步的一瞬间,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跌跌撞撞从小混混的包围群里冲了出来,看着身形,就是个女孩子。 沈陵宜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很快又停住了,不是他现在太多疑,而是他近来碰到的奇葩事实在太多了。 那个女孩披散着一头长发,在看到他之后,立刻就朝着他奔了过来。 这个点,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能够帮助她脱险的救星。 不光这女孩是这样想,就是那几个小混混也是这么想,立马呼三喝四起来:“小子,别多管闲事!有点眼力价的,就赶紧滚!这世界上事情这么多,难道你每一件你都要管过来,你手有这么长?” 女孩子则抬起头,张开双臂想要抱上去,娇嫩的嗓音中还带着轻微的颤抖:“求求你,救我——” 沈陵宜面对女孩子的投怀送抱,嫌弃地往右侧方一让,正好跟扑过来的身影错开。 那女孩子猝不及防,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摔倒在地上。 小混混们:“……”这似乎摔得有点惨啊,脸都着地了。 沈陵宜又往前跨了两步,让这些小混混们都能看到他的正脸:“行了,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要打架就来找我!” “你!”其中一个带着唇环的黄毛混混一看清楚他这张脸,顿时小脸惨白,好不可怜,“怎么又是你啊,大哥你今天是突然想活动一下身手找人打架,还是漫漫长夜太孤单出门找点事做?” 沈陵宜看了他一眼,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可是对他嘴唇上那个亮闪闪的唇环倒是很有印象。 这不就是当初想占聂棠便宜,最后找人围殴他的那个杀马特吗?怎么又跑出来为非作歹了? 黄毛杀马特对沈陵宜的记忆那是非常深刻的,一看到他这个人,就能想起那个世界末日一般的人间地狱,还有他那好得过头的身手,不光邪门,还非常的暴力,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定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异形! 他拉住自己身边的弟兄们:“这位大哥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大家撤了撤了,不过是一个妞而已,我们还是去蹦迪吧!” 众位兄弟很懵逼: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这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黄毛杀马特在混混群体里还是相当有号召力的,他说撤,大家拖着脚步就跟着他走了。 沈陵宜走到那个摔了一跤的女孩身边,一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看她:“喂,他们都走了,你也早点离开吧。” 那个女孩子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头长发变得有点乱蓬蓬的:“我……可我站不起来。” 沈陵宜皱着眉看她。 作为一个男人,不管是不是绅士,这个时候的确应该伸手扶她一把的,毕竟听刚才的动静,她摔得还挺惨。 可是作为一个有点小洁癖的男人,就算他自己身上也没多干净,还是无法忍受对方身上沾上的尘土。 他想了想,抬脚走进这条小巷,隔了两分钟又回了过来,只是手上多了一根木棍。他把木棍立在那个女孩面前:“你实在站不起来的话,就扶这根棍子吧。” 女孩沉默地接过这根木棍,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她微微耸着香肩,抬起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啊?沈陵宜?” 她认识他? 沈陵宜下意识地盯着她看了一眼,排除了她可能是他同班同学的选项,反正他那个行政班一共三十多个人,女生统共就只有三个,他还不至于记不住,聂棠的好朋友他都是有印象的,现在想不起来,那就直接可以划拨到“陌生人”这一栏。 他很客气地一点头:“你早点回去吧,再见。” “……可是我,”那个女生想要伸手去拉他的衬衫下摆,可最后到底还是没敢去碰,“我没有、没有地方可去。” 沈陵宜皱着眉,不耐烦地侧过身:“没地方去跟我说干嘛?你不会自己找个酒店吗?” “可是我也没有证件,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她呐呐道,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天真而又可怜,“师父他把我赶了出来,就因为我说了沈叔叔几句好话。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沈陵宜一顿,终于记起了她是谁,但是在想起来后,只觉更加的匪夷所思:“你就是那个沈悉言的徒弟对不对?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就因为你是女的,上回的事我都还没跟你计较,你还敢跑到我面前来?” 虽然说,上回他并没有出全力,郦殊是沈悉言的徒弟,要算账,他肯定是要找沈悉言——顺便一提,他是绝对不会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叔”的。 但他到底还是破例打了一个女人,但是这家伙被揍了之后居然不怕他,是他出手不够重,还是她其实是个受虐狂? 第356章 晨跑约会 2更 郦殊眨了眨眼,眼角闪动着泪光,真诚地说:“我现在了解当年沈叔叔跟我师父之间的恩怨了,我觉得这其实是师父有错在先,沈叔叔人很好,已经很不跟我们计较了。我本来想劝说师父跟沈叔叔认错,师父可能……暂时没想通,一生气就把我赶了出来,我是真心——” “停一下,”沈陵宜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还有你那师父又干了什么沙雕事,反正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刚才是不是说,你没证件,身上也没钱,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不是不是!”郦殊连忙摇头,“我是没证件,但是我有钱的,这几年我四处打工,还是存下了一点钱,我可以付给你饭费和住宿费——” “这附近有许多家庭小旅馆,便宜,也不用证件。”沈陵宜再次打断她,“就算要证件,你还可以打到对方服气为止,装什么可怜弱小又无助?无聊!” 跟她扯了这么久,他都觉得有点困了,懒得再跟她继续扯皮,掉头就走。 郦殊被他连着怼了两句,脸上倒是没有愤怒的表情,只是实在也是笑不出。 她拄着一根木棍,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不说,但是也不肯离去,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陵宜自然能感觉到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便加大了步子,一下子把她给甩开了一段距离。 他走到小区正门,刷卡进门。 郦殊不是这里的业主,自然就没办法再继续跟进去,就站在门口喊道:“今天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罪啊!还有上次是我的错,我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沈陵宜:“……神经病。” 如果她是在演戏装乖,这前后反差这么大,她当别人都是脑残弱智吗? 如果她是真心的,也难怪沈悉言要把她给逐出师门,竟然会脑残到去劝沈悉言跟他父亲道歉,这智商可真是太可悲了。 …… 虽然昨晚上睡得迟,可聂棠还是按照平时起床的时间,起床洗漱,换上宽松的运动装和慢跑鞋,去跟沈陵宜汇合。 沈陵宜的晨跑路线拉得非常长,会从他的住处开跑,绕过启大的正门,跑到附近的森林公园,最后环森林公园一周,原路返回。 他已经跑习惯了,这个距离慢跑的话,也就是有点气喘,正好出一身热汗,再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开启精神饱满的一天。 他很轻松,但聂棠显然比较痛苦,她刚跑到启大正门口,就胸闷得厉害,步子也软绵绵的,只能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沈陵宜停在她身边,继续原地慢跑,问道:“你已经跑不动了吗?首先,你要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如果还没到你能够承受的最大强度,你就忍一忍继续跑,如果负担过重,就必须要停下来,不然对身体不好。” 聂棠喘息了一阵,又再次直起腰,言简意赅:“继续跑。” “……好。”沈陵宜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虽然她好像一副快要窒息的痛苦表情,可是脸色还不至于苍白,应该是没有到乳酸过量的地步,“你不用配合我的脚步,就按照你自己的频率来,今天才第一天,不用这么着急。” 他们慢跑过启大的正门,又朝森林公园的方向继续进发,沿途会经过一段江堤,两旁都种满了橙花树,到了初夏时节,空气中满是橙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很快,一个娇小的身影跟了上来,跟他们并排跑在一起:“嗨,早上好。” 沈陵宜一看到郦殊那张脸,立刻就挡在了聂棠身边,没好气地回答:“离我们远点!” 郦殊朝他甜甜地一笑:“我也有晨跑的习惯,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巧?” 她本来就生了一张非常可爱的天使面孔,一笑起来,圆圆猫瞳就微微眯起,看上去更加可爱了。 郦殊又转过头,定定地望着聂棠,哀求道:“姐姐,我现在已经知道我师父跟沈叔叔之间的恩怨了,的确是我师父的问题,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聂棠正上气不接下气,别说是说话了,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困难了。 可是她说不出话,沈陵宜还是气息稳定,直接怼道:“人是你伤的,原谅是你说的,少来道德绑架,又不是你妈,凭什么要原谅你?” 郦殊一脸的诚挚,很认真地聂棠说:“你这次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会每天都给你道歉,一直到你觉得我能跟你成为朋友为止。我是很认真的。” 聂棠脚步一顿,侧过头探究地望着她,两人神色交汇,各自若有所思。 聂棠哪里会看不出一个人到底是真心诚意还是虚与委蛇,她就算把自己装成一头无害的小奶猫,也不能掩盖她的凶悍本性。至于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沈陵宜的侧脸,微微一笑:看来她这回终于碰到对手了。 只不过郦殊当初留给沈陵宜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差了,跟她当时攻略难度比,起码还要再翻一倍不止。 她停下脚步,拉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意味深长地问:“你师父知道你上回私下去找陈羽的麻烦,破坏了他的计划吗?” 其实她并不是很确定陈羽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总归不是死在沈悉言的手上,就是死在郦殊的手上。如果她还能化为蝴蝶离开,那就说明她的眼睛没有被挖出来。 沈悉言想要陈羽的眼睛,就不可能放任她离开,这就不大可能是沈悉言动手的了。 所以,她觉得,陈羽之死同郦殊脱不开关系。 她就是纯粹是诈了她一句,郦殊立刻就道:“姐姐,我知道做错了,要是师父知道这件事,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还真的是她! 聂棠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郦殊心里有点发毛。 她跟聂棠交手已经有两回了,第一回 她差点被她给活活耗死,第二次则是占了偷袭的便宜,她觉得她真是非常的邪门,似乎懂得很多东西,就连沈悉言也十分忌惮她。 这就非常的矛盾了。 一个强大的人,会有这么脆弱的身体吗?就连身体都这么弱,她又怎么会有如此熟练的布阵手段和丰富的对敌经验。这根本就说不通! 第357章 叶卿言 3更 现代社会跟古代修真界非常不同的一点在于,就是你再看某个人不顺眼,那个不顺眼的人还非得黏在你身后,也是不可能直接动手除去祸患。 随随便便杀人,那可不想上天? 聂棠还真是拿她有点没办法。 郦殊似乎找到了突破点,她要是直接接近沈陵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沈陵宜对她的态度非常不耐烦,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是他的软肋是聂棠,只要她一直跟着聂棠,他就没办法甩掉她。 聂棠晨跑完,回家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抱着课本去上专业课。 郦殊也就一路跟着她,连上课也一道去了。 秦越茗教授突然发觉班上多了一张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立刻拿出名单来点了个名,发觉果然是有陌生学生就出现在他的课堂上了。 于是秦教授敲了敲讲台道:“那边那位同学,如果你没选这门课,就请离开教室。” 这种偶然过来旁听一节课的学生他见多了,觉得这根本就没意义,想要把一门专业学好学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何用处? 如果她就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才来旁听,又或者是想在将来作为吹嘘的资本,抱歉,他最反感的就是这种事。 没有端正的态度,没有恒心,也没有长性,只为了虚荣炫耀当谈资,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郦殊抬起头,微微笑道:“老师,我是聂棠的朋友,最近我们吵架了,我想等她下课了,再求她原谅。” 秦教授:“……”虽然他很想说一句“滚出去”,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耐着咽回肚子里了。毕竟是个小姑娘,对一个小姑娘爆粗总是不大道德的。 这门课的学生倒是有不少回头去看聂棠的。 因为郦殊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有点让人误会,女生之间闹闹小矛盾,有人先道歉了递上台阶了,那就干脆点和好得了,聂棠这气性可真大,要人跟在屁股后头求原谅…… 柏樱神色古怪地打量了郦殊一番,凑近聂棠耳边,悄声道:“她是哪儿冒出来的?这是想干什么呢?” 聂棠淡淡道:“天使的面孔,魔鬼的报复心,逼我去观摩女子防身术的那位。” “啧,”柏樱低声道,“恶心,这谁家小野猫放出来,就不废物回收一下吗?” 看看她刚才说得那是什么话,她可真委屈啊,可真会不遗余力地抹黑聂棠啊,这哪里还是求原谅,这分明是别有用心吧! 聂棠又安抚道:“你别管她,这点小事我能处理的,你要是将来看见她,千万离她远点。” 郦殊身上的血腥气和戾气都太重了,非常的不详,普通人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 这一节课上完,秦教授表示先中途休息十分钟,再进行下一小节。 郦殊立刻站起身,去教学楼里的自动贩售机卖了两罐饮料,送到了聂棠的桌上:“我不知道你想要喝什么,我就买了两种,要是这两种你都不爱喝,我下次再换别的。” 她这种态度,不管聂棠做什么都显得理亏,还十分骄纵。 聂棠似笑非笑地接过饮料,表示:“其实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啊,毕竟你也不是故意打伤我一条腿,害我拄了两周拐杖。” 她的声音不太响,但是周围的人全部都听清楚了。 每个人都露出一脸懵逼加震惊的表情:卧槽,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聂棠那身残志坚的身影还停留在大家的脑海中迟迟不散,弄半天她是被这姑娘打的?! 这也太恐怖了,要是他们也绝不原谅! 这回轻易原谅她了,她下回是不是还能顺手再把另一条腿也给打折了玩,事后再来道一次歉? “还有,你要跟着我,我拿你没办法,但是我的同学是无辜的,你别想伤害他们。” 众位无辜同学背后一凉,汗毛直立! 离聂棠的座位比较近的,都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看着郦殊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看她就像看到一个暴力的恐怖分子。 “呀,原来是你欺负的棠棠!”叶卿言猛地抱住了聂棠,小脸煞白,柔弱的身躯在微微发抖,可她依然克服了恐惧,寸步不让地怒目直视郦殊,“你刚才竟然还敢混淆是非,避重就轻,误导大家去误解棠棠,你这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叶卿言抹了一把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花,嘤咛道:“你怎么能这么不善良,这么欺负我家棠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嘤嘤嘤……” 聂棠:“……”她这戏还挺多啊。 “棠棠,你真是受委屈了……”叶卿言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微微一歪脑袋,靠在了她的肩头,“但是,我相信你是个外冷内热,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好姑娘,我对你的信任,你感觉到了吗?感动吗?” 聂棠麻木道:“哦,我挺感动的。” 周围的男同学们立刻被叶卿言给打动了,觉得她就是这世上最柔软最可爱的小天使!比郦殊那种表里不一的恶毒女生要好一百倍! 柏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实在是有点崩溃。 这叶卿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觉得集邮男生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成就感,现在开始攻略聂棠了吗?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 因为女生之间肢体接触多一点,牵牵小手,挽着手臂什么的实在是太正常了,绝大部分人只会觉得这是叶卿言对她表示友好的一个信号。 可是聂棠却觉得很不对劲。 她总觉得她是在借这名头故意对她搂搂抱抱揩油。 虽然说,她一个女孩子,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她有点搞不懂她,也就下意识朝她投去探究的一瞥,谁知道叶卿言还更来劲了,哼哼唧唧靠在她的肩上,赖着不动了。 秦教授见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讲下一节内容。他偶尔往讲台下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眼睛快要瞎了:这两个女生能不能不要挨得那么近,这是连体婴还是什么啊?! 不过他对于这种跟学术无关的事情向来都不爱多计较,讲完自己该讲的课,就挥手示意下课。 聂棠在收拾课本和笔记的时候,还是提醒了叶卿言一句:“你还是离郦殊远一点,她身手很好,性格也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她是真的担心她会步陈羽的后尘。 毕竟她刚才怼郦殊的时候怼了个爽,若是郦殊记恨于她,就会去找她的麻烦。偏偏叶卿言还长得比郦殊好看…… 结果,这家伙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惊喜地睁大了双眼,感动道:“棠棠,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好幸福!” 第358章 她是我的猎物 4更 聂棠暗自叹气。 郦殊被叶卿言当众怼了一顿,后面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是惊恐混合着厌恶,她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继续在这教室里待下去了,再说秦教授讲课并不是风趣幽默型的,而是枯燥乏味型的,满满的干货和知识点,她对这门课完全产生不了兴趣。 最后,她趁着没人注意她的时候从教室后门溜走了。 叶卿言是住校的,只是她跟学校的男学生会长还有班里的男辅导员关系非常好,她住的寝室就是安排给辅导员的那种单人间。 只要她不到处乱走,安安稳稳地回寝室,郦殊就算想要找她算账都难。 聂棠把柏樱送回了家,在路上还特别留意是否被跟踪了。 可奇怪的是,郦殊这回似乎真的没有再跟着她,不知去向。 …… 叶卿言慢吞吞地在校园里闲逛,一路晃到了校区边界,现在的大学校园都是一次一次不断扩建拓宽的结果,边界上拉满了铁丝网和隔离带,外围全都是正在施工的工地。 她伸手推了推工地边上的隔离板,这坚固程度令人满意,不知道隔音效果是不是也足够好——不过无妨,工地上的嘈杂就已经足够掩盖一切了。 她听见身后轻轻落地的脚步声,侧过身朝悄悄接近她的郦殊轻柔地一笑:“哎呦,原来你还没走呀。你跟着我想干嘛?” 郦殊眯着她那双可爱的猫瞳,嘴角带着嗜血的笑容:“我只是在想,既然你嘴里吐不出象牙,等下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口出狂言了?” 叶卿言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到底是谁的嘴臭,你是在骂我吗?” 啪得一声,一条鞭子如蛇一般擦过地面,又在沙土地上猛地弹起,朝着叶卿言的脸颊飞去。 她实在是讨厌死这种婊气冲天的女人了,简直就跟聂棠一样讨厌,等她亲手把她的脸给划花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叶卿言站在原地,似乎被这鞭子灵活而又多变的攻势吓傻了。 郦殊不由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就像是一个被乱七八糟碎布拼接起来的玩偶娃娃,所经历过的事遇见的人,都是满满的负面,而她从小到大被沈悉言灌输的人生观就只有一条:假如你不够强,你的人生就只能被人他人支配,不是你去支配他人,就是别人来掌控你。 所以……她喜欢看见人哭泣看人痛苦,看人愤怒看人惊惶,看人软弱看人屈服。 叶卿言靠着她那张脸装她的白莲花,她就能一把撕下她那张好皮相,看那些有眼无珠的男人到底还会不会继续喜欢她—— 突然,她的鞭子在空气中甩个空响,而叶卿言本人竟然消失了。 郦殊一怔之后,就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她师父说过,虽然那些风水、符篆、阵法之流的杂学她没有天赋,可是身手已经足够弥补一切缺陷……怎么可能? 叶卿言站在她的背后,一把握住了她抓着鞭子的手,另一只手握紧了她的后颈骨,轻声笑道:“对敌的时候不先想着怎么攻击对方的要害,却只想着先攻击别人的脸,真是愚蠢。” 郦殊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跑到她的身后去的,下意识地便出腿,她的身体十分柔软,可以反身攻击到对方的膝盖。 叶卿言松开了她的手腕,避开她的侧后踢,直接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腰,郦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正撞在工地边上的隔离带上,发出了砰地一声闷响,又从隔离带滚到了地面。 叶卿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摆,又朝她微微一笑,柔声道:“起来啊,继续打啊,你该不会这么快就要认输了吧?” 郦殊咬紧牙关,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这回连摔在一边的鞭子也不管了,站起身摆好了一个攻击的架势。 可是还没等她出手,就觉得眼前一黑,叶卿言再次出现到了她的面前,这回轻轻松松地给了她一击勾拳,正击打在她的下颔骨上。 郦殊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往后退,又砰地撞回了隔离带上。 她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部,虽然没有镜子,但她可以想得到,她半边脸估计都已经肿了,她的口腔里充满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应当是刚才不小心咬破了口腔粘膜。 她简直就像见了鬼看着叶卿言:“不可能的!你——你——” 她突然一个激灵,惊吓万分:“是你,原来是你,怎么会是你?!” 叶卿言微微歪着脑袋,轻柔地微笑道:“终于认出来了吗?你可真有点迟钝。” 郦殊觉得眼前的场景简直比白天见鬼,那鬼还在欢快地扭秧歌还恐怖,她指着叶卿言道:“你你你这个样子,自己爹妈都认不出来,你还敢说我迟钝!” “可是我没有爹妈了呀。”叶卿言拍开了她指着自己鼻子的手,语气还是很温柔,“来,说说看,我记得你的任务就只是去接近沈家小少爷不是吗,你现在缠着聂棠干什么?我不喜欢你靠近她,要知道,她可是我的……” 她舔了舔自己形状姣好的红唇,把未完的那句话补充完整:“……猎物。” 郦殊贴着隔离带,想要把自己的身材变得更加娇小,让自己的存在更加渺小:“沈陵宜……他……” 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我知道呀。他这人挺讨厌,不,应该说是非常讨厌。”叶卿言笑,“可这再是困难,你不应该想办法去克服吗?弄了半天,就只想着曲线救国呢?聂棠可不是这么蠢的人。动动你这除了血腥暴力之外就空荡荡的脑袋,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郦殊惊恐地点头:“我……我知道了……” 叶卿言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她红肿的脸颊,轻声道:“乖,那就早点去干你的正事去吧。” 她退开两步,又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打斗而起了褶皱的长裙,然后背对着郦殊,迈着小碎步离去了。 微风扬起了她飘逸的裙摆,更显得她温柔而又高雅,引得周围路过的男生频频回头。 郦殊摸了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自言自语:“……噫,变态吧!” ------题外话------ emmm终于写到叶卿言的秘密了,这次写个配角都埋了好久才出来。她(?)是个很有趣的配角。 第359章 亲爱的我接你下课 聂棠趁着有空闲,又去了一趟隋老板的铺子,把自己新画的符篆送去。 隋老板最近生意特别好,毕竟聂棠已经申明了,她如果要寄售符篆,就一定会在隋老板的杂货铺寄卖。 于是许多世家的人都会跑来他的铺子问东问西,虽然聂棠亲手画的符篆很快卖完了,但大部分人会觉得,既然来都来了,再顺手买点别的,这带得他所有的生意都旺了。 隋老板一见她推门进来,忙迎了上去:“听说你在沈家的时候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 聂棠微微一笑:“就是皮外伤,已经好了。” 隋老板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接过她递来的符,分门别类装进了盒子里,一转身又锁紧了保险箱。 他长吁短叹道:“要是聂大师你肯一次多画几个符,我就不用整日整日回绝人了,这拒绝的次数多了,我这小心肝有点承受不住。” 尤其是,最近亲自过来询问的,都是各世家能叫得出名字来的人物,每一个他都得拒绝,这感觉太刺激了! 聂棠忽然道:“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问了。我最近已经把日常能用上的符篆整理好了,准备发上论坛,大家都可以对着稿子自己画。” “……什、什么?!”隋老板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了,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你这是哪里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棠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发觉,现代人的符篆水准实在太糟糕,就连那么简单的蓄阳符都觉得难画。觉得难画,就直接放弃这门技艺,这些需要花费时间心血去打磨的技艺就会失传,最终形成恶性循环。我现在这流失掉的那部分补上了,如果有人对符篆感兴趣,又有一定的天赋,就会沉下心去钻研,说不定还会出现更多符师呢。” 她这话是说得极有道理,敝扫自珍的结果就是现有的技艺失传,玄门的实力全面倒退。可这道理每个都懂,谁会如此高风亮节,主动公开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呢? 尤其是聂棠现在这种情况,她可是靠着符篆起家的,反而要放弃自己这块优势,流失不知道多少收入和客源,这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聂棠又笑着问:“隋老板,最近可有什么有趣的生意没有?我觉得有点无聊啊。” 聂嫣然正在京城封闭式培训她的演技和厨艺,忙得没空给她打电话,只有陈姐给她发微信发照片,让她了解一下她妈妈的培训成果到了何种地步。 隋老板见她对接单有兴趣,立刻就抽出他的小本子:“有有有,就看你是喜欢哪种类型,是风水类,又或者是学术类的?” 他觉得聂棠真是个全才,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意都能上手,虽说全凭兴趣显得她很任性,不过有实力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我觉得最有趣的生意应该是这桩,金龙寺的主持委托我挂单的。” 佛家和道家在玄学上其实就是两大主流,很难说到底是哪一派更占上风,沈家就比较偏向释家,叶家则是纯粹的道家一派。 金龙寺本身就有释家高手坐镇,这都到自己都无法解决的地步了,可见这个任务还是比较奥妙的。 聂棠看了看本子上面的简单介绍:“寺庙里僧人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被打晕,最后发现自己在寺里的池塘里醒来,还浑身酸痛?游客莫名其妙被砸伤头,是被一块钱硬币砸的?” 这事情可绝壁够奇葩的! 隋老板笑道:“对啊,就是这样,很离奇对吧?寺里的住持一直都在找原因,可就是找不到,虽然说现在事情也不严重,香客也没受到多大影响,但放在那里不解决总归是个隐患不是吗?” 聂棠屈起手指关节抵着自己的嘴唇。 她觉得这看上去挺像是单纯的恶作剧,可现在是恶作剧,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会不会变味,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聂棠查了查金龙寺的位置,是在邻近的那个省,还在国家级风景区内,路线不长,坐高铁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动作够快,她还能顺道转去京城一趟,赶上聂嫣然的试镜。 “那我就过去看看,”聂棠当场拍板,“不过我不敢保证能够解决这件事,那位大师——” 隋老板立刻接口:“金龙寺的住持大师法号圆应。” “圆应大师如果不介意我过去添乱的话,我是很想多见见世面。” …… 隋老板的效率非常高,聂棠这边才刚到家,他就直接把结果给她反馈过来了:“圆应大师同意你去,你这边确定具体时间,他就配合你的行程闭门谢绝香客上门。” 恰好明天就是周五,路上花费半天时间,傍晚就能到达目的地。 而周五下午沈陵宜这边就没课了。 于是她发了一条微信给他,语气蛊惑:“据说金龙寺那边风景特别幽静,有没有兴趣去那里短途旅行?” 沈陵宜第一时间就回复了:“去庙里旅行?原因?” 他觉得现在需要求神拜佛保佑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要掉的人是黄重全老师,聂棠这是凑什么热闹? 聂棠:“最近金龙寺发生了很奇怪的事呐。” 聂棠:“寺中僧人缘何遭遇昏迷,醒后全身无力,被抛掷池塘?香客缘何被人用硬币砸伤头部,一切事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真相几何,尚待解谜。” 沈陵宜:“这是准备今日说法还是走近科学?” 聂棠:“去不去?” 沈陵宜:“……”她这个女朋友是不是当得太随性了,自己随便乱接生意,还要拉着他一道去,他的身价可是很高的! 他觉得自己可一定要矜持,不能被她撒娇一下就答应,再说听她之前的描述,这是什么奇葩又猎奇的生意,反正他是没什么兴趣的。 聂棠:“亲爱的,你什么时候下课呢?我等下来你教室门口接你!” 啪嗒一声,他藏在课桌底下的手机砸在了地上。 周睿就坐在他边上,手机又正好掉在他的脚下,他顺手就捡了起来。 这一顺手,也就瞄到一眼他们的聊天记录,这一眼,简直让他羡慕嫉妒恨! 看看看,肉麻不肉麻,每天都能见面,却还要发微信发个不停,浪费光阴浪费精力,不好好听课努力学习净想着早恋,还要残害他们的幼小纯洁的心灵…… 单身狗就没有尊严了吗?他实力拒绝这口狗粮! 周睿小声问:“聂棠这画风,跟她平时的表现不太一样啊……” 还挺能撒娇的嘛。 沈陵宜收起手机,骄矜地哼了一声:“她从来就是这样的,小女生爱黏人!但这关你什么事?” 周睿:“……哇。”你这么厉害怎么还不上天呢? 土木工程系的男女生比例向来感人,时常处于二十比一,甚至三十比一的范围。 沈陵宜这个班比较幸运,全班三十来个人,一下子拥有了三位国宝级女生,是直接导致隔壁行政班成为光棍班的罪魁祸首! 聂棠站在教室门口,下课铃一响,零零散散的学生们就鱼贯而出。 她在经受了好一阵单身工科男们的注目礼后,就见沈陵宜拎着背包走了出来。 他还没怎么样,他身边的同学比他还激动,一个劲地用手肘捅他。 沈陵宜把沉重的背包甩上肩头,一脸高冷地朝她抬了抬下巴:“到底是什么事啊?” 按照他对聂棠的了解,突然这么殷勤,还叫他亲爱的,肯定不是来找他说金龙寺那件事的,应该还有别的什么。 反正他现在就要掌握好那个度,这回才不会被聂棠牵着走,就算宠她,这也应当是有底线的。 可他这种态度落在别的同学眼里,觉得他这是想要逆天,要是真觉得谈恋爱太麻烦,他们其实都是可以代劳的! 聂棠朝他笑了一下,主动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是要麻烦你帮个忙。” 看,他果然料事如神。 “……嗯。”沈陵宜低头跟她对视了片刻,只见她笑得眉眼弯弯,明眸皓齿,他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突然塌了一个角,“什么?” 聂棠调侃道:“辅导我,直到我的武力能够跟徐临川差不多?” 沈陵宜:“……” 怕不是还没睡醒? 聂棠又笑道:“开玩笑的呢,其实就是借你的论坛号一用,你知道的,我的被黄老师给当成小广告封了。” 借个论坛账号而已,这根本就不算事。再说他平时也就浏览浏览帖子,很少回复什么,就是直接给她用都毫无压力。 聂棠找了个有wifi的甜品店,直接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快帮我上传下我们上次整理好的文稿。” 沈陵宜按住了她的手,很郑重地问:“你决定好了?” 正因为这部分关于实用符篆的文稿是他帮忙审核和制图的,所以他才更加明白这份文稿的珍贵性,更何况里面还有好多符篆是她自己改良的,全部都是无价之宝。 聂棠也郑重地回答:“决定好了,而且我把稿子过了好几遍,没有错字。” 他把她电脑里的文稿上传到网盘,在等待数据上传的过程中,他打开了玄门论坛准备发帖,顺道做了第二次确认:“你要知道,一旦发出去了,再想反悔就难了。” “嗯,不反悔。”聂棠顿了顿,又问,“其实你可以理解我的吧?” 沈陵宜觉得,他的确是可以理解她的情怀。 她来自遥远的古代修真界,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发觉这里的一切都跟她过去所熟知的大不相同。 她过去从自己的师父和自己的宗门中学到的技艺和规矩,在现代大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流失。 她想融入这个新的世界,连带她过去旧时的理念——诸子百家,百花齐放,这是一个文化兴盛的时期,可是越到后来,那些过去的传统文化能够被保留下来的就越少。 她不想看到那些过去的传承消失,就好像她同过去那个世界的链接断裂一般。 沈陵宜凝视着她,回答:“我理解,也赞同你的做法。” …… 下午空闲下来习惯性刷一刷名家讲学板块的玄门中人突然发现了一个名头很能唬人的帖子,这帖子名为《百种实用符篆精解》。 于是那些看到这个帖子的人咂舌:这哪来的无知小儿?实用符篆精解?还百种?放什么大话呢?果真是一桶水满不晃,半桶水乱晃。 也有些人很快就回过味来了,等等,这个发帖的人好眼熟啊,似乎在哪看到过? 记性好点、反应迅速的年轻人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沈陵宜的id吗,记得玄门新秀大赛的复赛结束后,他还用这个论坛号发过道歉信呢…… 如果是沈陵宜的话……他可能还真的会有这个能耐! 不管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专门点进去开嘲讽模式的,还是认出这是沈陵宜的论坛号而进去观摩的,大家很快就震惊了! 幸亏在第一时间就点进来了! 不然绝壁是亏了! “承蒙几位玄门前辈的厚爱和支持,这回才得以在新秀大赛上取得了还算说得过去的成绩。比赛结束后的这几个月来,我都在深切思考,到底是什么令大家放弃了符篆这门传统技艺?日思夜想,也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于是就产生了总结百种实用符篆的想法。” “前有《符篆详解》这样的巨着鸿篇,后有姚老师、沈老师等大能的指点,我才得以依靠长辈的帮助,站在先人的肩膀上,写完了这微薄浅见。” “当然,我最想要感谢的人还是沈陵宜,他帮助我一字一句地修改手稿,绘制插图,帮我删减内容,让整份稿子的构架看上去更加合理,更加贴近大众的日常需求。可以说,他是我的良师益友,为我提供了最无私的助力。” 帖子最后的署名,是聂棠。 读完这三段话的人颤抖着手指点击了下载附件,结果这份文稿足足有三四个gb,都能堪比一部小电影了。 “我……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我还在下载中,暂时没有看到这份《百种实用符篆精解》,非要打一个比较恰当的比方的话,大概就是高考之前突然做梦梦到考卷了吧?” “聂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真的知道把这份文稿上传给大家,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这文件这么大,光是上传都要好一会儿,再迟钝的人也该考虑好了吧?” “可能……这就是情怀?” 可等到第一批人下载完毕,打开那份文稿一看,直想发出土拨鼠尖叫。 收录在文稿中的符篆有近一百种,每一种都附加了七八种改良画法,任君选取,简直慷慨得太过分了! 更不用说这资料还能人手一份,打印出来慢慢对着练习,简直是天降福利。 当然,也还有人对符篆的技艺没有这么感兴趣,对八卦更有趣:“为什么……聂棠会用沈陵宜的论坛号发帖?他们不是关系差到就快要打起来了吗?” ------题外话------ 公告公告,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分2000+字一章了,这样可以节省我好几分钟痛苦想标题(虽然我的标题都很随意),先4000-5000大家适应下,然后改成大肠章。 刚刚从西安回来,培训的时候讲了很多写文技巧,会慢慢消化然后进步的,请大家给我一点改进的时间。 第360章 良师益友 显然,两个关系恶劣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一起校对书稿的,整个修改的过程是非常痛苦和磨人的,并且乏味而又无趣。 势同水火的人是不可能心平气和一起做研究的。 “——等等,聂棠在前面不是写了吗?是沈陵宜帮助她修改文稿,绘制图片,她还说沈陵宜是她的良师益友。” “……这个良师益友是什么意思?高山流水的知音?” “所以他们到底是敌方还是友军?这是一起做符篆研究做出来的感情吗?” “嘿嘿,做出来的感情哦……” 余年立刻蹦跶了起来:“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沈哥和聂棠的关系真的挺好的,根本不是你们说的火药味十足苦快要打起来,当初在初赛的时候,我还跟他们一起去吃火锅,沈哥不能吃辣,聂棠还特意问老板要了一碗清水给他唰食物!” “还有还有,初赛时候聂棠在刚开始天天忙到半夜,都是沈哥接她回宿舍的,要是关系很差,他们会走得这么近吗?”余年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真是太天真了,别人随便编个故事你们就相信,他们要是关系很糟糕,那复赛决赛怎么一起合作?” 余年这边发表完自己的看法,立刻就有人上线给他佐证了:“这我真的可以作证。我前段时间跟着师父一起去旁观了沈家的祭祖典礼,大家是知道的,沈家每隔五年,或是发生大事件的时候,都会祭祖一次。当时叶家人也来了,叶家人还缠着聂棠让她回家,结果聂棠自己都还没怎么样,沈哥就先炸了,直接把叶远风给挖苦了一顿。当时有许多人看到的,大家都是醉了……” 众人一看,这八卦真有意思啊,聂棠是当年叶家叶眠风的女儿这件事,差不多整个玄门都知晓,她被驱逐出叶家的事情,也几乎没几个人还不知道。 可是这沈陵宜直接上前怼叶远风和他背后代表的叶家,这信息太他妈大了! 要知道,就算他是直系沈家人,沈正清的独生子,也不能一点分寸都没有,逮着个人就乱怼乱结仇啊! “我也可以作证,当时我也恰好在场。我本来想沾沾聂棠的喜气,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也能变得跟她一样随手画符篆。结果就看见,不,听见了这一幕,我都惊呆了啊。沈陵宜当时的原话是,聂棠上不上叶家族谱都不重要,反正她将来是要写进沈家族谱的,这都不算当众求婚?!” 前一个作证的人又接着回复道:“沈哥当时还骂叶远风了,说师侄你今天有背《系辞》吗,我真是醉醉的。” 后面那个也立刻配合地接上话茬:“我开始也相信他们势同水火,毕竟真的有点针锋相对的味道,可现在看……可能他们是在共同研究符篆的时候产生了伟大的友谊?这种知己一般的友谊,非我等肤浅的人能够理解的。” 众人在震惊和八卦之后,渐渐也接受这个知己这个说法,毕竟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为荷尔蒙吸引太常见,可因为共同的追求而互相引为知己、摈弃前嫌,那是什么神仙般的感情?绝不容亵渎! 只有临川观海暗戳戳地表示:“你们都太天真了,哪来什么神仙友情和知己啊。明明就是哄好了和睡服了。” 众人:“……” 临川观海振振有词:“讲真,聂棠这种级别的美女,换你,你还能没感觉吗?觉得不能的应该去医院里检查一下了。钢铁直男,本质上也是直男,凭什么就他特别高尚,只讲精神境界,不讲物质文明?” 众人:突然觉得好有道理怎么破?可当初说好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怎么办呢? …… 沈陵宜一眼就看到徐临川又在底下的评论区兴风作浪、胡说八道,而聂棠就坐在他身边,本想看看大家对这本文稿的想法的,结果这楼都歪到八卦上去了,她肯定是看见了徐临川的胡说八道了。 他连忙为自己解释:“那都是徐临川自己在乱扯,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连想都没想过!” 聂棠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意,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没有任何兴趣吗?” 沈陵宜:“……” 她想了想,又纠正了之前的说法:“应该说,对我这个人没有兴趣吗?” 沈陵宜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差点把自己给呛到:“我……你……这种事,就不要拿到公共场合来说了吧?” 聂棠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所以现在去我家吧。” 说完,她就落落大方地拉起了沈陵宜的手臂,把他从座位上拖起来。 她最喜欢的荔枝千层蛋糕才刚吃了一口,也被她推在一边,连看都没看一眼。 沈陵宜帮她收起笔记本,心中十分抗拒,但身体还是非常地诚实地跟着她走。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挣扎一下,哪怕是无用的挣扎:“你不是说想去金龙寺吗?明天出发是吧?” “对呀,”聂棠微笑道,“可那不是明天该做的事吗,我们先讨论一下今天的事。” ……他都还没答应陪她去那里呢! 聂棠一打开家门,就看见黄鼠狼如闪电般奔跑出来,开心地围着沈陵宜绕圈圈,还时不时抬起毛绒绒的小圆脸,朝他叫唤两声。 沈陵宜对这黄鼠狼的心情其实是有点点复杂的,毕竟他亲眼见证过这只又懒又废的黄鼠狼和聂棠的相处日常,就算他有点毛绒控,也觉得它可爱不起来。 聂棠弯下腰,摸了摸黄鼠狼的小脑袋:“乖,跟小白玩去,我们有正事要谈。” 等到黄鼠狼跑回她的房间,她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 沈陵宜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她这准备跟他谈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好吗? 他现在觉得徐临川真是嘴贱,整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聂棠本来这么纯洁一个古代闺秀,都要被他给带坏了。 他决定先发制人,清了清嗓子道:“以后你要是看到徐临川大放厥词,完全可以忽略他。他单身太久,都产生不该有的幻觉了,还对自己认知有误,根本——” 聂棠突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浅浅一碰即止。她伸手撑在他的肩上,维持住身体平衡,想要坐在他的腿上。 沈陵宜忙把她抱到了身边的沙发垫子上:“你听说我,其实这——” 聂棠特别特别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轻启朱唇:“你对我,就没有感觉吗?” “……”沈陵宜跟她对视了片刻,终于还是先败下阵来,眼神游离,耳朵却慢慢地红了,“有是有,可是也没有总是想。” 聂棠突然笑了起来:“对啊,你要是早点承认不就好了,我都很紧张的啊。” 沈陵宜见她笑了,心里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也觉得这事有点好笑。 他知道聂棠很喜欢他,他也非常喜欢聂棠,他还亲口说过要将她的名字写在族谱,就算是当时怼人怼得不小心说漏嘴,可那真的是心里话:“你紧张什么?” 聂棠抓着他的一只手掌,把玩着他长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她微微抬起她那又长又直的睫毛,露齿一笑:“我担心你对我不太有感觉。” 沈陵宜突然有股热血的冲动,他伸出手臂,用力把她抱进怀里,低声说:“……都喜欢得不得了,你还担心这种虚无的事情。” 他伸手扶住她的后颈,侧过脸,吻上她的双唇。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想要握住她的手,拥抱她,亲吻她,但是最后还是克制下来,他觉得他们两人一起走过的路将很长很远,这只是一个很美好的开始,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 他没有必要去急躁地占有她,放任自己一时冲动去占据,他们也可以像古时的知己,先成为灵魂伴侣,再考虑将来。 …… 这边聂棠跟沈陵宜的八卦还被大家津津乐道,大家一边八卦一边对照着聂棠编着的书稿学习符篆,论坛上一派火热。 “聂棠编的《实用符篆精解》其实非常地深入浅出,很好看懂,但是我真正上手去临摹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痛苦,一笔还没画完整,我就累得走不动路,她到底是怎么能一口气连续画上好几个的?” “原来论坛在diss聂棠偷师的时候,我觉得那些diss她的人虽然很酸,但是说出来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嘛,我只想说,她从小就画着符长大的吧,每种符篆能做这么多次改良,这还不算老天赏饭吃?” “哈哈哈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昨晚上画鸡肋避尘符的时候,竟!然!成!功!了!一定是聂棠给我的勇气和运气!” “沾沾楼上这条锦鲤的喜气。我是想画一个玄冰符来着,以后再也不怕酷热的夏天了……” “最令人羡慕嫉妒恨的难道不是沈陵宜吗?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嫁进来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唉,就连沈哥这样的钢铁直男都能摆脱单身了,我的女朋友她出生了吗?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嫉妒使我心灵扭曲。”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 而聂棠发完自己的《实用符篆精解》,就再没关注大家的反应。 此时此刻,她正背着包,在高铁站排队等待安检。 沈陵宜就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隋老板为金龙寺事件准备的资料,越看就越觉得这是一场恶作剧,弄不好就是金龙寺里的小和尚闲极无聊,搞出来的破事。 叛逆少年什么的,并不会因为他有没有头发、有没有烫上戒疤而产生任何不同。 沈陵宜看完了所有资料,就下了判断:“我觉得就是那些小孩不安分了,想要恶作剧,故意这么做。” 洒扫僧人在夜间检查过殿内烛火都已熄灭,没有任何人滞留,没有安全隐患之后,就被人从背后打晕,最后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正漂浮在寺庙里的放生池里和乌龟一起游泳,还浑身酸痛,听起来还挺邪恶的。 “至于那个被砸到头的香客,可能是对小和尚不太客气,最后被他们捉弄了吧?” 反正他小时候也曾经思考过一些很幼稚的问题,比如能不能用硬币把人给砸骨折,夏天教室顶上的吊扇如果突然掉下来该怎么办,诸如此类。 聂棠笑道:“如果只是恶作剧,那就当休假好了,这比你们暑假的时候在深山老林长途跋涉要轻松多了吧?” …… 他们下了高铁,正好火车站有直达金龙寺景区的长途大巴,就再转大巴,在傍晚时分到达景区正门。 金龙寺只是这片国家级风景区的一个景点,里面也有许多农家乐,不少人在景区售票处拉客。 沈陵宜刚买完两张大门门票,一个转身,就被一群农家乐老板给包围住了。有些人为了拉客,还会热情过度,直接抓人。 可那人的手还没碰到沈陵宜,他就一下子沉下了脸,眼神锋利,直直地盯住了对方伸到半路的手看,把对方看得连退两步:有杀气!气压还这么低,一看就不好相处! 这种客人拉进家里,吓到人还不算什么,就怕他是什么危险份子! 再仔细那么一品,他身材高大,看上去虽然没有那些健身房的健身教练来得魁梧,可是露出来的手臂上,肌肉非常流畅,实在有点恐怖,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于是那些围着他拉客的人顿时做鸟雀散了。 沈陵宜一手拿着票,一手直接搂过她的腰:“快进去吧,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趟班车了。” 为了环保,景区内都是不允许私家车开上山的,只能乘坐景区的班车。 金龙寺就在山脚不远,第一站就是。他们下了车,只见眼前的寺庙气势恢宏,红墙灰瓦,正门口便是三道门,只是三门同时紧闭,一位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僧人站在门口,一看见他们立刻大步迎上前来,袍袖生风:“两位施主,旅途奔波,实在辛苦。” 聂棠忙双手合十行礼:“大师,我就是聂棠,我在隋老板这边接下任务,想过来亲眼一看。” “嗯,我见过聂施主你。”这位僧人看上去十分年轻,面容白皙,宽厚的耳垂上还有一颗小痣,“还有沈施主,别来无恙?” 沈陵宜回礼:“陶长老。” 聂棠有点诧异,这么年轻,竟然是长老了吗?还姓陶,又跟沈陵宜相识,莫非…… “陶长老是陶情的小叔叔。” 僧人微微一笑:“贫僧法号圆释,俗家时候的名字也不必再拿出来说了。” 圆释站在门口本来就是为了等他们,现在敲开了一扇小门,请他们进去:“知道两位今日要来,主持就决定闭寺。” 他们穿过寺庙的中庭,聂棠一看就看见了大雄宝殿正下方的放生池,大约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放生池边的石壁已经结满绿色的青苔,把石壁上那头吞吐泉水的石龙覆盖得严严实实。 放生池底下全部都是亮闪闪的硬币。不光池底,就连那块石壁上的缝隙里,也塞满硬币。 聂棠若有所思:“那些砸伤香客的硬币,是出自放生池里的吗?” 第361章 金龙寺度假 这个问题,圆释还当真回答不了,要是聂棠问,金龙寺里哪里硬币最多,他还能告诉她说应当是放生池底最多。 可是她偏偏问把香客砸得头破血流的硬币是哪里来的,要是他们知道,就能自己把事情解决了。 那位遭受无妄之灾的香客是金龙寺的常客,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寺里上香,并且过上一夜再走。 只是这位客人在清早的时候没有去食堂用早饭,也没有出现。 有僧人觉得奇怪,去她房间看了,才发觉她连房门都没关,满脸是血躺在地板上。她身边落满了一块钱的硬币,有一百多枚。一枚一块钱硬币砸在人身上可能还不至于怎么样,可是同时有一百多枚硬币砸下去…… 更奇怪的是,这一百多个硬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大家都习惯手机扫二维码付款,这谁还会随身携带一百多个硬币?特别重不说,金额也太小。 反正这整件事就是透着一种很诡异但是又有点搞笑的气息。 聂棠沉思道:“那位被丢进放生池的大师呢?” 圆释一直都维持一种儒雅清隽的高僧风范,闻言抽了抽嘴角:“这个嘛,不如让他自己跟你们说?” 聂棠开始有点不明白圆释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可等到见到这位在放生池安睡了一整晚的僧人,才开始理解他的反应。 这位睡起觉来雷打不动的僧人法号圆结,出家之前是个相声演员,长了一张一看就让人想笑的喜感圆脸,一张口就滔滔不绝:“我出家前是说单口相声的,你知道的,现在相声行业不景气啊,好多相声演员都是出不了头的,能出头能上春晚那是极少数,想要靠说相声糊口实在是太困难了,我都去开出租车了你知道吗?” 沈陵宜:“……麻烦讲重点!” 他还是觉得这桩生意太奇葩,不知道聂棠为什么会觉得有趣,这一定是她的脑回路太特别。 “快了快了,我这就快说到重点了,唉,沈施主你的性情也太急躁了,这前情提要不能省,不然事情说到一半我还得倒回去说,这多麻烦啊不是?” 圆结吐槽完沈陵宜性急,见他的表情更加不耐烦了,这才继续往下说:“一般来说,我是跑茶馆晚上那场相声的,你不知道现在观众到底有多难伺候,你说得不够好笑,段子不够新奇,他们能给你喝倒彩啊!” 圆结看聂棠有点茫然的表情,追问了一句:“施主是不是不知道喝倒彩是怎么喝的?没事,我可以给您学一段。” 沈陵宜倏然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出去走走!” 要不是为了陪聂棠,他才不会来这里听这个话痨和尚说单口相声! 而且他说的内容非常散漫,既没亮点也一点都不好笑,难怪连本职工作都干不好,只能兼职去开出租车! 聂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听吕双航调侃自己贫嘴,家里人都说他该去当相声演员,结果跟圆结这位真正的前相声演员一对比,吕双航还差得远呢。 就算跟李家一装出来的话痨相比,圆结那话多得也实在恐怖。 不但话多,而且找不到重点。 难怪圆释会露出这么一个表情。 聂棠忙阻止他重操旧业说相声的准备,说道:“您之前正说到相声这一行不太好做。” “对对,相声一行不好做,温饱都有点难,我就在白天开出租车,晚上去各处跑场子。有一天,我刚把一位顾客送到火车站,就顺道从火车站再载一个客人走不是?然后那位客人一拉开车门,好家伙,我倒吸一口气呀,这穿着的僧袍芒鞋,顶着个光头,我就激动了,问大师,您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我还是第一回 拉到和尚坐车呢!” 聂棠:“……打断一下,这位大师想必就是金龙寺的圆应大师了,您肯定是有佛缘,最终才进入空门之中,那您能讲讲您是如何被扔进池塘里的吗?” 圆结一脸不悦地看着她,指责道:“小姑娘,你知道你刚才那个做法叫什么吗?这叫砸场子,我这头还在垫话呢,你就直接把我后面要讲的内容全部撸出来了,这也太过分了。” 聂棠莞尔一笑:“大师,您是真的没有看到那个打晕你的人,还是不好意思说实话,才说自己没看见的?” 那种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打晕,听上去是很容易的,可是实际上要操作起来很难。 金龙寺到了傍晚就会闭寺,香客留宿的宿舍到大雄宝殿等正殿之间是有一道铁门的,金龙寺的僧人在念完晚课之后,才会陆陆续续离开,留下几个人来收拾。 寺庙还很幽静,不管走动的脚步声有多轻,也绝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见。 圆结唉声叹气:“你怎么跟主持一样想呢?我是真的没看到,别说是人影了,就是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聂棠蹙着眉,轻声问:“没有看到,那么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或者闻到一股什么气味?当时有没有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冷下来,身体隐约感觉到不舒服?” 圆结茫然道:“都没有啊……” 他停顿了片刻,突然一拍自己的僧袍,激动道:“之前都没人问我问得这么细,我都完全忘记了!这还真的有,我当时擦干净烛台,把蜡烛掰掉烧过的那部分之后,突然听到一点水声,非常细微,我还以为是圆启那小滑头在放水!我就那个生气啊,我辛辛苦苦打扫过这一片了,你跑出来拉屎拉尿,过不过分啊,年纪小难道就可以当熊孩子吗?” “然后我就冲出了大雄宝殿,正在这个时候,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不过当时的确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贴我身上?”圆结龇牙咧嘴道,“不行,这个事情越想越恶心!” 聂棠暗自叹了一口气。 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却没有多少,感觉就像听了一场没什么重点的单口相声。 她沿着台阶慢慢往下走,一边走,一边仍然不解地皱眉,有时候事情太简单,就失去了分析的价值。 她在坡道上转了一个弯,正要走到下方的放生池,只听圆释的声音响起:“你知道姚晴最近可还好吗?” ……姚晴? 聂棠停住了脚步。 “她怎么会不好?”沈陵宜很冷淡地回答,“再不可能会比未婚夫突然出家当和尚要不好了吧?” 这一下,聂棠肯定是不能再走上前去了,撞破了他们的谈话,大家都尴尬。 可是,圆释是姚姐的未婚夫?他最后选择出家当和尚? 玄门这些世家的关系可真乱。 圆释轻声叹息:“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似乎还笑了笑,说道:“那么你呢?你跟聂棠小姐何时玉成好事?” 沈陵宜:“……跟你有关系吗?” 圆释这回真的笑了出来:“其实我没事的时候,也会看看论坛,看看今年的比赛。这回的复赛,还挺有趣的。” 沈陵宜:“……” 复赛是他不可言说的痛! 圆释又道:“既然都来了,要是哪天有空,我给你算上一卦,你知道,只要我能算得出来,大多都很准。” 沈陵宜没吭声,一直等圆释离开了,才绕过台阶,找到撑在一块大石头上,上本身悬空在外面,向下观察着放生池的聂棠。 他伸长了手臂,拦在她身前:“你在干什么?小心手滑了掉下去。” 聂棠站直了身体,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圆释大师既然是姚姐的未婚夫的话,为什么要出家?” “我怎么知道?”沈陵宜闷闷道,“当时据说他们都要摆酒了,连请帖都发出去了,突然有一天又说婚礼取消,陶潜——就是圆释,他就出家了,不过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去姚姐面前提,她这女人能干出什么恐怖的事情都很不好说。” 既然她都被他抓包了,他大概也是知道她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于是聂棠又问:“刚才圆释大师说他会算命啊,莫非是在婚礼之前算出了什么来?” “品心而论,我觉得玄学这么多技艺,就属算命最不靠谱,这命是这么好算的吗?如果这么好算,你都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了,再想要改变将来发生的事,那还不简单?” “你看大街上那些打着算命旗号的骗子,他一看到人脸上的表情,再观察一下这人的精神状态,那种羞涩又满脸通红的女孩子肯定是来问姻缘的,对着那种愁眉不展的就说他或他家人朋友生病或者出事。这我也会。” 聂棠安静地望着他,脸上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沈陵宜居然从她这么平淡的眼神里看到了凝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了?好像突然心情很沉重似的。” 聂棠心想,她之所以会有些凝重,这是因为她想起来陈羽对她的预言。 她会有两次死亡,第一次,从莲台高处落下,粉身碎骨,第二次则是被放干了鲜血,一个人安静地死去。 她原来也是跟沈陵宜的想法一样,如果她能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就能避开一切不好的结果。 可是陈羽的例子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就算陈羽能看得到未来,看到每一个选择最后带来的后果,她还是不能幸免。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变化无常,它永远会在你无法防备的时候给人重重一击。 “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但是迟迟想不到答案。”聂棠轻声道,“你说,我为什么会从古代修真界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原来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是被人送去了古代修真界,到了一定的时候,我就又能回来了吗?还是我运气好,这个世界也有属于我的躯体,所以当我在修真界身死道消,就能在这个世界醒过来?” 这种问题,大概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吧。 沈陵宜听到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有觉得有点好笑:“你就是为了这事在钻牛角尖?”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答案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得不到解答就于心不安,那你应该去一趟叶家的本源地,你身上流着叶家的血统,在那里就很有可能会找到答案。也有可能,你好不容易去了本源地,发觉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没有答案的。”沈陵宜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不过,我最想要听的答案就是,你是为了我而来的。” 聂棠不由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昨天论坛还有人说你只会怼人,我觉得你也挺会讲话的。” 她飞速思考,想要去叶家本源地,说容易也容易,可是说难也非常困难。只要她愿意认祖归宗,重回叶家,那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可她偏不愿意。 平坦的大路不能走,她就得想想办法去绕条小路。 …… 金龙寺暂时遇上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就连寺里的僧人的晚课也停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恶作剧的度到底在哪里,开始是把僧人扔进池塘里过夜,可是今后呢?事态会不会变得更严重? 而那位香客更是被砸伤了头部,据香客家人说,她这还有轻微脑震荡。 聂棠就在庙里的小食堂吃了一顿陈善可乏的素斋,主要还是一道吃饭的僧人脸色都比较严肃,也没有人说话,整个食堂里就回荡着碗筷碰撞的声音。 沈陵宜对纯素食向来都没太大兴趣,更何况这白菜煮过了头,软趴趴的,又没有半点油荤,只会让他想到野外露营的压缩饼干糊和挂面。 他只能随便盛了一勺素菜,配上两碗白饭,勉强吃饱。 用过素斋,清理过食堂,锁门,所有的僧人回禅房念经。 整座偌大金龙寺就彻底冷清下来,几无人声。 聂棠打着手电,一遍一遍逛着寺庙,除了几座正殿被锁无法入内,别的地方都完全不限制行动。 逛到一半,沈陵宜都被她带得有点晕眩了。 她步行经过的路线十分之诡异,完全看不出规律,也完全不知道她这样孜孜不倦地在外面闲逛到底图个什么。 他禁不住打了个呵欠:“明天再逛吧,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你这能看出什么?” 聂棠突然停下脚步,面对漆黑一片的放生池,冷不丁问:“你有硬币吗?” “有,”沈陵宜伸手进背包的侧兜,抓出了一大把硬币,五毛一块都有,“你要多少个?” “越多越好。”聂棠从他身上搜刮硬币不说,还从自己包里倒出了一大堆,那大把大把的硬币捧在手心,沉甸甸的手感,“我特意去银行换来的,数量上应该是够了吧?” “然后呢?”沈陵宜诧异地问,“难道你想用硬币来砸我?试试看我会不会被硬币砸伤?” 聂棠摇了摇手电筒,把光线调到最强档,对准了放生池中心,轻飘飘地回答:“我要开始许愿了。” 第362章 傲娇崽的小白龙 沈陵宜怀疑自己的听力绝对产生问题了。 她刚才是说要许愿吧?还想对着放生池许愿? 这个许愿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只见聂棠把自己的包整个倒过来了,把包里所有的硬币都倒在了地上,这么大一堆都得有一百个来了。 她还让他帮忙拿着硬币,她就从他手里拿,开始一枚一枚地抛掷硬币:“我希望,我妈妈这次能顺利通过秦老先生的试镜!” 沈陵宜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他知道聂棠是单亲家庭,她的父亲过世早,她从小就跟聂嫣然相依为命。 但就算如此,他觉得做人还是要脚踏实际一点,秦导可是华国人心目中已经封神的导演,你可以说他的电影不卖座不迎合大众口味,但是你不能说他的电影不行。 而聂嫣然的演技,很明显连演秦导电影里的布景板都不够资格。 聂棠抛出去的硬币叮得砸在池壁上的石龙,然后又反弹出去,噗通一声沉入池底。 聂棠直接拿起第二枚硬币,再次抛了出去:“我希望,我妈妈能够出演秦导新电影。” 这第二枚硬币依然掉进了放生池,和乌龟一道共沉沦。 她连续两次都没扔准,似乎还就跟这个较上劲儿了,一次又一次地投掷出硬币,又一次又一次失败,但她一点都不在意,一口气把他们准备的大把硬币全部扔完了。 沈陵宜终于忍不住了:“虽然说,演艺圈的事我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但我有个建议,你要不参考一下?” “嗯?” 沈陵宜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在心里过了三遍,还想好了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要轻柔要委婉,要不失礼貌外加十分诚恳。 他这才开口说:“秦导的戏太难上了,这需要的运气成分实在是太大,不如咱们退一步,先投资一部剧本和导演都具有一定水平的电影?你看唐正行也是个不错的导演。” 聂嫣然上秦颂老先生的戏?这是绝对不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 就算是电影里一扫而过的路人甲,她都没资格。 再说他也非常喜欢秦导执导的那些电影,一部戏就能捧红电影里所有的主角配角,这还不是那种走流量的黑红,而是真真正正的有格调! 秦颂老先生还特别能捕捉到女演员特别具有魅力的一面。 从前有个实力派女演员长得普通,方脸单眼皮,这长相在演员里算是很一般的,可就是在秦颂的电影里展现出清冷又富有女性风情的一面,非常撩人心弦。 秦颂曾经在接受专访的时候说过,他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都不会接受长相太过出众的女演员,因为女演员长得太好看了,很容易带走观众的注意力,也缺乏可塑造的余地。 更不必说聂嫣然那个演技……实在令人一言难尽。 混在那种全体尬演的电视剧里还能凑合,要上大屏幕,还是秦导那种有深度的电影? 这跟妄想一夜暴富,一口气连中十次彩票大奖有什么区别?! 总之,聂嫣然想被入选进秦老先生的电影阵容,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 聂棠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他没把话给说满,但是她也能听懂他的潜台词。 她接过他手上最后一枚硬币,合在掌心,微笑道:“我希望,我妈妈能成为秦导这部新电影的女主角。” 沈陵宜对于她许的这一连串愿望都感到很绝望了:怎么女配还不够吗,还直接盯上女主角了,就算是聂棠,是他想宠着的女人,他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知了! 只见聂棠一伸手,硬币在黑夜中微微一闪,正好叮的一声落在那头石龙的头顶,立住了。 聂棠开心地说:“你看,这个愿望会实现的!” 沈陵宜伸出手,按在她的头上,用力揉了一把她的长发,他觉得自己得先给她打好预防针,免得她期望太大失望越大:“你知道,人生总是起起落落,起的时候特别缓慢,落得就非常快,坚强乐观就好。” 聂棠望着他,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嗯,你说得对,人生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总有意料之外。” …… 聂棠盘膝坐在床上。 他们住宿的地方就是专门为香客提供的小楼,楼房有点陈旧,墙上爬满了凌霄花的绿色藤蔓。 她坐在黑暗中,打了个小呵欠,强行压下一阵阵涌上头的困意。 她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等待验证结果。 如果她猜错了,那就代表着她还得继续被牵绊在金龙寺,毕竟这单任务是她亲手接下来的,没理由半途而废,如果她猜对了,也许今晚就能找出真相。 她微微仰起头,眼皮轻轻地阖着。 只听外面突然想起了细微的水声,不仔细听几乎是难以听得真切,混合在风生中,滴答滴答滴答…… 一股淡淡的水腥味扑鼻而来,啪嗒一声,一块黏黏腻腻的水藻落在她的脖子上。聂棠伸手取下了这片湿哒哒的水草,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紧接着,一块又一块灌满了水的青苔掉落在她的身上和床上,她已经被弄得全身都是泥土味了。 聂棠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虚浮着无数亮闪闪的硬币,那些硬币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只要有人一挥手,就会全部砸向她。 聂棠不慌不乱,抬手引动了早就布置好的阵法,原本藏在房间里的符篆被她同时引动,化为十几条土龙,土龙的鳞片宛如铁甲般坚固,每一条龙都张开五爪,吹起龙须,弓起背脊待命。 只听空气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处于变声期少年的声音:“x,老子最讨厌符修了,猥琐流,只会干耗死你,有本事滚出来决一死战啊!” 聂棠轻声一笑:“好啊。” 她停顿了片刻,补上四个字:“决一死战。” “战”这个字刚落下,十几条龙猛地扑向了一个方向,在尘土飞扬中不断传来沉闷的重击声,刚才那个骂符修是猥琐流的少年一边痛哼一边怒骂:“果然被我说准了!符修就是想要耗死我!我才不会向符修低头,符修都去死去死去死!” 她房间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金龙寺僧人的禅房在另一个角落,他们可能还听不见,可住在隔壁的沈陵宜怎么可能会没听见? 他匆忙套上一件t恤,连睡裤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正跟一条柔软的小白龙撞了个照面。 小白龙全身都沾满了沙土,还被砸得连龙角都歪了,气得连龙须都竖得笔直:“本大人就知道符修会找帮手!” 卑鄙无耻下流的符修!一辈子都只能猥琐发育,躲在后头使阴招,有本事你来跟本龙堂堂正正一战啊! 沈陵宜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小白龙的颈,恍然大悟:“就是这么个玩意?” 小白龙突然被两脚兽抓住了脖子,全身都在颤抖了,这是侮辱,侮辱它作为龙的尊严! 可是抖着抖着,它突然不动了,一双琉璃色的龙目呆呆地望着沈陵宜,积聚起了清澈的泪水:“阿陵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陵宜看着手上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的小白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聂棠也扯下了身上那些青苔,从床上走了下来,好奇地看着正在含着一泡眼泪珠子小声抽泣的小龙。 原来龙在哭泣的时候,声音跟人还真的挺像的。 小白龙抬起头,用龙角轻轻地蹭了蹭沈陵宜的手指,含泪道:“你以前说过,要当我的亲爹的,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回来。我只好继续等,忍着那些愚蠢的两脚兽每天往我身上扔硬币,还有那边那个讨厌的符师,她今晚一口气往我身上扔了一百多个!难道我就不会痛的吗?” 聂棠默默地手痒了,早知道小龙这么萌,她就不扔一百个了。 扔一百个硬币她也是很累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它背上摸了摸:“我给你道歉好吗?请你原谅我。” 小白龙愤怒地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符修不要碰本大爷!本大爷最讨厌符修了!谁要你的道歉,血统卑下的两脚兽,连给本大爷当食物都不配!” 沈陵宜掐了一把小白龙的脖子,强迫它把聂棠的手指给吐出来,忽然问:“你刚才说的亲爹是什么意思?” 他哪来物种这么奇葩的亲儿子?种族隔离了解一下?就算是灵异文也不能不讲科学和逻辑吧? 小白龙顿时悲从心里,一秒切换成眼泪汪汪的模式,抽抽搭搭地回答:“我还是一只龙蛋的时候,你就把我带回家了,你说你沉迷修炼无法自拔,应该没机会找道侣了,已经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了。后来还不到二百年你就死了,我又沉睡了,可等我好不容易醒来,我发觉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恐怖,许多人往我身上扔东西,一边扔还一边笑,我还找不到你!” 沈陵宜的眉心跳了跳,两百年,还没机会找道侣,是几个意思?是说他靠右手自力更生两百年的意思?他上辈子到底得多丑多窝囊?! 聂棠看了看沈陵宜,又看了看他手上哭唧唧的小白龙,微微睁大了眼。 可是沈陵宜已经完全没心思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他还在为两百年的事震惊:“等等,什么人能活两百岁这么久?” 现代医学如此发达,能有百岁寿命已经算是十分长寿了。两百岁,那不是妖怪? 小白龙抬起细细的小爪给自己抹了抹眼泪:“两百岁很奇怪吗?我都有一千八百多岁了,修真界能活两百多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我——修士?修真的那种?” “你的上辈子,不对,前世是修士啊。是剑修,英姿飒爽、一剑平天下的剑修!”小白龙骄傲地挺起了瘦弱的小胸脯,抱住了他的手指,“你是最了不起的人类!跟那边那只猥琐符修完全不一样!” 聂棠回头数了数,她这是被骂了多少次猥琐来着? “符师是很厉害的。”沈陵宜严肃地纠正,“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就必须尊重我身边的所有人,不要再用那种侮辱性的名词!” 小白龙焉哒哒地弯着脖子,蹲在他的手掌上,垂头丧气。 它丧气完了,又抬起头,认真地回答:“那么我们重新再认识一下吧,我叫少白,是条水系蛟龙,我们从前关系非常非常非常好,你最喜欢的龙就是少白。” 它抬起一只纤细的小龙爪,朝着沈陵宜的方向伸去:“我想念你很久了。” 沈陵宜一脸复杂地递给它一根手指,它立刻把小爪子搭在了他的手指上,突然一甩尾巴,飞了起来:“我还保存着你从前用过的武器,现在就还给你!” 小白龙柔软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红光,那光芒不但耀眼,还有一股灼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聂棠立刻后退了好几步,想要把自己跟这股火光隔离开来,她甚至还不得不用了一张玄冰符,保证自己不会被灼伤。 红光之中,一把形似剑,但又不能说是剑的武器浮在了半空。 说它像剑,是因为它同普通的剑一样是开了双刃的,可剑是兵器中的君子,讲究中正平和、斯文有礼,可它的剑刃却有点宽,满是锐意杀气。 聂棠思考了片刻,觉得这倒有点像书本上的唐刀。 那把灵器突然垂直立起,化为一道光芒,一下子冲进了沈陵宜的胸口。 聂棠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这灼热的高温对她来说有很大的损伤,蹲下来去看沈陵宜的情况。 他下颚紧绷,整张脸都微微扭曲,手背上青筋暴起,全身都在克制不住地痉挛。 小白龙漂浮在他的上方,抱着自己的小爪,叹气道:“弱,果然是原罪。” 聂棠:“……” 她现在真是确认这条小龙就是沈陵宜的小萌宠,都不会好好说话,一开口就是用怼的。 “不过就是修为倒退到基本没有,他也不是你这种猥琐流的符修能够比肩的。”小白龙看着她,非常人性化地摇头叹气,“你是主人的侍妾吗?运气不错,从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修当主人的炉鼎,但是主人都看不上她们呢。这回他眼光下降,被你碰上了。” 聂棠微垂着睫毛,遮挡住了她漆黑如深井的双眸。 她有点想静静。 蓦得,她直直和突然睁开眼的沈陵宜对上了视线,两股视线缠绵在一起,无法分离。沈陵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手冷汗:“我刚才是突然晕过去了吗?” 聂棠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微笑:“嗯,那你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沈陵宜自己也不太确定,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才那把武器就这样冲进了他的身体,然后呢?这还能不能取出来了? 小白龙突然飞到了他的肩上,用小爪子拍拍他的肩:“现在你还没有办法使用勾陈,等你实力够了,自然就能把勾陈拔出来。” 沈陵宜看着她房间那满地亮晶晶的硬币,忽然道:“你把硬币都收走,就算别人拿硬币扔你,你也不能把人砸破头。还有,那个……大师,好端端你把他扔池子里干嘛?” 小白龙气愤地抱起一把硬币,搂在怀里:“那个圆脸和尚好烦人,每天叨叨叨,少白不想听他八王念经!” ……圆结的确非常话痨,还是那种讲半天讲不到重点的随性话痨。 “愚蠢的两脚兽!”小白龙抱着沉甸甸的硬币飞了起来,又身姿不稳的在半空中忽上忽下飞了两下,“就知道迷信,只想着不劳而获,还扔硬币许愿,扔扔扔他个头,难道龙就没有龙权的吗?谁再敢拿硬币扔我,我就一定会扔回去!”说完,还狠狠地瞪了聂棠一眼。 她实在是太嚣张,别人扔几次不中就走了,她就一直扔扔扔,扔了一百多个!良心不会痛吗? 第363章 想要良知还是要聂棠 夜深人静,窗外只有缱绻的风声和树叶摇曳的摩挲声响。聂棠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到处都是黏答答的青苔和水草,她只能又换了一个,反正这一整幢小楼都没有人住了。 她躺在床上,怔怔出神,隔了好一会儿,又忽然笑了。 她想起她刚刚离开家乡那座小城,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修真,大约是那个时期的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长命百岁,呼风唤雨,上天入地,凌驾于整个凡尘俗世。 她刚入宗门的时候,过得并不好,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凡人的身份本就低贱,再加上她贫苦的出身,实在是从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卑贱的印记。 双灵根虽然能称得上有天赋,可同天灵根的不世天才相比,又显得如此平庸。 她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炉鼎体质和她那张脸那个身段。 她就跪在那位天才剑修的外院,和她一道跪着的还有同为玄阴之体的女修,她们的灵根或许并不如她,可也并无区别——既然都要成为炉鼎了,再好的天赋也是浪费,一旦沦为炉鼎,修为境界就会止步不前。 当宗门外院的长老请那位天才剑修出来挑人的时候,她突然克制不住心头涌上的悲哀,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她的选择是不是有错,到底是沦为商人妾更凄惨,还是作为一个他人所有的炉鼎更悲哀? 她深深地低垂着头,等待审判。 只听那个剑修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可不需要什么炉鼎。” 不知道宗门长老回答了什么,也可能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回答。 那个年轻的很好听的声音又不耐烦地说:“全部都拉走!我自己修炼就进展飞速,根本就不需要这种歪门邪道。好好修炼不行吗,净想着走捷径。” 外院长老战战兢兢道:“可是有个双灵根——” 双灵根的炉鼎,那可不得了,就算送去拍卖行竞价,也是一个天价。 “双灵根?”他更不屑了,“有这天分不想想怎么靠自己出人头地,就只想偷懒一步登天,真是丢人。行了,全部都把她们给我丢出去!” 聂棠随着那一群女孩子站起身,她们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年纪都是十六七岁,正是最鲜嫩的青春年华,四灵根和三灵根居多,长相姣好,身段柔美,却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聂棠在踏过门槛的一瞬间,忽然回首,只看见一个英姿勃发、龙姿凤章的侧影,刚巧一阵微风吹来,浮动他垂散在背后的长长发带。 如果她有选择,她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屈辱,也不愿意听人说她是个一心想着一步登天的废物。 可是她知道,当外院长老跟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的余地。长老用商量的口吻对她说话,并不是真正在询问她自己的意愿,而是希望她能笑着答应,再笑着把自己卖掉。 一个宗门中的天才弟子,和一个外院的出身贫苦的双灵根弟子,孰轻孰重,何必比较?也不过自取其辱。 原来他们在这么早前就有一面之缘。 只是他高高在上,而她低入尘埃。 聂棠闭上眼,呼吸轻缓,慢慢堕入甜梦乡。 …… 住持圆应是翌日才从外地赶回金龙寺的,他一听他们竟然已经抓住这两起伤人事件的罪魁祸首,顿时吃了一惊。 一个晚上,这效率实在太高了! 他探究地望着聂棠,虽说现在整个玄门都在传她是如何如何天才的符师,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光看外表就很有迷惑性。 聂棠微微笑道:“住持大师误会了,其实真正解决问题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沈陵宜。” 她能做到的极致就是教训兴风作浪的小白龙一顿,但只要它还留在金龙寺里,将来的事故就不会减少,总是治标不治本。 圆应住持朝着沈陵宜双手合掌,微微躬身:“多谢沈小施主,就是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沈陵宜立刻弯腰还礼,一把抓住趴在他肩上的小白龙,强迫它显出形体来:“是放生池石壁上的龙灵,它说每天被游客砸硬币,很不甘心,这就直接砸了回去。” “原来如此,”圆应大师莞尔一笑,他原本就推测这是一件恶作剧,却没想到还真是,只是后果恶劣了一点,竟只是因为香客投掷硬币,小龙灵就把人砸破头,“那么,两位是如何使得它现身的?” 沈陵宜看了聂棠一眼,他觉得这个问题还是由她来回答最适合。 聂棠接话道:“场景重现。” 圆应大师愣了一下:“什么重现?” 沈陵宜解释说:“她一口气砸了一百多个硬币,拉到了最大的仇恨值。” 圆应大师顿时被逗笑了,这才是年轻人的做法,就算他能知道是放生池的石龙有古怪,也想不到这么促狭的方法:“聂小友真是与众不同,当初我联系隋老板的时候,他就大肆夸奖,还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最快最顺利地解决,幸亏我相信了老隋的眼光。” 小龙一听这光头两脚兽居然还哈哈哈笑开了,顿时气得身体都扭曲了,这些卑贱的食物竟敢嘲笑本龙,本龙当场自爆给你们看! …… 金龙寺的事情解决,他们搭乘最早的那班景点班车离开。 小白龙到了车上还是气鼓鼓的,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狠狠地剜着聂棠,砸龙之仇不报,它还当什么蛟龙,太没面子了。 它凑近沈陵宜耳边,小声挑拨离间:“主人,你现在就只有这一个侍妾吗?清苦修行是能磨炼心智,可这也太不符合你的身份了!” “别胡说八道!”沈陵宜看了看坐在身边闭目养神的聂棠,压低声音,“别拿那套男尊女卑的封建落伍思想说事,这哪来的妾?好男人就要专一。” 小白龙咬咬他的耳朵:“三妻四妾才是本能,而且她长得这么奇怪……” 沈陵宜:“??我没听错吧?” 竟然说聂棠长得不好看?!就算当时他对聂棠还没到喜欢的程度的时候,都觉得她很好看,别的姑且不论,性格好不好相处时间太短都看不出来,但就这长相你必须服。 “没有鳞片,没有小爪,还没有胡须,多丑啊!”小白龙嫌弃地扭动了一下身躯,“看看她那弱鸡身材,就连肌肉都没有,真不愧是猥琐流的符修,但是主人你就是高大英俊,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比她好看多了!” 沈陵宜:“你审美有毛病吧,你——” 忽然他住了嘴,也不知道聂棠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 她突然伸过手臂,越过沈陵宜一把打开了车上的窗户,正巧车子开到了弯道上,还没怎么减速,停在半空的小白龙被风一吹,呼啦一声就被甩到窗户外面去了。 聂棠又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子,微微笑道:“不准开窗哦,亲爱的,不然你试试?” …… 沈陵宜噤声。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聂棠今天的情绪非常非常差,她一般不会生气,但是好脾气的人一旦爆发,那恐怖的程度就是翻倍的。 他非常有求生欲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心道:“怎么了?是山里太凉了,还是晕车?” 聂棠答非所问,幽幽道:“你家手套也长大了,还是去割了吧,上回医生也说过,公猫的话还是尽早割了比较健康。再说你现在又多了一只宠物——” 她瞟了一眼飞快地追在窗户外面,不停地撞玻璃的小白龙,语焉不详。 沈陵宜:“……” 虽然她说的这句话没错处,但他就感觉到一股森冷的凉意弥漫上心头。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聂棠到底在生什么气! 女人心海底针,聂棠的心思那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因为她的心可能得钻到地壳中心才能找到。 他还回想了一遍自己从昨天到现在的所有表现,根本没想出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也很无辜啊。 等景区班车停在了山脚下的出口处,小白龙都气哭了,扑倒在沈陵宜的肩膀咬他的衣服:“本龙不喜欢她,符修真是太讨厌了呜……” 沈陵宜觉得作为饲主得给它上一上思想教育课:“尊重是互相的,你没发觉自己有错吗?” 小白龙抬起小爪子抹了抹眼泪,可是晶莹的泪水还是不断从琥珀色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掉出来。 它觉得自己好委屈,从前在修真界,作为龙,虽说蛟龙是半龙半蛇,可它也是很有地位的,不知道多少愚蠢的两脚兽想要跟它结成契约。 为什么它一觉睡醒来就变了呢?它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还变得很陌生。 到了火车站,聂棠就摆了摆手,表示:“我不回江城了,直接去京城看我妈妈,下周我应该就能回来了。” 她的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沈陵宜对此也没意见,她跟母亲的感情深,很正常。 但是他现在都没弄懂她为什么会生气,要是就这样放她走了,给彼此之间留下什么隔阂怎么办? 沈陵宜想了想,问:“要不我陪你去京城?” 聂棠微微一笑:“可是你周一一大早还有课,以后每天都有课,你陪我去,那你这假请得过来吗?” 她看了看趴在沈陵宜肩上还在瞪她的小白龙,忽然倾身,凑近他耳边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在生你的气?” 沈陵宜就势抱住她的腰,低声说:“……唉,你知道就好了,我可能是不大会哄人,如果哄不到位——” 聂棠幽幽地望进了小龙琥珀色的眼睛:“是我好久没有听人骂符修了呢,这让我想起修真界的恶习,难免有点影响到心情。当然,我是不会迁怒到你身上的。” 沈陵宜觉得自己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虽然嘴上说着不会迁怒,可是她明显就已经在迁怒了吧?她这就是想要迁怒的意思吧? 聂棠往安检口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快步走到沈陵宜面前。 他还以为她这是良心发现,觉得离开他的日子太难熬,想要跟他再热烈拥抱一回。 他都准备好了,结果聂棠微微仰起头,微笑道:“这几天,记得关注秦导选角的新闻哦,保证有惊喜。” 沈陵宜:“……” 你这是还没放弃对你妈的不切实际的期待吗?感觉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就算是家人,这不能完全失去客观判断,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唯亲任用,以后会被打脸的。 聂棠检完票进去候车,沈陵宜还要继续等高铁。他想了一下,问徐临川:“如果有人告诉你,聂嫣然能通过试镜成为秦颂导演的女主角,你是什么反应?” 徐临川秒回:“哈哈哈哈哈哈怕不是还在白日做梦,你知道你现在说的两位主角是谁吗?那可是秦颂和聂嫣然,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句子里?” 沈陵宜回复:“我也觉得是这样。” 沈陵宜:“可是,聂棠似乎对于她妈妈去试镜的事情抱着非常大的期待,我怕她以后会很伤心失望。” 徐临川:“这么说吧,你到底是想看到一个什么结果?你是想要你的良心,还是为了聂棠可以弃自己的良知而不顾?” “……” “如果你还想要自己的良心,你就应该告诉聂棠,不要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好好看看你妈演的那些电视剧,她除了贡献出自己的脸之外,对这些电视剧做出了什么别的正面贡献吗?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良知不会痛,你就告诉聂棠,你妈妈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比那些影帝影后都要精湛,大家都嘲她靠脸演戏,这就是妒忌她的美貌!” 沈陵宜切掉微信,在心里嘀咕,徐临川这是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还能更加不正常一点吗? …… 沈陵宜回到江城。 到了周一,网络上铺天盖地一片秦颂导演正式复出,三十年磨一剑,准备重操旧业执导新电影,就连试镜的名单也都一同公布出来了。 这个名单是这样的:女主角试镜名单,排在第一位的是金鸡百花双料影后姜柔,第二位是提名最佳女主角两次的某实力派女演员,第三位,聂嫣然…… 嗯?聂嫣然? 网友甲:“敲敲小助理的脑袋,你们工作这么不用心,是会被秦导炒鱿鱼的,秦导最讨厌工作不用心的人了!” 网友乙:“赶紧把这份试镜名单撤回去重新改改,天哪,里面到底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网友丙:“老实说,我刚才看到聂嫣然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自己都不认得这三个字是什么了,一定是我提早得了老花眼,我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网友丁:“要不要八卦一下,是不是聂嫣然终于凭借着她的美貌吸引了某位大佬,这位大佬独家赞助了秦导的电影?” 很快,打理秦颂官方微博的助理就对众网友的疑惑做出了解答:“名单并没有错哦,聂女士的确是被秦导看中的试镜演员,大家的疑惑,小助理都能够理解,还请大家稍安勿躁,等待最后的入选名单公布。” 第364章 妈妈试镜 于是整个网络都沸腾了。 秦颂的名字,可能现在的中学生和小学生都没怎么听过,可是作为社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小就是看秦颂的电影长大的。 双料影后姜柔,其实在最开始有秦导又要复出的小道消息流出来的时候,就是大家预想中的女主角。 她非常符合秦颂一贯挑选演员的标准:演技细腻精湛,台词功底好,长相很有辨识度,虽然不是那种以美貌着称的女演员,可全身上下有股温婉的风情,受众广,女性粉丝在她的后援会里占了至少半壁江山。 而聂嫣然,演的雷剧一大堆,大多在里面演演胸大无脑的女配。 好吧,女配就女配,可是你好歹好好演吧? 她偏不,那令人尴尬的演绎中还常常夹杂着淡淡的不走心,整个人都游离在剧情之外。 姜柔和聂嫣然,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就先不说这女主角的试镜名单吧,看看女配角、男配角的名单吧,上面各个都是老戏骨。 一群演技很好又有口碑的正经演员里面突然夹进去了一个聂嫣然,她自己不尴尬,网友们都要为她尴尬了好吗? 就是聂嫣然的颜粉也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这可是秦导的戏啊,她去试镜女主角,这实在太不靠谱了。 颜粉们只能弱弱地解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秦导弄错人了,把别的演员记岔成聂姐,不过聂姐是真的没有后台,她以前在采访的时候都说过,她跟她过世的老公感情很好,她觉得这样的爱情,一生就只要一段就好了……” “我们粉丝也知道,聂嫣然的演技怎么可能能跟姜影后比呢。说实在的,这要不是秦导的官方消息,我都要觉得是不是有人看不惯聂姐,故意黑她,这种消息一放出来,一看就得被全网群嘲了,聂嫣然的经济公司能有这么蠢吗?“ “我觉得这事得怪吕导啊,他以前都是跟聂姐合作过的,他为什么不提醒一下自己的外公呢?这样真的好吗?” 姜柔的大批粉丝杀到,本来还想手撕敌方颜粉,结果却发觉聂嫣然的粉丝比他们还不敢置信,还要怀疑人生。 这连撕都撕不起来啊,毕竟人家都承认聂嫣然演技差了,能够试镜这事莫名其妙,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说来说去,这事的确得怪吕双航! 当年你看中聂嫣然脸长得好看,不看她的演技就请她去演自己电影的女三,结果呢,最后发生那一件什么沙雕事? 聂嫣然拍了三个月多的电影,你给她剪得就剩下两个镜头,女三变成龙套背景板。 现在可好了,你家外公秦老先生走上了跟你当年一模一样的老路,你为什么不提醒他老人家啊! 老人家退休已久,肯定不了解现在的行情,你这样坑自己外公那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不肖子孙啊,妥妥的不肖子孙! 吕双航:这事都还要怪到我的头上喽?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 不管网络上的舆论如何的腥风血雨,秦颂还是按照计划的时间试镜。 因为秦颂的金字招牌就摆在那里,那些收到试镜通知的演员们早就提早飞去京城,哪怕手头上还有工作,也一并先放在一旁。 试镜的速度也很快,大家围坐成一圈,先读秦导要他们试验的片段,然后拉出摄像机来正式开拍。 只要花一天功夫,就能把所有重要角色都确定下来了。 聂棠作为无关人员,不太方便挤进剧组去看现场,就站在门口等。 陈助理想了想,也没敢跟进去,毕竟秦老先生这部电影的细节内容还处于保密阶段,其他几位试镜的大咖的助理不也等在门口吗,那她就更没资格了。 聂棠先打了三盘消消乐,转头一看陈助理,见她一直都在低头拔自己衣服上的线头,顿时乐了:“陈姐,这试镜的是我妈妈,你怎么比她还紧张?” 陈助理立刻条件反射地回答:“我没紧张啊!我这是习惯,对,就是习惯而已!” 她们边上站着姜柔的助理,她有点鄙夷地看了看她们两人:聂嫣然就是三流艺人,不上台面,她这个助理,也一点都不上台面,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一个站在角落里闷头拔线头,你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跟人唠唠嗑,打打关系,混个脸熟吗?! 聂嫣然这女儿的确是长得不错,可这娱乐圈美女多了去了,要会来事才能混得出头,你戳那里打什么消消乐?玩物丧志! 试镜到中途,吕双航也赶过来了,他停好车,两只手还提满了外卖。他一眼就看见聂棠,顿时眼前一亮:“小棠,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没跟我说?” 聂棠笑眯眯地回到:“前天到的,我自己先在周边玩了一圈,去了两趟故宫。” 众位助理和经纪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普通游客是不会连着两天都去故宫游览的,但考虑到聂棠那个古董专业,她连着两天都去故宫也挺正常。 只是吕导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这么热情,热情得都有点肉麻了吧? 吕双航抬起双手,给她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提着的外卖包装袋:“里面的试镜没这么快结束,你们先去吃个午饭吧,晚上我做东道请你吃大餐!” 聂棠从善如流:“好的,吕导你快点进去吧,我这就去吃饭了。” 吕双航的背影一消失,聂棠就对陈助理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陈助理其实一点都不饿,她现在很紧张,紧张到觉得早上吃的包子都快要满到喉咙口了,但是聂棠说她饿了,她也该陪着去,便答应了。 两人一走,守在门口的众人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是来走过场的,好歹也拿出点正经态度来行不行?大家都在门口焦急地等结果呢,你们竟然去吃饭,这还能不能好了? 陈助理跟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门口,这才面露难色:“小棠,你要是饿了,那就自己吃吧,别管我,我真吃不下。” 聂棠莞尔一笑:“陈姐,你别这么紧张行吗?就只是一次试镜而已,这都还没正式开拍,我觉得我妈都没你这么紧张的。” …… 陈助理唉声叹气:“小棠你这是年纪小,不明白秦导在电影圈的地位,他拍的那些电影可都是——” “我知道啊,我看过他的所有电影。”聂棠把她拉到靠墙的一张小桌前,又把菜单递给她,“点菜吧,不管多紧张,饭还是要吃的。” 陈助理看了一眼菜单,又递还给她:“你点吧,我真没胃口。” 聂棠其实挺理解她的心情,可她现在就算想安慰她,也根本安慰不到点子上,她能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接说,她觉得她妈妈这回多半能通过试镜?谁能相信? 哪怕是聂嫣然自己,都不敢置信吧? 虽说她这段时间非常努力地临时突击,可是演技这东西不是能够在一朝一夕之间有个大飞跃的,最多只能保证她最后输得不太难看罢了。 陈助理随便吃了两口菜,就一脸快要吐出来的表情。 聂棠也就不再劝她了,她把自己喂饱了,又再回到片场外面去等。别的那些留守在原地的助理和经纪人们,最多就啃个面包,喝口纯净水,一步都不敢离开。 终于等到下午四点整,片场的大门开了,一众演员一个接着一个地出来了。影后姜柔走在最前面,可那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把她的助理都给吓到了。 特地赶回来等试镜的经纪人瞄了瞄姜柔那铁青铁青的脸色,知道她这回多半是没被选上,立刻就安慰她:“说起来,之前看剧情梗概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角色其实不太适合你,这失婚妇女啊,跟你的形象真是非常不搭,你的年纪也不到,要把那种沧桑感演出来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姜柔一声不吭,戴上墨镜就钻进车后座,砰地一声把车门给撞上了。 陈助理呃了一声,讪讪道:“姜影后这脾气可真有点大啊,难道是试镜失败了吗?” 聂棠看着那辆黑色保姆车慢慢开远,只剩下车尾灯的时候,忽然笑了一下:“就是失败了。” “那就是说,姜柔没过试镜,这女主角应该是陈悦因的了。”陈助理点点头,“陈悦因的演技也是很好的,我觉得一点都不比姜柔差,就是她运气不好,一直都没碰上好角色,在评奖的时候就特别吃亏。还好凌晓若已经退圈了,不然可有好戏看了……” 聂棠安静地望着她。 陈助理原来还在靠自言自语减压,突然觉得聂棠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就伸手摸了摸脸颊:“是我脸上粘上饭粒没擦干净吗?在哪里?” 聂棠失笑:“为什么你对我妈这么没信心?” 陈助理干笑:“这跟有没有信心没关系啊,这差距是信心能够填补的吗?” “信心就只是安慰剂没错,可还有一种客观情况会比演技更重要。我觉得我妈绝对可以。” 陈助理差点就要直接吐槽上去了:就算是棠棠,实话还是要说的,你这些勇气是谁借给你的?! 说话间就见最后一批试镜的演员也都出来了,这里面就有聂嫣然。 聂嫣然用一种超级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犹豫了好一会儿,说:“吕导刚才说了,要请我们单独吃饭,让你一定得去。” 吕双航做事是比较有条理和礼节的,他虽然在片场门口和聂棠说过等下一起吃饭,可还是要正式邀请一回,让聂嫣然再转告一次。 不然直接跳过人家的亲妈,他都要担心聂嫣然对他产生误会。 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聂棠长得太过分,要是她是他的女儿,他也要不放心嘛。 聂棠笑了起来:“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聂嫣然还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又问:“我记得吕双航以前还搞连坐,连艺考都给你一票否决了。” “对啊,”聂棠很肯定地点点头,“不过不是连坐,因为我的艺术素养不够标准嘛。” “那他现在干嘛对我这么热情?还要请我们单独吃饭?他这是有什么企图?” 陈助理赶紧拉住聂嫣然的衣角,压低声音劝说:“别介呀聂姐!不就是一顿饭吗,还要上纲上线,上回棠棠不是说在京城接了一桩业务吗,一定是她业务水准很高,折服了吕双航……” 聂嫣然担心的就是这个,从前那个全方位踩她的吕双航变了,变得既客气又殷勤,再加上聂棠暑假都是在秦老先生家里过的,这要真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她该怎么办?! 人吕双航可是有老婆的! 正好这个时候,吕双航扶着秦颂出来了,他还朝她们招了招手:“我今天开了一辆七座商务车,大家都能坐得下。” 秦颂朝聂棠招了招手:“小聂啊,你人都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既然来了,那就去家里多住两天,啊?” 聂棠忙扶住秦老先生的手臂,笑着说:“我也是抽空过来一趟的,马上就得回去上课,不过我下学期就没有课了,到时候来您这里给您做饭吃。” 秦颂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连声道:“哎好好好,以后随时有空都来玩啊。” 简直就跟一个普通的喜欢孩子的慈祥老头没什么两样。 就连作为亲外孙的吕双航看到都羡慕嫉妒恨,敢情老爷子对聂棠是一张脸,对他的孙子外孙是另外一副面孔啊,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秦颂朝聂嫣然看了一眼,唉声叹气道:“小聂,这回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他心目真正预想的女主角其实是陈悦因,陈悦因早年的机遇不大好,一路苦着过来,近几年才被大众所熟知,可谓大器晚成。 这股沧桑和漂浮多年的无奈,正符合他心目中女主角的形象。 可还是那句话,形象符不符合,都是可以进行化妆之类的后期工作,可本色出演,那效果绝对会比演技精湛更加自然贴切。 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是着了聂棠的道了,她在跟他讨论剧本的时候,就不停地输出私货,等到那女主角形象一定,就活脱脱一个沧桑版的聂嫣然。 当聂嫣然看过那页剧本,开始念第一句台词的时候,他在这一瞬间就觉得: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从剧本里走下来一样。 虽然她长得太艳丽,但化妆师可以把她给扮丑,不够专业,台词功底不行,他可以给她安排三个月的封闭培训,让她入戏,台词也能一句句揉碎了教她念。 秦颂老先生现在心里有点郁卒:被个小年轻给坑了,现在的年轻人难道套路都有这么深了吗?! 第365章 获得女主角 吕双航之前说是单独吃饭,这包厢里就只有五个人。 吕双航作陪,他真是热情过度,不停地给聂嫣然夹菜,还对她说:“我们从前的那次合作呢,是有那么一点不愉快,那个时候我年纪轻,做事只管自己不顾后果。这些年我也吃过许多亏,知道自己以前做人有问题,现在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点不愉快就给忘记了吧。聂姐,你可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我敬你!” 聂嫣然连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这话说得也太恶心了吧!吕双航这是中降头了吗?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照聂嫣然的想法,这互相伤害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这怎么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直接忘记呢? 当初伤害后留下的疤痕都还在呢!还有一事归一事,你突然提到棠棠干嘛?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聂嫣然太骄傲,而是她觉得吕双航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出聂棠这样的女儿来的。他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就他那基因,可算了吧! 秦颂忽然问道:“对了,双航你那个朋友啊,就是投资电影那位,什么时候带来我这边,大家见个面,喝喝茶什么的。我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他这部电影基调就定在那里,肯定是得血亏。 就算他人脉广,电影院都会卖个面子给排片上映,可是人家电影院也还是要赚钱的啊,票房不好,一天最多在非黄金时段排上两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是吕双航的那个朋友就特别讲义气,直接拿出了一笔钱来,根本不提任何要求,还说自己是秦颂的影迷,就是小影迷支持自己的偶像。 吕双航忽然听见外公提起莫须有的“朋友”来,差点被呛到了。 他咳嗽了两声,在不经意间同聂棠对上了视线,他忍不住朝她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微笑。 这相视一笑,落到聂嫣然眼中,那意味可就更加深长了! 一男一女,相互对望,还颇有默契地微笑,要说不是暧昧她都不信! 吕双航说:“外公,我那朋友说过了,等到电影拍完了,请她去看首映就行。她的出发点很单纯,就是为了支持咱们国家的电影事业。马斯洛需求理论不是说过了嘛,最浅层的需求那是物质需求,层次高的就是那些理想啊、责任啊之类的精神需求。” 吕双航那张嘴可不是一般地会说,想当年他还是位新人导演,锁定了一部文艺片。 结果投资商想看商业片,吕双航就靠着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一忽悠,投资商还以为自己是投资了一部充满文艺气息的商业大片,觉得特别有逼格。 结果电影一公映,那投资商差点没被气死。 秦颂转念一想,觉得他这位朋友的境界可是很高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少有这么高境界的人了,便嘱咐道:“那到时候你再提醒我一回,等首映式前,我还是得能跟他坐下来喝喝茶。” “还有你,小聂啊……”秦颂转过头,盯着聂嫣然看。 他现在心里别提有多矛盾了。 按照他的完美主义,他当然会选择最贴合人物角色的那个人来当自己的女主角,没有那股脆弱但又坚韧的沧桑气质,没有演技,没有台词功底,这些他都可以把它们给慢慢磨出来。 “唉,老实说,你是非常不符合我一向来挑选角色的标准的,而你的演技实在也是……但是,你却非常符合我对女主角的想象,我今天都纠结了一整天了……” 聂嫣然非常谦逊地低头道:“秦老你随便说,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能够来试镜您的电影就已经很开心了,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被选上。” 秦颂笑了一下,问道:“拍我的电影是要吃许多苦的,从前我拍《红色》那部电影的时候,那个女主演要演一场泡在水里的戏,拍摄的时候是在腊月,她就在水里泡到拍完戏为止,当晚连肺炎都发了。” “但是我让她在去医院之前还要拍完后面那一条,她发烧了感染肺炎,正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演出来的生病和真正的生病还是有细微的不同——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吃得了这种苦?” 聂嫣然呆住了,虽说秦导刚才说的那一长段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没漏过,可她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了问题? 秦导……是那个意思吗? 陈助理手边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简直比聂嫣然本人还激动,激动得语无伦次:“秦老爷子,我我我能不能直接问了,您、您的意思是是是、不是说,这个女主角是要给我聂姐了?!” 吕双航看着这个说话都语无伦次的助理,又忍不住笑了,他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我觉得吧,老爷子就是这个意思。” 聂嫣然彻底傻了。 她虽然在这段时间里很努力,拼命地临时抱佛脚,但还是对被选中没有抱任何期待。 她就单纯觉得这是她宝贝棠棠拼命争取来的机会,她总不能连试都不去试一下。 她演过这么多女配,每一个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种,人物形象脸谱化,不断地充当一个丑陋的反面角色,永远在跑在作死的第一线上。 她曾经也迷茫过,不知所措,她开始怀疑她做这些工作的意义,演着这些日复一日没有挑战也没有变化的角色,她到底在做什么? 后来她知道了,她需要赚钱,她还有聂棠,她要给她最好的一切,别人拥有的,她也能拥有。 即使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中缺失,但剩下该有的,她全部都要给她。 可是到了最后,她惊奇地发现,当她不断地演着那些只需要露脸的角色的时候,她其实……也并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她的棠棠就在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长大了。 她并没有带给她想象中的那么多,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同时,她也不是一个好演员,她的一生原来是这么失败而乏味。 但在午夜梦回的时刻,她还是会想,她还能做出改变吗?她还能从舒适区走出来,当一个能给棠棠作为正面榜样的母亲吗? 陈助理简直都要疯了,她不停地在桌子底下拧聂嫣然的大腿,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这还在发什么呆,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答应下来啊!万一下一秒秦导就反悔了呢?! 聂嫣然被腿上的剧痛惊醒了,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她想只看看聂棠脸上的表情,她回答:“是的,我能吃苦,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秦导您不嫌弃我的资质差。” ……一个人想要脱胎换骨究竟有多难?也许只需要短短几秒钟,也许需要一辈子的拼搏和努力。 可是吕双航还是从聂嫣然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至少从这一刻开始,她总算有了一个当演员的担当和责任。 尽管努力依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 没有人能精确地计算出,想要取得成功需要多少努力和决心。 总有人能够远远把身边的人都抛到身后,他不但努力还天资卓绝。可是那些天资平庸的人呢?难道就只是这个世界上一堆无用的陪衬了吗? 他觉得聂嫣然作为一个毫无演技天赋和灵气的演员,她终于走到了需要证明自己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吕双航就忍不住去看聂棠,他现在开始觉得,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年轻人,有前途,有这业务水准和双商,可以俯视这世上大部分人了。 从前他偶尔会觉得,圈子里有些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特别深,整天琢磨来琢磨去,贬低这个陷害那个,就是不好好磨炼自己的演技,整一个歪门邪道,特别令人厌烦。 可是当他遇到聂棠之后,他觉得心思深其实也是一种夸奖,聂棠那样的,太厉害,让人除了佩服,别的什么感觉都兴不起来。 他真想教教那些投资商们,想要捧人,就要学聂棠这样捧,出钱也出力,一步步水到渠成地铺好路,别净想着砸钱。 吃过这顿饭,吕双航再次负担起司机的责任,先把外公送回家里,再送聂嫣然母女和陈助理回酒店。 陈助理还处于那种天上掉下来一个金元宝,啪嗒一声砸在她的脑袋上的狂喜,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不会说话,就只一味傻笑。 至于聂嫣然,她还沉浸在“我竟然能成为秦导电影里的女主角”的大地震中,不想说话。 只有聂棠,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继续打她的消消乐。 吕双航在路口等待红灯转绿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平时有嘛消遣?打消消乐能扩大脑细胞的使用率吗?” 聂棠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反问:“打消消乐难道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吗?” 万箭穿心! 吕双航捂住胸口:哦,心好痛…… 他把车停在酒店停车,转头跟聂嫣然示意了一下:“老爷子这边还会安排封闭式的培训,你们都别急着回江城,做好长期回不了家的心理准备吧——哦,对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如果不是春节时候工作人员和摄影师都闹着要回家过年,他连春节假都不给你放。” 秦颂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倒也不是因为他想要当周扒皮,剥削手下一群杨白劳。 而是觉得春节实在太多余了,那个过节的气氛很快就会把他们之前抓住的演戏的感觉给破坏掉,戏份都杀青了,那随便你们怎么造,想放几个春节假都可以,但是这电影还在拍呢,就别想有一天假期! 聂棠在下车的时候故意慢上一步,她忽然问:“吕导,如果老爷子把选角名单放出来,我怕大家的反应会特别大,甚至困扰到您。” 吕双航朝她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这个,这点事,我一个人就能给兜圆喽。” 聂棠立刻道:“谢谢吕导了,若是吕导将来碰到不太合常理的麻烦事,尽管打电话给我,我随时都能赶到。” …… 聂嫣然看着自己的女儿慢吞吞地吕双航的车上下来,显然他们是私下说了几句话。 她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在电梯里,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想着小陈还在,有些话不适合说,她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到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聂嫣然终于忍不住了,严肃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做事也有自己的分寸,不需要我再教你什么了。但是我还得批评你。” 聂棠原本正拧着一瓶纯净水的瓶盖,闻言立刻正襟危坐,把纯净水瓶放到了一边,乖巧地回答:“嗯,我听着。” 聂嫣然看着她那张写着“我很听话”的脸,突然语塞了。 她伸手捂住自己半边脸,坚决不跟她对视,这一对视有些严厉的话就会不忍心说出口。 聂嫣然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吕双航这人挺能贫嘴的,你们小姑娘都叫这风趣幽默,虽然他长得一般吧,可架不住他有才华,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而且他成名这么多年了,有钱有地位,我知道现在许多小女孩都喜欢大叔,觉得大叔风趣成熟有风度,还会疼人——” 聂棠:“……”这谈话的走向有点不对劲啊,她先前还以为聂嫣然是发现她胆大心细、坑了秦导的事情呢。 “可是!”聂嫣然啪得一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就算他再是什么富有魅力的大叔,你也不能——吕双航可是有老婆的,他夫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从大学里一路走过来。你自己也有男朋友,就算他现在还是个学生,除了年轻之外没别的优点……可是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你懂?” 聂棠连忙截住她下面的滔滔不绝:“妈,等你春节放假回来,我就安排一下饭局,让你和他的家人见个面吧。” 聂嫣然噎了一下,又怒道:“……怎么这么快见面?这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了吗?” “因为我是很认真的,”聂棠莞尔一笑,“虽说是有点早,不过见一见也没关系啊。就当普通朋友吃吃饭聊会儿天?” 聂嫣然心塞地哼了一声。 好啊,她现在是知道聂棠跟吕双航是没什么的,大概还是唐正行那种情况,是她太敏感误会了,可是外面的野小子竟敢拱走自己的小白菜,她实在很郁闷。 聂嫣然悻悻道:“随你安排吧,不安排也不要紧,我其实并不想见他们……” 她站起身,抓起衣架上挂着的真丝睡袍:“累死了,我去洗澡,你早点订机票回去吧,学校里的课不能拉下,知道吗?” 小白菜聂棠看着她踩着拖鞋走向浴室的婀娜身影,又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会儿。 她觉得她妈妈虽然情商感人,可是有时候还挺幽默的。 ------题外话------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审视和琢磨自己这篇文,我觉得,文案上的爽文其实可以摘掉了,真的一点都不爽。妈妈要演戏这点小事,女主争取得很辛苦,妈妈自己还得磨炼演技。都怪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开文的时候就像写一条单身母亲和女儿的感情线,让她们一起成长,一起互相扶持,既够不到煽情的标准,又不够爽文。不过现在写都写了,就只好一直这样写下去了。 第366章 悠长假期 对于启大土木工程的学生来说,下午第一节 课,《土木工程施工与管理》,主讲人灭绝师叔,不亚于一场残酷刑罚。 这个时候最适合在寝室里开着空调睡午觉了,他们居然还要坐在闷热的教室里听着灭绝师叔用一种毫无起伏和波澜的催眠语调讲课。 “唉,凭什么不开空调?”周睿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撑着自己的眼皮,“感觉就要被蒸干了。” “唉,师叔的后背都湿了,他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很热需要开空调吗?” “他自己受苦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拉上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 “哪来的花朵?狗尾草吧!我们这个学院唯一享受花朵待遇就只有沈陵宜……” 沈陵宜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着笔记,一边尽力让自己去忽略身边嗡嗡嗡的说话声。 可是那些声音还是非常令人厌烦地灌进他的耳朵里,他写着写着,噗得一声,笔尖穿透了纸面,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 周睿看看他写的笔记,时不时照着抄两句,叹气道:“儿子啊,爸爸给你找点乐子啊,我昨天还看到校花的妈妈去试镜秦颂的戏了啊,那些评论特别有意思。不过遗传的力量果然很强大,校花跟她妈妈长得好像啊。说不定这次秦导的女主角就是长得很漂亮,阿姨那美貌你必须服。” 沈陵宜扫了他一眼,心里嘀咕:怎么连阿姨都喊上了,谁同意你叫阿姨了? 周睿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刷刷刷,突然没忍住,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他看着刚刷出来的新闻:秦颂导演新电影敲定主演,女主角花落聂嫣然。他的灵魂和心灵全部都被这爆炸新闻给震颤了! 讲台上的讲师突然抬起头,锋利的目光笔直射向了周睿,阴森森地开口:“那边那个班长,你站起来,说说为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说完,就点着幻灯片上的一个施工案例。 周睿:“……” 这课刚才讲到哪里来着? “坐下吧,好好听课,不要以为得了一次国奖就代表什么了。”讲师露出了轻蔑的神情,“你们好好看看自己周围,一个班里才多少女生,要么你们内部自我消化,要么就好好学习,将来社会会教你们做人。” “一个单身多年的灭绝师叔究竟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所有男生的心声就只有这一句话。 “哦,当然啦,你们还可以去别的学院联谊嘛,但这都大四了,你们谁做到了?就只有一位同学,他正在认真地听课做笔记,这就是差距,懂?” 沈陵宜:“……”他觉得有点羞耻怎么办? …… 其实别说周睿看到聂嫣然竟然被选中成为秦导新电影的女主角非常震颤,就是网友们也都被震晕了。 这可是秦颂老先生啊,那可是聂嫣然啊,这两个人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句子里! 秦老先生对外留的手机号都是他的助理的,结果官方这边刚一公布名单,助理的手机就直接被打爆了,各种信息和电话此起彼伏,把手机挤兑得直接死机。 记者们见打不通官方的电话,就曲线救国,直接把正在经纪公司开会的吕双航给堵在了门口:“请您说一说,对于秦老爷子这次选角的看法是什么?” “聂嫣然的演技到底是什么水准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是这回秦颂老先生放弃了影后和实力派演员,选择了聂嫣然,是否是觉得她有可塑性?” “当年吕导也跟聂嫣然合作过,并且把她的角色给剪得只剩下两个镜头,您现在对聂嫣然的看法有产生什么改变吗?” 吕双航一伸手,挡住了一根差点戳进他嘴里的话筒:“咳咳,这样说吧,我跟我外公,也就是秦颂老爷子的执导风格是完全不同的,老爷子喜欢挖掘演员不为人知的一面,逼迫出他们的潜力,强迫他们拼命地进步,他的选择,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大家真这么感兴趣,那就拭目以待,等到电影的上映。” 他身边经纪公司的保安立刻拨开人群,给吕双航开出了一条路来。 吕双航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又扭头道:“说得更直白一点吧,经历过上一回跟聂嫣然的合作,我的想法是,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请她来上我的戏了,她长得再好十倍,愿意带资进组,也绝不可能!” “还有啊,有些人真是太过分,这几天成天在我微博下面谴责我坑骗老爷子,就好像我没冒死劝谏过似的。老爷子人特别倔,这是我能劝得住的吗?” “要知道,这部电影,他连投资商都没找,都靠自掏腰包,大家也别着急上火了,就让他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个梦吧。” 那些围堵他的记者们顿时扑哧扑哧笑开了,都说吕双航这人说话特别好玩,原封不动写出来都有很爆点。 而且他都亲口盖章聂嫣然的演技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这标题也都有了,就写“吕双航大导演炮轰聂嫣然演技,称她为自己入行以来最大的污点”,多劲爆多招人眼球! 许多网友一看到吕双航那采访的直播片段,也是醉了:所以说,秦颂老先生到底在想什么,是觉得自己的事业和成就早就到达了高峰,所以想要折腾一个只会靠脸演戏的三流演员了吗?这还是自掏腰包瞎折腾啊。 要知道从前在秦导手下演过戏的演员,回头接受采访,说到悲情处就一边说一边流眼泪,那眼泪掉得啊,鼻涕都出来了,绝对不是在演戏。 这聂嫣然估计得被折磨死…… 后来秦导的助理的手机终于能用了,就接受了一家正经媒体的采访。 大家都看见了秦颂那张颇为丰润、还面带红光的老脸,不由惊叹:以前看到别的演员说他多严厉多苛刻,这看上去非常的慈祥啊,就跟小区门口遛鸟养花的气质比较好的老大爷似的。完全看不出有一点斯巴达的痕迹啊。 记者问:“秦老先生,现在大家都非常关注您,其中的原因,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秦颂:“知道。因为我都快要八十岁了,活不了几年了啊,要是现在不关注,等我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关注了吧?” 网友们:“??您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很方啊……” …… 秦颂又道:“我对这部电影剧本非常满意,现在选出来的演员也非常满意。还有别的问题吗?” 记者:“您对聂嫣然也非常满意?您看,网友们都觉得影后姜柔和实力派的陈悦因非常适合,但是您选择了一个最出乎意料的。” 秦颂:“我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觉得陈悦因非常适合,尤其是她的外表。但是试镜之后,我觉得本身气质和感觉,最能贴近角色的反而是聂嫣然。当然,陈悦因的演技是非常好的,细腻,娴熟,我非常看好她。” 记者暗搓搓地提醒:“那影后姜柔……?” “姜柔?你们难道都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吗?我都不知道现在对于演技好的标准已经降低这么多了。” 记者:“……” 感觉影后家的影迷要疯! 当然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大众情绪都有点控制不住了,尤其是姜柔的粉丝,一路去撕聂嫣然,一路去撕陈悦因,还有一部分不知道是黑粉还是什么不明立场的粉丝去撕秦导。 但那可是秦导啊,不管是资历还是才华,他都是妥妥的碾压现在的演员,于是看不下去的路人也参战了,大家撕成一团。 就这种激烈的氛围下,聂嫣然进入了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培训,跟外界断了联系,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一心一意为这部电影做准备。 …… 聂棠这边倒是过得比较规律,学校里的一些同学就算对她妈妈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是最多也就在背后议论两句,并没有当着她面去说什么。 她依旧每天坚持晨跑夜跑,去健身房撸铁,虽然变化不是非常大,但的的确确是感受到自己的体质在一点点增强,起码她从前绝对是不可能一口气跑完八百米的。 眼见十一假期要到了,整个大学校园都沉浸在一种放假前的愉悦气氛中,虽说上了大学以后就没有人再追着他们好好学习,全部都得依靠自觉,可一旦有实实在在的假期,大家都还是非常激动。 “你十一假怎么过?”柏樱一坐下,就拉着她问假期安排,“要不要跟我一道出去玩?我家趁着这次长假是要去国外的,你都成留守儿童了,考虑一下看看?” 聂棠刚要答应,就见好一阵没联系的徐临川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徐临川”的大名还有点疑惑。 他这突然找她是想要干嘛? 反正从他决赛失利后,就一副再也无法直视她的模样,再加上他大学毕业了,除了在沈家那次就没机会再见他。 徐临川不等她先开口,就跟打机关枪似叭叭叭说了一大堆:“你这实在是太松懈了,最近都没听说你干了什么正事,就算你现在已经出名了,但是也不能就此骄傲了。不如趁着这次假期一道过来接单生意,哥给你做点额外的技术性培训?你应该是答应了对吧?连沈陵宜都答应了,真的,我就不信你会不答应!” 聂棠一听连沈陵宜都答应了,虽然对假期里还要接生意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应承了。 徐临川立刻兴奋道:“行啊,我再去游说游说姚姐,把她也给拉入伙,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到的大单生意,要保证阵容豪华!” 聂棠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一时说不出来,就挂了电话。 柏樱坐在她身边,也听见徐临川说的那番话了,她露出了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徐……徐学长平时的风格是这个样子的吗?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聂棠好奇地问:“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风格的?” “唔……那种风流幽默有情趣的大少爷?” 聂棠很认真地回答:“那只能说明,想象跟现实果然差距很大。” 风流有情趣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幽默可能是有那么一点,至于所谓少爷,那是因为柏樱没有看到他那张光头照才产生的错觉。 隔了两分钟,沈陵宜突然冲进了他们准备上课的教室,直截了当地问:“徐临川说你已经答应跟他去做那什么大单生意,真的假的?” 聂棠诧异道:“他跟我说是你先答应,才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觉得反正假期也没什么事——” 沈陵宜郁闷地盯着她看了五秒钟,颓然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问出了一个来自内心深处的疑问:“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我有假期安排不先给你通气,会让徐临川先来通知你?” 聂棠想了一想,回答:“……因为是钢铁直男?” 沈陵宜长叹一口气,转身趴在了桌上。 她居然是这么看待他的……难道在她心里,他就是这种情商可悲到如此低下程度的人吗? 聂棠现在也知道她是被徐临川给坑骗了,可是答应过了就是答应了,再反悔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权当交智商税吧。 她伸手推了推趴在课桌上的沈陵宜:“快要上课了,你赶紧走吧。” 她记得他在这个时间段也是有课的,所以这个学期因为课程冲突,他都没有再选修古文物的专业课程了。 沈陵宜:“……”他坚强地从桌子上支撑起来,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又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说:“下课了不准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周围的女生忍不住都侧目看着聂棠,还特别羡慕:“原来以为沈同学脾气暴躁,这么一看,这不还挺好的嘛,霸总范儿!” 柏樱则搓搓了自己的手臂:“噫,这家伙谈起恋爱来好腻歪啊……” 完全没想到啊,平时那种生人勿进、生人勿扰的冷脸完全都破功了好吗? 叶卿言幽幽地补上一句:“土味霸总吗?辣眼睛的那种最炫乡村风?” 柏樱:“……喂,你怎么又出现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叶卿言立刻把脸凑到柏樱面前:“怎么跟我没关系了,这关系可大着呢,再说我哪里说错了?你不让我说,哼,我偏要说!” 聂棠伸出手,直接把她按回座位上:“好了,要上课了,安静。” 叶卿言立刻安静如鸡,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摆好课本和笔记本。 聂棠趁着上课铃响前最后一分钟,突然开口:“你帮我个忙吧,回家帮我带句话,就说叶老先生的六十九大寿,我会到场。” 叶卿言本来还以为她是要让她帮什么忙,正要表白自己的决心,突然听见这么一句,顿时焉了:“哦……”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所以这两章都是很轻松的小甜饼…… 第367章 甜蜜负担 聂棠侧过头,淡淡地看着叶卿言的侧脸,她的骨相生得非常柔和,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柔和,虽然不算极其出挑,可是合在一起就很和谐——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富有柔和美感的容貌。 再加上她那头乌云一般的黑长直发,服帖地垂散在她的肩头,微微遮盖了她洁白的颈项。 可是——实在太不对劲了,聂棠一直都觉得有哪里很违和。 她谨慎地打量着她,在心里评估她。 忽然叶卿言扭过头来,正跟她四目相对。 她立刻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害羞地低下了头,呢喃道:“棠棠你用这么火热的目光盯着我……我会害臊的。” 柏樱立刻配上背景音:“呕——” 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让那些拜倒在她长裙下的备胎情何以堪,敢情集邮这种爱好还能发展到这种男女通吃的程度吗?! 聂棠歪了下头,视线下移,在她的笔直纤细的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把注意力移到了课本上,开始预习这节课要上的内容。 下课铃一响,秦教授问了两声有没有同学有疑问需要他答疑,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他老人家,他干脆卷起书本扬长而去。 每到小长假前后,这些学生大多心思飘忽,反正就不肯放在学习上,实在是太松懈了! 聂棠走出教室,就发觉沈陵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被拖堂了,但是你先别走,等下一起吃中饭。” 柏樱从她背上探出头来,朝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嘲笑道:“直男果然就是直男,每天就只想着吃饭!” 她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传中的钢铁直男是怎么谈恋爱的,早上给聂棠带早点,中午邀请她吃午饭,晚上还会约晚饭,有时候还给她带零食。 所有的约会不是在吃饭中度过,就是正走在去吃饭的路上,果然很直男。 而且还脑筋里缺根弦,难道就不知道减肥是每一个女人的终生大业,每天喂投好几顿这是想干嘛呢? 聂棠忍不住失笑:“真的,他前天竟然还约我出去吃宵夜,还说有家小龙虾和烤肉特别好吃,那个时间都晚上八点半了。我这一个月都胖了五六斤。” 柏樱笑嘻嘻:“这就是甜蜜的负担啊。” …… 聂棠抱着书,去理科实验楼下面等。一直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整幢楼几乎都要空了,他们土木系才下课。 沈陵宜一手提着沉重的背包,一路从楼上跑下来,碰到长长的台阶就隔了三五个台阶地往下跨,在刷卡出门后,又纵身一跃,跳过了底下十几级台阶,很轻松地跳到了聂棠面前。 他把背包往肩头一甩,又伸手去接她手上的课本:“这节课平时都不拖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拖了特别久,让你等很久了。” 聂棠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啊,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他们转道去留学生食堂,留学生食堂可以点菜,而且过去吃饭的学生少,不用享受人挤人的排队。 沈陵宜不知为何,近来都一直非常执着喂投她的大业,见她吃得少,就不停地给她夹菜,饮料还给她点了红茶奶盖。 虽然知道不健康,可是甜品饮料都是她抗拒不了的美食! 聂棠微微蹙着眉,说话的语调也特别失落:“我最近重了五六斤,这还在我跑步加健身的情况下,连我妈前两天跟我视频都说我脸圆了。” “胖了吗?完全没看出来,”沈陵宜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放心,你还是很好看的。” 等上菜的过程非常无聊,沈陵宜见她在跟姚晴发微信,突然心中一动:“那个……棠棠,我们还没拍过合照,你想不想……?” 聂棠抬起头,诧异地嗯了一声:“拍什么照?” “就是情侣微信头像。”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像在讨论什么严谨的专业问题,“我对这种东西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看那些情侣都在用。虽然很无聊,不过我想你们女生应该很在意这个的吧?” 聂棠眨了眨眼,微笑道:“是啊,我们都是很在意的。” 沈陵宜把椅子搬到了她身边,肩膀同她的身体轻轻接触,然后打开手机的拍摄模式,对准自己:“嗯……你觉得这个角度怎么样?” 聂棠笑靥如花,轻笑道:“可以啊。” 咔嚓一声,双人自拍头像就完成了。沈陵宜打开微信还有一众通讯工具,把所有的头像都替换了成了这张合照,还把这张照片传给了聂棠,示意她也换上。 聂棠从善如流,把照片给替换了上去。 她这边刚换完头像没多久,陈助理立刻就给她发了微信:“啊啊啊棠棠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吗?” 陈助理:“天哪这么帅,他想不想加入娱乐圈啊,你帮陈姐问问!给你笔芯.jpg” 陈助理:“真的,如果有这个意向就不要错过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把机会留给陈姐好吗?” 陈助理:“皮肤还是小麦色,一看就很阳光。” 聂棠又笑了,回复道:“他出场费很高的,比我妈还高,恐怕他没兴趣去干副业。” 陈助理偏还不死心,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是多少?条件这么好,签约费和经费问题都是可以商量的!” 聂棠回复:“一天一百万起步吧。” 陈助理:“……抱紧贫穷的我自己!债见!” 聂棠觉得也没说得很夸张,按照现在一个风水局的价格,一般都是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 如果是风水大阵,那就要往千万级别奔去了,具体还要看材料价格和生意难度。 按照沈陵宜如今的身价,他是能跟玄门一些大佬接近持平水准。 虽然他之前在复赛的时候翻了好大一个车,那段时间他都接不到生意之外,后面也渐渐恢复正常了。 别说聂棠那边在传上这张照片后有许多人询问,就是沈陵宜的手机都快要爆了,那提示新信息的响声就没停下来过。 沈陵宜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还表示:“这些人真是太无聊了,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聂棠默默地在心里想:可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 聂棠突然伸出手,很好奇地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最后停留在喉结的位置上。 沈陵宜都给她摸得呆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后,奇怪地问:“你干嘛?” 在他说话的时候,声带同时发生震动,连带着喉结也滑动了两下。 聂棠又把手按在自己的咽喉处:“我这里跟你不太一样。” “……我跟你性别都不同,怎么会一样?”沈陵宜觉得她这是大概又到常识缺失的时间了,一本正经地跟她瞎扯,“还因为你比较瘦,所以喉结比较小。来,再多吃点。” 聂棠很认真地问:“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喉结没有像你这么明显,但是比我要明显许多,那么这个人是男是女?” 沈陵宜:“……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聂棠摇摇头,还是问:“你先回答我,女人会在这个部位……比较突出吗?” “那也要看的吧,有些女人可能比较消瘦,就会明显一点。”沈陵宜抓住她按在自己的喉结上的手,握在手里,“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聂棠严肃地说:“我在想叶卿言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沈陵宜:“……咳咳咳!” 他差点就被空气给呛住了,他震惊地望着她:“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是你看见她进了男厕所还是发现她的身份证上写的是性别男?” 整整三年多,全校师生都没有一个怀疑叶卿言不是女神而是男人,为什么聂棠就能这么优秀,问出这种问题来?! 而且叶卿言的学籍档案上就是女生啊,住的也是女生寝室,只要她不在读大学的期间跑去变性,她怎么可能会是男的?! “我没有看到她进厕所过,也没过她的证件。当初我在白水林的时候就觉得她特别奇怪,她力气非常大,远远超过女生该有力气,跑步速度也很快,她平常一直用长头发遮挡喉咙这块,我今天突然发觉她……好像有喉结……” 沈陵宜道:“你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跟另外人说。” 他都怕聂棠被人当成神经病。叶卿言在男生群体里可是人气很高的,比聂棠要高得多,她那种对谁都温柔的处事态度,是有许多男饭的。 聂棠怏怏不乐地看着他。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还是看出了他根本不认同她的观点,但又不想对她的这个想法提出任何反驳意见,只是单纯敷衍。 沈陵宜真心觉得她就是在胡思乱想。 叶卿言那矫揉造作的语气和神态,要跟他说她原来不是个女生,而是男的,他怕是得恶心得吃不下饭,别说是他了,全校男生都可以绝食一个月了。 反正,正常男人绝对是不会像叶卿言这样的。 …… 徐临川聚集好人手之后,还给大家拉了一个群聊,表示:“这是你徐哥独立接下的第一个大单,代表着你徐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辉煌开端,大家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鼎力合作,促成佳业。” 姚晴:“行了,别废话了!时间地点人物,详细点,但废话不要多。” 徐临川偏还卖关子:“现在还不能说,要等到大家都聚齐了,才能一道说。明天清晨五点半在火车站集合,你们有谁起不来的,先报个数!” 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半小时,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徐临川忍不住了:“喂喂?喂?你们都不说话的话,我就当大家都能准时到火车站。” 聂棠对于帮徐临川接一单生意的事,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独立接单,没有姚老师从旁跟随,朋友之间总是要互相支持的。 沈陵宜就牢骚特别多,他原本都预定好行程了,带聂棠去海边玩,连酒店套房都定好了,还是那种顶层带独立游泳池的。 结果现在全部都得取消,还得扣他一大笔违约金。 更恐怖的是,本来应该是他跟聂棠单独相处、培养感情的时间,身边还多了徐临川和姚晴,简直碍眼! 他们都知道他有多贵吗?时间有多宝贵吗?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都要把他给扯进去! 他愤愤道:“徐临川这家伙特不靠谱,人还霉,从前我每次跟姚老师他们出去,只要有徐临川在场,就会发生意外,每一次!就算是那种招财风水局的简单业务,只要有他在场,最后就会演变成修罗场。” 聂棠听了他的吐槽,居然还笑了:“真这么倒霉?” “真的,你还笑!”沈陵宜郁闷道,“你以为他为什么一口气要叫上这么多人,姚姐,我,还有你,哪一个不比他身价高?他负担得起吗?他倒霉的程度绝对能让你震惊!” 聂棠微微睁大眼,觉得有戏,这就符合了她接生意全凭兴趣的标准了,感觉这个假期会过得特别充实。 于是她非常开心地说:“那我赶紧回去,多画几个符备着。” 沈陵宜气得简直都要内伤了,他原本的计划是带着聂棠在沙滩漫步,无边界泳池游泳,等太阳落山了,就吹着海风看着夕阳来场沙滩烧烤。 如果聂棠不会游泳,那就更好,他还能手把手地教她,到时候还能有许多不经意的肢体接触。 结果现在都是什么玩意儿,竟然在小长假接生意,还有徐临川这货在一边展现他的霉运到底有多霉! 因为太生气,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只记得自己在梦里杀气腾腾地同看不清脸的怪物搏斗,搏斗到一半眼见正要胜利的时候,闹钟就响了。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就连很爱亲近他的小白龙都对他退避三舍。小白龙抱着自己的小爪,试探地问:“……早上好?” 沈陵宜一把抓起它,直接塞进了鱼缸:“好好看家。” 小白龙:“……” 为什么?感觉主人自从投胎之后,就像重新变了一个人,再也不爱它了! 以前的主人是最讨厌符修的,觉得他们磨磨蹭蹭不爽利,打起架来也特别不干脆,可是他现在竟然喜欢上一个最猥琐的符修! 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368章 合作四人组 徐临川提前买好了四人份的火车票。 他们一到火车站,他就把火车票分发给众人。 姚晴瞟了一眼火车票上的地点:“郁南县?!徐临川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郁南县是在离江城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地方偏僻,没有开通高铁,就只有动车直达,中间还得在车上过夜。 徐临川还振振有词地推卸责任:“现在可是十一假期,飞机票是这么容易买的吗?你知道飞机票都涨价涨得翻了一倍还多吗?下了飞机还得再转车,就只有这直达郁南县的动车票最便宜又好买了,不就是要在车上过夜嘛,睡一觉而已!” 沈陵宜直接把肩上的背包砸到了徐临川身上,挽起衬衫袖子:“别说了,先揍为敬!” 于是聂棠亲眼所见,徐临川被沈陵宜和姚晴联起手来给揍了一顿。 幸亏这个时候才五点,候车室都没几个人,不然他们都得被请进监控室去了。 徐临川装出一副奄奄一息快要断气的模样,斥责聂棠:“你就一直看着他们动手?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叫做什么吗?纵容他人欺负小伙伴,一旦轮到你自己,谁还能救你?” 聂棠无辜地望着他:“可是,这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挨打呢。” 徐临川:“……”麻蛋,这里的人都没人性! 他们准点上动车,二十分钟后,动车启动。 徐临川总算没把事情做绝,买的车票是软卧,而且是在一个小隔间里。 沈陵宜挑剔地检查了一番卧铺上的床单,尽管是刚换上去不久,他还是表示:“这太脏了。” 徐临川咳嗽一声,示意大家都坐下来:“我先把我这次的任务目标给说一遍,一些小细节可以等见到委托人再详询。首先,要先明确,我们最重要的那个目标就是找人。” “我委托人的堂姐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和两个朋友一道出门旅游,至今未归,家人都联系不上她和她的朋友们,只了解到她最后一次给家里报平安的时候,是在郁南县附近。” “但是,之所以说郁南县附近,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很确实的方位。所以大家这几天要辛苦一点去找一找了。” 姚晴直接从包里一本比砖头还夸张的全国地图册,找到郁南县那一页,用指尖点着那页地图:“你的意思是,我们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 姚晴那语气已经非常不善了,仿佛只要徐临川点一下头,她就打算再次当场暴打他。 徐临川满不在乎地回答:“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了,到时候跟委托人见面了,我们就能从她手上拿到要找的那个人的贴身用品,找人而已,其实很简单的。” 沈陵宜吐槽道:“现在是找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无法预测的。” 姚晴顿时露出心有戚戚然的表情:“可不是,开局是青铜,最后一定会变王者——哦,我说的是可能会出现的对手,而我们,还是那个青铜。” 徐临川对他们两个人的联手攻击他的行为视而不见,在背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两副扑克牌来:“既然现在没事做,不如打牌?” 姚晴立刻把地图册往边上一扔,脱鞋盘腿,坐在下铺上:“打打打,也就只能靠打牌来消耗时间了。” 聂棠举起手:“可是……我不会。” 徐临川看她就像看见一弱智儿童似的:“谁有空赶紧教教她,天哪,连打牌都不会,你到底是什么年代过来的人?” 沈陵宜心道,她还真是从遥远古代过来的人。 他把打牌的规则跟她说了一遍,见她一脸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她到底掌握了没有,最后叹气:“算了,我跟你打对家。” 要是把她扔给徐临川或是姚晴,那就是拖累他们,尤其是姚晴,那打牌的瘾头不是一般的大,她肯定不会对聂棠多加照顾的。 …… “不可能!凭什么又是你赢?”徐临川把手上的最后一张a摔在了软卧上,愤怒道,“你怎么可能算得到我这张牌是什么?!” 聂棠嘴角含笑:“大概就是运气好蒙对的喽。” 他们打了好几圈,聂棠一直保持着十分精准地出牌方式,十几轮下来就只输过一局,那还是因为她手上的牌太差的缘故。 徐临川开始以为她是算牌厉害,但渐渐就发觉不对劲了,她这哪里是算牌厉害,她简直就跟有了透视眼能够看到他们所有人的牌一样! 姚晴瘾头重,输掉牌局的时候,她就会用手抓自己的头发,很快,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鸟窝。 她双眼发红,杀起性,恶狠狠道:“再来!” 没有道理她今天总是输! 聂棠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小哈欠:“还来?” 她也没想过,她这辈子竟然还有用神识去扫别人手上的纸牌来作弊的时候。不过这作弊的感觉……可真的很好。 “就到此为止吧,睡个午觉不好吗?”沈陵宜直接把散落在铺面上的纸牌都拢成一团,“明天还要干活,养精蓄锐吧。” 他们这都是一大早没睡醒来赶动车的,刚才打牌战得激烈还没觉得困,现在被聂棠的呵欠一感染,那困乏之意顿时就涌上了头。 几个人各自爬回自己的卧铺上,和衣而卧。 聂棠是睡在上铺的,她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突然一下子惊醒了。 她感觉到有人正站在铺位边上,紧紧地盯着她。 她动了动手指,用一种十分模糊的语调喃喃道:“你不睡站在我这边做什么?” 那个紧紧盯着她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呼吸的节奏突然乱了一拍,变得有些粗重。 聂棠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站在卧铺边上的人不可能是沈陵宜,不然他一定会回应她。 她突然翻了个身,手臂一挥,正落在那人身上,她的掌心很容易就感觉到棉布柔软的质感,然后她很精准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她顿时一惊! 那人被她握在手里的手腕上覆盖着厚厚的毛发,那毛发不似一般的小宠物那样柔软,非常扎手。 她用力抓紧了已经被她握紧手心的那截手腕,睁开眼睛,低喝道:“你是谁?!” 被她抓住了手腕的人就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甩开她的手,遮住自己的脸,匆忙转身逃跑,而他的背影也十分古怪。 浓密的黑色短发下面,本该露着光洁后颈的地方,也同样布满了厚实的褐色毛发,密密层层一直延伸到衬衫领口底下。 聂棠伸手在卧铺的护栏上一撑,就直接往下跳,她最近锻炼身体还是有一定成果的,在稳稳落地之后,她连鞋都来不及穿,立刻就追了出去! …… 那个毛发特别重的人,一定是从他们刚上动车就盯上他们了。 而动车站人流混杂,一直到现在才被她抓包。现在趁此人还没隐没到人群里,正是最容易抓住对方的时候了,过了这一茬,以后绝对不可能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聂棠从上铺跳突然跳下来,这动静立刻就把沈陵宜惊醒了。他看见她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光着脚就往外跑,忙弯腰捡起她的鞋子,也跟了上去。 刚巧动车在这个时候停站了,旅客们上上下下,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视线。沈陵宜大步追上她,把鞋子往她手里一塞,简短道:“我去追,你回去!” 聂棠抱着她的鞋子,这才注意到周围上下车的乘客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毕竟一个人连鞋子都忘记穿了,突然光着脚蹦跶出来,这实在是太稀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先把鞋给穿上。 她回到车厢,徐临川和姚晴也醒了,而这两个人显然还不在状态,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貌似是聂棠先冲出去了,然后沈陵宜也冲出去了,至于原因?完全是懵逼的! 姚晴坐在上铺,一双长腿晃荡了两下:“这是怎么了?” “刚才有一个很奇怪的人走进我们这里,站了很久,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徐临川道:“那可能是什么人走错了吧,这也很正常,他还以为自己的卧铺是在这里,结果发觉都满人了。” 聂棠摇摇头:“你这个推测就只是表面看上去有道理,实际上是说不通的。如果走错了,怎么可能会停留这么久,我倒是觉得他从一早盯上我们了,想过来探探情况。” “盯上我们?为什么?!”徐临川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没有道理!” 姚晴立刻举手支持聂棠的说法:“按照临川的倒霉程度,这回肯定不仅仅是寻人这么简单,再说了,找人找警察,请私家侦探不行吗?却偏偏要请玄门出手,简直是大材小用,浪费金钱!” “那你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没?”徐临川觉得按照聂棠之前在白水林干出来的那沙雕事,她都敢给僵尸拍照了,这回肯定是不会忘记了。 “……问题就在这里,”聂棠无奈道,“那人的动作太敏捷,我没有看清他的正脸,不过他的手腕上和后颈都长着很浓密的毛发,以后再次遇见了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徐临川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咂舌:“有多厚?那种需要激光脱毛才能见人的那种?” 聂棠露出了些许苦恼的表情,想了半天才回答:“如果要打个比方,那些毛发都长在他的腿上,看上去大概就像穿了一条黑色绒袜一样。” 徐临川和姚晴都惊呆了,她这个比喻实在太有画面感了,还是那种很骚气的画面感! 姚晴朝她竖起大拇指:“中文十级!” 这个时候,沈陵宜也回来了,只听到最后半句话,疑惑道:“什么十级?” 剩下那三个人立刻目光灼灼盯在他身上。 聂棠的眼神倒还好一点,就算热烈一点,他起码还能感觉到享受,但是徐临川和姚晴露出这样眼神,他都有点怕啊…… 沈陵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们……干什么?” 徐临川一把搭住他的肩:“把偷窥我们的人抓住了没有?” 沈陵宜当场垮下了脸,不太高兴:“没有。” “没有?!”徐临川震惊道,“弟弟,你的业务水准下降得厉害啊,你连个人都抓不住,谁还指望你去捉别的啊?” “他跑下车了,刚巧动车也要开了,我不可能下车去追啊。” 姚晴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问:“你们说,会不会这个人是私家侦探,或者类似的身份。她是来调查我们的底细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就有两种,一种是阻挠我们办正事,另一种就是雇主在试探我们,看看我们有没有足够的警惕心。” 徐临川双手一拍:“有道理!我觉得就是雇主在试探我们!对了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位雇主的老爹是造房子的?” “没有!你除了雇主要求寻人之外,什么都没说!” “这不能够吧?哦,对了,雇主叫李舒雅,长得还挺漂亮的。” 李舒雅的名字,除了聂棠以外的人都听过,毕竟有一个地产大王的亲爹,而这亲爹还是福布斯排行榜上前三名的常客,谁能不知道? 地产大王就只这一个独生女儿,早早就宣布要让她进驻董事局,熟悉公司运转,将来肯定是要接班的。 所以李舒雅根本就不是小公主,而是未来的女王啊! “所以说,这是李舒雅的堂姐失踪了?九月中旬失踪的话,至今已经有半个月了。”姚晴摇摇头,“这种情况就很麻烦了,她要不是被人给囚禁起来,要不就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跟家人联系。而被囚禁这种情况的可能性非常之低,如果有人想要囚禁李舒雅的堂姐,一定是因为想要敲诈勒索李家,现在没有人送信,那就说明敲诈勒索不成立。” 于是姚晴面向徐临川:“呦!祝贺你,你这回又碰上了一个大坑货。等明天见到李舒雅的时候,记得跟她提一提报酬,普通寻人和这种很可能是寻死尸的报酬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如果她还想让我们帮忙寻找伤害她堂姐的人的话,价格起码还得往上加一倍。这样一来,就差不多够付我的出场费了。” 徐临川一听她提出场费,整颗心都在滴血:“什么?我以为按照我们的师姐弟关系,提钱什么的实在是太见外了。你看我们这边身价最高的弟弟都没说什么!” 沈陵宜根本懒得参与他们这种低级趣味的争执,他转头对聂棠道:“要不你晚上跟姚姐挤一挤,如果那个人再来的话——” 聂棠望着他,露齿一笑:“哦,我还以为你会说跟你挤一挤呢。我可以吗?” 沈陵宜:“……”他其实不是很想答应,真的! 第369章 明天就能订婚的! 动车上熄灯的时间一到,聂棠就爬到了下铺里侧,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姚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聂棠可真乖啊。” 徐临川嗤之以鼻,她还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聂棠根本就是一颗外表有多洁白内心就有多黑的芝麻馅汤团儿。 就只有沈陵宜这货还能自我陶醉于“聂棠真是个黏人小女生”的幻觉中。 沈陵宜洗漱回来,见她已经睡了,背脊紧靠着墙,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存在尽可能地缩小,把更多空间留给他。 他单膝跪在铺位上,手动把她的睡姿从侧卧调整成仰卧,这才侧身躺了下去。 聂棠突然又翻了身,在一片黑暗中跟他静静对视。沈陵宜竟然还笑了,用气声问她:“你想干嘛?” 聂棠也同样用气声回答:“我发觉撸铁很有用哦。” ……对,她最近除了每天按时跟他一道晨跑夜跑之外,一周还去三次健身房,美其名曰“更科学地锻炼体魄”。 当然,以她的体质,肯定是练不成金刚芭比的,这辈子都没可能。 聂棠埋头在他胸前,蹭了两下,就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至少以后不会再拖后腿了呀。” “……如果你以后都不拖后腿了,那我的存在还有意义吗?”沈陵宜低声说,“我就喜欢被你拖累的感觉,只是机会太少,我都没表现过。” 当情侣嘛,如果不能互相拖累,再互相安慰打气,那有多乏味。这个世上没有谁是完美无瑕的,能够相扶相携一起成长,就是最美丽的事情。 他就觉得跟聂棠特别的互补,性格还很合适,分明就是天生一对! …… 上午九点时分,动车停在了郁南县火车站。四人提着行李下了车,互相对视一眼,就觉得对方那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了,头发凌乱,眼睛还发红肿胀,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 唯一跟大家的画风完全不同的就只有聂棠,她还是那个头发整洁,脸庞白皙,神采奕奕的聂棠,似乎在动车上颠簸一晚对她完全没影响。 姚晴叹息道:“从现在开始,我有点妒忌了,同样是不修边幅,为何棠棠这么好看?” 沈陵宜对于姚晴也开始喊“棠棠”就非常不爽,明明是他先开始这么叫的,而且他还有点不好意思,都没叫几次过…… 于是他冷酷地回答:“那是天生的。” 姚晴咔嚓咔嚓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狞笑道:“嗯?弟弟,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沈陵宜气短了一瞬,但是觉得凭什么自己要对年少时候的阴影屈服,这根本就没有男子汉气魄,他立刻就恢复了最冷酷的心态,重复了一遍,“天生的,聂棠比你长得好看怎么了?” 徐临川站在背后,飞快向他比了个心,表示:你好厉害哦,居然连姚姐都敢顶撞了,爱你哦。 聂棠看着徐临川那个比心的动作,有点不解地眨了眨眼。 姚晴也冷笑:“说起来,我昨晚可听见你在卧铺上翻来覆去,好像睡不着啊。不是睡意是能传染的吗?棠棠睡得这么香甜,你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徐临川立刻笑了:“哈哈哈哈,姚姐你别这样,这么直接说出来,让弟弟情何以堪。” 姚晴转向了表情有点茫然的聂棠,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昨天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什么很烫又很热的感觉,做梦梦到有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一直在你身上爬来爬去?” “……”沈陵宜悲愤地把聂棠从姚晴的魔掌之下抢了回来,对聂棠说,“没有的事,你别听她瞎说,污言秽语,简直就是重度污染!” 开什么玩笑,他是那种人吗?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啊? 聂棠虽然一时没懂他们在争执什么,不过还是很淡定地点点头,乖巧回答:“嗯,好的。” 姚晴忍不住再次感叹:“聂棠你也太乖了,你这样真的好吗?沈陵宜这货脾气这么暴躁,要是欺负你可怎么办?” “你够了啊,别总挑是非,我脾气是不好,但是我对着聂棠的时候绝对不会乱发脾气,”沈陵宜说着说着,声音又变低了,“我宠她都来不及……” 徐临川:“……噗!” 为什么沈陵宜这家伙谈起恋爱来会这么喜感呢? 他们这边聊得正热火朝天,一辆浅灰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上的司机停好车,走了下来,问道:“请问,哪位是徐大师?” 徐临川立刻站了出来:“我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慷锵有力,那叫一个意气奋发,昂首挺胸,特别有气势。 司机看到徐临川那张年轻又很像小白脸的面孔,那张脸立刻就开始往下垮了,但很快又努力收住,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徐大师,幸会幸会,我是李舒雅小姐的助理,是小姐让我来车站接各位的,请上车吧?” …… 李舒雅的助理兼司机姓向,单名一个海。 他自我介绍说:“我爹妈是海子的铁粉,非要给我取这个名字,想要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当然我现在也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我每天都忙得满头包,就快要开花了。” 徐临川坐在副驾驶位,偶尔能感觉到向海向他投来的不信任的目光,他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便道:“向助理还有个妹妹对吧?你妹妹就比你小了还不到一岁,你有没有怀疑过你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聂棠:“……”这么说话真的好吗? 沈陵宜朝她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这是他天生的天赋,不光能共情,还能每隔一段时间读取到一个人的隐私。不过这技能一般都不能拿出来用,所以你不必担心被他看到隐私。” 向助理震惊地转过头,盯着徐临川看:“你怎么知道的?!” 徐临川非常有绅士风度地敲了敲汽车方向盘,语重心长道:“小向啊,看路,不要看我,承蒙你喊我一声大师,但我们这些大师也都是血肉之躯,经不起一次车祸。” 聂棠心道,这其实是贫嘴大师吗? …… 向海立刻挺直了背脊,答应了一声:“是的,徐大师!”然后很专心地看着前方,继续开车。 现在是十一黄金周,郁南县里的人大多都跑出去旅游了,在街上晃荡的人特别少,他们开了老半天,也就看到对面那条路上开过来十辆左右的车。 徐临川好奇地问:“李小姐的堂姐为什么会来这里旅游?” 他还以为她们应该去国外,晒个沙滩比基尼照,拍个壁画,再拍点西餐和庄园,反正就是比较有逼格的那种。 向海回答道:“因为李旻朱小姐看中了这边青藤古村风景独特,这才跟着朋友一道来这边游玩,谁知就此失去音讯,李舒雅小姐跟李旻朱小姐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关系非常好,就和亲姐妹一样,现在李旻朱小姐不见了,她非常着急,急得都好几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聂棠一抓住“青藤古村”四个关键字,立刻就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果然找到了不少图片和一些旅行博主推荐的文章。 青藤古村实际上,还是郁南县下面一个村庄,位置偏僻,没有公共交通,如果要过去旅行的话,必须要租车前往。 她看了几张图片,就见整个村长都是那种低矮的瓦房,但是外围被一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给包围住了,看上去就像一顶顶毛绒绒的绿色小屋子,非常像童话里的糖果小屋。 但由于青藤古村是郁南县周边唯一一个能称得上风景点的地方,但是外地游客还是很少会选择来这里旅游,交通不方便再加地方偏僻,这足够吓退许多有兴趣的游客了。 她忍不住问:“李旻朱小姐是租车去青藤古村的吧?那载她去青藤古村的司机找到了吗?” 向海原本觉得徐临川看上去就足够有迷惑性了,现在透过后视镜看到聂棠那张脸,又觉得这个世界挺玄幻的,难道玄门的年轻人颜值都这么高的吗? 他现在觉得徐临川既然能一下子就说中他家里的事情,肯定是有真本事的,现在他哪里还敢再小瞧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呢? “司机是找到了,所以我们才知道李旻朱小姐最后到达的地方是青藤古村,她和她两位朋友原本是约定三天后司机过来接他们的,可是到了那天,司机没接上人,跑了趟空车,问了村子里的人,大家则说她们已经离开了。那司机就开了趟空车回去。” “别人说离开了,他就相信,这是三岁小孩呢,这地方这么偏僻,她们是怎么离开的?靠两条腿走路呢?”姚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愚蠢,果然是原罪。” 向海忍不住想,天哪,这些玄门的年轻大师怎么一张嘴就喷毒液啊? 他辩解道:“那司机应该只是怕麻烦吧,再加上白跑了一趟,也就没多想。” “没多想?”姚晴振振有词,“但凡他肯多想一下,顺便再跑一趟警察局,这人就不会彻底失踪了,说不定还能救呢。” 向海手上的方向盘一个打滑,又连忙踩了刹车:“您……您的意思是,李旻朱小姐已经……?” “不错,凶多吉少。”姚晴拍了拍驾驶员的座椅,“认真开车啊,不然就得一车五尸了。” 向海:“……不是,您说话能有点讲究吗?短短一句话有很多不吉利的字眼啊。” 姚晴阴森一笑:“因为我家祖传技艺,湘西赶尸,每天都跟不吉利打交道,这就不怕了。” 徐临川见向海小朋友已经接受到足够多的“爱的教育”,就转而安抚他的情绪:“不要慌!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回的阵容足够华丽,保证李小姐满意。” “那位长得特别漂亮的姑娘,对,就是皮肤最白的那位,是我们玄门新晋的新人。她边上两位可是老人了,那位小姐姐,长得也是很漂亮,赶尸第一人!边上那个小男生,家学渊博,他亲爹在玄门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而我,连续五年玄门新秀大赛前三强得主,师从名门,交友广泛,天赋奇才。所以这回你们找到我真是找对了!” 向海连忙夸奖:“好厉害!” 赶尸第一人姚晴:“……” 亲爹最厉害沈陵宜:“……” 还有那位玄门新人聂棠:“啊,陵宜,问个问题?” 沈陵宜侧过头看她:“嗯?” 聂棠伸手给他比了个心:“我刚才看到徐哥对你做了这个手势,什么意思?” 沈陵宜:“嗯?这个嘛……” 向海笑道:“这是笔芯的意思啊,比心爱你。” 聂棠仿佛第一回 见到徐临川一样,非常仔细地打量着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徐临川觉得背后的白毛汗都要起来了,她这是什么意味深长的眼神呢,该不会以为他对沈陵宜会有那种意思吧?他可是笔直笔直的直男啊! “我一点都不爱他!这就是单纯开开玩笑的啊,”徐临川立刻表明心迹,“求求你啊,你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我现在很方!你放心吧,除了你会喜欢沈陵宜,别的人眼光都没这么差!” 聂棠当然知道徐临川是直男了,她就是觉得徐临川这只想逃命的反应很好玩罢了。 她微笑道:“为什么没人喜欢沈陵宜?他这么好。” 姚晴也忍不住吐槽:“其实我也很奇怪啊,你为什么会喜欢沈陵宜?喜欢他嘴贱还是喜欢他钢铁直男,他都不怎么夸你吧?我有好多堂哥表哥,他们本事也不错啊,人还稳重,很能照顾人,你要是有兴趣我全部都可以介绍给你啊。” 沈陵宜阴森森地开口:“姚姐,你知道我现在是听得到你说话的吧?你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能叫挖墙脚呢,最多就是松松土,这不是就交往而已吗?交往了还可以分手的。我有几个堂哥表哥是真的不错啊,长相人品业务水平都可以,聂棠你能有更多选择的!” 沈陵宜气得都快自闭了:“闭嘴!你别有事没事来挑是非,怎么有你这种女人啊,我明天就能跟棠棠订婚的,管你是挖墙脚还是松土,有多远滚多远!” 姚晴意味深长:“哦,订婚啊——棠棠同意过了吗?” ------题外话------ 沈陵宜:作为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我决定跟聂棠订婚了。 聂棠:哎?? 第370章 寻人 向海这开了一路车,就听见他们吵架吵了一路,就跟听群口相声似的,好几次他都差点要笑出来了。 玄门的年轻人,真是非常活泼啊。 唯一不太活泼的那位新人,长得那是非常招摇。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间在后视镜里跟聂棠的眼神对上了。 聂棠忽然问:“两位李小姐的身边有没有一个朋友,身高大约是一米八上下,体型比较瘦削,但是体毛非常重?” 向海回忆了一下,很果断地回答:“没有。” “那你可曾碰巧预见过这么一个人呢?” 向海还是摇头:“真没有。” 徐临川插进来一句话:“我觉得吧,聂棠,这个人可能还真是找错了铺位了,你别不相信。” 沈陵宜冷笑道:“找错铺位至于在被发现后就飞快逃跑吗?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你这人一看就是长了‘今天早上起床气很大,想找人打个架’的脸,那人害怕了,就拼命逃跑,这哪里有错?” 总算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拉到了传说中的青藤古村,这就只是一个非常狭小的村庄,没有大片大片的田地,正因为这个村落是靠在山上,山地不平,再加上田地贫瘠,想要开垦荒山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越少越少,村民不是搬到别的村子里住了,就是干脆去城里打工。 许多房子就这么空置着,被层层叠叠爬山虎包围起来,变成了一朵朵青葱糖果屋。 这放眼过去一大片都是那种小小的缠满绿藤的房子,别提有多壮观了,人走在村子里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似的。 向海把他们领到了村头的一件土房。那房子原来是村长家的,只是村长跟着他的儿子儿媳搬去城里住了,这房子也就空了出来,现在正好可以留给他们居住。 李舒雅听见外面响起了汽车发动机引擎的响声,立刻就走到门口,激动道:“徐大师,你可算来了,我等了整整两天了。我一听说你打算亲自来这边一趟,我就整理了一些堂姐的随身物品,坐夜间航班过来了。” 姚晴眯着眼,盯着徐临川,把他盯得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你跟我说,机票买不到?” “我看是便宜的打折机票买不到吧,”沈陵宜谴责,“死要钱!” 李舒雅完全不知道他们突然提起机票是什么原因,只能茫然地接了一句话:“最近是黄金周,机票价格的确是涨了……” 姚晴朝她做了个手势:“你先等等,我们解决一下内部事务先!” 她一把抓住徐临川的脖子,强行压着他往偏僻的小路走:“我们现在算算我的出场费怎么样?反正你最在意的是第一单生意,而我在意的是钱,我们各取所需……” 聂棠其实不太理解为何徐临川会这么重视第一单生意,还一口气叫了这么多人,弄得声势浩大,弄不好人家李大小姐还觉得他们是故意跟来蹭吃蹭喝旅游的。 沈陵宜看出了她的疑惑,给她解释道:“这个是玄门传统,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我们出师之后,第一桩独立接下的生意特别重要,类似于开门红的寓意,如果第一单就失手,就预示着之后诸事不顺。” 聂棠突然回想起来,她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凌晓若的猫灵事件,她那时候就觉得别的生意她也接不到,别人也不会找她,那就根本没得挑,有什么是什么了,却没想到,原来第一桩生意还有这么大的寓意。 难怪她当初在中途遇见沈陵宜和徐临川,并且主动邀请他们的时候,沈陵宜特别不乐意,因为从某种潜在规则来说,如果最后她兜不住了,受到她邀请的人就必须出手帮她稳住。 沈陵宜那个时候对她没有一点好感,当然是很不愿意的。 幸亏猫灵比较可爱,不然她都请不到身价这么高的沈陵宜来给她压阵。 聂棠微笑道:“那我第一次的时候,岂不是你在边上帮我压阵,你身价这么高,我都没付你钱过……” 沈陵宜干咳一声:“付什么钱呢?你以为就只有你有钱,我告诉你,我十五岁拿了比赛冠军之后就能独立接单子了,你还想付我钱,你付不起,我有多贵你不知道吗?” 李舒雅觉得自己好尴尬,虽然不太听得懂,但是能看得出面前那两人就是一对,当着陌生人的面就开始毫无顾忌地大谈什么第一次、付钱、付不起的问题。 玄门可真乱! 姚晴很快就跟徐临川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是看徐临川一副被霜打了焉掉的模样就知道这结果肯定不怎么样。 徐临川有气无力地问:“李小姐,你身边是不是有你表姐的贴身物品?有的话,就全部都拿出来,尤其是梳子和缠在梳子上的头发,这些都很重要。” 李舒雅嗯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薄开衫:“跟我来。” 她是地产大王的千金,不管长成什么样,身上那股富养的气质都是无法改变的。 她落落大方地指挥陪着她一道住在这乡村土房里的阿姨摆出了两三个收纳箱:“都在这里了,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找。对了,我堂姐是短发,所以她从来都不用那种卷发棒,梳子上也不可能残留长头发。” 徐临川打开第一个收纳箱,呆滞了几秒钟,又狠狠把箱子盖了回去,整张脸就跟要滴出血一般的红。 李舒雅看见他这个动作,非常淡定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细细的女士烟,啪得一声用打火机点上火,默默地靠在一边吞云吐雾。 她抽的是万宝路的冰珠,烟味里夹杂着一丝清凉的薄荷味,她一手点了点手上的烟灰,轻声道:“为什么不看了?是你说需要一些贴身物品的,我把能找到的全部都带来了。” 徐临川在心里疯狂吐槽:他是说需要贴身物品,用得越久越好,可是你他妈至于搬了一箱子内衣出来吗?而且那些款式,还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啊…… 姚晴见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就伸手过去,自己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我来看——”然后又自动消音了。 沈陵宜刚想把徐临川按在收纳箱上的手推开,就见徐临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里面全部都是贴身衣物。” 他在“贴身”两个字上咬了重音:“你确定要看吗?” 沈陵宜秒懂,立刻收回手,还往后退了两步,用行动表示了自己不打算去看的意愿。 聂棠茫然地看着他们:“所以呢?你们就打算一直站在这里?” “哦对,你是个妹子,纯的妹子,”徐临川就像找到了救星一般,“快快快,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要让他抓着一把内衣去寻人,他可干不出这样的事,这种道具会影响他发挥的。 聂棠被推举了出来,就因为她是个纯粹的妹子。 但是她不会寻人啊,之前从解溶那边偷学过来的寻人方式可是识血寻踪,现在就只有一件物品的话,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她谦虚地问:“徐哥,你知道我从小就被驱逐出叶家了,所以……怎么寻人的?” 徐临川没想到她连这么基础的问题都敢问出口,恨铁不成钢啊,痛心疾首道:“唉,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连寻人都不行的玄门人!首先,你现在里面找一件气息最强烈的衣服,然后用自己的心神跟衣服交融,感应一下,这件衣服的主人会在哪里。” 徐临川这说法简直就跟没说差不多,纯抽象,还需要她自己想象兼体会? 聂棠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收纳箱里,尽力去寻找什么气息波动,然而并无卵用。 她思考了一下,觉得是不是还应该把自己的神识放出去,可是一旦放出神识,就觉得周围空旷得厉害,她就像一滴小水珠融入到广袤无边的大海,一下子被淹没了。 聂棠很快收回手,蹙着眉道:“我感觉这里的地气有问题。” 徐临川:“……啊,算了,还是你徐哥自己来。” 感觉聂棠被点亮的技能都跟他们不在一个次元,困难的那些她都会,基础的那部分全部缺失,这就是缺乏启蒙教育的下场。 徐临川才刚把手放进去,顺便闭上眼睛,做出一副高人放空了的表情,突然全身一抖,就跟过了电似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棵被暴风雨璀璨的小白杨,他紧紧地咬住后槽牙,脸颊上的肌肉紧崩,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聂棠微微睁大眼,诧异地看着他,他现在这个状态,很显然就像决赛淮大分尸案时那样进入了共情的状态,只是上回是他主动共情,这次却是被动。 共情这种事是非常伤身的,毕竟要被迫代入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那种感觉会非常痛苦。 聂棠都在犹豫要不要打断他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我看到了……看到她们最后出现在一个地方。” 李舒雅立刻就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了:“走!” 徐临川身体摇摇晃晃,就跟喝醉了酒一样,脚步十分不稳。但他很坚持,并没有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反驳李舒雅的要求。 他带着众人沿着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七拐八弯地走,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终于,他们在村庄中心的一家两层小屋停住了。 徐临川捂着额头,轻声道:“李旻朱和她的朋友最后是住进了这里,我看到门口挂着一个灯笼,那个灯笼背后还写着一个余字。” 李舒雅走上前,把门口的那个褪了色的红纸灯笼翻过来,果然看到背面写着一个笔画斑驳的“余”字,也许这只灯笼上写着的是年年有余的祝词,但是时间太久了,风吹日晒,就只有一个“余”字还能勉强看清。 李舒雅犹豫了片刻,对向海打了个手势。 向海立刻乖乖向前,用力敲门,他把那扇可能比他年纪还老的老旧木门拍的噼啪作响,声音传出了老远。 周围还有人住的屋子里,都把脑袋探了出来,看是谁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向海拍了半天门,见没人来开门,就请示道:“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李舒雅本来想说直接撞门,可现在被几个村民盯着,她倒还不太好这样肆意妄为。 他们毕竟是村子外面过来的人,对于那些村民来说就是外来闯入者,现在当着他们的面破门而入,很容易引起众怒。 可是现在都找到这里了,她是一定要找到李旻朱的下落,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聂棠走过去,把她包里的水果和零食都递给一位看上去很彪悍的大婶,问道:“姐姐,我们的朋友之前是在这家借宿的,还跟我们约好,让我们也一道过来玩,可是现在敲了门,里面好像没有人在家呢。” 那个大婶接过她送上门的礼物,脸上警惕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哦,我有印象的,之前是有几个女孩子来住在这里过。” 聂棠微笑道:“那他们是进山了吗?” “不是不是,她们就住在这里,不过住了两天,有天天还没亮,我听到一阵汽车的响声,可能是走了吧。” 她们住了两天,就走了? 聂棠眉头一皱,又舒展开来:“那这间屋子我们可以租下来住两天吗,我觉得这里很特别,空气也比城里好多了,想趁着放假过来玩两天。” “你们是觉得这个屋子看上去比较气派吧,这是我们村里首富原来自家造的,不过现在他们一家人都搬到县城里去了,就很少回这里住了,偶尔是会把屋子出租出去,好像是叫民宿吧,反正就是请人帮忙打理的。” 聂棠想了一下,立刻掏出钱包,抽出还几张纸币塞到那个大婶手里:“姐姐,我们可以自己打扫卫生的,要是以后这屋主回来,您能帮忙把这钱转交给他吗?我们就进去看看,觉得合适就住两天,要是不适合,就不住了。” 大婶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觉得这小姑娘一定是长脸的时候长太认真,到了该长脑的时候就比较随意,特别好骗,一上来就又是送吃的又是送钱。 这钱到时候她给不给,都是她说了算,这房子住两天就住两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收了钱,当然要给他们撑场子,立刻去赶那些偷偷往这里看的村民:“走开!全都走开,人家小年轻是从城里来这里旅游的,你们盯着看看看什么呢!走走走,都起开了!” 聂棠走了回来,直接把木门给推开了:“我们真的可以住两天找找线索。” 李舒雅看了看聂棠,再看了看自己这位拍门把手拍得通红的助理,觉得这差距实在太大了,她的助理怎么能这么蠢…… 第371章 小纸人 他们推开门,鱼贯而入,就像刚才那位看上去很凶的大婶所说的那样,这里也许很久没有人住了,窗台上都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 聂棠直接把窗户给打开了,用作通风,整个房间因为突然有人进来,细细的灰尘在半空中飞扬,呛得人直想咳嗽。 聂棠捂住口鼻,想要挥开那如影随形的尘埃。 只见李舒雅突然大步往前走去,脚下生风,一个人在整个屋子里都走了一遍了,就咚咚咚跑到了二楼,没多久,又跑了下来,跑去了屋后的小院,很快又空手而归。 她紧张地说:“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她还可能会去哪里?” 她立刻想起刚才那位大婶说过的一天早上天没亮的时候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声响,又喃喃道:“难道她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徐临川立刻反驳:“不可能!我看到的最后一幕,她们就是进了这个屋子,绝对没有再出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都被迫共情了,怎么可能还会出错。 共情的感觉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到现在都头重脚轻,走路就跟踩在棉花里一样,竟敢质疑他的专业水平? “那你说人到底去哪了?”李舒雅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再次点了一根烟,张开唇含住,用力吞吐着白色的烟气。 “咳咳咳!”徐临川差点被她吐出来的烟雾给熏死,忙退开好几步,跟她拉开一段安全距离,“能不能别在室内抽烟,你知道这味道有多难闻吗?” 李舒雅呵得笑了一声,满脸嘲讽:“不就是一点烟味么?小男生吧,刚毕业?” 徐临川:“……大侦探聂棠,你来发表一下意见?” 他现在只不间断地告诫自己:这是他的雇主,是活的会付钱的雇主,如果把雇主打死了,姚晴的出场费他就付不出来了,这一趟他就得直接破产了! 所以不管他的拳头有多痒,他也必须忍着! 聂棠摇摇头:“我觉得,如果要找人的话,还是继续在这里找比较好。” “为什么?”李舒雅反问,“总是要给出一个原因吧,刚才那个农村大婶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她说曾经听见过汽车的声响,也就是我堂姐她们可能坐车走了。” “可是李大小姐,难道您已经忘记之前那个载她们来这里的司机了吗?既然当初跟他约定好由他来接她们,为何她们要提前离开?”聂棠耐心地给她分析原因,“再者,您可能并不了解我们玄门,在玄门中,能够共情的人是天赋非常高的,只要产生了共情,就绝对不可能出错。也就是说,徐哥既然看到她们走进这间屋子,那就说明她们一定还在。” “还在?那你告诉我,她们现在藏在哪里?!”李舒雅的情绪有点崩溃了,她点着烟的手开始不断地颤抖,说话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聂棠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可是不说实话就会给人无谓的希望。 这种感觉就像主治医生拿到了病人的全项目体检报告单,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就把病危通知单拿给病人家属。 聂棠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抬起眼,坚定地回答:“她们可能就被埋在地下,也就是说,这里的任何一寸土地都有可能。” ……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片空气都陡然安静了。 李舒雅手上的女士烟悄无声息地滚落在地,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如果是这样,那就帮我找到她!” 其实她在出发之前,就一直有非常不详的预感,从常理来看,失踪近半个月,也没有一个歹徒联系过他们讨要赎金,李旻朱遇难的可能性就开始无限变大。 她之所以找玄门的人,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徐临川拍了拍聂棠的肩膀,示意她到一边说话。 聂棠跟着他走了,只听姚晴在他们身后说:“李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是赞同聂棠的看法和做法的,但是她向来都是神经粗得堪比电线杆的人,也不会说什么漂亮的安慰话,就只能让她节哀了。 李舒雅没有说话,只是指缝间一直都有晶莹的泪水滴落,洇湿了地面。 徐临川等走到屋子外面,这才压低声音说:“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可是雇主啊,难道你不知道顾客即上帝这句话吗?” “可是你现在不说,迟早还是要说的,与其给与虚假的希望,还不如直接让人面对现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也要考虑雇主本人的情况啊,她一看就是有那种大小姐脾气,如果知道她的堂姐都死了,她以后能不能配合我们了?说不定她还要没事找事!” 聂棠不解道:“现在的问题难道不该是,我们从哪里才能找到被害者的尸体吗?还有那个杀人凶手?” “对,我就是担心这个,你知道我原来接的任务的内容就只是找人吗?那我们只要飞快地找到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能给她一个交代了。可是你现在提早说出来,李舒雅一定还会要求我们在找人的同时寻找凶手,这不是硬生生增加难度吗?!” “我明白了,”聂棠觉得自己终于跟上了徐临川的脑回路,很认真地反问,“可这难道不是你第一单独立接的生意吗?难道你就不想做到最好,尽善尽美?” 徐临川:“……我当然想!” 可那也要看看现实条件好不好?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李旻朱埋骨在地底下,可是鬼知道具体在哪个方位,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掘地三尺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聂棠伸出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哥,加油,我知道你可以的。” 徐临川:“……”感觉被自己的小伙伴坑了,这该怎么破? …… 找人这种事,找个大活人,永远比寻找死人要简单得多。 只要人还活着,总是能找到生活的痕迹,可是尸体被埋在地底下,想要去把它找出来,那谈何容易? 李舒雅大哭一通,累得睡着了。 向海开了一天的车,也去睡了。 就剩下他们四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谈论后续该如何应对。 “我早就说了,但凡只要有徐临川这家伙在,不管多简单的生意那难度就跟坐火箭一样直线上升。”姚晴叼着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一张凉席上,“棠棠还不知道吧,从前这家伙在那种乱七八糟的业务群里接了一个生意,他那时还没出师,所以接个生意还得偷偷摸摸。” “开始那个雇主说觉得自己的八岁女儿好像中邪了,性格变得和原来截然不同。结果徐临川一去,那个雇主当场端给他一杯加了安眠药的茶,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 徐临川接口道:“对,差一点大家就见不到我了,我当时看到那个女人连刀子都摸出来了,我拼命地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站起来逃跑,幸亏师父也赶过来了,这才救了我一命。” 聂棠眼神闪烁:“等等!刚才那个故事——不对,真人真事,徐哥你仔细再跟我说一遍,那个八岁性情大变的八岁小女孩你见到真人了吗?她妈妈拿着刀是要杀你?” “我当然见到真人了,我原来还想跟她说说话的,结果她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我好心扶了她一把,她就说我是故意非礼她!她才是个八岁小孩啊,毛都没长齐,就算我还是单身,也不可能对一个八岁小孩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徐临川说到这件事就愤愤不平,“人心险恶!后来他妈看到了,就来制止那个小女孩,还跟我说,她相信我不会这么做。” 徐临川越说越气:“然后我就相信了,还感激涕零,觉得这小女孩虽然性格恶劣,可她妈妈还是不错的。谁知道后面我喝了一杯饮料,里面居然加了安眠药水,我当时就觉得越来越困,勉强睁开眼,就看见她把刀都给拿出来了。” 聂棠忽然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徐临川立刻截住她的话头:“既然你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讲了,那就别说了!” 聂棠:“嗯……” 姚晴摇着扇子:“其实徐临川的倒霉事还多着呢,不过如果要一件件地细数过来,可能说到天亮都说不完,我们还是继续讨论李旻朱到底被埋在哪里吧。” 虽说这只是一个小村庄,许多小房子里都没人住了,但总不能真一个个挖过来吧? 沈陵宜道:“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是最近埋人的话,土表层还是会有点区别的,比较松,颜色也同周围不一样……” 他还没说完,大家都看着自己坐着的那块地。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真给他说中了,这靠近墙根的这一圈土地颜色的确是要深上稍许。 徐临川喃喃道:“卧槽,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他走过去,贴着墙根转了一圈,还试着去用手挖了挖那里的土壤。 他转过头,示意大家:“行动起来?” 姚晴一跃而起,风风火火冲进屋子里,很快就听见向海在屋子里一声大叫:“你别这样!我睡觉不习惯穿衣服,你出去——” 姚晴很不屑地回应了一句:“这么紧张干嘛?我对你又没有任何兴趣,再说你这么小。快点起来干活,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助理!” 她在整幢小楼里跑了一阵,把所有人都给叫醒,然后从工具房挑了两把锄头一把铲子,下楼分给徐临川和沈陵宜。剩下一把锄头她就留着自己用了。 聂棠还没说话,姚晴就朝她打了个手势:“你不用干这种粗活。我都怪不忍心的。” 聂棠看上去娇气柔弱,作为女人她都不好意思让她干这种重活,而且就算她干了,估计也干不了多少。 不到五分钟,向海,李舒雅还有给她做饭照顾她生活的阿姨都出现在了楼下。 向海扛着铲子,也参与进这热火朝天的挖地运动。 他一直都做得是生活助理的工作,开开车,整理文件,记录李舒雅的行程,对于这种体力活完全不适应,没多久就手掌起泡,停下来直抽气。 李舒雅抱着手臂,看他们一下一下地挖下去,很快就沿着墙根挖出了一道大约三十公分的深坑,却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物品。 她怀疑地问:“你们确定在这里?” 该不会有这么愚蠢的凶手吧?这个屋子的主人是能查到的,自然也能查到替屋主打理房子的人,一挖就是一大串。 “不确定。”徐临川喘着气,“先挖了再说!” 反正都是要挖的,先在最近的地方挖,再去找别的可疑的地方,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凶手也许真的会觉得埋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呢? 李舒雅啧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盯着他们挖了一会儿土,忽然注意到聂棠就盘膝坐在院子里的一张凉席上,很专注地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于是她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舒展了一下自己略微有些发麻的小腿:“你在做什么?” 聂棠一双手很灵巧,十根水葱般的手指翩飞,飞快地把一张符纸对折再对折。 她的同伴们都在干活,挥洒汗水,她却坐在凉席上叠纸人? 李舒雅皱着眉,又重复问道:“你在做什么?” 聂棠终于叠好了一个小小的纸人,这纸人有着一个正方形脑袋,看上去憨态可掬,她甚至还很细心地给小纸人折了两只小手。 她从包里取出符笔和朱砂液,笔尖沾上鲜红的朱砂液后,就在纸人的小脑袋上点了两笔,画出了简单的五官,还给小纸人的手画出了五根手指。 “你不去帮帮你的朋友吗?”李舒雅不解地看着她,“他们这么辛苦,可是你——” 她猛然倒抽了一口气,噤声了! 因为她亲眼看到,聂棠往手上的小纸人吹了一口气,那纸人突然从她的手心蹦跶了出来,两条小短腿踩在地面,非常人性化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嗖得一下长高了整整半米! 那小纸人踩着凌乱的小碎步,跑到姚晴身边,飞快地接过了她手上的锄头,该扛在自己的肩头,一板一眼地开始继续挖土的工作。 第372章 挖到了 正在偷偷摸鱼的向海当场惊呆了! 他虽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出来的,可是这种粗重活,他从小到大都没干过。 再加上一铲子落下去,挖土的时候,就必须弯下腰才能使得出力气,这样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时间一久,就觉得腰肌酸软,连腰板都直不起来了。 可是小纸人却不一样,它的本来就只有半米多高,提着锄头的时候都不带弯腰的,甚至它都不用像人一样讲究用力的姿势,也不会感觉到疲惫。 李舒雅震惊地看了看小纸人,再看了看坐在她身边又开始折纸的聂棠,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双眼,再朝小纸人望去,又使劲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再次睁眼……那个神奇的小纸人依然擒着锄头吭哧吭哧地锄地。 李舒雅惊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这不就是一张纸吗?为什么被她折过之后就能见风长大,还能干活?! 向海此时此刻的感受就跟他家大小姐是一样一样的,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搓了搓正在勤勤恳恳干活的小纸人。 那小纸人被他戳了一下,突然把锄头重重一放,一手叉腰,脸上那简单的五官整个皱了起来,朝他怒目而视! 向海呱得一声大叫,飞快地往后倒退好几步,失声惊叫道:“聂小姐,你家小纸片瞪我!” 聂棠抬起头,莞尔一笑:“因为它不喜欢被人戳来戳去。” 她嘴里说着话,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歇,飞快地叠完了第二个纸人,这一回,她在纸人的正方形脑袋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一个双眼弯如月牙的纸人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再次跑去过,接应下了沈陵宜的工作。 徐临川挖着挖着,突然发觉自己左右两边都变成了纸人,而那个向海居然偷懒地跑到一边去了,顿时心理不平衡:“什么?你们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干苦力?!” 聂棠笑道:“你别着急,我总是得一个一个地折,这又快不起来。” 她嘴上虽然说快不了,可是手上的动作是一点都不慢的,很快就让五个小纸人成为了主要劳动力,一排半米高的小纸人扛着锄头和铲子,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干,每个小纸人脸上的表情还都不一样,可动作却整齐划一,连举起工具的角度都是统一的,看上去特别喜感。 徐临川用一种十分矛盾的眼神盯着她看:“我记得吧,那次沈家祭祖期间,沈叔叔是教过大家怎么折纸,但就是折那种传信的纸鹤。你这个……该不是沈叔叔特别给你开小灶了吧?” 要知道,当时沈正清就教了大家怎么折传信纸鹤,到最后也没几个人是成功的。 折出来的就是一堆瘸腿断翅膀、只能原地蹦跶两下的纸鹤,而那纸鹤在蹦了两下之后,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会动了。 怎么聂棠就如此优秀,还把折纸鹤变成了折纸人,除了沈正清给她私下开小灶,就绝对没第二种解释了! 沈陵宜特别耿直地说:“不是我爸教的,他自己也就只会叠纸鹤而已。”还折得一点都不好。 聂棠弹了弹上手的符纸,微微笑道:“其实很简单啊,这纸人跟纸鹤其实也并没有很大区别,理解了其中的原理之后,举一反三就行了。” 徐临川好奇地问:“怎么个举一反三法?” “多折几次,摸清规律。” 徐临川:“……你这说了不就等于没说!” 他内心咬牙切齿羡慕嫉妒恨啊!凭什么聂棠学什么都这么轻松,画符信手拈来,现在学折纸也能折出听话又能干活的小纸人! 向海突然弱弱地问了句:“徐大师,你之前说聂小姐就只是玄门新人……?” 怎么他觉得这位新人比徐大师还要厉害啊? 沈陵宜冷笑了一声:“这还真是玄门新人,只不过是第一次参赛就能持续碾压某个连续参赛五次都拿不到冠军的老人的新人罢了。” 徐临川:“……”麻蛋,你非要拆老子的台才高兴吗?! …… 小纸人虽然能够一直持续不断向下深挖土层,并且不会像人一样觉得疲惫,可是这个工作本就是耗时耗力的,越往下挖,那堆在边上的土就越多,光是来来回回运土就要花费不少功夫。 它们挖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其中那只笑脸小纸人突然发出了嘿呦一声,一下子扔开了锄头,跳进了深坑了。小纸人就只有半米多高,可是这个坑已经超过半米,它的正方形脑袋很快就脱离了大家的视线。 其余几只小纸人也停下来手上的工作,趴在地上,不断往下探头探脑地张望。 就算李舒雅这样见多了好东西的大小姐,也不由自主道:“它们好可爱啊……” 那一只只小纸人,只会埋头工作,不会偷懒耍滑,虽然五官很简单,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萌感。 “但是用打火机去点它们,就立刻烧没了。”姚晴咂咂嘴,评价道,“或者浇浇水,小纸片都会变得软趴趴的。” “你……”李舒雅忍不住了,问,“玄门的女人跟普通女人有这么大的差别?” 这么可爱又勤劳的小纸人,姚晴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浇水就会变软,点火就会燃烧?!她怎么忍心? 那个笑脸小纸人猛地从坑里跳了上来,全身都变得脏兮兮的,满是沙土,它奔跑到聂棠面前,跟她比划了半天,突然又缩小了,又变回刚被折出来的模样。剩下的纸人也是同样缩小并趴在地上不动了。 聂棠盯着众人灼热的眼神,慢吞吞地说:“挖到了。但是情况比较特别。” “挖到了?!”徐临川万分激动,真是老天保佑,他们才试着挖了一处,就直接挖对位置了,这就说明,他这单生意算是完成了? 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李舒雅一听她说出“挖到了”三个字,立刻奋不顾身扑向了那个深坑,可当她跳进坑里,似乎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差点摔倒,她胡乱伸手在边上一撑,正摸到一根白色的手骨! 第373章 阵法 如果放在平时,她这一伸手摸到这么恐怖的东西,她绝对会当场尖叫出来,然后再大发雷霆,可是事关她堂姐李旻朱的安危,她只能忍了下来,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如果旻朱真的死了,那么她一定要找到她的尸体,查到害死她的真凶! 她一点都不嫌脏地伸手到松软的土层里,不停地往里面挖着。 李旻朱失踪的时候不过才半个月,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一具白骨,这手骨还有这腿骨都不是她的,她用力把那些挖出来的骨头扔在一旁,又疯魔一般继续用力挖着。 她精心保养的指甲被折断了,摸得指尖鲜血淋漓,但她还是不停地、不停地往下挖。 她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不是她,不是……这些都不是的……” 姚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当李舒雅大小姐搬出好几箱贴身衣物的时候,她就怀疑她跟李旻朱的关系真的只是简单的姐妹关系吗? 李旻朱这么多的贴身衣物都落在李舒雅的手里,简直太不正常了。 现在看到她当场失态到崩溃的表现,她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许多种感情,它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可它也同样是美好的。只不过,这种感情永远见不得光,永远不得暴露在阳光之下。 只有当死亡降临,生离死别,才会发觉,原来离别能够残忍地,永远不给你说“再见”的机会。 姚晴伸手进裤兜里,掏出了一根竹笛,她把笛子横在唇边,吹出了第一声万分刺耳的声响。 向海还以为姚晴也准备露一手,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看,结果差点被她的笛声给吓坏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笛子这种乐器能够吹出这么难听的音调,简直就像一把钝刀子在使劲地磨。 聂棠重新找出了笑脸小纸人,小纸人抬起手臂朝她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嘿咻嘿咻地跑到坑里,果断跳了下去,很快就扛着筋疲力尽的李舒雅上来了。 李舒雅身高也有一米六五,可是她被只有半米多高的小纸人轻轻松松地抗在肩上,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小纸人把她放在凉席上,还很小心地拍了拍她身上沾到的沙土,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满头乱发。 李舒雅猛地抱住了小纸人,嚎啕大哭。 她哭得嘶声裂肺,跟之前捂着脸闷声哭泣时完全不同,她这种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哭法,特别伤身,也特别辛苦。 小纸人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又稳住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就像人类一样安慰着她。 向海看着这非常人性化的小纸人,一张大张着嘴,下巴都快要脱臼。 如果说之前勤劳勇敢挖地的小纸人让他很震惊的话,那么现在还会安慰人的小纸人简直突破了他想象力的极限! 在李舒雅的哭声之中,姚晴不断地吹着她那根笛子,笛声毫无音律可言,一声长一声短远远地传了出去,惊得几家鸡飞狗跳。 姚晴停顿了一下,示意沈陵宜:“先布阵挡一下,万一等会儿有村民过来查看。” 沈陵宜只点了下头,表示明白,立刻从包里掏出一包雪白的糯米,在院子周边撒了一圈。 向海看完了小纸人,又好奇地去看沈陵宜布阵,就跟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似的。 沈陵宜撒完糯米,很随意地一挥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扭曲了起来,将整座小院子包围了起来。 如果有人从外面往里看,就只能看见几个人在院子喧哗闹腾的样子,对于他们这种从城里过来旅游的人,到了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起来瞎折腾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他撒下的那些糯米则是保证等下姚晴动手的时候,不会有漏网的小骨头跑出去。 姚晴见他都准备了,再次吹响了竹笛,这一声笛音,异常凄厉,简直都令人汗毛直立! 只听沙沙沙的一阵响声,一颗圆圆的头盖骨从土坑里钻了出来,那只一个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骨架,它爬出深坑的时候,还有骨头从它身上掉落。 它爬出深坑之后,立刻站得笔直,就跟踢正步似的往前迈了五六步,站在了院子的最中心。 接近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骨架爬了上来,摇摇晃晃地站在了第一个爬上来的骨架身边,同样站得笔挺。 一时间,所有人耳边都不断地回想起咔嚓咔嚓地骨头脆响,还有些骨架好不容易爬了上来,腿骨却掉了,它只能可怜巴巴地捧着自己的大腿骨,单脚蹦跶着排好队。 如果说小纸人还能让向海感觉又震惊又有意思的话,现在这些排队站军姿的骨架让他都快要吓哭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恐怖的贼窝,怎么会有这么多骨架子! 姚晴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忽然低声道:“来了!” 最后爬上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穿着白色的蕾丝衬衫搭配着墨绿色的半裙,光着脚,僵硬地往前迈步。 她走路的时候,无法让膝盖打弯,就只能这样直挺挺地往前走,看上去别提有多僵硬,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孩子,她们的面容都已经完全腐烂了,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李舒雅想要冲上前,去拥抱她最喜欢的堂姐,却被姚晴死死地按住。 她挥动了一下笛子,那整整齐齐排成三列的骨架们立刻让开了一条路,让那三个女孩子从后面走了上来。 “你不能去碰她,尸毒,懂吗?”姚晴的力气很大,很容易就让李舒雅无法动弹,“尸毒是无法根治的,而且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去接触她,就等于把自己的生气带给她,这里有很多古怪的地方,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你连你堂姐的骨灰都拿不到了,明白吗?” 李舒雅拼命地点头,眼泪一串又一串从她的眼角滑落,满脸都是黏糊糊的鼻水和眼泪。 姚晴忍不住看向了徐临川,意味深长道:“老天爷让你被生下来,一定是想是专门来考验你的,你看这里一共有多少具尸骨?还有,在现在这种天气,不过半个月怎么可能会腐烂到这种程度?我觉得这地底下有一个非常险恶的阵法。棠棠有什么意见?” 第374章 所有事件串联 向海忍不住悄咪咪地看了聂棠一眼。 他现在觉得,玄门的女孩子真是太厉害了,一个会折小纸人,一个会让这些骨架子乖乖排成队。 相比之下,这位徐大师除了吐槽和插科打诨干过什么正经事吗?哦,他就说准了他家里的一点家事。 全部都是嘴皮子的功夫!简直废材得太感人! 聂棠犹豫了一会儿:“我觉得挺像我们在白水林见过的四阴绝阵。只是它的年份还太短,生祭的人也不算多,暂时没能发挥出它真正的用处。” 又是四阴绝阵! 这种阴邪阵法,在玄门中早已被禁用多年,而且不仅仅是禁用,就连会摆四阴绝阵的姚老师都绝不会把这个阵法教给自己的弟子。 聂棠数了数院子里排队站好的尸骨,一共有骨架三十六具,再加上刚被填埋下去不久的李旻朱和她的两位朋友,一共三十九人,的确还没有达到生祭的人数。 沈陵宜突然转向了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边哭还边打嗝的李舒雅,很直白地问:“到底是谁给你堂姐推荐这个旅游的地方?又有谁知道她准备跟朋友来这里玩?或者说,你觉得她的死,跟你有没有直接关联?” 既然不是单纯的杀人案,而是有邪修再次作祟,李旻朱来到这里,几乎就可以等同于来送死,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还有内情! 李舒雅摇了摇头,还是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沈陵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续说:“我再说得直白点吧。我觉得你堂姐的死另有内情,你好好想想,有什么人想要害你堂姐?有什么人跟她素有嫌隙,并且能够接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他都不好意思叫这些草菅人命、丧尽天良的人为玄门中人,能够为了一己私欲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不配为人! 李舒雅的眼睛都哭肿成桃核,整个人都在不断地发抖。 照顾她起居的阿姨忙打来热水,取来热毛巾给她敷面,一边嘴里还嘀嘀咕咕:“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别总是逼大小姐了?” 李舒雅敷了一会儿热毛巾,原本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虽然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但看上去,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不,他问得很对,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就是我害了旻朱。” 姚晴见她这么快就能让自己冷静,也对她另眼相看,相对于柔弱会示弱的女人,她更加欣赏这种刚强型的。 她盘腿坐在她对面,再次主动安慰她:“别着急,慢慢说,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不要害怕自己说的是废话,说不定这废话里面含有非常重要的线索。毕竟你要是在之前就发现不对劲,早就该有所防备了!” 李舒雅之前哭得太激烈,脸上的皮肤都被泪水洗刷得紧绷而又僵硬,就像是刷上了一层浆糊这么难受,现在突然听到姚晴这句不知道算是安慰还是嘲讽的话,整张脸抽搐了一下,这一抽搐,更让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干燥就快要裂开。 “我觉得这得从我家和祥丰科技的合作说起。”李舒雅缓缓道,“祥丰科技,在座各位应该也听说过吧。它是国内最早进军网络安全这一块的高科技企业,这几年的呼声非常高。祥丰科技的董事长姓李,当然跟我家是没有亲戚关系,他家早几年就推出了家居全声控化系统,跟我家的公司有了业务往来。” “当时这件业务是我领带团队亲自敲定细节的,那位李董事长对我非常欣赏,于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话,不如和他的公子一道出去喝个早茶。我对那位小李总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回绝了。” 她垂下眼,低声坦白:“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当时已经和旻朱在一起,不想让她受这个委屈。就算是逢场作戏,那也是对她和对我们感情的侮辱。” 徐临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颠覆。沈陵宜显然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李舒雅虽然没抬头,但也能猜到他们的反应,又立刻补充道:“旻朱虽然在名义上是我堂姐,实际上她是被我伯母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那个时候伯父伯母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还以为身体有问题,就去领养了一个小女孩,等旻朱被领养回来后,伯母就怀孕了。所以她跟我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 姚晴很不屑地看着对面两位钢铁直男,都这么明显了,他们居然一点都没看出端倪来,这就业务水平还想跻身玄门高手的行列,光凭这眼力价,就实在太差了! 李舒雅没有抬头看他们的反应,只是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却摸了空,她有点迟钝地想起,她之前因为心情沉重,抽烟抽得很凶,把这一整盒都抽完了。 她敲了敲脑袋,转头道:“陈婶,麻烦你帮我去房间里拿盒烟来吧。” “大小姐,就算你现在再是伤心难过,也不能再抽烟了,你今天已经抽得太多了。”陈婶不甚赞同地摇摇头。 “可是,没有烟的话,”李舒雅眼睛里满是茫然,“我可能都支撑不下去。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就这样倒下,就算要倒下,起码也得找到凶手,把他送进大牢里去……” 陈婶还是摇头,坚决不肯去给她找烟。 聂棠想了想,从背包的侧边口袋里掏出了两根棒棒糖,递了过去:“你先凑合一下?” 李舒雅看着她,只苦笑了一下,可是这笑比哭还难看,整张脸都扭曲了:“你……你叫聂棠是不是?你和旻朱真的好像,她虽然没有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是她的性情非常温柔,特别的体贴,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出来。我一直都在想,她在濒死前到底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被我拖累?可是我又觉得,应该不会,她这么好,宁可自己委屈,也不会责怪我半分。” 李舒雅这是在怀念自己的堂姐,有感而发,可是落在沈陵宜耳中,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红色警戒的状态。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盯着棠棠说她像李旻朱,还夸她长得好看?! 你一个女人干嘛要用这种调戏一般的口吻夸另一个女人长得好? 他立刻给出了自认为很中肯的建议:“你要是觉得不够有安全感,就抱着小纸人继续说?”反正别这样盯着聂棠就好了。 笑脸小纸人正焉头耷脑地坐在一边,两条纸折的小短腿笔直地横在地上,两只手还在抹李舒雅糊在自己身上的眼泪。 它现在从一只可爱又体贴的小纸人变成了湿乎乎软趴趴的小纸人,正在发愁,猛地听见沈陵宜这一个建议,立刻跳了起来,嗖得一下躲在了聂棠背后。 小纸人伸手捅了捅聂棠的后背,想要向她严正申明,它再也不要被李舒雅当成玩具娃娃抱了,它现在都变得湿哒哒的,都长褶皱了。 聂棠安抚地摸了摸它正方形的脑袋。 李舒雅剥开了一根棒棒糖上的糖纸,放进了嘴里,脸颊上立刻凸出了一大块。 她原本气场很强,大波浪,红唇妆,还喜欢抽烟,抽烟的动作还非常老练优雅,现在没有化妆,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嘴里叼着棒棒糖,反而有了奇异的萌感。 “旻朱的父亲是我伯父,他非常喜欢收集古董,但是他对古董本身的认识却不深,买过好多回赝品,时常被圈里懂行的人嘲笑,后来他就请了一位历史专家,帮他掌眼分析,的确是淘到了一些好货。各位可能觉得我现在所说的事情跟旻朱的死无关,可是我有种第六感,这个事情发生得太巧合,也许在底下是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准。” “那位历史专家是由祥丰科技的李董事长推荐过来的。他长得还可以吧,反正就是比较受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他见到旻朱之后,就很认真地追求她。并且伯父觉得,这小伙子人品不错,也有自己的本事,还有种读书人的清高,正适合旻朱这样女孩子。” “而与此同时,祥丰科技的那位小李总每次都会在我打球的时候出现,看似是巧遇,可是巧合到每一次都能碰上,你们相信这仅仅就是一个巧合吗?” 这当然不可能是纯粹巧合,那位小李总肯定是在追求李舒雅了。毕竟像她这样的长相和气质,再加上强悍的工作能力,娶她就等于给自己的公司再加上一道保险杠。 聂棠突然插话:“这位小李总,叫李俊生?” 她刚音刚落,徐临川和姚晴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她。 他们都觉得聂棠这个人很奇特啊,按照她平时表现出来的常识水平,按说根本不可能去关心什么富商的八卦,她怎么能叫得出人家的名字来? 李舒雅一点头,给予了肯定:“对,就叫李俊生,难道你认识他?” 认识是不可能认识的,她的交际圈并不广泛,也没兴趣往富豪圈子里挤。 周皓轩的父亲周云盛周总当初是邀请过她几回,但都被她给推却了。 她之所以会知道李俊生,就是从之前坑周皓轩那回,从他的幻觉中认识他的。 李俊生虽然只出现了不到了三分钟,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非常功利、很会计较得失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在商言商,会非常成功,可是就品性来说,就太过冷酷且缺少同理心。 聂棠沉吟片刻,没有回答李舒雅之前的那个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那么你说的为令伯父提供专业知识的那位历史专家是不是叫商洛?” 李舒雅倒抽了一口气:“就是商洛!你也认识他?” “认识。”聂棠转过头,同沈陵宜交汇了一下眼神,“以前周皓轩周大少出了一点事故,当时商洛也在场。” 那么问题来了,只要是商洛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断发生意外,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这人真有问题? 第一次时,她是倾向于巧合,可是这巧合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次数一旦超过三次,那么有问题的人就一定是商洛。 李舒雅用力嚼碎了嘴里叼着的棒棒糖,缓缓道:“那就是说,我的第六感没错,他真的有问题。” 她咀嚼完了一整块棒棒糖,又拨开第二块的糖纸,放进嘴里:“我继续说,你再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问题。” “李俊生对李董事长的说辞是,他对我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而商洛那边,也一直在追求旻朱。后来李董事长就跟我父亲提出想要撮合我们两人,将来两家能够强强联手,不但能稳固住目前的地位,对于两家公司的将来发展也十分有利。” “我父亲很犹豫,他觉得李董事长说的有道理。我们两家的产业正是相辅相成的,强强联合之后就一定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再者来看,李俊生接人待物的手腕虽不如其父那么老辣,但在富家子弟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尊重我的意愿,如果我不愿意,他也不会逼我。”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拍到了我跟旻朱一起逛街的照片,我们当时手挽着手,是有点亲密,但也算是正常范畴,反正那个人就把这些照片寄给我父亲,我父亲跟这两位一样是那种很直的直男,他完全不理解这种照片有何意义。” “同时,那个人还把同样的照片寄去我伯父家里。我前面说过,旻朱是被收养的,在这之前,她从记事起就住在孤儿院里,比较敏感和谨慎。她就对我说,我们还是分开吧,她不能害了我。” “这个世界上,别人对于我们这样小众人群并没有那么宽容,尤其是我现在这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牵一发动全身。我当然不愿意,但是我还是尊重她的选择,让她自己先冷静一下,看看事情是不是真的到了这种地步。” “这个时候,商洛就一直陪着她,他看上去很温柔,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个好男人,旻朱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舒雅说到这里,伸手用力按压着脑门两侧的太阳穴:“她太单纯了,有些事情哪怕所有人都能看出端倪,但是能咬死不说的,那就不能随便说出来。” “……然后,商洛就安慰她说,如果她始终不能忘掉之前这段感情的话,他愿意一直陪伴在她身上,等她回心转意,还告诉她,如果真的不开心,就出门去旅游吧,旅游是一种很能令人减压的方式。” 沈陵宜突然插话:“这种中央空调一样的男人,跟好男人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375章 商洛事件结局 李舒雅立刻赞同道:“是啊,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旻朱忘不掉前面的感情,他还愿意照顾她,这种男人跟那些被人大骂的绿茶婊有什么区别?一个男人连绿帽子都肯主动戴了,说他不是别有用心,谁信?” 沈陵宜道:“就是。对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这么用心,散发自己的光和热,这种人明显就有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女孩子会上当受骗。” 李舒雅更赞同了,击掌道:“就是这么回事,我还提醒旻朱,可她根本不听,还说我想多了,那商洛是个好人,根本没我说得这么不堪!” 徐临川:……你们两个够了啊,连性别都不同,但是怎么说到这种话题就能有这么多话好聊?这还产生共鸣了啊? 沈陵宜一见到商洛,尤其是看到他故意跟聂棠搭讪,就觉得他居心不良,原来以为他是看聂棠长得好看,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水真不要太深! 聂棠微微侧着头,看着沈陵宜侃侃而谈,觉得他从前可都没这么多话的,现在觉得他抱怨商洛的时候还挺委屈? 她轻轻笑了一下,突然伸手过去,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他的手掌,还用拇指和食指主动勾了勾他的手指。 沈陵宜被她这么主动一安抚,立刻就不炸毛了。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乱吃飞醋、无理取闹的人,看徐临川总是跟她聊微信啊,有时候两个人还一起在背后偷偷摸摸吐槽他的事,他其实都知道。 但他就一点都不会吃徐临川的醋,就是看商洛不顺眼。 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男人才能看清男人的真面目! “所以我很怀疑,旻朱之所以会和朋友一起来青藤古村当背包客,应该就是受了商洛的游说。不然这种景点这么偏僻,环境也差,她自己怎么会想得到?”李舒雅又道,“现在旻朱过世了,李俊生可也得如愿了。” “他估计会觉得我既然痛失爱人,那么跟谁结婚不是个结,说不定就会选择他了。简直就是放狗屁!我要知道旻朱的死跟他能扯上一点点关系,我砍死他都来不及,嫁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陵宜附议:“我赞同你!” 姚晴都忍不住侧目了:弟弟这算是找到知己了吗?这是什么奇葩的心有灵犀? 李舒雅道:“所以我还是打算雇你们继续帮我的忙,最好能找到谁是害死旻朱的真凶。我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没这么容易暴露,最后被推出来的不过是傀儡。酬劳不是问题,虽然我最开始请的就只是徐临川,但是我现在觉得各位都是非常有本事的人,不管什么价钱都是值得的。” 聂棠微微一笑:“今晚还是先休息吧。”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都凌晨两点多了,既然还要继续追踪线索,必要的休息就不能少。 她不提还好,一提,大家都觉得困了。 李舒雅之前哭得声嘶力竭,脸色也很苍白,有点精神不济,便点头道:“好,先睡一觉,醒来之后再说。” 住在这种地方,肯定跟酒店的舒适环境相差甚远。 他们也懒得整理了,直接从包里抽出睡袋,随便往桌子还有床上一铺,简单洗漱一下,倒头就睡。 聂棠向来睡得很浅,再加上现在验证了当初她对商洛的疑虑——不错,她其实很早就对他抱有一种怀疑的心态。 当初在她跟沈悉言对战之后,明明灵力耗尽,她也不愿意搭骆阳的车,宁可自己打车回去,也是出于本心的不信任。 她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动静。 她一下子就警醒过来,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地在睡袋里慢慢往外挪动。 一楼的门被人推开了,那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迈着步子,每走两步就会停下来侧耳倾听一番周围的动静,十分警觉。 聂棠终于从睡袋里挪了出来,那人也缓缓走上了楼看样子是冲着李舒雅去的。 她刚想追上去,立刻就被人按住了。她转过头,只见沈陵宜不知道何时也清醒了,在暗黑中朝她摇了摇头,又朝屋子外面抬了抬下巴。 楼上地方小,动起手来也施展不开,还不如等人从楼上下来,再在外围动手。 按照他的估计,对方是不可能对李舒雅怎么样的,毕竟她是家里集团公司的下一任接班人,哪怕真要怎么样,也不会当场就动手。 聂棠立刻会意,猫着腰从半开的门边钻了出去,准备在门口布个阵法。 虽然看刚才那个上楼的人的身形和动作,应该就是普通人,但她还是一点都没轻敌。 她这次出门本就随便带了许多符篆的,还都是那种攻击性的,如果一口气砸出去,别提有多土豪了。 沈陵宜又去叫醒姚晴和徐临川,姚晴在他们行动的时候自己就醒了,只有徐临川这货还睡得正香,一边睡一边还打着小呼噜。 沈陵宜没跟他客气,直接夹住了他的鼻尖,他一下子无法呼吸了,顿时一惊:“唔?谁?干嘛?!” 他这边一发出声音,楼上也能听见。只听陈婶叫了一声:“你想干什——”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打晕了。 那个人扛着昏迷的李舒雅,竟然就从二楼的窗台跳了出来,那些有武术功底的人从二楼跳下来,落脚稳定的话,是根本不会受伤的,可是再加上一个人的分量还能如此轻松,就有点不正常了。 而那人甫一落地的时候,周围呼得一声,陡然亮起了一排火光,一下子把墨水一般的夜色照得明亮如白天。 聂棠这回特别土豪地用近一百张聚火符布阵,非常开阔地围成了一个圈,整座小楼连带院子都圈在火圈内。 那人猛然间看见这么多明亮的火光亮起,也知道自己是被瓮中捉鳖了。 他缓缓地把李舒雅放在地上,一只脚抬起,踩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威胁道:“……你们让开,不然我就——” 他这一句威胁还没说完,虚悬在李舒雅脖子上的脚踝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沈陵宜很不客气地怼道:“不好意思,我不接受任何威胁。” …… 那人沉默片刻,缓缓地把受伤的那条腿放了下来。 但是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出现在他脚踝上的一道血痕慢慢地开始愈合,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就渐渐消失无踪,就好像他之前根本没受伤一样! 而他的真实面目也在明亮的火光下暴露无遗。 徐临川仔细地打量着此人的外貌,最后轻轻抽了一口气,问道:“……兄弟?你家是不是有返祖基因,这体毛有点重啊?” 这人显然就是当日聂棠觉得在动车上监视他们的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领口最上端的两颗扣子都没有扣严实,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都被厚厚的体毛所覆盖着,还有他的后颈和手腕,都能看出底下的毛发十分厚重。 聂棠当时说这个人如果露出腿毛的话,估计就跟套了一双黑色绒袜差不多,这个比喻真是非常的贴切,绝对达到中文十级标准。 其实不光是他的身上,就连他的脸颊两侧,尤其是靠近淋巴的位置上,也长着厚厚的络腮胡子,几乎把一整张脸都给遮盖得严严实实。 徐临川咂摸了一下,觉得这人还挺像x战警里面的变种人野兽,如果他能参演这个角色,估计都不需要画特效妆了啊…… 聂棠思考了一下,突然问:“……商洛?” 此人站在原地,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又继续试探:“你的眼睛跟商洛长得一模一样,眼间距也一致。” 他缓缓地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话了:“我的确是商洛,你发觉多久了?” 此事说来话长,她也没打算做个长篇大论,再说反派死于话多,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只不过这样一来,陈羽到底是如何暴露身份的,这个不解之谜也就轻易解开了。 就是商洛,也只有商洛,他肯定把陈羽的情况告知了沈悉言。 这样一来,以商洛为重要棋子,所有的事件,从周皓轩开始,到米素,再到骆阳,最后到李舒雅,一整条脉络延续下来,就此都能串联在一起了! 聂棠反问道:“别人也就算了,可你对得起自己的好朋友骆阳吗?” 商洛摇摇头:“我对不起他,我知道。可是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徐临川一听他居然是商洛,简直都吓到了! 他记得商洛那是一个很俊俏的小青年啊,风度翩翩,还长了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一看就是非常招小女生喜欢的,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再记得陈羽的存在,我也记不太清了,对大家都没有任何损失。”商洛苦笑道,“就算是我,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他也同样会忘记我,我就会像被橡皮擦擦掉的字迹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聂棠打断他:“你现在的情况,也是寄生?” 自从知道到陈羽是被蝴蝶寄生,她再看商洛,就能做出一个相对粗浅的判断。 商洛正要开口,忽然被人打断了话头。 这个声音是聂棠非常熟悉的,包括缓步出现在火光中的那个身影,正是那位长相非常出众的神秘青年叶渐离。 他的头发很长,用红绳编成辫子,垂在背后。 他的眉目精致而又漂亮,只是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有些阴森:“商洛,作为一个试验品,你的废话已经太多了。” 叶渐离缓缓地打量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孔,忽然笑了:“不错嘛,这次人数比较齐全,都是玄门的后起之秀。” 他轻盈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是不够看,因为你们安逸太久了,对于力量本身一无所知。” 他抬起手,像玉雕一般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轻笑一声:“商洛,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不要像个废物一样!” “我不——”商洛本能地抗拒,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是一回事,可是要他当众暴露出他的另一面,又是他无法接受的,“不!你休想再控制我,我不是你的牵线玩偶!” 他嗓音嘶哑地吼破了音,胸膛不断起伏,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不不不,你不能,不可以——” “你错了,我可以。”叶渐离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可以的。” “从你跟我交换条件的那天开始,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你的生命,你的意愿,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等价交换,我能延长你的寿命,给予你一副健康的体魄,同样的,你必须对我献出忠诚,完完全全执行我的命令。你从来都没有选择。” 商洛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这一声就像是从他的胸腔,他的内心深处发出来的痛苦呐喊。 他全身都在不断地颤抖,骨骼发出一声声不详的脆响,身上的衣物也开始响起撕裂的响声。 徐临川简直看傻了眼,吐槽道:“我去,他不会是想要变身了吧?这故事还能这么发展?!” 聂棠的小纸人突然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绕过聚火符,钻到了商洛身边,一把抱起李舒雅,用力把她拖了出来。 叶渐离很快就注意到那只小纸人,他非常诧异地挑起了半边眉毛,笑盈盈道:“聂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果你这一回都还能够活下来,我可以代表我们的团队对你发出邀请,欢迎你加入我们。” “玄门已是腐朽而又堕落,每个人都躲在安全区内故步自封,这样的玄门又有何意义?”他嗓音清亮,再用咏叹调慢吞吞地吐出每一个字,就像在戏台上表演一般,“聂小姐,难道你这么容易就忘记你当初是如何被驱逐出叶家的吗?一个时代过去,将有新的时代崛起,这就是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的普适规律。” 聂棠不得不承认,叶渐离提出来的看法,的确是非常有煽动性和吸引力。 叶渐离当着他们的面,取出了一张鲜黄色的符篆,慢条斯理地撕开。 当他撕开那张符篆的时候,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没说话,可是心里在刷屏同一句话:靠,难道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传送符这种逆天的东西?! 第376章 商洛事件结局(完) 聂棠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细微的灵气波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传送符还是她熟悉的传送符,可是真正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而能够支撑叶渐离突然消失的并非是符篆,主要还是此间的单向传送阵。 但仅仅这一项,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现代世界的灵气如此匮乏,很难支撑起传送符和传送阵本身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按照现代的符篆水准,到底是谁竟然能画出传送符来?! 至少在玄门奉为经典的《符篆详解》中,根本就没出现过传送符的影子!难道还有人跟她一样,是从古代过来的? 聂棠苦思冥想,根本就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棠棠,集中注意力!”沈陵宜突然开口,“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想不通,都不要再想了。” 正处于阵法包围圈中的商洛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弯着腰,一手在自己的脸上不断抓挠,另一只手则按压着心脏的位置,嗤得一声,他身上的衬衫爆裂开来,露出了突然膨胀变异的身体。 这个时候的商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就像科幻片里的异形,身体骨骼不断膨胀,手臂和肩背隆起大块大块强健的肌肉,身上冒出赤红色的毛发,这毛发还变得像钢针一样坚固,原本漆黑的头发却开始变白。 聂棠只得先收紧了阵法,让上百张聚火符一点点将他围困在最中心。 她还不断地放出了幻符,那些幻符在空中翩然起舞,笼罩在整个青藤古村的上方,让整个村子的村民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商洛朝天嘶吼了一声,毫无畏惧地朝层层叠叠的聚火符撞去,他伸出手,一把捏住了正在燃烧的符篆,噗得一声,那股火光只挣扎了一下,就熄灭了。 聂棠微微睁大了眼,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 “卧槽,这不是山海经里的奇兽朱厌吗?”徐临川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我不是在做梦所以产生幻觉了吧?” 《山海经》有云,有兽焉,其状如猿,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朱厌横空出世,就意味着天下大乱! 姚晴也惊了:“我也怀疑我的眼睛有没有毛病了,不过如果是幻觉的话,那我们两个人不可能看到同款幻觉吧。我现在也想跟着喊爸爸,这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沈陵宜都快要崩溃了,这两家伙是活宝吗,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他们还能继续插科打诨? 他咬牙切齿道:“你们先别急着喊爸爸,我觉得过会儿被打跪下的时候还有的是机会喊……” 说完,他就先第一个冲上去了,不是他冲动,而是他很明显能够看出,聂棠向来无往而不利的符篆在商洛手里就跟一张废纸似的,这可极其恐怖了。 姚晴一吹笛子,原本整整齐齐在院子里排队的骨架们组成整齐的队列走了出来,也加入战况搅混水。 聂棠蹲倒在地,一手捏着符笔,一手托着符纸,完全不知道该画什么符篆才能对朱厌有效。 她深呼吸,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不断在脑海里搜索她还能做的事情。 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刻,就越需要保持镇定,可当她的神识里翻过无数符篆的画法之后,她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张符纸。 很快的,她听见姚晴惊叫了一声,她的竹笛突然飞了出来,被折成三四段,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她的面前。 聂棠用指尖狠狠地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算上古代修真界的岁月,她都没有碰到这么狼狈的状况,就算有许多艰难时刻,但最后还是很顺利地度了过去,唯独这一回,她竟然还在束手无策。 只见混战中的商洛一张双臂,一点都不费力地把姚晴给抓举过了头顶,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似乎在下一秒,他就会当场把人撕成两半! 聂棠咬住唇,把之前画好的一个小纸人扔了出去,白光一闪,姚晴跟小纸人交换位置。而就在下一个刹那,商洛双臂一分,撕拉一声把小纸人给撕碎了。 当小纸人被撕裂的那一刻,她也觉得耳边嗡得一声,如遭重击,整个意识都涣散了。 商洛很快注意到,他刚才手撕的并非姚晴,而是一个纸质的替身。他环顾左右,很快锁定在了蹲在地上痛苦地蹙着眉的聂棠,大步向她跑了过去。 徐临川声嘶力竭地吼道:“聂棠,快点跑,跑起来啊!” 聂棠只能勉强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前方,朱厌形态的商洛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已经达到了巅峰,只眨眼功夫,就到了她的面前。 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唯一能有印象的就是商洛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一下子近在咫尺。 就在商洛想要将她也举起来撕裂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不间断地颤抖,他的面部虽然被厚厚的毛发给遮住,可还是能看出他的五官都痛苦地扭曲了。 他就像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大家见过的商洛,一个则是凶残的朱厌,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走……快点,我……不行了……” 聂棠费力地支撑起沉重的身体,艰难地同他对视,她的眼瞳也变成浅琥珀色。她轻声道:“难道你想就此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怪物吗?” 她慢慢地站起身,脚步完全是虚软的,小纸人所受的伤害都会原封不动返回她的身上,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了,这种感觉,就跟她刚刚来到这个现代世界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她费力地牵动嘴唇,问道:“难道你真的想害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吗?” “不……”商洛僵硬地站在原地,摆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他的眼睛完全湿润了,不断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又隐没在脸上的厚重毛发中,他哽咽道,“求求你……求你,杀了我吧……” “求你……”他哀求地望着聂棠,他想起他们在飞机上的初遇,想起是他把米素介绍给了聂棠,其实早就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他知道自己必须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他不想再做那个身不由己的牵线玩偶,“求你,我求你了——” 聂棠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涣散。 不是她不想动手,而是她根本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倒下,她一旦倒下,商洛也就不能继续保持他的神智。 徐临川双手举着桃木剑,他颤抖的频率甚至比商洛还频繁,现在正是最佳的攻击时刻,只要他用力将桃木剑从他的后背穿进左胸的心脏,他们的危机就解除了。 可是他无法动手,杀死野兽怪物和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完全是不同的。 他遵循着社会规则和道理伦理并不允许他手染鲜血。 他颤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了一步两步,他不断对自己说,必须要把步子迈得大一些,最后这一剑才能借着冲力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突然,一道红光亮起,能够灼伤人的热浪猛地爆发开来,一直隐入沈陵宜身体中毫无动静的勾陈出鞘,快狠稳准地穿透了商洛的后背,又从他的前胸穿出,最后又落回了沈陵宜的手上,消失不见。 商洛一张嘴,咳出了一口血沫,原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身体和面容又渐渐地恢复了原状,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朝聂棠艰难地伸出了一只手。 聂棠看懂了他的意思,也尽力伸长了手臂,指尖跟他微微相碰。 在那一刹那,商洛的身体突然化为了一摊灰土,飞散在这个苍茫的夜中。 …… 聂棠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住进了医院,耳边是医疗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医生飘忽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回响:“……肌萎缩侧索硬化,又叫运动神经元症,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渐冻人。这种病是没有特效药,也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 她睁开眼,不自觉地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你现在尚在早期,还可以运用一些治疗手段延缓病症。”医生的脸上露出了遗憾而又同情的神色,对他之前的那个问题避而不答,“现在的医疗发展高速,说不定没多久就会有标准疗法出现,你也不必太过绝望了。” 医院总是喧闹而拥挤,眼前人来人往,经过的有病人也有医护人员,医院外面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有真善美的地方就会悄然滋长的腐朽。 光与暗,善与恶,本身就是相辅相成,交互辉映,又泾渭分明的存在。 …… 她往所里递交了离职申请书,带他一道入门的年长同事无言叹息,还伴随着一些无端的猜测和揣摩。 骆阳沿着所里的那长长的楼梯飞奔下来,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嬉笑道:“我听别人说你在外面接私活,攀上高枝啦,所以终于忍受不了所里的高强度低工资了。” “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当然不会是所有人啊,就是有部分人在背后酸,毕竟那些人又不及小商你的业务水平这么高。” “我想……走出去看看。” 毕竟没有多少时间了。 都还没看够这个世界的美景。 只是想在自己还能靠双腿走路的时候,再去见一见今后再也无法看见的风景。 “我理解,真的挺理解的。”骆阳嬉皮笑脸,“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工作又累又烦,觉得前景茫然,可是谁教我就好这一口呢?” …… 场景变换。 这是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她坐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上的诊断通知书。 肌萎缩侧索硬化已经有进入中期的预兆,双手开始变得无力,双腿肌肉开始有萎缩的迹象,就连一双筷子都握不住。 “我观察你很久了,”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其实我有办法治疗你这种病。” 她抬起头,恍惚了一下,正看见叶渐离那张眉眼精致的面容。 “这种病,在医学界尚且属于绝症——” “不,我能治,但是你得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叶渐离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毕竟这个世界上可不会有白吃的午餐啊。” “怎么样?不如尝试一下吧,”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蛊惑,“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在实验中死去,如果实验成功了,你就能活下来,不但活着,还能活得很好。不过赌一把罢了,嗯?难道连这点小小的冒险都不肯尝试吗?” …… “这两位女孩子都长得不错,”叶渐离把两张照片铺开在桌上,“试试看,你能钓上哪一位?”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激动别激动,”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反正你都做了这么多了,难道还差这一两件吗?要么就从一开始就清清白白的,宁折不弯;要么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一条路走到黑。” “商洛,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最公平的交易就是等价交换。你得到了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我最不喜欢哄人了。” “这位,是地产大鳄的内侄女,李旻朱,她的经历比较简单,从小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孤儿院,最后得到了李家的收养。她性格温柔和顺,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会非常没有安全感,我个人觉得,她是一个很容易攻略下的对象。” “至于这一个嘛……” 照片上的女孩子只露出一张侧脸,可就是这一个侧颜也很美丽。 不知不觉,她握紧了手中的照片。 “——聂棠。她长得很不错啊,可惜比较不好接近,警惕心也非常的高。我觉得你应该……唔,不过还有捷径可走,”叶渐离微笑道,“首先,要让她对你的事产生兴趣。而你身上的确是有许多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来吧,这是飞蜀地的机票,座位就买在她的邻座,可是我托了很多关系才订到的。” …… 聂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沉甸甸的,根本抬不起来,嗓子偏又干得冒火,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醒了醒了!”徐临川激动地叫出了声,“我来按铃叫医生!” 等到聂棠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垫着枕头,在病床上坐起身了。她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看四面白墙,再微微撇过头,正看见沈陵宜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隔壁床上,跟她四目相对。 “水来了!”姚晴提着一只热水壶飞奔进来,给她倒了一杯开水,就把杯子往她嘴里塞,“赶紧喝点水吧,医生说你有点缺水了。” 沈陵宜连忙伸手去阻止:“不要乱来行不行!” 姚晴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就要把这杯滚烫的开水倾倒在他的身上,她怒道:“你干嘛呢?!” “我还要问你在干嘛,”沈陵宜毫不客气地反问,“这水你自己喝喝看,看能不能喝下去!” 姚晴二话不说,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蓦得脸色一变,把杯子往柜子上一摔,又冲进了病房自带的洗手间。 很快,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沈陵宜伸手,轻轻拨开了黏在她颊边的碎发,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聂棠蹙着眉,嗓音干涩,声音宛若游丝:“不太好,被迫共情了。” 第377章 你为什么不来追求我 她在梦里度过了商洛人生中的转折点。 从渐冻症开始,到离开自己最爱的工作,到日复一日的绝望,最后叶渐离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却也把他推向了最沉重最灰暗的人生。 她在梦中经历了渐冻症的生活困难期,也经历了一步一步被改造成一个连自己都开始觉得陌生的怪物,冷眼旁观旧日的学妹米素受苦,也在见到陈羽后毫不犹豫地把她的异状报告给了叶渐离。 最终却发觉,病症的确是被遏制了,可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商洛,被改造成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神智和身体的怪物。 而就在他逐渐控住不住自己的神智的时候,他还亲手把李旻朱推向了死亡。 商洛本人,就像棋盘上的一个小卒子,就连自己的人生也无法掌控,只能头也不回地过河,一步错,步步错。 他也曾经想要反抗,于是他领着米素去见她,也把陈羽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她,可终究还是来不及。 他曾经站在动车微微晃动的车厢里,注视着聂棠的睡脸,他在那一刻想过要不要告诉她真相,甚至提醒她,她现在正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阴谋中,可他最后还是选择转身逃跑。 聂棠揉了揉太阳穴,苦恼地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商洛的记忆碎片,头还晕,还有点想吐。” 关于这点,她绝对是佩服徐临川的,他居然能粗神经到跟余艾青共情,很厉害哦。 沈陵宜想了想,突然在床头的抽屉里翻了一下,找出一个很小的一次性透明药盒,递到她的面前。 聂棠诧异地看着盒子里的白色小药片,问道:“这是什么?” “安眠药,复合维生素片。原本是医生开给我的,不过我没吃完,你可以吃一片安眠药试试?” 聂棠又问:“有副作用吗?” “多少会有一点吧,”沈陵宜望着她,“总比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好。我比你早醒两天,刚醒来的时候头痛得厉害,医生就给开了点药,吃了安眠药和止痛药就睡着了,醒过来就好多了。” 聂棠接过他省下来的小药盒,凝视着他:“我还没问你,你呢,还好吗?” “我还好。”沈陵宜有气无力地躺回病床上,又把洁白的被子拉了上来,“就是突然发觉我当修士那时候,有点杀人如麻。” 以他现在的能力,其实还不到能动用勾陈的时候,可是当时情况如此紧迫,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后遗症就是他用完勾陈后,就直接吐了两口血昏倒了,现在整个人还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来。 可是当勾陈出鞘的时候,他的内心都是平静的,完全没有慌乱,甚至在一击必杀之后,他也是一派镇定。 聂棠想了想,回答:“那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跟现在完全不同。可是有一些东西从古至今都是相通的。比如说杀戮,杀戮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像古时候的战争,那些战争、杀戮、血泪到底有没有意义?事实上,它自然是有意义的。” “战争的本身就是为了停止战争,杀戮有时候也是为了保护。”聂棠微笑道,“所以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而且,有一件事,我一直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沈陵宜真心觉得,她可真会挖坑给人跳啊,当初他们还没交往的时候,她就总吊着他胃口,一件事说一句话留一句话,符篆讨论得好好的,她说到正关键人就跑了。 他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熟悉她的套路了,完全可以平静地应对:“嗯,该说说,真不想说,难道我还能强迫你吗?” “那好吧,我就说了哦,”聂棠微微拖长语调,“我发觉我跟你真的很有缘分,因为我之前跟你说过,差点让我沦为炉鼎的那位天才剑修就是你……的前世。” 沈陵宜:“……” 沈陵宜:“……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那位一心沉迷于修炼,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剑修就是你。”聂棠这回真的笑了,还很真诚地表扬了他一句,“钢铁直男果然是自带的属性,你竟然一点都没变。” 沈陵宜:“……” 她这根本就是在骂他吧,如果这都算夸奖的话…… 他上回听她说起以前的故事,还好好地批判了一下那个眼瘸的剑修,这简直就是天生打光棍的料嘛,结果弄半天,这就是他自己。可真是误伤友军了。 聂棠躺回床上,安眠药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她开始迷迷糊糊,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的关于商洛的记忆画面总算没有再跑出来骚扰她了。 可是沈陵宜却觉得自己今晚又得失眠,更完蛋的是,他把自己今日份的安眠药偷渡给了聂棠。 他在病床上翻滚了两下,终于忍不住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都不来追我一下?” 虽然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魄力,也许也会因她而融化呢? 聂棠本来都要睡着了,忽然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了短暂的清醒:“嗯……?哦,你说那时候啊,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身份地位都不对等……” 然后,她真的睡着了。 沈陵宜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什么叫身份地位不对等,她就是偷懒,就是找了个无聊的借口。 不然她要是肯追一追,他最后肯定会答应的吧,这样也就不必打这么多年光棍了——哦,按照小白龙的说法,他到死都还是一个可悲的处男。 …… 接下去几天,他们都在医院里静养。静养的同义词就是,混日子。 如果李舒雅不是太忙,她都会来探望一下病人,医院双人病房的住院费也是她来支付的。 还有当时将他们从郁南县城医院送到江城市立医院的飞机运送费也是她承担的。如果她在江城的分公司脱不开身,至少也会让向海带着水果来慰问病人。 当然那些水果最后都进了活蹦乱跳的徐临川肚子里。 用徐临川的话来说,这回受到的惊吓太大,吓得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可惜了他这张英俊的混血面孔,他需要多吃点水果滋润皮肤。 聂棠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闪,问徐临川借了手机给庄景梵打了个电话。 她在比赛的时候跟庄景梵不对付,比赛结束后就形同陌路,当然不会互相留电话,可是徐临川有她的联系方式。 庄景梵接起电话,还很客气地喊了一声:“徐哥,你找我?” “我是聂棠,”她就像能猜到庄景梵目前的心情状态一般,提醒道,“先别挂电话,有件事要问你,当初你会进那家叫澜的饰品店,是不是商洛推荐给你的?” 庄景梵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她问这个到底想干嘛,最终还是硬邦邦地回答:“是又怎么样?” 聂棠回答:“那他就是故意坑你,害你复赛失利。” 她话音刚落,庄景梵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挂了电话还咬牙切齿,聂棠这小妖精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来找她不痛快的吗?! …… 徐临川一边磕水果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她跟庄景梵通电话,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庄景梵听见聂棠声音时候的愤懑郁结。 毕竟这届的玄门新秀大赛就等于是聂棠一个人炫技的主场,别的选手不是正在被打脸就是一路狂奔在被打脸的路上,别提有多可怜了。 徐临川从水果篮里挑出了红艳艳的红毛丹,装进盘子里放在床头柜上:“吃点水果吧,反正躺着也无聊不是?” 沈陵宜冷笑道:“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自己接的生意,就是跪着也要做完,以后我都不会再参与了!” “什么?为什么?!”徐临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难道你已经忘记了我们纯洁的兄弟情了吗?” “早就没有兄弟情了。”沈陵宜无情地开口,“就在你一次又一次坑我的时候,就再没什么兄弟情可言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徐临川哑口无言,转头求助聂棠:“聂妃啊,你赶紧劝劝陛下啊,这个时候就该你出马了!” 聂棠转过头,微笑着注视着沈陵宜,很温柔地说:“我听陛下的。” 徐临川:“……” 你装什么贤良淑德呢,你平时有什么听话温顺吗?! “陵宜决定的事,我都听他的,”聂棠又补充道,“我没什么自己的主意。” 徐临川:“你驴我呢你没主意,我们四个人里,就属你主意贼多心眼贼多了!” 聂棠转过头,面不改色地撒娇卖乖:“陵宜,你别听他说的,我很乖,求宠爱。” 沈陵宜:“……” 聂棠想了想,又道:“我很乖,求负责?” 沈陵宜忍无可忍,连耳朵都红了:“你别总发嗲,矜持一点!” 他觉得每回看到她撒娇,他整颗心都忽上忽下酥酥麻麻,现在她居然还想要他宠爱什么的,简直都羞耻得不像话……再说她平时私底下跟他撒撒娇也就算了,这徐临川还在场呢。 他觉得自己真得把这原则性的问题给她掰扯清楚。 他正准备语重心长跟聂棠讲讲做人的道理,突然手机响了,开始的时候还不想管的,毕竟现在广告推销电话多,说不定这也是那种无聊电话。 可他拿起手机一看,顿时愣了一下,是他的父亲打来的,要知道他亲爹可是很少会给他打电话的! 他立刻接起电话,沈正清在电话那头的语调格外凝重:“陵宜,你回江城没有?尽快赶回来,你表哥出事了。” 沈陵宜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翻身就从病床上下来,直接拔掉手背上扎着的输液管,拔针的时候没有按紧伤口,手背直接肿了起来,还带出了一点血线。 他飞快地从背包里翻出换洗用的衣服,开始脱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徐临川见他突然做出这一系列举动,都惊呆了:“你这是在干嘛?” “回家。”沈陵宜言简意赅,一把摔开了身上的病号服,往身上套一件白色t恤,“我表哥出事了!” 聂棠立刻也跳起来,抱起衣服进洗手间换衣服,一分钟还不到,她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直接把脚踩进鞋里,拎上包就能走了。 她握住沈陵宜的手臂,轻声道:“我跟你一起走,我还有些消息要顺道告诉沈叔叔。” 周皓轩的事情,商洛的事情,这一件件全部交织在一起,已经连成了一条十分清晰的脉络,而她现在就是立场分明地站在沈陵宜这一边,叶渐离的邀请她绝不可能接受,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陵宜低头注视了她几秒钟,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十指紧扣:“走,我们一起。” 徐临川立刻道:“我也去!这多个人就等于多个帮手!” …… 他们赶回沈家的时候,距离沈正清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沈家还有一位聂棠过去还没见过的长辈,是个四十岁出头的非常有温婉气质的女人,她跟萧亦如长得有五六分相似,应该就是周皓轩的母亲萧亦敏。 萧亦敏在嫁给周云盛之后,就彻底从玄门这个圈子里淡出了。 第一是因为萧家这几年青黄不接,本身已经在玄门的世家圈子里退居末流,二来她本人对玄学一道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爱情,选择了一个普通人,安心当她的周太太。 其实最开始,周云盛也只是一个小人物,虽有满腹抱负和野心,但时运不济,一直没能出头。直到娶了萧亦敏,跟玄门搭上后,才逐步扩张了自己的事业版图。 萧亦敏坐在沙发上,眼眶微红,神情却还是比较镇定冷静:“目前还没弄清楚情况,皓轩只是暂时被警方留下协助调查,我已经找好了律师,等到能够见到人的时候,律师就会把皓轩的情况带给我。” 萧亦如抱怨道:“这都是什么事啊!皓轩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本质是绝对不坏的,绝对不可能去杀人,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陷害他。我觉得你还是先想想,究竟是什么人会这样做!” 沈陵宜在门口换好鞋,走过来叫了声:“姨妈。” 萧亦敏看见他,勉强朝他笑了一下,点点头:“唉,要是皓轩像陵宜那样该多好,懂事又成熟,从来不会在外面惹事。” 聂棠一眼就认出了萧亦敏,毕竟当初她在周皓轩的幻觉里也见过他母亲出场。 这是待她定睛一看,都有点惊讶了,萧亦敏那面色,简直就是黑云罩顶,她都没见过霉运这么厉害的人。 之前姚晴沈陵宜他们众口一词说徐临川倒霉,但是她觉得一眼看过去,徐临川就是正常人的运气吧,也没他们说得这么夸张。 一般人的运势都是起起落落,会有低谷和高峰,大部分时候都很平淡。 徐临川大概就是那种低谷的时候特别低,高峰的时候又特别高,给人感觉就是起伏程度很大。 但是萧亦敏的人生运势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起落落落落个不停吧? 她很快收敛了眼神,主动打招呼:“萧阿姨好,沈叔叔好。” 萧亦如看见聂棠都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朝她点点头。 这个时候她为周皓轩揪心都来不及,谁还在意聂棠是不是又来驯她儿子了。 ------题外话------ 好了又该轮到周大少了,大家蹲好坑一人来一次…… 第378章 谢沉渊其人(重点剧情) 沈正清关上书房门,听他们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他倾听的时候,一直微阖着眼,一句话也不说,一只手按在书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面。 徐临川把李舒雅的事情讲完,试探问:“沈叔叔,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情也太巧了,这边李舒雅出了状况,周哥又出问题,这事一件跟着一件,如果说这只是单纯巧合,也未免也巧合过头了!” 祥丰科技的李董事长跟周云盛往来十分密切,两人经常一起相约去打高尔夫。周皓轩跟李俊生也相识,从前还在国外一道留过学。 李俊生正在追求李舒雅,李舒雅喜欢的人很快就死了。紧接着,和李俊生相识的周皓轩因为有杀人的嫌疑被警方羁押协助调查? 感觉所有事情的交叉点就是那个李俊生! 沈正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是很巧,可现在的问题倒不是巧不巧合了。” 巧合也好,阴谋也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周皓轩这回是真的遇上大麻烦,就怕连证据都已经有人帮他给罗织好了。 周皓轩最近新交了一位模特女朋友,那女模特在圈子里是非常玩得开的,他觉得这应该不属于聂棠所说的单纯好骗容易受伤的乖乖女的范畴了,就立刻展开了追求,在交往没多久,还带着那位模特女友去滇城看玉石展——当时还跟聂棠碰上来着。 现在都已经交往了三个月,周皓轩觉得这交往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该腻了,就准备提分手。 提分手的时候,补偿还是需要的,周少出手向来大方,但凡不去苦苦纠缠惹他厌烦的女人,他都愿意补偿更多。 但是在他就跟模特女友约在了一家常去的会所里,他要出去赴约的时候,正巧公司有事需要他回去签个字,他就先跑了公司一趟。 模特女友当然不可能坐在那边一直干等着,就去汗蒸房里做了个桑拿,然后去周皓轩常年预定的套房里休息了。 等到周皓轩签完副总给他整理好的文件,赶到会所,刷开套房的电子门的时候,他的那位模特女友已经惨死在房间里,而且死状非常惨,是被人一刀一刀割在手腕,直接流光了血死去的。 她当时躺在装满水的浴缸里,那浴缸里的水都被染得通红。 而周皓轩的说法是,他打开套房的门后,就完全没有意识了,对之后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也没见过那位模特女友,更不知道她死在了浴缸。 还是一个上门送餐的服务员见久按门铃无人应答,就找了领班上来,领班刷了万能房卡进入套房,就看见周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而他的女友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警方目前还在查监控,案情进展如何,杀死那个女模特的凶手是谁,都无法对外公布。 而周皓轩作为出现在现场的那个人,还是死者的男友,自然是作为嫌疑人留在警局协助调查。 说得再透彻点,周皓轩作为最有犯罪嫌疑的人,已经进行了四十八小时的拘留,协助调查不过是好听一点的官方说辞罢了。 现在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必须尽快把事情给理出头绪来,不然到时候绝对会爆发出一场轩然大波。 …… “虽然不知道目前在背后运行了这么多事的团体到底是以谁为核心的,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这背后的水不是一般的深。他们有两条线,都在同时进行。第一条线,目前发现被卷入其中的人有周少,李舒雅小姐,米素,陈羽,看上去他们都是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如果要深究的话,他们中间有一个交叉人物,就是商洛。” 聂棠早在路上就把事情的条理整理清楚,连腹稿都打好了,毕竟这个时候要再陈述一遍这些人的故事,还要把其中的暗线都理清楚,实在是太复杂了,索性就直接说结论:“商洛是那个团体中的试验品,这一点我是从他在临死前交托给我的记忆中发现的。一直以来给商洛下放任务的人叫叶渐离,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而陈羽在这一条线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跟商洛一样也是试验品,还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跟一个濒死的女人寄生在一块儿。但因为她天生灵眼。” 聂棠说到“灵眼”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音,沈正清立刻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示意她可以继续往下说。 “当时沈悉言师徒还想要挖出她的双目来炼制灵珠。所以基本可以下一个判断,沈悉言师徒跟叶渐离很有可能是属于同一个组织。不然消息不可能这么灵通。” “第二条线,就是淮大碎尸案的余艾青。余艾青用交换灵魂的方式,用宋韵的身体继续活了下去。而跟余艾青联系的那个人还是叶渐离,他曾经对我说过,余艾青也是一件试验品。两条线如果要总结出一个共通之处,那么就可以看出,不管是商洛还是余艾青,都是在用一种很奇特的手段延续生命。” “所以那个团体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想要获取一种能够永生的办法。” 虽然这个时候,作为晚辈,他们能坐在一起旁听聂棠跟沈正清交换信息,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本来不该插嘴打断聂棠的思路的,可是徐临川还是没忍住“靠”了一声。 他觉得聂棠的套路实在是有点深啊! 她都能留意到这么多线索了,包括周皓轩这件事,也是她最早提出要排查当日跟周少一起在酒店玩游戏的人的名单。 那就说明她早就觉得此事蹊跷,但是她最后还能跟商洛扯皮扯这么久。 商洛是借机接近她没错,可她也非常高明地玩了一把“黄雀在后”,他都忍不住要跪下来喊“666”了! 老实说,徐临川现在最同情的人就是沈陵宜了,他应该是被套路得最深的那一个。也幸亏她对沈陵宜是真心诚意的,不然他家陵宜弟弟迟早要被小心思这么多的聂棠给卖掉。 沈正清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原本我不想告诉你们太多内情的,但既然你们都能凭自己找到这么多线索和端倪了,那么迟早也能猜到真相。” 他开玩笑道:“就当,是对你们的智商的肯定吧。” “没错,早在差不多二十年前,玄门就曾经遭受过一次重创。究其缘由,就是为了永生。”沈正清缓缓道,“聂棠,你的猜测全部正确。很厉害。” …… 二十年,正是聂棠刚刚出生的那一年。 等到聂棠五岁还差一点的时候,叶眠风,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因为车祸去世。可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车祸还是有预谋的谋杀,没有人能知道。 “二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多岁,但是我记得非常清楚。”沈正清闭上眼,指尖轻轻地抚过书桌上的麒麟镇纸,“有一位很不得了的人出现在玄门里,他并非出生玄门世家,而是生在一个普通人的家庭。” “但是他的天赋非常高,无论是符篆、阵法、丹道,只要是你能叫得出名字的学派,他都非常出彩,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当他杀进玄门的时候,几乎在玄门内部造成了一场大地震。” “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普通人,就算有天赋,总归是没有师长教导,也无从去学习玄学,可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对了,他的名字叫谢沉渊。”沈正清睁开眼,淡淡地望着聂棠,“老实说,小棠你在新秀大赛上的表现,让我们玄门裁决所的人非常震惊。因为,当时你给我们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第二个谢沉渊。” 如果聂棠没有确定谢沉渊就是最早搞出永生这一套邪术的那个人的话,她可能会以为沈正清是在夸奖她。 事实上,“第二个谢沉渊”绝对不是好话。 如果玄门裁决所的老师们都一致认为她像谢沉渊,那么,她的前途估计也到此为止了。 沈陵宜争辩道:“这根本不公平。就因为聂棠懂的东西多,天分好,就说她是第二个谢沉渊,这跟一棍子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姓谢的人都打成谢沉渊的同伙有何区别?!” 沈正清微笑着朝自己的儿子投去宽容的一瞥,他当然知道这很不公平。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谢沉渊带给他们的负担和阴影实在太重了:在最混乱最黑暗的时刻,你甚至都分不出你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你曾经熟悉的亲人、伴侣、朋友,还是已经是装入了另一个人的魂魄的、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只要聂棠有一丁点是谢沉渊的可能性,任谁愿意冒着险,宁可错杀,而不放过。 “不过后来,我很快就觉得聂棠不可能是谢沉渊了。”沈正清笑道,“我前面说了,谢沉渊是个全才,不管整个玄门对他是什么看法,我个人认为,他是绝对惊才绝艳的——也就是说,至少从表面看,他完美无缺,就算你拿着放大镜来挑,都挑不出任何弱点来。他的身手自然也是非常好的,聂棠在这方面就稍许有点差了……” 徐临川忍不住吐槽:“这哪里是有点差,分明是很差吧?” “而且按照我跟谢沉渊的接触来看,他是个非常完美主义的人,他根本容忍不了一点点不完美。所以,大概他最后才会觉得,他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拥有人类那短暂的生命,他才会提出换魂的想法。” 于是聂棠问:“既然沈叔叔刚才强调了二十年前这个时间点,是不是说明,从那个时候开始,谢沉渊消失了,或者说,死亡了?” “对,当时我们玄门付出了很多的代价,几位老人家全部都在围捕谢沉渊的过程中牺牲了,而谢沉渊最终也死了。”沈正清平淡地说,“包括我的父亲。我们沈家的就只有一位参与了围捕的老人活了下来,就是陵宜的叔爷爷沈玄凌,其余的就算没有当场牺牲,在回来没多久也传出了噩耗。别的世家也是一样,所以,我现在在玄门的辈分,几乎都没什么人能够压得住了。” 沈正清转过头,对着沈陵宜道:“你从前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何师爷本事这么大,他却一直深入简出,不问外面的事物,为何他非常博学,可从来都不在你面前显露?那是因为,他的灵脉已经枯竭得差不多,只能教导你一些理论上的知识。别的,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陵宜喉结动了动,最后只低声道:“是,我明白。” 聂棠犹豫了一下,一句话滚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她是觉得,可能就算自己问了出来,沈正清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沈正清很快捕捉到了她脸上的迟疑之色,和颜悦色地问:“小棠你是有事想要问我吗?没关系,你可以随便问,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关于我的父亲。”聂棠停顿了片刻,直白地问道,“他真的是死于一场单纯的车祸吗?” “嗯……”沈正清沉吟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抱歉,这个问题恰好是我无法回答的。” “为什么无法回答?”沈陵宜反应比聂棠本人还大,“难道这个问题会很难回答吗?如果不能细说,那就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聂棠淡定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暂时不会再问您这种问题了。” 沈正清赞许地对她笑了一笑,然后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他从前都没觉得自己儿子缺心眼,可是现在有聂棠这么一个参照物在,他觉得可能真得让阿姨给他煮几副天麻猪脑汤补补了。 他站起身,拿起了摆在一旁的手杖,问道:“眼下我们最先要解决的就是皓轩这件事,你们谁要对这件事有兴趣,就跟上!” 聂棠很自然地站起身来。 既然她现在已经对自己的立场做出了明确的选择,当然要先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不然就算沈正清觉得她不会是第二个谢沉渊,可难免不保将来还会有别人这么认为。 沈陵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等一下——” 聂棠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你……”沈陵宜说了一个字,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刚才他亲爹的反应来看,他明明就是知道真相的,却偏不肯说,聂棠也知道他知道,最后却选择了中庸之道,暂且略过不提。 可要是换成是他站在聂棠的位置,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个疑问轻轻放下? 她从小就失去了父亲,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的人生中都是缺失的!而她在古代的时候更惨,就只有不知所谓的财狼一般的舅舅舅妈。 凭什么她就不能知道真相?他觉得她应该有这个知情权,那些自以为是保护的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那个……其实有亲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沈陵宜终于想到了该如何安慰她,“你看我爹,大家都说他是个喜欢坑儿子的爹,一点都没担当,什么烂活都扔给我。要是你有这种亲爹还不如没有,我会对你很好的。” “唔……”聂棠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你想当我爸爸?” ------题外话------ 其实我最近只是把章节合并了,总字数并没有少。当然还是加更太少了,显得不够勤奋。最近主要先调整一下状态,因为所有的主线还有支线已经全部整合了,后面就得写得更加小心,防止出现bug。这篇文我想要尝试一个自我突破,所以我会好好对待它,就像对待天线宝宝一样。 第379章 倒霉蛋周皓轩 沈陵宜:“……” 她这一本正经的,到底是在调侃,还是来真的?! 如果是在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是来真的,她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聂棠看了看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扑哧一笑:“我开玩笑呢。你别担心,其实我父亲过世得早,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他长成什么样我都不记得。我只是觉得,我妈可能会想要一个答案吧。” 她一直都很深刻地记得叶家找上门的那一幕:聂嫣然小心翼翼地从床头柜抽屉里捧出那个人皮盒子,那是她丈夫留下来的遗物,尽管这是叶家的东西,她却一直小心收纳妥当,从没有拿出来给任何人看过,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作为女儿的聂棠。 可是在叶家逼上门的最后时刻,她在丈夫的遗物和女儿的将来之间选择了自己的女儿。 她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沈叔叔虽然知道真相,但是不愿意告诉我,你难道不觉得他实际上是在保护我吗?” “依靠隐瞒得来的那种自以为是的保护吗?可算了吧,”沈陵宜嘀咕道,“要是我,我才不会领情。” 聂棠勾住他的手指,摇晃了两下他们紧握的双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她又笑眯眯地补上一句:“我是很开心没错,但是我其实也没这么弱,需要你这么辛苦地为我着想,沈叔叔是你的父亲,我也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沈陵宜哼了一声,骄矜地表示:“你要留给他好印象干嘛?我觉得你好就足够了。” 等到他们走出沈宅的时候,沈正清已经发动车子在门外等待了。 他笑着说:“我把临川给劝退了,让他先去处理李舒雅那边的事情,两头同时有进展效率才高。” 沈陵宜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徐临川总算没参与进来了,他都觉得有徐临川在场,这事情就会变复杂好多倍,这不是无端给他们增加难度吗? 沈正清等他们在坐上车,一脚踩下油门:“我们先去那家会所找找当时的监控录像,再在回所里问问消息。” …… 监控录像已经被警方拷走了一份作为证据,但是会所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摄像头,除去要保护顾客隐私的客房。排查监控录像的工作就会变得异常繁重和复杂,需要非常多的时间和耐心。 沈正清从来都不去这种会所,连逢场作戏都没有,刚把车子停在门口的车位,就被门卫给拦了下来:“您好,这位先生,您是否有我们的vip贵宾卡?我们这间会所是会员制的,非会员如果没有熟客带领,请恕我们无法接待。” 沈正清微微一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煞有其事地递了过去:“我是svip客户。” 聂棠眼尖,看见这张名片上写着“脊椎腰椎健康理疗中心”,分明是张小广告。 可是那位门童只瞥了一眼,连看都没看仔细,就欣然道:“对,您也是我们会所的常客了,请进——” 然后,他们就非常顺畅地进入了会所的大堂。 走进大堂之后,立刻有大堂经理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可她在看清楚沈正清的面容时,明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家会所培训措施十分严格,所有的大堂经理都必须记住那些会员的长相和信息,在见到客人的第一时间就能上前寒暄问好。 可是,大堂经理诧异地盯着沈正清看,她怎么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正清轻咳一声,再次掏出了那张印着小广告的名片,一本正经地问:“抱歉,我昨天在贵店消费的时候,遗失了一点随身物品,能否带我去查找一下监控?” 大堂经理看着他的眼睛,心神恍惚了一下,立刻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对,您说得没错,您是要去查监控对吗?请跟我来!” 他们很快就跟随大堂经理来到了监控室门口,监控室中还坐着两个工作人员,正仰头看着大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从这个监控大屏幕上来看,起码有上百个监控探头正在工作。 大堂经理在半敞的门上敲了敲,吸引了两位工作人员的注意力后,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我这边有位客人丢失了贵重物品,想要查一下监控。” 工作人员诧异道:“可是……丢失了东西难道不该去失物招领处看看?”他们这家可是会员制的豪华会所,人员进出管理严格,他都还没碰到有人在会所里被偷了东西来查监控的。 “是这样的,”沈正清温文尔雅道,“我当时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回过神,我身上的一件古董怀表就不见了,那只怀表是我祖父留下的物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吧?” 那个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回答:“对对对,非常理解,理解得不得了,您先坐,您还记不记得怀表丢失的大致时间段?” …… 如果说周皓轩很可能是被人陷害,这件事是他这辈子的倒霉之最的话,那么同时,他的运气也非常好。 因为当时那位用万能卡刷开房门发现那个女模特死在浴缸的客房部经理是认得萧亦敏的,她为了向萧亦敏卖一个人情,偷偷给萧亦敏打了个电话。 萧亦敏当时恰好就在附近,花了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会所,还见到了被会所保安控制起来的周皓轩。 周皓轩那时已经清醒了,整一个人都是懵逼的,看到自己母亲的时候就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萧亦敏,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人事不知,就连他那个模特女友的死他都没一点印象。 萧亦敏本来就是外柔内刚的人,尽管当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都差点晕厥过去,但还是咬着牙,镇定地听他说完了整件事,最后弯下腰为绑在桌子上的儿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等下你到警察局之后,就只说你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别的话什么都别说,一切都等律师到了再商量。” 有了萧亦敏了解过来的消息,至少沈正清能估计出要检查的那段监控画面的时间,于是他说:“昨天下午二时三十分钟至三时之间。” 下午三点,正是警察把周皓轩带走的大致时间。 聂棠突然插话进来:“下午一点到下午三点半之间。”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怔了一下,不知道该听谁的。 在他目前那混沌一片的概念里,最先入为主的那个人应当是面前这位容貌俊雅的中年男人,可是当他身边的少女一开口说话,他就觉得似乎应该听她的才对。 无法抉择,就直接死机了。 沈正清宽容地笑笑:“听她的吧,就看下午一点到三点半的。” 他之所以把时间设定得非常精确,是因为觉得同时要关注这么多监控画面,这种情况很容易产生遗漏。 现在把时间拉长,虽然能够得到的信息更多,但是也会因为信息量太大,需要反复回放和确认。 花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聂棠道:“把这个时间段的监控视频调出来,然后把播放速率调成四倍速,就直接在这个大屏幕上放着就行。” 沈正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朝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沈陵宜就跟领他们来监控室的大堂经理一道离开了。 那大堂经理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沈陵宜立刻道:“那边又有客人来了,你该去接待一下。” 她想也不想,立刻走上前,露出热情而不失礼节的微笑:“啊,李少,您好久没有过来玩了,今天是想要打高尔夫球,还是打壁球?您原来最习惯的位置都还为您保留着。” 那位被大堂经理称之为李少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三件套,西装外套被他脱了下来,随手挂在臂弯上,他一脸生人勿进的冷漠表情,周身气度也很好,一看就是位富豪公子。 他朝茶座的位置看了一眼,冷淡道:“我今天不是来打球的,就是跟客人约了见面,大家喝杯茶而已。” 大堂经理立刻叫住了在一边忙碌穿梭的服务生:“小满,快带李少去茶亭。” 沈陵宜本来觉得他已经把那个大堂经理给安顿好了,她这边应该就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也就该回监控室了。 可当他看到这位李少的时候,黑眸微微眯起,他觉得对方有点面善,稍作回想,就恍然大悟:这位不就是那个什么事都掺和了一脚的李俊生吗? 李俊生跟他的表哥周皓轩同样都是帝国理工的毕业生,两人读的还是一个专业,他在表哥的校友联系册上见过李俊生的毕业照。 他总觉得,李俊生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家会所,还一副跟人有约的样子,说不定还真会带来什么线索和进展,抬脚就跟了上去,他不远不近地跟着。 等到李俊生就坐之后,他就找了一个方便观察,但是又非常隐蔽的位置。 …… 聂棠靠在桌子边上,仰头看着面前一百多个监控画面。四倍的播放速度,如果用她的神识来看,还是完全可以跟得上,而且不光可以节省许多时间,还能看出更多端倪。 沈正清看了看她认真严肃的侧脸,又不禁在心中感叹,她这天赋实在是太好了,难怪裁决所的老人们都会联想到谢沉渊。 她突然站直身体,出声道:“把视频时间轴往回调半分钟,就在两点十五分那个位置停下来。” 工作人员立刻就按照她的要求照办。 聂棠指着大屏幕上第一行第一个画面,看这画面,正是这家会所的大堂:“沈叔叔,那个穿灰衣服的男人是不是沈悉言?他边上还跟着一个女孩子,像是郦殊。” 难怪最近郦殊都好久没出现了,原来还是回到了自己师父身边。 就凭他们两人会出现在周皓轩经常出没的会所里,并且还是在这么敏感的一个时间点上,他们要是跟叶渐离不是一伙儿的,她都不相信。 沈正清仔细辨认了一下,颔首:“就是他。” 说来也奇怪,沈悉言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两个人长相却是不怎么像血缘这么近的兄弟。 沈悉言跟他的父亲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是那种连dna都不必检查的相像。他更像自己的母亲。 沈正清对沈悉言虽然不熟,但并不妨碍他在模糊的监控影像中把他给认出来。 聂棠“嗯”了一声,又道:“继续放吧。” 两点十五分,到客房经理通知到萧亦敏的三点,差不多四十五分钟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 聂棠继续专注地盯着监控视频看,她很快注意到,在两点半不到这个位置,郦殊再次出现在客房部的走廊上,只不过她换了一身会所服务员的制服。 两点三十五分,聂棠之前在滇城见过的跟周皓轩一起去看玉石会展的女模特出现了,郦殊很快就迎上前,为她带路。 两人来到房间门口,视频的画面产生了一点卡顿,然后她就看见了郦殊在把人送到之后,直接离开了。 聂棠忙道:“把客房区顶楼的监控调回两点三十四分。” 工作人员立刻在监控软件里输入具体的时间,视频回放,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坐电梯上了顶层,早已等在原地的郦殊立刻上前带路,当她把女模特送到周皓轩常年预定的套房之后,她就直接离开了…… 沈正清抬起手指按压着太阳穴:“我感觉这段监控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你看这段视频底下是有时间标准的,他们见面的时候还不到两点三十五分,但郦殊把人送到然后离开,底下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三分。” 中间的有近十分钟都不见了! 而这一点时间,对于一个玄门中人来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视频继续播放。 两点四十五分,周皓轩乘坐电梯上楼,他走路的姿势还有点吊儿郎当,双手插在裤袋里,晃晃悠悠地往自己预定的套房走,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当他刷开房门后,似乎身形都变得有些迟钝,整个人在房门开启后,足足在门口停留了一分钟,这才同手同脚、肢体僵硬地走了进去。 套房的大门在他身后闭合。 沈正清闭上眼,皱着眉道:“这可真是不妙。从监控上来看,最后进入房间的那个人就是他。”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的模特女友就已经出事了,为何他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在警察看来,光凭这一点,就实在是太可疑了。 至于周皓轩提供的证词,他说他进了房间就什么都不知道,好像直接睡着了,最后还是被开门声给惊醒的,反而会被认为是狡辩。 毕竟那个模特的死亡时间非常短,他这番说辞就像单纯是给自己脱罪用的。至于没听到送餐员的门铃声,那是因为他在失手杀人后心烦意乱,心神不宁,又怕被人发现自己杀人才没注意到外面的门铃。 总之,这会非常麻烦了。 ------题外话------ 天生倒霉徐临川,惨遭报应周皓轩。下一位,就是被耍着玩李俊生。 第380章 感谢之拥抱 聂棠第一次见到周皓轩,就觉得这位纨绔公子长了一张烂桃花的脸,虽说他从前追求女人无往不利,可是这一次,是真正踢到铁板了。 别人就是利用了他不检点的私生活做的文章。 她甚至都可以预测到,四十八小时调查期一过,新闻媒体上铺天盖地都将是他疑似杀人的新闻了。 虽说是“疑似”,但这个消息一爆出去,就等于给他判了死刑。 之后的监控片段就再没出现过沈悉言和郦殊。 其实如果不是她神识非常强大的话,当时沈悉言在会所大厅匆匆而过,她可能都觉察不到。 而郦殊出现在镜头下的画面不多,每一次出现,她都很有意识地让自己的面目尽量不暴露在监控镜头下面。 聂棠忽然问:“这个女模特叫什么名字?” 她虽然能记得她的脸长什么样,但是真叫不出名字,她就只关注过她的母亲,别的演员歌手模特统统都不认得谁是谁。 沈正清也被问住了:“……不知道啊。” 按照他这大外甥的表现,估计他亲妈都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毕竟实在太多了,多得都能组成团以团体组合的名义出道了。 沈正清给沈陵宜发了条信息:“你到监控室来,我们发觉有段监控被删减过。” 沈陵宜也秒回:“马上!” 沈正清这个年纪,对电脑和硬盘数据的认知就停留在“虽然不是非常了解,但电脑的很多功能都很实用啊”的基础上,他也不知道这段被动过手脚的视频还能不能恢复。 而这方面,沈陵宜恰好是非常擅长的,如果他能恢复完整的监控片段就好了。 一分钟还不到,沈陵宜就飞奔回监控室,他卷起袖子,直接示意守在电脑前面的工作人员把位置让出来:“哪段视频是有问题的?” 聂棠给出了一个很准确的回答:“从两点三十四分二十五秒开始的那一段。” 他扫了一眼电脑上的监控系统,很快就把视频时间调整回聂棠说的那个时间点,然后把速度调快,这么一拉进度,他也看出了这问题所在了。 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接在电脑端口上,十指飞快地键盘上跳跃,那手速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他在出门前就想过,他们第一站肯定是得去会所查找监控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是能够利用的。 虽然父亲跟警察局那边也打过交道,但是这件事可是杀人案件,影响恶劣而重大,私交再好,公务人员也必须秉公执法,在调查期间都不可能对外公布案情,自然也不会告诉沈正清任何消息。 而这件事真正的幕后真凶又不是傻子,他既然都给周皓轩下套了,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利用一段手段消除不利的证据,删除监控画面,这是预料之内的。 所以他随身带着能够用得上的一些软件,以备不时之需。 沈陵宜直接把这段视频恢复数据,也是他们运气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那些被删除的视频片段还没被新数据覆盖,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地恢复原状,但还是能看的。 他把恢复好的那段视频给放了一遍,只见郦殊跟着那个女模特一道进了套房,两人进门后,房门就关上了。 这中间,没有人从屋子里出来过,大约过了八分钟不到,郦殊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了,然后从安全通道离开。 正因为监控角度和分辨率的问题,根本看不清她身上有没有血迹或者是别的可疑的东西。 就算有了这段视频,可以佐证郦殊也同死者有过接触,但是根本没法证明她对死者做过什么。 沈正清颓然道:“看来还是得去查查沈悉言这边的情况。” 如果说,沈悉言非常恨他,觉得是他夺走了他应该拥有的一切的话,那么他现在对周皓轩出手,这完全没有道理。 周皓轩是周云盛的亲生儿子,又不是他的儿子,说得冷酷一点,周皓轩出事,对他本人和沈家来说,根本就是不伤筋不动骨。 他只需要尽力而为就是了。 周云盛那边应该比他要着急多了才对。 “我刚才在大堂的时候,碰见了李俊生,他从前跟表哥是大学校友。”沈陵宜把u盘捏在手上,“我见他在等人,就跟过去看看,结果他等的那个人……” 他还悄悄把两人见面的视频给录了下来。 可惜茶亭也算是公众场合,李俊生和那个人都很小心,说不了几句话就一前一后离开了会所。 沈正清奇道:“还有这种事?你的手机借我看看。” 沈陵宜也没多想,就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递了过去。他的手机都没有设置指纹和密码锁,谁拿到了都可以直接看。 沈正清一按亮屏幕,就看见他和聂棠头碰头靠在一起的自拍照,他嘴角抽了抽,忽略这奇怪的手机屏保,点进相册。 他对着这段视频看了好一会儿,期间眉头一直是紧紧皱着的,看完了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把手机扔还给了他:“这里的线索都找得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聂棠伸出手,问道:“我能看看吗?” 沈陵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当聂棠攥住手机的另一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做了一件什么沙雕事。 他不但把他们的合照设为手机屏保,还在医院里偷拍了好几张她睡着后的照片,这要是都被她看到了,那还得了?就怕她骄傲。 于是他又把手机给抽了回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说道:“我直接发给你了,你慢慢看。” 聂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撇了一下嘴角,只能看自己的手机。 沈陵宜拍的这段视频虽然角度比较偏,但还是把两个人的脸都拍得比较清晰了。她紧紧盯着屏幕,读他们说话时候的唇形。 李俊生一直都非常警惕对面的那个青年,说出口的句子都十分简单,都是语焉不详的几个字,就像害怕对方录音一样。 而那个青年,则更有意思了,他跟周云盛在眉目之间还真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相貌堂堂的长相。 他跟李俊生的态度截然不同,他非常放松,说话之间还在笑,就连笑起来的神情都跟周云盛非常相像。 ……所以,这位是周总养在外面的那位私生子吗? 沈陵宜见她把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差不多十遍,他觉得她也该看腻了,便问:“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聂棠很直接地问:“这位……是周总的私生子?” “……”沈陵宜差点被呛到了,他都不知道她这算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还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产生反应,“为什么这么想?” 聂棠微笑回答:“因为从前跟周少一起玩的时候,他的幻觉里曾对周总的私生子提过一笔,这个人跟周总长得还挺像的,就这么随口一猜了。” “对了,在周少的幻觉里,李俊生也出现过啊。”聂棠猜测道,“他们两人算是结成同盟了吗?不过李少应该对对方非常防备。嗯……他这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既然这么防备了,为什么还非要见面?” 沈陵宜:“……嗯,我知道你很聪明了,等下点到为止啊,尤其是在我姨妈面前,不要提这个。” 聂棠收起手机,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姨妈应该是知道的。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在这方面。” 沈陵宜觉得她就是点明了她自己在这方面的雷达也非常敏锐,在暗示他什么…… 但是他行得正坐得端,说没乱撩就真的没有,不管她从哪个角度来检查,他都是清清白白的。 等他们回到家里,他就发觉自己——可能会有点麻烦了。 …… 萧家跟陶家的关系那是非常好,从前萧家两个女儿跟陶家的女儿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还是那种都对玄学没什么太大兴趣,得过且过,最后早早嫁人的不上进典型。 沈陵宜走进家门,还在弯腰脱鞋的时候,一双男式拖鞋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正对上陶情那张太阳花一般的笑脸。她还非常热情地开口:“感觉一个暑假过去,你又变帅了哎。” “……你怎么来了?”沈陵宜现在看到陶情就头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都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表示自己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再说她还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型,但她一转头居然对家里人说,对他印象那是非常好,想跟他交往试试。 后来她在暑假期间也被攻击了,他也跟着父母上门探望病人。陶情那时候已经醒了,看见他就想抱着他哭。 不管是从个人感情方面还是从卫生洁净角度他都是拒绝的,也就直接跟她说明白了,他现在喜欢的女孩子是聂棠,也只喜欢聂棠,请她另外寻找目标吧。 玄门这么大,单身男人这么多,何必非要在他这种非单身的树上吊死? 结果陶情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提出既然当不成情侣那就当朋友。 他觉得陶情比当初的聂棠还要麻烦许多,聂棠起码还知道分寸,不会妄想跟他成为朋友,距离感把握得非常好,至少是不惹人厌烦的。 他现在觉得陶情都很烦人了! 陶情就像没看出他的不耐烦一样,笑笑道:“我妈和萧阿姨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来?” 萧亦如一看自己儿子那张不耐烦的脸,还有那不友好的语气,就来气,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你的教养都给猫吃了吗?情情好端端地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呢?” 陶情忙打圆场:“没关系,我跟他现在是兄弟情,兄弟间说话就是这样的!” 她语气豪爽,动作也豪爽,突然伸出手,往沈陵宜身上用力拍打了两下,朝他眨了眨眼:“对吧?” 沈陵宜:“……” 萧亦如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兄弟情?你俩性别都不同,这还妄图当什么兄弟呢,有毛病吧? 既然有客人在场,他们刚刚查到的线索也就不方便说了,再说萧亦敏跟陶情的妈妈关系也很好,先让她们两人说一会儿体己话,让她先缓缓,再说那些不太好的消息。 沈陵宜朝聂棠示意了一下:“先去我的房间坐坐?” 聂棠微微一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非常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她刚走了两步,就见陶情也跟了上来,凑在她身边说:“一起吧,我都没见过他房间长什么样。嘿嘿,你不会介意吧?我们真就普通朋友而已。” 聂棠微笑道:“当然不会介意啊,多个人也好,如果我跟他单独在房间里,可能会引起误会呢。” 沈陵宜是真的想赶人,他是真想跟聂棠独处一会儿,这次的黄金周长假,每时每刻身边都有电灯泡,就是在医院里,徐临川跟姚晴都是轮流过来看他们,他连单独跟聂棠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他超级郁闷地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把自己的房间大大方方展示给陶情看,然后不客气地问:“看完了没?看完就下楼去,我有话只跟聂棠说!” 陶情抱着手臂,摇了摇头,嘲笑道:“你这有什么话是不能被人听的?” 她眼珠一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据说男生都很喜欢收藏各种片子,你不会想要带着女朋友一道看吧?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沈陵宜气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女生能不能别胡乱揣测这种事情?” 他在自己电脑桌边的立式书架上找了一下,就抽出一本样书递给聂棠:“我爸这边还是帮你找了出版商做了样书,后面会正经出版,你先看看这样书有没有要改的?” 聂棠捧着这本《百种实用符篆精析》,微微睁大了眼,她的确是有点被惊喜到了,翻看了几页,便抬起头笑道:“谢谢!”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很有点词穷:“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还有沈叔叔,你们都太好了……” 沈陵宜大概也能猜到她在看到样书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但是真的看见她睁大眼,磕磕绊绊地再跟他道谢的时候,又觉得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她虽然平时不太喜欢说话,可是说起话来那条理和口才都是相当好的。 他朝她伸出手来,笑着说:“不知道怎么感谢我?抱一下?” 第381章 用厨艺征服未来婆婆? 在沈陵宜的恋爱进程表上,他们已经正式交往了一段时日了,差不多可以从牵手进入偶尔拥抱的阶段。 他一提出这个建议,聂棠立刻就乖巧地靠进了他的怀里,主动抱住了他的后背。 陶情凉凉地在一边开口:“你们能不能不要假装无视我?” 沈陵宜都对她很无语了,他刚才都直接在言语上赶过人了,现在很明显,他和聂棠之间容不下任何电灯泡,要是换成一个识相点的人,早就该主动离开了吧? 他毫不客气地怼道:“我觉得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我刚才都说我要跟聂棠单独相处,你非要跟进来干嘛?阿姨不是来陪我姨妈的吗?你也下去一道陪着聊聊天不好吗?” 可是陶情的脸皮就是能这么厚,假装听不懂。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就差直接动手把她扔下去。 她还能当什么都没听见,转头问聂棠:“你是出书了吗?好厉害,这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聂棠倒是很干脆地把书递给她。 陶情看了看封面,上面的着作署名竟然真的是聂棠,而且还有姚老师专门给她写的推荐词,写开篇序词的则是另一位以博学出名的玄门大佬苏源景,再加上出版推荐人是沈正清。 她不由都有点酸了:聂棠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一下子能请到这么多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为她保驾护航。 沈陵宜又道:“你能看得懂吗?” 不是他看不起天分差的人,陶情这已经不是没什么天赋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对玄学不感兴趣,连一次新秀大赛都没参加过,读了大学之后,就光顾着相亲了。 谁知陶情竟然回答:“我原来天赋是不好,但是我感觉暑假那次受到攻击后,我反而好像有点开窍了,我现在是真的对玄学开始感兴趣了。” “你们三个,可以下楼吃饭了。”萧亦如敲了敲门,提醒他们,还特意警告地盯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陵宜,你姨妈今天心情很不好,等下你别胡说八道惹她生气,知道吗?” 沈陵宜差点就想脱口而出了:这到底对他是什么误解啊,他智力又没问题,怎么会不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沈家吃饭的座位是按照辈分排下来的,客人又坐主座,沈陵宜就拉着聂棠坐在桌子的最末尾。 萧亦如见他们坐到离主位最远的地方,原本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微微地叹了口气。 沈正清倒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小棠上回做的那个四宝丸子,整整两斤,就被我们一餐给吃完了,还觉得不够吃。” 聂棠莞尔一笑,其实她上回做的四宝丸子真的是给猫吃的。 猫的食物首先要考虑营养均衡,盐分摄入量等问题,人吃起来一定不会觉得味道好的。 她笑过之后,忽然站起身:“其实我今天可以再做一回的,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沈叔叔帮我出书呢。” 她原本是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完成她的符篆技艺传承。 毕竟她年纪小,资历也不够深,还是半路出家进入玄门的,那些能够出书立着的哪一位不比她年长有资历,她真的还差得太远。 萧亦如一听她竟然要进厨房干活了,顿时尴尬起来,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像新媳妇上门,恶婆婆就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在大家都吃饭的时候饿着肚子去干活? 她连忙道:“棠棠还是坐着吃饭吧,现在也做了不少菜了。” 聂棠微笑道:“反正还差一个汤,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沈正清在妻子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轻笑道:“那就辛苦你。” 聂棠一站起身,往厨房走,沈陵宜也放下筷子,跟在她身后。聂棠站在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跟过来干嘛?你又不会做菜。” 沈陵宜冠冕堂皇地表示:“我来给你打下手啊!” 聂棠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衬衫的领子,把他从厨房外面抓了进来。 当然以她那点力气,根本是想都别想撼动他半分,但架不住他乐意啊,他很主动地配合着她的动作进了厨房。 厨房门关上。 萧亦敏望着厨房的方向,颇为羡慕地开口:“要是我那个儿子能好好地找一个正经女朋友该有多好,现在也不会……” 虽然她早就不怎么关心玄门的事情了,可是最近聂棠那阵风吹得太猛,就算她毫不关心,也已经听到过她的名字,现在看到真人,长得很好看不说,看上去教养也不错,性情温柔,就是想要鸡蛋里挑骨头都难。 连陶情的母亲都说:“他们这感情一看就是很好了。” 她是陶家长女,最后是招赘的,陶情跟着她姓,她是过来人,感情好不好,多少还是看得出来的。 萧亦如牙都酸了,明明这桌上也没什么酸甜口的菜。 她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儿子这谈起恋爱来简直跟从前判若两人,黏黏糊糊的,好像恨不得把聂棠给揣在口袋里似的。至于嘛,这不是天天都能见上面的! …… 聂棠思考了片刻,觉得她这边也没什么能让沈陵宜发挥的余地,便指使他去给荸荠削皮。 沈陵宜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手上了,但是从他那生疏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从来都不做家务,更加不会做饭。 现成的材料都有,她只要捏肉丸子调味就好了。 她的厨艺在暑假经过一番惨无人道的密集训练,已经练到专业水准。 不管是剁料子还是和料,那动作都是非常熟练而迅速。等她把前期工作都准备好了,准备开始捏肉圆,转头去看沈陵宜这边的进度,顿时就笑了。 她伸出手,碰了碰沈陵宜的手腕:“我觉得吧……” 沈陵宜立刻接上话:“还可以再拯救一下?再多给个机会?” 聂棠笑靥如花,抬起手腕给他擦了擦汗:“这些差不多也够用了,毕竟只是辅料而已。” 她直接把那一碗被削得坑坑洼洼还没削干净的荸荠拿走,自己又稍作处理了一下,用菜刀剁成碎末,拌进鱼肉猪肉鸡肉混合的肉丸主料里去。 正好沈家做饭的阿姨还煮了一只白切鸡,鸡汤都有现成,她捏好了丸子,就把丸子往水里一焯,待丸子固定成型后,就跟鸡汤一道加热。 四宝丸子讲究的就是肉丸的料子怎么和,煮熟的时间是不是把握得正好,时间太短丸子都还是夹生的,时间长了肉丸的口感会偏老。 沈陵宜看着她那那双灵活的手,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在她的后颈亲了一下,又很快松开:“我有点羡慕你有这么一双巧手。” 聂棠侧过头,笑道:“那我还羡慕你身手特别好。”越是需要花心思的东西她就越是擅长,可是考验硬实力的那些,她就完全不行了。 等聂棠把最后一道四宝丸子汤端上桌,一揭锅盖,所有在座的人都惊了。 萧亦敏惊讶地看着在鸡汤中浮浮沉沉的四宝丸子,鼻尖轻嗅着那股非常勾人食欲的食物香气,轻声道:“棠棠的厨艺非常好啊!” 她原来以为她主动去下厨,应该就是想要表现下自己勤劳的一面,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做饭的太多了,就算会做,也完全不到色香味俱全的程度,可是聂棠不但会做饭,这手艺简直堪比大厨! 她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只是不想自己的身体先行垮掉,就一直强迫自己吃下去,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想尝尝她做的菜了。 聂棠还主动帮大家盛汤盛这四宝丸子,就连一直都对她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萧亦如都有点过意不去。 她本来就是客人,结果这位客人不但主动下厨,还要亲手给她盛汤,她都不好意思了啊! 聂棠盛完汤,特别认真地注视着萧亦如,问道:“萧阿姨,你尝尝看,不知道咸淡口感能不能合你的口味,要是不好吃,我以后再改进。” 萧亦如:“……好吧,我尝尝啊。” 她咬了一口四宝丸子,突然瞪大了眼睛,虽说她之前也是吃过的,当时丈夫还有儿子都在餐桌上狠狠夸奖了聂棠一番。 但是她就觉得很一般,也就是一般好吃的程度,至于这么夸张吗?就算再喜欢聂棠,这美颜滤镜开一点就够了,开到十级是不是有点太夸张? 可是现在—— 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觉得如果聂棠以后当了她的媳妇,她还愿意天天下厨的话,她那体重突破一百四十斤大关指日可待! 萧亦如感慨说:“其实会做饭也没什么好的,因为做饭好吃,以后就得一直一直做下去,直到变成一个黄脸婆。” 聂棠微笑道:“其实做饭也很有用啊,因为我靠着做饭给我妈挣到了一个当女主角的机会。” 萧亦如:“……” 对哦,她最近也听说了,聂嫣然准备出演秦颂大导演的新电影,还是女主角,最近网络上一直腥风血雨不断啊,粉丝们撕来撕去,最后都不知道该撕谁了。 毕竟聂嫣然跟秦颂,这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一条新闻里嘛! 沈陵宜也觉得当时看到那个爆炸新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迷茫的,虽然聂棠是跟他说过好几次,她对她妈妈很有信心,觉得这事很稳,但是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他觉得就算从前聂棠都没怎么失误过,但这次肯定是要被打脸的,结果最后被打脸的人竟然还是他…… 沈正清倒是对她说的事还挺兴趣的,饶有兴致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凭做饭然后争取到角色的?” 聂棠就把她暑假去京城给秦老先生做饭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她倒也没添油加醋,也没提小白的爷爷聂老御厨,就说她曾经被一位专业级的厨师指点过手艺,这一整个暑假练习下来,厨艺突飞猛进,再加上秦老先生本来就偏爱做事认真的人,她的手艺虽然并不算非常好,但是态度很端正,他就被打动了。 沈陵宜原先也是知道她是住在秦颂老先生的家里,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拿出手机来搜索。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搜索结果,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了。 偏偏萧亦如见他胆敢在饭桌上玩手机,这规矩学得,到底还能不能好了,立刻拍了一下子桌子:“沈陵宜!你在干嘛呢?!吃饭就好好地吃饭,看什么手机?” 沈陵宜只得把手机放下,专心吃饭。 聂棠往他这边瞟了一眼,正看见他再搜索秦颂的家庭成员,然后正按照关联人物推荐找到了秦磊…… 他们吃完这顿饭,陶情跟她母亲就起身告辞了。 萧亦敏突然道:“小棠,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聊一会儿?” …… 聂棠跟萧亦敏一道在花园里散步。开始的时候,萧亦敏还会给她介绍一下沈宅这风水大阵的精妙之处,后来就渐渐沉默了下去。 眼见着天色都开始黑了,聂棠觉得再这样继续沉默也不是办法,于是她主动问道:“周夫人是不是曾经听周少提起过我?” 萧亦敏很清淡地笑了一下。 其实周皓轩在聂棠那里吃了个闷亏,倒是没有主动跟人提起过这件事,再说了,这事又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好事,他巴不得这世界上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反而是她的妹妹萧亦如有次来她家中,跟她抱怨了一通,原话是:最近她那儿子被一个小妖精迷住了,在受了伤之后第一反应居然让他们帮他买个新手机,他得继续跟小妖精聊微信打电话。她这个亲妈跟他一个月都打不了几个电话,到底哪来这么多话好说的? 然后周皓轩就好奇地问了一句,这能把他那个钢铁直男表弟迷住的女生是何方神圣,这很厉害啊。 于是萧亦如回答,聂棠。 周皓轩再听见“聂棠”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 萧亦敏就逼问他,他认识聂棠吗。就算认识,也绝对不能把他那坏毛病带到沈陵宜的女朋友身上,表弟的墙角绝对不能挖。 结果周皓轩哭丧着脸道:“我不是要挖表弟的墙角啊,我躲着聂棠都还来不及,他这是有什么毛病,居然能看上一个这么恐怖的女人,他这下半辈子还能不能好了……” 然后,萧亦敏就大致了解到了周皓轩跟聂棠的一点孽缘。 她觉得听了这事情经过,就跟听故事似的…… 萧亦敏也直白地问:“按照你对皓轩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是杀人凶手吗?” “当然不会了。”聂棠微微一笑,“周少在私生活上虽然有点不太干净,可是他的本性并非邪恶之辈。杀人这种事,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干出来的。” 萧亦敏又问:“你们今天下午出去查线索,可有查到什么有利的线索吗?” “线索是有,不过还是由沈叔叔跟您说比较好。我只是有一个疑问,让我分外不解,”聂棠语气轻柔,“您难道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运势不断走低,就好像被人夺走了所有的气运一样?” ------题外话------ 周皓轩:感觉表弟的下半辈子就要完蛋了…… 聂棠:周少你要小心哦,因为我要跟你当亲戚了。 第382章 为你唱情歌 萧亦敏倒抽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聂棠停住了脚步。眼下暮色四合,她就在那微微黯淡的天光中跟萧亦敏对视。 她那双很清冷的丹凤眼虽然还在笑,可那眼睛里的笑意却没什么热度:“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了。” 萧亦敏又继续问:“那你能看出是什么缘故吗?” “我看不出来,但是我能猜到。”聂棠重新开始踱步,边走边说,“您是把自己的气运全部都借给周总了吧。周总早年发迹事有多舛,但他遇到您之后,突然气运大改,生意也渐渐顺风顺水,这总归是有缘由的。随便这么一猜,我觉得就能猜对。” 萧亦敏苦笑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我还能看出,您知道周总在外面养了私生子的事情了。” 萧亦敏:“……” 聂棠微微一笑:“很简单,我听陵宜说过,您在嫁给周总成为周太太之后,就很少关心玄门的事情了,甚至也很少跟家族里走动。我觉得,这里面有不符合常理的地方。陵宜的母亲也不关心玄门发生的事,但并没有排斥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所以我想,您可能是害怕被家里人看出端倪来吧。但是后来,您又开始重新跟自己的家人走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人之常情。” 萧亦敏动了动唇,语音干涩:“难怪这么多玄门前辈会夸你有前途,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可是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并没有这么好……” 聂棠一点都不客气地一针见血:“您的意思是,您就是太聪明了,发觉周总不对劲的地方,还不如难得糊涂,什么都不要知道更好?您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吗?” 萧亦敏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有了点被冒犯了的怒气,最后怒气消散,反而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现在总算能体会到我妹妹的想法了,她潜意识里有点怕你。” 萧亦如把自己摆在婆婆的位置上,觉得自己竟然会害怕聂棠,这绝对不可接受!她也害怕自己的儿子会被聂棠拿捏得死死的,迟早沦为一个没主见的老婆奴! “你说得对,我的确把我的气运都借给了我的丈夫周云盛。可以说,他就是靠着我发家的,而我,却彻彻底底失去了作为玄门中人的能力。”她抬起手,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保养得到的指甲和手指,“我原来也非常喜欢符篆,还梦想成为符篆大师。可是你看我的手,已经……再也拿不起符笔了。” 萧亦敏抬起手腕,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如果手不够稳,对于一名符师来说,就是大忌。 “早些年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周云盛在工作上非常拼命,他果然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他对我和皓轩也非常好,我觉得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萧亦敏苦笑着摇摇头,“可惜好景不长,我发觉他在外面有人了。其实……都不能说是有人了,那个情妇是他在大学里的初恋情人,他们的儿子都比皓轩还要大一岁。” 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付出就如同一个笑话。 可是真正的笑话还在后头,她渐渐发现了,周云盛过去对皓轩的好,根本就是带着恶意的。 他是想要把自己这个儿子养废,他纵容他,为他收拾各种各样的烂摊子,他给他钱,但是从来不会花费一点心思去教育他。 也许在周云盛的心中,他真正的儿子就是他跟外面的情妇所生的那一个。 而现在,她已经彻底不相信周云盛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周云盛对皓轩被陷害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会不会他全部都知情,但就是保持了沉默,冷眼旁观呢? 甚至再更加恶意一点,皓轩被陷害,其中也有他自己的手笔,宁可损伤自己的名声和利益,也要为那个私生子铺平道路? 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是来找自己的妹妹和妹夫,而不是求助自己的丈夫。 萧亦敏伸手搭在聂棠的手腕上,轻柔地微笑:“阿姨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嘘,但是别告诉任何人。” 她光洁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了一种极端冷酷的神色:“我自己是没有办法了,只好请你帮我解除借运的契约,从前给他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再收回来了,可是我至少可以把现有的全部都毁掉。” …… 沈陵宜等了好久,直到把秦磊的花边新闻都翻烂了,这才等到聂棠回来。 他有点好奇:“姨妈跟你在外面聊了这么久……” 这才第一次见面,哪有这么多话可说的。 萧亦敏性格比较清冷,身为长姐,要镇住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得靠不苟言笑和严肃严厉。 聂棠叹了口气:“你姨妈果然是知道了私生子的事。” 沈陵宜愣了一下:“那、那然后?” “然后她让我帮她一个小忙。” “为什么让你帮忙?”他不太理解,“我爸难道还帮不到?” “嗯……有些事情,总归女人跟女人才比较好交流。”聂棠竖起手指,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保密哦。” 沈陵宜都被她那调皮的小表情萌到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聂棠觉得,萧亦敏之所以不选择求助沈正清,而是求助她,可能也是觉得,她已经不想再欠沈家的人情了,而欠她的人情,起码她还能够偿还。 她刚才在花园跟她散步的时候,就把她当年结成的借运契约给解除了。可是令她不解的是,萧亦敏还是黑云罩顶,运势依然还在持续走低。这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本来还在思考着这件有些不寻常的事情,结果却被沈陵宜给打断了。 沈陵宜把她拉到了楼上,从柜子里抬出了装吉他的盒子,把吉他取出来背在身上,清了清嗓子:“不太擅长,但能凑合,都是原来在中学为了应付文艺汇演学的。” 沈陵宜试了一下吉他的弦音,虽然很久没练习,手有点生,可音色却没乱。 他低垂着睫毛,手指灵活地琴弦上拨动,弹奏出一段简单直白的前奏,然后开嗓唱着:“当你路过我的窗,你的身影,逐渐点亮我的世界,如果爱情是一场瘟疫,已是混乱无知忘却理智,我为你写歌,写下无数告白尘埃飞舞,我为你颠倒,忘记千篇一律他人故事……” 他唱着唱着,突然抬起头,将自己的视线从琴弦定格到为之歌唱的那个人身上。 聂棠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回视过去,她微微歪着脑袋,长长的黑发就像一匹光滑的锦缎散落在她的肩头,窗外的微光如泼墨般倾倒进来,颠覆了夕阳最后唯美的告别和夜色初露的羞涩开场。 沈陵宜看着她的眼睛,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你的眼睛,是我的全世界……” 他的初衷其实挺简单,只是想让聂棠知道,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他真的会弹吉他,唱歌绝对不难听,都还能算得上一门特长。 但是唱着唱着,他就越来越虚,越来越不自在。 她的眼波就像最深最美的光,从水波粼粼的海底透视上来,成为海面上那一点灿烂的光斑。 聂棠上前一步,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肩胛,下颔骨那有点坚硬的触感落在他身上,这点微微发沉的感觉也变得异常迷人起来。 沈陵宜低下头,睫毛微微地颤抖,轻声问:“棠棠,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聂棠突然笑了,微笑着说:“不可以哦。” 沈陵宜:“……” 为什么不可以?不都是在交往了吗,怎么连亲一下都不可以了?! 聂棠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按照你的计划表,现在才到牵手是主流,偶尔才能拥抱的地步啊。” “哦,对了,你的计划表就写在你的手机备忘录上,但我不是故意去偷看的,”聂棠笑靥如花,“我尊重你的安排,坚决支持你的计划,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在你耳边提醒你——” “已经做不到了!”沈陵宜打断她,“计划是死的,人可以变通……”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正要开合的朱唇,还有她唇边的微笑。 …… 萧亦如现在还挺崩溃,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点偏差:正如丈夫所说,现在聂棠跟着徐临川他们出去一趟,遭了这么大的罪,怕是已经碍了某些人的眼,最好不要再独来独往。 所以在这黄金假期期间,她住在沈家是最能保障人身安全的。 现在不管她对沈陵宜将来的择偶有什么想法,这大概就已经没她什么事了。 人都住进来了——虽说还是客房,但也基本等同于同居了吧? 她脑补了一千字豪门婆媳斗争的小作文,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 她现在身在一楼客厅,可是耳听八方非常关注他们在楼上到底在做什么,刚才沈陵宜似乎还在唱歌弹吉他的,现在忽然又没声音了。 ……该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吧? 直接冲上去看肯定是不行的,感觉好像她在监视他们似的。若是放任不管,她又如何能够安心?怕是晚上都要失眠了。 最终,她端着两碗肉桂苹果酸奶冻上楼了,沈陵宜的房门没有关严实,只是虚掩着。 萧亦如凑近门缝,只看见她那脾气从小就很硬的儿子抱着聂棠,一手紧紧地按在她的长发上,安静地站在屋子里,孤零零的吉他斜躺在墙角,以此宣告它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使命,进入被遗忘的序列。 两人相拥而立的姿态也很纯洁,看上去就非常相配。 萧亦如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开口道:“我给你们拿了酸奶冻,吃过以后就早点睡觉。” 沈陵宜打开门,真正看到萧亦如手上的酸奶冻时,还是有点诧异。 毕竟,他妈从来不会在晚上往他房间里送吃的,美其名曰“都这么大个人了,饿了难道不会自己下来吃吗?竟然还要人端上去,哪来的娇生惯养的毛病”,那她今天这举动可真是奇怪…… 萧亦如看着聂棠,有点尴尬地说:“本来你应该是客人的,结果还要你下厨做饭。辛苦了,早点休息吧。这几天……就暂时住在咱家吧,至少安全。” 聂棠微微一笑:“阿姨,本来我今天就打算回家的,但是周少的事情有点麻烦,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路上,等他的事情了结,我就能放心回家了。” “……哦,”萧亦如干巴巴地问,“你跟皓轩关系也不错?” “其实并没有,只是周少是陵宜的表哥而已。”聂棠笑道,“陵宜这么重视自己的家人……” 萧亦如:“……” 怎么办?她都开始觉得愧疚了! 原来觉得聂棠是不是抱着趁机逼婚的念头,现在看来,不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对自己的儿子还非常非常用心! “唉,皓轩本性其实也不算坏,就是太花心了,没有定性。”萧亦如叹气,“如果他能好好地安定下来,找个好姑娘,如今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聂棠立刻安慰道:“阿姨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现在看来,整体情势对周少很不利,但是办法还是有的,大路走不通,围魏救赵却还是可以。” …… 萧亦如端着空盘子下楼了,一边走一边又在心里嘀咕:虽说聂棠的心思是比较重,可她倒是真的温柔,她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儿子那德行吗?你跟他来硬的,他能比你更刚,可是你温柔似水,他就能化绕指柔。 沈陵宜盯着留在他书桌上的那碗肉桂苹果酸奶冻,伸手扶额:“棠棠,帮我把这份也吃了。” 他真的讨厌吃甜食,尤其是还是晚上的时候,就不信他妈妈不知道,这分明是想来看看他们在干嘛才找出的破借口。 聂棠唔了一声,没有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喂投行为提出任何意见。 沈陵宜打开电脑,开始在从祥丰科技留在官网上的邮件地址查找过去,一直查到李俊生的专属的工作邮箱最后再关联到私人邮箱,破解密码也没有太大难度。 一般按照破译的算法来计算,一条密码都不用超过二十分——他在回车键上轻轻一按,页面跳转,破解进入了李俊生的私人邮箱。 第383章 击退情敌 直接攻击祥丰科技的网络安保系统是属于商业犯罪,很容易被追查到,可是曲线一下,读一读李俊生的私人邮件看看? 沈陵宜一条条扫视着他的邮箱目录,这么一看,这里面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之前李舒雅还说过,曾经有一回,她跟李旻朱在逛街的时候被拍到了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虽然有点亲密,但是同为女人,这种亲密程度也很正常,但是这照片被分别寄给了她们的家人。 他在历史邮件里,就找到了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给李俊生发了这些照片。 聂棠一边吃着酸奶冻,一边含含糊糊地开口:“啊,还真的是他。” “还有这个,”沈陵宜点开一封邮件,看邮件标题和发件人,是来自公司的财务总监,但是内容嘛就非常奥妙了,“你看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专门给他私人邮箱发资料,却不发公司的工作邮箱,这就很不对劲了吧?” 聂棠点点头:“嗯,这不对。” 虽然她对这个现代社会有许多不太能理解的地方,目前也还在读大学,没什么机会接触社会,但也知道,公司事务都是要走官方的工作邮箱,尤其财务总监这个位置还这么特殊,私底下跟李俊生联系,里面肯定是有猫腻。 “让我们来看看他们到底是有什么交易——”沈陵宜直接把附件里的数据表格全部下载了下来,点开一看,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缩写和数字。 聂棠:“……”再次体会到文盲的快感,也幸亏她读的是纯文科专业,不然怕是得比别人多读两年大学才能毕业。 沈陵宜皱着眉,把这一整张表格从上至下拉了一遍,诧异道:“这全部都是电子货币交易啊。” 祥丰科技在起家的时候本身就打着高新科技的旗号,今年还想要发展区域链的业务,还有这么大的电子货币交易量…… 沈陵宜思忖片刻,忽然灵光一现:“我懂了!李俊生为什么会想要追求李舒雅,然后又跟周家的私生子联手!” 他一边在那张表格上飞快地输入字符,一边自言自语:“我记得前段时间电子货币的成交价一直在大跌,如果计算一下市值的话……” 他看着表格下端的大致估值,下定了结论:“祥丰科技的资金链快不行了,估计就快要倒闭了。” 一家公司的经营情况如何,除了要看历年的主营业务收入,还要看它的净利润,这些数据,祥丰科技对外公开的报表都处于正常范畴内,但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那就是现金流。 资金长时间处于紧巴巴的状态,再加上炒币缺损的那部分,就可以判断出,这家公司的资金链已经断裂。 资金链一断,不管是多优秀的公司,都将陷入僵局,尤其是当第一笔银行贷款还不出来的时候,银行和风投机构就会率先入场,查封公司现有资产。 也难怪李俊生如此迫切地想同李舒雅联姻。 聂棠提议道:“要不你再黑了周总的邮箱或者电脑看看?” 沈陵宜侧过头,决定给她先上一课:“你要知道,随便黑了别人的电脑,那是不正确的行为。” “我知道啊,”聂棠无辜地看着他,还从包里取出那张周云盛给她的名片,“你看上面还有他的私人号码呢。” ……不知周云盛事后回想起他因为想要拉拢聂棠这位玄门新人而给了她自己的私人名片,会不会很后悔? 沈陵宜转过椅子,直接面对她:“如果,我就做个假设,这件事背后真有这位姨夫的私生子的参与,并且姨夫还是知道的——” 那么萧亦敏该如何自处?他想象不出来,虽然他跟姨妈并说不上十分亲近,但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太残忍了。 如果说,私生子和情妇的问题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陷害周皓轩,那将是萧亦敏的逆鳞。 聂棠托着腮,语声轻柔:“我觉得萧阿姨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了。有些女人是比较软弱,而有些女人外柔内刚,我觉得萧阿姨就是一位非常刚强的女性。” 这个时候,沈陵宜摆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信息:“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沈陵宜,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连女朋友都经常忽略的男人,却完全没想到,你能这么宠她……” 沈陵宜根本就没注意自己的手机,他还专注地看着聂棠,等待她的答案。 有时候,最了解女人的其实还是女人,男人对于女人那变幻多端的情绪根本捉摸不透。 聂棠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又继续轻柔地说:“如果这事换成是我的话,我当初就不会一点都不给自己留后路。周家的事情,按照我之前跟她谈的那些内容,我觉得她早有安排了。” 沈陵宜捏着那张周云盛的名片,思索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没有能够帮助表哥脱罪的确凿证据。虽说那段监控是被人篡改过,但是客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能说得清楚?还有舆论压力,一旦过了四十八小时调查期,新闻媒体都开始报道这件事,再用上那种富二代情杀之类的标题,事态发展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觉得,你担心的事情肯定会发生的,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角度,普罗大众对于富家少爷杀死女友这种事本来就会充满了八卦心,再加上一些人带节奏,就是会发展成你担心的那样。” 她前几天都在关注秦导的新电影的情况,网络上那叫一个腥风血雨,尤其是影后姜柔的粉丝,战斗力还特别强。 那不过是一部电影而已,就能撕成这样,如果是周皓轩疑似情杀女友——嗯,估计爆点就更多了。 “不过郦殊既然都出现在现场,还鬼鬼祟祟假扮服务生,我觉得那位女模特很大概率就是被她割腕放血的。郦殊背后是沈悉言,沈悉言背后……是叶渐离。”聂棠微微一笑,“考虑一下,什么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弃车保帅?“ …… 聂棠提出的确实是一个非常新奇而又犀利的视角。 他们之前都纠结在周皓轩是被人陷害的,那些陷害的他的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有何目的,却完全把沈悉言师徒给忘记了。 弃车保帅这个说法虽然太刁钻,但是绝对不失为目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沈陵宜嗯了一声:“那我去联系一下徐临川。” 徐临川正接受李舒雅的那桩生意,要是越过徐临川,直接去找李舒雅帮忙,总归是不太合情理。 聂棠不动声色地拿起他放在手边的手机:“你要是不介意,这事交给我办怎么样?你和沈叔叔继续按照原本的思路走,两边一道行动,总归更加保险。” “……等等,你准备去见李小姐?!”沈陵宜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要吧,我觉得徐临川应该能处理好的,实在不行还有姚姐,你就别去了吧?” 他都还没忘记由于李舒雅的取向带给他的巨大震撼,而且那位李大小姐似乎还特别喜欢聂棠,还夸她长得漂亮,一个性别女爱好女的豪门大小姐这么关注聂棠,总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聂棠莞尔一笑:“虽然不懂你为什么要紧张——但是女人大多都是很专一的哦,李大小姐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喜欢的人,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移情别恋。” 她把自己的手机跟他对换了,又道:“我先用你的号跟徐临川商量一下,直接越过他总是不好。我怕徐哥还记着我抢了他的冠军的事情,还是用你的比较好。那个,如果我妈和陈姐发微信过来,就要麻烦你回复一下,回个‘哦’和‘嗯’就行。” 沈陵宜完全没弄懂为什么她跟徐临川说李舒雅的事情还要用他的名义来商量,这个逻辑完全都是不通顺的! 但是她把自己的手机交换给他,他倒是有点心动了。 反正他手机上根本就没什么不能给她看的东西,那些偷拍的照片都已经保存到电脑里,还有手机屏保也换掉了…… 聂棠又主动地抱了他一下:“晚安?” “……晚安。”在她松手一瞬间,沈陵宜收拢手臂,再次把她抱进怀里,重重地拥抱了一下才放手。 …… 聂棠一走,沈陵宜看了看她的手机,就随手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等到洗完澡出来,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又拿起她的手机,按亮屏幕一看,那个叫陈芸芸的助理给她发了一大堆照片,那些照片不管是角度还是内容都十分奇葩,拍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弯着腰在做家务。 沈陵宜于是按照聂棠的要求回复了一个字:“哦。” 陈助理:“棠棠你居然这么冷淡!要知道这些照片可是你最爱的麻麻啊!难道你看到唐导这样折磨聂姐都不伤心?” ……什么? 这个头发凌乱衣着土气的不起眼的中年妇女居然是聂嫣然? 沈陵宜震惊地把照片放大又放大,最后还是没有从照片的主角身上发现一丝聂嫣然的影子。 于是他自以为很热情地回复:“哦哦!” 陈助理:“怎么感觉你这放假了兴致还不够高呢?” 沈陵宜琢磨了一下,回答:“太累。”还按照聂棠的习惯在句末加上了一个小表情。 陈助理:“原来是太累了嘻嘻……” 陈助理:“再多跟陈姐聊聊细节嘛,你家小男友的身材行不行?看脸是很不错啦,如果别的也很好的话,就赚到了!” 陈助理:“放心,这是你我之间的私房话,聂姐不会知道的,她已经累得睡着了,还在打呼噜,天哪,我都觉得我的三观崩塌了,聂姐这样的大大大美女居然还会打呼噜!” 沈陵宜:……这哪来的不靠谱又不正经的助理?!这都问得什么有毒问题! 于是他高冷地回复道:“他很尊重我,并没有打算做这种冒犯的事情。” 陈助理:“嗯……没别的意思,你觉得他这是推托呢,还是真这么想?会不会是……有隐疾?有病要早点去看,早点开始治疗早点恢复健康啊。” 沈陵宜愤愤地打字:“就是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要不是怕掉马甲,他都准备上手跟她怼起来了! 而聂棠这边。 她慢腾腾地洗了个澡,换上自己喜欢的睡衣,这才心情很好地打开他的微信,一看,之前那个给他发信息的人果然就是陶情。 她还慢条斯理地观赏了一番陶情日常给沈陵宜发的微信:早中晚三顿问候不说,还经常给他发在外面吃饭的照片,给他推荐本地味道不错的小店。 她的自我定位是他的兄弟和哥们,可是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谁能知道? 另有未读的信息若干,都是刚刚发过来的。 陶情:“开始还真以为你是那种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没想到你还是蛮懂的嘛。” 陶情:“我觉得聂棠应该很感动吧,毕竟你这么宠她。” 陶情:“但是感情的事是互相的,你单方面付出,一点都不求回报,那多没成就感啊……” 聂棠看着那一屏幕的字,想了想,回复:“是吗?” “我给你说个真人真事啊,我同班的一个女生,她有个特别疼她的男朋友,什么都想着他,嘘寒问暖,每天带早饭,一起上夜自习,还把她送回寝室楼下。女生也非常享受男友的照顾,当时我们都觉得他们肯定能天长地久,结果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女生劈腿。问她为什么,她还说,就是对她太好了,习以为常觉得太平淡。” 聂棠扫了一眼,轻笑了一声,随手回了个“哦”,就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翻出一本书来看。 大概是她这个“哦”字给了陶情勇气,她就开始源源不断地给他灌输那些分手的故事,最后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聂棠看了一眼那照片,顿时诧异地挑了一下眉。 她当初在京城逛古玩市场,结果秦磊被他的歌迷给认了出来,她居然也被拍了进去,拍的还是秦磊拉着她开跑,她侧过头,有一个回眸向后看的动作,但像素十分模糊,也没拍到正脸。 但只要是非常熟悉她的人,还是能看出照片上的人跟她有些相像。 陶情:“我知道自己是在多管闲事,可是作为好朋友和好哥们,我觉得还是必须要把实情告诉你……” ------题外话------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会看我的题外话,但是,快点放我出去,我一定要发布今天的新话题! ——论如何击退男盆友身边的“朋友”。 猜猜聂棠如何给女配灌(?)心灵鸡汤。这个应该会很好猜,像沈陵宜是如何表白的这种高难度问题我是不会让大家猜…… 第384章 杀君马者道旁儿 聂棠原本跟沈陵宜交换手机,就只是单纯想看看陶情到底会怎么做,可是现在一看,就觉得非常非常的失望:这段数实在是太低,完全没有挑战。她连觉得有点意思想继续跟她玩玩的心都没有。 她直接把这段聊天记录全都给清空了,又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看书。 才刚刚看了一页,手机铃声响了,打来电话的人赫然就是陶情。 聂棠拿起手机,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陶情那边停歇了还不到一分钟,又再次拨了过来,这回她没有挂,而是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一直数到二十,这才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陶情是如何自我脑补的,反正这边电话一通,她立刻就抢在她之前,连珠炮弹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觉得自己不被珍稀,但是感情的事其实是不能勉强的。女生都是很敏感又缺乏安全感,她这样我也可以理解,毕竟——” 聂棠轻轻柔柔地开嗓:“你是哪位?” 陶情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接电话的人竟然就是她正在diss的对象,突然哑了:“……” 聂棠继续用轻柔的语调说道:“你是要找陵宜吗?他现在没空呢——不对,是我们等下都很忙,没多少时间能聊电话了。” 陶情:“……” 聂棠把手机拿远了,另一只手又顺便翻了一页书,眼睛盯着书上的小字,说话的语气却很娇气:“陵宜,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从小就特别怕疼……” 陶情:“……” 聂棠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语声却温柔得要滴水:“我是真的很害怕,你要对我温柔点。” 陶情:“……” 聂棠再次翻过一页书,打算把她这段单口相声说说完,一看这手机屏幕,发觉陶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直接挂电话了。 她心想,这回可算是彻底安静了,真好。 至于陶情是什么反应?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 聂棠第二天就把手机给换了回来,沈陵宜的表情有点古怪,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语气对她说:“你妈那个陈助理,她真是很能说。” 哪怕他都不理睬她,她一个人也能继续长篇大论个不停。 偏偏他还严格遵守聂棠的要求,时不时回复一个“嗯”或者一个“哦”字,简直就是变相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他脑门被烦得都要炸了。 聂棠微微一笑:“是吗。” 她这边已经通过徐临川联系上了李舒雅,跟李大小姐约好了中午就在她公司附近见面。 沈陵宜还是跟他父亲一道行动,继续从监控视频着手调查。 聂棠到达原本跟李舒雅约定好的西餐厅,其实时间还早了许多。 但是她发现,李舒雅竟到得比她还早,虽然手边放着一叠文件,可她的心思根本无法放在工作上,时不时就看一眼时间,似乎在怀疑为何时间会过得这么慢。 聂棠快步走到桌前,轻声道:“李小姐。” 李舒雅立刻站起身,由于心烦意乱,还差点碰翻了手边的柠檬水,眼见这一杯水就要全部倒在她的文件上,聂棠突然伸手,稳稳地扶住了杯子。 她也不拐弯抹角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请李小姐帮我一个忙。” 李舒雅开始以为她是想跟自己说李旻朱的消息,却没想到是来找她帮忙,但是话又说回来,她都觉得他们这一群人呢简直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还能帮到他们什么? 她沉吟道:“不知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不知道李大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周皓轩周少的事情?” 周皓轩涉嫌杀死模特女友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但是不明白聂棠这个时候提到周皓轩到底有何用意。 她用指甲刮了刮玻璃杯,谨慎地回答:“是知道一些,不过——” 聂棠微微一笑,打断了她后面的话:“那就好,这就不需要我把周少的事情再复述一遍了。” 她压低声音道:“因为周少这件事跟李俊生也有一点关系,所以我们查了一下小李总的私人邮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呢。” 她把李俊生雇佣私人侦探事务所跟踪拍照的邮件还有他跟财务总监的邮件都打印出来,还整理装订好,直接推到李舒雅面前。 李舒雅瞥见第一页纸的时候,脸色就微微一变,可是越看到后面,她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李舒雅是唯一继承人,她从一毕业就在自己家底下的子公司从基层做起,能力十分出众,那份电子货币的交易流水,她一眼看下来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再联想到李俊生无缘无故的殷勤和追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俊生之所以追求她,并非为了强强联合,而是为了救自己家的祥丰科技,他一边有目的地纠缠她,一边又让商洛去追求李旻朱,最后害得李旻朱身死青藤古村。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非保不可! 李舒雅把那些打印出来的邮件摆在一旁,双手交握,认真地问:“想要我做什么?只要可以为旻朱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聂棠仔仔细细观察了她的表情,确认她此刻所说的都是真心话,便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小姐去跟李俊生还有周家那位私生子接触一下吧,我想你在他们那边都是非常受欢迎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或者你可以说得更清楚明白一点——” 聂棠微微一笑:“李小姐听说过一句老话吗?杀君马者道旁儿?” 李舒雅尴尬了一下,他们这些富二代大多是去国外镀金的,接受的教育也偏西化。 像李舒雅这种从小就非常优秀的,能够靠自己考上燕京大学光华学院,然后再自己申请去哈佛商学院的已是凤毛麟角,可聂棠说的这句“古话”她还真没听过。 聂棠缓缓道:“这句话出自汉朝时期的《风俗通义》,意思就是有个人非常擅长养马,他骑马走在路上的时候,路边的人不断称赞他的马是千里马。大家越是夸奖,那个养马人就越是得意,不断催促马儿快行,最后那匹马就被活活累死了。” “……我的意思就是,与其通过打压对方复仇,还不如先捧着对方,等他自认为胜利在望的时刻,再给他迎头一击,那样才更有意思啊。” …… 沈正清走进警局的时候,整个办事大厅都安静了一瞬,不少来补办证件、处理交通违章的群众都偷偷摸摸地观望。 毕竟在日常生活中,一个中年男人,还是一个长相很不错、毫无油腻感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手上还拄着一根手杖,简直就像跑出门玩cosy似的。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这位中年男人cos是什么人物?为何要来警局cos?莫非是行为艺术的一种? 沈陵宜对周围的那些暗戳戳的目光特别敏感,被这样盯着看,简直难受。于是他悄悄地跟走在前边的父亲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沈正清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目光毫无波澜,径自走到接警窗口,态度和煦地问道:“打扰,我是钱队的朋友,姓沈,能否帮我联系他一下,就说我这边有要紧事找他。” 接警的是个新人,身上的名牌还标着实习两个字,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可以打电话去楼上问问。” 钱学勤是局里刑侦队的队长,这两天刚接到一件恶性杀人案件正在调查,在调查期间,对于案情都必须是保密的,所以他还特意叮嘱过,这段日子不管是谁来找他,尤其是那种不通过正经办案手续的,他都不见。 只是沈正清温文尔雅,看上去风度和气质都很好,不太像是来套消息的。 她拨了个内线出去,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她压低声音道:“请问钱队在吗?大厅有一位沈先生说有紧急事情——”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给打断了,她只能嗯嗯啊啊地应着,最后放下座机,歉然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钱队已经出去查案了,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您是钱队的朋友的话,可以跟他私下约时间见面。” 沈正清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他私下是给钱学勤打过好几次电话。 他们曾经有过跨界合作,当时合作关系也非常融洽,而自从钱学勤接受了周皓轩疑似杀人的案子之后,他那个电话就彻底打不通了。 沈正清思忖着,他应该就是在办公室里,只不过故意让人说他外出办案,推脱搪塞罢了。 沈正清这边还没决定好下一步怎么走,沈陵宜就先行动了,他冲出了办事大厅,直接绕到了警局的后门,正好看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出来。 他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身份,果然是曾经来家里吃过饭的那位钱警官,疾步上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叫了一声:“钱叔叔。” …… 等到沈正清绕到后门,就看见钱学勤朝他挥出迎面一拳,他下意识地一个后仰,安然避开。 钱学勤悲愤道:“老沈,我叫你大哥成不成?你是知道规矩的,我不可能对你透露案情,你直接上门堵我也算了,我躲还不行吗?你居然连儿子都带上了!我们这都打起来了!” 沈正清一把抓住对方的拳头,微笑问:“那刚才是谁打赢了?” 钱学勤猛地一抬头,正露出颧骨上的一块淤青。 沈陵宜一手放在裤兜里,漫不经心道:“我刚才跟钱叔打招呼,他二话不说就一拳过来了,我就……下意识地还手了。不是故意的。” …… 他们最后走进了小巷子深处的一家小店。那家店类似于家庭小作坊,是位老太太开的,只卖面条和包子,到了傍晚就关门了。 钱学勤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一边吃还一边抱怨:“老沈,我知道你对周皓轩的案子很着急上火,但是再着急,咱们也得按照正经程序走不是么?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你我有交情,我就给你透消息啊!” 周皓轩的案子,目前还处于调查阶段,对外都必须保持缄默,在这个阶段,不管是律师还是新闻媒体,都恕不接待。 沈正清叹息道:“老钱,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钱学勤呼噜呼噜地嗦完了面条,又开始大口喝汤,喝得满头大汗:“不然呢?你这个时候找我是想干嘛?” “我也可以来给警方提供一些信息的嘛。”沈正清在这简陋的小店里依然坐得端正,背脊笔挺,一只手轻轻扶着手杖,“我弄到了会所的监控视频,并且发现那段视频少了八分钟。” 他从中山装的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推到钱学勤面前:“这里面就是少掉的八分钟监控画面。在这八分钟里,有一个女服务生跟着那个模特进了客房。” 钱学勤盯着桌子上那只u盘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吼道:“老板,再给我来一碗牛肉面!” 沈陵宜看到面条就会条件反射没胃口,现在钱学勤吃了一大碗还不够,竟然还要叫一碗,他都觉得自己的胃里也被灌满了莫须有的面条。 钱学勤抓起桌上的u盘,沉吟片刻:“既然你都查到这一步了,我就直说了吧,我们这两天都是每天加班加点查那个监控,大家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但是吧,就算这监控缺少了八分钟,也不能证明你家周皓轩就是无罪的。” “鉴证科那边已经视频恢复了,但是除非这视频里非常清晰地拍摄出那个给死者领路的女服务生身上有血,并且我们也收集到这件证物,不然还是难办。”钱学勤道,“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找当日的领班,问出那个女服务生的身份,再把她找过来问话。” 沈正清十指交叉,搁在桌面上:“说来也巧,那个女服务生,我的确是认识的。倒是可以提供一点信息给你们。” 钱学勤猛地一拍桌子:“那你还不早说?!” 要知道探头的角度是不全面的,而郦殊在进入监控区域后,就有意识地遮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紧紧凭着模糊不清的小半张面孔,是很难排查出结果来的! 沈正清笑道:“可你不是一直躲着我吗?我就是想说,也没法说啊。” 钱学勤问清楚了需要的信息,又对着沈陵宜感叹:“你家公子身手很好啊,这是怎么练的?” 沈陵宜心道,这能不好吗?从小就被亲爹坑,坑的次数多了,都养成条件反射了,连思考的间隙都不需要了…… ------题外话------ 没有赶不走的情敌,只有不够厚的脸皮。by聂棠 第385章 聂棠钓鱼 李俊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转着车钥匙,在幽暗的地下车库疾步而行。 他面部肌肉紧绷,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周秉文,我最后再说一遍,你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都帮你做好了,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得寸进尺!” “……是,我的确是有把柄落在你手里,但是你以为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威胁我?”李俊生紧紧地握住了手机,咬牙切齿道,“小心我们一拍两散!”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李俊生紧绷的表情总算慢慢舒缓了下来,他冷笑道:“说实在的,我们也就是暂时结盟的合作关系,你是握着我的把柄没错,但是你以为我就不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呵,郦殊那小姑娘手段是不错,可惜太年轻,你也知道,涉世未深,总归考虑问题不够全面。我也奉劝你一句话,以后找人还是要找老江湖的好。”李俊生重重地挂掉电话,满心愤懑无处消解,只能压低声音骂了一句粗话。 他握着手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地下车库未免也太安静了,头顶上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而那盏灯滋滋响了两声,突然间爆掉了。 周遭一下子陷入了全然的晦暗之中,偶尔还能听见远处墙壁渗水的滴答声。 李俊生迈出去的脚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声,可是这响声一直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回响。 他每走一步,就能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这声音如影随形,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有什么人在后面跟着。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容易找到的车位,他走了半天都没找到,周围回荡着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杂乱,他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暗自镇定。 突然,他看见一盏黄澄澄的顶灯下,正站在一位长裙的女子,那女人身材纤细,一头长发一直快要拖到脚边,可这么长的头发在幽暗的灯光下还是宛如绸缎般柔顺…… 李俊生思忖着,这么美的背影,还有这么美的长发,大概是一位颇具古典气质的美女。 他对女人并没有太感兴趣,也看不起周皓轩成天不务正业混迹在小明星小网红的圈子里。 在他看来,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妻子要是那种能够站在他身边,势均力敌的女人。 他走上前,径自从那长发女人身边擦过,只听那个女人忽然开口道:“你……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李俊生不屑地笑了一下,对于这种想方设法在他必经之路上制造巧遇的女人真是太多了,这种蹩脚的伎俩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不回答,脚下的步子却没放缓下来,只见余光中裙摆一闪,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差点就直接撞了上去! 这个时候,李俊生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步幅偏大,一个女人想要追上来的话并不是这么容易的,更不用说她是一下子闪到了他的正前方。 他警惕地望着对方,厉声道:“让开!我忙得很,没工夫应付——” 他一句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咔嚓咔嚓两声,那个长发女人突然把脖子扭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然而当她转过头后,他却发觉她的另一面也是满脸长发…… 那个女人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跟他面贴面!而当她靠近的时候,她的双脚却是不动的,就跟一下子飘了过来似的! 李俊生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他的双腿瘫软如煮熟的面条,他胸腔的心脏几乎都要蹦出了他的喉咙,他看见远处那一排排昏暗的小灯一个一个地熄灭,那个女人伸出了一只手,她的指甲很长,轻轻地划过他最脆弱的咽喉—— 突然一道灿烂的金光闪过,那个长发女人突然惊叫一声,不见了,原本漆黑的地下停车场又恢复了照明,那些熄灭的灯又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 李俊生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汗水浸透了他的三件套正装。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脱水的鱼,湿哒哒,狼狈而又虚弱,窝在一个墙角里。 “你,没事吧?” 他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微微弯腰下凝视着他,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她的身后还有一道斜斜的影子。 李俊生看着她的影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幸亏有影子,幸好有影子…… “……需要我给你打个120吗?”她伸手在李俊生眼前晃了晃,“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李俊生用双臂支撑着墙面,慢慢地挪动沉重的身躯,他摇了摇头,语气有点飘忽:“刚才……?” “哦,刚才你是被攻击了,”她拉了拉身后的背包带子,好奇地看着他,“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我想,那个人对你可是恨得比较深哪。不过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不用担心。” 李俊生见她转身要走,连忙抓住她的背包带子:“等一等!” …… 聂棠背过身,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很好,鱼儿上钩了。 只是这鱼钩还没咬实,还需要一个契机。 聂棠侧过身,又变得面无表情,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相当轻柔,非常能够安抚人心:“这位先生,您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必再拉着我不放。” 李俊生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是玄门的人?” 聂棠露出了微微警惕的表情,甩开了他按在自己背包上的手指,快步往前走。 李俊生见她要走,也没来得及多想,立刻跟了上去:“刚才是你救了我吗?实在太感谢了,我其实——” 聂棠打断他的话头:“既然你说过谢了,那就足够了,请不要跟着我,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说完,她就快步走向了车库的电梯,似乎真的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李俊生哎了一声,只能在背后强调:“这位小姐,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的,也不是想要故意搭讪,我是真的想谢谢你!” 可是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也将他们彻底隔绝。 …… 在电梯里,聂棠的包里突然探出了一缕长发,那长发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像握手一般摇晃了两下。 聂棠摸了摸缠上来的长发,微笑道:“演技很好哦,给你满分,不怕你骄傲。” 就在刚才短暂的接触中,她已经在李俊生身上加上了神识感应,只要他不离开江城,她都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李俊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停车位,等到钻进了自己的车子,这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他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前那个满脸长发的女人肯定不是正常人类,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突然攻击他,肯定也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而那个玄门的女孩出现得实在太过及时,不知道是真的碰巧遇上,还是别有用心。 可他回想了一下她刚才的态度,在确定他安全之后,就变得不耐烦,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看上去并不像有所图谋。 不管怎么样,人都走了,他也只能自己在心里瞎捉摸而已。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原本安静的密闭空间突然响起了声音,他都被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李舒雅”三个字,忙接了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陡然放轻柔了三个调:“舒雅,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我真的很高兴。” 李舒雅那头的声音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些玻璃碰撞的轻响。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隔了好一会儿,李舒雅哽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大概是经过电波传输的缘故,听上去总是有些失真:“旻朱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你知道吗?都是我的错……” 李俊生忽然笑了,他的笑容非常冷酷,可是说话的语调却是截然相反的温柔:“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咔嚓一声,李舒雅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扔给了向海。 李俊生很快又回拨过来,但是并没有人接听。他并不放弃,又连续打了三个,这回终于被接了起来,只是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喂?你跟这手机的主人是朋友吗?赶紧过来接人吧,她醉得厉害,喝酒就跟喝水一样,我都害怕她再喝下去,就得送医院去了!” 李俊生问了地址,很绅士地表示:“请你帮我再看顾她一会儿,我会尽快赶到的。” …… 李旻朱死了,李舒雅买醉,而他只要风度翩翩地出现,去照顾她,关怀她,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他不信这样还不能把李舒雅追到手。 女人大多是感性的,她们能够为了感情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而男人则是理性的,李俊生自认为他的理性程度绝对能够达到金字塔的顶端,在做出每一个决定之前,他都能够冷静地权衡利弊,然后采取最有效的行动。 他对李舒雅是喜欢的,只是这种感情中掺杂了欣赏和利益,还有一种掠夺的心态。 他驱车赶到了那家李舒雅醉酒的清吧,才刚走进门,就看见李舒雅趴倒在吧台上,面前摆着一排杯子。 李俊生朝调酒师打了个招呼:“她好像喝了不少?” 光是数一数吧台上的空酒杯,大概就有十一二只了。 “深水炸弹,一口一个,干得比较急。”调酒师笑道,“喝得太急就是容易醉,可能是心情不太好。” 李俊生弯下腰,小心地抓住了李舒雅的手臂,让她的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把人扶了起来:“她有家人过世,所以特别难过,我先带她走了。” 调酒师随意地一挥手,一转头,又对着窝在角落的向海说:“明明没喝醉,却还要装醉,这不是瞎折腾吗?” 向海干笑道:“这就是情趣了,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 李俊生把人放在了车后排的座椅,然后又打开了驾驶室的门,把车往自己家里开。 这家清吧是在闹市区,行人密集,好多个路口就是变绿灯了也根本开不过去。 他停车等着人行道上的行人走过,白无聊赖地往车窗外看,突然眼睛一亮,又看到了那个在地下车库帮了他一把的女孩。 那个女孩子似乎在打车,可是左等右等都打不到车子。 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段,又是流量高峰期,她就是再等一个小时怕是都等不来一辆空车。 李俊生按了一下喇叭,见她看了过来,立刻就摇下车窗,朝她招手:“你去哪里?不如让我载你一程吧,你这样就是干等,绝对不会等到空车的!”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来,打开副驾驶的位置,说道:“等下随便把我放在哪个公交车站吧,我自己能回去。” 李俊生忍不住侧目看着她那如画一般的眉目,轻笑了一声:“没关系,一定能顺路的。说真的,你这么大的本事,又何必对我这样警惕,就算我想对你干什么不好的事,我也做不到啊。” 她不甚赞同地一撇嘴:“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跟那位周大少一起的狐朋狗友吗?” 李俊生顿时乐了,他跟周皓轩同是帝国理工的校友,可并非是朋友关系,这是圈子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姑娘认得出他不稀奇,认识周皓轩也不稀奇,可是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是狐朋狗友呢? 他好奇地问:“你跟皓轩很熟吗?他追求过你?” “不熟。如果威胁我说,他亲爹在玄门能够说得上话,让我跟他出去应酬也能算追求的话,那么是的,他追求过我。” “那后来呢?”不知为什么,李俊生对于这后续非常感兴趣。 “后来?”她有点得意地笑了,“当然是被我好好教训了一顿喽。” “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我只能说,教训得好!”李俊生乘着等待信号灯变成绿灯的间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聊了一会儿天,她现在对他的警惕心没有之前这么大了,只是迟疑了一下,回答:“聂棠。” 聂棠。 他慢慢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试探道:“既然你是玄门的人,会不会在有空的时候接一些生意?就是赚点零花钱,然后又增加一点历练的那种?” 聂棠微微一笑。 鱼儿终于咬钩了。 第386章 给郦殊下套(周末加更) 聂棠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那得看是什么事,有多少报酬了。” 在商言商,肯明码标价,总比那些什么都不说清楚,利用下三滥的手段要挟的要好上太多。 李俊生开玩笑道:“你会算命吗?不如帮我看看相?” 聂棠很严肃地回答:“这命可不能随便乱算的,看相也是一回事,你要是真想算,那就去街边找那些神棍骗子算去,只要你出钱,想算多少次都行。” 李俊生顿时语塞,但是又忍不住瞟了她一眼,觉得她真是好认真,这跟她的长相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不过,你最近可能会很倒霉,”聂棠又道,“最好出门的时候注意安全。” 李俊生顿时心中一凛,他本来就是多疑的人,在停车场遇到那个满脸黑发的古怪女人,就在猜疑是不是周秉文对他出手了,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谈崩了。 周秉文拿住了他利用公款炒币的把柄,逼着他带郦殊进入那家高级会所,并且帮她制造机会,但是同样的,他根本不信任周秉文,也就趁机拿住了他的一个把柄。 如果说,周秉文想要趁机对他出手,就跟对付周皓轩那样,也未必不可能。 但是,也不能排除聂棠是故意套路他,别有目的。 他再次假装不经意地试探:“聂小姐,如果我说,我愿意聘请你,这几日暂时保护我——” “我拒绝。”聂棠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耿直地开口,“根据我的经验,你不光最近特别倒霉,还破财得厉害,我的身价很高,你怕是付不起这个价钱。” 李俊生:“……” 李俊生继续看着前方的路,可这车开着开着,路上的人突然都不见了,这街区一下子变得非常荒凉,空气中还弥漫着浅蓝色的雾气,就跟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 他猛地一脚踩了刹车,惊慌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聂棠没什么反应。 她非但没对他的恐慌做一些解答,反而还摇下了车窗,伸手抓了一把外面弥漫的淡蓝色雾气,毫无波澜地表示:“你果然特别倒霉,我刚才就不该上你的车。”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李俊生觉得平时自己都是很冷静的,但是连续在一天之中反复遇上这种诡异的事件,他的心脏都不好了,“你现在就是坐在我的车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聂棠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把车窗摇了上去:“那就继续往前开吧,把油门踩到底。” 李俊生迟疑了一下,决定听她的,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发出了一声轰鸣,猛地向前冲去。 很快,他就看见路中心停着一辆车,有人站在车子边上,朝他们招手,他下意识地想要去踩刹车,就听聂棠冷冷地开口:“不要松油门,继续往前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松动的脚后跟又重重地踩了下去,车子风驰电掣地撞上了那辆停在路中心的车子! 可是一旦撞上了,那辆车子就仿佛成为了破碎的幻影,突然消失了。 李俊生震惊道:“刚才那是——!”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好了。”聂棠很淡定地开口,“等我说可以睁开眼的时候,你再睁开。” 李俊生还想反驳:他又不是失心疯了!为什么要闭着眼踩油门!这么危险的事怎么可能做?! 可是下一秒钟,一辆巨型油罐车突然从拐角的地方冲出来,直接朝他们飞速驶来! 聂棠命令道:“闭眼!” 李俊生下意识地闭上眼,呼得一声,就在他们所坐的轿车和油罐车相撞的那一刻,那辆油罐车再次消失了。 他咬紧牙关,额头不断有冷汗涔涔而下,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我知道了……” 大概是边上有聂棠在的缘故,他开着开着,渐渐就放松了一些,人都是有吊桥效应的,尤其是在遇到危险之时,身边有人一直保持冷静而又淡漠的心态,他就会忍不住去听从她的建议,甚至在潜意识中产生对她的信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浅蓝色的薄雾终于飘散,前方开始出现喧闹的人声和明亮的路灯,李俊生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他的四肢都变得沉甸甸的,有些难以自持,只能把车子暂时停在了路边。 他难以压制住内心劫后余生的狂喜,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都在发抖:“聂小姐,我们终于回来了!” 聂棠侧过头,跟他对视,她那一双清冷的丹凤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李俊生还待再说话,突然听见窗户外面响起了敲窗的动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先询问聂棠的意见:“你说这外面敲窗的人会不会又是……?” 聂棠笑了一下:“那是交警。” …… 李俊生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很长很奇怪的梦。 他在梦里死命地踩着油门,眼前一切光怪陆离,而聂棠一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冷静地指挥他做这做那。 等到他梦醒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车窗外面站着两名穿戴齐整的交警。 交警示意他下车,又指着前方的交通信号灯问:“你在这个路口停了二十多分钟不动,后面的车子怎么按喇叭你都没反应,怎么回事?” 李俊生顿时惊呆了,他感觉他都开了一晚上的车,怎么可能才过去二十分钟?!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五点二十分,可不正是过去了二十分钟吗…… 他又看了看躺在后座睡得正香的李舒雅,再看看坐在副驾驶位上侧过头跟他对视的聂棠,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交警看着他脸上这一阵青一阵红的,直接取出了检验酒精含量的工具:“酒驾?” 李俊生立刻吹了一下,显示酒精含量为零。 “疲劳驾驶?”交警又检查了一下他的驾驶证和行驶证,给他开了一张不计分的罚单,教育道,“累了就找代驾,或者去附近停车场休息一下,你这样很危险的。” 李俊生:“……”他真不是疲劳驾驶,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啊! 李俊生接下了罚单,又按照交警的指示把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开进了一处停车场。 他刚把车子熄火,就转头对聂棠道:“刚才那不是我的错觉吧?还是我真的睡着了在做梦?” 聂棠莞尔一笑:“你觉得什么样的梦会这么真实?” 她指了指还躺在车后座的李舒雅,轻声道:“等下先送这位小姐回去吧,这位小姐的运势非常好,尤其是正财运很好,你这么倒霉,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李俊生这是第二次被她说“倒霉”了,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难道就没有转变运气的办法了吗?比如我跟运气好的人在一起,能不能改变自己的运势?” 聂棠沉吟片刻,回答道:“这自然是可以,如果你身边有人运势特别好,你的运势也能被对方带动。至于转变运势,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他焦躁地问。 “当然是依靠转运符转变一下气运了。” 鱼儿已经咬住了鱼钩,再也不可能挣脱开来了。 接下去,就是她的主场。 聂棠微笑道:“我是非常擅长画转运符的,大言不惭地说,整个玄门都不会有人比我更加擅长了。只是这报酬嘛有点贵。” 李俊生当机立断:“只要你开价,我都能接受!” …… 尽管他对于聂棠所画的“转运符”将信将疑,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试总是无妨。 祥丰科技的资金链已经接近枯竭,在这个时候,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李俊生把李舒雅送到了家里,给李舒雅的父亲留下了一个很不错的谦谦君子的印象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车在家附近的小店买了三张刮刮乐。 ——这是聂棠建议他这么做的。 她说,在他验证转运符有效之前,她是不收钱的。 因为她对自己的符篆水准非常有信心,完全可以先验货再付款,至于怎么验证,最直观的办法就是去买三张刮刮卡,肯定能中奖。 李俊生对此是不怎么相信的,刮刮乐有多难中奖,傻子都知道,还连着买三张,三张都能中,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但是!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着三张刮开的刮刮乐,只见上面都写着中奖五十元,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个,真的有这么灵? 他回到家中,又用自己的小金库买入了几个电子货币,更神奇的事发生了,就在他买入的一瞬间,电子货币突然升值了…… 翌日,他一进办公室,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的财务总监突然变得喜气洋洋,非常兴奋地向他报告一个好消息:“李总,刚刚杉投资本突然联系我,说要过来给我们公司做个评估调研,如果调研结果符合他们的要求,杉投资本就会对我们公司注资五个亿!” 五个亿对于祥丰科技目前的市值来看,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他们现在已经濒临枯竭的现金流来说,可不亚于雪中送炭! 而且杉投资本是国内最着名的风投公司,它能看好他们,并且决定进行投资调研,这不亚于一次非常优秀的背书! 李俊生紧绷多日的心情陡然放松了下来:“尽快安排把这件事安排好,接待上也要多多用心!” 他再也等不及,立刻抓起手机联系聂棠:“聂大师,你的转运符果真十分灵验,不知道你今日可有空跟我一聚?我想请你吃顿饭,请赏光!” 聂棠回复得很快:“我现在还要去学校上课,等下空下来就过来找你。” 李俊生挂掉电话,用力握住拳头,挥舞了一下。 他觉得他在遇到聂棠的那一刻起,就是运势上升的一个良好开端,原本为了祥丰科技的资金流焦头烂额的他终于能够舒缓过一口气来。 十一假期一过,正是股市开盘日。 一到开盘时间,李俊生就开始关注祥丰科技的股票,他和他的父亲总共持有占据总股数8%的股份数量,在集团公司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祥丰科技在一开盘就逆势上涨,成交量暴增,没过多久就涨停封盘。 要知道,他们已经没有资金去回购散户抛售的股票了,现在还能在股市整体低迷的时候逆市上扬,要说他的财运不是正红火,他自己都不相信! 隔了没多久,又一则小道消息开始传得沸沸扬汤,说李氏地产公司即将同祥丰科技强强联手,共创佳业。 这宛如打下了一针强心剂,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 聂棠抱着课本,步行到理工楼楼下,就看见沈陵宜黑着一张脸从教学楼里刷卡出来,他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郦殊。 他走了两步,就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阴魂不散,猛地转过身,语气恶劣:“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信不信你是女人我照揍不误?!” 郦殊睁着一双圆圆的猫瞳,歪着脑袋朝他微笑:“那你动手啊,你看你一直威胁我,但是就不动手,其实就是舍不得吧?” 沈陵宜把背包往肩上一甩,直接开始撩衣袖,反正他也不是那种形象包袱很重的人,要是再不动手,别人还以为他就会说大话。 突然,他感觉到背包微微一沉,一转过头,正看见聂棠微笑的面孔,脸色稍霁:“你怎么过来了?” “秦教授今天提早把课讲完了,就提早下课了啊。”聂棠顺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地摇晃两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边就交给我吧,你去上课就行。” “……这就是个危险份子,”沈陵宜直截了当地拒绝,“交给你?不行,我不放心。” 难道上回她伤得还不够重吗? “上回是上回,没防备。”聂棠眨了眨眼,“我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她还轻轻地推着他的背脊,把他往前推:“你快点走吧,再不快点下节课就要迟到了。” 启大的占地面积那是非常开阔,有时候连续两节课的上课地点都隔了大半个校园,不快点跑指定得迟到。 聂棠把沈陵宜推走,就笑盈盈地望着郦殊。 郦殊也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问道:“姐姐,你记忆真不好,这么快就忘记上回吃的苦头了。” 第387章 陷阱 聂棠淡淡一笑,很平静地问:“吃过早饭没?要是还没吃,我请你。” 郦殊当然还没吃早饭。 她为了蹲守沈陵宜早上第一节 的时间,根本就没时间吃饭,偏偏还要假装认真去旁听这她没几个字能听得懂的专业课,差点就要当场打瞌睡了。 只是聂棠要请她吃早饭?什么意思?向她示威吗? 聂棠也没给她多少决定的时间,直接转过身道:“走吧。” 于是郦殊决定跟去悄悄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在人多的地方,她们其实都不能向对方出手,所以也没必要怕她。 就算聂棠这人再邪门,她也不可能在大学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用她那些邪门的杂学。 同样的,她当然不可能当场对着聂棠甩鞭子,可是身手就摆在那里,甩不了鞭子,她好歹可以甩她耳光。 郦殊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问:“你现在是不是要以正宫的身份警告我不要接近沈陵宜了呢?” “并没有,”聂棠语气很平淡,“我管得住他,可管不住你的两条腿,你爱往哪儿跑,我怎么可能管得住?” “说真的,我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你说沈陵宜到底喜欢你什么啊?”郦殊好奇地问,“你也就是长得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就是一只弱鸡,纯的。按说像他那样世家出身,怎么可能会喜欢弱鸡呢?” 聂棠笑了笑,没有回答。 郦殊正好看见街边有一家早餐店,见聂棠还要往前走,就直接指了指:“我饿死了,就在这家吃。” 大学城外的街道上,是有许多家正在卖早饭的小店。现在她随机指定一家,聂棠肯定没办法提早做准备。 如果是聂棠选的店——不是她对她有畏惧之心,而是她小心谨慎,不想随随便便踩雷。 聂棠也没说什么,就跟着她走进了店子里。 郦殊点了一份小笼包,又点了一碗豆腐脑加一碗拌面,食物一端上桌,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聂棠本来就吃过了,就点了一杯豆浆,一边喝一边看她吃。她忽然笑了一下,问道:“你师父对你一定很严格吧?” 郦殊哼了一声,反问:“你想干嘛?” 她警惕心很强,就像一只刺猬,一遇到风吹草动就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外壳底下。 想要对这样的人攻心,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聂棠幽幽道:“我就是觉得,按照沈悉言那种愤世嫉俗又心胸狭隘的性情,他对自己的徒弟肯定不会太好。要是遇上了事,一定会把拿身边人顶罪。” “……你想离间我跟我师父?”郦殊冷冷一笑,“你是傻还是蠢啊,这种话都敢说得出口,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反正现实会教你做人。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亲自去接周皓轩那单任务,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幕后主使不是你,接这笔生意的人也不是你,可是冒着最大风险的人却是你。”聂棠慢条斯理地说,“你这是傻还是蠢,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郦殊:“……” 她握着的筷子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响,直接断成两截。 “你师父也太失职了,难道他就没教过你一个很直白的道理,杀人偿命?” 聂棠摇了摇头,一脸非常不解的表情,顾自站起身,找了小店老板把账给结了,就这样施施然走掉了! 郦殊用力扔下断成两截的筷子,连桌上刚吃了一半的早点也不管了,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虽然聂棠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很明显是在挑拨离间,可能她根本懒得掩饰自己的目的。 但是她有一点说中郦殊的担忧,他们接的这桩生意是要陷害周皓轩,把他那个模特女友的死嫁祸到他的身上,但是那个女模特的死的的确确跟郦殊有关。 如果真要细究,她是有很大嫌疑的,尽管证据已经被她给处理掉了。 可是……聂棠这个态度,很像是知道了什么,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 由不得她不多想。 郦殊一直远远地跟在聂棠身后,她不敢跟得太紧,生怕被她发现,毕竟她这人还是非常狡猾的。 聂棠似乎也很快就留意到身后有人正在追踪她,好几次都差点把她给甩掉,她在各地铁线路之间上上下下好几回,很明显就是在保证自己不会被人跟踪。 终于,她似乎觉得这样折腾,不可能还有人能紧跟着她,就在新城区的一站下了车,出了地铁站。 出站之后,她又钻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气得郦殊咬牙切齿,但是又拿她没办法,只得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推开了正要钻进车里的一个男青年。 那个男青年都惊呆了:先来后到的规矩难道都不懂吗?明明是他先来的! 他伸手去挡车门,叫道:“小姑娘,你不能不讲道理,这辆车是我先看到——” 郦殊笑了一声,猛地一脚踹中他的小腹,不屑道:“滚!” 她注视着前方等红灯的出租车:“跟上前面那辆车,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跟丢!” 不管聂棠想去干什么,她都要亲眼看着。 她倒是想要看看,她在大放厥词之后,办出来的事还能不能像她放出来的大话那样漂亮…… 聂棠一直面带微笑,当出租车开了一公里多的路程,在祥丰科技的集团大楼底下停下来了。 她付了车钱,又从车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走近了那幢大楼隔壁的西餐厅。 郦殊看着门口“祥丰科技集团总部”的牌子,顿时皱紧了眉。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这是想干嘛? 她眼睁睁地看着聂棠走进那家西餐厅,她也很想悄悄跟进去,可是她对这家餐厅的格局完全不熟悉,如果贸贸然进去,而这家餐厅的位置又非常开阔的话,聂棠就会注意到她,她这跟踪就毫无意义了。 隔了不到三分钟,一个穿着工工整整西装三件套的年轻男人从祥丰科技的大楼里走了出来,脚步一转,也进了这家西餐厅。 郦殊顿时睁大了眼! 这个穿西装特别好看的青年正是周秉文介绍过来接应他们,给他们提供便利的那个人!他跟聂棠前后脚进入一个餐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李俊生笑容满面地在聂棠对面的位置落座,他仔细看了看聂棠脸上的表情,笑问道:“聂大师是碰到了什么好事了吗?” 聂棠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菜单,回答道:“前段时间接了一单生意,那生意非常凶险,险些把命都给丢了,不过现在总算快要办完了。” 她合上菜单,微笑道:“我当然很高兴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眸比夜幕中的星辰还要明亮。 就是李俊生也不由盯着她看。 如果说,李舒雅是他理想中的妻子,能够为他提供最大的助力。 那么聂棠大概就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她不光有美丽的一颦一笑,还有出神入化的手段。哪怕是她一直保持着这样冷静淡然的表情,都像是精致的工艺品。 聂棠对于他投射过来的炙热目光似乎毫无知觉,只是随口问道:“那转运符有用吗?” “有用。”李俊生忙道,“我必须承认,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多相信,就按照你指点的去买了三张刮刮乐,结果三张都中了五十。” 聂棠抬起手,指腹轻轻按在嘴唇上,沉思道:“嗯?只有三张五十块吗?可能这张符我没画好,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吧……” 李俊生:“……其实已经很好了吧,我——” 聂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崭新的转运符:“那张不好用,那就换这张新的吧,这张应该会比那张好用许多。” 李俊生的内心已经在刷屏了:那怎么能叫不好用?!这根本就是实在太好用!简直无法置信神乎其技! 可是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财运不够旺盛,他只想到,既然聂棠觉得不好用的转运符都能有这么大的作用,那么她亲口说更有用的那张岂不是更加极品?! 他立刻接过了这张全新的转运符,放进了西装马甲内侧的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聂棠面前:“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密码是六个八,你可以直接拿去用。就像你之前看出来的那样,现在我公司的情况的确不是太好,不过之后很快就能改善,以后我都会定期给这张卡打钱,只是一点小心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聂棠看了看面前的银行卡,想了一下,还是很痛快地把卡收了起来。 李俊生一见她收下,就对她更加满意,能够靠花钱摆平的都是好的,怕就怕在对方不需要钱,那就代表其所图更大。 从李俊生的视角里,他自我感觉良好地跟聂棠吃完了一顿午饭,然后又殷勤地想要送她回去。 聂棠看着后面紧跟着他们的那辆出租车,顿时笑了,嘴里客气道:“李总工作这么忙碌,却还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送我,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本来就应该是我来接你吃饭的,结果还要劳烦你跑到我公司这边来,送你回家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吗?” 聂棠笑着“嗯”了一声。 眼见周皓轩出事的那家高级会所越来越近,聂棠冷不防地开口道:“李总,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我看后面那辆出租车很不对劲,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李俊生眯着眼,透过后视镜往后看,突然在路中心直接来了个掉头,转进一条小路,然后朝着自己熟悉的一家会所开去。 如果说,他昨天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在地下停车库遭遇危险的事到底是不是周秉文做的,眼下就对此更加确信了三分。 周秉文那种人,明明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他的母亲还插足别人家庭当小三,他却毫无顾忌地对身为正经婚生子的周皓轩堂而皇之地出手,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如果说他现在打算反戈一击来对付他,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当他掉头开进小路之后,后面那辆出租车果然也在路中心来了个大转向,也跟着他过来了,这要还不是跟踪,那还有什么跟踪能更加明显吗? 他冷笑了一声,一脚轰下了油门,他的车子性能本来就好,在短短五秒内加上一百码绝对没问题,他飚着高速进了他经常去的那家会所,一脚急刹把车子停下,直接把钥匙扔给门童,示意了一下从远处跟过来的出租车:“给我留意一下后面那辆出租车里到底是什么人!” 聂棠微微低下头,还是非常淡定地跟着李俊生下了车。 李俊生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满脸关切地望着她,问道:“你刚才怕不怕?” 他脸上的表情可真是情深意切,就好像他当真是如此关心她一般。 聂棠又笑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特别专注地凝视着他:“怕倒是不怕,不过我很讨厌别人故意来毁坏我的劳动成果。我这边救人,后面就有人跟我捣乱,实在是太令人厌烦了。” 李俊生就等着她这句话,他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柔弱的、仿佛莬丝花一样只能依附男人而生存的女人,他喜欢势均力敌,喜欢心智完美的女性。 很显然,聂棠正好符合他的审美。 他不经意地伸出手,扶在她的肩头,微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一直跟踪我们。” …… 郦殊在会所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她没有这里的vip身份,那就根本没法从正门进入。不过不能走正门,还是有许多办法的,她上一回来,也是从后门悄悄离开的。 她趁着停车场保安不注意的时候,猫着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穿过,然后从停车场的后方进入会所后门。 这家会所的食材、酒水和各种消耗品都是由后门运进去的。恰好有会所后门正有一辆小型面包车在一箱一箱地卸货,郦殊看了看来来去去用小推车拉货的搬运工们,眼珠一转,就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忙碌的人群之中。 她身上带着收敛气息的符篆,只要她不说话,不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周围的工友们都不会轻易注意到她。 她非常顺利地从后门混入,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向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是上锁的,她推了推,见门纹丝不动,就从头发上掏出一根黑色的别针,把别针小心翼翼地放进锁孔里,搅动两下。 很快,员工休息室的门锁被打开了。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套服务员的制服,戴着不知是谁的胸牌。 ------题外话------ 李俊生:聂棠是我心里最完美的情人…… 聂棠(冷漠脸):实力拒绝。 沈陵宜:喂,你想不想…… 聂棠(微笑):好啊,都可以。 就是,双标了。 第388章 合纵计 李俊生站在监控前,紧紧地盯着郦殊的一举一动,看见她从后面混进来,然后大摇大摆、熟门熟路地找到员工休息区,撬锁破门,等再次出现在监控探头之下时,她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 李俊生沉吟着:当初周皓轩出事那天,他只负责用自己的vip贵宾身份把郦殊跟她的师父领进门,之后就给他们指明了员工休息间的方向,同时帮他们抹去了被监控探头拍下的片段,最后又负责帮他们从后门离开。 为了防周秉文事后不认账,他还亲自从会所的生活垃圾堆里翻出了郦殊身上那件制服,留作证据。 现在,郦殊跟踪他来这里是想干嘛?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也许是他偷藏物证的事情被发现了。 所以昨天他们在停车场对他动手,最后却被聂棠阻挠。今日还想再来第二次,也许就是想用杀死那个女模特的办法来对付他。 他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才能把自己从那件事从撇出去,但是又能给周秉文一个下马威呢?最后好能一次剪除郦殊这个不定时炸弹。 虽然周秉文握有他挪用公款炒币的一小部分证据,但他现在又从电子货币中重新赚到了钱,趁着最近财运最盛的时候,他应该就能把这部分资金缺口给补上了。 他一味忍让,只会令某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以为他胆小软弱,将来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敲诈他,永无止境!他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他还没把整件事盘算妥当,就听聂棠慢悠悠道:“原来是她。” “你认得这个女人?” “认得啊,她和她的师父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不知道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聂棠遗憾地摇头,看向李俊生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友情提醒,你最好早点申请人身保护措施,再买份人身安全险,然后请保镖也好,向警察求助也好,总之得尽快。” 李俊生的眉心跳了跳。 他刚才就在考虑郦殊会不会像对付那个女模特一样对付他。 根据他打听来的消息,那个女模特被割开了手腕,被人摆放在浴缸内,流干了血身亡。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倒对她很熟悉?” 聂棠微微一笑:“熟悉说不上,就是打过交道,他们曾经抓走了我的客户,还想把她的眼睛给挖出来当材料用呢,这个女孩子的师父更是狠角色,出身在玄门最强的世家沈家,不过他是个私生子,这么多年都不被承认,性情就变得更加古怪,能干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李俊生都想爆粗口了!周秉文是个私生子,这沈悉言又是私生子,他们这咄咄逼人到底想要干嘛?! 不行,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再这样下去,他的安全首先受到了威胁! 就连人身安全都确定不了,还考虑什么跟周秉文的约定?! 他点着监控探头下的郦殊,对这家会所的安保部经理说:“这个人从我公司一路跟踪我到这里来,我怀疑她打算对我不利,帮我报警抓她!” 仅仅是抓人还不够,万一郦殊后面又被放出来,他岂不是激怒了一头凶兽,还得承担被反扑报复的风险?! 李俊生握紧了拳头,忽然对聂棠道:“你去大厅等我,我等下把车子开到正门来接你。” 聂棠看着他眼中闪过的算计和冷酷,微微笑道:“好啊,那我就去大厅等你好了。” 她转过身,再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把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可收网。” …… 郦殊在会所里转悠了一圈,搜寻着聂棠的身影,她现在感觉很不妙,似乎正有一头名为“危险”的凶兽牢牢地盯住了她。 她不明白聂棠到底是怎么跟李俊生勾结在一起的,他们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当日李俊生的确是帮了不少忙,可同样的,她恐怕也有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 她跟那个女模特进入客房的八分钟监控片段,还有她脱下的那件染血的服务生的外套——她的确是把外套扔进了当日待清理的垃圾堆里,但没有来得及亲眼看到它被垃圾车收走,假如他们从垃圾堆里找出了这件衣服呢? 现在仔细一回想,她才发觉她在这么多细节上都出现了纰漏。 终于,她在会所里绕了一圈,总算发现了聂棠的人影。 她正坐在大厅的皮质沙发上,整个人舒舒服服地陷在里面,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盘点心和水果。 郦殊开始还是靠走的,后面几乎是冲刺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睛里闪动着凶狠的光芒:“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警告你,不要再没事找事,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聂棠就保持着被她掐住颈的姿态,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着她,镇定而又毫无波澜。 她甚至还伸出手,轻轻地搭在郦殊的肩上,嘴角微微上扬:“难道在你心里,你曾经想过要放过我吗?别开玩笑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一直都很想弄死我。” 郦殊脸上满是戾气,原本可爱俏丽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你!” “让我把话说完,”聂棠示意她抓住自己的脖子的手先松动一下,掐得太紧,其实并不方便说话,“让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就赌你的师父的为人和人品。”她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原本一双漆黑的眼睛也变成了浅琥珀色,“如果周皓轩那件事,最终牵连到你师父身上,那么他会为了保住你而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呢,还是直接把你当成一颗小卒子给抛弃掉呢?” 郦殊机械地开口:“师父不会放弃我的。” “不,他会。因为在他看来,你始终就是一颗棋子罢了,如果这颗棋子已经废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放弃?甚至可以说,你的存在比周秉文还不如,起码周秉文是花了大价钱的雇主。” 郦殊猛地收紧了双手,她手中的女人立刻痛苦地仰起了脆弱的脖子。 她低笑了一声,冷冰冰地开口:“别高兴得太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这个时候,她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道:“住手!郦殊,你因为涉嫌参与一桩谋杀案需要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 钱学勤走上前,示意郦殊高举双手,离开正在加害的对象,退到安全位置。 他的眼力很好,虽然只看到视频里小半张面孔,但还是一下子认出她就是当日那个假扮女服务生跟死者进入套房的人。 郦殊根本连看都没看那对她喊话的警察一眼,只紧紧地盯着聂棠,压低声音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竟然听信了旁人的话,没有直接杀了你,不过你不用太着急,我之后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玩。就算你能逃得过,可你妈呢?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吗?!” 聂棠微微眯起了眼。 她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拿她母亲的安危来威胁她,这比让她上回险些被郦殊毁容更无法接受! 郦殊还要再放狠话,忽然感觉自己的整个人被用力扯了开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重重地砸在了大理石地砖上。 她被摔在地上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后脑勺嘭地一声磕在地上,那响声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怪疼的。 钱学勤忍不住“卧槽”了一声,惊恐道:“小沈你别这样!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啊!” 刚才那声闷响,他觉得郦殊多半得被摔成脑震荡了! 沈陵宜充耳不闻,小心翼翼地扶着聂棠的脖子,看她颈上那道发红的掐痕,既心痛又气愤:“你故意去激怒她干什么?不知道首先保护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吗?!” 聂棠慢吞吞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手指印,还是一脸镇定,就好像刚才被郦殊捏住最脆弱咽喉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可是当她开口说话,还是忍不住一阵咳嗽,嗓子也有点哑:“咳咳咳……我不是故意去激怒她,我刚才这样做是有原……咳咳,原因的……” “你这样……”钱学勤实在也不想打断人家小两口说话,但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尤其是这女生的脖子上都有这么清晰的勒痕了,都能够得上伤害罪了,“我觉得你可以起诉对方,跟我回局子里录个口供,然后验个伤什么的……” 聂棠站起身,虽然脸色有点发白,可说话的语气却还是不紧不慢:“我不打算起诉她,刚才不过是一点口角和意外罢了,毕竟,只要有一项罪名就足够了。” 钱学勤:“……你确定?” 这到底是玄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特别,还是这两位尤其画风清奇?! 钱学勤再三跟她确认是否要验伤的事项,见她一直都摇头,便也只得放弃了,她这的确是遭受了暴力对待,可是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愿意配合,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押着她去警局录口供吗? 聂棠目送郦殊被抬上警车,果然看到,有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跟钱学勤交流了几句话,也跟着坐上警车一道走了。 …… 沈陵宜去吧台倒了杯温水,端到她的嘴边,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喝点水,多少会舒服一点。” 聂棠忽然一拉他的衬衫下摆,示意他赶紧挡在自己前面。沈陵宜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办了。 他坐在沙发扶手上,很顺利就把聂棠遮挡得严严实实。 只见李俊生疾步走进了大厅,左顾右盼,似乎正在找什么人。 他刚才看见警车来过了,不但把郦殊带走,还有作为证人的会所安保部经理也跟着一道去了警局。现在有人证,也有物证,郦殊肯定是不可能再逃出来威胁他了。 只是聂棠到哪里去了? 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索性就把车子停在会所门口,熄了火,来找她。 李俊生刚刚踏入会所大厅,迎面便碰上了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谈笑风生的周云盛和李征,两人似乎刚打完球,头发都还是湿漉漉的,从表面看,他们正聊到兴头上。 而两位商界大鳄身后,则是他们的儿子和女儿。 周秉文穿得非常休闲,白衬衫的领口打开着,袖子卷到小臂上,时不时低着头去看走在身边的李舒雅。 李舒雅还是一副“虽然兴致缺缺,但看在你这么卖力表演的份上,我且配合一下”的冷淡表情。 李俊生整张脸都扭曲了,他追李舒雅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他答应协助沈悉言师徒陷害周皓轩,也是以除掉李旻朱为交换的,那个时候周秉文满口应承,却从来没说过,他对李舒雅也有同样的心思! 他立刻就把聂棠去哪里了的问题抛到了脑后,李舒雅可以说是祥丰科技能不能度过这道难关的最大保障,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秉文将她追走! 他大步走到李征面前,微笑而有礼貌地寒暄:“伯父这么巧,今天来打球啊?” 李征立刻笑呵呵地回应:“可不是,一把老骨头了,总是不动不动,就再也动不起来了。贤侄也是来打球吗?” 李俊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低声说:“我本来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跟舒雅小姐的行程撞上,最好还能请她赏光吃顿饭。” 李舒雅看着他这做作的表情,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一声。 可她这一笑落在周秉文眼里,就成了她早就看穿了李俊生的装腔作势,对他心生不喜。 而在之前打球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李舒雅对他的特别关注,给他买水送毛巾,要知道李舒雅可是商界出了名的冷美人,对任何男人都不假辞色。 他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很有机会。 李征见状,立刻笑了两声,很开明地表示:“行,你们年轻人自己安排,我们老的就先走一步,周总,我其实对玉也很感兴趣,要不我们找个时间聊聊?” 周云盛回头看了一眼周秉文,他这个儿子跟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都是相貌堂堂的端正长相,跟周皓轩那种肖似母亲的俊秀完全不同。 他对李征的邀请当然没意见,便笑道:“选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吧。秉文,你可要好好照顾李小姐,记得把人给送到家。” 周秉文看着李俊生,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示威般地开口:“舒雅小姐等下想去哪里玩?我都奉陪。” 李舒雅有点心不在焉地拨动了一下她的长卷发,眼角轻轻瞥过这两个满脸都写着“野心”和“志在必得”的男人,红唇微张:“哪里都可以,毕竟出来玩,身边是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 李俊生再次跟周秉文对视一眼,他们都觉得,那个不受欢迎的男人一定是对方,而李舒雅所说的“那个对的人”一定是在特指自己。 短暂的用利益联结起来的联盟,破裂了。 第389章 倒霉致死 等这两男争一女的修罗场散场,聂棠突然感叹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塑料兄弟情,随便拆一拆就散了。” 沈陵宜伸出手,揉了揉她脖子上的红痕,她皮肤太白,这一圈手指印看上去就特别惊悚,而这淤血估计是很难散开了,散不开,明天就出现一圈乌青。 他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走吧,我们先去药店买个药膏!” 聂棠倒是不太在意,顺从地站起身来:“没关系,其实我可以穿高领遮一遮。” “现在才十月初,这满大街的人你能看到有谁穿高领的?” 聂棠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那我就待在家里等痕迹褪了再出门?” 沈陵宜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关心我表哥?” 要知道聂棠在之前还狠狠坑过周皓轩一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周皓轩在启大学生的心目中可是一个有暴露癖的变态…… 她这回倒是比谁都卖力。 “我可不是关心他,”聂棠忽然勾住了他的手指,还很亲昵地摇晃了两下他们交握的双手,笑靥如花,“你当时在医院里听见他出事的时候,可是连吊针都随手一拔,那脸色都变了,他既然是你的家人,是你重视的人,我当然也会重视他了。” 沈陵宜看着她的笑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觉得聂棠对他特别好,几乎是用尽全力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为他默默地做着许多事,让他这颗心都像浸泡在醋里,酸酸的,软软的,却又说不出任何感激的言辞。 他觉得这个时候哪怕说一声“谢谢”都是侮辱了她的付出和感情。 “你先别着急感动,听我把话说完。”聂棠露齿一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恶劣表情,“其实我觉得周皓轩这个人挺好玩的,要是他被陷害进去了,以后我就得少很多乐子了啊。” 沈陵宜:“……”还他刚才那份沉甸甸的感动和难得一见的感性! …… 到了晚上,周秉文在前期布置好的人手已经全部到位。 那个被割腕死在浴缸的女模特何瑾的父母在江城市局外面闹了一整天,不断地跟来来往往的人们哭诉他们的女儿究竟有多么多么可怜,那个杀千刀的周家大少爷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竟然亲手将她杀害,就连警局都包庇他…… 人生不能复生,更何况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市局的警察看着这一对老夫妻千里迢迢赶过来,顾及到他们刚刚失去了亲生女儿,情绪激烈一点也完全可以理解,就没好意思去赶人。 于是那对老夫妻闹腾得更加厉害了,路上随便抓几个路人就大倒苦水,说周皓轩家里有钱,背景深,还买通了警察,想要掩盖掉自己杀人的罪行,他们家里穷,好不容易才把何瑾拉扯长大,她却被人面兽心的富二代情杀。 路人们当然有现在录视频的,这视频一放到网上,加上“富商之子情杀知名模特,丧女老夫妻向路人哭诉”的标题,一下子就火了。 等聂棠回到家,洗了个澡,一边擦着长发,一边刷手机,就看到这条爆炸消息已经红火了整个网络,不知道多少网友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她的班级群里也有人提起,提的时候还顺便说起周大少之前因为有伤风化被学校保安队带走的事情。 那时候的帖子,都在校长的示意下全部被删除了。 现在爆出了更加劲爆的新闻,大家便又想起了这件事,还产生了一点疑惑:当时虽然校方说一切都是误会,假如这也是权钱交易呢?这么一想,当时被迫直面暴露狂周大少的聂校花真是好可怜啊! 被大家误以为是小可怜的聂棠刷了刷网上的评论,那些最热门的评论可以说非常像专业水军在带节奏。这是她围观完秦颂大导演甄选女主角的风腥血雨后的最直观感受。 那些点赞最高的评论清一色都是谴责纨绔大少爷周皓轩不是人,而是禽兽,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还妄图逃避罪行。 好多网友都蜂拥到江城市局的官方网站下面,拼命留言,要求公正合理,全程公开,惩治周皓轩这个杀人凶手。 要不是她很清楚警方还在走案件调查的程序,现在还处于调查中的缄默期,她都要误以为周皓轩已经被强行洗白,解脱了罪名! 李舒雅显然也看到了网上轰轰烈烈的讨伐,还给她发了一个某位“知情网友”整理出来的《这些年周皓轩的滥情史》。 这个帖子的内容那是非常的详尽,其中好些细节描写简直让人以为笔者每天就蹲在周皓轩的床底下,这才收集到这么多这么详细的资料。 可是网友就是喜欢这种八卦啊,越是热闹越好,尽管一个人花心滥情并不代表他会杀人,可是到了后来,几乎就把周皓轩跟杀人犯给等同上了。 李舒雅问:“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很不妙了,就算到时候警方调查结果出来,说周皓轩是无辜的,普罗大众也不会相信,他们会更倾向于警方跟周家有不可告人的钱权交易,这才包庇他。” 聂棠莞尔一笑,反问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古话吗?杀君马者道旁儿。现在舆论炒得再热,到时候事实一公布出来,他们内部还会狗咬狗,拼命地撕咬对方,上演一场好戏。大家就会明白,周皓轩才是被陷害的那个小可怜,他们都误会他了。而这个时候,当初舆论倾向有多少偏移,就会产生多大的反噬。” 李舒雅不解:“我只看见你现在捧着李俊生,还帮他转了财运,据说现在连杉投资本这样的风投公司都准备入场了。你确定不是在跟自己的目标背道而驰?” 她非常非常的不理解。 就算是想要捧杀,可这捧得也太瓷实了,简直就是让财神爷站在他们家门口。 捧得太过,就等于让他们有了休养生息缓过来的机会,说不定祥丰科技借此恢复生机了! “李小姐,你觉得运势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在人的一生中,运势是不是固定的?” 李舒雅也是聪明人,一听她这句话,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聂棠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就是,我画的转运符是非常好用,不过副作用也会成倍增长,等到转运符失效的时候,我怕小李总连喝口水都会塞牙。啊,说喝水塞牙还是太轻松了,倒不如说,洗个脸都有可能淹死在洗脸盆里?” …… 无论网络上的舆论如何,江城市警方还是日夜加班加点审理这桩知名女模特何瑾被杀的案子。 那家会所的安保部经理所提供的证据和证词几乎就已经能给郦殊当场判死刑。 尤其是,根据那位经理的说法,他当时觉得有个服务生看上去特别眼生,从来都没见过,于是就特别留了点心眼,在她从后门溜出去的时候把她抛进生活垃圾里的制服给捡了回来。 结果这件制服上染了些许血迹。 而现在警方经过一系列鉴证,确定这血迹是属于模特何瑾的,衣服上还沾有郦殊的皮肤纤维,一颗铜扣上还保留着郦殊的指纹。 铁证如山,郦殊基本可以被认定杀人凶手。 可是现在有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 不管他们怎么审问郦殊,这小姑娘就是一声都不吭,装聋作哑。 钱学勤审了她整整四十八小时,中间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时间,审问的刑警换了好几拨,就是没有人能够撬开她的嘴。 钱学勤忍不住找沈正清一通抱怨,大意就是这都是你们玄门惹出来的祸,知道自己是特殊人群还一点都不收敛,小小年纪就学会杀人了,真以为自己是在演什么女杀手的电视剧吗,一点都不讲道德。 可是抱怨归抱怨,这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就是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有本事你打我”的脸,他也拿她没一点办法。 尤其是调查这小姑娘的档案,发觉她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学历就只有小学程度,他都很崩溃了! 一看就是义务教育的缺失让她走上歪路。 …… 而另一边,原本有共同利益的盟友李俊生和周秉文彻底决裂。 周秉文觉得李俊生就是在向他示威,不甘心被他要挟,所以才出手对付郦殊。 他不怕李俊生继续在背后捣鬼,因为他根本没有证据能指明陷害周皓轩的幕后主使是他。 他反而开始担心郦殊最后会不会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而把他交代出来。 于是他特意约沈悉言出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把之前约定的酬金再提高了三成,以表现自己的诚意:“沈大师,现在的情况来看,李俊生已经跟我们翻脸了,就不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很明显,他肯定给警方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恐怕郦殊这一回……” 沈悉言不慌不乱地安慰道:“周少且放心,行有行规,既然接了您的生意,我们就不可能出卖自己的雇主。郦殊这回被抓,也是因为她太不小心,给人留下了把柄。我会教她该怎么说话,保证不会把周少你给牵扯进来。” 周秉文得了这口头保障,又微微一笑,风轻云淡:“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沈大师的专业能力,其实我原本还准备了一份厚礼,只是这东西还没到手,等到了我的手上,定会给沈大师先过目。” 周秉文嘴里说的“过目”,实际就是把东西送给沈悉言的意思,但是“现在还没到手”这种说法,自然也是骗不过沈悉言。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等风头过了,他不会被扯进这桩案子里,他就会把东西双手奉上。 沈悉言手指微微蜷曲,但脸上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清高模样:“不知道周少寻到了什么宝贝?” “是块上好的阴玉。我听说,玄门的大师们布阵都需要此物,恰好我父亲对玉石情有独钟,一旦听到哪里有品质不错的玉石,就会亲自赶去,我跟在家父身边多年,也多少累积了一些人脉。想必沈大师会满意的。” 沈悉言现在的的确确缺少阴玉。 玉石本来就贵,整块的阴玉更是稀缺,上好而又完整的阴玉已经不是光靠花钱就能买得到的。 他之前被沈陵宜和聂棠毁掉了最宝贵的几个法器,自然是想要补回来,便在青藤古村埋下了四阴绝阵,想以生魂祭祀,重新炼制法器。 结果这阵法还没被温养成熟,就被他们给破坏掉了,气得他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沈悉言颔首:“周少且宽心吧。我敢保证,我的徒儿绝对不会乱说话。” …… 郦殊失神地盯着面前那一盏孤零零的小灯。 她觉得很难受,仿佛有人往她的脑袋里灌入了一整壶沸水,在她的脑颅里不断沸腾着翻滚着热气。 她觉得之所以会这么不舒服,可能是因为被沈陵宜砸在了地上,刚好撞到了后脑勺,引起了轻微脑震荡的缘故。 她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才会把她给救出去。 但她内心深处正不断有一个声音向她重复着不堪的话语:“你的师父一定已经准备彻底放弃你了,他不会来救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毕竟,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她死命地抓住了自己乱糟糟的长发,痛苦地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哭嚎。 她是被沈悉言当做野兽一般培养着长大的,在她的心里,这个世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有的只是弱肉强食,你强你有理,不管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杀人越货?谁不会为修炼资源争破了头? 所谓玄门的规则,她不想懂,也懒得学。 天道轮回这种说法都是弱者想出来安慰自己的。 要是连这种惨淡无力的安慰都不能有,他们大概就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明明生而为人,他们却和蝼蚁一般可怜可叹,总是祈祷老天会帮助他们。 可是,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虚无缥缈的“老天”又有何意义?!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很不寻常的气息波动。 她激动地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环视这间审讯室——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现在她所身处的环境。 “郦殊,”一只纸鹤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只纸鹤就跟人类一样,颤抖着尖尖的鸟喙,开口说话,“现在情况比较特别,李俊生这边私藏了能证明你杀人的证据,而且已经提交给了警方,就算你不承认,证据确凿,也没有余地回旋了。” “你现在要做的是,承认这件事,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你还不满二十岁,你可以利用你的年龄还有你过去的经历卖惨,到时候大众会同情你,一定不会给你判死刑。” “只要判了缓刑,以后师父我会在外面想办法,给你减刑,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被放出来。你放心,你还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弟。” ------题外话------ 转运符也是在周皓轩幻觉那个事件里过,周少想要问聂棠批发20个,聂棠没有卖给他,不然早就倒霉致死了。所以不幸得到两个转运符的李少是倒霉死的。 第390章 周皓轩安全 郦殊原本光灿夺目的双眼,在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劝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泽。现在,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满心麻木。 她不断地心里呐喊着:她的师父终于还是完全放弃她了,他还是放弃她了!他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花言巧语,避重就轻,不过是为了让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包揽下来,把自己给剥离出去!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还是毫无办法,她现在已经成了困兽一头,只能被迫缩在笼子里寸步难行。 她面对着纸鹤,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要么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要么就等待着反水之后被她背后的那个团体还有周秉文疯狂地报复。 两个选择都很残忍,她只有挑选一个看上去不那么残酷的。 她双手紧握成拳,嗓音干涩,叫嚷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我要喝水,我的水杯已经空了!为什么都没人来给我倒水?” 外面加班熬夜的警察们对于这小姑娘要么就一言不发、要么就大爷一样指使他们端茶倒水干这干那的行为完全麻木了。 有个年轻的刑警很快端着一个新的一次性水杯进来了,他把水摆在她面前,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你有话想对我们说吗?” 虽然这么问了,但还是没抱任何希望,反正她一直是在需要指使他们的时候张嘴,其余时间就根本不说一句话。 郦殊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干了,往桌上一放:“再给我倒一杯过来。还有,再给我买一份炸鸡,天天吃你们的饭,一点味道油水都没有。等我吃饱了,我就交代事情。” 年轻警察连对她竟然还有心情吃炸鸡的吐槽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外跑:“老大,老大,她说她准备交代了!只要一份炸鸡!” …… 就在公众舆论沸沸扬扬的时刻,江城市警方终于出了案情通报。 这案情通报也很简单,说涉嫌杀害模特何瑾的凶手已经抓到,系郦某人,女,现年19周岁,人证物证确凿,还呼吁大家不要听信网上谣言。 这通报一出,大众哗然! 原本网民们看见何瑾的老父亲老母亲当街拉着路人哭诉,那模样别提有可怜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他们当时有多痛恨周皓轩这纨绔富二代夺走了一条美丽的生命,现在就有多震惊:什么?杀人凶手竟然不是周皓轩,还是一个19岁的路人小姑娘?! 黑幕!这一看就是明目张胆的黑幕! 一定是周云盛花钱请人给自己的儿子顶罪,这可是一个年方十九的小姑娘啊,一般来说,十九周岁的女孩还在大学里念书吧?! 怎么可能会杀人?还是用那种残忍的方法,一直把人身上的血都放干了才罢休! “从今天开始,我宣布,我要抵制周家的房地产还有他家的任何生意!只要跟周家挂钩的一切产业我都不会踏进去一步,就算倒贴钱求我也不可能,我说到做到,立帖为证!” “抵制!一定要抵制这不良商人,揭发这互相勾结的丑闻!凭什么他周皓轩杀了人就可以什么责任都不负?就因为他有个好爹吗?” “我的一个同学,曾经就被这周大少追求过,但是还没几天就被他甩了,他可谓是劣迹斑斑,谁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说不定就是从前没被人发现,就被他爹给保护住了!” “要求重新调查这件案子,就不说你们是人民公仆了,好歹也是公务员不是吗?难道不应该为百姓办实事?何瑾父母哭得这么惨,你们为什么不好好看一看,如果你们也是有儿女的,自己儿女遇上了这种事情,还能够昧着良心做事吗?!” “不行,我非要去上头检举他们,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那个十九岁的小女孩该怎么办!” 当然也还有理智的围观群众,他们也不敢说得太明显,只能暗戳戳地表示:“这蓝底白字的可是警方发出的通告,要是警方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敢这样发通告吗?” 这些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很快又被水军骂走了:“你们是周皓轩请来的水军吧?十九岁的女孩子,说她偷窃,我相信,可是说她杀人,对不起,我绝对不信!周皓轩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就算他跨省来找我麻烦,我也要为了正义发声!” 于是那些并不认同“黑幕”说法的理智派只得紧紧地闭上嘴巴,免得被人一杆子打成“周皓轩的水军”,甚至还有可能面对网络暴力。 而就在群情激奋的时刻,底下暗潮汹涌。 周云盛用力把一叠报道了周皓轩有杀人嫌疑的报纸扔到了周秉文的身上。 他喘着气,用力在办公室内踱步:“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闹大了,这会对我们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许多人都会自发抵制我们公司,拒绝在我们公司的产业消费,你做事为什么一点都不顾忌后果?啊?” 说来说去,他并不在意周皓轩被秉文陷害的事情,陷害就陷害了吧,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现在,这已经牵连到整个公司了,今早刚一开盘,不管是m股还是国内交易所的情况,他们的股票都一泄如注,以跌停封盘。 而明天早上,等m待着他们的肯定还是持续跌停,不知道要跌到个什么时候去! 国内股票市场还好说,等到事情风头过了,再回购一些散股,让机构资金入场,就能把股价抬回去。 可是m国纳斯达克的股票该怎么办?万一这一次直接跌停再跌停,跌到红线以下,他们就得直接退市了! 除去股价崩盘,还会产生有一系列的消极反应,其中全民抵制是少不了的,这段抵制期不会太长,但也起码将要持续影响半年以上。 这半年内,所有的业务都将进入冰封期,稍有不慎,就得破产! 周秉文微微低着头,脸上虽然带着内疚的表情,可是心里却一点都不后悔。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一旦爆发开来,会对公司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没有周皓轩那样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公司是好是坏,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甚至,这次危机还是他的一次机遇! “爸,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焦虑,现在舆论压力虽然是很大,可是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周秉文微微笑道,“我觉得,您可以让公关部门发一个通告,撇清自己的关系,重点是表明自己支持司法公正,绝对不会包庇自己人,这样一来,公众对我们的愤怒就会大大减轻。” 周云盛诧异地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 他自然是非常喜欢周秉文的,不光是因为他跟自己长得十分相像,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手段相似,更重要的是,他的亲生母亲是他的初恋情人。 同萧亦敏这样清冷而又偏于刚强的女人相比,周秉文的母亲温柔可亲又善解人意,是朵最体贴的解语花。 他在商场上混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周秉文这个提议意味着什么。 一旦他让公关部门发出这样的通告,就相当于跟萧亦敏决裂,跟周皓轩解除父子关系。 尽管他曾经对周秉文承诺过,他的公司,他的产业,将来还是要交给他来继承的,只有他才是符合他心意的那个继承人,可是周秉文到底还是无法去相信这只有一句话的承诺。 周秉文又劝道:“这表态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把握得好,那是正正好,还能赢得普罗大众的支撑,把握得不好,就是马后炮,再怎么说得诚恳,也是于事无补。爸,我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 周云盛哗啦一声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捂住了脸,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还要再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影响非同小可,你下去的时候帮我把韩经理叫上来,还有给股东会主要成员都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尽量赶到公司来,下午开会。” 周云盛作为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又拥有相对控股权,说话是很有分量,但是一家上市公司,发公告这么重要的事,是需要和几位大股东商量的。 周秉文笑了一声:“是,我现在就去通知大家。” 他知道,父亲其实已经妥协了,他也认为,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跟周皓轩这位纨绔大少爷撇干净关系。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则系在参加会议的那些大股东身上。他有九成把握,那些股东会成员也一定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毕竟周皓轩这个人,要能力没能力,惹是生非的本事倒是一流,现在还成了一枚弃子。 弃子,是没有存在必要的。 …… 沈陵宜开车,载他妈妈还有姨妈去警察局。 警方那边的调查正式结束,法院正式批捕郦殊,而被事实证明是无辜的周皓轩,就可以回家了。 他开车经过市局正门口的时候,还看见何瑾的父母挡在门口,又是哭叫又是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吸引了无数围观群众的驻足。 为了安全起见,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后门的那条街,然后再走路到后面的小路上去接人。 钱学勤亲自把焉哒哒的周皓轩送了出来,还吐槽道:“那个小模特的爹妈实在是太能闹了,每天从早到晚堵在门口,我们劝了也不听,赶了也不肯走。但是人又真是可怜,我都不好意思抓他们。” 沈陵宜耿直道:“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因为丧女之痛而伤心,还是因为有人跟他们承诺了什么才表演得这么卖力。” 他是去调查过何瑾的背景的。其实何瑾很少会公开提起自己的父母,但是有些事要调查还是能够查得出来的。 何瑾在来到江城之后,就很少跟她的父母联络了,在模特圈子里,相熟的朋友也知道她的父母重男轻女,死命压榨自己的女儿来补贴小儿子,现在他们表现出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估计还是表演的成分居多。 钱学勤忍不住道:“这钱叔就得批评你了,你有没有发觉你说话太直接,一点都不委婉?” 钱学勤跟沈正清的独子接触了这些时日,留下给他不可磨灭的印象就是:身手好,连女人都敢打,嘴很毒,说好听点是比较耿直又一针见血,说难听点就是很欠揍,还有个特别漂亮的女朋友。 他的儿子也跟沈陵宜年纪差不多,也快警校毕业了,女朋友那是不可能有的,就连雌猫都不爱搭理他。 他很好奇地打听道:“陵宜,给叔叔说说,你那女朋友是怎么追到的?” 沈陵宜回答:“是她倒追我的,非说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我觉得我们很适合,就答应她了。” 钱学勤:“……”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他儿子就碰不上呢? 原来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周皓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抖了抖,他回想了一下留存在他记忆中的那个聂棠,再跟沈陵宜嘴里的聂棠一对比,他觉得……他可能并不认识聂棠这个人。 周皓轩钻进了车后座,正坐在萧亦敏的身边。他和自己的母亲一对视,顿时连眼眶都红了,含泪道:“妈……” 萧亦敏反而很平静,只是语气平淡地问:“你说,我跟你爸离婚怎么样?” 她这几天已经把事情想得很明白了,原来的夫妻感情早就在得知周秉文这个私生子存在的时候全部消磨光了。 她在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还有一个情妇和儿子的时候,她愤怒、阴郁、崩溃,满心都是负面感情。 可是这回周皓轩被陷害的事情,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觉得这段她曾经为之付出所有的婚姻已经成为了断骨附髓之痛。 周皓轩愣了一下,小声道:“可是……都这么多年了,现在离婚的话……” 他也是知道父亲在外面养了人,可是在他们这个圈子,谁不是外表光鲜亮丽,伉俪情深,背后是怎么回事,根本无人在意。 有好多对所谓的模范夫妻,其实早已貌合神离,只不过是为利益联结捆绑在一块儿罢了。 萧亦如转过头,冷冷地开口:“就是这么多年了,损失都已经存在了,难道还要继续这样耗下去?我支持姐姐!” 周皓轩顿时哑然,只得道:“妈你既然都决定,那我也支持的!” “还有一件事,你妈都没跟你说,”萧亦如郁闷道,“你知道你是被谁陷害的吗?是那个私生子周秉文,天哪,这还有天理吗,这个私生子的脸皮就有这么厚,自己的身世见不得人不藏起来,居然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妈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 周皓轩还真不知道有这事,他就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人带走,然后警察告诉他,让他配合协助调查,他有杀人嫌疑,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还有你爸,你觉得他会不知道这件事吗?”萧亦如连珠炮弹把所有事情都给倒了出来,“皓轩,我平时看你都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呆?” 第391章 聂棠被报复 沈陵宜为了少生事端,还故意在后面的巷子里绕了一圈,穿过一片住宅小区,故意避开警局正门那条路才转上正道。 按照现在的舆论发酵程度,要是被人发现车子上有周皓轩,恐怕就会有人冲过来砸车了。 萧亦如一路数落周云盛,从她个人的角度把周云盛给描述成了一个依靠女人起家,居心叵测的大渣男。 萧亦敏反而什么话都没说,就连侧过头看着窗外的神情都很平淡,仿佛“周云盛”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沈陵宜开车回到沈家,萧亦如就张罗着阿姨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柚子叶,放在浴缸里给周皓轩泡澡,还考虑过弄个火盆来让他去去晦气,可惜现在他们这个小区背靠森林公园,管得特别紧,禁止业主私***烧任何物品,萧亦如这才作罢。 周皓轩从萧亦如的口中大致了解到,这回的营救计划中,聂棠出了很大一份力。 他都非常纠结了,老实说,他对聂棠是没有一丁点好感的,并且还有非常沉重的心理阴影。可是现在主动帮忙的也是她,他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 而相对于周皓轩内心的纠结与幻想,聂棠则是毫无波澜,并且对此漠不关心。 她按照自己日程安排,在健身房运动完毕,就拎着包回家了。 当她所乘坐的电梯在自己家那层楼停了下来,电梯门敞开,外面却是一层浓重的雾气,聂棠顿时知道最近自己太过高调的报复来了。 她伸手用力按住关门键,可电梯都是有延迟的,按下之后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有反应。 聂棠就这样一手按着电梯的关门按钮,用一根手指顶住了一头正要往电梯里扑进来的女丑。 女丑在《山海经》的大荒东经篇中有记载,“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意思就是,这位巫女名叫女丑,是被十个太阳给活活烤死的。 可以想象,女丑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拼命要把自己的那张烤熟了的脸挤进电梯跟聂棠共沉沦,这场面得有多么酸爽。 哪怕是普通的胆子大一点的人看见,都足够做上十晚噩梦了! 电梯总算有了感应,开始缓缓合上,聂棠收回她那根顶着对方的脑袋上的手指,一拳砸在了她的脑瓜上,那一拳的感觉就好像打在了一块油腻腻的肥肉上,一点都不着力。 然后电梯十分给力啪得合上了铁门,又重新恢复了密闭的一个小空间。 聂棠想了想,还是按了去一楼的按钮。 老实说,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按几楼都没什么用了。反正这电梯一开门,门口肯定就有一个什么东西正等着她。 一楼在看她来,应该属于比较吉利的数字吧。 她靠在电梯上,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牌上的数字不断变小,当这个数字变成“1”的时候,电梯并没有停止,反而跳动了一下,变成了“-1”。 聂棠忍不住诧异了一下,又继续盯着显示牌看,那个“-1”很快变成了“-2”,然后在三秒钟之后又变成了“-3”。 ……她好歹在这幢楼里住了有差不多半年了,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负三楼的存在? 感觉这部电梯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停下来,她索性盘膝而坐,一手托着腮抬头看显示牌的数字变化。 负三楼后,电梯还在不断往下,并且这速度越来越快,楼层显示牌上的数字也负得越来越大,十分钟后,竟然已经到了负二百零一楼。 聂棠都有点醉醉的,还有点头晕,电梯下沉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失重感,而这电梯往下降的速度还越来越快,晃得她难受。 终于,电梯砰地一声到了底,然后剧烈地摇晃两下,又重新开始飞速地往上升。她索性连楼层显示牌都懒得看了,只放空地盯着面前的电梯门。 她现在有点吃不准,那来报复她的人到底是想让她多尝试几次游乐场跳楼机的快感呢,还是想让她在这飞速上下的电梯里心力憔悴地过夜。 电梯很快又升到顶部的时候,在重重地碰撞之后,又再次加速,以一种很反人类的速度开始往下掉! 聂棠被晃得头晕,正好这个时候沈陵宜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她为了转移注意力立刻接了起来。 沈陵宜一上来就跟她实时报告他那边的情形:“现在表哥暂时住在我家里,姨妈也打算离婚。姨妈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她还打算请你吃饭。” 聂棠晕乎乎地唔了一声,说道:“这没什么,不用特意请我吃饭……” 她被困在电梯里,信号是有的,但也是有一阵没一阵,就是这一句话,沈陵宜也听得断断续续,根本没怎么听清。 他立刻警觉道:“你在哪里?怎么信号这么差?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聂棠叹气道:“我在电梯里啊。” 电梯信号弱一些,是很正常的。 沈陵宜也就粗心一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应该很无聊吧?我明天就过来陪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开玩笑似地问道:“你的健身成果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帮你检测一下?” 聂棠有气无力地回答:“还好吧……” 这一下,沈陵宜开始觉察她那边有问题了,她的声音在电波中还是忽然清晰又忽然模糊,附带些微的噪声。 “聂棠,你现在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沈陵宜严肃地开口,正好这个时候萧亦如上楼来叫他下去吃饭,他也完全顾不着了,抓起车钥匙和背包立刻就往楼下冲刺,“你听着,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碰到的是什么情况?” 回应他的是刺啦刺啦的电波噪音。 沈陵宜用力握紧了手机,朝着正在玄关换拖鞋的父亲示意了一下:“聂棠那边可能有麻烦,我先过去了!”话音未落,就一阵风似地从沈正清身边飞奔而过。 沈正清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不穿鞋吗?” 可是喊了也没用,等他喊完,这小子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沈陵宜发动车子,一边还不停地跟聂棠那边交流:“你听着,不管你现在碰到什么情况,都千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碰到危险别上去硬杠,我这边很快就赶过来,你听到了吗?!” 电话那头完全没有声响,要不是他这边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她连电话都接不了! 他把电话开了外放,然后踩下了汽车油门,这才注意到脚感有点不对……他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别说他穿着拖鞋,就算他还在洗澡,他也得停下来随便裹条浴巾就出发了! 聂棠那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信号。 她的声音倒还是非常镇定:“我在自己家的电梯里,现在也搞不清楚情况,因为这趟电梯已经上上下下跑了五六趟了。” “哦——对了,这电梯可能出了点故障,因为它一直在三百楼和负三百楼之间循环,你知道那幢楼最高才只有二十一层。”她很快又补上一句。 “……”沈陵宜原本神经紧绷,都快被自己的想象吓出毛病来,现在听她这一说,反而还被逗笑了,“行吧,那你的意思是,你被关在电梯里出不去了?” “暂时是出不去了,”聂棠异常郁闷地抱怨,“不过外面有一只女丑,你要是来了自己注意点,她的长相令我分外不适。” 如果说,她现在都还有精力注意长相的问题,那么至少说明她现在很淡定,再撑一阵子应该问题不大。 沈陵宜现在无比庆幸她跟一般女生的脑回路完全不同,胆子也很大,被关在电梯这种密闭空间里,她好像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一边开车,一边对开着免提的手机喊话:“你应该不晕车吧?有没有玩过游乐场里的过山车?还有跳楼机?” 现在还在晚高峰的尾巴上,他也顾不得太多,不停地交替踩着油门和刹车,在车流中见缝插针地穿行,一次又一次险险从对方的车头前面擦了过去,引得后面的车辆抗议般地按喇叭。 聂棠没办法回答的时候,他就一直对着手机自说自话,想借此给她更多的安慰和勇气。 他想,就算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至少有一个人边上陪她说说话,让她不那么难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有点害怕姚姐吗?” 聂棠这回又有了回应:“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唉,我说了你不能嘲笑我。”沈陵宜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次我本来是想参加玄门新秀大赛的,但是我爸说我现在的能力恐怕还不够,不如先观摩一下,再练上一年去参赛。然后我就碰到姚姐,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女人,就忍不住就说,这个女人也太粗鲁了……“ 聂棠终于在电话那头笑了,她一边笑一边说:“你肯定不止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我说她是女版金刚狼。我觉得很形象啊。”沈陵宜继续说,“她除了体毛没有金刚狼茂盛,其实也不差什么了。然后——然后她表面上不在意,晚上就把我的包给丢了,要知道我那时候在浴室里,除了浴袍什么都没有,实在太丢脸了!而且我爸恰好还离开了,说要过两天才回来。” “……姚晴还强迫别的选手不准借衣服和借钱给我,她就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穿裙子,要么裸奔,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 聂棠微微眯着眼,看着楼层显示牌上的数字再次变成了“1”,并且再没有变动。 她扶着墙站起身,整个人都还是摇摇晃晃,就像踩在颠簸的船板上。 她慢慢把手机放下了,却没有挂掉,她觉得如果现在挂电话,恐怕会引起恐慌,还不如就这样一直浪费话费和手机电量。 电梯门再次缓缓开启,这一回,堵在门口的不是被烤得外焦里嫩的女丑,而是一身风雅的叶渐离。 聂棠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猜是你,却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叶渐离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连走路都不稳的样子:“你知道你这回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 聂棠很无辜地望着他,回答:“我不知道啊。” “其实,我也不想接这么无聊的生意,可是我们这些人都得想要吃饭喝水,找个舒适一点的地方住吧。”他伸手掸了掸自己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埃,语气飘忽,“我们又不能像你一样,抛头露面卖自己画的符,只能一次捞一笔大的。” 他突然伸手进提在手上的一只亚麻布袋。 聂棠一看见他这个伸手的动作,也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的双手,同时也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抓住了里面的几张符篆。 叶渐离突然从布袋里掏出了好几罐啤酒,弯下腰一罐一罐地排列在地上,每个罐头之间还维持着等差数列的距离…… “说起来,”叶渐离终于把啤酒罐排好队,主动邀请她,“要不要一起来喝一杯?” 聂棠:“……” 她拒绝道:“不,我没有喝酒的习惯。” “那好吧,”他耸了耸肩,突然席地而坐,抓起排在最前面的那罐啤酒,咔嚓一声掰开了拉环,“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你这回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幸亏我精明,预付的定金是一半酬劳,不然就白忙一场了。” 现在聂棠面临两个选择:第一,不管打不打得赢,她可以现在就动手,也许能够打赢也说不准呢?第二,他现在不知道是想要跟她套近乎,还是想要卸下她的防备再伺机动手,不管是哪一种,她也可以反过来套他的消息。 她思考了片刻,考虑到现在自己还在头晕目眩的状态下不太适合动手,就选择了第二种。 她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试探道:“叶先生——” “停——你别喊我先生,也别叫老师。”叶渐离笑眯眯地打断她,“我们都这么熟了,何必再用这种生疏的叫法。我记得你就是对着商洛先喊商先生,后来还变成商老师,这商老师最后的下场很不好啊。” 聂棠对他这个要求置若罔闻,只是顾自问:“如果商老师也是你口中的实验品的话,我觉得这已经是非常成功的典型了,你们就这样弃他于不顾,不觉得可惜吗?” 叶渐离笑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是怎么样的?” “最完美的人……?”聂棠轻声重复了一遍,“我想,并没有什么完美的人。” “回答错误!这个世界上是有完美的人,他的头脑聪明绝伦,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就像猛兽一般敏锐,他的体魄无比强健并且富有美感,他擅长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他是万能,是这个世界的神,令人只可仰望,不可企及。” 聂棠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宛如徐临川附体,忍不住想要吐槽一句“这是哪来的新时代神明,分明就是洗脑传销”。 她想了想,微笑着问:“就像谢沉渊谢先生那样完美吗?” ------题外话------ 聂棠:徐哥,你有陵宜穿裙子的照片吗? 徐临川:…… 聂棠:有吗? 徐临川:……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聂棠:陵宜自己说的。 徐临川:《致这些年我遇见的沙雕兄弟们》。 第392章 合住邀请 说话是一种艺术,而互相套话则是一种博弈。 这无非是,如何找到那个突破点。 叶渐离微笑着回应:“谢先生的确是一位不世天才。他在玄门本该有至高无上的地方,但是玄门早已腐朽,剩下一群庸才在那里自吹自擂、自以为是。他们根本容不下一位富有才华的人物——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谢先生的名字的,那个时候你才刚出生啊……” 聂棠心想,他们这个团队,果然是以谢沉渊为榜样和典范的。所以那些实验和还魂的手段才会层出不穷,想必就是谢沉渊当年遗留下来的研究。 她闭上眼,思忖了一阵,又问道:“可否冒昧一问,既然沈悉言和郦殊师徒的任务失败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商洛的下场难道还没让你猜出来吗?失败就等于抹杀,郦殊既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并且被人抓住了尾巴,那就只得让她自生自灭,不然呢?难道我们还得去营救她?” “上一次,周皓轩会在旅游时出事,也是你们安排的?你们对他还真是执着。” “这你可错怪我了,不是我要对这么一个花花公子执着,而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人出钱,我们就出力,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可考虑过有一天周秉文把你们都给咬出来——” 叶渐离笑了:“不存在这种可能。我会让他再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如果他真是一个聪明人,不想死得太惨,他也不敢这么做。” 聂棠又道:“那么惨死在青藤古村的李旻朱呢?” “这应该是算是一桩附带的生意吧,啧,老实说,这商界的男人女人关系真混乱。”叶渐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李旻朱受不了压力想要分手,李俊生看中了李舒雅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追求她,李俊生毫不犹豫地送李旻朱去死再趁着李舒雅伤心欲绝的时候趁虚而入,现在周秉文又看中了李舒雅,于是周秉文、李俊生这对塑料兄弟决定撕逼,真是比电视剧还精彩。” 聂棠沉默了片刻:“那余艾青呢?他这是第几次换魂?” “你猜?”叶渐离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在意他,但是我跟你再多说一些也无妨。余艾青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就在你的身边,你的亲人、朋友、恋人,他都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而是在熟悉的躯体里装着一个崭新的灵魂。” 叶渐离仔细审视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又补上一句:“也许有一天,你的恋人——沈陵宜,他也会变成你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害怕了吗?” 聂棠只觉得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突然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目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变相的永生? 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被掠夺了躯体,而那个夺走他们身体的强盗还要以被害者的身份和面目停留在被他们可怜的家人和朋友身边。 这是何等残酷而又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并且,叶渐离提到了沈陵宜。 他的体质太特殊,的确是最适合换魂和夺舍的体质。 “那我只能说,我不会让你们有这样的机会。”聂棠的语气已经冷到了冰点,“这辈子都不可能。” 叶渐离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不解道:“为什么?你真有这么喜欢他?喜欢他哪一点?” “我真的不太理解,如果你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那么你对着镜子看自己还不够吗?”叶渐离可以说是相当困惑了,急需她来解惑,“他脾气这么差,一点都不温柔,还会打女人,郦殊这么彪悍的姑娘都给他当场打成脑震荡了啊。你到底图什么?” 说话间,弥漫在他们周围的雾气开始渐渐消散。 叶渐离敏感地看着这一丝一缕淡化的薄雾,猛地站起了身:“有人突破了我的阵法,真可惜,本来我还想继续跟你促膝长谈的。不过也没关系,将来还有很多时间。聂棠,你跟玄门那些人都不一样,你一定会认可我们的理念和思想。我等着你。” 他说完这句话,也并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微笑着凝视着她。 当薄雾完全消散的那一刻,他的身影也消散在夜色中。 只余吹拂过鬓边的微风和宛若黑丝绒一般夜空的数点繁星。 “聂棠——“沈陵宜突然从外围冲破了整个阵法,造成了一瞬间的空间扭曲,“棠棠,你没事吧?” 他疾步而来,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左胸腔内,正有心脏激烈地鼓动着,嘭嘭嘭得能听见清晰的回响之声。 聂棠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想到一个词——热切。 原来一个人的心跳也能用热切这个词来形容,感情也可以是热切而又莽撞的,就像如夏日里的疾风暴雨,骤然又激烈地敲打着心窗。 她倚靠在他的身边,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有人来找我聊聊天罢了。” 沈陵宜松了一口气,犹豫片刻,忽然道:“收拾下东西,暂时住我那里,你这样一个人,我怎么可能放心?” 聂棠顿时笑了,调侃道:“可是按照你的计划表,这得是明年下半年的安排,突然提前这么多,这还能好吗?” 沈陵宜被她这么一调侃,面子都有点挂不住:“这个嘛,有时候计划不如变化,我觉得这可行,你觉得呢?” 聂棠明眸皓齿地一笑,又很快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很认真严肃地表示:“嗯,你说得对,我觉得这很可以!” 沈陵宜顿时都很有冲动去情感论坛上匿名发个求助帖:《请问女朋友长得特别好看,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我撒娇,我该怎样坚定而又不失礼貌地拒绝她谢谢》。 他觉得还是需要事先商量好合住的细节问题:“我们先定好规矩,你住客房,在房间的时候想穿什么款式的睡衣都行,但是出了房间,就必须披上外套。脖子以下,脚踝以上都不准露出来。” 聂棠怏怏不乐:“……打黄打非办都没你这么严格的。” 她还想给他看她的新睡衣呢。 好看的睡衣如果只能在房间里自己欣赏,那多无趣。 沈陵宜看她露出这特别遗憾的小表情,顿时庆幸他提早立好了规矩,他就是太了解她的套路,又想来勾人,他才不会上这种当! …… 聂棠收拾好东西,暂时住进了新家。 她把自己的衣服从背包里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整理妥当,这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半。 她记得她当时被叶渐离关进电梯体验跳楼机的酸爽感时,是在七点左右,去除收拾东西和互相套话的时间,她居然在电梯里被关了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 难怪她出来的时候,那股晕眩感久久不散。 她冲了个热水澡,这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消散了许多,可是踩在地板上,还是觉得自己就像走在云层里,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她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她拿起来一看,正是徐临川给她发了信息:“刚刚李大小姐特意来问我,你平时接不接单子,身价如何,还说她这回对我们的服务还是挺满意的。我现在感觉自己被大佬带飞了……” 发完信息,他还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聂棠看着那个八十八块八的小红包,对于徐临川到底有多抠门又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他接的这活特别危险不说,还很麻烦,现在又完全低估了她的劳动力价值! 聂棠直接把这个红包又发还了回去,徐临川不明所以,但是不妨碍他秒点。 他点完之后,就看见聂棠发过来一句话:“沈陵宜被姚姐整治了一顿的那次,他到底穿没穿裙子?” 徐临川:“……你这是从哪来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徐临川都很震惊啊,这么多年前的事情,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件事其实是他们小范围内才知道的,姚晴那个时候还觉得沈叔叔是她的梦中情人,虽说很烦沈陵宜那张不会说话的毒嘴,但也没敢让他丢脸丢到大众面前。 要他说,跟今年复赛那次的霸道帝王的爱妃要生九个孩子的传播度相比,真的相差太远!所以她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聂棠一本正经地回复:“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但就说了一半,没说后续结果。” 徐临川:“……” 徐临川:“我真是醉了啊……” 沈陵宜这货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沙雕生物,连这种事都跟聂棠说,他这是觉得自己的形象太光辉伟岸想要增加一点诙谐幽默的成分呢,还是他真的觉得穿裙子是件值得怀念的记忆? 徐临川斟酌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夸夸他吧,虽说他们的塑料兄弟情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他是个好人,不能在背后拆他兄弟的台子:“其实那个时候吧,沈陵宜皮肤还很白,长得也像个洋娃娃,大眼睛长睫毛的那种,所以说,除了头发短一点,其实还蛮好看的。” 于是聂棠更有兴趣了:“有照片吗?” “谁敢拍这种照片啊!谁拍他能跟谁拼命你知道吗?这年头谁还没点求生欲啊!” 聂棠一看竟然连照片都没有,立刻就丧失了跟徐临川瞎扯淡的兴致,直接把手机放到一边,改看新买的由姚老师主编的阵法图。 可是她的手机却一声又一声地响着,不断有微信提示音响起。 聂棠无视了这背景噪音一会儿,就有点奇怪了,她的作息时间表向来都是非常稳定的,熟悉她的人肯定知道,就不会在这个时间给她发东西了。 她诧异地点开微信一看,正看见徐临川密密麻麻发来了一排问候:“你看过沈陵宜刚发的朋友圈了吗?” “我现在很震惊啊,所以你到底看没看过?” “我第一次知道秀恩爱还有这么秀的!” “喂喂?喂喂喂?你不打算回应一下吗?我觉得就他一个人秀恩爱好尴尬啊。” “你是无视我还是把我给屏蔽了?” 聂棠很不解,就按照徐临川的指点,去围观了沈陵宜的朋友圈,只见他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并排并摆在一道的马克杯,一只是天蓝色的,一只是粉红色的,一看就是一对的,还配上了文字:“一个新的开始。” 聂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火速在下面留言道:“今天比昨天更爱你,明天比今天更爱你哦。”还在句子的末尾加了颗小红心。 …… 沈陵宜一刷新,就看到她的这条留言,他都差点没拿稳手机。 他有时候觉得聂棠挺含蓄的,有时候直白起来简直让人受不了! 他把她的表白读了好几遍,心里喜滋滋,面上却还维持着最冷酷的表情,行动也保持住他一贯的高冷形象——坚决不回复。 很快的,陶情先过来问他:“你是跟棠棠同居了吗?” 最近这几天,陶情都再没有给他推荐美食网红店、好吃的零食之类的东西,他还以为她总算是消停了,不然他就算要被他妈唠叨他也要坚决把她给拉黑了。 不过……这个问题,怎么问得这么暧昧?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表达一下他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意思而已。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他们同居了呢? 沈陵宜:“嗯。差不多。” 陶情:“真是好羡慕棠棠呀。” 沈陵宜手指一顿,立刻开始打字:“你干嘛也喊她棠棠,你跟她很熟吗?” 说起这点,他真是好气,明明是他最先这样叫的,然后大家不管熟不熟,都开始这么叫了。 “叫一叫又怎么了?你难道连这种飞醋都要喝?说起来,我还听我在启大的同学说,是聂棠先追的你吧?” 沈陵宜挑眉。他就是很烦那些整天在背后八卦这个八卦那个的人,别人谈恋爱也好分手也好,这都关他们什么事?!又不是找他们谈对象! 当时就是这样的,他总是听人说聂棠好像喜欢你,可你竟然还对她摆臭架子,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他听得烦了,就连带着对聂棠本人的感觉也很不好。 他差点就要因为偏见而错过她了! 陶情:“我同学跟棠棠有重合的课,她对我说,开始的时候她其实对你根本不熟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表现得喜欢你了,我觉得你们一定有很多故事吧?不如给我讲讲?” 陶情:“而且听说棠棠很高冷的哦,这都肯放下身段倒追你,简直羡慕嫉妒恨。” 沈陵宜看了她发过来的这两句话,咂摸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味……? 第393章 夫妻决裂 陶情发完两条还没完,状态一直都是输入中:“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还真的不像是那种看脸就能一见钟情的小女生,你说你们从前是不是早就认识啊?“ 沈陵宜当然不可能很早就认识聂棠。 如果聂棠没被叶家除名,或许两个人还会有一点交集,比如在玄门新秀大赛上遇见。 而他读了整整六年的男校,学校里就连体育馆管理器材的老大爷养的猫都是公的,再加上数得出数的几个中年女老师,周围的雌性生物才有几个,更不可能认识聂棠了。 他不耐烦地回复:“你到底想说什么?别阴阳怪气,有话直说!” 陶情这下给他发了一条语音:“上回你是不是借她手机用了?她就直接用你的名义给我回复,好像还有点误解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了。虽然说,女孩子都心眼比较小,想要查岗查手机也很正常,但是我觉得这也太不尊重人隐私了呢……” 这话说到这里,沈陵宜觉得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明白她暗示的意思了。 她是想说,聂棠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大家都看着呢,她可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她居然在完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就倒追,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他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不耐烦地说:“你那个同学是觉得作业太少,还是考试太简单,觉得没事做可以去做题啊——她国家级奖学金都拿到了吗整天有时间说八卦?还有你,不是总叨叨自己胖吗,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别整天发那些美食和零食,把跟我说废话的时间用在健身上你也能瘦五斤了!最后,聂棠有什么心思,这又关你什么事?到底是你是我女朋友还是她是我女朋友,要你评价这么多?” 陶情简直都傻掉了,她预计的沈陵宜的反应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至少每个男人听到自己女朋友其实并不爱他反而还有别的目的,肯定不会是沈陵宜这样的反应吧! 是她不正常了,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陶情立刻开口解释:“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好吗?你干嘛一上来就连珠炮弹叭叭叭,我不就是把我知道的跟你分享一下,难道你跟徐临川当兄弟,他不会跟你聊这些吗?!” 沈陵宜无情地回答:“他不会。你也别自作主张把自己摆在我兄弟的位置上,我跟你根本不熟。以前看在我妈很唠叨的份上我才没把你拉黑,现在你已经比我妈还烦人,请问我有什么理由不拉黑你?再见!” 说完,他直接把电话挂掉,手机号码拉黑加拒接,微信拉黑加删好友。 聂棠当初接近他是有别的目的,她早就承认并道歉了,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翻旧账也根本没有意义,不知道陶情提起这个是想干嘛,难道还想嘲笑他当初自作多情很可笑吗? …… 模特何瑾被杀害一案很快就上法庭公审了。因为这起刑事案件影响恶劣,社会舆论呼声比较大,法院最后决定公开整个庭审的过程,还开放给各新闻媒体,以示正义和公平。 开审当日,还没到开放的时间,门口就堵满了对这起事件非常关心的热心市民。开庭时间一到,庭警就安排前来旁听的市民们按照顺序入座,前面后面都站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新闻记者。 这件案子可以说是非常离奇和怪诞的。 最开始,有小道消息流出,说知名女模特何瑾被杀害,是被放干了血死在浴缸里。 还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现场的情景,说那一整个浴缸都被染成了血色,而何瑾就像一只濒死的天鹅一样躺在这片血色的湖泊里。 等到周皓轩被爆出疑似同这桩杀人案有牵涉,再加上何瑾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天抢地地鸣冤,大家唯有一个想法:严惩!必须要严惩这个草芥人命的富二代!不严惩不得以平民怨。 正当大家的愤怒被推到顶点的时候,警方发通报了,说最后的杀人凶手是郦某人。 话说,这郦某人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虽说警情通告中就没提周皓轩这个人了,但要说这件杀人案跟他毫无关系,这可能吗?正义群众都不敢置信。一定是周皓轩买凶杀人,最后把责任都推给那个十九岁的郦某,他休想逃避自己的责任! 一些还在门口排队安检的热心市民眼尖,突然望向了停在路边的那辆加长型林肯,司机在停好车后,立刻就跑到后座,拉开车门请车里的人出来。 正义群众们立刻开始窃窃私语:“那位是周总?周云盛……?” “原来他也来了!” “这能不来吗?这事跟他儿子也有关系啊!虎父犬子,还真应了这句老话了!” 周云盛面对周围嘈杂明里暗里的打量毫无知觉,他一改从前上财经节目的神采奕奕,面容憔悴,鬓边还有几缕银丝,像极了一位为自己子女操碎了心的父亲。 原来还在过安检的记者一嗅到这新闻热点的到来,哪里还管排队,立刻就扛着话筒狂奔出来,蜂拥而上,把周云盛团团围在中心。 “请问周总,您对贵公子牵涉在这桩杀人案之中有何看法?” “现在大家都很关心这件案子,何瑾的父母实在是太可怜了——” “周总,您敢不敢说,您从来没有为贵公子脱罪而打点过一分一毫?!周皓轩就是完全清白无罪的?” 周云盛伸出手,挡住了面前那一排排话筒。他沉吟片刻,回答:“目前为止,警方都一直处于缄默状态,并没有公布案件的细节,我对这件案子也非常关心,所以今日才想过来旁听。” “我可以很直白地说,我没有为我的儿子周皓轩打点过,甚至连律师都没有为他延请。如果他真是清白的,那么他自然能够安然无恙,可如果他在里面是一个非常恶劣的角色,我也绝不会维护他一丝一毫。” “各位,我是一个父亲,同样的,我也是一位公众人物。即使我对自己的孩子走上歧路而感到万分痛心,我也有我必须坚持的道德底线。对于何瑾的父母,我只能说我很抱歉,我会尽力补偿他们,由于我对孩子的溺爱和失责,导致了他们失去了年华正好的女儿,这都是我的错,我会祈求他们的原谅。” 这时候,一个记者打断他的话头:“我就想问问周总,周总前些天在公司官网上发布了个人申明,公开宣布跟周皓轩断绝父子关系,敢问周总这么做,是不是因为觉得周皓轩才是主谋,而那位郦小姐只是被逼杀人?” 这记者问得太犀利,一时间,所有记者都安静如鸡,等待周云盛的回答。 关于这个问题,周云盛是最不想回答的。 原因无他,他觉得自己被坑了。 他很了解周秉文的小心思,他是害怕将来这公司并不会交给他接手,到时候公司的股份也没有他的份,他最后会一无所有,于是他想方设法地要把周皓轩给排挤出去。排除异己,这是人之常情。他并不怪他。 只是他不满周秉文伙同公关部经理提早发出了原本准备好的公告。本来这份断绝父子关系的公告是要在今日开庭出结果之后才发出的。 现在这公告发也发了,想要再撤回显然已是不可能。反而令他有点骑虎难下。 他现在,反而真心希望周秉文能把证据做得漂亮一点,即使那个杀人凶手就是郦某人,也要把周皓轩拖下水,不然他那份公告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周云盛斟酌了一下言辞,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从前忙于工作,于是疏于对子女的管教,导致我的儿子周皓轩在这些年在外面惹了不少麻烦。我希望他同这件恶性案件无关,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已经被牵扯进去,我想不管怎么说,要说这件事跟他完全没有一点关系,也说不过去。” 刚才问出犀利问题的记者还是非常不满意,继续咄咄逼人地问:“周总的意思是说,您觉得,这桩案子一定跟周少有关,那位被警方通报的杀人凶手只是从犯喽?” 周云盛眉心紧皱,他不禁心想,这到底是哪家新闻媒体的记者,问出来的问题怎么这样……这么不专业,一点都不懂得见好就收。 “那么周总您作为周皓轩的父亲,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没错吧?”那记者继续道,“您作为这样一位失职的父亲和公众人物的身份,是不是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以钱权谋私?” “对,我并没有这么做。”周云盛心里已经十分不耐烦,可是脸上却还是一派平静,“抱歉,我必须要进去了,有什么问题等之后再说。” “周总,既然您私底下没有想办法为周皓轩脱罪,也不清楚案情的进展,你又为何要发表断绝父子关系的公开信?您就不能再透露一点内情吗?”那个记者还是不放弃,又继续追了过去,但是很快被周云盛的司机和保镖隔离,“还有周总,据公众所知,您就只有周皓轩一个独生子,现在跟他断裂了关系,将来您的接班人又会如何选择?” 周云盛脚步一顿,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觉得这个记者很有问题,他开始问的那些问题看似都对周皓轩不利,可是后面又转头杀了一个回马枪。 这些问题,他不回答不对,回答了也不对,简直就是两难。 他并没有担心萧亦敏去找媒体哭诉爆料。 萧亦敏是个刚强而矜持的女人,她做不出哭哭啼啼卖惨的事,而她这些年就在家里当太太,肯定也请不到帮她做文章的媒体人。 他不禁想,难道这件事里面还有别的玄机? 他隐约感觉到一丝不详的预感。 …… 聂棠津津有味地看着网上的直播报道,这个新闻实在太热,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网上有好多媒体人都开了在线直播。 不管他们都是出于何种目的,同情何瑾也好,申讨正义也好,亦或是简单的蹭热点,反正都是为她增加了便利,她并不想去现场人挤人。 她抬头看了看正小口喝着热咖啡的李舒雅,问道:“这个记者是大小姐你安排的吗?” 李舒雅笑了一下:“这是我送给你的回礼,当然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很有好处的,周家跟我们的业务是有很大一块重叠的部分,周家要是陷入困境,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于是我就找了猎头去挖他们公关部的经理,才让周总的个人申明提早跟大家见面。” …… 同样来旁听的萧亦敏和周皓轩,是跟着钱学勤大队长从内部通道进来的,这个时候都已经在第一排的旁听席位上等待很久了。 周皓轩回到家后,憋了一天,还想上上网刷刷微博打个游戏什么的。 结果他一打开自己的官方微博都惊呆了,铺天盖地都是谩骂的私信。 网友们骂是他是个杀人犯,是个需要别人顶罪的孬种,还有威胁他要给他寄刀子的。他只得把微博关掉,打开网页浏览下新闻,结果这一屏幕一屏幕的还是关于他杀了人找人顶罪的报道。 他原本今天都不想来旁听的,生怕等下热心群众们情绪太激烈,当场冲上来打他。 可是萧亦敏还是坚持要他来,理由是,他这么大年纪了,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教训给得重了,才会记得住自己犯过的错误,不会重蹈覆辙。 周云盛入场后,就径自走到自己的妻子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阿敏,皓轩被放出来,你怎么也不带他回家?总是麻烦妹夫,这也不合礼数吧?” 萧亦敏微微侧过头,眼睛里满是嘲讽:“我可不敢回家,我害怕我这一回来,你外面的人就会没事找事,陷害我的儿子。” 周云盛皱眉:“你这是在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外面的人?” “哦,可能我刚才还说的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外面的那个私生子,心也太大了,心大也就算了,还特别恶毒,你说他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教他的?才能把他教导成这么一个阴险小人?”萧亦敏突然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协议,扔在他的面前,“周云盛,把离婚协议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周云盛缓缓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随手翻了两页,又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萧亦敏高傲地微笑,“你可以看一看这份协议书,除了我名下的一些公司股份,需要你花钱回购之外,我不会再拿你一分钱。” 她突然扬声道:“你的公司还有你的那些股票房产,你可以自己留着,给你的情妇也好,私生子也罢,我都不会再管,我只希望你和你私生子不要再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来陷害我的儿子!” 那些扛着摄像机想要采集热点新闻的记者们都懵逼了:周云盛有私生子,还有情妇?听周夫人的意思是,周皓轩这回是被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给陷害的? 卧槽,这可是好大一只瓜! 第394章 没有再见的离别 预定的时间一到,法院正式开审案件。 依照何瑾死亡的那家会所经理的证词,郦殊曾从员工休息室里偷走了服务生的制服,然后假扮客房服务员,跟随何瑾进入套房。 这一段都是有监控记录的,并且这段记录还曾经被人抹去过的,但天网恢恢,这记录最后还是被恢复了大半。 郦殊跟何瑾在套房内单独相处了八分钟,出来后,身上的制服沾到了血迹,经化验,这血迹是何瑾的。同时,郦殊给出了证词,承认自己杀人。 周皓轩是在何瑾死亡之后才进入套房的,但是受到了房间里的迷药影响,就人事不知了。 郦殊坐在犯人席上,套着橙黄色的马甲,身后还有好几位人高马大的庭警看守。 她在证人作证,法官问询的时候,虽然嘴上应是,可就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外加神色游离。 聂棠盯着直播视频,指尖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还有最后一步棋还没走,现在已经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刻了,她希望郦殊不要令她太失望。 当检方再次质询她的时候,郦殊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庭警都来不及制止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 她那双猫瞳瞪得滚圆,一边在庭警的按压下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对,是我亲手杀了那个女人没错,但是我并不是主谋,都是周秉文教唆我干的!周秉文就是周云盛的私生子!” 她这突然的举动,顿时引起全场一片哗然! 大家一直都猜测郦殊是为周皓轩顶罪,却结果却跌破人眼镜,这小姑娘当庭指证出了周秉文来! 周秉文是谁,大家都没听说过,可是她也说得很明白了,他就是周云盛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再联系起萧亦敏之前的那番话,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天哪,这是一出什么开年大戏?! 私生子陷害婚生子,这还有天理吗? 本来就破坏了别人的家庭,现在还要陷害人家正正经经的周氏太子爷为杀人犯,果然只有不要脸肯给人当情妇的女人才会生出这么逆天的儿子来! “肃静,肃静!”法官用力敲击着木槌,想要让大家安静下来,但是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爆炸,显得他一个人的声音渺小如海浪中的一叶扁舟,一下子就被更大的风浪湮没,“大家安静一下!” 那些一大早就排队等在门口的记者也惊了啊,震惊过后又觉得幸亏自己来了,这可抓住了好大一个爆点! 这新闻要是不大热几天都对不起这场豪门撕逼的年度大戏! 郦殊喊完了这句话,面目扭曲,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神情,只剩下满心慌乱。 她想捂住自己的嘴,可偏偏她的手被拷住了,她只能继续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陷害了,只是之前都没有成功而已。那个周秉文还买通了那个女模特的家人,让他们在警局门口哭闹,把事情嫁祸给周皓轩!” “现在出了事,他就威胁我,非要我顶罪,如果我敢把这实情说出口,就会报复我!”郦殊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可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她自己,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杀人的事,我都承认,可我这样最多算是从犯!周秉文才是主犯!” 法官在全场震惊和哗然中,只能宣布休庭,疏散所有旁听的群众和新闻记者。 可是,郦殊对着法官大喊大叫的那一幕早以被摄像头如实拍摄下来,让全国人民都看到了。 …… 聂棠默默地心里对郦殊说了一声“再见”。 如果她守口如瓶,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么她或许还有活路,可是现在把雇主都给出卖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叶渐离他们根本不会放过她。 她毫无波澜地关掉了手机上的视频,下一秒,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李俊生这三个字,微微笑道:“啊,的确不能漏掉他,这时间也是掐得刚刚好呢。” 李舒雅问道:“他打给你是想干什么?” 聂棠慢条斯理道:“我想,是因为转运符的效力过了。” 李俊生那一边,的确是如同聂棠所料,转运符开始失效。 他原本刚刚在电子货币上赚到的钱又重新赔了进去,而原本已经约定好时间上门来调研的杉投资本也突然取消了行程。 甚至杉投资本还对外界表示,他们之前研究失误,原本以为祥丰科技是一家值得投资的公司,现在看来,这家公司的问题非常大,于是在这当头取消了两家的合作。 李俊生焦头烂额,不停地拨着聂棠的电话,他一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在心里叫道:赶紧接电话啊,为什么还不接电话?! 就在短短的三分钟内,他整个人都已经陷入崩溃边缘。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聂棠轻柔的声音:“李总,你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俊生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挺直腰板坐在转椅上,低声道:“聂大师,你之前给我的转运符似乎已经失效了,可这怎么能这么快就失效?!” 聂棠轻笑了一声:“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转运符会失效,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对对对,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聂大师,我还要买你的转运符,你这里有多少,我就要买多少,立刻就要,价钱随你开!” 一旦尝过来快钱的滋味,李俊生怎么还能安安心心地赚本分钱,他只想到,只要拿到一张转运符,他的财运就会红火起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聂棠打了个小呵欠,兴致缺缺地开口:“是吗?那等我有空了,就再给你画几张吧,我现在有点忙,先就这样了。”说完,就一点都不客气把电话给挂断了。 李俊生再回拨过去,那边就再也没有人接了。 他立刻站起身,顺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聂棠说要过几天再给他转运符,这怎么可以,他连半天都等不及了! 可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穿着税务局制服的公务人员上门,在相他出示了证件之后,表明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举报,说贵公司有偷税漏税的行为,特来检查,从现在开始,各位高管都不能离开公司,所有电脑全部封存,直到我们检查完毕为止。” 还没等李俊生开口说话,立刻又有几个警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同样出示完证件后,说道:“我们是经济罪案调查科的,有人举报李俊生挪用公款,非法炒币用于洗钱,请问哪位是李俊生?” …… 最近的江城人民每天都有瓜吃。 开始是周皓轩疑似杀死自己的女友模特的事情,后来峰回路转,原来里面还有内情,周皓轩是无辜的是被陷害的,而陷害他的竟然是周云盛养在外头跟情妇所生的私生子! 而且那个私生子比周皓轩还大一岁,周云盛还一直道貌岸然打造他极品好男人、发迹之后对原配不离不弃伉俪情深的形象,从前他表面功夫做得有多好,现在撕下画皮后,这就有多让人恶心。 再加上周秉文还买通了死者的父母在警局大闹,网上买水军带节奏,这一件件的,全部都是黑点。 而周云盛还在事情没查明真相之前,就发出了一则申明,跟周皓轩断绝父子关系,大家立刻就怀疑了,这陷害的事情是不是还有他的手笔? 私生子为了夺权夺钱陷害婚生子已经够恶毒了,这父亲竟然还帮着一个儿子陷害另一个儿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周云盛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边周家的大瓜还没吃完,李家又出事了,原本势头正盛的祥丰科技突然被证监会停牌,紧接着爆出李俊生挪用公款,非法洗钱炒币,祥丰科技资金链断裂的事情来! 李俊生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了,处处告求无门,只得再让人联系上了李舒雅,想打感情牌。 李舒雅冷笑着回答:“你是李俊生的助理是吧?请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李俊生。不要以为他对旻朱做过的事,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我就非常的清楚,别说我不可能帮他,我还非常想要亲眼看一看他凄惨的下场,当然,如果他今后有幸能从大牢里出来,想必还要继续背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祝他好运吧。” 祥丰科技这事爆出来的当天下午,周云盛在m国上市的公司又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们,被m国的做空机构给盯上了。 这股票在短短两天内狂泻而下,被m国证监会发布了退市预警。 李舒雅这边动作也非常迅速,趁着周家这边混乱的时刻,直接把他们盯上许久的一块地皮给吃了下去。 于是围观群众每天都过上了有瓜吃的八卦生活,这吃瓜的姿势还层出不穷。 …… 聂棠上完古代文物高级鉴定课,抱着书本往学校门口中,走了两步,就发觉校门口堵着好些人。 启大的学术氛围向来都是很浓厚的,很少会发生学校的学生主动聚在一块儿围观的事情来,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周皓轩那一回。 聂棠径自穿过了这三两堆的人群,正好跟靠在辉腾w12缸的车身上抽烟的李舒雅对上了眼神。 李舒雅拢了一把自己的长卷发,然后把烟头按灭了,主动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一个地方?” 其实李舒雅这辆车虽然贵,但是对于她的身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车子的外观又非常低调,只是她作为最近八卦风暴的中心人物,大家都已经记住了她这张脸。 还有几个男生跃跃欲试想要去搭讪的,只不过最后碍于李舒雅的气场,怂了。 聂棠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没什么事,而李舒雅作为她的客户和合作者,她也有迁就她的必要,于是就很干脆地上了她的车。 李舒雅重新启动车子,忽然问:“我听说,有些纨绔子弟会在晚上把车停在学校大门口,然后在车顶放上两瓶水?” 她这个话题转得相当飘忽,而且聂棠也从没看过在车顶上放水的人。 她完全不明白李舒雅的意思。 “哦,对了,我读大学那会儿是有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放水,这代表什么?” “唔,就是那种不怀好意的‘你愿不愿意跟我交朋友,愿意就把水拿上’,其实也不一定是水,还有各种饮料,越贵就代表这诚意越大。”李舒雅握着方向盘,开了句玩笑,“如果是你,就是最贵的红牛也不够用。” 聂棠:“……” 虽然她完全没听懂,但她就是觉得这不是好话。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我就是觉得,如果我都找不到一个能陪我去这个地方的人,那就太可怜了。可是我想来想去,又想不出除了你以外还有谁适合陪我去的人了。可能我做人真的很失败吧,所以旻朱才会想要同我分手,她也许觉得跟我在一起是这辈子最累最辛苦的事情。” …… 李舒雅的目的地,是在城郊的墓园。 她熟门熟路地在一条条交错的小路上穿行着,很快在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中到了葬着李旻朱的那一块。她买了一块双人墓地,一面是空白的,另一面则镌刻着李旻朱的名字,上面还镶嵌这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李舒雅摸了摸口袋。 聂棠开始还以为她是想要摸烟盒,然后抽烟的,谁知道她掏了好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棒棒糖。 她把棒棒糖放在墓碑上面,自言自语:“她不喜欢我抽烟,可是应该能接受糖果吧。糖果甜甜的,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甜蜜的滋味……” 聂棠忽然想到,沈陵宜就不喜欢,他好像还说他讨厌甜食来着? “我没有把找到旻朱遗体的时候跟伯父他们说,”李舒雅淡淡道,“如果说了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有跟她葬在一块墓地的机会了。” 她抚摸着另一块空白的墓碑,轻声道:“那边是她的,这就是我的。” 混迹在茫茫的墓地之中,不管是位置还是墓碑的外形,都泯然于众。就好像她们的过去,被掩盖在时光流转的岁月之中,我知,她知,就无人可知。 “也许再过不了多久,”聂棠轻声说,“你还会遇见喜欢的人,过去的感情都会慢慢淡化,你也许还会记得她,却不会再想跟她葬在一块儿。” 人的一生这么漫长,又这么短暂。人的心也是这样广阔,但又这样狭小。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时间改变的,也没有哪一段爱情是终生不可磨灭。 “嗯,可能会有这一天吧。”李舒雅侧过头,微微一笑,“可是在这一刻,在这一秒,我的心是最真的真心。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碰上另一个人,但是我现在就只想这么做。然后我就做了。” “没有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而时间不待人。离别,也从来不会给人机会说再见。” 第395章 消除的痕迹 聂棠陪李舒雅去了一趟墓园,还非常有职业道德地给她灌了一壶心灵鸡汤,是前几天柏樱发给她看的鸡汤文。 中心思想就是爱情就只是锦上添花的玩意,不管重不重视,反正它就在哪里,你不来它不去,但是事业是安身立命之本,有事业就会有爱情在不远处等待着你云云。 李舒雅不能离开公司太久,还在墓园的时候就不停地有电话来催她回去,最后只能把聂棠放在就近的地铁站里,让她自己回去。 聂棠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换乘的线路,就直接走进了检票闸机口。 可当她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到有股视线正缠绕在她身上,她的确有过走在路上被人盯着看的经历,但是一般人看了几眼就会自然而然转移目光了,绝对不会看这么久。 聂棠利用手机屏幕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正跟踪自己。 她加快脚步,弃用自动扶梯,疾步跨过长长的台阶,这一回,她很容易就发觉当她刻意加快步子的时候,后面某个人也在楼梯上跑了几步,想要追上她。 聂棠从包里取出一个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然后猛地冲向了正准备关车门的一班地铁。 跟着她的那个人还想一起挤上去,可恰好有一队刚放学的学生从他面前经过,直接把他的路给拦住了,最后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地铁门关上。 聂棠其实根本就没上车,不过是打了个障眼法,更何况这班地铁也不是回家的那一辆,就是方向都是错的。 她很快就捕捉到人群中那个唉声叹气的人,径自走了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摇晃了一下:“你跟踪我?” …… 骆阳本来还盯着顶上的地铁时刻表在看,下一班地铁得三分钟后才进站,别看只有三分钟的差距,他笃定是追不上了。 猛地听见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话,他顿时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你怎么没上车?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挤上去的!” 聂棠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重复道:“所以你跟踪我?跟踪我做什么?” 骆阳被揭破了跟踪的事情,伸手挠了挠头顶,讪讪道:“那不是,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就像好像在哪里看见一样,我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聂棠听了他说的话,似乎被逗得一笑:“这位先生,这种搭讪的方式是不是太尴尬了?” “……这真不是搭讪啊,”骆阳被她笑得一张脸都涨红了,磕磕绊绊地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觉得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我跟家人朋友这么一对口供,好像也没少点什么。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是真心觉得好像从前在哪儿见过你。” 聂棠安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她这种愿意倾听他的烦恼的配合态度又让他鼓起了勇气:“我不是那种人,呃……就是喜欢跟踪女孩子然后一直跟到她们家里的那种变态。你长得是很好看没错,可是我前女友也长得很好看啊,我对你真没那种意思。” 再说,这还是头一回见面。 他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聂棠沉吟了片刻,回答:“你觉得我很眼熟,这很正常,因为我认识薛小姐。” 她当初是通过商洛认识的骆阳,又因为陈羽同骆阳产生交集。 可是现在,不论是商洛还是陈羽都已经被人为地从这个世界上抹杀了。在骆阳的记忆中,陈羽这个人都已经是不复存在的了。 而商洛则是他过去一个关系很浅的同学加同事,好像他生了什么重病就离职了,后来就不知去向。 所以骆阳对于聂棠的所有记忆,也随着陈羽的消失和商洛的死亡变得空白了很大一块。 他再次见到她,并不会记得她,只会产生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骆阳一听见薛明令的名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原来是这样。” 他觉得有一句话真没错,美女的身边都是美女,可是一个暴脾气的美女身边会不会也同样有一位脾气超级烂的美女? 聂棠又问:“可你刚才说,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你觉得这会对你的生活造成障碍吗?” “……当然不会。”骆阳顿时露出了一脸“你在逗我吗”的无语表情,“就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聂棠点点头,微笑道:“那么好吧,既然你跟周围的朋友都讨论过了,没有发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并且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生活,那你还在纠结什么呢?” 骆阳:“……”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他只是隐约觉得,那可能被他忘记的事情非常重要,也许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掏出了手机,把手机相册打开,展示给了她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在一片碧油油的草坪上拍的,骆阳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站在照片的最中心,他笑得很开心,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双臂张开,做出一个揽着身边人的动作,可是这张照片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直都在苦思冥想,他为何会拍这种照片,为何照片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双臂呈现出一种搂抱住身边人的姿态,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空荡荡的、安静的空气。 聂棠伸出手指,在他这张照片上点了一下,跳出了删除的选择:“还是删掉吧。”说完,就直接按下了删除键。 骆阳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把照片给删掉,这是我的——” “你不觉得这张照片很有灵异感吗?不删掉的话,晚上看到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害怕?”聂棠擦过他的肩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万一有什么东西从照片里跑出来了该怎么办?所以还是删掉最安全。” 骆阳:“……”居然无法反驳,这可怎么办啊? 聂棠想了想,又定睛看了一眼他的面相,她发觉自己已经看不透骆阳的事情了:“嗯,还有你这个年纪,的确该好好找个对象了,有了对象,就不用在地铁站里跟踪别的女孩子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觉得——” “还好这回你碰见的是我,我脾气好,不跟你计较。不过再有下回的话,我真的会报警的哦。” 聂棠说完了,就走到对面的方向去坐地铁了。 可是骆阳还要承受着周遭人怪异的眼神,他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卧槽刚才就不该因为一时好奇去跟着她的,这回可好了,别人都要把他当成变态了! …… 聂棠坐在回程的地铁上,还有些许感慨。 从前修真的时候,许多人说“身死道消”,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而她作为一个同陈羽和商洛没有多少交集和爱恨的局外人,却始终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甚至还记得那一晚商洛掉落的泪水和他努力伸向她的手心。 这种感觉,令她不适。 聂棠觉得不开心,就决定回去跟沈陵宜玩,反正都是她的人,凭什么不能调戏? 沈陵宜这边,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正背着健身包定时定点去健身房锻炼。 他一般都是有固定练习的项目,腿部腰部还有手臂力量一项项强化过来,完全不需要私教指导,甚至他还能倒过来指导这边的教练。 等聂棠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t恤走进健身房的时候,他已经在练习卧推了。 她很容易就在器械区的角落里找到了人,原因无他,实在是躲在一旁围观的人有好几个。 女士们还比较矜持,只是说说笑笑看着他向上卧推器械时,布料溜上去而露出的小腹,不管是清晰的马甲线还是人鱼线都充满了荷尔蒙爆棚的气息。 反而是数量寥寥的男士就非常不淡定了,其中一个还跑到了他面前,夸奖:“我看你很专业,平时都是自己练的吗?”说完,还突然捏了一把他手臂上的肌肉,激动道:“天哪,这么漂亮的肌肉我第一次看到!” 沈陵宜都有点崩溃,自己在外面住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健身设备,只能找就近的健身房来锻炼,然而自从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性别和取向一致的小众人群后,他就对那些莫名其妙来找他搭讪的同性特别防备。 他一把拉开挂在一边的毛巾,露出了底下的消毒免洗型洗手液,按压了好几下,拍在手臂上,乌云罩顶:“离我远点!” 他身上的气压很低,再加上一脸“走开,不然我要揍人了”的不耐烦表情,总算驱散了绝大部分围观群众。 说是“绝大多数”,主要是因为当他重新躺下来,想要抓举器械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双穿着白色运动鞋的长腿又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心。 他有点不耐烦地放下了挺举到一半的器械,猛地朝那人瞪视过去,却看到聂棠那张微笑着的脸。 顿时,满腔郁闷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坐起身,抓起挂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我姨妈想要请你吃饭,就去外面吃,去不去?” 周皓轩的事情已经过去,在短短一周之内,几乎没有什么关注度了。 现在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每天都会有各种劲爆新闻,不管在当时关注度有多高,时间一到,大家立刻就会去关注新的热点。 这样一来,周皓轩总算能够从舆论的漩涡中脱身,可以出门放放风了。 聂棠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健身器材,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躺了下去。 沈陵宜见她对这个感兴趣,立刻把杠铃上的铁块给拆下了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块铁:“卧推非常容易受伤,首先要控制好重量,不能勉强自己去举超出力量范围的重量。” 她动了动手腕,抓住了杠铃两端,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向上挺举。 沈陵宜忙伸手抓住杠铃中心,帮助她稳住重心,又补上一句:“也不要一个人在健身房练,很容易受伤。” 聂棠维持着向上卧推的动作,忽然说:“……我觉得,这其实也不是很难。” 沈陵宜都要笑了:“你觉得不难的原因,是我帮你扶着啊!” 他不但帮她稳住了杠铃,还顺手把她耸上去的t恤又拉了下来:“起来,你现在还不适合练这个,回头我给你制定一个详细计划,循序渐进按照顺序来。” 他原来觉得聂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她锻炼的强度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这绝对是她的身体极限了,但她每一次都主动去触碰自己的极限,然后凭着意志力突破,这让他非常惊讶。 他现在觉得,他曾经不仅仅是对她有偏见,同时还很武断地认为她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孩子——事实证明,绝非如此。 他为自己从前的偏见和傲慢感到羞愧的同时,又深刻地感受到,他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温柔体贴,还有她的柔而不弱。 聂棠站起身,很主动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还学着之前那个男人那样在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上捏了两下:“啊,真是很漂亮的肌肉。” 周围暗戳戳的围观群众顿时来劲了,这么多年他们还第一次见到一个来健身房还随时随地携带消毒液的人,这洁癖得多严重,坐等他当着小姐姐的面挤消毒液! 结果大家期待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 反而是沈陵宜被她夸了一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表面漫不经,心中却又隐藏着淡淡的得意:“练了很多年,还要配合专业的饮食,不过健康餐实在太难吃。”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臂:“刚才的卧推很容易拉伤肌肉,觉得怎么样?” 聂棠答非所问:“我能看看你的腹肌吗?” “……”沈陵宜连耳根都烧红了,这大庭广众的,她提出这种要求,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回去再看吧,乖。” 结果聂棠立刻就问:“那什么时候回去?” 沈陵宜差点就要直接脱口而出:你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从进健身房到现在,连汗都没出一滴,竟然就急着回去了。 聂棠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闷闷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想休息。” 沈陵宜看着她把长发扎起来的毛绒绒的丸子头,还有她曲线优美的天鹅颈,再加上她都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了,他还能拒绝她吗? 他弯腰提起放在一旁的那瓶消毒液,揽着她的肩膀:“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聂棠郁闷地问:“如果有一个人有天生的技能,她能看到你的未来,并且预言你会死,这还能开心得起来吗?” 第396章 李俊生的下场 沈陵宜听到她突然说了这句话,在心里斟酌了一阵,问道:“你说的那个能看见未来的人就是陈羽吧?她是商洛……的朋友的女朋友?” 之前聂棠跟他们提过,只是简单地一句话带过陈羽有天生灵眼,沈悉言才对她非常觊觎,但她当时并没有告诉他们陈羽还预言过她会死亡。 他觉得,当她听到自己会死的消息,不管她从前有多镇定和冷静,都会害怕不安的。 他用力抱了抱她的肩:“没关系的,别害怕,你跟我多说一点细节,我帮你想办法。” “今天,我在地铁上碰见骆阳了,他已经记不得陈羽了,但是觉得我有点眼熟,就跟上来想问个究竟。”聂棠轻轻叹息,“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会不会所有人也同样会忘记我的存在?” “这不可能。”沈陵宜斩钉截铁地回答,“别人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我很肯定我自己绝对不会忘掉。再说,也不过是一个预言而已,既然你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那么从现在开始,加倍地小心谨慎,规避一切可能的危险,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沈陵宜提出的想法,她早就考虑过了。 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不太可能会落到陈羽看到的那个地步——明明知道前方有陷阱,踏进去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那她为什么要去踩这个陷阱呢? 还有陈羽预言她被人被人把血放干,这种死法就跟这次那个女模特何瑾的死法差不多,这又是何故? 沈陵宜见她一直不说话,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也是束手无策。 这事情都远远没发生,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分析来,如果是纯粹安慰的语言,对她来说大概也是不痛不痒。 他们乘坐电梯上楼,却突然发现,走廊另一头更靠近电梯的那家有人搬进来了,大门敞开着,门口还摆放着好几个纸箱,搬家公司的人在里面忙忙碌碌。 聂棠对于这种跟自己和周围人无关的情况向来漠不关心,只瞥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沈陵宜反而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不是他想要多管闲事,而是他现在吃亏吃多了,对于周围的风吹草动非常谨慎,就算有了新邻居,他也要先行观察一番。 谁知道他就看了一眼,刚搬进来的新邻居就异常热情地迎了上来:“大侄子,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成了邻居!” 那在茫茫人海中意外相逢的惊喜表情,就跟真的似的! 沈陵宜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喊他“大侄子”的人是叶家的叶秦风。 虽然说,按照辈分算,叶秦风倒过来喊他小师叔才是对的,喊他侄子那就是占他便宜,可是叶秦风是聂棠的亲叔叔,他这么喊倒是也没错的…… 于是沈陵宜高冷地颔首:“叶叔叔。” 叶秦风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沈陵宜在沈家祭典上当众跟叶远风杠了一顿,那嘴巴别提有多毒了,骂得叶远风都抬不起头来,现在居然真的喊他叔叔了! 他都觉得自己的这颗心都不真实地荡漾了起来:“哎,你现在是跟棠棠住在一道了吗?感情可真好,我家老爷子很快就要过六十九大寿,到时候你可要跟棠棠一块儿来啊。” 叶秦风觉得自己可不是叶远风那样的蠢材。 他觉得对付沈陵宜这种从小被当成沈家唯一继承人在培养的小少爷,就是要顺着毛撸,他喜欢听什么,那就说什么,投其所好。 叶远风为了争取聂棠直接把沈陵宜贬低得一文不值,这不是故意去吵架吗?! 聂棠没见过叶秦风,当初到她家取走父亲遗物的除了叶家老爷子还有叶远风和叶重光。 她开始都不知道叶秦风是谁,结果听见“六十九大寿”才猜到他的身份。 于是她停下脚步,审慎地看着叶秦风:突然间搬到隔壁当邻居?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叶秦风还是很想跟聂棠拉近关系的,他自己在玄学上是没什么天分,人也没啥野心,觉得反正将来叶家的继承人肯定不会是他,索性就跑出去过他游戏人间穿越万花丛中的生活了。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导致他现在私生子私生女一大堆,就跟雨后笋尖似的一个个冒出来。 他主动为聂棠介绍:“棠棠,这是我的儿子跟女儿,叶凛和叶青雪,来,你们赶紧喊姐姐。” 聂棠第一反应就是:这叶卿言又得有弟弟妹妹了? 叶凛的年纪比叶青雪要大上三四岁,穿着高中生那种麻袋一般的校服,可是眉目还是继承了叶家的优良基因,看上俊秀而又青涩,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叶青雪看上去大概才十二三岁,正是女孩子比较敏感的时期,当她跟聂棠对视上之后,立刻别扭地撇过了头。 叶秦风朝聂棠的方向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叶凛和叶青雪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他们的母亲一个把他给丢下了,一个出了事,所以我就请了钟点工每天给他们做饭照顾他们起居,我也不是每天都在这里住的,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他们。” 聂棠嗯了一声,回答得很干脆:“好,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直接来找我。” 叶秦风顿时眉开眼笑,他就说叶远风是个傻叉,就算想要讨好聂棠跟聂棠拉近关系,那也不是他那种办法,徐徐图之才是最好的。 聂棠会拒绝他们这些叶家人,但肯定拒绝不了小孩子,尤其是身世还很凄惨的小孩。 他觉得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立刻掏出了手机,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要不先加个微信,到时候他们不听话,吵到你休息了,就直接告诉我,我会来收拾他们两个的!” 聂棠对此也是可有可无,很干脆地跟叶秦风交换了电话号码,反正她到时候是会去参加叶老先生的寿宴,不是她想认祖归宗,而是她得去叶家祖地一趟,弄清楚她身上的问题。 她这到底是单纯的从古代穿越回来,还是她原本就是属于这个现代社会,只是有人把她的魂魄投射去了修真界,等时间一到,她就自动回来了? 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此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 沈陵宜关上门,忍不住说:“你叔叔的小孩也太多了吧……” 叶卿言是一个,现在还有叶凛和叶青雪,除了这三个,外面还有不知道多少!感觉他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叶家的生育份额用光了。 聂棠看着他,终于笑了一下:“你以后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可偏偏他这边还弄出这么多事来,很容易就给人可趁之机。” 叶卿言的身份成谜,如果她真不是叶秦风的亲生女儿,那么真正的叶卿言又去了哪里? 她为何要假扮叶秦风的女儿进入叶家?这些问题若是细想一下,简直细思极恐。 沈陵宜完全会错意,主动申明自己的立场:“我可不是这种人!别说脚踏两条船这种没道德的事情,我连异性朋友都没有——姚晴除外。” 聂棠顿时又被他逗笑了,她忽然问:“你刚才答应过我,要给我看腹肌的,不会想要反悔了吧?” 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答应吧! 再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陵宜叹了口气,伸手撩起衣服的下摆,很无奈:“……行吧,你看,好好地看。” 结果聂棠真的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可以摸吗?” 沈陵宜:“……随你。” 他真的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的,玄门的男人只要是稍微对业务水平有点追求的,谁还会是弱鸡体格。 身体太弱,等碰到危险的时候就是跑都跑不掉。 聂棠伸手,指腹轻轻地在他微微凹陷的两条竖直的马甲线上划过,就像对待什么精致的工艺品似的,羡慕道:“我什么才能练出腹肌来?” ……这个问题问得可太好了,简直是灵魂拷问。 沈陵宜本来想说“晚上做梦的时候”,后来觉得他如果真的这样实话实说,可能就是在生死边缘试探,求生欲令他改口:“我先给你排一个健身计划表吧,你按着这个慢慢来,自然而然……该有的时候就有了。”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姨妈要请吃饭?什么时候?我应该有空。”聂棠笑眯眯的,“好久不见周少了啊,感觉还怪怀念的。” …… 周皓轩的人生中,最狼狈最可怜的时刻一共有两次。 一次是见色起意觉得聂棠就跟他过去追求的那些女人一样容易上手,结果被她扔进幻觉里好好地修理了一顿。 第二次则是去谈分手莫名其妙就卷入了一件凶案,被人认为是杀人凶手,结果被聂棠给拯救了。 周皓轩经过了何瑾这一趟,别说再找那些玩得开的女人交往了,只要是个女人,他现在都完全地佛了,提不起一点兴趣。 “等下聂棠到了,你可要好好地谢谢她,这回你能出来,还真就是她的功劳。”萧亦敏一边开车一边数落自己的儿子,“当初你姨夫告诉我,有个女孩子教训了你一顿,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女孩就是聂棠,要是早点知道,我就早点让她多管教你几顿,免得你再跑出去惹是生非!” 周皓轩觉得自己这回还真是冤枉啊:“这次的事真跟我没关系,就是周秉文陷害——” “你说说,他是怎么陷害到你的?”萧亦敏继续数落,“你要是洁身自好,不再外面找这么多来路不明的女朋友,你会被这么容易就陷害?自己屁股不擦干净,不从自身找问题,总是怪别人,还会有下一次!” 周皓轩顿时噤声。 当他像只被阉割了的雄鸡,垂头丧气地走进包厢,一抬头就看到聂棠那张堪称噩梦级别的脸时,还是猛地抽了一口气。 妈的,创伤太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反而是聂棠见到他,还笑得跟朵花似的,语气轻柔:“我观周少面相,过去那种烂桃花和桃花劫扎堆的情况都已经过去了。” 周皓轩突然想起,当初他们在沈家见面,聂棠就说他有桃花劫,结果……结果这是真的被她说准了? 萧亦敏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聂棠脖子上的淡青色指痕,下意识地看了看沈陵宜,又很快自我否定,绝对不可能是他弄的,他脾气虽然有点差,但是对聂棠还是不错的:“棠棠,你的脖子……?” 沈陵宜简短地回答:“郦殊掐的。” 他当时不知道为何聂棠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主动给郦殊送人头,说得不好听一点,郦殊那种凶残程度,真的可以把她的脖子都拧断,她还不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 后来看到郦殊在法庭上那如魔似幻咬住周秉文不放的表现,他就懂了。 萧亦敏抽气道:“为什么?” “因为要趁着郦殊被激怒的时候给她下一个心理暗示,她在法庭上才会突然指证周秉文是主谋。”沈陵宜说,“不过我已经帮她出过气了,把郦殊砸成脑震荡。” 周皓轩:“……” 他震惊了啊…… 他原来以为,聂棠应该很讨厌他,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他付出这么多,那郦殊是个什么恐怖分子,可是直接把何瑾的血都放干了,她竟然为了他去她硬扛。 他羞涩地低垂了下了头,有点欲说还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原来你对我是这样的……”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吗? 聂棠用杯子挡住了她唇边的微笑:“嗯,不用太感动,我就觉得你很好玩,以后萧阿姨要是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好好地,帮忙。” 虽然她嘴上说的是“帮忙”,可就是给人一种感觉,这两字就是代换成“教育”也完全没问题! 周皓轩觉得自己这颗才刚刚火热起来的心脏又被浸回了冰水里,瑟瑟发抖。 聂棠还主动邀请他们品尝这家店的早茶:“这家的虾饺做得很好吃哦。” 在他们吃着早茶,偶尔还闲聊两句,气氛十分和谐的情况下,包厢里的电视机开始播放一则新闻:“被指控非法炒作电子货币用于洗钱的祥丰科技总经理李俊生,昨晚在看守所里自杀,他把自己埋入了洗脸水里,窒息溺亡……” 周皓轩噗得一声喷了出来。 在洗脸水里溺亡?!这还能有更不靠谱点的新闻吗?这种新闻都可以排进十大不可思议沙雕事件里去了! 沈陵宜一看到这则突发新闻,诧异地对聂棠说:“你的转运符……这副作用也太大了吧?” ------题外话------ 聂棠(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腹肌。 沈陵宜:做梦的时候。 于是,聂棠一直都全文终的时候都没有腹肌。 第397章 最强符师 别说播报这则新闻的主播那表情有点抽搐,就是看守所的警察都很崩溃啊。 他们形形色色的犯人见多了,但还第一次见到洗个脸自杀的人! 李俊生这就是经济罪,封顶关个十年八年就出来了,这都还没算上减刑,何必要自杀?而且还是用洗脸水自杀? 聂棠自己都很诧异,她原来说的喝水塞牙、洗脸淹死这些都是夸张的说法,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还能一语成缪! 转运符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在使用期间效果越好,最后失效的时候反噬就越大,就算玄门的人使用转运符都是非常小心翼翼的。 “也就是说我最近画符的水平又有提升了?”聂棠喃喃道,“这很难得啊……” 她那手画符的水准已经是非常之高了,正因如此,进步的空间就越小。现在突然有了长进,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而周皓轩听见沈陵宜说这是她的转运符副作用太强,他顿时想起他当初无知无畏,竟然还敢问聂棠批发二十张转运符,如果他当时真的拿到了这二十张,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于是,他对聂棠的心理阴影就更深了…… 偏偏他妈还不放过他,很认真地拜托聂棠:“反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将来要是有时间,你就帮我好好教导教导他,让他认清楚现实。” 周皓轩:“……这还是亲妈?”他都变过一回女人了啊,连高跟鞋都穿了,难道这教训还不够?还要再来? …… 周秉文在法庭上突然被郦殊给咬了出来,钱学勤的刑侦队立刻就对他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调查,可是到了需要郦殊录口供的时候,她又开始玩“非暴力不合作,暴力也坚决不配合”的把戏。 刑侦队忙得人仰马翻,把周秉文的经济状况和日常生活仔仔细细查了一遍,也没找出有利的证据来,简直苦不堪言,最后不得不在调查期结束后,让他保释了。 萧亦敏很干脆地跟周云盛离了婚,周云盛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认回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情人。 可是他的事业却开始变得非常坎坷,在被m国风头机构做空之后,m股暴跌至退市边缘,国内的事业也开始受挫。 周云盛忙得焦头烂额,但就是阻止不了这呈现莫名其妙呈现颓势的事业,再加上李征那老狐狸连续不断在背后搞小动作,简直是腹背受敌。 他突然开始有了怀疑,为什么萧亦敏在嫁给他之后一下子容色苍老,甚至直接跟玄门的萧家不再走动,这是不是跟他蒸蒸如上的事业有关? 他们前几日在办理离婚手续和财产分配的时候,他很明显感觉到萧亦敏突然变得轻松了,仿佛卸下了最沉重的那个担子,同他谈笑风生。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这个年纪离婚,也不在意她把拥有的一切和周夫人的位置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她没有不甘心,也没有隐藏在眼底的愤怒…… “爸,那个李舒雅简直就像疯狗一样,拼命地咬着我们。”周秉文满脸戾气地把一个策划案放在他面前,“安城的那个项目我们一定要拿下来,摆他们一道,让他们知道我们就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周云盛看着他脸上的不甘心和不满足,缓缓拿起那份安城的先期调研报告,转手就送进了碎纸机:“我之前教过你多少遍,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带上自己的情绪,你去照照镜子,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做出来的项目真的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而不是仅仅为了自己出一口恶气吗?” 李征和李舒雅就是想要激怒他们,看他们自乱阵脚,趁机再收割一把,他已经不能再失误了。 正在这个时候,执行总裁秘书陈肖走了进来,脸色极为尴尬,他低下头道:“周总,之前已经开工的商业地块,原本约好的风水大师不愿意再来搭风水阵了,那些挖出来的棺材也没有人处理,工人们都不愿意动工。” 周云盛最早发迹,就是看中新城区的一块地皮的潜力,但由于是新城,在很久远的时期曾经是坟场的几率非常高。 当时还是沈正清出手解决的,后来他不想再受制于沈家,就开始招揽玄门的人,给他们提供资金和场地。 曾几何时,他身边的确是围着许多风水大师,从来都不需要为这种杂务发愁。 可是他跟萧亦敏一离婚,反噬的后果就来了,那些曾经跟他关系不错,经常往来的玄门中人直接跟他断绝了合作关系。 他当初拿出去的资金和礼物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就只是一夜之间,一夜之间这风向完全变了! 他这才意识到沈家在玄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从前那些风水大师愿意兢兢业业为他驱使,并非看在他周云盛的名头上,而是看在沈正清的面子。 周云盛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黄重全那边也问过了吗?” 虽然黄重全的办事能力让他非常怀疑,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管黄重全能把事情处理成什么样,只要表面上能过得去就行,安抚住工人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问过了,”陈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说,“黄老师的原话是,请您看看您得罪的是什么人,得罪沈正清的话,没有一个玄门的人敢出头,还有……” “还有?”周云盛觉得自己的确低估了沈正清的影响力,也低估了玄门的抱团意识,“还有什么?” “还有,黄老师说,现在大家都知道周少这件事是聂棠出手在管……”陈肖都觉得,当时他听见黄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世界都玄幻了,“既然是聂棠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有哪个玄门世家想要故意跟她过不去。” “……聂棠,”周云盛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忍不住皱紧眉头,“聂棠不就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吗?她到底哪来这么大影响力?!” 他亲自跟聂棠接触过,知道她是个有点本事还很会做人的小女孩,但是现在告诉他,玄门那些一个个都不可一世的世家都不敢跟她过不去?! 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 是他疯了还是整个玄门都疯了? “……黄老师说,聂棠现在他们玄门首屈一指的符师,讨好她都来不及。没有人愿意跟她作对。” …… 周云盛捂住额头,挥了挥手:“算了,请不到人,就找几个胆子大的工人,给他们加钱,只要把棺材处理掉就好了,这也不是大事。” 周秉文站在一旁,等陈肖出去之后,立刻提议:“爸,我这边也认识一拨人,还跟玄门势不两立,这种小事情交给他们做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 周秉文其实很不愿意再跟沈悉言他们合作,他都已经敲打过对方了,就差直接告诉沈悉言,你必须把你的徒弟处理好,最后郦殊还是当庭把他给咬了出来。 可是眼下,没有别有选择,就只有再次请他们帮忙。 他当着周云盛的面给叶渐离打了一个电话,叶渐离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从他说话的语调听上去,他似乎还心情非常好:“周少,这么难得,您亲自打电话给我?” 周秉文道:“我这边还有一桩生意想要交给叶先生做。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特别指定人选,我实在是不想再跟沈悉言合作了。” 叶渐离好脾气地笑道:“周少,您这边有电视机吗?请把频道转到城市电台的午间新闻,有大惊喜。” 周秉文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开了外放,周云盛也听见了他这个要求,便走到会客的沙发边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还把频道调了过去。 只见午间新闻上正播放着李俊生在看守所里用洗脸水自杀的事情。 李俊生非法挪用公款和洗钱的经济罪还在审理中,他目前在名义上还只是犯罪嫌疑人,看守所的值班警察也没看管得太严格,就放任他一个人在卫生间洗漱。 那个值班警察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出来,立刻赶紧去查看,结果发觉李俊生埋首在洗脸盆里,把自己给溺死了。 周云盛和周秉文的感觉就是,卧槽他们看到的这是假的午间新闻吧?! “看到了吗?”叶渐离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周文斌灵光一闪,问道:“这是你们干的?” “怎么会是我们干的?”叶渐离在电话那头笑得非常舒畅,“又不给钱,为什么要冒着险去干这种事?” “不过,我知道是谁干的。”他突然收敛了笑意,语气陡然间变得十分严肃,“是聂棠干的,她卖给了李俊生两个转运符,然后李俊生在短时间内财运亨通,但是当他的运气过后,他就会变得特别倒霉,倒霉到洗把脸都能把自己给淹死。所以说,我为何要为了赚你们这点小钱跟她过不去呢?” 周秉文在震惊之后就有点慌了:“可是叶先生——!” “嘘,”叶渐离语声低沉,“听我把话说完,别这么性急。” 周秉文张了张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叶渐离忽然道:“周总也在边上吧,那么周总也走过来一道听一听?” 周云盛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机械地放下了手上的遥控器,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周秉文身边。 他脸上的表情也惊骇莫名,他从前就只知道玄门的人擅长看风水,寻龙点穴和摆风水阵,却从来都不知道当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会身不由己,宛若一只牵线木偶,完完全全地按照叶渐离所说的做。 叶渐离虽然看不到他们此时此刻的状态,但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他轻笑道:“你们可能还不了解,所谓的转运符其实是再鸡肋不过的东西,因为一个人的运势是天生的,当你用外力透支完所有的运气之后,厄运就会降临,可是从聂棠身上,我知道,原来这种鸡肋的东西还能间接杀人。” “我们的谢先生说了,如此有天赋的符师,留在玄门实在太可惜也太浪费她的才华了,他决定邀请她加入我们。所以从现在开始,如果她想要你们的公司倒闭,要你们立刻马上就去跳楼,我们是绝对不会救你们的。但是看在我们原来一直都合作愉快的份上,”叶渐离道,“我还是决定好心地提醒你们一下,千万不要作死去惹到她,不然我保证,你们的死状会非常非常凄惨。” 他说完,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把电话给掐断了。 周云盛顿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慌:他不知道聂棠怎么在这个年纪达成现在的成就,但是不管是玄门的反应还有叶渐离的反应,都让他明白,他这是惹上一个硬茬子了,而这个硬茬子还是站在周皓轩那一边的! 可是他却跟周皓轩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不不不,他之所以会和周皓轩断绝父子关系,并不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做,而是周秉文在背后摆了他一道! 那个公关部的经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让他走人,那人很快就去了李舒雅在江城的分公司——就是周秉文引狼入室,竟然和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算计他! 他突然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周秉文脸上,怒骂道:“逆子!你看看你到底惹出了一个什么样的祸端!” 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如果周皓轩跟聂棠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他可以把黄重全从他的首席风水师的位置上换下来,换上聂棠,那又该是一个什么光景? …… 不管周家两父子是如何后悔的,聂棠已经完全把这件事给放下了,她现在要应对的是十一月的叶老先生的寿辰。 根据叶秦风像她透露的消息——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叶老先生本人在透过叶秦风的口向她传话。 今年的寿宴并不打算大办,就是自家人在小范围内庆祝一下,不管聂棠到底愿不愿意回到叶家,她也是叶眠风的独生女,可以来叶家祖宅看看。 聂棠从出生不久就被判定被瞎炮,根本就没资格进叶家祖宅,等到她的父亲过世后,叶家干脆就把她从族谱上移除了。 所以说,如果她真要搞明白自己身上的问题,她就必须回叶家祖宅一趟。 也幸亏她妈妈现在还在封闭训练中,被秦导折磨得连跟她日常交流的心都歇了,不然她还真有点难把回叶家的事给遮掩过去。 再者,现在的确是叶家求着她回去,可是老先生过寿,她又不可能空着一双手上门,总得准备点贺礼吧? 可是她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她最近有点穷。 ------题外话------ 其实我一直都想写男主给女主发零花钱的情节,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怪男主咯),现在终于写到一次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葩执念啊…… 第398章 宠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聂棠觉得沈陵宜家亲戚这么多,这么多人过年过节过生日,他肯定是对准备礼物很有心得了。 于是在他写论文写到一半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就凑过去问:“嗯……问你个基本常识的问题?” 沈陵宜都被她给逗笑了,她有时候是很缺乏常识,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适应得非常好,就跟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没什么区别。 他坐在转椅上,从面对书桌转成正对着她,他其实有点想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说,只能干巴巴地依靠彼此之间的心电感应。 聂棠看了看他这个姿势,立刻秒懂——反正就算是理解错误也没关系,她小心地坐在他的腿上,一手还撑在他的肩膀,问道:“我会不会很重?” “很重倒没有,”沈陵宜很诚实地回答,“但是比以前重了有五六斤吧,可能是你最近甜食吃多了。” 聂棠:“……”他可真会说话啊! 沈陵宜又很快补上一句:“不过你看上去还是很瘦的,再吃多点也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说话也开始讲究委婉的艺术,虽然实话还是要说的,但是说完实话之后再夸她两句,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聂棠是完全不理解他的说话艺术,不过也没多在意:“我有点头痛,叶家寿宴,我该送什么贺礼?” 说到送礼物的问题,沈陵宜就经验丰富了,立刻向她传道授业:“这就得看你有多少诚意了,如果诚意足够,当然是要送价值昂贵又能代表心意的东西,上回你送我爸的那枚黄玉印章,他就爱不释手,经常拿出来玩赏。如果你不想太麻烦,也不想有诚意,那就随便买块玉当礼物,玉嘛,寓意好,又能送得出手。” 聂棠计算了一下她目前的存款,觉得就算要买一块“没有诚意”的玉,她也是囊中羞涩:“唔,除了玉还有别的选项吗?我把钱都花完了。” 李俊生是给了她一张储蓄卡,里面打了一百万,但这种钱她是不能拿的,就转手把钱划到了李旻朱童年时待过的一家福利院的账户上。 李俊生是直接害死她的那个人,那么把他的钱用李旻朱的名义捐给福利院,也算是为她积福吧。 沈陵宜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最近没有零花钱?” 他都很诧异啊,聂棠大概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在玄门混得这么好,业务能力这么强,居然还穷的人了,她怎么就能做到这样的与众不同?! “嗯……就是日常过日子是足够的,但是买玉这种额外开销不太够。”毕竟她到现在赚的钱全部都投到了秦颂导演的新戏里,后来没来得及接别的生意,就光顾着忙李舒雅和周皓轩的事情了。 然而李舒雅这单生意,钱是徐临川收的。周皓轩是她自愿义务劳动。 沈陵宜拿起摆在电脑桌上的手机,按了几下,聂棠很快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条银行系统自动发来的短信,沈陵宜往她的账户里打了1314520元。 她呆了一下,语气还有点飘忽:“这个钱……” 沈陵宜毫不在意地回答:“给你的零花钱。” 他转念一想,反正他们都住到一块儿去了,他的钱就等于是她的,定期给她打零花钱难道不是一个体现他男友力max的好办法吗? 但是对于聂棠到底是怎么落得如此贫穷的境地,他还是完全不能够理解,这才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到平日要给她发个红包什么的。 聂棠忽然笑了,明眸皓齿,还用她那双特别多情的眼睛凝视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按照三百一次的价格来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我都该好好服侍陛下,陛下觉得今晚算不算是个翻牌的好日子呢?” 三百块这个梗,还是当初他们去探险启大的老实验楼的事情了。当时他还觉得,他跟聂棠根本没可能,聂棠也不是他喜欢的型,时过境迁,突然提起,除了甜蜜之外,还有种想要相视一笑的默契。 沈陵宜有点别扭地回答:“今晚就不用了吧,这弄得我们好像还成了什么金钱交易似的。” 他又不是为了发生什么亲密关系才给她零花钱的,他是担心她穷到连画符的材料都买不起,这下她又得在玄门出名一次了,讲真,他从出生到现在,真没见过像她这么穷的符师。 他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他刚刚新学来的甜言蜜语:“宠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结果聂棠非但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打动,反而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倒在他的身上,不停地发抖。 她真觉得沈陵宜很有趣啊,总是能做出这么多让她快乐的事情来。 她是很快乐没错,徒留沈陵宜尴尬地看着她笑得发抖。 他现在觉得徐临川这哥们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给他发了一大堆什么《恋爱一百招》、《天天说情话》、《恋爱修行》,说这些资料都是非常有用的,是他珍藏多年的精神食粮! 结果呢?她都笑得快要抽筋了吧?!这根本就是笑话大全一百式吧? 聂棠笑完了,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凑近到他的眼前。 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唇上,还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真的不想要我吗?不管多晚,我都随时等着你哦。” 沈陵宜忙道:“我今晚还要写作业!” 他总觉得聂棠是在给他布置送命题,如果他还敢说一声“好”,说不定她就要跟自己闹别扭,还批判他根本没那么喜欢她,一点都不珍惜她,他才不会上这种当! 聂棠注视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挺真诚的,突然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滑动两下:“好吧,不过我刚才的承诺还是有效的。” 沈陵宜目送她捧着水杯快乐的背影离开书房。 当她一踏出书房,他立刻开始给姚晴发咨询信息:“姚姐,从你女人的角度来看,如果说一个女孩子主动邀请你去她的房间,这代表着她是真这么想,还是故意试探?” 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唯一能算得上是女人的就只有姚晴了,既然姚晴能跟聂棠一见如故,肯定是因为她们很有共同语言,这种问题与其问玄门的单身直男譬如徐临川还不如直接问她! …… 虽然姚晴在他的眼中,即使还能勉强被划拨到女人的行列,也不是什么正常女人…… 姚晴回复得很快:“如果你说的女孩子是特指聂棠的话,一定是你想太多了。她可能就是随口跟你开开玩笑罢了,当然你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去试一试啊,试试又不花钱。” 沈陵宜盯着手机上那行字,觉得……试试的确是没损失。 姚晴又道:“不过看在我们过往的交情上,弟弟,我觉得你还是连试都不要试了吧,一看你就是个没技巧的新手,只会招人嫌。” 沈陵宜:“……” “哦,对了,你要是不服,就去试试啊,我这边还有还几个条件不错的堂哥表哥很有意向呢。” 这说得他连试都不敢去试了啊!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你这都是什么不正经的亲戚,我可是棠棠盖过章的正牌男友,就连她的《实用符篆》都是跟我一起完成的,灵魂伴侣了解一下?” 姚晴:“你高兴就好,呵呵。” 他用力把手机砸在桌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这响声直接惊动了正在厨房里热牛奶的聂棠,她立刻端着牛奶杯赶过来,诧异道:“你怎么了吗?” 沈陵宜现在对她是没什么脾气的,就算心情再烂,也得忍住:“……没事,就是论文没保存,又得重写了。” 聂棠顿时笑了,把牛奶杯放在他手边:“那请你喝杯牛奶吧。还有论文,就算今晚不赶着完成也没什么吧,一般不是都有一两周时间的吗?” 只是她随便瞟了一眼,正好看见他手机屏幕上跟姚晴的聊天记录。 沈陵宜捕捉到她的视线,立刻就把微信给按了,可是他觉得这已经有点晚了,聂棠读记文字的速度本来就比正常人要快上两三倍,这一眼,就足够她看到全部了。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倒霉:“……我就是有点不太理解,其实我——” 聂棠好奇地望着他:“你要是不确定我到底是怎么想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当然是因为想要保持在她心目中的优良形象了!谁会嫌弃自己的身影不够高大光辉的? “我是不会欺骗你的,不管你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会告诉你真话。我也不会移情别恋,因为我只喜欢你。”聂棠握住他的手,用那种好像全世界她的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眷恋眼神静默注视着他,“除非有一天,你告诉我,不想要继续和我在一起了,那我就会转身离开。” 沈陵宜猛地一把将她抱住,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棠棠,等一毕业,我们就订婚吧——不,你要是觉得结婚也可以的话,就立刻去领证。” 他真的太喜欢她了。 喜欢得不得了! 就算嘴硬也阻挡不了他的喜欢。 就好像晨曦初露,天光露白,她就是第一缕阳光降临他的人间。 …… 由于捐献出一百万,以李旻朱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图书基金,聂棠很快接到了福利院负责人感谢的电话。 这位负责人还非常热情地邀请她去实地看看情况。 聂棠不忍拂对方的好意,就很干脆地答应了。 李旻朱小时候曾被寄养过的那家福利院距今已成立了三十多年,收养过上千个被父母抛弃的孩童,并且一直供养他们到成年。 这些孩童中间,幸运如李旻朱,身体健全,会被不错家庭的收养,而一些不幸的,则可能要一直待到成年。 福利院的院长姓赵,是位看上去非常慈祥的老太太,她头发花白,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变得特别深刻,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老花镜。 她见聂棠准时到来,立刻就笑道:“我这就带你去里面参观一番,我一直都有建图书角的想法,可惜资金不够,只能一直把计划往后退,现在你替旻朱捐了这笔钱,真是帮了大忙——对了,旻朱她怎么不来?” 李旻朱自然,永远都不可能出现了。 聂棠微笑道:“她被外调到国外去实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所以才拜托我帮她这个忙。” 赵院长也接受了这个回答,她领着她,静悄悄地从福利院的教室、玩具室还有宿舍逛了一圈,里面许多设施已经很陈旧了,但因为资金不足,无法修缮。 “这是我们的照片角。”赵院长介绍道,“每一年,我们院里都会拍全家福,每年都有的,我记得旻朱也拍过……” 聂棠很自然地扫过这一片合照,她对李旻朱小时候的照片也不感兴趣,李舒雅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式的了,就跟她彻底没有关联,可是—— 当赵院长指着李旻朱过去拍的一张合照让她看的时候,她突然在照片底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叶卿言! 叶卿言的名字对应的是那张大合照上第二排左起第三个人,她立刻就在照片上找到了人,顿时一愣:照片上的是个黑黑胖胖的小胖妞,笑容很灿烂,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傻笑。 虽然说,小时候跟长大之后的长相肯定会有很大变化。可是看这照片上的小黑妞,她完全看不出她跟如今的叶卿言有任何相似之处。 她指着那个咧着嘴大笑的小黑妞,问道:“这个叶卿言后来也是被人收养了吗?” 赵院长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指着的人:“是啊,我记得她当初是跟另外一个孩子一道被收养的。” 聂棠的语气突然急切起来:“那个收养她的人是谁?!” “这……好多年了,”赵院长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得查一查档案才知道了。怎么,这叶卿言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的叔叔一直都在找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就叫叶卿言,虽然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但是我感觉,非常像。” 赵院长听她这么说,当然也愿意带她去翻一翻十多年前的档案。 过去还不盛行无纸化办公,所有的收养记录和孩童档案都是纸质的,一捆一捆摆在档案室里积灰。 聂棠顶着漫天尘埃,弯下腰,一捆一捆地在这些资料中翻找自己需要的那部分。她隐约感觉,她大概终于要触碰到叶卿言身上隐藏着的那些秘密了。 第399章 叶卿言的秘密 赵院长见她真的很着急,直接自己手上翻找,就给她搬了张小板凳,让她坐着慢慢找。 当初整理这些档案的人员非常粗心,都不知道是按照什么顺序排列的,既非时间,也非姓氏,她只能花费大量时间一份一份地翻看。 不知不觉,她已经翻过了半大档案,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那份。 叶卿言在学籍档案上的出生年月,跟这福利院的叶卿言的出生时间是完全吻合的,也就是说,此叶卿言即是彼叶卿言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她盯着档案上那张黑白两寸照上的小胖墩,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她觉得如果这小胖墩想要长成如今男生们的梦中情人的模样,可能还需要整容才能办到。 女大十八变是没错,却不会有直接换头的效果。 也就是说,叶卿言亲口对她说,她根本就不是叶秦风的亲生女儿,这真不是在驴她?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呢? 她假名顶替真正的叶卿言的身份,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收养人的地址和电话。 近二十年前,手机还不流行,所以留的电话号码是个座机号,还有一个联系地址,收养人是个名叫张宝珍的女人。 赵院长看到这里,也立刻回想起来:“收养叶卿言的那个好心人,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去医院检查了,说是输卵管堵塞,无法生育,一直到处治疗,可是拖到了四十六岁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就想来收养孩子——哦,对了,我记得她当时说她喜欢一子一女,凑成一对儿女双全……” 聂棠翻起下一份资料,一张黑白照片从档案上剥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她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长了一双清隽的桃花眼,下巴尖尖,长相非常出众。 她久久地看着这张照片,顺手翻过那份档案,只见档案上的那个名字叫沈琰。 怀婉琰之英华的琰。 人如其名。 赵院长一看到沈琰两个字,立刻就想起来了:“对对,当初他跟叶卿言一道被张宝珍女士收养去的!” 聂棠漫不经心地问:“那位张女士的条件如何?她一下子收养两个小孩,难道就不觉得负担重吗?” “你现在这么一提起,我也想起来了,其实当时我也劝说张女士不要一下子收养两个孩子。其实叶卿言这小姑娘性格挺好的,虽然父母都不在身边,可是每天都乐呵呵的,非常乐观,可是这个沈琰嘛……他的脾气比较古怪。”赵院长道,“后来张女士拿出了存款证明,说她完全可以负担得两个孩子,我们才让她办理了收养手续。” 聂棠弯下腰,捡起了那张沈琰的黑白照片,她静默地看着照片,隔了好一会儿方才把档案回归原位:“谢谢赵院长,我准备去找找那位张女士,然后问问她关于我表姐的消息。我已经确认,这个叶卿言就是我叔叔的亲生女儿。” 赵院长听她这么说,为能够帮到她而高兴,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那实在太好了,我想卿言知道自己还有家人,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聂棠却默默道,只怕真正的叶卿言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算算时间,叶卿言跟李旻朱被收养的时间也就在一前一后,如果说,李旻朱的死还别有内情的话…… 大概就是因为李旻朱还能认出沈琰和叶卿言,对方杀人灭口。 …… 聂棠行动力极强,她离开福利院后,立刻就循着那个老地址去找张宝珍。 等赶到了档案上的那个地址,她才发觉这片就是过去某个钢铁企业的老员工宿舍。只是后来那个钢铁厂搬迁走了,留下的地重新规划重建,而这片宿舍还是留存下来。 她看着眼前那一幢幢老旧的居民楼,很快找到十一栋二单元,然后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走,最终停在了一扇铁门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始敲门,里面很快传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两鬓霜白的男人微驼着背打开了门,可他的脸上满是警惕的神情。 聂棠一看他脸上的表情,立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找张宝珍阿姨的,请问她在家吗?” 那个男人极其不耐烦地回答:“她早就不住这里了!”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聂棠哪里会给他关上门的机会,只要他一关上门,恐怕就不会再给她开门,这样她要查下去的事情就被人为地中断了:“等等,您既然跟张女士有关系,那一定知道她收养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叫叶卿言,另一个叫沈琰——” 她还没说完,那个男人的脸就扭曲了一下,然后就用力一推,砰地一声把门摔向了她的鼻尖。 聂棠蹙着眉,她已经能够觉察到那个男人不对劲的地方了,他听见张宝珍的名字时,最多就是不耐烦,可是他在听见“沈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反应完全就不同了。 那种厌恶痛恨中还夹杂着莫名的畏惧……? 赵院长也说过,沈琰的性情比较古怪,所以她当初劝说张女士只收养叶卿言一人就够了。 聂棠在考虑她到底是先礼后兵,还是干脆不管不顾破门而入,再用幻觉的方式让他就范? 有些人是不讲道理的,她并不觉得这个苍老的男人会老老实实依照她的请求把她想知道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那么还是尝试一下破门而入? 她这边还在犹豫什么时候来干此事,毕竟她不可能在大白天直接拆别人家的大门。 “你,小姑娘……”隔壁一户人家的门悄悄地开了一半,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半边身子,小声问道,“你找张宝珍什么事啊?” 聂棠眼前顿时一亮:这就有门路了!就算不能问当事人,可是旁人能给她提供信息也完全可以。 她主动走上前,但还是跟对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问道:“现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对这一带不熟悉,您能带我逛逛吗?” 对方还对她有所防备,肯定是不可能让她进家门的,但是她可以先递出橄榄枝,主动请人吃饭,华夏人都是有这习惯的,一些不太好谈的事情到了饭桌上,就变得容易起来,要是一顿饭还不够,那就两顿。 …… 果然,那位中年妇女立刻就笑了,热情地说:“好嘞,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做,就带你在附近走走。” 聂棠也没急着把话题给转上正题,反而还主动跟对方交底:“姐姐,你是不知道,我有个堂姐被张宝珍阿姨收养了,我家人都一直在努力地找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线索的。” 那中年妇女被她喊了声“姐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那种既高兴又不好意思的心情:“原来张宝珍是我们厂里的总会计,那个年头,我们厂子效益好,工资高,福利稳定,张宝珍还是个坐办公室的,可是个文化人!” 她压低声音道:“她那个老公,就是刚才摔门的那个,也是个文化人,是厂子里的厂医,两口子一直都没有孩子,那个年代,结婚这么久一直都不生孩子,真是很稀奇。”说到这里,她就突然刹住话头,不说话了。 聂棠很机灵,往前一扫过去,就看到前方一座装潢比较高档的海鲜大酒楼,她立刻从善如流道:“姐姐对海鲜过敏吗?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尝尝这里的海鲜?然后大家边吃边说话?” 中年妇女乐了,她原来还以为这女孩子太年轻不懂事,可她这不是很会做人吗?但她还是一脸为难:“现在好多小姑娘都海鲜过敏,如果你不过敏的话……” 聂棠笑着摇摇头:“现在也到了螃蟹脂膏最黄最丰盛的时候,最适合吃蟹啦。” 她知道,有时候必须付出了才会有收获,不过是等价交换。如果能够靠一顿螃蟹换来叶卿言的消息,她就觉得很值。 她一直都认为,叶卿言的背后的水很深。 能够骗过叶老先生混淆叶家血统,她怎么可能是个会在新秀大赛的初赛就被淘汰出局的水准。 而且她还主动暴露自己并非叶家人的真相,不知道她是认为她肯定不会相信,还是有恃无恐? 落座后,那位中年妇女又仔细看了看她,虽说聂棠都没化妆,可是皮肤洁白无瑕,看上去比那些电视上的好多明星都好看了,她不由啧啧称奇:“那小姑娘真的是你堂姐?她跟你长得真的没哪里相像的啊。” 聂棠微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小姑娘在离开之前,还是个小胖墩,五官没你长得好,不过女大十八变,说不定她现在也越变越漂亮了!” 聂棠立刻在心里记上一笔:真正的叶卿言在被收养后可能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养父养母的家里。 “不过还有一个男孩子倒是长得好看,你会不会弄错了?其实你这个是堂哥?” “您是说,沈琰吗?” “他叫沈琰?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后面应该改过名了,叫孙阳阳。” 孙阳阳这个名字也未免太喜感了吧?小时候叫阳阳那是天真可爱,等上了中学还叫阳阳,那就要被人嘲笑了。 这家酒楼是那种老字号,传菜特别快,她们才聊了没两句,一笼蒸得红澄澄的螃蟹就被端了上来,还有附带的姜醋碟和桂花黄酒。 聂棠其实没什么胃口,她现在都已经摸到真相的边缘了,套话还来不及,哪有心情吃螃蟹这种剥起来特别麻烦的东西。 可是那中年妇女见了螃蟹,眼睛都直了,吸一口蟹黄喝一口黄酒,美滋滋的:“其实我不让你继续敲门,那是好心。因为那个姓孙的老头,真不是好人!” “哦,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你想想,他跟张宝珍结婚这么多年,为何一直都没有孩子,说有病吧,这病不是一直都在治吗?怎么就治不好?原来,他这人是个变态——就是那种不喜欢女人,只喜欢跟男人搞三捻四的变态啊!” 聂棠:“……”喜欢同性,也算不上是变态吧? 不过这样一来,张宝珍一直到四十六岁都没有孩子,只能领养,倒是有了另一种方式的解读了。 可是……她眼角一跳,立刻反应过来:“那沈琰——不对,孙阳阳他?” “对啦,你也想到了是不是?”中年妇女掐了掐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说起来这事还真恶心,要知道他以前在厂子的医务室工作,许多爹妈都把自己孩子送过去麻烦他管一会儿,就像羊入虎口!” 聂棠急忙追问:“那张宝珍呢?她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得了吗?再说她后来也跟老孙分居了啊,我还听人说,她现在住进了敬老院,没儿没女,那被收养的孩子都不愿意来看她。” “说起来,你是要找自己的堂姐对吧?他们对外的说法是,把那小女孩给送回福利院了,但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小女孩离开。倒是有人来把沈琰接走了,那人长得很斯文俊秀,像个大学教授。” “沈琰离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老孙一眼,那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怪可怕的,就跟淬了毒似的。” …… 聂棠又问了张宝珍现在所在的敬老院的地址,这中年妇女就不确定了,一连说了两三个。 聂棠很无奈,但是也不能指望对方能给她一个很准确的答复,只好把这两三家敬老院都在地图上搜索了出来。 她还能怎么办呢,都走到这一步了,肯定是不能中途放弃。 别说这才两三家,就是要她跑遍全市的敬老院养老所,她也得去。 她立刻打车去了第一家,这家养老院是在主城区,藏在一个深深的小巷子里,显得环境清幽,陈旧的围墙上缠满了碧绿的爬山虎。 她还是用同样的理由跟人交涉,她代表自己的家人寻找小时候走丢的堂姐,是张宝珍收养了她的堂姐。 也不知道是她今天运气特别好还是怎么的,第一家敬老院就有一个叫张宝珍的女人,无儿无女,看年纪也是能够对得上的。 唯一麻烦的是,这位张宝珍得了老年痴呆症,她就算去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第400章 逆转绝境 聂棠按照房号慢慢往里面走去,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了叶卿言的声音,她说话的语气非常的温柔,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好啦,你不愿意吃饭的话,我就推你去太阳底下晒一晒好不好呢?就是要多晒晒太阳,对骨头好……” 聂棠虽然听见了她的声音,可还没来得及回避,就见叶卿言突然出现了在了门口,一手扶着门框,脸上笑眯眯的:“棠棠,你怎么来了?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聂棠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回答:“是啊,我来看看你。” 她觉得,正常人突然在这里看到她,肯定不是叶卿言这个反应,至少也会怀疑她在有意识地跟踪。可看叶卿言这样子,她这还继续打算装傻下去,插科打诨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吗? 叶卿言很快就回到房间内,把一张轮椅推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满脸麻木的老太太,她双眼无神,放空地望着前面那一片虚空,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聂棠趁机探身往房间里看了两眼,这房间是双人间,有两张小床,靠窗边的位置还有一张狭窄的书桌和配套的椅子,别的就空无一物。 叶卿言推着轮椅,语气还是轻轻柔柔的:“我以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红星福利院,这名字是不是很土?”她伸手,把垂落在眼前遮挡视线的长发拨到耳后:“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棠棠,其实我比你还惨。” 聂棠只是单亲而已,但是她有一位很爱很爱她的母亲,尽管两个人相处会有些磕磕碰碰,可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是不会骗人的。 聂棠觉得她都找到这里来了,还被当场抓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位……嗯,是你的养母?” “是啊。”叶卿言朝她微微一笑,“她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什么亲戚好友,认识的人之中就只有我还会好心来探望她。不过她现在也不认得我了,每次她好不容易记住我是谁之后,等我一离开,她又忘记了。所以感觉,每天都是新的开始。” 她垂下眼,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养母,还很贴心地伸手帮她梳理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然后俯下身,附在她耳边问:“你喜欢去哪里晒太阳呀?去那边的葡萄藤架子下面好不好?我有朋友来看你了,她长得好好看,太阳晒太多了会晒黑的。” 聂棠忍不住皱眉。叶卿言对待养母这态度……怎么说,虽然很温柔,在外人看来也非常地体贴,可她就是觉得有股淡淡的寒意不断往上冒。 突然,叶卿言低垂着头,嘴角微微向上撇:“棠棠,你在调查我吧,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她说完这句话,又给了她一段消化的时间,缓缓地、缓缓地拧过脖子,盯着她:“叶家人都不知道我经常会来这里,叶秦风也不知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间,整个气氛都凝固住了。 聂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心已经提到了最高,她已经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氛。 大概是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紧绷,叶卿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伏,花枝乱颤:“棠棠,你在害怕我吗?怕我什么呢?这里这么多人,还是闹市区,我又不可能把你杀了以后抛尸在河里。” 聂棠很快就恢复了淡定,安静地看着她,一直耐心地等她笑完了,才给她迎头一击:“那么,你告诉我,我真正的那位堂姐去了哪里?沈琰,或者你喜欢听我叫你孙阳阳?” …… 叶卿言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轮椅推到了葡萄藤架下。 她既没有慌乱,也没有辩解,反而一屁股坐在边上的花坛边沿,还很没仪态地把长裙一把撩了起来,大大咧咧地架起了二郎腿:“你要是早点说,我就不用在你面前装淑女了好不好?” 她还一把扯开了披散在脖子上的长发,随便往背后一扔,撇嘴道:“别叫那个有叠字的名字,感觉就像一条狗的小名。” 这画风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聂棠头一次觉得有点崩溃,就算上回沈陵宜在复赛翻车那次,也是让她觉得有点雷人,但还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叶卿言现在的表现,已经完全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聂棠站在她面前,轻声道:“你的裙子……” 叶卿言仰起头看着她,莫名其妙:“裙子怎么了?还是好好的啊?” “还是放下去比较好。”聂棠斟字酌句地开口,“你的那个底裤……会被人看见的。” 叶卿言又啧了一声,皱着眉,似乎觉得穿裙子可真是一件麻烦事。 她双腿分开,以那种很男性化的坐姿跟她对视,连说话的音调都突然变粗了,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这还是第一个发现我秘密的人,到底是我哪里露馅了?” 他真觉得他扮演女孩子扮得很好,大学三年多,从来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的性别问题。他还是启大男生的梦中女神,比聂棠这个真正的女生都要受欢迎! 聂棠转过身,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扶着膝盖。 她觉得自己需要狠狠地冷静一下,再说她其实早就有有所感觉了,她不应该被这点小事影响到——她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很认真地回答:“白水林的时候就怀疑了。” “哦。”叶卿言伸长了腿,懒洋洋地晃了一下,他的腿还轻轻碰到了她的,他也没立刻收回去,反而很没诚意地表示,“对不起啊,碰到你了。” “沈琰,”聂棠侧过头,一双黑沉沉的丹凤眼凝视着他,“你姓沈,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叶卿言——不,其实应当叫沈琰,他抬起脖子,正巧他的喉结就特别明显地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他摇了摇头,笑道:“你是在为沈陵宜担心吗?不用担心,我可不是沈正清的私生子,我对于沈家也没任何兴趣。” 聂棠觉得,他不说话还好,妥妥就是一个很柔弱的软妹子,可是这一说话,这张脸这身裙子再配上男人的嗓音,她都很崩溃啊! 沈琰突然凑近到了她的眼前,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嘲笑道:“我如果心怀不轨的话,就该直接把你压倒,你身体这么弱,还不能反抗我……” 聂棠一动不动,很淡定地回答:“那你尽管试试,结果想必也会让你永生难忘。” 沈琰也没动,依然保持着跟她面贴面的姿势:“那你还想怎么样?回学校去揭穿我是个男人?” 聂棠:“……” 她总觉得他现在不装女孩子了,这态度就让她有点摸不准,也难怪赵院长和张宝珍从前的邻居说沈琰性情古怪。 不过,当他还是女孩子的时候,那态度也是奇奇怪怪的。 聂棠伸手,把他推开一段距离,严肃认真地问:“那叶卿言呢?跟我在血缘上是堂姐的那位去哪里了?” 沈琰看着她,忽然一笑:“她死了。” “是不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摇晃了两下,语气颇为蛊惑,“我可以带着你亲眼去看一眼呀,只要你想。” 聂棠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突然就感觉周围的空气产生了一阵不自然的扭曲,那温暖的阳光,翠绿的葡萄架子,还有阳光漏过葡萄藤后映在水泥地上的光斑都不见了。 她身处在一个老旧的小房间里,墙壁着贴着边角卷曲又泛黄了的白色墙纸。 聂棠抬起手,看到了自己那双小小的手掌,从这双肉乎乎的小手判断,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可能就只有八到十岁。 “别看了,”突然,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难道还要浪费在看自己长得什么样上面吗?” 聂棠转过头,一张跟沈琰小时候拍的黑白照片如出一辙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他坐在书桌上,眼角上扬,半是嘲笑半是怜悯地望着她:“你可能还不知道接下去将要发生的剧情,就由我来跟你讲解一下,你现在就是叶卿言,十一岁,等下你的养父将会对你做出猥亵的行为,你拼命挣扎,可是你的力气太小,根本抵不过一个成年男性,后来你在挣扎的过程中,头磕在那里——” 沈琰指着从剥落的泛黄墙纸上透出一个尖头的铁钉:“那个钉子,就是致你于死命的罪魁祸首。” 他舔了舔嘴唇,微笑道:“好了,你会怎么做呢?” 聂棠看着他无意识舔嘴唇的动作,还有他那张天真秀丽的脸上展露出来的恶意,忽然笑了。 尽管她用的是叶卿言那小黑妞的脸,随便一笑,两只眼睛就眯成了两条月牙,其实还挺可爱,可是对比聂棠原本的那张脸,就令人觉得很喜感。 聂棠站起身,适应了一下自己的这具新身体,她没有去深究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幻觉,还有她在幻觉中遭受到伤害会不会影响到现实。 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飞快地在屋子里浏览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个也许能用得上的东西。 ——一把削铅笔的折叠小刀。 她拿起那把小刀,直接在自己的手上试着划拉了一道口子,结果不知道是她这皮肤太坚韧还是小刀太钝,就在黑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可是现在她所能用得到的只有这么一把根本就不锋利的小刀。 沈琰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觉得很有趣,这个局面,就算是聂棠也绝不可能逆转生还的,除非她愿意一动不动地被一个老男人欺负。 可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做不到这么懦弱,她一定会挣扎,会反抗,然后等待她的将是暴风雨般的拳脚和虐待,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聂棠把小刀藏在了手心,又注意到沈琰身边的一只马克杯。 然而就当她正要对杯子伸出手的时候,背后的房间门被人重重推开了,露出了张宝珍的丈夫孙任林那张斯文但又蛮横的脸来。 他大步走进房间,眼神先是落在沈琰身上的。 沈琰皱着眉,一张秀丽的脸上满是不屑和厌恶,当他跟孙任林贪婪而又充满欲念的目光接触后,冷冷地开口:“你为什么总是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盯着我看?你为什么不去看她?” 孙任林看了看沈琰,又缓缓把目光把转移到聂棠身上。 他看着聂棠的眼神跟对着沈琰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对着沈琰的时候还能勉强有点温度的话,那么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臭虫蟑螂差不多。 孙任林大步朝她走了过去,猛地抬起手。 他其实也不算很强壮的男人,身材瘦弱,手臂上也没有清晰的肌肉。 可是他这一巴掌扇过去,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被波及的右耳嗡嗡直响,有可能被打坏了,挨了巴掌的半边脸也立刻肿了起来。 聂棠舔了舔被她咬破的口腔黏腻,一股铁锈味儿。 她依然没有动,只是安安静静地低伏在地上。 她这个身体太弱小,十一岁营养不良的女孩子和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除非她能找到机会一击必中,不然任何反击反而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孙任林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恶狠狠地把她压在墙壁上,而不远处,就是那根悄悄从墙纸间冒出头来的铁钉。 嗤得一声,她身上的旧衣服被撕开了。那种裂帛的响声似乎给了施暴者一种极其愉悦的体验。 他们总是喜欢看见弱者无法反抗,瑟瑟发抖地把自己给蜷缩起来——可是,属于聂棠的机会到了。 她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手中藏了许久的铅笔刀捅进了孙任林的左眼! 铅笔刀不够锋利,但是对付眼球这样柔软而脆弱的人体器官已是足够。 孙任林突然一只眼睛失明,而被捅穿的眼部火辣辣地疼痛,让他痛苦地吼出声来。 而在他凄厉的吼叫声中,沈琰露出无比懵逼的表情。 聂棠踉踉跄跄地从对方的攻击范围内脱身,一把抓起桌上的马克杯,双手捧起,用力砸在了孙任林的太阳穴! 马克杯在砸中他的太阳穴后,又摔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碎片! 聂棠捏起其中一块最锋利的,趁着他自乱阵脚的时刻,猛地冲上去,噗得一下扎入他颈侧的大动脉。 大动脉被扎穿,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她的脸颊上。 聂棠转过头,问道:“我的答卷,你可满意?” ------题外话------ 好了,叶卿言是男的,真的是男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也有很多小仙女都看出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知道叶卿言是男人之后,最崩溃的那个人是谁? 当然还是徐二哥哥啦哈哈哈哈。 第401章 夏天过去的小秘密 她的身体的确是战五渣体质,可不代表,她一定会被人伤害到。 弱鸡也有弱鸡的刚强,只是一般人不会明白。 她静静地跟沈琰对视着,忽然微笑道:“你的幻觉,我已经破解了,可是我的才刚开始,现在该轮到你了。” 周围的空气再次扭曲起来,那狭窄阴暗的小房间不见了,墙壁上泛黄而开始剥落的墙纸不见了,他们突然来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温馨得多的地方。 正是聂棠之前在赵院长带领下参观过的红星福利院。 沈琰很吃惊地发现,他正坐在那一片快要秃了的草地上,不远处有几个男孩子在踢球,他们的年纪都比他大几岁,也不像他那样身高偏矮,身材偏瘦。 因为他这个像女孩子一样秀气的长相,还有这矮冬瓜一样的身高,他一直都是被福利院的男孩子们排斥的。 再加上他性格还有些阴晴不定,就算是女孩子也不喜欢他。 他诧异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聂棠去了哪里。 不合群的孩子多半孤僻,但也早熟。 尤其是沈琰,他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能听见许多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看见别人看不到的画面,他觉得自己从出生就是跟普通人完全不同的。 比如现在,他正看见藏在角落的那只小小的食梦貘。它团着小小的身体,尽量想要让自己的存在感不降到最低。 沈琰走过去,一把将这灰色的小兽给提了起来,问道:“你想干嘛?” 小兽立刻在他手掌底下翻腾挣扎,发出可怜的呜呜呜的叫声。 很可爱,又十分可怜。 但是这打动不了他。 因为他见过比它更可爱更柔软的小动物,别人看不见它,他天真地以为它是专门为他而来,为了排遣他的孤单寂寞而来,结果呢?这小东西就只是想要吃掉他。 “呦,怪胎,又在自言自语?”踢完球一身汗臭的男孩们勾肩搭背地走到了过来,正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沈琰。 孩童是最天真的,可也是最残忍的。 对于沈琰这样不合群,也不愿意讨好他们的男孩,他们采取了孤立并且欺凌的做法。 沈琰面无表情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哈哈,你还长脾气了是吧?男生女相,怪胎,变态!”这一句又一句的谩骂被扔在他脸上,他揪着食梦貘的手更用力了。 对方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无法还手,只能尽可能把自己缩小,藏在角落里。 但是当那群男孩子离开的时候,沈琰又慢慢抬起头,露出冷笑。 虽然不知道聂棠想干嘛,或许是礼尚往来,但他不介意为她表演一场。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把食梦貘藏到了那个踢了他的大个子男孩的枕头边上,看着他原本因为做了好梦的微笑着的睡颜逐渐扭曲,他感觉到一种无上的快意。 因为他掌握了这个世界上旁人所不知道的力量。 终于有一日,福利院来了一个男人。据说他是来考察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投资,赵院长很高兴,一直告诉他们,那是位贵人,大家都要有礼貌,热情地叫叔叔。 沈琰在暗地里撇了撇嘴角,他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对于别人都不屑一顾。 当那个男人露面的时候,就连赵院长都惊叹他的年轻,并且——他还长了一张无比吸引人的面孔,当他站在人群之中,不管什么时候,别人总是能第一眼就看见他。 这个年轻男人亲手递上了名片,名片上写着——谢沉渊。 沈琰这回终于反应过聂棠是想要干什么,她在读取他的记忆,从他的记忆了解到更多的细节!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给他布置下什么难题,就只是单纯想要挖他的底! 果然,当谢沉渊一出现,这段幻觉就像被按下了一个“静止键”,所有人的都定格在原地,就像一个个舞台剧上的木偶人。 聂棠站在谢沉渊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从他一丝不苟的黑发,鼻梁上用作伪装的金边眼镜,到他递出名片的好看的手指,到他那干净的裤脚和锃亮的皮鞋。 她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也是跟他有关系。那么,我明白了。” …… 沈琰猛地睁开眼,他又看见了那个葡萄藤架,脚边还有阳光漏下来在地面上形成的那个圆圆的光斑。 他一下子站起身,差点被缠在腿上的长裙子给绊倒,他双手握拳,用一种尖锐的目光注视着她,最后却又慢慢地放松了,重新恢复了属于叶卿言温柔可爱的笑容:“唉,本想坑你一次的,结果反过来被你给坑了……” 聂棠淡淡一笑:“彼此彼此,你坑我一回,我再回敬,礼尚往来不是吗?” 虽说是一人一回,可是他的失误更大,幼年的叶卿言的困境没有一点困扰住聂棠,可是他却被她窥视到了自己的记忆。 沈琰又恢复了女生那种柔和的声线,还嘟起了嘴唇,娇弱地一跺脚:“讨厌……棠棠你这样对我,我好伤心……” 聂棠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提示道:“你的喉结,遮一遮。” 沈琰抓起头发,遮挡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重新整理了长发,又变成那个白裙飘飘的小仙女。 他弯下腰,双手推着轮椅,轻笑着对张宝珍说道:“你还记得我吗?你从前收养了我的,我叫叶卿言,被你那讨人厌的丈夫失手杀害的。你看,现在就只有我还肯陪在你身边跟你说说话,推你出去晒晒太阳,你的丈夫他都没来看过你一次啊……” 张宝珍睁大了眼睛,啊啊地叫着,却又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你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转头就会把我再忘掉,不过没关系,我每周都会来看的,让你重新记起我来呢。” 聂棠:“……” 沈琰又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忘记了我,每回我都要跟你解释这么多,我也很辛苦……” 他突然侧过脸,瞄了聂棠一眼,温柔地微笑:“你在想什么呢?” 聂棠心道,她真觉得他有毛病,多此一举。 但她还是很温和地回答:“我以为你会更恨孙任林。” “哦,我不恨他,反正他也没敢对我做什么实质举动,很明显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是她就不同了,”沈琰伸出手,一把掐紧了张宝珍的下巴,“收养福利院的孤儿,留给你丈夫享用,你可这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啊……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最后的结局也不大好?” …… 聂棠离开敬老院的时候,正是下午茶的时间。 沈琰很温柔地为张宝珍泡了一壶白桃红茶,还端来了一盘糕点,一块一块地喂给她。 只要他一直在喂她吃东西,她就不敢不吃,哪怕不想吃也得勉强得吞咽。 沈琰甚至还买了芥末饼干,一块接着一块地喂到她嘴边,看着她被芥末呛到眼睛发红,露出那种温柔体贴的微笑。 在外人看来,一个如此美丽温柔的姑娘丝毫不见嫌弃地照料着一位孤独老太太的生活起居,前来敬老院看望亲人的人们都忍不住对他侧目,然后夸奖他。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张宝珍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真面目。 然而她却说不出话来,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就像当年的叶卿言和沈琰一样。 当他们想要向外求助的时候,张宝珍就会出现,然后告诉邻居,这一切都是他们臆想出来的。 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遭遇,就像没有人身处光明的同时还能想象出这个世界会有最黑暗的地方。 只是聂棠觉得自己受到的创伤有点深。 她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直视叶卿言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她说出叶卿言即是沈琰,是个男人。 她几乎都能想象出周围同学的反应,还是颇具画面感的那种:什么?你是疯了还是午睡没睡醒?你是妒忌她受欢迎还是妄想症成狂?你怎么敢说叶同学是男人,她是我们全校男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 等她从启大那站的地铁站里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东一教学楼找沈陵宜,他还在上他的专业课,正巧中途休息了十五分钟,她很顺利地就进了教室。 沈陵宜很吃惊地看到她竟然这个时候出现在教室里,立刻收拾了一下东西,从前排搬到最后一排,跟她坐在一起。 聂棠很丧地趴在他身边的桌面上,长长地叹气:“唉……” 现在他们住在一道了,他见到许多不同时期不同面貌的聂棠,但还是第一回 见她这么丧:“……怎么了?” 聂棠觉得,这个惊天大秘密凭什么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明明还可以分享给沈陵宜,让他也能同时拥有这份酸爽的快乐。 于是她立刻有了精神,轻轻地凑到他耳边,说道:“我确认了一件事,非常确定,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关于你们的女神叶卿言的秘密。” 沈陵宜对叶卿言完全不关注,立刻反驳:“她才不是我的女神!”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聂棠笑道,“因为他真是男人。” 沈陵宜:“……” 沈陵宜有点不好启齿地问:“你怎么确定……?” 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到底干了什么了?难道撞见叶卿言用男厕所了吗? 聂棠露齿一笑:“嗯,不告诉你,是秘密哦!” “……你怎么这样?我跟你说,你这个说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的毛病难道就不能改改?” 沈陵宜郁闷至极,只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聂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上手去摸了?问题是她都还没摸过他! “我现在都不发脾气了,你还是喜欢说话说一半,你说你过不过分?!” “喂,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去——” 聂棠以趴在桌面上的姿势侧过了头,跟他面对面:“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沈陵宜爆粗口的心都有了,直接动手去挠她的痒。 他知道聂棠特别怕痒,他才刚挠了两下,就听讲台上的绝灭师叔点名道:“沈陵宜同学,我知道你是班上唯一一个有家属的同学,这点值得肯定,需要继续保持,但你也要考虑一下班上的还是单身狗的同学们的感受好吗?” 沈陵宜这才注意到,不仅仅是讲师注意到他了,所有前排的男生都虎视眈眈地转过头,对他释放杀气。 他只能掏出一本前面的大课用过的课本,挡在聂棠前面,然后正襟危坐,表示已受教,接下去会继续好好学习熬夜画图。 灭绝师叔又道:“其实我还是要表扬一下沈同学,他一边谈着恋爱,一边还能拿一等奖学金。而在座各位呢,情场不得志,考场也失利,你们这样活在世界上对得起粮食和布料吗?” 聂棠无声地笑,她觉得这老师挺幽默,不知道他讲课是不是也能这么幽默,于是就很认真地听了。 结果听着听着,她宛如中了一道瞌睡的魔咒,没到五分钟,居然在课堂上睡着了。 而等到最后一小节课程结束,她都还没醒。 灭绝师叔最后说了一下平时答疑的时间,说他会在这个时间段在办公室恭候各位小主到来,然后就宣布下课。 众学生纷纷背上书包离开教室,只有沈陵宜还保持着书写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还真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聂棠还在睡,他又不好把她给推醒。 他都不知道聂棠到底是怎么能在教室里睡得这么沉的! 也幸亏她不是土木工程的学生,要是是的话,灭绝师叔绝对会朝她扔粉笔头的,而且他这扔得还特别准。 周睿和他们原寝室的那几个男生还特意绕到他这边,一个个捧着一张大脸,陶醉地望着聂棠那睡得粉扑扑的脸蛋:“呜呜呜就是睡着了也好好看,感觉可以对着看一年。” 沈陵宜对这帮活宝简直绝望了,难怪他们只能一直单身,这真的是有原因的! “唉还是沈哥最幸福了,每天都可以对着校花,还能亲亲抱抱举高高……” “真是羡慕嫉妒恨,凭什么一窝单身狗里有一只这么不合群?” 沈陵宜不耐烦道:“行了,别围着她,让她好好睡不行吗?吵醒了怎么办?” 聂棠被这么多道视线注视着,哪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轻轻地唔了一声,突然调转方向,一头扎到了沈陵宜怀里,然后抱着他的腰,继续睡。 周睿他们简直嫉妒得连牙都要咬碎!他们连当舔狗的机会都没有,沈陵宜这小子每天被聂棠撒娇求抱抱,这是什么样的巨大差距?老天实在太残忍太无理取闹了! 第402章 我是男的,关你什么事 沈陵宜也很无奈啊,但是他又不能把她给推开,只能维持着被她抱着的姿势,一手翻书,一手握着笔,整理他的课堂笔记。 聂棠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睡了一会儿,觉得太辛苦,突然又趴到了他的腿上。 这下,他连整理笔记的心情都没有了。 走廊外面时不时传来喧哗的声响,可教室里还是静悄悄,聂棠睡了一小节课,一直睡到朝霞漫天,才彻底睡醒了。 她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感叹道:“你这节课的老师太厉害了,那催眠能力比我的安神符还厉害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人而不能自医”的缘故,她画的符,对她自身来说,效果都好像被稀释了好几遍,像安神符定气符,都像复合维生素一样只能充当安慰剂。 沈陵宜支着颐,侧过头看她睡饱了之后变得特别光洁的脸颊,还是生不起她的气:“你一口气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啊,看到外面的天色没有?” 聂棠笑眯眯道:“为了补偿你,我决定今晚做饭,就只做你爱吃的!” 他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课程的时间相差太多,尤其是聂棠每周就只有一节专业课,简直清闲得太过,反衬得他苦逼兮兮地上课下课赶大作业,像颗干巴巴的小白菜。 沈陵宜都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未老先衰,那就再也配不上聂棠了! 他整理了一下课本和笔记,把它们塞进包里,站起身道:“走吧。” 他才刚迈出一步,忍不住嘶了一声,他的双腿被聂棠枕了两个小时,又不敢动,现在都有点血液不循环的错觉。 “啊,你的腿麻了吗?”聂棠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状,伸出手去碰,可还没碰到,手腕就被沈陵宜给捏住了。 他黑着脸道:“走两步就好了,别摸来摸去的。” 他们离开教学楼,还没出校门,就和从敬老院归来的叶卿言狭路相逢。 沈陵宜原本觉得他应该是不可能相信聂棠所说的叶卿言性别男的这些话的,但是他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去对方的喉结…… 叶卿言看见聂棠,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之前还在敬老院剑拔弩张互坑一次的经历,主动上前,想要以小鸟依人的姿态依靠在聂棠肩头,语调也是软绵绵的:“棠棠?” 沈陵宜伸手一挡,直接把叶卿言靠过来的身体给挡开了:“别跟没骨头似的,自己站直不好吗?” 真是,从前他就觉得他奇怪了,就算女生之间比较亲密,喜欢挽个手一起走什么的,也没他这样黏糊的。 现在知道他有可能是个男人,简直三观尽碎,更加要把他跟聂棠彻底隔离,别以为打扮成女生的模样就能借机占人便宜。 叶卿言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你把棠棠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了吗?怎么连她的交友都要管,就你这种男人……” 沈陵宜深深吸了口气,直接一针见血:“少来用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法,你不是男的吗?” 叶卿言沉默了一下,突然恢复了本音:“是啊,我是男的,关你什么事?” 沈陵宜顿时倒抽一口气,如果说,他之前听聂棠说第一遍的时候,是当个天大的笑话听完的,今天是第二遍,他勉强相信了她的说法,可是现在,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他都想吐了! 他们整个学校的男生全部都是瞎子吗? 这样一个男人穿上长裙,就没人能看出来,还纷纷拜倒在他长裙底下,弄不好这叶卿言掀开裙子比他们很多人都大! 聂棠看他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连忙把他给拉走,一边走还一边在他背上轻抚着。 她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望着叶卿言,很认真地建议:“你穿着裙子的时候,还是变一下女声吧,不然会有点吓人……” 叶卿言笑了,笑得温柔可爱,就像个漂亮的小仙女,又恢复了女声:“好啊好啊,我听棠棠的。” “我觉得,我不是太想吃晚饭。”沈陵宜很崩溃,“随便买点回去,别这么辛苦自己做。” 聂棠倒没说什么,反而抱着他的手背摇晃了两下,撒娇道:“那陪我去超市吧,冰箱里的牛奶都快喝完了。” 沈陵宜感受着她柔软细腻的肌肤,觉得自己被治愈了,他的女朋友,聂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生,绝对不可能在某天突然发现她是个男人,他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 聂棠推着手推车在新鲜蔬菜区挑选想要的食材,沈陵宜其实帮不上忙。 毕竟他从前都是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洗个碗是可以的,真的要他去亲手挑选食材,那是完全茫然,之前在淮大的时候,他跟徐临川都是靠盲选的。 他现在已经从“叶卿言真的是个男人”的爆炸消息中平静下来,他心想,凭什么要他感受这种酸爽的快乐呢?! 明明他可以把这份快乐传递给徐临川啊,这就是作为兄弟的职责! 而且,他还记得以前徐临川还产生过追求叶卿言的想法…… 这份快乐怎能不与他分享?! 于是他编辑了一长条微信给徐临川:“有一件事,我思考了很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隐瞒下去,这样是对你我的兄弟情的一种亵渎。所以我决定告诉你——” 徐临川也是个网瘾少年,那瘾头并不下于聂棠,他很快就秒回复:“别告诉我,你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不爱聂棠,真爱是我,我会吐出来的。” 沈陵宜面无表情地打字:“不,我很爱聂棠,但是叶卿言是个男人。” 徐临川:“……” 徐临川:“……你他妈在玩我吗?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真的,我亲耳听见他说话了,妥妥的男人的声音,并且他还当场承认了。” 徐临川:“……” “哦对了,我就觉得这份快乐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现在我把这快乐跟你分享,你高兴吗?” 徐临川扭头就跟聂棠告状:“聂妃,管管你家陛下,他为了恶心我,竟然造谣叶卿言是男人,怎么会有他这么恶劣的人?!凭白损害人家女生的名声……” 聂棠挑完了蔬菜,突然看到徐临川这条微信,立刻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没说错啊,叶卿言真的是男的,是我先发现的,所以说,徐哥,你现在快乐吗?” …… 徐临川后面再也没回复过她,也没回复过沈陵宜,更不会告诉他们,他现在到底快乐不快乐。 聂棠揣测他可能也同样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正在养伤。 果然在最郁闷的时候,把自己的郁闷转嫁给别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了。 聂棠挑选食材的时候,沈陵宜就一直站在她身边观察她:她的腰肢特别纤细柔软,这是男人所不具备的,男人的腰就算是纯正的公狗腰,也不会这样柔若无骨。 还有她挑选食材的时候特别有耐心,会看菜叶上的虫洞,闻一闻鱼肉的气味,还偶尔用指尖按一按生肉,一看就特别特别的贤惠,这也是男人无法具备的…… 聂棠挑完食材,又继续挑水果,还问他的口味:“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沈陵宜下意识地回答:“都不喜欢,麻烦。” 聂棠闻言,侧过头朝他明眸皓齿地微笑:“那我给你打成果汁吧,水果还是要吃的。” 沈陵宜立刻高冷地嗯了一声,表示这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但他的双腿却跟他的外在表现完全不同,恨不能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她身边。 他现在觉得聂棠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完美女友,虽然她从前是欺骗过他的感情,可她很快就认错改正,而且在感情上耍点小心机算什么,哪里能跟女装大佬糟蹋别人的真感情相比?! 他其实没什么想买的,一般来说,要真正发现缺少某样东西,他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该去超市了,不过现在…… 他看了看侧边的货架,伸手要去拿咖啡豆。 他觉得自己熬夜画图纸,整条命都是咖啡给的,没有咖啡续命这绝对不行。 他的指尖还没碰到咖啡豆的瓶子,聂棠就先抓住了他的手掌。她握着他的手掌,朝他摇摇头:“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 “……那好吧,那我以后就尽量少喝。”沈陵宜嘴上说得勉强,可是行动上非常自觉,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手指交叉紧扣,不让她有机会松开手,“但是我都习惯半夜画图纸写论文了,你让我不喝咖啡,这怎么可能戒得掉?” 聂棠笑盈盈地晃了晃两个人交握在一块儿的手,一本正经地提议:“我给你准备了替代疗法,就用我来替代你的咖啡……” 沈陵宜连耳根都红透了,咬牙切齿地想,她怎么总是撩他,怎么也该换过来,让他来撩她才对,偏偏她还撩得这么可爱! 在收银台结账,聂棠在前面把买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环保袋里,沈陵宜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在收银台边上的货架上抓了一把,混在一堆生活用品里面。 收银员已经很淡定了,直接把他塞进来的东西一起刷完条码,然后装进口袋。 他很镇定地抽出一张银行卡,刷卡,签字,最后走人。 他一手提着三个大口袋,一手牵着聂棠的手,慢慢往回走。正巧地铁口附近正有人在派小广告,他瞟了一眼,故作毫不在意地问:“棠棠,你喜欢住什么样的房子?” 他觉得现在的高层住宅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楼上楼下都住着人,别人动静大一点就会打扰到他们,私密性也不够强。 尤其是,现在隔壁还住着聂棠那位风流花心的叔叔养在外面的种,总感觉会有麻烦。 聂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现在的新楼盘都不能建别墅了,不过独栋别院也不错,你喜欢法式的还是中式的?”沈陵宜跟她历数独栋的优点,“这样楼上没有人能发出噪音,还可以自己建一个专业点的健身房,就不用总去外面跟别人挤,你这么喜欢看书,那就专门打一整面墙的立式书柜,就跟图书馆的那种差不多……” 聂棠明白他的意思了,然后微笑道:“我喜欢中式的那一种。” …… 虽然沈陵宜觉得自己被叶卿言给恶心得不轻,晚上都吃不下饭,可是等聂棠解下围裙,开始往餐桌上端盘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其实……也还是很饿的。 毕竟他一天下来消耗量这么大,他还挑食,再加上男生本来就是胃口特别大,就算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脸,他也只能厚着脸皮坐在餐桌边上等吃饭了。 聂棠先给他盛了一碗饭,让他先吃起来,转身又去厨房端煲好的汤。 她的厨艺在暑期被聂老御厨这么一点拨,何止好了一点点,简直是有了长足进步,而且做的都还是沈陵宜爱吃的菜,他觉得自己一个人都能把所有的菜肴给扫光。 聂棠时不时给他夹点素菜,他也会毫不犹豫都吃掉,感觉这就是她想要寻找的做菜的成就感。 等到他放下碗筷,她都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可是还没碰到,他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聂棠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有点不明白他之所以阻止她的缘由。 一直牺身在金鱼缸里的小白龙终于找到了它存在的意义,阴阳怪气地开口:“哼,一只符修还妄想要摸主人的头,真是不知好歹——不对,是不知羞耻,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地位,就应该好好地服侍主人的起居。” 沈陵宜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根筷子直接朝它扔了过去,正直直地插进它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沈陵宜手腕用力,把她拉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摸我的头。” 小白龙悲愤地把筷子给吐了出来:天哪,这难道不是它刚才说的那些吗?这是不许百姓点灯只准州官放火吗?双标狗没跑了! “不过,当你想要摸我头的时候,就把它换成亲吻。”沈陵宜说,“我更喜欢这个。” 聂棠看着他,笑了起来,她觉得他其实还是很努力的,虽然做了很多让她觉得很好笑的事情,可是他非常努力地在学习怎么当一个全能男友,而且学得还不错。 她趴在他怀里,轻声问:“十一月底你能请出假来吗?我要去叶家的祖地了,还能多带一个人哦。” 沈陵宜对叶家根本就没兴趣,反正从他小时候开始记事起,叶家就是墙头草,一会儿倒这边,一会儿倒那边。 但是这个时候,他当然要为聂棠撑场面了,免得她到了叶家还被人挤兑,再加上还有那个叶卿言,他实在是太不放心了! 第403章 要不要一起去男厕所 沈陵宜计算好时间,就开始提早请假,他向来都是模范学生,当年考进启大的时候就是本市的理科状元,还作为大一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过。 他去请假,不管是行政班的班主任还是各任课老师,连问都懒得问一声,都很爽快地批了假条。 聂棠很好奇他到底以什么样的理由请假,毕竟总不能说要陪女朋友回老家吧? 于是她就抱着这好奇心去看他的请假条到底写的是什么理由,结果—— 沈陵宜写的是“爷爷过世,请丧假”。 这理由,一眼看过去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仔细一回味就不对了。 沈陵宜的爷爷,她记得已经过世差不多快二十年了,按照上回沈正清的说法,就是当年围捕谢沉渊之后,没过多久就过世了啊。 这都过世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用请丧假这个理由?! “我以前还没读大学的时候,每回回家祭祖,或者跟我爸出去见世面,都是用这个理由。”沈陵宜满不在乎地回答,“大概总共用了有六七次了吧。” 那他的爷爷可真惨,每隔三五年就得“被死亡”一次。 “最开始是我爸帮我写的请假条,我还不懂为什么他总写爷爷不写奶奶。现在懂了。” ……可能沈正清是因为沈陵宜的爷爷在妻子坐月子的期间与人有染才故意这么做的,多少是有点促狭的心思在。 他这边找到行政班主任登记完,一转头就撞上了叶卿言。 他现在看到叶卿言就觉得整个人都毛骨悚然,恨不得绕道而行。 叶卿言偏偏还不放过他,抱着书就跟在他身边,温温柔柔地问:“你这个时候来请假,是不是也要跟棠棠来我们叶家啊?” 沈陵宜顾自加快了脚步,当做没听见,他现在都不想跟这家伙出现在一个平面内。 “喂,你不至于吧,不过是跟你说一句话,就走这么快,还当没听到,”叶卿言不满地咬着嘴唇,楚楚可怜道,“你这人真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沈陵宜停住脚步,一点都不客气地怼回去:“你说我没绅士风度,我还说你有毛病,你整天扮个女人想干嘛?” 叶卿言笑眯眯地回答:“很好玩啊。” 沈陵宜:“……” 正经直男完全不能理解女装大佬的恶趣味。 “看到这么多同性因为我这张脸丑态百出,拼命地追求我,真的很有成就感呀。难道你不觉得吗?”他眼珠一转,突然瞄到了他的腰间,“其实,说不定……” 沈陵宜被他那古怪的眼神看得都有点要起鸡皮疙瘩了,立刻抬脚就走,他脑子进水了才会跟叶卿言在走廊上扯皮,弄不好别人看见了还要误会他! 叶卿言见他又把他丢下了,立刻踩着小碎步追了上去:“你别跑啊,让我把话说完啊——“ 沈陵宜猛地转过身,一看就是强忍脾气马上就要爆发了,他现在觉得非常的愤懑,正因为对方现在套着一条裙子,他都没办法揍他,不然总觉得自己像个打女生的渣男:“别跟着我!” 叶卿言看了看周遭,见走廊上空荡荡,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他突然恢复了正常的男音:“喂,沈陵宜,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男厕所比比?” 沈陵宜:“……你有病就去吃药,离我远一点!” 神经病,他才不跟一个穿裙子留长发矫揉造作的男人去男厕所! …… 聂棠最近一直都在跟叶秦风联系去祖地参加叶老先生寿宴的事情,叶秦风很殷勤地问,要不要一起帮她把机票给订了,还有沈家公子的那份机票,他也可以包圆了。 聂棠就回答说,机票就不必帮忙订了,到时候准备车子来接送他们就行。 叶秦风也很识趣,不问原因,满口答应。 她现在网上订好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因为叶家的祖地在长白山内,十一月底的时候,那边已是白雪皑皑,还得准备好御寒的冬装。 她正对着驴友们去长白山的旅游攻略准备购物清单,突然听见大门电子锁开启的声音,她顺势抬起头,朝门口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沈陵宜板着脸一身低气压地进门了。 她现在已经完全摸清楚沈陵宜的性格了,他那脾气是非常爆,可是如果顺毛摸或是有理有据地跟他讲道理,他也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 如果他露出现在这种表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惹到他了。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冰柜,从里面取出一罐咖啡饮料,一口气灌完了一罐,还觉得不过瘾,又打开了一听可乐。 聂棠悠悠地开口:“唉,何以解忧,唯有可乐——” 沈陵宜握着可乐罐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着她。 聂棠踩着拖鞋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抽走了那罐可乐,凑近唇边,顾自先喝了一口。 沈陵宜:“……你也想喝可乐?” 他重新打开冰箱一看,发觉可乐没有了,剩下的全都是牛奶。 聂棠莞尔一笑:“所以呢,是谁惹你了?” 沈陵宜哪里说得出口,难道要他回答叶卿言约他一道去上男厕所吗?他不要面子的?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闷闷不乐地回答:“叶家不正经的人太多了。” 聂棠立刻懂了,这一定是叶卿言今天故意挑衅他过了。 正因为她看过叶卿言的那段记忆,她也算开始渐渐了解他。 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玄学的天赋,但是并没有人教导他,并且因为在福利院受欺负的遭遇,他性情古怪,对别人的恶意非常之强烈。 他还非常崇拜谢沉渊,尽管聂棠对于谢沉渊还没有什么很直观的概念,但是他的强大、毫无是非观念和同理心,还有他那极其恐怖但是又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永生理念,都让她感觉很不好。 她正要点出叶卿言和谢沉渊的联系,给他提个醒的时候,突然大门被敲响了。 她跟沈陵宜互相对视,皆是莫名其妙: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这是管道煤气抄表呢,还是附近片警来检查户口? …… 聂棠走进过去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叶秦风家的两个孩子。 叶凛捧着两本物理习题册,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聂棠一眼,又随即低下头:“我是想来请教功课的,爸爸说姐姐的成绩很好,让我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姐姐。” 聂棠:“……嗯,请进。” 只不过,她是个文盲怎么破? 要是请教她文言文的话,她倒还能掰扯两句。物理,她连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 她一转头,正看见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的沈陵宜,眼前一亮:“那位哥哥最擅长物理了,我让他来给你讲。” 其实对于叶凛这样的高中生来说,不管是谁给他讲题都是差不多的,甚至还是沈陵宜来讲更好,毕竟跟异性相处他还不太习惯。 沈陵宜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接过叶凛的作业本开始看起来。他现在觉得自从给聂棠做过一回私人家教后,他就好像跟家教脱不开关系了。 “姐姐,”叶青雪托着小脸蛋望着她,“你可长得真好看啊。” 聂棠朝她笑了一下,给她倒了一杯酸奶:“你作业都写完了吗?” 叶青雪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酸奶,还在嘴唇边上留下了白白的一圈“胡子”,她乖巧地点点头:“都写完了,初一作业很简单。” “那下周你会跟着你父亲去叶家祖地吗?” 叶青雪摇摇头:“他不会带我们去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说,我们就是普通人。” 那就又是瞎炮了。 其实瞎炮也很正常,叶秦风本身就不太有天赋,再找了普通的女人生孩子,最后是瞎炮的概率也不小。 聂棠又问:“你介意我多问你一些事吗?”叶青雪抱着杯子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于是聂棠问道:“你妈妈去哪里了呢?” “妈妈,”叶青雪舔了舔唇边的奶胡子,“她不见了。外婆外公都过世了,我身边没有亲戚能收留我,就只能跟着爸爸,起码能有个住处。” 聂棠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什么都没说,这种情况,就连说些安慰的话也太浅薄。 两个小孩在他们这里待了一会儿,保姆就来喊他们回去吃饭,顺便还问了聂棠一声,他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聂棠谢绝了。 沈陵宜关上门,忍不住道:“你那个叔叔也太不正经了……” 这好歹也是他的亲骨肉,一个个养在外头,就找一个保姆照顾他们的起居,平时偶尔来看望他们一下,就跟逗小猫小狗似的,这种亲爹谁摊上谁倒霉! “就怕有人乘机钻空子,”聂棠摇摇头,“叶卿言可不是叔叔的亲生女儿,他姓沈,原名叫沈琰,还跟谢沉渊有些关联。” “你说他姓沈?”沈陵宜都震惊了,“又是姓沈?” 一个沈悉言还不够,再来一个沈琰,可别是他亲爹遗落在外面的私生子吧?要真是这样,他家恐怕永无宁日了。 聂棠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揣测道:“你在怀疑他跟你是同父异母?据我所知,应该不可能。” “我跟我爸还是有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的,虽然他坑过我很多次。”沈陵宜嘴硬道,“不行,我还是要去问个清楚,我们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聂棠失笑地看着他闪到阳台上去打电话的背影,又缓步回到房间里,把趴在床头柜上睡大觉的黄鼠狼被抱了起来:“小黄,你原来的那位主人可是叫谢沉渊?” 黄鼠狼抬起毛绒绒的小短爪,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然后朝她郑重其事地叫唤了一声:“咔!” 有些字和词是禁句,它都不能说出口,但如果她直接问它,就可以不用遵守这个法则。 聂棠又问:“可是谢沉渊不是死了吗?莫非……他在当年的时候提前做了准备,又还魂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黄鼠狼抬起它的小爪子,在她脸上拍了两下,圆圆的耳朵也翻折下来,异常骄傲:小黄的现任主人虽然是只弱鸡战五渣,可是她脑袋灵光啊,并不是那种愚蠢的两脚兽! 聂棠沉吟片刻:“可是,他为什么要让你来对付我呢?我的身上并没有让人可以图谋的东西。” 如果说,现在的她已经是玄门内首屈一指的符师了,可是在当时,她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并没有什么值得图谋。 聂棠又沉思了一会儿,再次发问:“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想要我的身体喽?” “咔咔!”黄鼠狼抬起毛绒绒的小圆脸,突然凑到她面前,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但是问题又来了,那个想要我这具躯壳的人是谁?”聂棠伸出手,捏了捏它的小爪,“叶卿言一人分饰两角,连女人都能扮得这么像,这还有我什么事?而且换身体的话,还是换男人的身体比较好用吧。” 黄鼠狼瞪着一双黑豆般的圆眼睛,把自己的小脑袋送到她手掌底下蹭着:“咔咔咔咔咔!” 聂棠立刻笑了起来:“说起来,小黄你怎么能看得出我长得好不好看?黄鼠狼的审美跟人是不一样的吧?” 她记得沈陵宜那条小白龙还嫌她没有胡须没有龙角和鳞片长得丑来着。 她又转过头,示意正贴在落地窗上假装自己是窗帘的小白过来:“你对谢沉渊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 她觉得,既然周皓轩是通过商洛招惹上小白的,这一切幕后的黑手应该也还是是大佬谢沉渊,那么小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形态一定也跟他脱不开关系。 小白呼得一声从窗边冲到了床上,趴在她的肩头,困惑地思考:“谢……谢……这个名字有点熟……” “没关系,一时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给你看照片。”聂棠说完,就把手机相册给打开了,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照片。 这些照片里面有商洛,有叶卿言,还有她上次在沈家祭典上偷偷拍的一些图——她一直都觉得,那个折腾出这所有事的人一定就在玄门。 小白只有看到叶卿言的时候还有点反应,指着他的照片说:“好看!” 聂棠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无奈的表情,她也知道他好看,可是这事跟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她一张一张把照片翻过去,翻到其中的一张的时候,小白突然叫道:“他!” 聂棠转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一张照片,语气轻缓却坚定:“他叫李家一,你还记得他?” ------题外话------ 叶卿言:嗨,沈陵宜,要不要一起去男厕所,比一比大小? 沈陵宜:……滚! 聂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盆友,因为她是女的,活的,会呼吸的by沈陵宜 第404章 买钙片当贺礼 聂棠觉得,现代最大的优势就是有手机,不但可以随时随地地上网,还能拍照。 古时候能够画一张画像已是顶天,更不用说那个画像为了突出特征还画的有点让人一言难尽…… 小白皱着脸,又重复道:“他!” 聂棠温柔地诱导她:“他怎么了?他叫李家一,你认识他吗?” “认识,”小白期期艾艾地回答,“我觉得……认识。但是……想不起……” “想不起也没关系,”聂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会有机会让你再见到他的。” 小白立刻就高兴了,学着黄鼠狼的样子把脑袋伸到她的手掌底下蹭了好几下:“好!” 聂老御厨心塞塞地表示,他还是继续沉睡吧,眼不见为净,至少不用看见自己的孙女在聂棠面前模仿黄鼠狼…… “过几天等我从叶家回来,我就想办法带你去找李家一。” 聂棠上回从李家一那里拿来的公交卡还在,她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变成该如何登上那辆诡异的公交车。 不过她既然能坐上去一回,应该就能有第二回 。 …… 翌日聂棠就去首饰店挑了一块玉佩,作为给叶老先生的贺礼。 这玉怎么挑也有讲究,不能太贵,贵的她负担不起,可是也不能买那种标价几千的,那也未免太寒掺,玉的成色最好不要有太大瑕疵。 她把玉买回家后,又拿起刻刀在上面打上了一条静气符。 这块原本极其普通的玉,在经过她这么一处理,隐约有了流转的水光,作为一件寿礼,这就勉强算是能够拿得出手了。 聂棠刻完玉,又自己动手编了条红绳,穿在玉佩上面,大功告成。 她这边刚完工,叶青雪那边却给她打了个电话,语气弱弱的:“姐姐,你今天有没有空,能在我放学后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吗?” 聂棠接到这个电话,还有点诧异,略微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答应:“行,你什么时候放学,我去你学校门口等你。” 叶青雪刚读初一,叶秦风给她选的学校就是在这附近的公立中学,那家学校的口碑不错,重点高中升学率也算得上名列前茅,稍微弥补了一下他作为父亲的极端不负责任。 叶青雪一听她会来学校接她,立刻就高兴地说:“那我跟班主任请假,自习课就不上了,大概三点就能出校!” 聂棠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她现在大概有点猜到叶青雪想要她陪去做什么了。 叶老先生寿宴将近,像她这样就经历比较复杂又很敏感的女孩,肯定不可能就当做跟自己无关,她也想准备一份礼物,哪怕她并没有机会回叶家祖地。 聂棠给沈陵宜发了条微信报告自己的行踪:“我下去陪青雪去买寿礼,晚上你想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今天沈陵宜没课,但是下午约了几个朋友出去练拳,她还以为他一时半会都不会有空看手机,结果他隔了半分钟就回复了:“出去吃,到时候你把定位发给我,我跟你汇合。” 聂棠收起手机,就出门去学校门口等叶青雪。 那所公立中学这几天正是家长参观日,所以门口的保安就只让她登记了一下,就放她进去了。 聂棠知道叶青雪今年是初一,就打算自己去找她的教室。 她才刚走进教学楼,就听见走廊尽头靠近厕所的地方有异常动静,她脚步一顿,立刻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警告你,离何序远一点,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长什么样,畏畏缩缩的!” “就是,何序可是校草,他能看得上你?不就是觉得你从小没爹妈教养可怜你罢了!” “据说她妈可是蹲大牢的,哈哈哈,谁知道这蹲大牢会不会遗传?” 聂棠转过角落,正好看见叶青雪被三个三年级的女生围在角落里,她抱着书包,眼眶红红的,咬着嘴唇强辩道:“不、不是!我妈没有——没有蹲大牢,我也有父亲的!下次家长会的时候他会来参加的!” “她爸我见过一回,就是刚来办解读手续的那天。”其中一个女孩突然说,“看上去像个成功人士,跟她没一点相像。别是你妈给人当小三情妇,你是那种不上台面的私生子吧?” 叶青雪微微蜷缩着身体,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倔强地没落下泪来:“你们,你们别胡说!走开!走开走开!” “呦呵,让我们走开啊,你有本事来打我们啊,来啊——” “你们在做什么?是想要叫老师来亲眼见一见你们是怎么欺压低年级学生的吗?”聂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冷冰冰的,“或许你们很希望去教导主任那里写几千字检讨。” 在她接收来的记忆里,教导主任可是全校调皮学生的噩梦,只要一抬出这名号,学生多半得怂。 果然,她这么一说,那三个初三女生立刻一哄而散,跑上楼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她。 聂棠低头望着缩在墙角里的叶青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本来想在校门口等你,不过这几天是家长参观日,我就直接进来了。” 叶青雪用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低低地嗯了一声。 聂棠又道:“把背挺起来,弯腰弓背的像什么样子?” 叶青雪下意识地挺直了弯曲的背脊,可是走了几步,又下意识地去驼背。 聂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像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家长——虽然说,算上她在修真界的年纪,她当叶青雪的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她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站直!” 叶青雪这回总算听话地站直了,可是一双手臂总是抱着书包挡在身前,不知道在遮挡什么。 聂棠领着她出了学校,用很平淡的口吻跟她闲聊:“你是想买礼物送给爷爷吧,有什么想法没有?” 在她看来,叶青雪这个年纪,还有这个身份,再加上按照叶老先生对瞎炮那深恶痛绝的尿性,他根本就不把叶青雪当亲孙女看待,叶青雪其实也不需要买什么寿礼。 这点从她自己的经历来看就知道了。 在她的神魂还在修真界的时候,叶老先生就把她给移出了族谱,从前还是看在她亲爸是叶眠风那样的天才的份上才有写上族谱的机会。 等到她现在展露出才华了,叶老先生又觉得,当初怎么能瞎了眼把她驱逐去叶家呢?于是就要想方设法来求和。 就是这么势利! 不服,你凭本事怼回去啊,他反而会看高你一眼,唯唯诺诺只会讨好,他就更不把人当回事。 当然,聂棠对于叶老先生的做法也没多大情绪。 毕竟他这样的做法,跟修真界的一贯做法还挺类似的,都是那种以实力为尊,你厉害你有理,所以说玄门还真是同过去的修真界一脉相承。 叶青雪抬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是一头无辜的小鹿:“姐姐,你觉得什么样的礼物爷爷才会喜欢?” 聂棠顿时被问住了啊,她怎么知道叶老先生喜欢什么,反正她送出手的礼物是很敷衍的,这还是从沈陵宜那里参考来的经验:这种不重要的人根本不需要花心思,买块玉能送得出手就行了。 而且她买玉的钱还是沈陵宜资助她的,她要是再原封不动教叶青雪买玉,她能买得起吗? 买那种三两千的便宜货,真送出去反而要笑死人。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回答:“要不买点保健品?老人家年纪大了,该好好保养身体了,多补补钙,免得以后骨质疏松。” 说完之后,她都有了一种敷衍小孩子的愧疚感。 叶青雪倒没注意到她的神情,想了一想,觉得挺有道理。老年人就是容易缺钙,还是买保健品更好! 拿钙片和鱼肝油当贺礼,这价格成本就能降下来,至于他老人家收到这份特别的“礼物”会不会有什么不良感受,这就是不是聂棠能管的了。 聂棠陪着她去超市挑选了保健品,又顺手把她拉进了附近的商场,直接把她领到一家卖少女内衣的品牌店。 她大概能猜到,叶青雪一直弯腰弓背,还用书包挡在身前,可能是想遮住她刚刚开始出现曲线的身体。 叶青雪反而很羞涩,进了店之后,连头都不敢抬。 聂棠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嘛,总是有个成长的过程,只是这原本应当是她的母亲的责任,叶秦风自然不可能发觉女儿发育了需要去买内衣。 她牵着叶青雪的手,把她拉到一面货架上,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叶青雪低埋着头,反问道:“喜欢的颜色……?” “嗯?”聂棠有点诧异地看着她,“难道你没有喜欢的颜色吗?” 叶青雪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问道:“那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 她见聂棠看过来,又飞快地补上一句:“我可以学着喜欢你觉得好看的颜色。” 聂棠嗯了一声,很平淡地表示:“既然你没有特别的喜好,那我来帮你挑,可以吗?” 叶青雪立刻笑着应了一声。 在旁边等待她们交流完毕的导购立刻上前:“我们这边有好几款是新上市的,面料特别柔软,一点都不紧绷,很舒服的!” 聂棠挑选了几款少女内衣还有配套的内裤,直接刷卡付账。她把装着衣物的纸袋交给叶青雪,把她手上提着的两桶钙片给换了过来:“这个是你的,你拿着,你的礼物我会交到你爷爷手上,别担心。” 叶青雪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姐姐,我好像听爸爸说,你跟爷爷吵架了?” “你爸爸说我跟老先生吵架?”聂棠嘲讽地笑了一下,“行吧,也可以算是吵架。” 她可不喜欢跟人动嘴皮子,都直接都动真格的。 叶家对她来说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深仇大恨不至于,但是要她回去,那很抱歉,她做不到。 聂棠见东西都买完了,就带着叶青雪去一家甜品店坐坐。 她很快就发觉,叶青雪对于甜品本身其实并不喜欢,但是她表现出对甜品的喜爱,叶青雪也会下意识地去学习和模仿她的行为。 “你最喜欢吃什么?”聂棠主动问,“肯德基,牛排披萨,奶茶?” 叶青雪对她甜甜地笑:“都喜欢,也很喜欢吃甜品。” 聂棠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移开目光。 她对人的情绪和心理都能把控得很好,但她现在很明显能感觉到她就是在撒谎。 正在这个时候,沈陵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你是不是在西单商场?我已经到门口了,我来找你。” 聂棠回复了几个字,又把手机放下,问道:“沈哥哥要过来,你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叶青雪抓着手上的纸袋,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嗯……” 沈陵宜她是熟悉的,因为叶凛总是会在晚饭过后或者周末的时间上门找他解答数理化生的难题,有时候说完题目,他们还会聊聊球赛什么的。 不过她还是不太愿意跟他接近,从来都不凑这个热闹。 聂棠看着她的眼睛,语声轻柔:“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勉强,直接说不,我并不会因为你说不,而对你产生什么偏见。你要学会拒绝别人。” 她话音刚落,沈陵宜就已经出现在甜品店门口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徐临川。 叶青雪立刻说:“我不想去,我还有作业没写,想回家写作业。” 聂棠微笑道:“那好,你自己回家没问题的吧?你的东西放在我这边,我到时候直接交给叶老爷子,路上小心。” 叶青雪嗯了一声,又抱着书包,低垂着头从他们身边急匆匆地离开。 徐临川见她嗖得一下从自己身边擦过,郁闷道:“干嘛跑这么快?我长这么帅,大家认识一下不好吗?” 沈陵宜鄙夷地看着他:“人家才刚上初中,你能不能有点道德?” 徐临川假装惊讶:“天哪,你竟然跟我说道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 聂棠眼尖,一眼就看到徐临川的下巴上有一块淤青,再联想到他们几个人今天去打拳了,她有理由怀疑这就是沈陵宜打的。 “我怎么了?”沈陵宜拉开椅子,在聂棠身边坐了下来,“我又没黑点。” 他觉得自己就是妥妥的道德楷模,正在努力转型模范男友,从不在外面乱撩,只想宠着聂棠。 徐临川大笑道:“你曾经还当众宣布要让聂棠生九个孩子,君无戏言啊,而且你这超生也超得太过了,这是想整支足球队呢?” 沈陵宜:“……”他这还有完没完了,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天天提,天天提,也不嫌腻! 聂棠特别贴心地帮他提出了这个灵魂拷问:“徐哥,你总拿这件事在攻击他。为什么?” 徐临川大言不惭:“攻击他怎么了?我还能用这件事攻击他十年,又本事直接把我打残打死啊,不然我就是要提!” 第405章 精英训练营开启 他们三人找了个地方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徐临川又想起最近听来的八卦:“我听人说,叶家准备给老先生办寿宴,还是那种办得比较私密的,对外说就是一家人团聚。所以说,你——怎么样?去是不去?” 聂棠微微一笑:“去的。” “我去!”徐临川简直大惊失色,“你之前跟叶家那都是什么仇什么怨,现在连祝寿都肯去了,你该不是被人哄两句就给哄好了吧?” 这么容易被哄好?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聂棠! 聂棠笑道:“可惜他们就不肯好好哄我妈,本来是还有机会被哄好的。” 她从一开始就放话出去了,只要她妈妈能跟叶家人尽释前嫌,那么她也可以,显然叶远风在聂嫣然那里吃瘪太多次,还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徐临川感叹:“天,你这是行动全凭你妈指挥吗?你是这么听话的人?” “我是啊。”聂棠转过头,望着沈陵宜,又笑,“你可以问问陵宜啊,我也很听他的话。” 沈陵宜忙道:“我们就是……民主,有商有量,不用都听我的。” 徐临川:“呵呵。” 他的火眼金睛,早已看穿了一切,沈陵宜就是纸老虎,还不是被聂棠牵着走,他怕不是在梦中一切尽在掌控。 聂棠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摆着两袋保健品,徐临川是看见了,在做了一系列符合逻辑的猜测后有点一言难尽:“嗯……你就打算送这个当寿礼?” 他们玄门的人身体素质都不错,等到老了,也还是精神矍铄,聂棠这份礼物可真扎心。 聂棠摇摇头:“这不是我送的,是我叔叔的一个女儿送的。” 徐临川:“哇,这种送礼的水准——” “不过是我建议她选这个的,老人家嘛,也要多补补钙。”聂棠微笑道,“再说保健品便宜啊,人家小妹妹一个月才多少零花钱,怎么能浪费?” 沈陵宜问:“那你的礼物也准备好了?” 聂棠当场就从包里取出了一只丝绒礼盒:“这个。” 沈陵宜打开盒子一看,停顿了片刻,又默默把盒子推回去。 他现在终于知道,如果聂棠想要敷衍一个人,到底能敷衍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这跟上回她送给他亲爹的黄玉印章,完全就不是一二三个档次的! 徐临川好奇地伸出手,也把礼盒接过去看了看:“你这静气符竟然还能打在玉上?你现在画符都不用符纸就能成功了?你是想要逆天吗?!” 本来画符已经够难了,但起码还能靠品质很好的材料挽救一下自己的画符水平,她这可是直接用刻刀把符文刻在玉上,这是玄门老师傅才有的功底! 徐临川觉得自己吃饱了柠檬,整个人都是酸酸的:“秀儿,你就说吧,你还擅长什么?你跟我交个底,以后我就知道该在什么场合配合你喊666了。” 聂棠嗯了一声,笑道:“这还真没什么擅长的了。” 她现在正努力向玄门年轻人的身体素质靠拢,虽然比从前好多了,但好像……还是没大用? 徐临川突然想到了一个消息,他觉得这必须得跟聂棠分享:“对了,我们玄门精英训练营已经确定时间了,就在寒假里,很快就可以报名了,你去不去?” 聂棠觉得,这玄门精英训练营针对的全部都是她的短板,什么体力武技巧身体素质,没有一项是她能拿及格分的,去了岂不是要被完虐? 徐临川也想到她如果进了精英训练营那光辉而又凄惨的下场,说不定她还会以最大的负分而在玄门历史上留名,他就觉得…… 这爽点可以打一百分! 他更加诚恳地劝说她参加:“我觉得你还是去报个名参与一下吧,毕竟到时候沈老师他们都在,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再说不是有句古话吗?以智取胜,以少胜多,三千越甲可吞吴,当年谢安才多少人,就是能在淝水边上杀前秦一个大溃败,我觉得你行!再说了,就算你不行,你舍得不亲眼见识一下我们弟弟的英姿吗?就当去谈恋爱好了。” 沈陵宜:“……”他真怀疑徐临川这口才都能去做传销了,这还结合历史上着名战役去吹,他才是真的行。 …… 结果……结果聂棠还真的被徐临川给说动了! 虽然从以前的资料来看,玄门精英训练营所安排的集训内容都足够让她死去活来十几次。 但是聂棠就想,凭什么她就要认输? 她是有很大短板,可她也在尽量缩小这短板的影响,武力不足的地方完全可以用智商凑。 于是她就对徐临川说,如果什么时候能报名了喊她,她会参加的。 沈陵宜一言难尽地望着她,觉得自己得教会她做人的道理。 虽然偶尔的倔强很可爱,但是好歹也考虑一下自身状况? “我给你说一下训练的内容,你再决定要不要报名,徐临川这家伙都是满口胡话,你要是真听了他的才完蛋。”回到家后,沈陵宜直接打开电脑,翻出了这些年他收集下来的关于精英训练营的资料。 他收集这些资料本来是要理清楚其中的规则和内涵,但是等到他到了报名的年纪,训练营就取消了。 现在拿来让聂棠认清现实正好。 “这个训练营跟新秀大赛相比,就是一文一武的区别。每天都会安排一对一的比斗,输的人扣三分,赢的加三分,这是单人场。后期还会有团体场,野外拉练,全部都是需要体力和武力。目前来看,如果武力不行的选手会出现一个很恐怖的负分,历史上最惨的一个女选手在一次精英训练营出现过负210分的最高纪录。” 沈陵宜看着她,又问:“你知道这个负210分的女选手后面怎么样了吗?” 聂棠微微偏过头,审视着他:“你是在看不起女人吗?” “……我没有,”沈陵宜只觉得冤枉,他哪里有看不起女人,他都有点怂姚晴的好吗,“我是觉得……嗯,你别去那种山沟里受罪行不行?这报名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的,而且都跟徐临川一样没绅士风度的那种。” 聂棠一点都没被他那“百分之九十九全部都是没绅士风度的男人”给打倒,反而还跟他唱反调:“我不我就是要去!” 这可把沈陵宜给愁的,他都觉得自己要提早头秃了。 后面几天,他都致力于给她灌输了训练营的住宿条件到底有多简陋,伙食有多恶心,山里虫蛇还多,就喜欢咬她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孩子。 老师们都不像新秀大赛那样温柔,整一个斯巴达教育,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看,男选手就会让着她,让是不可能让的,最多下手的时候不打脸,打脸的时候尽量不打鼻子。 可聂棠就是有定力岿然不动,还说没见识过打女人不打脸的男人长什么样,她非要见识见识。 再后来,叶老先生的生辰到了。 他们就提着行李直接去赶飞机。 叶家的祖地在不成山,山海经中有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成,有肃慎氏之国。” 不成山又名不咸山,不咸在古语中有神巫的意思,即山中有灵。 于是聂棠觉得有点奇怪,按照叶家从不成山发源的根基来看,应当是底蕴相当深厚的家族,可是现在怎会弄成这样? 反而是沈陵宜在飞机上跟她科普:“其实你父亲还在世的那个时候,叶家的势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家族只要出现一位天赋奇才,就能把整个家族给扛起来。不过我听我爸跟我提起过,他说你父亲真的很有天赋,并且他有一些很奇异的本事,他能在在接触别人的时候读取他想要看到的记忆。” 聂棠打了个哈欠,侧过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想要看到别人的记忆其实也不算很难,只要有寻踪骨就行了,解家老爷子不是就有吗?” 她说话的时候,温柔的吐息就一直萦绕在他的颈上和耳边,让他有点心神不属。 沈陵宜停顿了一下,继续跟她科普:“寻踪骨跟天生就能看到差距很大。你父亲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一直都是戴着手套,避免直接跟人有肢体接触。而且我爸说,其实最后两三年的时候,他经常来找他,跟他切磋一些技法,这种感觉……就好像要把自己会的全部都教给他一样。” 聂棠小声说:“我本来就觉得我父亲的死因肯定存疑。一个玄门的人出车祸死亡,那车子被撞之后还立刻就爆炸了,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沈陵宜侧过头,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我爸应该是知道全部实情的,我后面套过几次话,他那表现就是妥妥的‘我知道,但是不想告诉你’。” 他说到这里,突然转变了想法:“这次精英训练营你的确得去,我爸是主要负责人之一,到时候你可以趁着他最疲惫的时候用幻觉催眠他!”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你这算不算坑你亲爹?” 他义正言辞道:“怎么能算坑,这不是凭本事套的消息吗?再说他坑过我多少回啊,我有说过什么吗?” 这个时候,机桥已经收起机舱关闭,空姐开始在商务舱派发毛毯和枕头。 聂棠摊开一张毛毯,把他们两个人都盖住:“枕头给你,我更喜欢你来当我的枕头。” 沈陵宜被她这一句说得都有点飘,语气中暗藏着得意:“你这还没完了,觉得把我当枕头特别舒服对吧?” 他看别人谈恋爱,就觉得那女生实在太磨叽了,整天黏着人不放,有时候还无理取闹。 但是聂棠就是不一样,她从来不查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会软绵绵地撒娇,从来不跟他吵架,就算他有哪里做的不好,她都会原谅他。 他都觉得自己恐怕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聂棠莞尔:“对啊,我就是喜欢拿你当枕头,你身上的气味还很好闻。” 沈陵宜又问:“所以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虽然他觉得自己是很优秀,但是有些优秀的地方可能不是女生会欣赏到的,其实他特别好奇聂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开始喜欢他的。 聂棠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嗯,应该说是看到凌晓若的猫很亲近你开始,小动物其实比人更敏锐更有洞察力啊。” 她停顿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夸夸他的:“你长得这么帅,一眼看过去也值得一见钟情啊,而且每次都能及时赶到保护我,像个大英雄,特别有安全感。” ……像个大英雄? 这种夸奖也肉麻得太过了吧,他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咳,行了,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骄傲自满了。” 他们闲聊几句,飞机就稳稳地起飞了,穿入云层之中。 聂棠现在对于现代的文明程度有了很基本的概念,再也不会对各种交通工具好奇,就跟他头碰头挨在一起闭目养神。 她之前说沈陵宜身上的气息好闻也绝对不是说谎,很快她就进入了一种缥缈而玄乎的状态。 沈陵宜还当她是睡着了,等到空姐来送餐,就打手势示意他们不需要餐点。 聂棠则觉得自己好像正走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周围没有光,只有轻微的水声。然后,她突然看到了前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警惕地停下脚步,伸手抓住了她口袋里的符篆。 那个人影动了一下,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无比沙哑,就像砂纸在什么粗粝的东西上刮擦:“我早该来见一见你,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好机会。” 聂棠心中一跳,顿觉不妙,她知道自己是被人用神识锁定住了。 其实在她刚到这个现代社会的时候,她确认过,现在的玄门都不了解神识也不懂得灵魂力的强大,所以她才能凌驾于许多人之上,对于符篆、阵法这些需要灵魂力的杂学才比一般人都要精通无数倍。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碰到一个灵魂力强于她的人! “你,”聂棠很快就平静下来,“你是……谢沉渊?” 那个人影低笑了一声,听笑声还十分愉悦:“我是谢沉渊。” 聂棠皱着眉,追问:“你想同我说什么?” “我想要让你知道,我最欣赏的是有真正才华又能干的年轻人,并且,我不需要他会有多强烈和太正直的是非观,你——”谢沉渊道,“聂棠,就是完全符合我期待的那个年轻人。可惜你总是喜欢用那些教条束缚着自己,把自己困在一方深井中……” “你可以变得更加出众,甚至可以成为俯瞰众生的大人物。”谢沉渊缓缓地摇头,“只要你想,然后放开身上的那些浅薄的道德约束,放开你那份无聊的感情,你可以更强大。” ------题外话------ 有位小可爱跟我说,目前最想看的有两段情节,一段是妈妈拍电影,一段是精英训练营。然而这两段暂时都还没轮到,就,大家先期待一下聂棠在训练营的表现吧? 不成山就是长白山的意思,因为写小说不能用现实地名,就套用了古时候的地名了。 第406章 妈妈查岗 聂棠摇摇头,辩解道:“我不觉得处于教条约束下就是不对的,人之所以为人,本身就是要受到理智和天道的约束。不然的话,又跟野兽有何区别?” “你错了,”他惋惜地摇头,“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就算是天道也奈何不了你。什么叫天道,就是强大到凌驾于众生最终束缚着所有人按照它的规则行事的玩意,可是当你足够强横,那么世间一切规则都将由你来制定!” 聂棠沉默片刻,不得不说,她的确是隐约被说动了,但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远远不够。 她不动声色地一挥手,手上的火光还才刚冒出了一点微光,又立刻被更加浓重的黑暗所覆盖。 谢沉渊伸手点了点她,叹息道:“你的确是很有潜力,但现在还差得太远,不要想在我面前动那种小心机,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的时候,你就一辈子都没办法见到。” “……嗯,谢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聂棠微微一笑,“这个词叫传销,您现在的说辞挺像传销的。” 她冒着可能会在梦里被打死的风险,继续嘲讽:“叶渐离跟您说话的口吻非常相近,想必是深得您传销的精髓了。” 谢沉渊在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他的笑声跟声音一样,都是非常的粗粝,听在耳中十分不舒服。 聂棠是在叶卿言的记忆里见过谢沉渊的真容,那个时候的他容貌斯文俊秀,走在路上,大家都不会觉得他是个传销头子一般的人物,反而会觉得他可能是某个大学搞科研的教授。 谢沉渊在当年被玄门围剿之后死亡,消亡的就只是肉身,他又依靠别的方式再次永生了。 她从一开始就判断他现在正隐藏在玄门之中,于是众人才会一直都没有觉察到外部的危机已经临近,而他却能够知道许多许多玄门的内部消息。 聂棠现在就只想多跟他说几句话,最好还能引起他的愤怒,这样才能深刻地记住他的声线,以后她就有机会从玄门众人中辨认出他来。 谢沉渊笑完了,不耐烦地朝她一挥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这回我不与你计较,希望下一回你会做出令人满意的抉择!” …… 聂棠猛地坐直了身体,她刚才被谢沉渊锁定了神识,两个人经历了一场面对面的交流,然后谢沉渊突然切开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让她从梦境的虚幻一下子跌回千尺高空中。 她急促地喘着气,额角上满是汗水。 沈陵宜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她的额头上,将她黏腻在额角的碎发拨开:“没事吧?是做噩梦了吗?” 聂棠抓住他的手腕,摇头:“没,就是突然梦到谢沉渊。” “……梦到他?”沈陵宜觉得有点好笑,“他长什么样?” 其实谢沉渊的事情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发生了,在玄门也是惊世骇俗的存在,但是对于玄门的年轻人来说,谢沉渊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听说过的,那些知道他的长辈都守口如瓶,不愿意提起他。 沈正清可以说是最放得开的,在他小时候就跟他讲过谢沉渊一些光辉事迹,于是到了暑假他去外公外婆家小住的时候,就问外公知不知道谢沉渊,当时他外公的脸色都变了,还疾言厉色让他闭嘴。 感觉谢沉渊在玄门就是一个能治小儿夜啼的大魔王的形象了。 “嗯,原来长什么样就不说了,现在的话,年纪应该有点大,说话声音比较沙哑,”聂棠说到一半又再次自我否定,“但这些都是可以伪装的,所以……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陵宜倒是想安慰她两句,但是完全踩不准那个点。 等到飞机降落白城机场,他们在行李提取处等待行李箱。聂棠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聂女士”三个大字,顿时大惊:“完了!” 沈陵宜凑到她身边,奇道:“你妈的电话,不接吗?” 聂棠道:“不是我不想接,而是我不敢接,这肯定是我妈听叶家人说过叶老先生大寿的事情,特意打电话让我不准去,结果我们在飞机上没接到电话……” 她现在很慌:“那她肯定怀疑我已经偷偷去了,这是特意来查岗的,怎么办?” 沈陵宜看着她这慌乱成一锅粥的小模样,都要笑出声来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别慌,死不承认就行,打死都不认!” 聂棠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又恢复了从前那个镇定冷静的聂棠:“喂,妈妈,你这边培训得怎——” 她这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聂嫣然直接打断,她斥责道:“你是不是去给叶家那老头祝寿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吗?他们现在觉得你有价值了就来说好话,还要你回叶家,当初做的那些事难道这么简单就能过去吗?” 聂棠断然道:“没有!我绝对没打算去给叶老先生祝寿!” “休想骗我,我刚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每一次都是不在服务区,你敢说你不是在飞机上?!” “我是在飞机,但真不是去——” 沈陵宜突然凑过来,对着手机说:“阿姨好,棠棠是跟我一道出去旅游了。她这边的古文物专业课需要实践,参观各地的博物馆。” 聂嫣然被迫憋进了好几句话:“……真的?” 聂棠从善如流:“真的……我没跟你说,是怕你不同意。” 聂嫣然呵呵了一声:“我为什么不同意?我是这样专制的人吗?还有那个……” 她突然卡壳了,聂棠的确是跟她提过她那个小男朋友的名字和基本情况,可是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家的小白菜被外面的野小子给拱走了的不开心中,现在完全想不起这野小子到底叫什么。 “那个谁——哦,对了,小沈,”聂嫣然问道,“你是小沈没错吧?” 沈陵宜的脸色黑了一下,按照他过去的习惯,他肯定得怼回去一句,难道聂棠的男朋友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吗。 只是现在他一心一意想给聂嫣然留下一个非常好的第一印象,立刻热情地应道:“对,我是小沈。” “那个小沈,这几天棠棠要你照顾了,真是麻烦你了。”聂嫣然刚说了一句好话,又忍不住补充道,“你们两个是住一间房还是住相邻两间?千万不要为了省钱住一间,那实在太挤了……棠棠,哦,棠棠有钱,你让她付房费!” 沈陵宜都快要疯了,她这是防着他呢还是不待见他呢?!居然让聂棠付房费,就是为了订两个房间? 聂棠连忙补位:“妈,我们的行李快出来了,先拿行李,回头我再给你报平安?” 聂嫣然这回没再说什么,很干脆地把电话给挂了。 …… 沈陵宜憋气道:“我第一次碰到就为了不让我跟你住一间房间,还要你主动付房费的母亲。” 虽然说,他从上飞机开始就在纠结聂嫣然纠结的那个问题:他们到底是订一间房间还是相邻两间。可是聂嫣然那种防火防盗防他的架势简直让他无言以对! 聂棠笑道:“是啊,而且她都不知道,就算我来付酒店的费用,那个钱也是你的。” 沈陵宜被她这一句话说得都有点脸红了,转过头别扭道:“也不算吧,就是……就是给你的零花钱,买点唇膏护肤品衣服什么的,一点都不多。” 聂棠还是笑:“可是我要是买了新唇膏,你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呀。不对,应该说,我化妆跟没化妆一般来说你都看不出来。”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一只手摇晃两下:“但是,我还非要跟你一个房间,省钱。” 沈陵宜差点都被她甜化了,他现在整颗心都美滋滋的,就像浸在蜜糖罐子里:“不过还是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历史博物馆吧,撒谎的事情就是得不断圆谎,先让你妈放心再说。” 这边他们刚拿好行李,那头叶秦风也殷勤地打电话来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白城,他可以来接机。 聂棠就告诉他,他们已经到了,但是还打算现在白城玩两天,玩够了再去叶家。 叶秦风当然是满口答应,这也不光是聂棠能够答应他来给老先生祝寿,叶老先生最近对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好,还因为他觉得,聂棠跟沈陵宜想要过几天二人世界谈谈恋爱什么的,他其实非常能理解的…… 聂棠用手机地图一搜,还真的搜出了好几家博物馆,虽然有几家都是近代史展览馆,但是应付一下聂嫣然就足够了。 而酒店,自然也要定在最方便去博物馆的路线上。 第一家博物馆是历史博物馆,馆藏展品很多,还有不少是国宝级的文物。 这家博物馆是比较有名气的,游人很多,还能聘请专业的讲解员。 他们一进去就听见讲解员的声音传来:“这件青铜器目前在考古界中一直有许多争议,就在于它的用途。大家请看,这件古文物的形态比较特别,形态非常像酒樽,但是大小却像是祭祀器皿。所以专家们对此都持有不同的意见,至今还没有定论。” 沈陵宜也是受过古代文物鉴定课的熏陶,听到这件文物在考古界还有争议,就走过去看了。 聂棠自然也跟着他,可当她一看见那件文物时,表情就变得很怪异。 沈陵宜转过头,看她露出这种古怪的表情,就顺口问了一句:“……怎么?” 因为博物馆内光线灰暗,正巧有一束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肩上,显得她的表情有点变幻莫测。 聂棠迟疑了好一阵,终于说:“这个东西,是我以前用过的。” 沈陵宜:“……” “我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聂棠又道,“不过没关系,它现在也就是一件死物了呢。” 沈陵宜:“那它到底是祭祀的还是盛酒的?” 聂棠微微一笑,感觉自己的现代生活又出现了新的乐趣:“都不是哦。这是养鱼的呢。” “……什么?” 养鱼是什么鬼? “我以前没灵石——就是没钱使,因为修炼还是要钱的,我就想了个办法,养冉遗之鱼,就是《山海经》里那种长了六条腿的鱼,掌握了饲养的规律之后,特别好养活,卖出去的价钱也不错。”聂棠喜滋滋道,“大概是它总是跑出水蹦跶的缘故,很好吃的哦。” 沈陵宜:“……” 他都不懂她在古代到底过得那是什么日子,怎么连养鱼都学会了? 生火做饭搭炉灶还不够,连养鱼都是老本行?! 接下来他们又一连参观了两家博物馆,聂棠还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聂嫣然,作为证据。 沈陵宜算了一下路线:“第三家就是有点远,你还要继续逛下去吗?” 聂棠忙道说:“不去了不去了……” 沈陵宜:“嗯?不去了?那我带你去玩吧!” …… 白城在十一月底的时候已入冬许久,室外温度都在零下十几度。沈陵宜直接把她带到了河岸边的溜冰场,指着热火朝天滑冰的人群:“玩过吗?” 聂棠睁大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会。” 沈陵宜觉得发挥自己男友力的时刻到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那我教你!” 江城属于南方城市,冬天很少下雪,所有的冰场都是室内的人造溜冰场,还都是小学生在练习溜冰,这种情况就算想玩都觉得玩不够畅快。 他领了两双冰刀鞋,弯腰蹲下,给她示范如何穿装备。 聂棠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冰刀鞋,可依样画葫芦,很快就把鞋子给穿好了。 沈陵宜又帮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了,才伸手去扶她:“慢慢起来,别太用力,我先扶你溜一圈适应适应。” 沈陵宜托着她的手臂,领着她滑了几步,又站在了她的身后,从背后扶着她的腰:“其实滑冰很简单,只要掌握好如何用力,保证手脚协调,就能滑起来,你要不要自己试试?” 聂棠被他带了一段路,觉得这好像很简单,立刻答应道:“好,我自己滑。” 沈陵宜见她学得有模有样,又带她溜了一段,正好到了没什么人的一边,就放开了手。 谁知道他这边刚一放手,那边聂棠就原地转了三圈,然后猛然加速往前冲刺一段,然后摆出了一字马的姿势往前扑去! 沈陵宜都被她这骚操作给惊呆了,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提住她的羽绒服毛领,一手去抓她腰上的衣服。 聂棠原地扑腾了两下,脚下一崴,反而还把沈陵宜绊倒了,于是他们两个在有些起皱的冰面上摔成了一团。 沈陵宜下意识地把她托到了自己身上,让自己做了肉垫。 因为长时间在超低温的室外,聂棠的脸都被寒风吹得微微紧绷,就好像带着一张干涸的面具:“对不起,我的运动神经好像真的很糟糕……“ 沈陵宜躺在冰面上,尤其是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扑腾了好几下,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她穿着冰刀鞋一直在冰面上打滑,刚爬起来又摔回去。 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让他又好笑又无奈,开始怀疑是不是老天给了她聪明才智,为了表示公平,最后才给了她这么可怕的弱鸡体质。 终于,聂棠的长头发缠在了他外套的牛角扣上。 “棠棠,我觉得,”沈陵宜笑了出来,“你先保持不动,然后让我把你抱起来怎么样?不然,我觉得你可能再折腾一个小时都起不来。” 聂棠突然埋头靠在他的胸膛,闷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拙?” 沈陵宜扶着她的腰,把她慢慢扶坐起来,她的头发还缠绕在他的扣子上,打成了一团结头。 聂棠解了一下,根本没解开,就捉住发尾:“……直接扯断吧。” 沈陵宜挡住她的手:“别,你的头发这么好,直接弄断多可惜。” 他接过聂棠没做完的工作,专心致志地解着她这缠成一团的长发。他不太习惯做这种细致活,但是非常认真,花了不少时间把她的头发丝从自己的扣子上剥离开来。 他抬起头,正撞上了聂棠那双又黑又亮的星眸,如果说她的双眼是倒影满星辉的深潭,那他就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池鱼,他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烈情感,按住她的后颈,直接贴近了她柔软的嘴唇…… ------题外话------ 反正女儿的男朋友叫什么我是记不住的,根本不关心外面的野小子是谁。by聂嫣然 小沈很委屈。 第407章 美好清晨 他们这边折腾了太久,溜冰场上早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两个很调皮的小男孩踩着冰刀鞋滑了过来,朝他们做鬼脸:“羞羞,两个大人抱在一起不撒手,不要脸。” 沈陵宜那脸色唰得一下黑了,想要开口教训一下这两个兔崽子,就感觉到聂棠突然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她。 聂棠依靠在他的肩头,笑靥如花:“喜欢秀恩爱不行吗?要你们管?” 沈陵宜:“……咳咳咳!” …… 聂棠是属于那种虽然现实条件不允许,但还要创造条件继续的性格。 接下去,她又尝试了回旋三周半等高难度摔跤动作,俨然摔成了滑冰场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这让沈陵宜都从开始的提心吊胆,后悔异常,转变为后来的习以为常。 他们在室外待了太久,感觉皮肤都变得又薄又脆,像鸡蛋壳一样,感觉一个不小心就会皲裂,最后躲到室内喝了两杯姜茶,才觉得身体开始渐渐回暖。 沈陵宜:“……下次还是一起去看个电影去游乐场玩一圈吧。” 聂棠那都摔出水平摔出风格了,而且这不过是滑冰而已,只要维持好身体平衡根本一点都不难,她这样的水准去玄门精英培训营,估计就是被别人吊打的命。 他们玩得累了,正好回酒店,沈陵宜纠结了半天的到底是双人标间还是单人大床房的问题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 在酒店前台办入住的时候,前台人员非常歉意地告知他们,原来他们预定的标间还需要检修设备,能不能换成大床。 如果是大床的话,沈陵宜宁可选择相邻两个房间,不然实在是太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聂棠见他主动选择了分开两间房,就一直安静地盯着他看,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恨不得趁着一道出门的机会住一间房,只有你想要跟我分开住,难道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你这说反了吧,我怎么可能怕你对我怎么样,应该是我担心自己对你怎么样才对。” 聂棠笑道:“那你晚上要来敲我房间的门吗?” 沈陵宜:“……你会开门吗?” “当然会喽。”聂棠扬了扬手上的房卡,示威般地门锁上刷了一下,“等你哦。” ……他差点就要信了! 沈陵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分析了半个小时,觉得她还是在给他布置送命题,他绝不可能上当! 只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又如何? 按照聂棠这么温柔的性格,又不可能打人骂人,他只要狡辩这都是误会就可以了。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房间里开着暖气,这种温暖如春的状态让他有点昏昏欲睡,强忍着瞌睡打完两局游戏,突然听见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这一下,那种昏昏然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他又变得无比清醒。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才八点半……是不是有点早? 他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到门口,刚刚握住了门把手,突然被这冷得像冰一样的门把手给冻得一个激灵——整个酒店都是开了暖气的,没道理只有一个门把手会这么冰! 沈陵宜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问道:“谁?” 门外传来了聂棠的声音:“是我。开开门啊。” 这声音是聂棠的,这说话的语气也是聂棠没错,可就是让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沈陵宜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想要给她发一条微信确认,谁知道这手机信号也是好的,可这条发出去的微信状态一直都在转圈圈。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门外的人又继续道:“我是聂棠,你不开门吗?快点开门啊,开开门啊……” 虽然他现在还没得到聂棠的回复,但是基本可以确定,这门口敲门的绝对不可能是聂棠,聂棠才不是那种车轱辘话说一堆的人,她可是很会撩的! 沈陵宜一把拉开了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人,她身材娇小而又窈窕,仰起头才能勉强跟他对视,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则露出了一张被烧焦的面孔。 沈陵宜的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字:女丑! 山海经的大荒篇中有云,“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试想,一个古时巫女被十个太阳活活烤死,那得是一副什么样的尊容?! 女丑仰起脖子,脉脉地望着他,扇动着根本看不出是嘴唇的朱唇,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沈陵宜倒抽了一口气,手上蓦然升起了一丛真阳之火,呼得一下烧到了女丑身上。 女丑感觉到火光的灼热,细微地叫了一声,飞快地缩到了墙角边,用力扑打着身上的火焰。 沈陵宜没工夫关心女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想着聂棠的安全,直接去敲她的房门。 聂棠的房间里很快就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锁被咔哒一声打开,聂棠站在房门口,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沈陵宜言简意赅地回答:“有点麻烦,我怀疑我们又被盯上了,还是尽量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上回聂棠被困在电梯的时候,女丑就出现过,现在又再次出现,显然还是同一拨人在搞事。这种阴魂不散,时不时被窥探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他憋屈了! 聂棠一手扶着门框,笑道:“是吗,那你赶快进来吧。”说完,就侧过身,往左边让开了一个位置,想让他进门。 沈陵宜一只脚都踏了出去,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便也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 聂棠歪着脑袋,笑靥如花:“怎么不进来了?你该不是故意找借口来敲我的门吧?” 沈陵宜紧紧地盯着她,终于发现了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非常不对劲:聂棠是右撇子,她写字和做大多数事情都是习惯用右手。 那么当她扶着门框的时候,应该也用右手才对,可她现在是用左手扶着门框,侧身向左让开!这正好跟她的日常习惯完全相反! 一旦发现了这个破绽,他很快注意到,她身后的房间的格局完全是他的相反,就像是镜面一样,一模一样,就是左右相反! 而聂棠的眼睛下面是有一颗很微小的红痣,不太明显,但是现在的这个“聂棠”的脸颊上则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立刻把踏出去的那一步收了回去,警惕道:“你是谁?” “聂棠”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涌上了淡淡的委屈神情:“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是聂棠啊,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沈陵宜面无表情,无情地开口:“你不可能是聂棠,她比你会撒娇,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露出你现在这种表情!” “聂棠”一愣,机械地开口道:“是这样吗?原来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他眼前的场景突然一变,又变成了酒店的走廊,他还站在自己房间里面,面对女丑那张烧焦的脸。 沈陵宜一伸手,勾陈突然间就凭空出现了他的手上,折射出一道淡红色的剑光。下一秒,这道红色的剑光直接穿透了女丑的覆盖着白衣的身体! …… 聂棠听到门口的异样响动,立刻打开门来查看,正好跟穿着单薄衬衫和睡裤的沈陵宜打了一个照面。 她往他身后看了看,笑眯眯地问:“什么东西找上门来了?” 沈陵宜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她身上还套着一件宽松款的素色毛衣,衣袖卷起,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手腕上还带着一块她之前在滑冰场擦伤的淤青。 ……他得回忆一下,她之前摔出淤青的手腕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 聂棠见他一直皱着眉,盯着她看,就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怎么了吗?” 这是真实的聂棠。 她抬起手的时候,用的是她惯用的右手。 只不过刚才那个女丑给了他太大震撼了。他多少还有点缓和不过来。 聂棠看了他好一会儿,有点明白了,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把所有的东西搬了过来:“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这边没办法,就又来找你的麻烦。“ 她把自己的行李摆放整齐,又走过来,顺手把站在门口的沈陵宜给拉了回来,把房门关上:“你没事吧?” 沈陵宜终于摆脱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张被烤焦的女丑的脸:“……还行。” “那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他都想骂人了啊,女丑就女丑吧,可她竟然还变成聂棠的样子,导致他现在看到聂棠都有点怪怪的,“这还有完没完了?” 聂棠一脸严肃地望着他:“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吗?” 沈陵宜都没见过她这么严肃的样子,简直都跟当初她突发奇想要学鞭子的时候差不多了。 他们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沈陵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她就这样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他这里来了?难道是想过夜不成?! 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陵宜勉强控制住自己联翩的浮想,反问:“到底有多严重?” “我以前不是说过你的命格是借气还魂之命吗?这种命格的人是最适合被换魂的。所以我觉得他们一直都在找你麻烦,应该就是看上了你……的身体。” 沈陵宜:“……” 他一直都以为聂棠当初提起的时候,是在调侃他,弄半天这还是真的……? 他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看上我的人是谢沉渊?” 现在他们都已经能确定,这些破事的最后黑手就是谢沉渊了。 既然他能在当年玄门的围捕下活下来,想必也是半死不活,这也可以推测出,他急需一个最健康最适合的身体,这样一来,余艾青和商洛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他把所有事情的条理整理清晰,一转头,就发觉聂棠正爬到那唯一一张大床上,还拉起被子拉到自己的脖子。 她安然躺下之后,还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表示道:“你都不困吗?早点睡吧,据说叶家祖地在不成山深处,到时候还得靠走的。” 沈陵宜手脚别扭地走到床边,手动把被子全部都卷到聂棠身上,把她包裹成一个胖乎乎的蚕蛹,他自己则拉过一件长长的羽绒服随意地盖在身上,僵硬地躺下。 他想象自己就是一根水泥筑成的电线杆子,不会动不说话也不会呼吸,同天地融为一体。 大概是室内的暖气实在太温暖了,就是令人昏昏欲睡,他还是保持着僵硬的姿态睡着了。 …… 等到晨曦初露,天边泛白,沈陵宜还是遵循自己的生物钟醒来了。 可聂棠还没醒来,她的呼吸很轻很缓,又长又直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抖,脸颊也是粉扑扑的,睡颜比她清醒时还要稚嫩得多。 他撑起手臂,就一直凝望着她平静的睡颜。他突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诗歌:我愿亲手为你的容颜笼罩上清晨那第一缕微光的薄纱,我愿虔诚地亲吻你的朱唇、柔夷、酒窝,我愿为你献上表示忠诚和禁锢的戒指。 可惜这清晨美景,他还没欣赏多久,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聂棠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一会儿,等接起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清醒了:“叔叔?嗯,对……我们都醒了。” 她抬起眼,朝沈陵宜微微一笑:“那就半个小时后见?” 她放下手机,说道:“叶家再过半小时来酒店接我们,可是……现在才五点半?” 沈陵宜从床上坐起身,有条不紊地换衣服:“现在天黑得早,越早出发就能保证在天黑之前到地方,山里的路,一旦天黑了,就很不好走。” 他刷牙洗脸完毕,又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微微有点扎手。 聂棠透过镜子望着他,突然出声:“要我帮忙吗?” “……嗯?”帮什么忙? 聂棠拆开了酒店提供的剃须刀,沾着水汽的手指按在了他的下巴上,微笑道:“借我练一下手?” 沈陵宜很听话地闭上眼,凛然道:“练吧!” 感觉他这都有了不慎被割喉的觉悟…… 聂棠打起泡沫,细细地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托着他的脸,拿起剃须刀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又笑道:“再低一点。” 沈陵宜很配合地低下头。 聂棠的手势很轻巧,当锋利的剃刀滑过他的面颊的时候,除了微微一凉,完全没有被划拉一道口子的痛感。 她很小心地移动着剃须刀,一直移动到了他的颈上,那些才刚刚冒出头的青色胡渣完全消失。 她把用完的剃须刀扔进了纸篓里,笑道:“睁眼,自己照镜子看看?” 沈陵宜重新洗了把脸,冲洗掉那些白色泡沫,发现她竟然连一道血口子都没留给他。 他颇为矛盾地对着镜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问:“……你,似乎还挺熟练?” 这种酒店提供的一次性剃须刀很难用,稍微一个不当心就能自己划自己一刀,她这技术也太好了,完全看不出还是个新手。 如果她从前也有机会在另一个人身上练习技术的话…… 聂棠打开水龙头,埋头冲洗着双手。她洗完手,一抬头,正好在镜子中和他那矛盾的目光相撞,微微一笑:“嗯,真正实践过一回后,以后会更熟练的。” 沈陵宜秒懂她的意思,她这是在表示她就是第一次为人做这种事,还内涵他,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突然扳过她的脸,弯腰在她的颈窝轻轻磨蹭:“棠棠,要不要考虑一下,等我们一毕业就订婚?” 第408章 冰河下的鲛人 他的脸上还带着冷水的寒意,鼻尖接触到她的颈窝时,她都忍不住缩了一下,痒得想笑:“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可是,这是不是有点没诚意?” 沈陵宜抬起头,笑着望她:“你们女孩子喜欢仪式感,对吗?” 聂棠忍不住想,她觉得“女孩子喜欢的仪式感”跟沈陵宜心中的“仪式感”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毕竟他可以能在表白仪式上抓了一群小怪物来让她挑选的钢铁直男,他做出任何事情来,她都不会太意外。 叶秦风在酒店门口等着,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看时间。 他觉得自己是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没什么时间观念,可现在昼短夜长,出发时间越早,就代表行程越稳妥,正当他都有点耐不住想要再去打电话催促聂棠的时候,总算看到他们下楼了。 叶秦风立刻迎上去,把准备好的早饭递上:“棠棠,今天行程会比较辛苦,你早饭多吃一点,中饭我们就在路上随便吃点,到了地方就好了。” 他也是跟着叶家人看完聂棠整个比赛的男人了,知道她这体质到底有多脆弱,也做好一旦她走不动,就背她的准备了…… 聂棠接过早点,分给沈陵宜一份。 他们先租车上了高速,开进不成山景区,这个季节正是当地的旅游旺季,不光是外地游客,还有许多本地人都会去山里看雪景。 可他们远比普通游客要走得深。 开车的司机也是本地人,在附近的最热闹的小镇上给人当了几十年的专职司机,就算在狭窄颠簸的山道也开得又快又稳。 叶秦风早就准备好了巨长而又臃肿的防风防水羽绒服和别的登山装备,在车上拿出来分给他们:“等下师傅会把车停在半路上,剩下的路我们都只能自己徒步走进去。现在外面温度都在零下十几度,越是往里,温度就越低,积雪也厚,所以必须要穿专业的雪鞋。还有你们的行李,那些没有什么用的东西,就不要带在身上,留在车上。” 司机最终把车子停在了半道上,指着前方道:“前面的路就没办法再开了,就送你们到这里,三天后在这里接你们。” 这个车门一开,一股凛冽的寒风就刮了进来,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冰刀,割在面颊上。 聂棠立刻裹紧了这被子一般的羽绒服,整个人都膨胀了好大一圈,体积变大了就特别吃风,她觉得自己都有可能被直接吹倒。 叶秦风把登山杖和防雪镜分给他们,声音被捂在厚重的口罩里,闷声闷气的:“走吧,我们得加快脚步赶一赶,这里天黑得早,一旦天黑了,路就会加倍难走。” 叶秦风看了一下日头的位置,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离开正路,直接走下了小路。 聂棠完全是闷头跟着走,每一脚踩下去,就仿佛陷进了软绵绵的雪坑,再用力把腿拔起来,干燥的雪粒子如碎玉飞溅。 这种走路方式无疑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并且映入眼帘的风景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白茫茫的好像棉花糖构造起来的童话世界。 叶秦风时不时拿出指南针出来调整一下方向,闷声道:“棠棠觉得累吗?要是走不动了就早点说,叔叔可以背你。” 沈陵宜简直都要服了叶家了,当年觉得聂棠是废材,就直接让她把姓都改了,现在觉得她是天才,又这么低姿态地迁就她。 叶秦风好歹在血缘上也是她的长辈,竟然连主动背她的话都说出口了。 聂棠伸手捂在口罩上,咳嗽了两声:“我可以自己走。” 这个时候,她之前健身的成果总算显露出来,虽然比较辛苦,但要挣扎一下跟上叶秦风的脚步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叶秦风见她坚持,就什么都不再说了。 他们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徒步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来到一条小溪边上。叶秦风立刻扔下背包,招呼他们在背风的地方坐下。 他在背包里带了酒精炉和固定酒精,正好可以煮沸水,等到第一锅沸水出炉,就把水灌进速食盒饭里。 聂棠特别好奇地伸手去摸这速食盒饭,又被烫得缩回了手。 叶秦风见她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盒饭,还以为她是嫌弃伙食太差,忙不迭道:“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只能随便吃一点,填饱肚子,等到了叶家的地方,不但有暖气,还有全羊火锅,这羊肉汤里撒点胡椒,热腾腾地喝上一碗就彻底暖和了。” 沈陵宜知道她根本不是嫌弃,而是好奇,就解释说:“这种速食品的原理就是往里加热水,和饭盒底下的石灰包产生化学反应,自动散发热量,再加热盒饭里面的食物。” 聂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还真实用。” 叶秦风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望着他们两个,觉得这位沈家小少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这是把女朋友当成生活白痴了吧,可是聂棠居然还特别配合。 难道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是这么讲究情趣的吗? 大概是叶秦风的表情实在太一言难尽,聂棠很快就感觉到了,解释道:“我妈从来不准我吃这种东西。” 叶秦风自以为了然地哦了一声,心道,这还真是聂嫣然的风格。 聂嫣然是出了名的爱漂亮,注意她自己的形象,当年媒体采访她问她是怎么保养的,她当场就展示了自己一个月的三餐清单——反正那清单上的健康餐,他是一顿都吃不下去的。 ……聂嫣然要是知道他们叶家竟然还敢聂棠吃这种有防腐剂的速食品,估计要暴怒发狂。 聂棠打开盒饭的盖子,尝了一口里面的米饭,天实在太冷,她冻得连筷子都快要握不住,可是食物却是滚烫的,咽下去以后就觉得肚子里有一股热气冒了上来。 三个人对着酒精炉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小声聊几句,但是热水是不敢喝的,如果到时候想要上厕所,就只能就地解决,这冰天雪地,简直不要太酸爽! …… 吃过饭稍作休息,他们又继续赶路。从结冰的溪面上走过,比绕路要近得多,虽然有掉进水里的风险,一般还是会选择从冰面上走。 叶秦风让聂棠先过,她体重最轻,又跑得最慢,一旦出什么问题,起码她总能安全到达对岸的。 聂棠小心翼翼地踏在冰面上,脚底下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她又接着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很快就安然到了对岸。 当她就要踩上岸边的时候,突然看见脚下的冰面上,出现了一张美丽的女人面孔,她的长发是淡蓝色的,飘散在冰层下清澈的溪水中,宛若缠绕在水底的海藻,她的皮肤就像珍珠一样洁白,白皙到泛起了浅蓝色的光泽。 当冰层下的女人注意聂棠已经发现了她,突然张开鲜红的嘴唇,朝她说了一句话,当她开合嘴唇的时候,水面上也浮起了珍珠一般的水泡。 聂棠蹙着眉,还要弯腰贴近去看,那个女人又突然消失了。 沈陵宜踩着冰面走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聂棠轻声道:“我刚才在水底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美貌的女人。” 沈陵宜敲了敲冰层,有点怀疑:“……你确定?” 这冰面可是冻得结结实实,如果有人在水底下,还美貌,岂不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我确定啊,她还对我说,她会来找我的。” 叶秦风也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凑上来问:“棠棠,你刚才在水里看到的女人长什么样?” “蓝色的头发,皮肤很洁白,五官很美。” 叶秦风神情凝重地望着她:“那你晚上得小心了,记得关紧门窗,然后早点睡,睡得越熟越好,那是鲛人,它们会想方设法把你骗到水里溺死。” 聂棠只是笑一下,什么都没说。 《山海经》的海内南经有记载,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面而鱼身,无足,是为鲛人。 可并没有说鲛人会对人类无缘无故产生恶意,如果说,叶秦风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叶家人一定是做了什么,惹恼了温顺的鲛人,才会有这样的传闻。 一旦趟过结冰的水面,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 叶秦风原本还担心天黑了都赶不到叶家,现在见行程一点都没耽搁,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们继续在荒无人烟的不成山腹地走了一个多小时,眼前骤然开朗,只见山道底下出现了一座座小房子,那小房子的表面都是被冰层冰封住的,自上而下望去,就好像一块块彩色的冰块。 叶秦风笑着说:“剩下没有多少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再走。” 聂棠累得连脸色都惨白了,只是这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也就没有显得她特别苍白。 她伸手扶着路旁干枯的树干,喘着粗气道:“还是继续走,停下来休息之后我反而走不动了。” 她的背包早就在一开始就背到了沈陵宜身上,他把自己身上的背包卸下来扔给叶秦风:“走不动就不要勉强,我背你。” 聂棠摇摇头:“我自己能走。” 沈陵宜真心觉得,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特别坚持,但也没勉强:“行吧,那你坚持不住了还是要告诉我。” 叶秦风立刻夸奖道:“沈少对棠棠可真好,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这个当叔叔的也就放心了,你们真是特别的相配!” 他可不是叶远风那傻帽,就跟眼瞎了似的,都不看看人家都还在热恋之中,踩着沈陵宜去抬高聂棠,聂棠愿意吃他这一套才怪,还顺道把沈家那位脾气暴躁的少爷给惹恼了,当场怼了起来,最后还不成了众人的笑柄? 果然,他这话音刚落,沈陵宜看他的眼神就开始透着善意和温和:“叶叔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棠棠的。” “不知道沈少什么时候打算来提亲?”叶秦风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徒步,一边跟沈陵宜闲聊,“我们叶家是很有诚意让棠棠认祖归宗的,再者,我们跟沈家的关系也是不错,本来就是珠联璧合的好亲事……” “我打算等毕业先订婚。不过主要还是要看棠棠的意愿,如果她觉得这还是太快,那尽可以缓一缓。” 两人在前面聊了两句,忽然听见背后噗通一声,一大片雪花飞散开来,落满了他们的肩头。 沈陵宜回头一看,就看见后面的雪地上露出了一个树坑,聂棠正在坑里扑腾。她一见他们同时转过头,还嘴硬地辩解:“雪太厚了,我才一脚踩下去的。” 对,就是雪太厚了,但他们都能准确地避开有雪坑的地方,就只有她会直接踩上去。 沈陵宜忍住笑,走到雪坑边上,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我拉你上来。” 聂棠只觉得脖子里灌满了松软干燥的雪片,那些雪粒子一旦接触热源,就化了,冰冰凉凉的雪水顺着她的脖子一直往下流,她的雪地靴里也灌满了雪,要不是手脚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没什么知觉了,不然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和鞋子就会更加难受。 她举着像冰坨子一样的手,努力想要弯一弯手指去拉他的手,结果还是失败了。 沈陵宜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抓住了她的羽绒服帽子,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她像拔萝卜一样从雪坑里提了下来。 他憋着笑,拍打掉她身上的积雪,主动把肩上的背包都放在脚边,朝她背过身:“背你,不同意任何反驳。” 这回聂棠没再非要固执地自己走了,她估计前路还会有许多这样的雪洞,她要是每一个都踩准,那就得一路摔着过去了。 叶秦风背上他们两人的背包,也忍着没笑出来,还为聂棠找理由:“不习惯走雪地的人,就是很容易踩空,江城每年冬天那雪下得,就跟没下一样,没机会让你多练习!” 沈陵宜把聂棠背起来,因为她穿得实在是太厚实了,背着她的感觉就像扛着一只充满气的大白,他没忍住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你的体重又比之前还重了?” 体重和年龄永远都是一个女人的痛点。聂棠侧过头,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所以呢?你是说我太重了不想背了?” “没有没有,我求你让我背,”沈陵宜立刻很有求生欲地回答,“一定要让我背,千万别自己下来走!” ------题外话------ 我最近得一直保持这个9000+日更的更新频率了,因为故事已经进行到收尾的环节,后面得把前期挖的坑一个一个填埋上,同时保证逻辑闭环不出错,实在快不起来。但是,有推荐还是会爆更,别的时间我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收网。虽然脱发严重,但是我依然相信,越秃越强,亘古不变! 第409章 鲛人夜访 现在不用考虑聂棠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掉队的问题,剩下两位男士就加大了步子,朝山腹底下走去,不到半个小时,那一片在阳光底下亮光闪闪的小房子已近在眼前。他们才刚走近,就有一头活泼的哈士奇狂奔过来,朝叶秦风叫了两声,尾巴摇得飞快。 “呦,胖胖,”叶秦风弯下腰拍了拍小哈的狗头,“晚上请你吃大葱炖羊肉!” 哈士奇突然撒开四条腿,扑到聂棠面前,张开嘴要去咬她的衣角,可这一口还没咬下去,哈士奇突然僵硬在原地,耸起鼻尖嗅了嗅,突然呜嗷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转身就逃,一溜烟就没影了。 聂棠不明所以地跟沈陵宜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还是第一次碰到十秒钟内就吓跑小动物的事情,她明明觉得她养猫养黄鼠狼都还养得挺好的啊。 哈士奇跑了,叶老先生很快就走了出来,他老人家精神矍铄,走在雪地上也是健步如飞,他一眼看见聂棠,还有种脸被打肿的错觉。 这想要他表现得多热情是不可能的,他到底还是叶家的家主,暗中对一个小辈伸出橄榄枝可以,可是要连面子都不要了上前倒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他这样,他这家主哪还有脸再继续当下去?! 于是叶老先生表面维持着几分冷淡,朝聂棠微微一点头:“你来了,这路上还好走吗?” 叶老先生这么一问,叶秦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爸,说到这个,咱们还是等一会儿再叙旧,棠棠她摔进雪坑去了,先让她去换个衣服吧。” 聂棠迎着叶老先生那张高深莫测的脸也似乎不虚,微笑道:“还好,叶叔叔这一路很照顾我。” 叶老先生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秦风还是先带棠棠去房间休息吧,等下吃晚饭的时候再叙。” 站在叶老先生身后的叶家人全部都露出了和善而又客套的微笑,一同亲切地注视着聂棠。 聂棠很客气地笑着道谢。 聂棠这么客气,叶家人看她的眼神就愈加和善而亲切了。 虽然说,他们在血缘上还是实打实的祖孙关系,这样生疏的客套来道谢去,实在是太见外了。 可是对于叶老先生来说,聂棠总算是没当着众人的面撕扯下他这张老脸,他就老怀大慰啊!毕竟她真要当场给他难看,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原来就常常听人说聂棠还挺会做人,不恃才傲物,待谁都客客气气,虽然听起来没沈家那位小少爷这么有个性,但是这不怎么强烈的性情偏偏给他老人家保留了脸面!所以说,要这么有个性干嘛?! 沈陵宜觉得叶家众人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一言难尽,让他再停留在这种氛围里,他都要窒息了。 叶秦风亲自把他们带到一间小房子外面,说道:“里面的被子和枕头都是新的,一年到头,大家也就在这里聚一次。条件是简陋点,忍两天也就过去了。等回到白城,叔叔再请你们吃大餐。” 叶秦风一走,沈陵宜立刻就动手帮她脱身上那件巨大的羽绒服,那种防风防水的羽绒服是特别定制的,拉链一层扣子一层还有好多根带子,穿上以后就跟充气的大白一样虚胖。 聂棠终于从这件膨胀羽绒服里脱身,屋内有暖气片的缘故,原本灌进去的雪化得更快了,穿外套里面的毛衣都被雪水浸得沉甸甸的。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就只有两张单人床,单人床的大小就跟学校宿舍的差不多。除了床,就只有靠在窗边的一张双人沙发,别的就只有层层叠叠的暖气片了。 聂棠坐在床沿,换上干燥的衣服后,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从被冻成狗的状态中复活了,面带笑意看着沈陵宜跟羽绒外套搏斗。 当他扔开厚重的外套后,又手臂一抬,把身上的毛衣给甩了下来,抬手的一瞬间,最底下的衬衫下摆被拉高,露出了一截劲瘦结实的腰,还有后腰上的腰窝。 他一转头,正好迎上聂棠闪闪发亮的眼神:“……干嘛?” 聂棠真诚地表示:“难怪谢沉渊看上你的身体,身材很不错哦。” ……如果她只说后半句,他大概还会觉得美滋滋的,可跟前半句联系在一起,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躲藏在背包里侧边的小口袋的小白龙突然探出了一颗脑袋,怼道:“主人的身材当然很棒,至于你这符修……呵呵。” 它觉得现代人的“呵呵”内涵大法实在太有用了,主人不让它骂符修,但是它还可以呵呵她一脸! 它这还没得意三秒,就被沈陵宜一把从口袋抓了出来。他语气不善:“我好像跟你说过,让你在家看门的吧?” 小白龙顿时焉了,用小小的龙爪捂住眼睛,谴责他:“主人变了,再也不喜欢少白了,就连出门都不愿意带少白一起走了,少白不放心主人才偷偷跟出来,还要被主人责骂……” 沈陵宜根本不吃它这一套,就连聂棠这么能撒娇,他都能坚持住自己的初心,何况是这种程度:“既然你在过来的路上都能一直不吭一声,那就继续保持,不管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说话,懂吗?” 小白龙气得肚子都鼓了起来,差点就要原地爆炸,气哼哼地扑回背包,再也不出现了。 “那个鲛人,”沈陵宜转过身,也在床沿边坐下,“她真会来找你?” “这也不一定,鲛人其实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露面。如果她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可能会在回程的时候凿穿冰面,拉我下水。”聂棠思忖片刻,“小心点就行了。” 如果是这样,那还是非常容易解决,只要他们在回程的时候绕道而行,难道鲛人还能跟头哈士奇一样在雪地上狂奔吗?就是鲛人想,她也没这个硬件条件啊。 “聂棠,爸让我告知你们一声,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让我过来带路。”门外,突然响起了叶远风的声音。 聂棠走过去,很快就打开门,正看见叶远风那种吃了屎一样的面孔。 她微笑着叫了一声:“叶叔叔。” 叶远风对聂棠的感官还不错,最多就是觉得这个小侄女邪门,可是当他看到聂棠身后的沈陵宜时,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被他当众怼了一场还反驳不了的恐惧中…… 叶远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了跟之前那些叶家人如出一辙的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聂棠,我先跟你介绍一下叶家这边的情况。” “你看到这附近的房子没有?有些房子整个都被冰层给封了起来,这种房子一定不能住,如果你到时候发现自己住的那间房开始有冰层覆盖,就要早点换一间。” 之前他们还在山上的时候,俯瞰下来,就发现这一片小房子中有不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走近一看,就会发现这些折射太阳光的小房子都是被冰层完全包裹住的,看上去像一块块冰糖。 聂棠问道:“可这是什么缘故呢?” 聂棠询问的时候,语气彬彬有礼的,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好奇,这让叶远风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都能教导在玄门吹起一阵邪风的聂棠了,这感觉可真好! “在我们叶家流传下来的札记上记载,当年叶家先祖一直居住在不成山中,整个家族的发源都是从不成山开始的。如果鲛人觉得有人心怀不轨,就会把这人住着的小屋冰封,所以一旦发现窗户被冻住了,就得换地方,免得触怒鲛人。” 他们走了几步,立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羊肉火锅的味道。循着这股味道一直走,就看见那头叫胖胖的哈士奇正趴在高高的门槛上,尾巴不停地摇动,哗哗地流着口水。 可当聂棠走近了,胖胖立刻警惕地竖起了双耳,连口水都顾不得流了,凄厉地朝她叫唤了一声,就像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夹着尾巴跑得远远的。 叶远风诧异地看着躲得远远的哈士奇,自言自语:“……胖胖最馋了,还有什么能让它抵挡住肉味?” 不光是叶远风觉得奇怪,就是叶老先生也很不解,问道:“你们在过来的路上,是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聂棠面不改色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我看到了鲛人的缘故吧。”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柔,但是话音刚落,原本正聊得火热的叶家人全部都哑了,用一种诡异中透着同情的眼神对她行注目礼。 叶老先生的脸皮抖了抖,重复道:“你说你看到了鲛人?” “是,”聂棠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不对吗?” 叶老先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行了,可能是鲛人很久没有看到生面孔,对你多少有点好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都坐下,吃饭,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入了夜之后,就不能再出门了。” 尽管叶老先生说了“鲛人可能是对聂棠感到好奇”,可叶家众人还是一直在饭桌上,用自以为隐蔽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聂棠。 还有一些年纪小的叶家小辈问自己的父母:“她是快要死了对吗?从前你都说看见鲛人的人离死不远了——“ 小孩子童言无忌,可是家长却不能不懂事,放任他们继续说下去,立刻捂住小孩子的嘴,赔笑道:“不好意思,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就会乱说话,可千万别介意。” 聂棠微微一笑,还是非常客套地回答:“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谁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家众人还是继续用那种隐晦的同情的眼神打量着她:这么年轻,却已经以最强符师的名头在玄门站稳了脚,可是现在却碰上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惜…… 于是这顿接风宴,就在叶家人明里暗里打量的眼神和不知名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 虽然那些若有似无的同情和遗憾都不是冲着他沈陵宜来的,可他就憋闷得慌,看到鲛人就看到鲛人了,那又说明什么?要不要全程都是那种看到绝症病人的眼神? …… 等到接风宴散去,叶家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他转头就对她说:“那种什么死亡预兆都是骗人的,以前死过一两个人,又不代表以后还会。你别太在意。” 聂棠很乖巧地回答:“嗯……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第二次的死亡,应当是在一个阴暗的地方。 不成山被白雪覆盖,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算到了夜晚,只要有一点点光,就能在雪地上反射出来,所以说,她绝对是不可能死在这里的。 但是危险也一定会有的,她来到叶家祖地,本来就是别有目的,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不用承担? 叶老先生之前叮嘱过他们,一旦入了夜,就必须反锁住房门,不能再出去,再加上他们白天走了许多山路,也觉得很累了,一沾上枕头和床铺,就开始昏昏欲睡。 沈陵宜在睡着之前,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年春节,你妈妈总不用留在京城拍电影的吧?要不要来我家过年?”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堕入了深沉的睡眠,依稀听见聂棠似乎回应了一声,就直接睡死过去。 聂棠睡了一会儿就被屋子外面的风声给惊醒了,那呼呼的寒风像是野兽在嚎叫,小屋就只有两扇窗户,还是直接封死的那种,窗户底下是暖气片。 她突然听到窗户外面似乎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咔哒”。 她一下子神智清醒,睁开眼注视着窗外。 窗外倒映着雪地折射的幽蓝微光,还有远处一轮透着血色的月亮。 又是一声轻微的“咔哒”,一只长着蝉翼般的蹼的纤细手掌按在了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纹印子。 聂棠掀开被子,想要去叫醒沈陵宜,但是推了他两下,发觉他根本连个反应都没有。 窗外一片阴影飘了进来,正遮挡住雪地反射过来的光线。 窗户外面,出现了一张绝美的鲛人的面孔,她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红唇一张一张,无声地对她说:“不用叫了,他不会醒的。这里的所有人中,就只有我们还醒着……” 聂棠站起身,缓步靠近窗户,跟鲛人对视片刻,问道:“你找我?” 鲛人洁白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笑纹,像鱼鳍一般竖直的双耳动了两下,问道:“你是为你父亲而来的吧?我记得他,叶眠风,很厉害的人类,但他死得很离奇,不是吗?” 第410章 汤勺式拥抱 聂棠微微睁大了眼,她知道鲛人一定会来找她,可是没想到她会一上来就说这么一句话,这简直就像点到了她的死穴! 她的父亲叶眠风的真正死因,她本人并没有这么在意,可是聂嫣然一定非常、非常的在意。 她这次会来叶家祖地,第一是为了调查她自己身上的问题,第二就是想要了解一下父亲的死因。 现在,这机会就送到了她的面前,端看她愿不愿意走出去冒险。 鲛人贴近玻璃,微笑着张开唇,缓缓道:“你现在不相信我,这很正常,但是明天之后,你就会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的,要不要跟我来,就看你的选择。” 她伸出另一只带着薄薄的蹼的手掌,也贴在玻璃窗上,一道空灵的声音在聂棠耳边响起:“我明晚还会再来找你的,你要等着我。” 说完,她退开了一两步,把自己那条长长的梦幻般的尾巴露了出来,她站在松软的雪地上,就像站在平地一般平稳,长长的头发服帖地垂在她的肩膀。 鲛人沐浴在带着血色的月光之下,朝她微笑着,那张绝美的面孔在如轻纱薄雾显得十分圣洁。 …… 等到鲛人离开了,连尾巴扫动着雪地的声响都听不见了,沈陵宜这才后知后觉地醒了过来,一看到聂棠站在窗户边上,诧异道:“嗯?这么晚了,你都睡不着吗?”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现在正是凌晨两点。 他掀开被子,站到了她身上,正看见玻璃上残存的掌纹和水渍,这水渍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寒冷中,很快就结成了一楞楞的冰霜。 沈陵宜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鲛人来过了?” 可是他根本就没醒! 按照道理来说,虽然他入睡很快,但只要周围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清醒过来,而不是等到鲛人都离开才有所感知。 聂棠伸出手,碰了一下结冰的玻璃,不解道:“她对我说,她知道我父亲的死因。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沈陵宜看着玻璃上新结出的冰霜,瞳孔微微一缩,断然道:“她在骗你。” 他用指尖点着玻璃窗:“记得之前叶远风说过的话吗?如果房子外面开始结冰,就必须换一间屋子,不然就可能会死。符合逻辑的推断就只有死者是被鲛人骗出门的,只有避开这间屋子和鲛人,才能尽最大可能躲避危险。” 聂棠想了想,又微笑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沈陵宜环住她的腰,把她从窗边拉了回来:“过来,还是早点睡,你总是想这么多,也不怕头痛。” 他直接抖开被子,把她包在里面,就像包裹一颗软绵绵、甜滋滋的棉花糖,然后隔着被子用力抱了她一下:“睡吧,我等你先睡。” 聂棠裹着厚厚的羽绒被,缓缓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清淡的微笑:“之前一直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哦,就算你不邀请我过年,我本来也打算让你跟我妈见一面的,还有陈姐,她们都是我仅剩下的亲人了。” 沈陵宜伸出手,指腹接触到她柔软的面颊,又沿着颧骨滑到眼角,他低声道:“你以后的亲属名单上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我家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多,就算你过目不忘,也保管脸盲。”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睁开那双盈满了幽蓝色雪光的眸子,脉脉地注视着他。 她突然抖开身上的羽绒被,表示:“我很害怕啊,你要不要陪我?” 沈陵宜被她这么一撒娇,简直无法抗拒,再加上被她那双多情的眼睛这么一看,仿佛他说一个“不”字就等于直接错过了一个亿! 聂棠还主动地搂住他的腰,微笑道:“我之前看科普,说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属于蜜月期拥抱,还有一种很亲近的拥抱方式叫spoon——” 沈陵宜顿时被她古怪的英文发音给逗笑了,用很标准的美音重复道:“spoon。” 聂棠撇了撇嘴:“反正就是汤勺式拥抱,我背对着你,然后你从背后抱住我。就这样——”她主动做了个示范,问道:“有没有觉得我特别贴心呢?” 沈陵宜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这都几点了,你还睡不睡?” 聂棠怏怏不乐:“你敢说这感觉不好吗?” 沈陵宜噎了一下,嘴硬道:“也就不算太差——你到底还打不打算睡了?” …… 大概是前夜被鲛人的事情折腾到了,聂棠难得睡过了头。 沈陵宜则定时在中途醒了一下,见她睡得正香,也就没有起床,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都睡过头了。 叶家人有起得早的,叶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那一座座小屋是否有异样。 叶老先生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座屋子外面新结的冰层,心中一凛,问道:“这是谁住着的?” 这座小屋的正朝阳,位置也在接近中心处,依照常理来说,不应该会出现结冰的现象。 尤其是,他虽然没有亲自安排,但是按照待客之道和聂棠目前在玄门的地位,他大致也能猜到这应该就是分给聂棠的住所…… 他紧紧皱着眉。 虽说他对聂棠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毕竟当年是他先把聂棠移除出族谱的,后面聂棠打脸报复了回来,算是天道轮回一报还一报。 但是从家族兴盛的大局出发,他必须要保聂棠。 叶远风低声道:“这屋子就是聂棠住着的。而且我听叶秦风说了,他们在经过那条小溪的时候,聂棠看到了冰下的鲛人。” 叶老先生沉吟道:“这个点……他们也该起床了吧?” 聂棠有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是不了解的,但觉得按照她展现出来的符篆手段,她除了天赋高,应当需要比常人更勤奋才对。 沈陵宜的毒舌跟他的自律在玄门是一样出名,只是这种正能量的优点相对于他那张毒嘴来说,没有人会去在意。 “大概?”叶远风一脸懵逼地跟自己的老父亲对视,“但是看情况,好像没起?” 叶老先生那张老脸抽搐了一下,提起手上的登山杖,一棍子敲在他背上:“赶紧去敲门,问问他们有没有出事?还有备用钥匙呢?实在不行就只能破门而入了!你是蠢货吗,非要我推一下才能动一下?!” …… 叶远风苦着脸,走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门,试探道:“棠棠?沈少?你们起了吗?” 他那小心翼翼生怕敲门敲重一点就会把门给砸破,生怕嗓门大一点就会引起雪崩的架势,简直把叶老先生气得够呛:“大声一点,你这是苍蝇叫还是蚊子叫,人在里面能听得到吗?” 不成山里的温度实在太低了,建筑房子的时候首先要考虑就是保暖问题,窗户是多层的,就连这些小屋的墙都是垒了夹层,外面有点风吹草动,人在屋子里根本就是听不见的。 叶远风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得罪人的苦差事:他老爹年纪大了,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心。 可是他懂的啊,他们两个一看就是正蜜里调油的热恋期,难分难舍,晚上闹得太晚早上睡个懒觉又怎么了? 他这样又砸门,还要找钥匙直接开门进去,到时候顶罪的岂不还是他?! 而且聂棠这小姑娘真的邪门! 沈家小少爷那张嘴还特别凶,就是再找个人来声援,他也说不过! 相比之下,叶秦风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不用得罪人,就是靠着他那张骗女人的嘴多说了两句好话,现在反而还成了叶老先生眼里的可造之材。 叶秦风还吹嘘沈陵宜喊他一声叶叔叔,这可真是骗人的鬼叶秦风的嘴,他沈陵宜为啥要喊他叔叔?怕不是还在梦里? 叶远风敲了几下门,见里面都没动静,只得掏出一串备用钥匙来,按照上面的编号找到对应的钥匙,直接手动开门。 …… 当他打开了里面两层保险,眼见就要成功之际,突然咔嚓一声,门直接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沈陵宜这一大清早就黑着一张脸,怒目注视着叶远风:“……你想干嘛?” 他听到敲门声就醒了,然后套上一件衬衫过来开门,谁知道还没走到门边,就听到了外面拿钥匙开锁的动静。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也就算了,反正他就是个男人,横看竖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可是聂棠好歹是个女孩子吧? 他觉得叶家人真是有毒,怎么总能做出刷新下限的奇葩事来?! 别说聂棠对叶家人淡淡的,就是他对叶家的感觉也很不好! 沈陵宜把门打开了三分之一,然后闪身出去,又反手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聂棠还在睡,别吵到她。” 叶远风举着那一大串钥匙,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沈家祭祖时候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喊师侄的恐惧支配之中,脱口而出:“为什么她还没醒?” 这话音刚落,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尴尬气氛,叶远风的本意是想问问他,这个时间聂棠都没醒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可是这话真的问出了口,就让人觉得怪怪的。 沈陵宜停顿了一下,回答:“她昨天累了,所以早上多睡一会儿。” 他觉得她昨天肯定是很累了,毕竟在雪地里徒步了这么长时间,按照她的弱鸡体质,怎么可能会不累? 叶远风尴尬地把钥匙放进口袋里:“昨天累坏了啊,那就、就再多睡会儿。中午前起来就行了,我们等下要进祖地。” 叶远风没话说了,叶老先生却还有话想说。 虽然按照叶家和沈家在玄门的地位对比,聂棠嫁给沈陵宜都属于高嫁了,可是现在,他是有心让聂棠回归本家成为继承人的,他还是希望聂棠不要跟沈陵宜扯上任何关系的好。 ……毕竟,他总不能让沈家小少爷入赘叶家吧? 就算他这张老脸脸皮再厚,他也不敢提这种荒谬的要求,沈陵宜这可是沈家的正统,还是一脉单传的独子。 按照老一辈的思想,他觉得当初就不该给他们安排一间房,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传出去妨碍到将来的招赘! 于是叶老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放纵了,有些传统规矩该守还是要守住。”说完,就背着手,转身留下了一个背影。 沈陵宜:“……” 他听懂了叶老先生的话外之音,简直要自闭:难道他长了一张猥琐的脸不成?难道他就是这么没情调还渣的男人,不分时间地点乱来吗?这到底是在看不起谁?! 他重新回到屋子里,就见聂棠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抱着一床被子放空。 他走过去,把冻僵的双手放进裤袋里——刚才只穿了一件衬衫就出去了,那冷风那低温,把他冻得怀疑人生,现在回到室内才渐渐回暖:“现在才八点,你要是还想睡,那就再多睡一会儿。” 这种极端寒冷的天气,早上八点也不算迟,睡到日上三竿的人也不是没有。 聂棠揉了下眼睛,好奇地问:“外面……怎么了?” 沈陵宜在床边坐下,没好气地回答:“你叔叔还有你爷爷拿着钥匙准备直接开门进来,说要看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起床。我说你昨天累坏了,现在还在睡,你爷爷就教训我说,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别太放纵。” 聂棠闻言露齿一笑:“啊,那你就乖乖让人教训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沈陵宜回答,“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长辈,难道我还要当场怼回去?我还没这么不讲道理。再说,我觉得这句话也没说错,该守的规矩的确是要遵守。” 聂棠揽住他的脖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身上的寒气很重,因为离得近了,一下子过到了她的身上。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开:“先别抱,我身上有点冷……” 聂棠又朝他笑了,眼睛就像灌满了天上地下的雪光,从搂着他的脖子改成抱住他的腰:“我给你暖暖?” 沈陵宜这推开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任她抱着,嘴里还要劝上一句:“唉,你别这样,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她那睡醒过来有点长发凌乱的脑袋在他肩上蹭了好几下,又伸手进他的裤袋里,握住了他冰冷的双手:“就不,我偏要抱,感冒……感冒又是什么,我不知道。” 沈陵宜觉得自己那颗钢铁铸成的心都要被她撒娇得萌化了,他觉得她凭什么能这么可爱,就是没常识都可爱,不讲道理都可爱,就像吃可爱多长大的! “说正事,你是打算晚上偷偷去祖地里面呢,还是等下中午就行动?” 听昨天叶老先生的意思,今日正午是打算祭拜先祖祭拜不成山的山灵,他觉得就算她行动再小心也一定会被抓包的,端看被抓包后如何解释。 聂棠悠悠道:“这不是还有能帮我背锅的人在吗?” 反正沈琰顶替了叶卿言的身份进叶家,肯定是不怀好意,如果她被当场抓包,那就拉他一道下水转移叶家的注意力。 ------题外话------ 我把封面换成了死亡芭比粉,为了衬托阵亡大半的配角━Σ(?Д?|||)━ 第411章 土味乡村霸总风 叶家真正的传承之地在不成山深处,徒步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徒步的队伍里还有许多小孩,聂棠就稳稳走在中间位置,不再是那个最能拖后腿的人了。 过了一夜,这雪积得更深了,一脚踩下去,松软的雪子正好漫在膝盖的位置上,再要把腿从积雪中拔出来,徒步的困难程度可是成几何数列攀升。 走到半途的时候,许多小朋友都支撑不住,开始哭闹着耍赖。 有些父母比较急躁,一看他们哭了,立刻就急得一巴掌拍过去,骂道:“不准哭,这眼泪会结冰!” 于是小朋友的哭声只停歇了一瞬,又开始放大音量加倍干嚎,站在远处听着,就跟寒风中的狼嚎似的。 沈陵宜见聂棠时不时回头去看那些背着小孩的叶家人,有点误解:“你……很喜欢小孩?” 按说她才刚过二十周岁生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母爱泛滥吧,但是联想到她之前在修真界待过,没准她还真是很喜欢小孩,所以总是会回头看。 聂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本来我还担心我会拖累大家的进程,现在我放心了,原来我还不算最差——” 叶秦风听到她这句话,顿时笑喷了:“你也不用沦落到跟小朋友比赛脚程吧?” 沈陵宜:“……”敢情又是他误解了?! “说起来,棠棠你送的玉,老爷子可喜欢了,我昨天就看到他戴在了身上。”叶卿言见他们开始闲聊,立刻就殷勤地凑了过来,“你什么时候也送我一块?我生日就快要到了,就在十二月底哦。” “你离我们远点。”沈陵宜一听到叶卿言那娇滴滴的声音,再看到他那矫揉造作、比女人还要女人的样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尤其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还特别黏聂棠,总是趁机跑过来跟她搭话,不得不让他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戒:“棠棠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送礼物给你?” 叶卿言横了他一眼,这眼波流转的娇嗔神态,不知情的人别说怀疑他不是个姑娘,就是觉得他缺乏女人味都是一种罪过! 他没好气地回答:“关你什么事啊?这是我跟棠棠的事情,要你多嘴?你还真以为复赛时候当了五分钟皇帝,你就真的是了?” 叶卿言还抬起一只带着皮毛一体手套的手来,朝他点了点:“少拿你的炫酷乡村霸总风来管着棠棠,这年头都不流行这款了。棠棠,哦?” 聂棠:“……土点就土点吧,我挺喜欢的。” 沈陵宜:“哪里乡土了?!” 他从来都没管着她,她前几天看某个小鲜肉演的电视剧还夸男演员长得帅他都不吃醋!他心里委屈! 聂棠又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这回又得坑我一次,所以我打算先发制人,先坑你了。” 叶卿言先是一愣,然后回答:“是吗?嘻嘻。” 她那魔幻的“嘻嘻”简直让沈陵宜都想吐了,他觉得男人就得像个男人的样子,像他这样总是穿着裙子假装女生,简直令他从心理到生理感到不适! 聂棠停顿了一下,问道:“难道不该是‘呵呵’?” 叶卿言看着她,补上她想要的这两个字:“呵呵。” 叶卿言压低嗓音道:“那些保健品是你教人家小妹妹买的吧?你很坏坏哦。” 这事还得倒回到昨天,吃过晚饭,叶老先生回到自己那间屋子,发觉桌子上还有房间的角落里都堆满了贺礼,整理贺礼的人也是有心,直接把聂棠送的那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叶老先生没想到她竟然还带了寿礼过来,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于是,叶老先生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只金丝锦盒,盒子不大,掂在手上也不沉,打开盒子一看,就看见盒子里面的深红色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块憨态可掬的弥勒佛玉佩。 那玉佩的水头和成色嘛——叶老先生决定忽略这些不重要的东西。 名贵的好玉他老人家也不是没见过,除非是成色逆天的那种玉,否则都打动不了他。他把玉佩从盒子里提起来,就发觉玉佩上还用刻刀刻了一行安神静气的符篆。 这一看就是聂棠的手笔! 他当场就把玉佩给挂在脖子上,也不说这有多神奇,反正就是玉佩一上身,他就感觉到一阵沁凉的舒爽,心情也变得弛缓起来。 他又忍不住再次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聂棠打在上面的符篆,这刀工这每一笔落下都深浅一致的精准,还有这符篆本身的画法,都可以拉出来讲上一节课的干货。 于是他很期待地继续拆聂棠带过来的寿礼,结果下面是大罐头的钙片和鱼肝油丸…… 叶老先生整个人都被震颤了,他难道很老了吗?看上去很脆弱吗?这就急着给他补钙了?! 这些保健品底下还有叶青雪亲手写的贺卡,把聂棠带她去买寿礼的事情写的清楚明白,末尾还祝叶老先生日月昌明,松鹤延年。 所以说,那个送钙片的罪魁祸首就是聂棠! 叶老先生嘴角抽搐了一下,决定宽宏大量原谅聂棠的大逆不道。毕竟有本事的人犯的错误,那都不叫错误,而叫另有深意。 …… “到了,停步!”叶老先生点了点手上的登山杖,“远风,秦风你们两个,还有你你你——”他随手点了几个人,都是本家的年轻人,就连叶卿言也在内。 他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聂棠,也来吧。” 聂棠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下出列。 毕竟她都还顶着自己的亲妈的姓氏,连叶家族谱都没上,却能够被叶老先生代入叶家传承之地,而她身后还有这一溜烟的叶家人都没资格进去,这还能不羡慕嫉妒恨吗?! 叶卿言抬起手臂,顶了她两下,暗戳戳地问:“你准备搞事?先给我交个底呀,我好提前做准备,你不能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聂棠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叶卿言:乌黑的长发卷曲地别在耳后,耳朵上带着粉红色的毛绒绒的羊毛耳罩,怎么看都是个颜值很高的妹子。谁知这妹子居然是个男人。 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轻轻一按,学着叶卿言的语气:“保密。” 叶卿言:“……”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 …… “这里就是我们叶家真正的传承之地,”叶老先生苍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我们的先祖是在河源边出生,出生的时候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就在这条呼燃河上长到成年,以冉遗之鱼为食。” “冉遗之鱼……”叶卿言轻声重复了一遍,那眼神蹭得一下发亮了,还舔了舔嘴唇,期待地看着脚边的溪流,“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他们走着走着,从一片空茫的雪地走到幽暗的山涧,气温也渐渐回暖,原本结冰的溪流开始哗哗涌动,水势也越来越大。 叶老先生凝视着远方,继续说:“我们得淌水过去,如果不想去的,可以现在退出。” 虽说山涧的气温远比外面要温暖,但如果测量一下数据的话,大概是从零下二十度回归到零度上下,这种天气淌水,绝对是活活受罪,走这一趟回来,感冒发烧都是小事,最恐怖的就是直接接触溪水的双脚被冻伤泡烂。 当叶老先生一问出这句话,几乎所有人的叶家人整齐划一地把目光投向了聂棠,大有她如果敢提出异议,就会有吃不了苦头的人立刻跟随她而去一样。 聂棠:“……嗯,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叶家人原本灼热的眼神又转为了无神黯淡,尤其是以叶秦风为最。 叶老先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怀表,打开表盖对了一下时间:“都没问题的话,那就出发吧。传承之地,二十年才开一回,上一个二十年,最后就只有眠风一个人进去。” 叶远风打开背包,从包里取出了防水喷雾和防冻伤药膏分发给大家。 聂棠陡然听见父亲的名字,微微一蹙眉,又很快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在脚上那双雪地靴的外层喷上防水剂,防冻伤药膏都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挖出一团要放在手心热很久才能涂到身上。她在手背手腕还有腿上涂了一圈药膏,把雪地靴的细绳拉紧,准备工作就绪,只待出发。 叶老先生第一个下水,他站在溪水中,水波一层一层地漾开,水位并不高,才堪堪到小腿肚上。众人跟随着叶老先生的脚步,一个接着一个地踏进水中。 “聂棠,你到我的身边来。”叶老先生走了两步,突然转头招呼她。 聂棠从叶家人侧身让出的小路走上前,每走一步,就很神奇地感觉到有冰凉的水波在小腿上打转,只是叶远风准备的雪地靴防水喷雾的效果特别好,这样走在水里,竟然连鞋子的外层都没有濡湿。 聂棠来到叶老先生身边,语气恭敬地开口:“老先生,您叫我?” “嗯。”叶老先生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两眼,待看到她那张肖似聂嫣然的面容,又不自觉皱了皱眉头,“跟紧我,不要掉队。” 他心里则不禁嘀咕起来,为什么聂棠会跟聂嫣然长得这么像,非要细细看了才能在她身上找到眠风的影子,聂嫣然这显性基因的存活能力也太顽强了吧? 聂棠在水里走了一段路,耳边那清亮的水流声越来越响,仿佛尽头就是水源的源头,水位也越来越高,原本只是没过她的小腿,后来渐渐升高到了她的膝盖,溪水一旦超过膝盖,就开始不断地从靴子的鞋口处灌进去,很快袜子和裤腿都变得湿哒哒的,紧紧贴在身上。 很快,刺骨的冰冷就从她的脚底弥漫到全身,双腿发麻,感觉这腿已经都不再是她的腿了。她不禁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寒颤,哆嗦着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篆,那张符篆虽然在她的手掌中被点燃,可是那火光异常的虚弱,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熄灭。 叶老先生那张老脸也冻得青白青白的,侧过头微微眯着眼看聂棠手上那张正缓缓燃烧的符篆。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自问走过的桥都比聂棠这小姑娘走过的路还长,可就是想不到她到底是怎么在完全跟玄门隔离的情况下,学会画符篆的。 就算是玄门专精此道的大佬,也都没有她这么邪乎。更不必说她之前还整理分享了一套实用符篆全集,造成额轰动效果,就跟往一潭死水中扔了一颗鱼雷差不多。 叶老先生深思熟虑了一番,还是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学画符篆学了多少年?” “唔……大概是从发觉自己不是瞎炮开始的吧?” 叶老先生只觉得她这句话就像无形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让他都没法再追问下去了。如果他再追问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发觉自己不是瞎炮”,这不是专程送上门给她挖苦吗?难道他这一家之主在小辈面前就不要面子的?! 聂棠回答了一个问题,又抛出了一个疑问:“您说二十年前我父亲就进入过传承之地,最后他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是否就是那只皮盒子?” 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叶老先生身上转了一圈,没有背包,只有厚重的棉服口袋里隆起了一块,看这口袋突起的程度,还有在靠近叶老先生身边时感觉到的一股危险的气息,就能猜到里面一定放着父亲当初留在家里的那只小方盒。 “你说的不错,”叶老先生很快肯定了她的猜测,“既然你能说出盒子外面修饰着一层皮肤,但你又能不能说出这截皮肤是取自何物?” 聂棠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那只盒子,犹记指尖那细腻而又柔滑的触感:“我觉得,像是少女的皮肤,细腻洁白,几乎看不见毛孔。” “你说的大致没错,只是有一点不对,虽然是人皮,可此人非彼人——” 聂棠忽然灵光一现,笃定地开口:“是鲛人。” 这样一来,为何鲛人分明是非常温顺的物种,却在叶家人心中留下恶名,甚至会有“一见鲛人就离死亡不远”的说法的谜底就解开了。 这盒子上的一段皮肤是来自鲛人,用鲛人的皮肤制作成一只盒子并且世世代代作为传家宝传递下去,难道还要寄希望于鲛人天生圣母情怀,就算眼见族人被剥皮还要继续同叶家和平相处吗?这不结下世仇才奇怪! “是幼年的鲛人,”叶老先生说道,“是靠近小腹那段鲛人最柔软的皮肤。这是因为,想要从传承之地取走东西,就必须用这只鲛人皮肤制成的盒子去装,否则,还不等走出这里,你取到的东西就彻底失效了。” ------题外话------ 叶卿言:你这土味乡村霸总!最炫乡村风! 沈陵宜:我没有啊! 聂棠:对,他没有,孙阳阳。 第412章 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脚下的溪流越来越深,渐渐没到了腰部,之前还有人想要挣扎着把靴筒给提起来,避免溪水灌入,也只能无奈放弃。 聂棠冻得嘴唇都发白了,只剩下手上暗暗燃烧的符篆能够给她一点温暖,可是当她看到这传承之地的景象,立刻忘记了寒冷和身体上的不适:山涧最深处,是一颗巨大的火树,在眼前释放着绚烂的火光,火树最粗壮的那根枝丫上正挂着一颗鲜红的果子,沉甸甸地把枝梢都给压弯了。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当她离得这棵火树越近,就越加能感受到从树干上散发出来的温暖,这种温暖不断地吸引和诱惑着她去靠近…… 聂棠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一只手也伸了出去,想要去触摸这棵古老的传承之树,与此同时,又有另一股声音不断在她心里叫嚣:不能过去,千万不能过去——她猛地一下子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离这棵火树只有一步之遥了! 其实不光是她受到影响,叶家别的人也受到了蛊惑,拼命地想要靠近,可是又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阻挡在了外面,只能在原地不断地转圈,还有人痛苦地扑进了冰冷的溪水中,嘴里不断地呢喃着什么。 聂棠转过头,正和离得远远的叶卿言目光交汇。叶卿言抓着身上那件厚实地羽绒服,全身不断地哆嗦着。 显然他同他们的感觉是完全相反的,叶家人能从这棵火树上汲取温暖,而非叶家人的叶卿言则冻得快要承受不住。 突然,她听见叶老先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双目无神,双腿和双手僵硬地挥舞着,不断想要爬上火树所在的土壤上,他面部的肌肉不断抽搐着,嘴里不停地念着:“这是叶家的传承,真正的传承——” 叶卿言哆嗦着笑了出来,恢复了他原本的男音,他本来的音色十分清亮悦耳,就如明亮的小提琴独奏:“你看,人的欲望就是这么可笑,就是如你这样的人,也会在一瞬间被迷惑,有些人能够在短暂的迷惑之后立刻脱离,有些人却宁可沉溺于虚幻而不愿选择清醒。” 聂棠微微叹气:“可是你却没有被迷惑。” “我没有,”叶卿言道,“这大概就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任何期待了。” “……我以为,你是有所期待的,”聂棠挑出一张符篆,一扬手将它烧成了灰飞,那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则化为一只只灰色的蝴蝶,飞舞在这山涧深处的上空,“至少,你应当认同谢沉渊的理念。” “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谢先生的关于永生的理念,我不认同也不喜欢。可是……”叶卿言的双眼慢慢涌上了些许迷惘,“我认同他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天才。在这整个玄门,再不可能找出第二位像他一样的人。他欣赏有天赋又有才能的人,永远多过空有家世背景之辈。比如像这些人,他们除了叶家的名头和世家的自负之外,又还剩下些什么?” 聂棠伸出了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原本围绕着山涧飞舞地蝴蝶突然旋转着停息了下来,化作一缕幽光渗入叶家人的身体中。 那些刚才还在水里扑腾、哭喊,甚至面目扭曲的人突然清醒了,就连一直喃喃自语双眼发直的叶老先生也醒了,众人直愣愣地站在深及腰部的溪水中,面面相觑。 叶老先生抚了抚额头,颓然道:“祖上传下的札记说过,若非实力强横,就绝对不要进入传承之地。”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鲛人皮的盒子,轻轻地放在传承火树之下,又再次仰起头,望着这棵预示着叶家传承的火树:“……走吧。” 当叶老先生取出那只小盒子的时候,聂棠就警惕地用余光观察着叶卿言,他的眼神的确是直勾勾地落在这盒子上面,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一丝贪欲。 他甚至,很快就注意到聂棠正暗暗地望着他,于是转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还做了个嘴型:“看看怎么了?看看也犯法了吗?” 聂棠心道,看看是没怎么,可就怕他突然想要摸一摸,等到摸完了,又觉得爱不释手,干脆带走。 …… 等众人按照原路返回,方觉这情况大为不妙:叶家人在传承之地失控,全身都在溪水里泡过一遭,迎头寒风一吹,那些水渍直接结成冰柱,尤其是在水里扑腾过一圈的,连头发都结成一条条的冰棍,等到冰化掉,弄不好得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直到脱发脱成闪亮的秃头。 这个时候,聂棠的聚火符就变得异常受欢迎,她画的聚火符效果可进可退,强时可化作火龙,弱时则能用来取暖。 她的库存很快就被瓜分完毕,只是大家捧着她画的符篆,好些都舍不得用,干脆两三个人合用一张,哆哆嗦嗦地把省下来的那些收进口袋里。 沈陵宜一看她的衣服鞋子都湿了,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件他自己的羽绒服让她换上。鞋子没有多带,他就直接把背包背在了前面,一把把她给背了起来。 聂棠愣了一下,随即搂住了他的颈,笑着倚靠在他宽阔有力的背脊上,轻声道:“陵宜,你对我真好。” 当她在耳边吐气如兰地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就这么一丝一丝缠绵地流淌进他的耳廓,让他被耳罩覆盖着的耳朵都开始发烫了。 “这话纯属多余,”沈陵宜轻哼了一声,“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你可是我的正牌女友,好歹也有点自知之明?” “我知道呀,可就算如此,该有表扬也不能省,”聂棠笑道,“我每天都要夸你十遍,不对,光是语言上的夸奖太浅薄了,得有实质的奖励。” 沈陵宜被她说得都开始心动了,实质的奖励?那是什么?聂棠亲手做的饭,他吃过好几顿了;聂棠亲手雕的玉坠,正贴着他的心口戴着,剩下的奖励,想来想去也是陈善可乏,就只能把她打包送给他了! 这跟亲口求婚又有什么区别? 他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一下好了! 聂棠又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嗓音:“我发觉,叶家传承之地有个东西特别适合你,等我找到机会就去拿给你。” 沈陵宜摆出了高冷的架势,追问:“这是你准备的嫁妆?” 聂棠:“嗯?” 聂棠:“那你会答应吗?” …… 沈陵宜勉强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他觉得这都到了如此重要的时刻,他一定得保持住男人该有矜持和镇定,绝对不能乱! 自乱阵脚什么的,就太丢脸了! 他矜持地给出了回复:“嫁妆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你人嫁进来就好了。” 这都不需要他入赘了,嫁妆算什么,不用入赘就最完美的! 聂棠顾自笑了好一会儿,又问:“这可是很慎重的事情,你都考虑好了吗?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哦。” “什么反悔?我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就算你妈妈更中意陶情,你也不准喜欢她,就只能喜欢我。” 她不提陶情还好,一提到陶情,他整张脸都黑了:“别提她,说到这个人我就后悔,我怎么就没想到要把她早点拉黑?” 她竟然还对他暗示聂棠根本就不喜欢他,而他一直都在自作多情!这是故意触他霉头还是想要打他的脸,简直不可理喻! 聂棠一听到他居然把陶情给拉黑了,可谓非常震惊了。 她知道陶情对沈陵宜是很有好感,还一直打着朋友和兄弟的幌子暗戳戳地挖墙脚,她是怼回去过一回,可是她总不能连一点交友的自由都不给,经常检查他的手机吧? ……谁知道他居然还能自觉到这个程度,自行把她给拉黑了? 她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再次大力表扬:“虽然我相信你的为人,是个专一的好男人,但我还是好高兴啊!” 叶秦风跟在他们身边,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插话,但出于对沈陵宜那传说中暴躁性情的畏惧,最后只缩了缩脖子,什么都不敢说。 他默默地想,聂棠嫁进沈家,那算是珠联璧合,可是他们叶家就彻底凉了。 他老爹把聂棠带进传承之地,就是暗搓搓抱着培养她成为叶家下任家主的想法,结果聂棠似乎真的对继承叶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她最大的兴趣居然是谈恋爱?! 这未免也太没事业心了不是? …… 从传承之地回来,不少叶家人都开始头晕鼻塞,有了重感冒的先兆。 聂棠虽然是弱鸡体质,可在喝完一大碗姜汤后,反而美美地窝在床上玩消消乐。屋子里暖气充足,再加上一直躺在床上,消消乐打着打着,她就开始犯困了。 隐隐约约间,她感觉到沈陵宜伸手在她额上试了好几次温度,最终确认她并没有生病,就放松地隔着被子抱了她一下。就是在睡梦中,她都嘴角弯弯,笑容很甜。 等到聂棠再次睁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她又听见前夜那种富有节奏的敲击玻璃的声响。 她飞快地穿上衣服,回头去看沈陵宜,他果然又在这个时候睡得死死的,完全不被外面的动静惊扰。 她这回没有再同屋外的鲛人多说什么,直接打开了反锁的大门,迎着夜晚的风雪走了出去。 鲛人安静地拖着幽蓝鳞片的尾巴,直立在松软的雪地上面,她张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一个柔和而动听的女声就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敢说,当你决定出来和我见面的这一刻起,你就一定不会感到后悔。” 聂棠注视着鲛人在风雪中更显得柔美的面孔,微笑道:“你不是想要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吗?我们边走边说?” “你父亲,叶眠风,”鲛人发音的方式和人类完全不同,当她说到“叶眠风”这个名字的时候,尾音上扬,仿佛带着一个锋利的小钩子,“他在二十年前就曾经进入叶家的传承之地,并且带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聂棠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想要打断鲛人侃侃而谈的想法。 “你父亲带走的那个东西叫做鬼车鸟。唐书记载,鬼车,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家人烁人魂气。你父亲从传承之地带走的可是大凶之物。” 聂棠早就感觉到父亲留下的那只小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很凶,但也没猜到竟然是鬼车鸟,鬼车鸟在《山海经》的大荒北经篇中又名九凤,靠吞噬魂魄为生。 她不禁蹙起眉,很显然,这一点是说不通的,如果非要从传承之地中带走某样东西,她绝对会选择火树上那颗成熟的果实,而不是凶险的鬼车鸟。 带走鬼车鸟,除了让自己的生活进入地狱级模式以外,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而二十年前,恰好又是你刚出生的日子,这其中的联系,你难道还没有想到吗?” 聂棠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鲛人有点困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被她那一脸茫然的表情给打败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来吧,这回由我带你重新进入叶家传承之地,你自然会明白的。” 鲛人在前方领路,那条梦幻般的尾巴沙沙地扫过松软的雪地,时不时还有雪子飞溅起来,正落在聂棠的肩头。 她安静而又顺从地跟在鲛人身后,又重复了一遍白天走过的路,当到了必须走水路的时候,她又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怕冷,也没有能换洗的衣服了,你有办法带我趟过这条溪流吗?” 鲛人完完全全地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给迷惑住了,她皱着浅色的柳眉,声音空灵:“你白天不就是淌水进去的吗?” 正常的人类,难道不该在听到自己父亲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地前行吗?为何她还要这么计较? “是啊,所以我不想再来一次了,”聂棠期待地问,“你能背我过去吗?” 鲛人:“……” 聂棠补上一句:“不然我就不太想去了。” 鲛人困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朱唇微张,对着水面发出了一声呼喊。 她用的是鲛人族的语言,聂棠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很淡定地裹紧了大棉服站在边上看着。 时间在风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鲛人静默地注视着平缓清澈的水面,月光映照在她圣洁的面孔上,更显得她在这个雪中世界超脱出尘。 聂棠忽然问:“你要带我进传承之地,应该不是单纯为我着想吧,如果有什么交换条件的话,还是尽早说出来,也免得以后再起什么争执。” 鲛人一脸懵地看着她:“人类,都像你这样市侩,把好心帮助都看作利益交换吗?” 她话音刚落,溪水中传来哗哗的水声,只听噗通一声,一条长了六只小短爪子的鱼突然从水里蹦跶到了陆地,一双鱼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聂棠。 ------题外话------ 恋爱脑拯救世界。by聂棠 第413章 冉遗之鱼 聂棠颇有兴致地看着面前那条六爪鱼,问道:“冉遗之鱼?” 《山海经》有云,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冉遗这种鱼长了六只脚,鱼头像蛇,鱼目似马耳,可以吃,吃下去还能不患梦魇,预防凶灾,这倒是一种极好的食材! 大约是聂棠盯着冉遗之鱼的目光实在是太闪亮,冉遗之鱼突然抬起两条短短的前肢,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鲛人柔声道:“接下去的水路,就由冉遗将你背进去,这样可行吗?” 聂棠微笑:“当然可以。”不但可以,还是意外之喜! 她望着这冉遗之鱼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温柔地询问它:“你想要背我进去吗?那真是辛苦您了。” 冉遗兢兢战战地让聂棠趴在它的背上,出于弱小动物对于外界风吹草动的敏锐,它现在感觉有点不大妙,但是具体哪里不妙,它又说不上来。 聂棠用审慎的目光丈量了一下这条冉遗之鱼的长度,再估计了一下它的重量,心里更加满意了。 她安然趴在冉遗的背部,抓住了它两腮边坚硬的鱼鳞,冉遗六条腿同时发力,猛地往前一蹦,一阵猛烈的失重感传来,当它落到水面的那一刻,再次蹦跶起来,往前跳了好长一段距离。 鲛人则轻盈地跃入水中,仿佛像一条活鱼一般在水中摆动着鱼尾,在微起波澜的水面划开了一道笔直的隐线。 星光,月夜,清澈见底的溪流,幽静的山涧,水中遨游的鲛人,这些奇妙的风景构成了一副最美丽的画面。 终于,在冉遗之鱼最后的一个大跳之后,跳上了那叶家传承地里的火树。 它舒服地趴在火树的树干上,双目紧闭,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 聂棠它的背上跳了下来,正踩在火树那盘根纠错的树根上。 鲛人从水中探出一个脑袋,微笑着做了一个口型:“你可以把手放在火树的树根上,它是你家的传承之树,能够告诉你许多事情。只要它想。” 聂棠站在原地没动。白天她已经见过这棵火树,的确是感觉到它对她的一种致命吸引,似乎有什么正在暗处引诱她不断靠近,靠近,可是这到底处于善意还是一个新的陷阱呢? 出于谨慎原则,但凡有无法判断凶吉的时刻,就应当远离,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是没有,但远远要比馅饼背后隐藏着陷阱的概率要小得多。 她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按照鲛人的说法,把手掌贴在了火树的树根上,就在这一瞬间,火树上那淡红色的红光又猛然变亮了数倍,仿佛黑夜中的火树银花,只要有人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能发现整个传承之地都在发光! 聂棠只觉得脑海中嗡得一声,不断有破碎的片段出现在她的识海中,作为修士,她的识海本来就异于常人,可是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未知的信息,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被一根钻头不断地刺入,甚至连对身体的控制权都失去了! “我需要你帮我把火树上的果子摘下来,”鲛人突然说话了,她说话的语气依然十分柔和,“你会这么做的,对吧?我的乖孩子?” 聂棠猛地站了起来,她好像变成了一只牵线木偶,当鲛人发出命令,她无法拒绝,甚至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没有! “我想要,火树上已经成熟了的那颗果子,”鲛人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口吻说道,“你看,只要你抬一抬手,就能碰到它了,把它给我,把它给我——”她的脸庞上,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那些从眼角滑落的泪水结成了一滴滴冰凌,凝聚成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碗:“就用它来装那只果子!” 聂棠无知无觉地伸出手,最开始的时候,她的脸上还会浮现出一种极端矛盾的神色,可是在接过那只用鲛人泪凝聚成型的碗之后,她的脸上就只有剩下迟钝和麻木。 聂棠转过身,指尖堪堪触碰到那只压弯了枝头的果子,可本来摘下果子的动作却又再次停住了。 鲛人急切地命令:“对,乖孩子,你做得很好,就是它,现在,立刻,马上,把它摘下来给我!”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叶卿言的声音忽然在这幽静的山涧中回响了起来,“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几百岁的鲛人了,欺负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 溶溶月色中,他不知何时已经去悄悄潜了进来,只是动静很小,在周围的水声叮咚中,掩藏住了行踪。 …… 沈陵宜飞奔在松软的雪地上,有一行清晰的脚印一直往前延伸,延伸到白天去过的叶家传承之地。 而这行脚印的边上还有一行鱼尾拖曳过的痕迹。鲛人带着聂棠去了叶家传承地,到底是有什么企图,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禁不住心急如焚。 小白龙跌跌撞撞地上下翻飞在他身边,嘴里嘟嘟囔囔:“是你对我说的,要我假装是一只不会说话的木偶,不管看到什么听见什么都要假装不知道,我听话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你又怪我不告诉你符修半夜跑了,这是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 沈陵宜被它烦得实在受不了,一把捏住它的脖子,咬牙切齿:“你闭嘴——” 他都想不通了,如果他真的有前世,并且是一个剑修的话,为什么会在身边养着这么一条啰嗦又没用的东西? 小白龙弱弱地抬起一只小爪:“就一句话,让我把话说完……” 沈陵宜:“……” “一句话,那只符修让我带话给你,我差点就忘记了。” 沈陵宜不耐烦道:“说!” 前面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废话,结果最重要的却不说,竟然还差点忘记了,他真是想撬开它的龙脑袋,看看里面的脑浆是不是已经被稻草所代替。 它居然还嫌弃那个说相声的和尚太烦人,它自己也很烦啊! 小白龙搭着两只小爪,复述道:“她说,让你只要赶在叶家人之前到就行了,有好东西。” 沈陵宜重复了一遍:“在叶家人之前到……?” 他突然感觉卡在胸口那股憋闷的恐慌和气愤一下子散尽了,他放开了捏在手里的小白龙,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本龙忘记了!”小白龙鼓着自己的小肚子,“而且你也没问我她有没有留下话给你!” 沈陵宜盯着面前那只气鼓鼓地翻着肚皮的小白龙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弹指,正弹中了它的肚皮。 它立刻被弹飞了出去,噗得一声掉进了雪坑里。 “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大脑清空一下,以便将来装更有用的东西,回去以后,每天只能看一小时的电视剧。” …… 鲛人抬起脸,对着叶卿言微笑:“你也想要那颗成熟的火焰果吗?” 她的笑容依然十分圣洁,红唇微张,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细牙,她歪着脑袋打量着叶卿言,若有所思:“你——不是叶家人!” 一个不是叶家人的人,居然出现在叶家的祖地,现在出现在叶家的传承火树前,就只有居心叵测这一种解释。 叶卿言也笑了,可他顶着一张漂亮女孩子的脸,一点都不收敛地发出了男人的声音:“是啊,我也想要那颗火焰果。棠棠,你把那颗果子给我,千万别给这个几百岁的老怪物,你都不觉得她那张脸让人看得瘆得慌?” 他话音刚落,鲛人身上掠过了一阵扭曲的气流。 气流平稳之后,鲛人那张梦幻而圣洁的美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容,稀稀拉拉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她枯瘦的肩头,就在她靠近鱼尾的腹部还少了一大块皮,跟动物世界里的海牛并没有太大差别! 鲛人突然被迫现出了原型,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自己映在水中的真实倒影,突然张开嘴凄厉地嘶吼了一声,朝叶卿言扑了过去。 可就在她张开嘴,露出长长的獠牙撕咬对方的时刻,突然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一层透明的结界上。 叶卿言笑眯眯道:“不好意思,你长得太丑,我不愿意跟你近距离接触。”说完,手上呼得腾起一大团火焰,劈头盖脸地朝着鲛人烧了过去。 水能克火,可若是火势太凌厉,对于常年生长在水边的鲛人来说,则对她形成了一种非常具有震慑力的威胁。 鲛人的全身被烈火包围住了,可不管她如何在水中扑动鱼尾,试图用溪水浇灭身上的火光,都是徒劳,她痛苦地哀嚎,一双眸子恨毒地盯着叶卿言:“我要——杀了你!” 这个时候,本来已经被叶卿言和鲛人的幻术控制的聂棠突然动了,她抓起一大把符篆投进水中,一阵又一阵的爆破搅动着整条溪流,把原本冰冷的水都煮得沸腾起来。 没过多久,溪流上那浓重的白色水汽散开,正露出水面上沉沉浮浮的一具鲛人骨架。 这条鲛人本来就遭受到叶卿言的攻击,还没脱身,紧接着又被迎头砸了一叠爆破符,直接给煮熟了。 聂棠这一阵无差别攻击根本就没管叶卿言死活,他一看情势不妙,直接一头扎进水里,潜在地底才避免被下火锅的命运。 只是这么一番折腾,叶卿言整个人都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一头长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脸上的妆容也全部花掉了,露出一张有些雌雄难辨的熟悉面容来。 聂棠很淡定地看着他:“叶渐离叶先生,你们团队最近是缺人还是怎么的,你一个人就得分饰三个角色,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叶渐离的骨相本就长得柔和,用古人的话来说来就是“面若好女”,再加上高超的化妆技巧,把原本偏于凌厉的眼角化成无辜眼,把偏高的眉峰用眉笔淡化,面相上偏于男性化的线条以修容重新修饰,再以叶卿言的大学女生身份在学校读了三年书,竟然无人发现。 叶渐离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大概也能想到他这一脸彩妆全部花了的样子,还抬起袖子在脸上用力擦了两把:“咱们歪个楼先?你妈不是演员嘛,她有没有什么可推荐的不容易花妆的产品?” 聂棠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那种标注了能防水防油的专业彩妆都会比较牢固吧?” 她回答完后,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干嘛要回答他这种问题! 叶渐离又在水里往前走了两步,对于漂浮在水面上的那具鲛人骨架视若无睹:“你为什么离得我这么远?好像很防着我一样,你看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我何曾伤害过你?当初在白水林,我可还救过你的命。” 当初在白水林,如果没有他几次三番拉着她逃命,估计她早就凉透了。 如果说把她关在电梯里体验跳楼机的酸爽不算是伤害的话,那么,叶渐离从开始到现在非但没有伤害过她,甚至还救过她的命。 聂棠摇摇头,不解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一直盯着我不放,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说直白些,你家谢先生看中沈陵宜,想要夺舍,那么他的需求就和我完全冲突,我没有办法也绝无可能妥协。” 叶渐离望着她,眼神逐渐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同情:“我觉得,你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把自己跟沈陵宜放在同等的地位,这是你最大的错误,此为其一。其二,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同谢先生对抗。其三,你不该摘下火树果,因为我这次的目的就是它——” 话音刚落,用鲛人泪装着的火焰果突然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聂棠捂住手腕,只见她那洁白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道的鲜红色的鞭痕,火辣辣地刺痛。 叶渐离从水中一跃而起,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剔透容器里的散发着幽幽红光的果实:“如果你不把它亲手摘下来,我是没办法接触火树的,所以——” 他朝她递了个飞吻:“多谢你的慷慨和无知!” 他说完一句话,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又再次哗啦一声潜入水底,正避开从水面上平滑飞过的勾陈。 勾陈停留在半空中,如唐刀一般宽阔而凌厉的剑身发出嗡嗡的响声。 沈陵宜一抬手,勾陈再次回到他的手中,蓄势待发:“打架找女人算什么,有本事你就来找我。” 叶渐离哗啦一下又从水里探出头,笑眯眯道:“我也是跟你学的啊,你不就很会打女人吗?还是你觉得郦殊就不是女人了?” 沈陵宜被他怼了这一句,还真是无法反驳!他不但亲手打了郦殊,还直接把人整成轻度脑震荡。 “再说了,”叶渐离突然又变成了娇滴滴的少女音,“我现在的身份就是女孩子,你敢打我,就是打女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陵宜看着他一脸花了的浓妆还装少女,只觉得胃里犯恶心:“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一会儿男人一会儿女人,你还知道自己的性别是什么吗?” 对于钢铁直男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周围有个很受欢迎的女神,那女神有一天掀开了裙子表示“你看我们都一样”还要更恶心的了! 第414章 叶卿言身份暴露 叶渐离突然侧过头,倾听了片刻,微微挑起了眉:“不好,叶家人来了!” 虽说他对于叶家人毫不畏惧,可在现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硬扛不是自找苦吃吗? 他转过头,望了一眼那棵散发着红色微光的火树,计上心来。 聂棠也立刻跳下了水,这回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对着鲛人抱怨水太冷换洗的衣服不够用,直接踩着溪水淌到了沈陵宜身边。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你把头低下来一点……” 沈陵宜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地低下头,有什么东西突然塞到了他的嘴边。聂棠温软的手掌堵在他的唇上,笑意盈盈地对他做口型:“赶紧吃下去,是好东西。” 沈陵宜莫名其妙,诧异地看着她。 聂棠又朝他眨了眨眼,催促道:“吃掉的东西才是你的,别人就算有意见也没办法了。” 沈陵宜一口咬下,一股甘甜的水果香气顺着味蕾爆了开来,当甜蜜的水果汁水顺着咽喉咽下,又有一股炙热的气息从胃里冒了上来。 小白龙捧着小爪子在他耳边旁白:“这可是火焰果,虽然在当年修真界的时候这东西一点都不稀奇,很多修二代还能把火焰果当水果吃。可是放在现在嘛,大概这就是这个穷酸符修家里倾家荡产挤出来的最好宝贝了。” 聂棠补上一句:“这很适合你,但一点都不适合我,我命格属金,火能克金,我是不能碰火焰果这东西的。” 他们这边闹出来的小小动静,叶渐离已经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关心了,他现在关心的是该怎么从叶家人的围追堵截下脱身。 要知道这可是气温能达到零下二十度的山区,他就算安全逃出去,这回估计也得丢掉半条命。 正巧叶家人也陆陆续续淌水进来了,一看到他手上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捧着火树的果实。 叶老先生气得都发抖了,这火树百年才能结出这么一颗果实,是专门留给家族中天赋和实力强横的继承人。 他一看到叶渐离那张被彩妆弄花的脸,浓眉紧皱,声音里也带着浓烈的怒火:“你不是叶卿言,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叶家来的?” 叶渐离微微一笑,干脆恢复了男声,扬声道:“叶卿言早就死了,从福利院被人收养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所以老先生心目中的叶卿言一直都是我。要怪就只能怪您这儿子私生活实在太不检点了,给了外人这么多可趁之机。” 他一挥衣袖,一簇绚丽的火光喷涌而出,呼得烧到了火树的根系。 叶家人看见火树的树下突然着了火,个个都神情紧张,哪里还顾得上对付这个闯入他们传承之地的“外人”,纷纷扑上前,用衣服兜着溪水去灭火。 可这火势一旦烧起来了,根本就无法轻易遏制,尤其是火树,它本来就要比一般的树木易燃,被人用水浇了两下,那火光反而烧得正盛了! 叶老先生恨得咬碎了一口牙,却也拿叶渐离没办法,他们可以依仗着人多去围堵叶渐离让他交还火焰果,可是这样一来,就必须放弃火树的传承。 两厢其害取其轻,最后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沈陵宜倒是想趁胜追击,却被聂棠拉住了。她摇摇头,微笑道:“别去追,真追上反而要坏事了呢。” 不安好心的鲛人,别有用心的叶渐离,还有叶家祖传火树上成熟的火焰果。 鲛人因为在幼年时被叶家先祖剥皮制成盒子,而对叶家怀恨在心,她想利用聂棠对于父亲的孺慕之情骗她进入传承之地摘取火焰果;而叶渐离隐藏身份,男扮女装,进入叶家也是为了能够进入传承之地得到火焰果。 面对两个不怀好意有备而来的人,聂棠就只好在棋盘上退让一步,让他们先行,然后再当最后的黄雀。 鲛人没有得到火焰果,命丧于此,叶渐离忙乎大半天,抢到一个假的果子。而且天寒地冻,他还满身是水,足够他被冻成人肉冰棍。 火焰果就是作为她坑人成功的智商奖励。 “——差点忘记了,你看那条冉遗之鱼要跑了,赶紧把它给抓住!”聂棠话音刚落,就看见那条趴在树干上连鳞片都变得和火树的颜色浑然一体的冉遗之鱼微微一动。 它在火树上吸饱了养分,松开六只牢牢扒住树皮的小爪,准备逃跑。 正忙着灭火的叶家众人只看见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突然从树上蹦了起来,一跳六尺高,长长的鱼尾一甩,爪子舒展开来,做出了一套很标准地滑翔动作。 沈陵宜看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一眼,立刻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动两步,只见冉遗之鱼在落到水面之时,并不急于潜入水中游走,而是在水面上一拍,又欢快地起飞了。 它这回蹦跶的方向,正好是沈陵宜所站的位置,它几乎才刚蹦到半空,还没来得及享受起飞的快乐,就被守株待兔等在那里的沈陵宜一把攥住,牢牢地抱在怀里。 冉遗之鱼震惊地瞪着它那双鱼眼,要是它能跟人一样做表情说话,那现在一定是满脸懵逼,高声叫骂:卧槽,这人类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它可是最强悍的鱼,怎么可能甘心落入人类的手上,拼了它这老命地挣扎,还用六只爪子狂揍对方,它绝对不要被人类抓走,一旦抓走一定就是被吃掉的命运! 当年冉遗一族在涴水发源繁衍,整条涴水都是满满的鱼,后来还不是被吃到差点灭族? 聂棠见沈陵宜把冉遗之鱼给抓住了,只想给他点赞,忙着踩着齐腰的溪水跑过去,真诚地建议:“不用捉活的,反正是要吃掉的。” 冉遗之鱼一扭头,正看见聂棠那双从一开始看见它就变得闪闪发光的眼睛,差点晕厥。 原来她真的对它别有用心,垂涎三尺! 它居然还辛苦地把这个只想把它当食物的人类背了进来!它双目圆睁,忽然落下了两行眼泪。 沈陵宜看着那两行不断从鱼目里滚落的泪水,震惊极了:“它还会哭?!” “会啊,而且它还能听得懂人话。”聂棠伸出手,在它的腹部摸了两下,“冉遗的鱼腹特别肥美,哪怕烹饪技巧为零,随便一炖就能胜过鲁菜大厨的鸡汁鱼肚。” “不过……”聂棠诧异地开口,“你好像有身孕了啊?” 沈陵宜一听她说出“有身孕”三个字,整个人都震颤了,震惊道:“不可能!我就是碰了一下这个鱼而已,大荒北经篇上说吃鱼肉能免梦魇,哪来的怀孕?!” 而且这个世界上哪有碰一下冉遗之鱼男人就能怀孕这种玄幻的事情?! 他才不信! 就算男人能怀孕,这也应该是叶渐离先来。 聂棠睁大眼睛怀疑地望着他:“可我是在跟它说……” 沈陵宜:“……” 这令人窒息的误会和尴尬。 “哦,”沈陵宜干巴巴地说道,“那就是、就是我误会了。” 他真的以为她刚才是在说他,她还是看着他说那句话的! ……原来是在说他手里这条鱼吗? 已经丧失求生欲和挣扎力气的冉遗之鱼再次仰起头,留下两行苦涩的泪水。 它觉得它懂了,有些人类还特别爱吃鱼籽,什么鱼子酱之类的下酒菜可是很贵的,这下它不但得提供自己,还提供了它刚怀上的鱼籽当食材。 聂棠沉默了一会儿,惋惜道:“我觉得……既然它都有喜了……” “那就放走吧,”沈陵宜还巴不得,他又不是吃货,非要吃这奇形怪状的鱼,现在污染这么严重,谁知道它是不是有哪里变异了,“你觉得呢?” 聂棠笑着点点头:“嗯,那就放走吧!” 原本还在默默流泪的冉遗之鱼听到这句话,猛地昂起了鱼头,快乐地扑腾起来了六只脚爪。 沈陵宜抱着鱼,用力把它往远处一扔,它立刻欢快地空中舒展了开身体,又恢复了蹦跶的能力。 聂棠幽幽道:“它刚才要是直接潜到水底不露出头来,我们哪有这么容易抓住它,都有过一次教训了,居然还不吸取?” 所以说,冉遗之鱼被吃到灭绝都是有其根本原因的,这该怪它们爱炫耀喽? 原本正在快乐翱翔的冉遗突然听见聂棠这句话,整条鱼都僵硬在半空中,呼啦一声掉进水里,不敢再冒头了。 …… 另一边,叶家人总算把火树边的火势给扑灭了,众人身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木头灰,别提有多狼狈。就是叶老先生这种注重自己形象的,也未能免俗。 他坐在火树底下,颤抖着双手去摸被烧坏的老树根,恨声道:“叶秦风!” 叶秦风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他本来是睡到半夜被人拍门叫醒的,然后听说有人夜闯他们叶家的传承之地,连火树都在发光了。 他随便批了一件大棉袄就跟着大部队踩水进来,却发觉这夜闯禁地的人是聂棠、沈陵宜还有他带回叶家还不满一年的女儿叶卿言! 他当时就觉得要糟! 聂棠和沈陵宜闯进来,按照他老爹的脾气,他肯定会重重拿起最后轻轻放下,沈家是不可能主动去得罪的,也不敢得罪,沈正清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护短,他们沈家一脉单传的大少爷谁敢去碰? 而聂棠?叶老先生现在还暗戳戳地想跟她和好呢,表明上不会有多殷勤,私底下,第一个要保的人就是她! 光是聂棠一个人,在老先生的心里,就已经比他们几个亲生儿子全部加在一起还重要。 那么最后用来背黑锅的就只剩下叶卿言了。 现在又告诉他,真正的叶卿言已经死了?现在的那个叶卿言是冒充的?还是个男人冒充的?! 叶秦风回想起这个“叶卿言”拉着他的手对他撒娇叫父亲的小女儿情态,简直都要汗毛直立犯恶心了! 叶老先生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掌,正着反着扇了叶秦风两巴掌,全身都在颤抖:“你私生活不检点,不好好找个贤惠的女人结婚也罢了,在外面有这么多私生子也罢了,我们叶家丢脸也就丢了,但是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认回来的好‘女儿’,惹出这么大的祸患,你承担得起吗?!” “火焰果,一百年才能开花结果成熟,当年眠风都没舍得吃,结果现在被外人给盗走,你当得起这后果吗?!” “叶卿言有问题,你这个当父亲的都发现不了,很好,你养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啊?谁知道外面那些是不是来我们叶家碰瓷的?!你能承担得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沈陵宜听见叶家老先生说一百年才能结出一颗火焰果,再想起刚才小白龙给他做的科普,说他吃下去的就是火焰果,小白龙还嫌弃说这根本不算好东西……? 他忍不住转头去看聂棠,只见她也正望着自己,见他想要说话,立刻伸出湿漉漉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唇上,笑着摇摇头。 她很快收回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朝他调皮地眨了眨左眼:“别说出来,就假装不知道。” 沈陵宜觉得,这怎么可能假装不知道?东西是被他吃的,事情是叶渐离和叶秦风为他背的黑锅,按照他的性格,做都做了,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 …… 可是聂棠非不让他说,每当他开口想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用这样那样的方式打断他。 叶家人之前为了救火树,每个人都湿哒哒跟从水里捞出来差不多,之前热火朝天救火时还不觉得,一旦静下来往回走,就感觉到寒气一阵一阵从脚底冒上来,完全被水浸湿的衣服沉甸甸地挂在身上。 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还是聂棠把自己的身上的符篆全部都贡献出来,她的爆破符还剩下五六张,投进水中,正好能把溪流水加热。 虽然也是饮鸩止渴、治标不治本,但起码泡在热水里要比冷水舒服多了,就当泡温暖吧。 叶老先生在经历了叶卿言居然不是叶卿言,甚至都不是一个姑娘的震撼事实后,面对聂棠慷慨解囊上交的一百多张符篆,勉强感到了那么一丝丝欣慰,这种感觉大概就等同于他被亲人砍了一刀,立刻有好心人给他敷上伤药的感觉吧…… 在叶家人看来这是聂棠在主动退让示好,但是沈陵宜知道,她这根本就跟示好退让没有半毛钱关系,单纯是用自己的符篆等价交换火焰果! 聂棠折腾了一晚上,这回也没能扛住,回到小屋子换掉湿衣服之后,就直接发起了低烧。 她生病难受也一声都不吭,蒙头就睡,要不是沈陵宜不放心,半夜爬起来去看她,都还发现不了她的状况。 第415章 叶家挖墙脚的机会来了 别说聂棠病倒了,就是叶家人也倒下一大片。 山区内也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就只能自己吃两片感冒药。 但是再继续这样待下去肯定不行,一些身体弱的说不准还从普通感冒发烧发展成肺病。 于是叶老先生当机立断,趁着还没病到走不动路的时候立刻离开。 聂棠这还是到了这个现代社会以后第一次头痛发烧,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身上包着被子一样的羽绒服,走路的脚步都在打飘,随时随地都能一头栽倒。 沈陵宜完全看不下去,扶着她走了一段路觉得麻烦,干脆直接把她背起来就走。 叶老先生对于他们两人交往,原先是很不看好的,他觉得沈陵宜少爷脾气大,肯定是聂棠迁就他,结果这三天相处下来,发觉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哪怕是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说两句很无聊的闲话,都能说到相视而笑,然后就一直一直互相凝视,那相望的眼神就像一块黏性极强的胶布,怎么撕都撕不开。 他都年纪一大把了,平时不上网不看电视剧,只读新闻报道,还必须是纸质的那一种,看着他们这样都感觉很不自在了! 如果让叶老先生许愿的话,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聂棠分手,然后回归叶家的怀抱,家主的位置本就是能者居之,该她承担的责任通通都要承担起来。 聂棠趴在他的背上,脸颊上泛起病态的桃花粉,那双很明亮的丹凤眼都变得雾气蒙蒙,满是水光,软绵绵地嘟囔:“感觉每天都要你背,对不起……” 沈陵宜见她都烧得说话都没力气,心疼她还来不及,背一背又算什么,立刻打断她的话头:“别说话,好好养你的精神,要是觉得我辛苦,就早点好起来。” 很快,他们再次来到了从传承之地发源的那条溪流。 要节省时间走冰面,只能把她放下,扶着她慢慢走过去。 他攥着聂棠的手臂,感觉就像拉着一只布偶熊,这小熊还穿得胖乎乎的,有点滑不留手。 他伸手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立刻皱紧了眉,感觉又比早上的时候还要烫了,再这样烧下去,他都要怀疑她会被烧傻掉。 他一边拖着她在冰面上走,一边安慰她:“再坚持走几步就到了,你不是想吃鱼吗?等你病好了就去吃啊,酸菜鱼麻辣鱼水煮鱼豆花烤鱼一次可以吃个够。” 聂棠都被他逗笑了,便虚弱地摇摇头:“我没有想吃鱼,是冉遗——” 一句话还没说话,她面前的冰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冰纹! 沈陵宜瞳孔收缩,最快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一把将聂棠横抱起来,扛在肩头,准备一口气狂奔到对岸。 结果就在他刚刚把人抱起来的一瞬间,冰面上破了一个小洞,小洞里探出了冉遗之鱼的头来。 它趴在冰洞上,前爪紧紧抓住裂开的缝隙,后肢用力一蹦,从水里爬到了冰面上。 沈陵宜:“……” 虽然聂棠说她没想吃鱼,可他觉得她就是在后悔放走那条肥美肉多的冉遗之鱼,现在这食物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冉遗刚爬上冰面,又被脚爪打滑,差点重新翻下去。它用一种很别扭的姿态直立起来,张望了两下,终于精准地找到了被沈陵宜抱着的聂棠。 它挥了挥短短的前肢,吸气收腹,噗噗两声产下了三条小冉遗,然后用爪子把它们往前推了推,推到沈陵宜的脚下。 沈陵宜:“……” 那三条小冉遗还睁不开眼,被包裹在一层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中,只有那标志型的六条小短腿在原地蹬了两下。 冉遗留下小鱼,立刻掉转头,从之前那个冰洞钻了回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沈陵宜看着留在冰面上的三条小鱼,讪讪道:“它这是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我们了?” 可是他不会养啊! 这种几乎都已经灭绝的神奇物种该怎么养,要不要定期换水,喜欢矿泉水还是纯净水,平时的食物是什么,他完全都是懵逼的! 聂棠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冰面上的小鱼,一下子来了精神,连眼睛里都有光了:“用矿泉水瓶装就行了,暂时还不用喂食,也不用给它们找对象,它们自己就能繁殖。” 沈陵宜一听她竟然还考虑给它们找对象,简直脖子都后面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种奇形怪状还长脚的鱼拿出去立刻就要被拉进实验室解剖了吧! 这还想什么摆脱单身养育后代,白日做梦呢! 聂棠总算找到了一个她很乐意多说几句的话题:“你不要觉得三条很少,虽说冉遗连着几天能产下一百来胎,也很容易养不活,但我恰好会养,等我把它们养大了点了,就可以吃两条,剩下一条用来生小鱼,可持续发展……” “冉遗之鱼嘛,是很难养没错,可是会养的人还要担心它生得太多吃不完。”聂棠靠在他的背上,继续念叨,“这也是我的老本行了!” 沈陵宜把冉遗之鱼装进瓶子里,又把瓶子塞进背包里层,突然听见她这句话,简直都要崩溃:她擅长生火搭灶头做饭还能说她从前是寄养在亲戚家里的,寄人篱下不得不会,可是怎么连养鱼都成了她的老本行? 她在修真界到底干了什么——不对,是修真界对她干了什么?! “据我所知,她从前肯定是个杂役弟子。”小白龙从背包的口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自我肯定,“所谓杂役弟子,就是宗门里面最没地位最多余,吃得少起得早,总有干不完的活的最低等两脚兽。” 小白龙说到这里,突然瞪大了琥珀色的龙眼,惊呆了:“天哪,杂役弟子都能逆袭,这天道还能不能好了?!” 沈陵宜把她扶过河,又重新把人背上,聂棠还在晕乎乎地跟他聊养鱼经:“其实冉遗的兽丹是炼器的好材料,一头冉遗一颗兽丹,只要仔细一点手巧一点,一颗完好的兽丹就能换十个下品灵石,十个灵石就能换一支最低等的符笔……” 她说这话的时候,叶家人就在一边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她说得越多,他就越慌,连忙找补道:“她这几天都在熬夜看修真小说,现在病了,有点烧糊涂,说胡话。” 叶远风突然说了一句:“是不是……她最近有点缺钱?” 最近聂棠这玄门第一符师的邪风刮得凶猛,但是都没听说她再往外卖自己画的符篆了。 还有聂嫣然这个女主角,懂的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聂棠给她找来的,至于怎么找的,当然是死命砸钱了! 娱乐圈拍电影那有多烧钱,随随便便一下子就能烧掉好几个大别墅,这么一推测,聂棠现在想必有点穷。 于是,叶远风觉得自己立大功的机会来了,主动掏出手机,问道:“聂棠支付宝和银行卡号是多少?我这个当叔叔的,多少得给点零花钱。小姑娘嘛,要花钱买衣穿买护肤品,还要买点零食,办个健身房私教卡,该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女孩就是得富养!” 叶远风开了这个头,别的叶家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掏手机。 沈陵宜见这阵势,赶忙推托:“我不知道她卡号多少。等她清醒了,你们自己问她!” 叶远风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她卡号多少……?” 他看着沈陵宜的眼神很快就有点不对了,又追问道:“连支付宝也不知道?那过节过生日的时候你会给她发红包表示一下吗?” 沈陵宜死撑着嘴硬:“就是没有发过,都是她买东西给我的。” 叶远风嗤了一声,用这个急促的短音深表不屑,瞧瞧这位沈家小公子,脾气差也算了,还抠门,沈正清是怎么教儿子的,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分手的! 只要分手了,他们叶家挖墙角的机会就来了! 而幸亏聂棠跟他说完了怎么饲养冉遗之鱼以及它的妙用,之后就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不说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说的这些胡话。 他们赶到有人烟的地方时已经天黑了,只能找了几家农家乐先住着,第二天再联系车子来接人。 现在不成山的旅游业发展得红红火火,那些环境不怎么样的农家乐的房间都很昂贵,一走进去,还有股浓烈的大蒜羊肉烧酒的臭道。 农家乐的老板娘见他们这么大一群人过来,还以为是来大团客了,刚要打招呼,脸上的笑容才刚刚挂上,就见聂棠一转身,跑到外面的树边开始吐。 聂棠原本对这三者都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人在病中,就是特别脆弱,刚闻到这股混合的味道,就根本忍不住那恶心反胃的味道。 她在寒风中吐完了,那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晕乎乎地接过沈陵宜递给她的用滚水烫过的毛巾,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这个味道有点难闻……” 沈陵宜嗯了一声,又从她手里接过毛巾,只这一小会儿,那热毛巾就不热了。他帮她擦了擦脸,温和地说:“你别有这么大负担,再说你受不了这屋子里的气味,这也很正常。我还觉得里面脏得都落不下脚,而且你还生病了,就更难受。” 等他把她半扶半抱着回去,那家农家乐的老板娘别提这脸色有多难看了,她家羊肉锅的生意一直都是最好的,结果这姑娘刚走到门口,闻到这香味,就捂着嘴跑出去吐得天昏地暗,这不是故意在砸她家生意吗?! 她这么一吐,本来想进来吃饭的客人都被她给吐跑了。 再加上她这一脸苍白还要人扶着才能走的娇滴滴的样子,让豪爽的虎妞们看得就是分外扎眼,分外不爽! 老板娘抱着双臂,嘲讽道:“刚才都吐了啊,我看还是不要再进来了,万一等下又吐了怎么办?我看还是去别家吧,我家地小,容不下这么娇气的人!” 沈陵宜一听这夹枪带棍的话语就来气,当下怼了回去:“她生病了,闻到油腻的东西就反胃怎么不对了?再说不住就不住,我们可以住别家!” 老板娘摇了摇头,笑道:“你们来得晚,又没提早预约过,现在谁家还有空房间,就连通铺的铺位都没有!” 沈陵宜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在隔壁的农家乐里找了看上去比较和善的一家三口的游客,提出要跟他们换房间,两边的房费都是他出。 那一家三口还有什么不乐意的,立刻就收拾行李腾地方了。 隔壁这家不做饭,那气味就要淡很多,虽然房间狭小,床就只有通铺这么大,连个卫生间都没有,但起码能住得下去。 沈陵宜见她真的吃什么都胃口,只能给她找个热馒头,再混着热水硬咽下去。 本来他觉得,只要熬上一晚,明天进了城找一家医院该挂水挂水,该吃药吃药,她应该也就没事了。 谁知道刚让她躺下还不到半小时,她又重新扑腾着坐起来。沈陵宜顺手就把她按了回去,用哄小孩的语气跟她说话:“你想喝水的话,就跟我说,我出去帮你倒,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说,不用自己去。” “我自己拿就行,”聂棠忙道,“我的东西我知道放在哪,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可以。”沈陵宜又再把她按回被子里,“现在没镜子,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差。莫非你还想玩手机?” 他觉得,按照自己对聂棠这网瘾少女的了解,她这个时候肯定还想折腾自己顺便折腾自己的手机,这都病成这样了,就不能不好好休息、安心养病吗? 他还就得好好教育她了:“等你病好了什么时候不能玩手机了?你现在本来就不舒服,盯着屏幕时间过长还会想吐,老老实实地睡一觉不好吗?” 聂棠摇摇头:“不是手机——” “就是,”她语塞了好半晌,才有找到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说法,“月汛,我来了……” “……嗯?”沈陵宜严肃地盯着她,“月汛?可是按照北方的低温,不会再有汛期了。” 聂棠:“……” 她都憋不住想要吐槽了,月汛跟汛期根本就是两码事,她是人又不是大江大河哪来的汛期? “嗯……就是月浣?月信?红脉?”聂棠一连说了三个同义词,见他还是一脸不解,索性一咬牙打直球,“就是例假,大姨妈,能懂了吗?” 沈陵宜:“……懂。” 他飞快地把她的背包放到床上,又尴尬地背对着她,耳根通红通红的,就像两个红彤彤的辣椒:“那你、那你随意……对了,要不要我去给你讨点红糖水来?” 聂棠从背包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她都庆幸自己出门向来准备充分,虽然提前那么三两天,可她至少都有准备了,不然难道还要沈陵宜跑出去帮她买吗? 尤其是,现在天都黑了,就算这小村里有小卖部,也该关门了。那就只能让他出去借,再联想一下他出去借卫生用品的画面,这画风太清奇,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聂棠庆幸完,就抓起叠在被子上的羽绒服,想要去外面的厕所,才刚走了两步,就见他脸色爆红地跟在她身后,她都怀疑现在往他头上浇一杯水,都能嗤啦一声冒出白烟来。 她疑惑道:“……你也想用洗手间?” ------题外话------ 叶家人:天哪,沈大佬是怎么教儿子的,脾气差还抠门,还心里没逼数! 于是钢铁沈哥自黑成功,更加没人要了…… 第416章 钢铁直男的女友保护计划 沈陵宜觉得自己僵硬地都快要变成石头,还是那种脆弱得已经开始风化的石头,他低着头,小声说:“我在门口等你吧,你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一声。” 聂棠莞尔一笑,她真觉得他的反应都特别好玩,每次都让她兴起调戏他的小心思来。 她突然停住脚步,猛地一个转身——沈陵宜差点就要就撞到她身上,连忙一个急刹车稳住。 聂棠仰头望着他,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不放心的,要么……你先帮我去倒一杯红糖水?” 沈陵宜哦了一声,又一把握住她的手肘:“……等一下,红糖水,要加蜂蜜吗?” 要不是她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发烧也烧得晕乎乎的,她都要笑喷出来了。 于是她反问道:“你觉得需要加蜂蜜的原因是什么?因为红糖水不够甜?” 沈陵宜:“……”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轻声说:“行,我现在就去泡红糖水。” 结果这家农家乐的老板根本就没有红糖,只有白砂糖,蜂蜜倒是有,他就聊胜于无地买了一瓶。 正好又看见之前跟他换房间的一家三口在跟农家乐老板聊天,这一家三口中有两位女性,他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问她们有没有红糖水。 结果那一家三口中的母亲特别口直心快,问道:“刚才就看你女朋友脸色很差,嘴唇都发白了,她是痛经吧?是这次特别痛,还是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 沈陵宜这都要崩溃了啊,他怎么会知道! 他在认识聂棠之前都不知道痛经是什么,只知道女人是那种一个月流血好几天还能坚强地活下去的强悍生物。 他这长久的沉默和回答不上来的尴尬让对方仔细地盯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们这些男孩子就是粗心,这种事情都一点不知道的吗?平时都不关心女朋友的身体?” “妈,帮帮忙,你不要犯职业病了好不好?不是说好是出来旅游的吗?”她的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妈是妇科主任医师啊,这都是职业病了,你别介意!” 等到沈陵宜接受完基础教育,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和一瓶蜂蜜回到房间的时候,聂棠早就等候多时了。 她诧异地看着他那僵硬的脸色,伸手拉了拉他的手:“你没事吧?” 沈陵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的身体……要不要回去以后去医院里检查一下?” “啊?为什么要去?” 聂棠觉得,她这身体除了体质有点弱鸡之外,还是很健康的,没有任何毛病。 “你上回……嗯,刚开学那阵来这个什么……例假不是在上旬靠近月中的时候吗?你现在月底又来了,一个月来两次,应该需要去检查吧?” 聂棠:“……” 如果他不提这茬事,她自己都完全忘记了啊! 当初她为了把陈羽从沈悉言师徒手上救出来,还被一块飞溅的石头划破了眼角。 那几天她都是毁容状态,为了不让沈陵宜看到她不好看的样子,她都推托是来大姨妈了不能出去跟他约会。 结果他还记着? 聂棠面不改色地打太极:“你是不是记错了啊?我一直都差不多这个日子的啊。” “不会记错,”沈陵宜黑着脸回答,“我都记在手机日历上。” 他当时真的很认真去查了资料的,了解到女性在生理期比较脆弱易怒,需要用心呵护:“而且之前跟我们换房间的那位阿姨,她是妇科医生,她还问我,你是不是总是痛……觉得痛。” 聂棠超级严肃地回答:“不痛经,身体健康,偶尔生理期会往前或者退后几天,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沈陵宜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 老实说,再让他继续跟她谈这种话题,他就要尴尬致死了! 聂棠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口气把红糖水喝完了,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这么关心我,给你奖励。” 沈陵宜伸手扶住她的腰,又把她拉了回来,低头凝视着她:“温馨提示,你亲错地方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给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聂棠笑着捂住他的唇:“不是的,我现在感冒着,别传染给你——”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掌,轻轻地在她洁白的掌心印下了一个吻:“先欠着,以后都是要补上的。” …… 房间小加炕小的结果,就是如果要一张炕上躺两个人,就只能一直紧紧地挨在一起。 汤勺式的拥抱是最能节省空间的,可也是最尴尬的。 沈陵宜抱着聂棠,就像抱着一只自动发烫还冒着淡淡香气的小火炉,他一直煎熬到天亮了才勉强睡了一会儿,人还没完全清醒,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经过了一个晚上,她的额头和气息都不再是滚烫滚烫的,开始趋近于正常的体温了。 聂棠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你这体质真好啊,只要跟你靠在一起,我的病就能自己痊愈。” 沈陵宜也笑了:“这怎么可能?我看你就是心理作用吧?” “是真的哦,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聂棠一本正经地说道,“谢沉渊是个很麻烦也很难对付的人,而且我几乎可以确定,他现在就身处玄门。我还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就藏在沈家。” 这个话题…… 他本来不想跟她提起的。 这种事一时之间找不到确实的证据,就只能是胡乱猜忌人,过度猜疑是没有必要的。 沈陵宜严肃地望着她,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聂棠跟他对视着,其实那个人的名字在经过排除法之后,都几乎要呼之欲出了。毕竟想要图谋一件事,是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只要留下了痕迹,就会引人怀疑。 聂棠道:“我不是把假的火焰果给了叶渐离吗?只要谢沉渊吃了那个假的火焰果,脸上身上都会脱皮,等我们回去就知道了。” 沈陵宜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又问道:“如果最后吃下火焰果的那个人不是谢沉渊呢?” 不是谢沉渊,当然也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谢沉渊是什么人,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出现就震撼了整个玄门的天才,他最后看破她的小伎俩,自然也不是毫无可能的。 “那就先看看最近谁脱皮脱得厉害,”她可是下了重药的,这种程度,绝对不是可以用皮肤过敏这种借口推托过去的,“然后就盯着谁喽。” …… 叶渐离连夜出逃不成山,在回去后也不免大病一场。 再加上他原来那个叶家新找回的私生女的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索性就办了休学手续,理由是长期病假。 等到聂棠回到江城,开始回学校上课的时候,就发觉叶卿言的名字已经从他们班级的群里消失了。 叶卿言突然休学回家,虽然称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启大的理工男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塌下来的毁灭性打击! 从刚进校的那一天开始,聂棠和叶卿言一直都稳坐启大校花宝座。 可是论人气,叶卿言认识的男生更多,人脉更广,而且还兼职校篮球队的经理人——说白了,就是所有男生的吉祥物,心中的白月光。 而且叶卿言最多只跟人暧昧,坚决不谈恋爱,这带给了全校男生最大最热切的希望:只要她还是单身一天,那么所有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 哪像聂棠,都已经是别人家的女朋友,多看她两眼只会令人心酸和梗塞…… 聂棠上了一节大课,别说课堂上出现了好多外专业的男生,还有她完全不认识的人拦住她,问她叶卿言的情况。 她是知道叶卿言人气很高,比她这个真正的女生还要高,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要告诉他们,抱歉,你们最喜欢的女神他其实是个男人? 她可不敢说这句大实话。 而且除了男生,还有不少女生来问,但是目的完全不同,她们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酷爱收集备胎的白莲花是不是真的不来上课了。 于是聂棠等于凭白承受了两拨不同的人的灵魂拷问。 就连跟叶卿言完全不对盘的柏樱都长吁短叹了好久,说她怎么就突然休学了呢,还问她知不知道她生得什么病。 不光聂棠被问得心烦,就连沈陵宜都被他们土木工程的男生逮着问了半天,问得他都想打人了! ……但是他也不敢点破这个事实。 “今天起码有五十个男生过来问我叶卿言怎么休学了,我回答我怎么会知道,他们非要说叶卿言跟你是关系最好的闺蜜,让我来问你。”沈陵宜气愤道,“你跟那家伙怎么就是闺蜜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等到他知晓叶卿言就是叶渐离,而叶渐离总是借着这样那样的借口蹭在聂棠身边占便宜,他都受不了。 不是吃醋,他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奇葩男! 聂棠一直微笑着看着他,见他要炸毛了,就安抚他:“就是,什么时候当的闺蜜,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沈陵宜很快就冷静了,忽然问:“你应该……不喜欢他吧?” 他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叶渐离总是在似有似无地撩聂棠,这手段简直比当初商洛还过分,他们两人竟然还是一伙的,这种挖人墙角的行为令人发指,不齿,痛恨! 聂棠笑眯眯道:“那你觉得我是喜欢他穿上裙子比我还受欢迎,还是喜欢他化妆技术比我好啊?我当然只喜欢你了。” “而且你知道你有多少优点吗?”聂棠扳着手指跟他历数,“你有担当,有责任心,又有事业心,还很照顾我,每回我碰到什么事,你都是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我待在你身边就特别有安全感。” 沈陵宜被她这么一说,满心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她说这些的话一直用都用她那双多情的眸子看着他,态度真诚得让人觉得……这一定全部都是她的真心话! 她就是特别喜欢她,这份美好的感情每天都在与日俱增! 聂棠突然又把手心贴在他的心口,微笑道:“还有,你该不是连这种没根据的醋都吃吧?” “……没有。”沈陵宜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会吃醋?成熟男人怎么会吃这种醋?” “哦,我就觉得,”聂棠忽然露齿一笑,“你的心跳好快啊,我刚才数了一下,感觉快要一分钟破百了。” 沈陵宜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拉,聂棠很顺从地靠了过来,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来撩我一下,是不是吃准了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啊,没有啊,”她那语气特别的无辜,“其实我很欢迎你来。” 沈陵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觉得他要是再不接招,他就不配当男人:“你等着,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说话算数!” …… 然后——然后聂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周去上一次专业课,感受一下古代文物的熏陶,每天坚持晨跑健身,空闲下来继续补她消耗一空的符篆库存。 隋老板已经被她这佛系的生活作风给感动得快要哭泣了,中途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聂大佬你都多久没有来光顾我的小破店了,求求你做做好人,手上有什么符是用不着的,好歹就卖给我吧,我这里不管什么类型都收的啊!” 聂棠笑道:“我原来寄卖符篆是因为我缺钱,就连画符的材料费都缺,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的收入,就不用画符了啊。” 隋老板不甘心,追问道:“什么新的收入?” 天哪,她这样还有天理吗? 这都多少日子了,生意一单不接,符也不画。 要不是他还比较了解聂棠,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拖延症,还特别勤奋,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最近得了懒病,还病入膏肓了! “我这小破店也是能跟上时代的潮流,与时俱进,不管什么新业务,我都可以去开发客户!还有你说的那个娱乐圈生意,你要是只对这感兴趣,完全没问题!我能给你找来百八十个!” “是沈陵宜突然开始给我发零花钱了,”聂棠微笑道,“这样我就不需要赚钱了。” 隋老板:“……” 麻蛋,凭啥打个电话问正事还要被迫喂上一口狗粮!这是什么深沉的世界恶意啊?! “他说,这是女友保护计划,还让我不要接受叶家那廉价的补偿,叶家给多少,他就翻倍。” 所以不论她画多少符,就只要留着自己用就行了。 第417章 晋升皇后 聂棠是过得很轻松惬意,每天去学校图书馆看看书,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再跟妈妈通通电话,从陈助理那边了解一下秦导电影开拍前的培训进程。 陈助理对秦导的牢骚与日俱增,甚至还一下子超越了聂嫣然对吕双航的不满:“小棠,我从前是秦导的影迷的,但是现在不得不说,我对他彻底脱粉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只粉聂姐一个人!” 陈助理原先是知道秦导对开拍之前的培训和准备特别重视。 因为他不想把一大堆问题带到开机才去解决,不停地中断拍摄进度对于演员来说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这还特别耗费胶卷和场地租金。 他这部电影并非商业电影,根本不能指望赞助。 “就说前几天吧,秦导让一位做家政工作做了二十多年的阿姨来辅导聂姐,阿姨给聂姐示范擦地板——注意,不是用拖把,而是跪下来用布擦!阿姨做完示范之后,聂姐擦了两遍就有模有样,就连那位家政阿姨都说看上去架势可以了。结果你说怎么着,秦导说不行,在他看来聂姐就连擦地板的姿势都是不合格的!” “于是聂姐就跪在地上擦了二十多遍地板啊,那地板干净锃亮得都能把汤倒在地上直接喝了!但是秦导还是觉得不行,就让聂姐一直擦一直擦,聂姐跪在那里,膝盖都磨破皮了,腰都直不起来,秦导这才说勉强可以了,还要她记住最后一遍擦地板的感觉,以后演戏就得演出这种擦地板的感觉来……” 陈助理义愤填膺:“这擦个地板的感觉是什么东西啊?” 聂棠:“……” 她也不知道啊,她对演戏这东西一窍不通。 “这还不算事,还有更过分的,聂姐这盛世美颜,谁不羡慕?秦导让化妆师给她扮丑,是为了剧情需要,大家也都能理解吧。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居然对她说,让她最近一个月尽量不要洗头洗澡,每天也不要擦护肤品更不准敷面膜,京城这天气有多干燥啊,连面霜都不能涂这妥妥都要长干纹了!” 聂棠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这些事,她母亲根本就连提都没跟她提过一句,陈助理说的这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沉默片刻,安慰道:“不要紧的,我会趁这段日子多熬一些护肤膏药,然后给你们寄过去。” 她把电话挂掉,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可是沈陵宜还没回来。 她记得他今天的课表就到下午三点为止,就算要跟同学出去聚餐,现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她本来还想打电话去问问,突然看到徐临川给她发了一连串微信,她刚才在跟陈助理打电话,都还没来得及看。 徐临川:“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虽然我猜你肯定是想说,既然不确定能不能讲那就干脆不要说,但是我想了一下,还是很好奇地问问你……” 徐临川:“你,最近,究竟给陛下灌了多少迷魂汤?我觉得我都要不认识他了啊!” 徐临川:“当初说好了,要一辈子当好兄弟的,单身也要一起单,脱单也要一起脱,可惜现实教我做人。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真实的兄弟情,只是世人幻想得多了,便也觉得有了,他妈全部都是塑料友情!” 徐临川:“我跟沈陵宜认识这么多年,他连我最喜欢的switch型号是gtx 1080都不知道,也没想买一个给我当生日礼物,但你算算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 徐临川:“我算是看透了,没有异性的时候,大家都能当兄弟,有了异性之后兄弟两个字怎么写也忘记了……” 聂棠简直都被他这一串又一串的抱怨给逗笑了:“徐哥,你这意思难道是想要跟我交换一下目前的位置?” 徐临川:“抱拳,在下不敢!我只想当个安静的美男子,顺便告诉你一声,你马上就要晋升到皇后了。” 聂棠看着这句话,微微一愣,立刻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不太想当皇后的。” “你不想当皇后?不想当皇后的妃子都不是好厨子!我觉得你可以把志向再放得高一点,远一点,你可以的!” “可我觉得当宠妃才是最好的,不用管事,像你说的,还能有零花钱,我都还不用花心思管家,只要听话一点乖一点就好了,我为什么要去当皇后?“ 徐临川:“……” 简直无法反驳!那吹枕边风的宠妃的确也最适合她! 可是聂棠现在,起码知道沈陵宜这么晚还没回来是去干什么了。 她站起身,凝视着正在景观浴缸里自由自在游泳的冉遗之鱼,喃喃道:“差不多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吃了……” 每当她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那双丹凤眼就会显得特别的深情,可是她这股子“深情”完全打动不了冉遗之鱼,反而还把它们吓得瑟瑟发抖。 可惜鱼缸的盖子紧紧压在上面,它们都没办法从里面跑出来,不然一准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逃跑! …… 后面几天,沈陵宜也是一样的忙碌,还时不时回带回几张设计稿来。 聂棠一句也不问,就当自己还被蒙在谷里,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都会煮好各种汤在家里等着他,一周七天都不带重样的。 等到一周过去,她觉得他这差不多该对这些汤汤水水腻味了,就换成各种精致小点心。 沈陵宜天天在朋友圈分享这是聂棠做的汤,这是聂棠做的点心和饼干,引得他朋友圈里一片鬼哭狼嚎。 叶卿言已经休学了,这大学生活本来就被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可这还不算是最虐的! 现在沈陵宜这一对居然还开始虐狗了,恨得他们哪,咬牙切齿,简直都想一见面直接把他给打死算了! 这忙着忙着,元旦就到了。 沈陵宜也算是忙完了,主动邀请她:“十二月三十一号我们去看新年烟花吧?” 聂棠原本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抬起头,朝他弯着眼睛一笑:“好啊。” 她用手上的书本遮挡住半边脸,微笑着问:“还有你之前答应过我这个月要做的事情呢?” 沈陵宜耳根微微一烫,矜持地回答说:“你都不介意了,我当然也觉得……可以。” …… 聂棠对于钢铁直男安排的惊喜并没有太大预期,如果说上一回他的表白仪式再次重演的话,还真的不如没有。 可正因为有过上回的经验了,她至少可以保证不管看到什么都能够保持淡定不笑场。 在元旦假期前一天,她还跟柏樱逛了一回商场看了一场电影。 柏樱也是最近的朋友圈事件的受害者。 她倒是没加沈陵宜的微信,可是她亲爹有加啊,正好刷到了沈陵宜最近那春风得意的恋爱状态,突然对她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课,成绩这么差,也没谈恋爱,你这整天地在干嘛?” 柏樱被问得连整个灵魂都在震颤了! 要知道她老爹可是个正经人,别说学生的八卦不关心了,就连炙手可热的明星都不记得几个,可是他现在都知道沈陵宜在谈恋爱了?! 柏老师还感叹了一句:“难怪聂棠的微积分突然从三十多分进步到九十多分了,有个成绩好的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柏樱试探问:“你不觉得聂棠其实很吃亏吗?明明她只要考七十分就够了,但是被学霸逼着学习,考到了九十多分,这简直是对人性的摧残!要知道你发了四张考卷让我们每周做一张,沈陵宜都能逼着她在半天内都做完!” 柏老师无情地说:“要是有这么一个男同学能监督你半天把四张考卷做完,我也会同意你们谈恋爱——不,就是考虑结婚都可以。” 于是柏樱觉得,这可真是亲爹啊! 她挽着聂棠的手臂,碎碎念:“你觉得我们俩能不能算是情比金坚,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神仙友情?” 聂棠被逗笑了:“我觉得能啊。” 柏樱又道:“那你觉得,徐临川学长会不会喜欢我这个类型呢?反正你跟他已经混熟了,要不干脆当个小红娘,给我拉拉红线?” 她想来想去,除了二次元的那些男神们,还有青春美貌的小鲜肉,外国那些成熟大叔之外,周围能让她有点心动的就是徐临川了。 不管他是到底是什么性格的,就是看看脸起码也赏心悦目啊,而且徐临川的脾气还比温和。 她虽然不能像聂棠那样去挑战沈陵宜那种地狱级别的高难度,但是真可以考虑一下倒追徐临川。 聂棠闻言,立刻开始掏手机开始打字。 柏樱顿时大惊失色:“你等等!先别这么快,再让我考虑考虑,给个反悔期!” 聂棠笑道:“我没有去跟徐临川说,我先让陵宜发一张照片给我。” 她是去问他要他们暑假里拍的照片,暑假他们一直都在深山老林乱转,寻找适合办精英培训营的地方,按照她对柏樱的了解,她可能看完照片就不会有什么幻想了。 沈陵宜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上是徐临川和姚老师坐在一片树荫底下,两个人都剃了一颗大光头,盘腿而坐,双手合十,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怪异笑容,脑袋上被毒蚊子咬得满是红通通的肿包,一冲眼望去就跟如来降世似的。 聂棠侧过手机,把照片放大给她看:“喏,你还想考虑倒追吗?” 柏樱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天哪,完全幻灭,我再也无法直视徐临川了!还是二次元男神好,永远年轻,永远美貌,永远气质!” …… 另一边,沈陵宜一下课就给她打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他准备过来跟她汇合。 柏樱真是一点都不羡慕,看,这位钢铁直男本直又来约聂棠吃饭了,别的花样是别想有的,这辈子都别想,就连电影都是她们一起看的! 不过她还是保持好奇心多问了一句:“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 聂棠嗯了一声,回答:“他说一起去看新年烟花。” 柏樱:“……老土!” 江城的新年烟花大会可是办在江边的,现在都差不多要腊月了,被江边那空旷的冷风一吹,都能直接冻成狗。 凑热闹的人还特别多,人山人海,一眼看过去别说看什么烟花了,就只有一丛丛黑压压的人头! 她觉得这都还不如待在家里,有暖气,点个外卖,顺便再追几集剧来得美妙。 聂棠当然也想到了江风寒冷的问题,还事先准备好了暖宝宝和保温杯,有备无患。 可沈陵宜很明显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并没有直接让她去江边吹冷风,而是把地方安排在了江边的旋转餐厅。 那家旋转餐厅的主打是法餐,菜单全部都是用法文书写的,对于聂棠来说,不管它是英文还是法文都长得一模一样反正她完全看不懂。 沈陵宜解释道:“你做中餐的厨艺已经比许多大厨都还好了,所以换个和中餐完全不同的口味尝试一下。主菜,你觉得罗勒小羊排怎么样?还是你喜欢红肉?配餐酒觉得是粉气泡香槟好还是冰葡萄酒好,这两种酒口感都偏甜。” 聂棠支着下巴,微微笑道:“你直接按照你的口味选就好,反正只要你喜欢的,我应该都会喜欢。” 沈陵宜突然握住了她一只手,还是那种五指交叉的亲昵握法:“好,那我就帮你拿主意了。” 他点完单,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可是还不到三分钟,餐厅经理亲自端上了一盘现烤的覆盆子舒芙蕾。 他弯腰,把洁白的瓷碟摆在了聂棠面前,帮她铺好餐巾,微笑道:“舒芙蕾是我们大厨的拿手甜点,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时候是口感最好的,上面的覆盆子也是我们今早空运过来的,绝对新鲜。所以,请您一定要慢慢的,小口小口地品尝。” 聂棠立刻就捕捉到对方的关键字“慢慢小口品尝”。 餐厅经理还怕她没听懂,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请您一定要慢慢地品尝,越慢越好,这才能尝出其中与众不同的滋味。” 聂棠秒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拿起摆在盘子边上当装饰的小银勺,舀下一块舒芙蕾。 一般来说,这类餐厅都不会在问都不问一句的情况下先上甜点,而厨师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点单之后的三分钟内端上新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甜品,这餐厅经理还重复了两遍让她慢慢吃。 也就是说,这块舒芙蕾中另藏玄机。 聂棠其实很想吐槽一句,如果有人不小心把藏在甜品或者食物里的“礼物”给吃下去了,然后噎住了送医院急救,这该怎么办? 第418章 求婚 她尝了一口舒芙蕾,微微眯起了眼,笑着望向沈陵宜:“你要尝尝吗?” “你喜欢就吃吧,不用管我。”沈陵宜紧紧盯着她的手,“我不爱吃甜的。” “也对,”聂棠笑眯眯地回答,“我们还真的特别互补,万一有一天你突然想尝尝看甜品的味道,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沈陵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用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聂棠有了心理准备,第二勺就故意挖在舒芙蕾中心的位置,啪嗒一声,一枚粉红色的钻戒就落在了盘子边缘。 餐厅经理很有眼色地端上了一盆清水,让她清洗戒指。 聂棠挑眉,她不知道这算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奇葩的巧合,她妈妈之前还对她说过,将来如果有人跟她求婚,戒指太小,她千万不要答应。 于是沈陵宜送的这枚戒指可以说是非常大了,大到什么程度呢? 那枚戒指最中心镶嵌着是一颗一克拉的粉钻,粉钻周围还镶满了密密麻麻的碎钻,这些碎钻组成了一个形态非常可观的心形。 她尝试着把洗干净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戴上之后,她觉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而且这密密麻麻的碎钻,绝对会让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崩溃。 沈陵宜凝视着她,开口:“这个款式,我跟设计师聊过好几次,应该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吧。你喜欢吗?” 聂棠莞尔一笑:“嗯,我很喜欢。就是太贵重了,平时都不敢带。” 她真心觉得,如果哪位审美没问题的女性会喜欢这种款式,一定是看在这个钻戒昂贵价值的份上,而不是因为这个钻戒本身。 她话锋一转,又笑道:“如果我没有弄错现代社会的风俗,你送钻戒,是不是代表了想向我求婚?” 沈陵宜握着她的手,异常严肃地望着她,如果忽略他开始发红的耳根的话,他这架势就摆得毫无破绽了:“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聂棠刚要开口,就听沈陵宜继续说:“我虽然不敢保证这一辈子都会一如既往爱你,但我敢保证,我会永远尊重你,照顾你,绝不辜负你,哪怕我们垂垂老矣,哪怕你也不再像如今这样美好,我也会负担起丈夫的责任。” 聂棠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表白的话竟然还可以这么说的,“不敢保证一辈子都爱你”、“以后你不再像现在这么美好,我也会负责”。 如果换一个喜欢较真抠字眼的姑娘,恐怕他这婚不但求不成,还得被泼一脸水…… 她柔声道:“虽然你不能确信自己永远爱我,但是我可以。我经历过很漫长的修真岁月,那个时候普通人能活到六七十岁已是难得,而修士们的生命却很漫长,我很确信自己喜欢什么,该去争取什么,我也……很确信自己对你的感情。” 她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可是,你能不能再努力一点,尝试着更加爱我?”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突然低头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吻,郑重其事地回答:“我会。” …… 等到了烟花大会的时间,江边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到得晚,就只能站在后排的位置遥望。 站在几乎被冻成冰棍的人群中,聂棠就觉得自己特别温暖,一下子贴上四五张暖宝宝,身上还站着一个会移动的人型暖水袋,她一点都不客气地手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沈陵宜在口袋里握住她的手指,诧异道:“怎么这么冷?” 聂棠轻声一笑,忽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是炉鼎体质啊。” 炉鼎体质就是这样的,体寒,因为阴气太重。 沈陵宜学着别的那些等待烟花的小情侣那样:“那,抱一下?”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但凡是情侣,大多都抱在一起汲取温暖。 聂棠用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最终莞尔一笑:“好啊。” 她搂住他的腰,把自己塞进他的怀抱里,侧过头,耳侧紧贴在他的心口:“你的心跳得很快……” 沈陵宜嘴硬:“没有的事,我平时就是这种心率!” 聂棠柔柔地开口:“那你想不想要跳得更快一点?” 他觉得她今天完全都不对了,不停地撩他,还动不动一语双关,他这么高的智商,当然能听得懂,可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不甘示弱撩回去! 于是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后颈,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那你想不想变得更温暖一点?” 聂棠低低地笑了一声,突然说:“开始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江面上突然绽放开一朵拖曳着长长尾翼的烟花,当它舒展开那灿烂的花火,蓦然间把灰沉沉的江面映得发亮。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烟火冲上了天空,接二连三地亮相,整片夜色都变得忽明忽暗,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原本立在堤岸边的灯光指示牌突然变了,用红色的彩灯显示出了一个数字。周围所有的人都开始跟着指示牌上的数字开始倒数:“30,29,28……5,4,3,2——” “——1!新年快乐!”所有人共同欢呼,共同祝贺,拥挤的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笑声。 这份快乐明晃晃的,比天边的烟火,还有灯光牌上改变的年份更富有感染力,聂棠微微笑着,仰起头想要说什么。 可是周围的声响实在嘈杂,一下子淹没了她想要说的话。 只有美丽而又变化多端的夜色倾泻在她的脸上,为她柔美的五官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 沈陵宜低下头,直接贴上了她正一张一合的嘴唇,把她那未尽的语句尽数吞没。 聂棠想说的是“希望以后的每一回跨年都能你一起过”。 沈陵宜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她的红唇,低声道:“愿望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并且,你许的这个愿望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当然会一起度过今后的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这根本不是愿景,而是一个铁打的事实。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各种悲欢离合,痴情梦破碎,并非感情太脆弱太娇贵,而是还没有遇见正确的、从灵魂到心灵最合拍的那个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 零点一过,街上等待跨年的人烟就渐渐稀少下来,街道开始变得凄清,世界也开始安睡。 沈陵宜握着她的手,又怕她冷,就把两个人的手都塞在口袋里,让她冰冷的指尖也渐渐开始染上他的体温。 他们一直从江边往回步行,走得很慢,时不时都有人从后面匆匆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忽然有一个挺眼熟的黄毛从后面跑上来,还在沈陵宜肩上撞了一下。 他凶神恶煞地一转头,正要骂人走路不长眼睛,一看到他们两人,先是一愣,然后赶紧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弯腰弓背道:“两位……嘿嘿,晚上好?” 沈陵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可不就是曾经想占聂棠便宜还带了一群混混来围堵他的黄毛杀马特吗? 他当然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就算对方现在很客气也是一样:“又出来干坏事?” “没有啊大哥!”黄毛立刻叫冤,“我都金盆洗手不干了,真的,再也不干了!我就是突然想起要跟您道个谢!” 聂棠歪了歪脑袋,亲昵地把头靠在沈陵宜的肩头,轻笑道:“你做了什么了,人家要向你道谢?”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差点让黄毛这颗心都从胸腔里蹦跶出来,惊恐地连连摆手:“什么都没做啊!就是、就是真的太感谢了,上回幸亏你把那个凶残的女人带走了,不然我连命都没有了!” 上回,是沈陵宜晚上走在路上,看到他们一伙人想要把一个喝醉酒的女孩子拉走,他就上前去阻拦了一下。 结果看到那个喝醉酒的人是郦殊。 可是黄毛后来看到新闻,发觉警情公布的一个杀人犯赫然就是那天喝醉酒的女孩,顿时吓得腿都软了,万一那天他运气不好把人给带回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个职业实在是太危险了,高危高风险低收入,还不如早点改行,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做…… 聂棠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顿时都有点被逗乐了:“嗯,你改行了啊,那也挺好的,加油哦。” 黄毛被她那句加油都加得背后一凉,菊花发紧,要知道她上回也是对他们老大笑了一下,结果他们老大崩溃了足足有三个月。 他们老大每天晚上做噩梦梦到全身上下缠满了花斑毒蛇,就算没有梦见毒蛇,也有毒蝎子变异老鼠,整个人从一百七十多斤暴瘦到一百三十斤。 聂棠看着黄毛仓皇而逃的背影,奇怪道:“他这么怕我,为什么?” 沈陵宜:“……”这可怎么说?他表哥周皓轩也还是很怕她啊,大概是之前的心理阴影太深了。 聂棠又转过头,幽幽地望着他:“可是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沈陵宜跟她对望片刻,嗤笑了一声:“怕你?怕你什么?怕你用二十六公斤力量的拳头揍我?“ 聂棠莞尔一笑,笑完了,突然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没有哦,我最多在某些领域,凭我的真本事来……征服你。” 沈陵宜的脸一下子开始发热了,他就觉得,她这话说得怎么能这么暧昧?! 唉,她明明说的应该是凭她画符的技能来吊打他吧,怎么给人的感觉就这么怪…… 他现在一颗心都被她撩得火热,一点都不想继续之前的那点坚持了! 被打脸就被打脸吧,反正他也不是没被打过!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入窗间的时候。 沈陵宜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却发现聂棠不见了,就连她躺过的那半边被窝都是凉的。 他顿时一个激灵,连衣服都来不及好好穿,随便套了条长裤就跑出去,正和手上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只砂锅的聂棠撞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他尴尬地停住了脚步,讪讪道:“你起得……这么早?” 虽说依照他们目前的关系,实在没必要问出这种类似于不熟悉的人寒暄的语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见她的第一眼,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怎么摆了! 聂棠笑眯眯的,一头长发挽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丸子头。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换了一个新话题:“你饿吗?我做了早饭呢。” “……你,”沈陵宜皱着眉,盯着她审慎地上下打量,想从她一如既往的笑容中看出一点什么不一样的意味来,“还好?” 虽然他这句话有点语焉不详,可聂棠还是听懂了,便也笑着回答:“还好啊。” 她走到餐桌边上,把砂锅放在了隔热垫上,又重新走进厨房。 隔了两秒钟,她又再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道:“煎蛋,你喜欢溏心蛋,还是全熟的?” “随便……”沈陵宜整个人都有点反应迟钝,“随便,我都可以。” 聂棠朝他又笑了一下,便进了厨房不再冒头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慢慢走进浴室。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注视着镜子里的人影,他侧过身,很容易就看见他的肩头有一道细细的红痕,不太明显,也没破皮,摸上去也没有刺痛感。 他打开了淋浴头,开始晨间浴。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漂在半空中的,晃晃悠悠,落不到实地。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还有聂棠陪伴在他身边,为他做新年第一顿早餐。他都觉得这一切都美梦一样。 等他洗完澡换上居家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就见聂棠已经帮他连粥都盛好了。她正从一只盘子上往他碗里拨煎蛋。 她听见脚步声,就侧过头凝视着他,微笑道:“虽然你说随便,不过我还是煎了一半溏心,一半全熟,你都可以试吃看看。” 沈陵宜接过装着煎蛋的盘子,也往她碗里夹了两个:“我醒过来,发觉你不在,都有点担心……其实没必要起来自己做早饭,我出去买就是了。” 聂棠眨了眨眼,又笑了,她的笑容很甜,眼睛也很亮,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困乏:“如果说,我想要给你做早餐呢?” ------题外话------ 好高兴啊,终于写到求婚了,对,求婚没有表白这么刺激(?)了。 第419章 传承与梦 “我不但想今天给你做早餐,以后每一天都想。”聂棠莞尔道,“再说,你担心什么?担心我跑了吗?”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轻轻拉了一下,吭哧了好久,这才憋出一句:“没有,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是担心他技术不好,把她给吓跑了,但是这话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吗?就算他有此疑问,他也不想问啊! 聂棠又朝他笑了一下,低头喝粥。 他感觉聂棠有点精神不济,可是话又说回来,他自己也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又是甜蜜又是尴尬,还有种两人之间关系脱胎换骨的不适应。 他们静默地吃着这新年第一顿早餐,连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空气中唯有调羹偶尔跟碗碰撞的响声。 可是这种静默并不令人难堪,相反,却是充满和谐与默契的。 聂棠突然伸出手,去拿牛奶盒子,沈陵宜先她一步,把牛奶倒进她的杯子里。 她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抿嘴一笑:“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我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没有,你没不对劲的地方!”沈陵宜立刻回答,“我就是想看看你……” 聂棠又笑了,抬起一只手支着下巴:“那好看吗?” “好看是挺好看,就是感觉你有点疲惫,你这是很久没睡好了吗?” 要知道,聂棠本来就不是那种懒散的喜欢睡懒觉的人,就算她偶尔有那么一两天晚上没睡好——他还是知道的——她也从来没有露出那种疲惫的神态,一直都是肌肤洁白神采奕奕的。 “嗯,其实我最近是好多天没睡好。”她笑着摇摇头,“一直做梦,梦见的东西也乱七八糟,我还每天都用本子记下来,想累积几天整理一下来着。” 沈陵宜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是从叶家传承地回来之后开始的吗?” “嗯,是啊,不过——”她说到一半的话头,突然被敲门声被打断了。 她指了指玄关那头:“你去开门?” 沈陵宜放下碗,走过去开门,这门一打开就看见叶凛和叶青雪两兄妹站在门口。 叶凛手上还拿着一大叠试卷,彬彬有礼地问:“沈哥,我想来请教你一些题目,你今天有空吗?” 叶凛来问题目,他当然不能把人赶出去,虽然他还有话想要单独和聂棠说,但也并没有这么着急。他侧过身体,让他们进屋。 叶凛先换好拖鞋走了进来,熟门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他的卷子和错题本。 叶青雪的表情就比较纠结了,一会儿偷偷地打量沈陵宜,一会儿又去看叶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陵宜看在聂棠的份上,这态度自然也很好,还问了一句:“早饭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叶凛立刻回答:“早就吃过了,谢谢沈哥!” 叶青雪咬着嘴唇,突然说:“那我……我可以尝一点吗?” 她那艰难的小表情,要不是他们都知道她这是想要尝一口聂棠亲手煮的粥,还以为她这是提出什么非分之想了。 沈陵宜和颜悦色地给她盛了小半碗粥:“坐吧。” 叶青雪可能也并不是真的饿,或者嘴馋,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手里的调羹,喝了一小口粥之后,又微微睁大眼,表示了诧异之情:“姐姐,你煮的粥味道好好!” 聂棠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沈陵宜很快就把早饭吃完了,然后坐到茶几边上,帮叶凛看他的试卷和作业。 聂棠没管桌上用过的餐具,而是拉着叶青雪走进书房,轻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叶青雪低垂着头,咬着自己的嘴唇,隔了好久才轻声说:“家长会……” 聂棠听见这三个字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等着她把完整的请求说出来。 她觉得叶青雪这样的性格,将来是很难在社会上生存下去的,活着固然容易,可是要好好地生活,她就必须学会表达自己的述求,拒绝外界一切不合理的要求。 “家长会,”叶青雪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你能来吗?” “你要知道,”聂棠微微一笑,“我在血缘上就只是你的堂姐,我去参加家长会,和你父亲参加家长会还是完全不同的,你确定?” 叶青雪当然知道这是不同的。 可是叶秦风是不可能会有时间来参加她的家长会,而她也并没有那么想要他露面。 她点点头,郑重地回答:“我确定,我就是想要你来参加。我的成绩还可以的,在班上也是前几名,不会让你丢脸。” 聂棠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当然可以了。” 叶青雪又犹豫了好久,问道:“还有、还有我能不能搬过来住?” “嗯?”这个请求非常的出人意料,聂棠细不可觉得皱了一下眉,又很有耐心地问,“你的意思是,搬过来跟我还有沈哥哥一道住吗?为什么?” 叶青雪猛地低下了头,用力抓了两下衣角,嗫嚅道:“算……算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聂棠只想叹气,她都不知道原来少女的心思是如此的变幻莫测,她不过才试探地多问了一句,她就这种反应:“叶青雪,你把头抬起来,然后看着我。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搬过来跟我一起?” 叶青雪猛地摇摇头,就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其实没什么!” 聂棠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你确定?” “真的没什么,”叶青雪涨红了脸,声音低不可闻,“我不想跟叶凛……叶凛一道住,他是男生……” 聂棠简直都想笑了,叶凛是男生又怎么样? 这房子这么大,两个卧室隔得这么远,如果他们想要互相回避,都可以好几天不见面,而且家里还有煮饭打扫卫生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在,她到底在尴尬什么? 再说了,如果她搬过来,沈陵宜难道就不是男的吗? “那我、我就只有一个要求,你要来参加我的家长会。老师跟我说了,还要让你在家长会上谈谈怎么辅导孩子学习,你得准备一下。” 聂棠:“……” 她也不知道怎么辅导孩子学习啊,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的会呼吸的大文盲! 她揉了揉太阳穴,微笑道:“好的,我去开家长会,你到时候告诉我时间。” …… 叶凛问了十几道题目,就站起身告辞了,叶青雪自然也不能继续一个人留着,也跟着一道回去了,只是走在走廊上,还不断地回头去看聂棠,像是非常不愿意跟她分别。 沈陵宜看她这样一步一回头,几乎都能演上一出梁祝的十八相送,便开玩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女孩是把你当成妈妈了?” 聂棠似笑非笑:“她把我当妈妈?那你要当爸爸吗?” 沈陵宜:“……” 沈陵宜:“……也可以,先练习起来?” 聂棠都被他逗笑了,最终还是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回答:“以后还是跟他们不要走得太近了,出现了一个叶卿言,谁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叶秦风那乱糟糟的私生活,的确是漏洞太多,只要有心,谁都能顶替身份进来。 “你觉得……他们两个小孩有问题?”沈陵宜怀疑地看着她,“叶青雪我是不清楚,也没相处过,但是叶凛我觉得很正常,言行举止完全符合他的身份和年纪。” 聂棠微微一笑:“叶凛我也不熟,但是叶青雪呢……嗯,怎么说,你以后别跟她走得太近就好了。之前我不是陪叶青雪去买贺礼吗?我当时带她去一家内衣店——” 她抬起手,把沈陵宜偏过去的脸扳正,字正腔圆地说道:“不要东想西想,我在说正经事呢。” 沈陵宜目光闪烁,眼神有点游离地跟她对视着:“……我什么都没想,你继续说。” “我问她,你喜欢什么颜色,她的回答很特别,她说你喜欢什么,我就会学着喜欢。你知道这在现代心理学上是什么倾向?” “讨好型人格?” “是啊,讨好型人格是其中一个答案,还有一个就是反社会人格。”聂棠又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是讨好型人格还不至于在喜欢什么颜色上来主动讨好人,如果不想说,完全可以回答不知道。” “但是后面我带去她去吃甜品,又问她喜欢吃什么,她的回答全部都是,我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没有喜欢的东西。” 沈陵宜终于跟她调节到了一个思维频道,恍然大悟:“哦,那她很有可能是有反社会人格的倾向,因为有这个倾向的人对一切事物都没有感情和好恶。” “但是问题又来了,她刚才让我代替她的家长去参加家长会,如果说是有反社会人格倾向的人,她应该不会在意什么家长会。还有之前,她让我在学校门口等她,那天刚好是家长参观日,我就直接进去了,看到她在被初三女生欺负,她的反应非常懦弱,跟反社会人格又有很大的反差。” 沈陵宜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觉得吧,你是不是有点想得太多了?” 就算前有余艾青换魂的事件,后面又有叶渐离女扮男装混进叶家,也不代表身边突然出现的人都有古怪,这样未免也太矫枉过正了吧? 聂棠把他的手推开,怏怏不乐地望着他:“你上回打脸已经忘记了吗?就是我说叶卿言是男人的那回?” “……” “再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小心谨慎,总归是没错的。” “好的,老婆大人,”沈陵宜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轻轻带着她往卧室里走,“再小心再谨慎,你也得睡觉,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聂棠大概是实在很累了,也没再说什么,乖乖地躺到床上去了。 沈陵宜就坐在她的床边,贴在窗户上的小白一直扭着脖子好奇地巴望着他,一副跃跃欲试想要贴过去的模样,但是碍于他本人的威慑力,就只敢偷偷地看。 反倒是黄鼠狼高兴了,直接趴在他的腿边,偶尔懒洋洋地用爪子挠他一下,一副舒坦得快要飞升的小模样。 沈陵宜坐在边上看她睡觉,也觉得无聊,正好看到她床头柜上摆着一本笔记本,这本子中间还用一支笔夹着。 他顺手拿了过来,随意地翻开了一页,只见上面写着:“第四个梦,父亲进入爷家的传承之地,可以选择带走一件东西,他没有选择火焰果,而是选择了代表不详的鬼车鸟,他说,这一切都必须依靠它了。这一切必须依靠它,这句话何解?” 聂棠在这一页上画了两道双横线,她写下的每一个字落笔都非常重,一看就是心情非常凝重。 他原来就知道聂棠心思很重,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在一个小问题上钻牛角尖。 他把本子又翻回第一页,从头看起。 “第一个梦,叶家先祖在传承的火树下长大,他初时呆呆傻傻,恍若心智未开,后来渐渐长大,心智逐渐恢复正常。” “第二个梦,我父亲年幼时第一次进入传承之地,获得了火树的传承,从此以后,当他用手接触到每一个人的时候,就能看见那个人的过去与未来。” “第三个梦,父亲面色苍白,不断地用冷水冲洗着面颊,我能感觉到他的慌乱,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怎么可能会是他。这个‘他’指的是谁?” “第四个梦……” “第五个梦,父亲把装着鬼车鸟的鲛人盒子放在了婴儿摇椅边上,他的手一直都在颤抖,并且,他和之前出现时候的样子相比,变得形销骨立。” “第六个梦,我梦见我自己把手放在火树的根系上,它同样给了我传承,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得到的传承是什么。除了这些混乱的梦境,我并没有发现自己跟之前有何种不同。难道我的传承就是做梦吗?” “第七个梦,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可能是太久没有好睡眠了,醒过来就忘记自己到底梦到过什么。” 沈陵宜把笔记本合上,然后重新放在床头柜上,他现在觉得有点惆怅,他知道她到底在忧愁什么,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为她分担这些沉重的负担。 他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过她光洁的脸颊,轻声问:“到底有还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事?” 黄鼠狼突然竖起了耳朵,咔咔地朝他叫了两声,又用它毛绒绒的小爪拍打了他的腿,然后再拍了拍床头柜。 沈陵宜看着它的动作,试探着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些杂物,比如耳机线,充电器什么的,还有——他的目光落在一张很奇特的公交卡上。 之所以说那张公交卡很奇怪,是因为它是完全空白的,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 他很快就想起了,这张卡是当初他们坐上了一班极其诡异的公交车,最后从李家一那里抢过来的。 黄鼠狼看见他拿起了那张公交卡,趴在他的膝上,用前爪拍了拍他,表示:对,就是这个!这就是她最近在犯愁的事! 它抬起自己的小爪子,指着正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窥探他们的小白,表示:聂棠就是在为这货发愁! 沈陵宜把公交卡小心地放了回去,揉揉黄鼠狼的小脑袋:“乖,我知道了。” ------题外话------ 最近审核挺严格的,我前面有沈陵宜亲了聂棠的手心被删了,昨天求婚也被删了好几百字,生无可恋…… 第420章 如月公交车 想要再次登上那辆奇特的公交车,最困难的问题就是在哪一个车站才是遇得上,还有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够遇上。 他还记得上回李家一曾经说过一个叫如月车站的都市传说,说只要在如月车站上车,就会去到各种神奇的地方。 于是他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如月车站、奇怪的公交司机等关键词。 结果这一搜,还真的搜出不少相关内容来。 还有江城的城市论坛里,也有不少人看到过那辆奇怪的公交车和那个长相怪异的司机,能够在论坛上发帖留言的都是没有上车的。 如果不慎上了车,最后会发生什么,这还真的不好说。 他把这辆公交车出现的地点全部都记录在纸上,然后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看它的分布位置。 然后他开始对地图进行比例变换,用曲线函数对各这些落点进行数理统计。 等他写满了十几张a4纸的草稿,突然一抬头,发觉外面的天色居然都开始变暗了! 聂棠早就睡醒了,一直趴在枕头上看他在纸上运算,见他从专注的状态下回转过来,突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虽然不太看得懂你算的公式,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主动帮我想办法。” 小白垂着乌云般的黑发,突然从他的肩头探出一个头,也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想要像聂棠那样给他一个感谢的吻,还没碰到,就被呼得一声被弹了出去,贴回到窗帘上。 小白既震惊又不解:“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棠棠可以随便亲,但是她就不可以?!她就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而已,又不是要伤害他! 聂老御厨缩在鼻烟壶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没听到,他现在有点心力憔悴,但这是他的孙女,亲孙女,不管变成什么沙雕样,他都毫不在意…… “你不可以哦,”聂棠微笑道,“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亲脸颊。” 沈陵宜更加坚定了他加班加点、赶紧把这公交车线路给预测出来的心,尽快把这奇葩的画皮女给送走,不然他每晚抱着聂棠的时候,这家伙突然从床底下钻出来,他还不得崩溃?! 他可没聂棠那么怪异的脑回路,每天面对她都不觉得会难受。 他抓起散在一边的几张草稿纸,站起身说:“我去做个数学地图模型!” 他一走,小白终于又从窗帘上跑下来,浮在聂棠面前,歪着脑袋望着她:“我……我是不是……要离开你了……?” 聂棠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轻柔:“不是你要离开我了,而是你应当去一个更加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会很想你……”小白趴在她的身上,觉得自己可能正在难过。 尽管她并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可是她在这一瞬间,却觉得,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情感,应该就叫做“舍不得”。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浑浑噩噩得像一个傻子,你的身边就只有她,所以你才会觉得舍不得。”聂老御厨从鼻烟壶里探出一个头来,“等到你恢复了,你就知道,这根本就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一点都不值得!” 小白摇摇头,深沉地表示:“爷爷你不懂,因为你有老年痴呆……” 聂老御厨探出来的脑袋陡然间膨胀开了一倍,又气呼呼地缩了回去:“这到底是灌了多少迷魂汤才能变得这么傻?!” 小白哼唧了一声,又重新飞回到窗帘上,把自己裹在窗帘里面。 她觉得自己恐怕得了忧郁症,不然为何对分别这样抗拒? 可还没等她忧郁太久,房门又重新被打开了,沈陵宜拿着一张打印纸,激动地说:“我建了个地图模型,计算出结果——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正确,因为数据量太小了。但是有可能,今晚那个公交车就会经过学校门口那个站!” …… 聂棠一直都是行动派,直接换上衣服往包里装了一点东西,拎起包就能走。 她把小白卷起来,也放进包里,连带着那只鼻烟壶一道打包完毕。 沈陵宜打印了好几张数据图,一边走一边跟她解释:“我取的都是点数据,再倒推公式,最后建模,这里有个大前提,就是必须保证之前那些遇到那辆公交车的人提供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正确的,不然的话,这个模型本身就不成立。所以我挑选出来的数据都是那种发帖逻辑比较清晰,言辞比较肯定的那些。” 相对来说,这样有效的数据又得减少了。 数据充分,可无法保证那些发帖的人所说的是真实准确的情况,删选出部分数据,这就代表公式会存在很大偏差,简直是一种悖论。 聂棠微笑道:“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最笨的办法就是去每个车站都试一遍。” 沈陵宜震惊地看着她:“每一个车站都试一遍?” 整个江城的公交车站怕是得成千上万了吧,还每一个都试一遍,这就跟大海捞针无异,她这得试到猴年马月?! 聂棠抓住他的手腕:“所以说,我连这样都肯试,你现在还帮我节省很多时间,不管成不成功,我都要夸奖你呀。” 沈陵宜推算出来的时间是晚八点到晚九点之间,上下还会有误差。 现在正是元旦放假,寒冬腊月,启大的学生也不会晚上出校门在外面逛,外面的行人也急着回家,很快车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还在街上走得并没有几个人,偶尔会有一辆车打着近光灯从他们面前经过,很快又恢复到一种格外凄清的气氛。 沈陵宜时不时抬起手腕来看一下表,他们在车站里吹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冷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 一旦超过九点还没有结果,他觉得……可能就是他倒推的公式错误,选出来的数据有问题。 聂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一张嘴就呵出一口白气来:“你真的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就算错了也没关系,更何况,我有感觉,觉得你这个办法真的可行。” 沈陵宜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虽然说聂棠的直觉经常很准,不过他这还真的没什么信心,尤其是,当时间越过八点半,一点点靠近九点,而那辆奇怪的公交车依然迟迟未到。 九点整—— 他看了一下时间,颓然道:“看来是我算错了,还是回去重新再来过。” 他伸手,揉了揉她都冻得发白的脸颊:“乖,今晚就算了吧?” 聂棠很淡定地抱住他的手臂,微笑道:“再等等吧,来都来了。” “还等?我看你都冻僵了。” “再等一个小时。我觉得你不可能出错。” 沈陵宜都不知道该感动于她对自己的盲目信任,还是悲伤于他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一番最后却惨遭打脸? “等下——”聂棠忽然站起身,打开手机的照明模式,对着公交车站牌照着,“你看,这站牌变了!” 沈陵宜眯着眼,看见招牌上的字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最后重新换上一行新的字来:如月公交车,始发时间为晚九点半。 …… 九点二十九分。原本就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冷清得连一个行人都没有了。空气中开始升腾起薄薄的雾气,他们站在公交站台上,就好像站在一个毫无人烟、与世隔绝的孤岛。 沈陵宜一直都在注意她的身体状况,上一回,她上了公交车后,就开始困得睁不开眼,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受到压制? 九点半整。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辆开得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一束淡黄色的车灯光打在路面上,就像一个圆圆的蛋黄。 聂棠低声道:“来了!” 她背包里的小白也激动地翻滚起来,时不时有一束顺滑的长发从里面探出来,迎风摇摆。 公交车很稳地在车站上停下,前车门打开,车上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开车的依然是那个脸色惨白的司机。 他在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还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想要去哪里?” “终点。” 司机点点头,朝他们点头示意:“上车。” 这一回,聂棠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感觉特别困倦,可能是白天休息够了,状态还挺正常。她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是起点站。” 他们上一回,是中途上车的,中途上车跟始发站上车肯定有所不同。只是到底是怎么个不同法,现在还无法确定。 公交车开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这一站正巧有人上车,那个人上车之后,状态就很不对劲,刚坐在座位上,头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 聂棠压低声音,笑着对沈陵宜说:“我感觉这这辆公交车就像传送令牌,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就相当于修真界的小世界,这里面会有许多很复杂的境界压制的法则。” 沈陵宜见她说话的语气和状态都还比较轻松,也就笑了一下:“原来我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就是那个……你知道的。” 聂棠咬住嘴唇,脸上忽然泛起了桃花色,缓缓地垂下睫毛:“其实还好……你很温柔,并没有多疼。” 沈陵宜蓦然看见她露出害羞的神态,整个人都轻飘飘,又酥又麻。 正好她侧过头去,从他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洁白颈项上的一抹红痕。他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的颈上亲吻了一下。 聂棠本来就怕痒,被他碰到了脖子上,立刻就痒得受不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别闹了。” 被卷在书包里的小白顿时怅然若失,其实聂棠出门的时候,并非每一次都会带上她和黄鼠狼。 可是没有人单身狗是愿意整天围观别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的,就算单身的小白也不能例外。 她觉得,可能以后聂棠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了,再也不属于她和小黄了。 聂棠突然感觉到小白传递过来的低落情绪,打开背包,把她放了出来:“怎么了?” 小白歪了一下脑袋,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要走了……舍不得你……” 聂棠莞尔一笑:“以后还会再见的。” 公交车一直以一种不紧也不慢的速度开着,中间停下来好几次,有些站并没有人上车,而有些站上车的人都浑浑噩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错上了这么一辆诡异的车子。 终于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打开后车门,头也不回地喊道:“终点站到了,该下车的乘车请下车!” 那些坐在位置上打瞌睡的乘客似乎还没清醒过来,摇摇晃晃地排着队下车。聂棠却反其道而行之,她走到司机的驾驶室边上,轻声问:“回起点的车什么时候发车?” 司机机械地扭过头,注视了她片刻,两边嘴角突然往两头轻轻一扯:“现在是十点四十五分,再过三个小时,也就是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准点发车。” 聂棠还待开口,又听见这司机阴森森地补上一句:“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觉得自己还能赶得上这班车吗?” 沈陵宜也听见了这句话,直接按着聂棠的肩把她带到自己身后:“赶不赶得上是我们的事,你就是只需要开车就行。” 司机缓慢地摇了摇头:“这回不行。你们这回,一定是回不去了。” …… “一点四十五分,”沈陵宜对了下时间,然后把手表模式调成倒计时模式,“走吧,我们去找……那个谁来着?” “李家一。”聂棠补上名字。 他们走下车,才发现这终点站有一个非常空旷的候车厅,之前下车的那些人排成队,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已经朝候车厅的出口走去了。 他们也加快脚步,跟上了出站的队列。出了车站,这外面车水马龙,人流熙攘,一眼看过去就跟任何一个繁华的大都市没有区别。 这里,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 可是要说这里有多么正常,绝对如此,他们很快就注意到,这里的行人,街边小店做生意的老板,还有人流最密集路口卖唱的流浪歌手,都是双眼无神,处于一种迟钝呆滞的状态。 沈陵宜观察了一圈,发觉除了他们两人还算是正常以外,就再没有一个神智清楚的人了。 这场景,简直就跟电影版的丧尸围城一样,特别渗人。 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怎么去找李家一,这里有这么多人。” 聂棠思考了一下,干脆把小白从包里放了出来:“你能找到他吗?” 小白轻飘飘地站在原地,如果她出现在现实世界里,还是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大街上,恐怕已经引起骚乱了。 可是这里很特别,根本就没有朝她多看一眼,似乎她就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寻常人一般。 小白布满是黑发的脸皱了皱,突然伸长了脖子四处嗅着:“我好像……好像闻到他的气味了……” 呼得一声,她飞快地飞了起来,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 沈陵宜反应极快,看准她飞走的方向,立马就拉着聂棠往她走过的方向追去。 他们在人群中左躲右闪,不停地捕捉着视线中闪过的白色裙摆。很快,他们就跑出了闹市区,进入了比较冷清的街区。这个时候,小白已经飘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聂棠左看右看,转向一条僻静的小路:“我能感觉到她往那边去了,但是很奇怪——我原本是用神识跟她绑定的,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感觉不到她了。” ------题外话------ 其实地图数学很复杂的,但是我写的异能加现言,就不详细写这个了。 【那些年,我为数理化脱的发】系列 第421章 小白的人生 加更 沈陵宜当机立断:“那就去那边看看再说!” 聂棠嗯了一声,立刻跟上他的脚步,跟随他进入这条小路,这条小路很显然是通往一个地形十分复杂的胡同,他们一走进去,立刻就转晕了。 一旦失去跟小白的联系,聂棠就很难判断方向,倒是巷子里突然响起的一声惨叫给他们指明了道路。 “往那边走!” 循声走,总比自己在里面瞎逛要好。 聂棠眼睛尖,很快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趴在地上,正是小白,她死死地压在李家一的身上,身上的长发绞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脖子弯成了一种格外扭曲的形状。 这个时候,就算聂老御厨不敢在沈陵宜面前露面,这也坐不住了,急道:“赶紧阻止她!不能让她杀人!” 聂棠靠近过去,手掌还没按到小白的肩膀,就见她缓缓地扭过头,在凄清的月色下,她用她那张只有黑发而没有五官的面容对着她,迟钝地开口:“就让我……让我杀了他,好不好?” 聂老御厨快要急疯了,整个身体膨胀得像颗快要爆炸的气球,吹胡子瞪眼:“别闹!你不能这样做,杀了人之后你就再也不可能恢复正常了!这值得吗?” 李家一虽然被她用长长的黑发勒着脖子,颈椎骨都咯吱咯吱作响,可他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只是不痛不痒地嘿嘿笑了两声:“对啊,你不能杀了我,不然你就得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说值得吗?” 聂老御厨开始还没注意到李家一,现在突然听见他开口说话,立刻倒抽了一口气,双目圆瞪:“李行,你是李行!你这个天杀的兔崽子,是不是你把我孙女害成这副鬼样子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真的。”李家一的笑容满是恶意,“我只是找了人来,在她死后,剥了皮抽了骨,让人把她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好看吗?满意吗?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小白被他激怒了,绑在他身上的黑发收得更紧,根根都透进肉里。 聂老御厨急得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他现在发现了,只要他说一句话,李家一就能借着他的话头继续刺激小白。 他这骂人也不是,打人也没那本事,突然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若有所思的聂棠,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你平常不是有很多心眼的吗?赶紧想想办法啊,还傻站着干嘛,你你你赶紧啊!” 聂棠蹙着眉,问道:“李家一跟小白到底是什么关系,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啊。” 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们过去是什么恩怨,就算有心也很无力。 “李家一原名叫李行,他父亲跟我是老相识,于是我就做主把小白许配给李行。我原来以为是为她找了一户老实本分的好人家,可是!”聂老御厨气得变成了圆球,“哪知道李家就是一窝白眼狼,嘴上说得有多好听,做出来的事就有多下作!” 小白的名字叫做聂婉如。 当年出嫁时才十五岁,是个长相讨喜珠圆玉润的小姑娘。 聂家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御厨世家,聂老御厨在被抹掉金刀御厨头衔之前,还是颇受达官贵人喜爱。 纵然他就只是一个厨子,可是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爱吃。 作为御膳监最有资历手艺最好的金刀御厨,无疑,想要同聂家攀关系,再通过聂老御厨的口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李行算是上门拉关系的年轻人中最受聂老御厨喜爱的。 他容貌端正,读过许多书,家里长辈都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在聂老御厨那种从小苦练厨艺、字都没认全的大老粗看来,读书人好啊,读书人斯文,写写文章作作诗,可不比他这样烟熏火燎得来得高贵? 于是他动了心思,虽然在当时,他收的几个徒弟都对自己的孙女有心,但他还是把婉如许给了李行。 毕竟,当一个读书人的正妻,总比嫁给一个满身油污的厨子来得好吧? 在这个时候,他忘却了一句古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聂老御厨还在世地的时候,李行的确是对聂婉如很好,不光是温柔体贴,就连妾室都没娶过一房。 李家在聂老御厨的帮衬下,也越过越好,李行入朝为官,官居五品。 只是好景不长,聂老御厨因为脾气暴躁、说话也向来直来直往不讲究分寸,而得罪了贵人,再加上,御膳监能人辈出,他做的菜,皇帝也吃腻味了,便不再保他。 聂老御厨最终落得个掳夺金刀御厨头衔的下场。 他回到家中,看着曾经快要被人踏破的门庭尽可罗雀,一时想不通,就病倒了,这一病,直接就过去了。 聂老御厨一过世,聂婉如在李家的处境就变得很凄惨了,原本对她温柔体贴的夫君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往家中纳妾,最后甚至还要休她。 聂婉如被一纸休书扔到脸上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她深恨李行的无情和李家的不仁不义,晚上穿着红衣吊死在了李行的院子门口。 这一下,李家上下可就慌了,聂婉如穿着红衣上吊,这在古时是相当不吉利的,如何“破解”也让李家人操碎了心。 某一天,李行遇到了一个穿着青布衫的男人,他生得俊秀而又斯文,吐属淡雅,超凡脱俗。他听闻了这件事,主动求上门去,顺道询问了聂婉如的生辰八字。 古时女子的生辰八字都是不得为外男知晓,而李家这个时候只想解决掉这个麻烦,便把聂婉如当年庚帖取了出来。 那位很俊秀的年轻男人看着纸上的生辰八字顿时笑了,说道:“原来如此,这也并非什么麻烦事,只要你们按照我说得做,自然就能保二十年平安。” 那个男人亲手抽掉了聂婉如的骨,又把她的皮肤缝合起来,制成这样薄薄的一片,还说她出生的日子特别好,出生在中元节,又在七月十三日吊死,命中带阴,千载难逢。 李家只顾着处理掉聂婉如的尸体,根本没有注意过那个年轻男人说过的一句话“保二十年平安”。 二十年后,李行在跟同僚从酒肆里出来,醉得太厉害,居然摔进水沟淹死了。他当时的死状也格外的惨,摔得四肢对折,手骨脚骨都粉碎了。 “我想我懂了,”聂棠伸手握住小白单薄的肩膀,问道,“你想要向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你曾经的夫君报仇,对吗?” …… 小白扭曲着她那张布满黑发的脸,咬牙切齿:“负心薄幸,该不该杀?” 她看见李行之后,过去那些被埋没的记忆又开始复苏。 尽管已过百年,可她依旧能够记得当时的李行抓起一张休书逼她在上面画押。 她不愿意,他便把那张纸扔在了自己的脸上,就像看着一堆最下贱最低贱的蝼蚁的眼神看着她:“你签了最好,起码还能全了你我的面子,不签,那也无妨,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毕竟,你的爷爷已经病死了,谁来为你出头?” 从前那些夫妻之间琴瑟和鸣的记忆她都不记得了,但始终还记得自己走投无路,投缳自尽的凄凉如雪。 她恨,她实在恨死了李行还有翻脸不认人的李家! 就算是死也要恶心他们,于是她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穿着红衣,直接吊死在李行的正院门口。 聂棠微微叹气,她觉得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爱恨纠葛的事情了,感情的事,是不可以用理智来衡量的。 如果她敢回答一句“是”,小白就能转身把李行给吊死;如果她回答不是,一定还会激怒小白,她心智不全,在愤怒之时,也只会直接把李行给吊死。 好像,不管她怎么选择,最后都会引向同样的结局。 聂老御厨见她一直沉默,又在边上催促:“你快点想办法啊,这样傻站着难道办法会自动找上门吗?你从前不是很机灵很会做事的吗?” 聂棠沉思片刻,开口道:“我觉得你做得不对。” 小白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露出极端诧异的表情,但从她僵硬的肢体还有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长发已经说明了问题:“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做得不对。”聂棠侃侃而谈,“一个像李家一,不对,像李行那样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的家世而来、虚情假意之辈,他要同你和离,为何你不顺势答应,远离他这样财狼?居然还要想不开投缳自尽?” 小白:“……??” 聂棠又道:“前段时间我跟你看过一部电视剧还记得吗?里面女主角总是碰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她说不是她想要去找麻烦,而是麻烦偏偏找上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会一直被一些麻烦事纠缠?” 小白不由自主被她带着思路走了:“为、为什么啊?” 她记得当时聂棠还对她说,这个女主角很可爱,很有活力,像太阳花一样。 但是明明没有说过她麻烦的,现在这口风不太对啊…… “之所以她总是碰到麻烦事,就是因为她身边全是垃圾人。如果她能摆脱这些垃圾人,她就能重获清静。这个道理套用到你的身上,也是一样,为何你不愿意离开李行这样的垃圾人,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是宁可自尽呢?你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最主要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尽?” 沈陵宜:“……” 她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在强词夺理,但是他还真的很难找出那个可以反驳的突破点! 按照画皮女目前心智不全的状态,她还真的有可能会被她这样三句两句给忽悠进去。 小白茫然地望着她:“是、是这样的吗?” 聂老御厨心痛得想要落泪。 当他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婉如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心痛,当他知道是他识人不清亲手把孙女交给财狼虎跑似的一家人的时候心痛,现在又为她轻而易举就被聂棠用这三言两语说晕之后迷茫的模样心痛。 可是不管他怎么干嚎,都不会有眼泪,因为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 聂棠循循善诱:“其实,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证、证明?” “对,我可以教你,如果我落到你当初那种处境,我会怎么做。”她的瞳色突然变成了浅琥珀色,在夜中显得格外迷离和妖异,“你想看看吗?” 话音刚落,他们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突然来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小白还有些迟钝,似乎并不明白她怎么会来到这里,眼前的房间看上去似乎还特别眼熟…… 等到李行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差点就要再次扑上去咬他,可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李行就把一张休书啪得一声甩到了聂棠的脸上。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正狠狠地打在聂棠脸上,然后慢悠悠掉落在地的场景,觉得全身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虽然不能说很了解聂棠,但是好歹也被她当成萌宠养了大半年,李行把纸甩在她脸上这跟直接一巴掌呼在她脸上有何区别?! 她等着聂棠发怒,然后当场扔出一叠符篆把李行炸得稀巴烂! 可是并没有—— 聂棠弯下腰,捡起了那张休书,很淡定地开口:“休书我是不会接的,因为我并没有犯七出之罪,要不然,你先给出个休我的理由来?” 小白惊呆了,李行也吃了一惊,但他只当这是聂婉如在故作镇定地死撑,于是他抬起下巴,睥睨着她:“成婚两年,你未给我李家增添半儿半女,难道还不是犯了七出?”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不想和离吗?可以啊,你不想和离,我就成全你直接给你休书一封。” “还有,男人纳妾之事本就是天经地义,可你偏要闹偏要折腾,谁受得了你这泼妇?!” 聂棠之前跟李行也是打过交道的,他说自己叫李家一,还非要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伪装出来那股颇为油滑的职场老油子的味道还挺浓。 现在一看,也不能算是伪装,他说话的那个调调本来就是有点油滑。 可正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只会更加激怒一个伤心的女人! 这放在现代,一些自尊心比较强的女性就直接跟他离婚了。 可那是在古代,和离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简直就跟剥夺了她的后半辈子的希望没有两样,更不用说还是被休弃,被休弃的女人是绝对没什么活路的。 “你不是很爱去找柳绵的麻烦吗?”李行继续往火里添上一把干柴,冷笑道,“行啊,你尽管去找,反正我可以把你给休了,再抬柳绵当正妻,现在你满意了?你家那老头,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暴脾气,连人话都不会说,教养出来的孙女也是一无是处,你怎么还好意思顶着正妻这个头衔?” 第422章 嫁妆和衣裳 聂棠是什么反应,小白已经顾不得了,她知道,她再次被李行这贱男给激怒了。 她现在回到了过去,那些熟悉的场景都在不停地刺激她的记忆,那些被她遗忘掉的往事都开始复苏。 她想起当初李行是如何上门求亲的,他是如何发誓要对她好,一生一世,别的人家家中那些妻妾成群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只会一心一意地待她。 小白其实也知道,一旦当了官,哪怕就只是个五品官,也不能连个通房都没有,其实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李行第一个纳进家门的竟然是他的表妹柳绵。 这完完全全,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本来就曾经听家里的下人嚼舌根,说李行有个表妹,从小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原本这位表小姐是要成为当家主母的。 可是聂大御厨家的孙小姐霸道,偏就认准了李行,横刀夺爱。 等到柳绵进了李家,那些下人就更加猖狂了,就连说小话都不会小心避开她,说表小姐一旦进了家门,聂婉如哪还有位置,迟早是被搁置的命,真是活该。 小白一想起当年自己在李家受到的羞辱和听见那些犹如刀子一般的风言风语,怒火上扬,扬起长长的黑发,就要往李行的脖子上绞。 正在这个时候,聂棠突然开口:“和离可以,休书我不接,你自己选吧。” 小白又震惊了:和离和被休弃就有这么大区别吗?她为什么一定要抠这个字眼? 最后还不是都一样要被赶出李家吗? 她的父母早年在外购置食材,路上遇到强盗,两人都过世得早。 她是跟着爷爷一道生活的,聂老御厨是圣上朱笔钦点的金刀御厨,还赐了牌匾上书“御厨世家”,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就算不比朝中官吏清贵,可那些自诩清贵的人还得摧眉折腰来上门求他。 在她心中,爷爷就是无所不能的、很厉害的角色。 她虽然不会下厨,也不想学,可是不妨碍她崇拜自家老爷子。 现在聂老御厨刚过世,她的夫君就立刻暴露出狰狞的面孔,她马上就要被休弃,成为人人可指点嘲笑的下堂妻。 她实在想不开,也不知道今后的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最终凭着一股怨愤之情,在李行住的正院门口上吊了。 她真的不明白,就算李行改变主意给她一封和离书,她还能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会,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活活饿死,好像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聂棠又重复了一遍:“和离或是休弃,你当然可以随便选,反正主动权是在你手上,可如果你继续给我这休书的话,我就去昭告天下,说你是天阉,所以这么多年我无半子半女,现在你害怕自己天阉的事情暴露,于是以毫无所出的七出之条让我下堂,借此掩人耳目。” 别说李行惊呆了,就连跃跃欲试打算用自己的长发送李行去上吊的小白也呆了。 要知道,天阉这种词,从一个女子嘴里吐露出来就已经够惊悚了,结果她说了这么一堆惊悚的话,就是为了跟李行讨价还价,从下堂妻变为和离?! 李行果然恼羞成怒:“你……你真是不知羞耻!” 聂棠还是很淡定,威胁道:“不知羞耻又有什么要紧,反正都要下堂了,脸面这种小事还重要吗?我最后再说一遍,和离书拿来,嫁妆一分不少地还我,否则我就去告官,或者告诉大家你是个阉人。” 李行被她给气炸了,疾步走到书桌边上,开始磨墨写和离书。 他从来都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哆哆嗦嗦地磨完了墨,开始提笔写字,好几次手都抖得把墨点给甩了出去。 聂棠觉得,到底是读书人,再不要脸,还是干不过市井小民。 她虽然很早就遁入修真界,与凡尘俗世断离舍。 但是在这之前,她自己就是市井小民,见多了寻常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也听过隔壁几位比较粗鲁的妇人骂街,都是直接一开场就招呼下三路去的。 李行到底还是书香门第,再是狡诈薄凉,也没见过这种上来就威胁要去宣扬他是个阉人的。 他暴怒着写完和离书,捏起这张薄薄的宣纸,正要像之前那样抽到她脸上,就听聂棠先发制人,开口说道:“你敢把和离书扔我脸上,我就对别人说,你不光是天阉,还有怪癖。” 李行:“……”你他妈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聂棠从他手里接过和离书,仔细看了两遍,觉得这李行人品不行,可是文采很不错,写个和离书都是四平八稳,字迹也十分潇洒飘逸。 她把和离书叠整齐,收好,然后说:“现在就把嫁妆退还给我吧,一点都不能少,只要少一点,我就——” “你就要去外面造谣!放心,这嫁妆我全部还给你,一分都不会短你的!” 李行吼了她一句,简直七窍生烟,他觉得就觉得聂婉如是个大老粗,字不认几个,无法为他红袖添香,花团锦族,带出去就丢脸,可是现在…… 他从未觉得,她竟然是如此令人厌恶的一个女人! 李行喊来管家,让他把聂婉如当年出嫁的陪嫁都从库房里移出来,管家面有难色,附在李行身边耳语半晌。 聂棠微微一笑,用神识跟小白交流:“你看到了吧,我猜李家还贪了你的嫁妆,你一死了之是觉得爽快了。可是你连嫁妆都没讨回来就去死?不但李家不会良心发现,还会在心里笑你傻,花着你的钱,还要嘲笑你呢。” 小白浮在她的身边,沉默以对。 “你等着,”聂棠眸光幽暗,“你做不到的事,我帮你做到,你想要出的那口气,我帮你出。” 小白再次诧异地望着她:“可是,和离了的话,还能怎么出气?李家不算高门大户,但是想要逼死一个弃妇并不难。” “是不难,他们有他们的人脉,可是,难道你就没有同样的人脉了吗?”聂棠侧过头,安静地注视着她,“就算人走茶凉,可只要还有这么一点点旧情,还是可以利用起来。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向你证明的机会,不直接杀了李行,我就能展示给你看。” …… 聂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小白想,她的确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杀了李行,反正她现在这个样子,想要杀一个普通男人又有何难? 她的确是想知道,如果聂棠沦落到她当年的处境,她还能怎么办,她想知道,是不是除了自尽,其他便再无出路? 于是她点点头:“好,我想看你会怎么做。” 聂棠得了她这句准话,虽然不动声色,可到底还是在心底松了口气。 要知道她当时跟小白结下的可是心魔誓的契约,小白要是杀了李行,一了百了,她可就惨了,并且,她是真心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拉小白一把。 她现在渐渐恢复神智,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只要跟她讲道理,有用的道理她还是会听进去的,可是坏处就是,她再也没法用三言两语忽悠住她了。 聂棠站在一旁,等李行和管家商量完毕,这才开口:“你们窃窃私语说了这么久,莫非是我的嫁妆都已经被花完了吗?不是说,李家是清贵之家,原来也是这样小家子气,连平民百姓都不如?” 李行憋气道:“你除了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还能不能说点别的了?走,现在就去取你的嫁妆!” 小白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别再激怒他了。他这种人渣到时候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离开了李家如果还要好好过日子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嗯,小白说得没错,说明她现在,至少是能够维持自己的理智了。 聂棠微微笑道:“可是,忍气吞声你开心吗?不会觉得憋屈吗?” 小白的脸完全皱了起来:“……” 还真是,她现在想起过去那些事,真觉得自己过得好憋屈啊! “知道你关心我,没事的,我有分寸。” 小白趴在她的肩头,忙不迭地点头:也对,棠棠可是很厉害的符师,这些人渣算什么,不过是跳梁小丑,谁要是惹她不高兴,她就直接扔几个符炸死他们! 可是聂棠却根本没有打算用她的符篆技能,这个时候的小白就是个被夫君抛弃的弱女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怎么可能会画符?根本连接触都接触不到。 如果用上她最擅长的符篆,岂不是等于颠覆了她的初衷? 她的初衷是什么? 她要用自己的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小白,就算被逼到了绝境,这也不算什么,跌倒了,爬起来再来过就是,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逆转的绝境。 她随着李行去取小白的嫁妆,迎面就遇上了那位刚进门的表小姐许柳绵。 许柳绵穿在身上的衣裳,这料子一看就很好,刺绣精美,藕粉色的绸缎,更衬得她的皮肤白里透粉,正是春风得意。 可是聂婉如呢? 她容色惨白,嘴唇灰白,一看就是饱受摧残的下堂妇。 小白看见许柳绵,恨得咬牙切齿:“她身上的那衣服,这布料就是我的嫁妆!” “哦?”聂棠微一挑眉,又淡定地回答,“别气,她怎么把衣服穿上去的,我就要她怎么脱下来。” 聂棠思索片刻,转头就对李行道:“夫君,虽说现在你已经给了我一封和离书,但还是让我最后这样喊你一声,以后,估计也没机会了……” 李行现在对她没有十分厌恶,至少也有八分了,突然见她示弱,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便没好气地回道:“你想说什么?” 聂棠蹙着眉,颇为忧愁地问:“李家近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可是钱财不够,都支撑不起府上的花销了?” 李家的掌家权还在李夫人手上,并没有交到聂婉如手上。 府上的花销是否吃紧,别说聂婉如不清楚,就连李夫人的嫡子李行都不太清楚。 他皱了皱眉,回忆了一番家中的吃穿用度,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再说这以后也同你无关!” 聂棠点点头,点了点许柳绵:“好的,那我就直说了吧。她身上那家衣裳是用我嫁妆里的一匹藕粉色绸缎裁的,不管你我和离没和离,她现在就只是个妾,一个妾的衣穿竟然是用正室的嫁妆来裁衣,不得不让人怀疑,李家是不是穷到连一个妾的衣裳都给不起的地步了。” 李行登时拉下了他那张脸,他那表情说是阴云密布也不为过。 他虽然厌烦聂婉如说话这样夹枪带棒、连嘲带讽的,但他对许柳绵也有了微词: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跑来聂婉如面前,还穿着这身衣裳?! 他知道许柳绵这是故意来示威的,也能理解她这样做的道理,可是这样一来,等于送了一个现成的把柄给聂婉如! 聂棠看着他不断变幻的脸色,诧异道:“莫非,并不是因为穷而动用我的嫁妆?” 她停顿了一会儿,语气更惊讶了:“难道是这个妾手脚不干净,去库房偷布料?夫君,不是我说,你就是要纳妾,也要纳些安分守己,不会整天招惹是非的,你在朝做官,官声无比重要,若是家中妾室有偷窃的名声,这可真是……” 李行黑着脸,厉声道:“柳绵,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她!” 许柳绵本来就是听说了聂婉如要被扫地出门,李行连休书都写好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正她就只有这样一个下场。 于是她匆匆赶来,想看热闹,顺便还要让聂婉如恨得发慌:就算她命好,当了两年正室又如何?没有当正妻的命,这偷来的位置将来还不是要还回去? 她是故意穿着这样一身衣裳来激怒她。 她以为,按照聂婉如的性情,一定会当场对她又骂又叫。 至于男人,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谁会去爱一个泼妇呢? 结果她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嘲讽了她几句,竟然让李行对她变了脸色?! 许柳绵柔柔弱弱地凝视着李行,轻声道:“夫君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然后就端着那种欲言又止、说不尽委屈的表情一直巴望着李行。 聂棠微微一笑,一点都没被她这副模样恶心到,许柳绵能装,她难道就不能装吗? 她能比她更装:“夫君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弄得我好像故意连件衣裳都不愿意施舍似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是件衣裳而已,妹妹爱穿,那就穿着吧,喜欢就好,就当我为夫君的妾多添些衣饰,撑一撑这家里的门面呗。” 李行原本有点软下来的态度顿时又因为她这句话重新硬了起来,斥责道:“回你的小院去,把衣服换下来!难道你就只有这一件衣裳吗?房里不是还有很多?” 许柳绵从来没有被李行这样疾言厉色地数落过,这一下连眼眶都红了,双手紧紧地抓住一张帕子。 小白顿时觉得出了口恶气,一把抱住了聂棠:“棠棠,干得好!爽气!” ------题外话------ 章推一篇现代总裁文 陆太太的甜婚日常/黎炎炎 婚前: 陆生接受访问:择偶方面有什么标准? 陆生给八个字:聪明大方,善良贤惠。 婚后: 陆太:“陆生,你采访里说的要求,我一个都不沾边,陆生标准是不是降了?” 陆生:“我说陆太聪明大方、善良贤惠,就没人敢说她心机小气、泼辣刁钻。” 陆太:人生如果是99层楼梯,他一出生就在21楼,她走了21层才在22楼遇到他。 陆生:她又怎会知道,他用了15年的时间等她长大,与他并肩,携手攀上最高层。 陆太:他包容她,爱惜她,引导她,给她力量,教她成长,像雕琢美玉一样细细地成就她的展翅高飞。 陆生:无论你想飞多高,飞多远都不要害怕摔下来,我会接住你,我会陪着你,执子之手,生死勿论。 第423章 继承祖父遗志 小白当年嫁进李家,聂老御厨给足了嫁妆,这嫁妆的分量一点都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差了什么。 反正跟聂棠当年被舅舅舅妈卖了二十两银子当人当妾的往事,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待到了库房,她当场从袖中抽出一本嫁妆清单,翻到第一页,很淡定地说:“我是很随意的人,差不多能对得上就好了,一些绸缎布料什么的,少了就少了吧,毕竟真计较起来,实在难看。” 李行只觉得憋气,她还好意思标榜自己“不计较”,那刚才一句一句逼着他去计较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许柳绵用聂婉如的陪嫁剪裁了衣裳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理亏,不但理亏,说出去还难听,哪个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肯做这种掉份的事情? 聂棠本来就是个很细心的人,这些陪嫁都是小白的所有物,她自然就更是打叠起精神,一项一项地检查过来。 就连当场压箱底的金锭子她都全部取出来数过,结果却发现少了整整一半,另外,陪嫁的绫罗绸缎更是少了一大半。 管家解释说那些绫罗绸缎是压在箱子里面,库房发潮,就坏了。 可是布料可以坏,那些金子却不会坏,总不至于说它们自己长腿飞走了吧?! 聂棠侧过头,望着李行,先长长地叹息:“唉——” 李行被她叹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死撑着嘴硬:“你刚才也听管家说了,雨季时候库房受潮,你的那些陪嫁才会坏掉,这可不是我李家偷拿去用!你这是什么眼神,怀疑有人坑你的嫁妆吗?” “布料到底是受潮被扔了,还是被人拿去了,谁能知道呢?毕竟刚才许姨娘不就犯了偷窃的大错吗?”聂棠幽幽道,“但是这些我也不计较了,可是那些金子,难道也是坏掉了?既然如此,要不我就去官府门口问问官老爷,这金子会不会受潮然后消失?” 她敢这么去问,纵然是很丢脸的行为,可是她没脸,他们李家的连最后一层脸皮都要被扒得一干二净! 李行强忍怒气,说道:“好了,你那些陪嫁,少掉的那部分我帮你补上,这样行不行?” 这样当然行! 她本来的用意也是如此。 聂棠翻了翻手上的清单,满意地微笑:“原本陪嫁有黄金二十锭,每一锭正好一两,一共二十两黄金,现在只剩下十两。那些绫罗绸缎可比金子还昂贵,有些布料就算有钱都买不到,手工刺绣,再加上从别地运送过来,路途遥远——” 李行是不当家的,一听她开始唠唠叨叨说布料的事情,就更烦了,转身对着管家吼道:“全部都补给她,快!别让她在那里叨叨个不停!” 管家苦着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少爷,其实……” 他靠近李行,压低声音说:“库房里真拿不出十两黄金,别说那些布匹绸缎,这都是夫人做主的,她说府上开销大,就先从少夫人——不是,聂小姐的陪嫁里抽……” 管家说话声音很低,可是又怎么瞒得过聂棠的耳朵? 她自然全部都听见了,待看到李行那脸色越来越难看,黑得好像快要滴出墨汁来,她便退让了一步:“这样吧,先把我的陪嫁都给我,我今日便离开,剩下的那些呢,还是打个借条,然后签字画押好了。” “夫妻两载,情分总还是有的,我也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人。” 聂棠说得这几句话完全是深得黄重全老师的精髓,黄老师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有理没理,首先他要把自己架在半空去俯视对手,再用他那一套彻底打败对手。 李行已经被她烦得脑门疼,最终甩了一下袖子:“好,借条我写给你,等租出去的铺子回钱了,立刻就给你!” 小白看不下去了,提醒聂棠:“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会还钱,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出尔反尔,李家那些铺子根本就不值钱!” “我知道,”她莞尔一笑,“我也没指望他真会还。俗话说穷寇莫追,还是不要完全撕掉最后一层脸皮的好,毕竟我现在只是个下堂妇,要过上好日子,总归还要一些时间,逼得太急,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 聂棠乘着租来的马车,带着她那些嫁妆从李家的后门悄悄离开了。 小白也坐在马车里,撑着下巴歪着脑袋观察她,可是观察了很久,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做。 在她的认知中,一个女人被夫家休弃出门,不管有没有和离这层遮羞布,都是一样的。 ……难道要找家庵堂带发修行? 聂棠先把嫁妆中值钱的物件都换成银两,然后把钱全部存进了钱庄,这样一来,她身上的物件都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就是丢了或是被抢走,也不可惜。 随身携带的银子只要够用就行,不够了,尽可以去钱庄换。 “我想盘下一家店铺,用来开饭馆。”聂棠忽然说道,“小白,你对这里最熟悉,知道哪里的店铺最适合开饭馆吗?” “饭、饭馆……?!”小白都要结巴了,“你想开饭馆?” 家里没有一个男人的女人已经很难过活了,她还要抛头露面去开店? 骇人听闻,她连想都没想过! 从前爷爷还在,她也没有出嫁的时候,别说是跟爷爷学习厨艺了,就是连厨房她都不踏进一步。 聂老御厨虽然脾气暴躁,可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女还是异常疼爱的,她不想继承家业,不想学厨艺,那便不学,反正女人总归还是要嫁人的,出嫁从夫,下半辈子有了保障,也没必要去学什么厨艺。 再说厨房油烟大,抡铁锅还需要臂力,连刀工总是要从切到手开始,聂老御厨觉得,他这孙女应当也吃不了这个苦头。 “对啊,就是开饭馆。你看过你的嫁妆单子吗?你觉得在你的嫁妆里,最有价值的是什么?” 小白沉默。她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聂棠说什么,她就全盘接受。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就能够自己独立思考,她想,她当然能明白聂棠的意思。 “是聂家菜谱,”隔了许久,小白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的意思是,你想学爷爷一样,靠着厨艺起家?” “不是我,而是你。从现在开始,我会教你做菜,聂老御厨也教过我,他教会我多少,我就原封不动教给你,这是你的责任。” …… 聂棠最终在城南的一条幽静小巷子里安了家,等她们住进去的时候,那间小房里空空荡荡,都没几件家具。 聂棠二话不说,直接卷起袖子,包起头发开始打扫屋子。 等她整理出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外面早已万籁俱静,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一阵阵打更声。 小白坐在窗台上,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把她给吹跑。 她现在十分茫然,她并不觉得当初自己就是做错了。 很小的时候,她听别人说过一个故事,只要在晚上穿着红衣吊死,就能化为厉鬼,死死地纠缠对方。 她不好过,就是死,她也想要对方不好过。 聂棠却说,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是聂棠这样辛苦,忙忙碌碌一整天,然后再继续在这样看不到未来的前提下苦苦挣扎,这真的就是对的吗? 聂棠铺好被褥,见她还是坐在窗子上,一动不动,便笑着招呼她:“今天累了吧?快过来睡觉。” 小白慢慢扭过身,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她想,她一定是没有未来的,“将来”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她的足尖在半空中轻轻一点,呼得一声从窗子上飞到了床边,很认真地跟她解释:“其实,我不用睡觉,从来都不睡的。” 聂棠抱住她轻若羽毛的身体,把她放在床铺李侧面,轻柔地说:“从前你是不需要睡觉,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开始熟悉起来,以后你还要跟我一起开饭馆,对着你爷爷留下的菜谱学做菜,你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直到你彻底解脱。” “……好吧。”她听话地躺了下来,学着沈陵宜那样,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聂棠诧异了一下,就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提出异议。 …… 翌日天光一亮,聂棠就起来烧水煮粥,煮完粥还特地让小白尝了一下,问道:“你觉得味道好吗?” 小白分辨不出味道,隔了好久才抬头望天:“感觉……暖洋洋的。” “那你就要记住这种暖洋洋的感觉。然后你的余生,就会对这种感觉习以为常。”聂棠笑着给她灌了一碗鸡汤。 她觉得自己现在对待小白,其实挺像对待玄门新秀大赛初赛时候那对开糖水店的夫妻,每天定时定点灌上一碗心灵鸡汤。 她觉得谢沉渊能看得起她,说不准就是觉得她很会忽悠,如果把她吸纳进去,就能去忽悠更多人的参与他们的团队。 吃过早饭,聂棠又带着她上街去购置食材,教她如何挑选蔬菜,教她如何辨别鱼和肉是否足够新鲜,又教她怎么研磨调料。 小白一边学,一边吞吞吐吐地告诉她:“我觉得,你可能会跟我爷爷的二徒弟很有话聊,他就是特别喜欢做菜,也会自己上街亲手挑选要用的食材。可惜他跟我爷爷的脾气不合,很早就出师自立门户了,据说就是他顶替了爷爷原来首席御厨的位置。” “嗯?”聂棠顿时来了兴趣,“你跟我说说,你爷爷这个徒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白愁眉苦脸地思索着,她其实对爷爷的几个徒弟都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毕竟闺阁女子,就算不是什么书香世家,也不好去跟外男走得太近。 “挺壮实的,”小白一个一个形容词往外蹦,“脾气倔,就跟我爷爷一个样,所以他们老吵架,最后一次吵大发了,爷爷就让他滚。他就回,滚就滚,不伺候了。爷爷还生气,说他滚都滚了,在外头还顶着他的名头混——”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棠棠,他来了。” 聂棠正在摊子上挑肉,突然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道黑压压的影子正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聂小姐,”那个高大的男人弯下腰,跟她对视,“听说你离开李家了?” …… 聂老御厨收徒弟的时候,特别挑剔,瘦弱的不要,个子矮的不要,小白脸不要,没天赋的不要,不肯吃苦的不要,这样一大堆条件扔下来,居然还能收到陆珉这样的徒弟。 陆珉完全符合聂老御厨的要求,身材高大壮实,皮肤黝黑,相貌堂堂,看上去不太像厨子,反倒像衙门里的捕头。 聂老御厨当年收徒弟的时候,有多欣赏陆珉,后面就对他有多厌烦。 刚收徒办酒的时候,他觉得陆珉那倔强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性特别对他胃口,感觉陆珉比他亲生儿子都要像他。 可是时间一久,这感觉就变了,开始觉得,这人怎么就是个拉不回来的牛脾气呢? 于是俩师徒两看生厌,到了后来,聂老御厨又收了新的小徒弟,那些小徒弟的性格跟陆珉完全相反,既会抖机灵又很会说奉承话,作为师父的那颗心自然而然就偏斜了。 聂棠抬起头,朝着陆珉微微一笑:“师兄。” 陆珉他们在实质上都是聂老御厨的徒弟,是他手把手教起来的。 但是名义上却是聂老御厨代自己的儿子收的徒弟。 小白父母早年出去收购名贵食材被杀人越货,聂老御厨觉得自己的儿子本来也到了该开山收徒的年纪,可惜英年早逝。 聂老御厨代收徒弟的缘由很简单,第一是辈分问题,如果他直接收徒弟,那么他的徒弟年纪太轻辈分太大。 第二是让这些徒弟将来能在他百年之后帮衬小白,要求不高,就是看在师兄师妹的份上能帮一把是一把。 所以聂棠现在顶着小白的身份,是该喊陆珉师兄的。 陆珉盯着她手上的那扇排骨看了一阵,有点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聂婉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连厨房都不靠近,可她现在竟然自己亲手挑食材……? 而且,他发觉她挑的那扇排骨十分新鲜,骨肉亭均,眼光还过得去。 他点点头,表情很严肃:“我听说你同李行和离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聂棠审慎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虽然陆珉说话的语气十分严厉,似乎并没有对她多么关心,但是他的眼睛里绝对没有恶意。 在古时,一个女子若是和离或是被休弃,总归是要许多非议和恶意揣测的。 可是陆珉没有,他一点都不好奇她为何突然被逐出李家墙门。 “想开一间小饭馆,”聂棠微微一笑,然后垂下眼,轻声说,“继承祖父的遗志。” “就凭你?”陆珉嘲讽道,“你知道学厨,需要花多少心思和功夫吗?又要吃多少苦头吗?你知道一个合格的厨子每天清晨起来就要用铁砂练习掂锅,刀工练得好了,就连指尖都是磨出来的老茧,可是你?你有什么能耐?” 第424章 两个文盲 聂棠不由在心中想,这又是一位钢铁直男没跑了。 这个时候,稍微心软一点,会说话一点的男人不是该安慰一番她这个弃妇吗? 现在一上来就质疑嘲讽了她一顿,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人,就算没有在被休弃的时候自寻短见,现在也该是羞愤欲死了! 聂棠倒还好,大概是她承受能力比较好,就算被人当面雪上加霜也没有多伤害,反而还笑道:“师兄要是有时间,可以来尝尝我的手艺。我其实也没有太大志向,就只想靠着开家小店来糊口营生罢了,也不妄想去当御厨。” 陆珉见她这么说,脸色稍稍变得和善了些:“那你打算把店铺开在哪里?要是方便的话,我将来上门拜访,再指点指点你的手艺。” 聂棠笑着摇摇头:“我现在住在春和胡同那边,暂时还没选好店面,打算先在家练手艺。” 陆珉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选了些食材让跟班拿着,便离开了。 小白奇怪地问:“你是打算找陆师兄帮忙吗?” 聂棠却答非所问:“小白啊,你昨晚上休息好了,今天有精神吗?” “……干嘛?”聂棠那突然盯过来的眼神,让她都有点害怕了! 想当初她被聂棠刚刚抓到的时候,她就把她叠成很小一块,然后放在口袋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一会儿,还用手指戳来戳去,她那个时候好害怕啊! 后来聂棠不再把她给折起来了,还很宽容地放任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随便走动,只要不出去吓到她的母亲就行。 现在昨日重现,她都有点想要瑟瑟发抖。 “我准备教你做菜。不是想要逆袭吗?有这么好的资源放着不用,再加上做菜好吃的本领多多少少也是能有遗传的吧?那就从学做菜开始,等你的厨艺基本合格了,我就带着你一块儿去开店,享受一下忙碌生活的乐趣。” 小白皱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平坦的身躯,再看看自己拖到地上的长发,真的从灵魂深处被震颤了:“为什么?!不是你来过我的日子,告诉我什么样才是逆袭吗?为什么我还要学做菜?” “因为我的厨艺早就经过你爷爷的点拨,已经算是还过得去了。难道你就想这样做壁上观,看我怎么做?”聂棠摇了摇手指,“不行哦,你也得学,我会好好地,教导你的。” 小白背后一凉,缩着身体,恨不能自己就把自己叠成那小小一块,让聂棠不要看见她。 可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这可能。 聂棠直接把她抓回了家,押着她进入厨房,开始学习生火烧水,学完最基础的,就开始教她处理食材,练习刀工,如何颠勺,如何蒸炒煮溜…… 小白生无可恋。 要不是她现在已经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她还想去投井自杀。 可是聂棠根本就不给她动歪念头的时间,一直押着她让她练习,还说如果她再这么敷衍这么不情愿,就把她当风筝吊在半空。 …… 经过惨无人道又色彩灰暗的一个月之后。 在她们新家的小厨房中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小白忙碌的身影。 她右手掂锅,左手拿勺,长长的头发还分成两股,一股去取食物,一股提着菜刀在剁牛肉末,满身都是一股花椒的呛味。 她正在做一道最简单的家常菜——麻婆豆腐。 聂棠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指点江山:“《礼记》有云,夫礼之初,始诸饮食,这意思就是,所有的礼仪制度和风俗习惯,都是起源于饮食。” 小白:“……”好想死一死! 她现在发觉了,自从聂棠知道她讨厌听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她就开始在她练习刀工、学习做菜的时候不停地说。 从礼记开始背,一直背到楚辞,有时候干脆背《周易》,周易上能靠边的东西不多,她就把《系辞》、《文言传》、《象传》一篇篇给背过来,念得她头疼! “麻婆豆腐是蜀地的一道名菜。一碗好的麻婆豆腐,豆腐上桌不能碎,要有色泽鲜亮的青蒜当配色,豆腐要嫩、牛肉末要酥、麻味不呛、辣味不燥,花椒与豆瓣香味突出,鲜香咸辣,就算吃下肚子,那股诱人的麻辣味还要久久不散……” “哗啦”一声,小白新做的麻婆豆腐出锅了,虽然卖相不算太好,豆腐也有些碎了,可那股诱人而又火热的辣味随着风飘散在这条小巷子里。 这个时间,正好又是正午,有些人家开始做午饭,有些人家是打算随便蒸个馒头就对付过去,现在突然闻到那股鲜香麻辣的香味——尤其是,那香味还是一阵又一阵,不断飘来飘去,久久不散! 不打算吃饭的人都捂着肚子开始脸色发苦,准备吃馒头应付一下的都咽了咽口水,觉得馒头没味儿! 住在春和巷子里的百姓一边咽口水,一边在心里骂人:卧槽,到底是谁家在放毒?!这香味实在太过分了吧! 小小的巷子顿时乱了,大家纷纷从紧闭的家门探出身去,想去寻找这浓郁的香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聂棠闻着这麻婆豆腐的香味,这以她的标准来看,应当是合格了,小白真不愧是聂老御厨的孙女,下厨这种天赋技能果然也是可以遗传的。 “现在是不是觉得做菜还挺简单的?我们来趁热打铁,说一说鲁菜。”聂棠慢条斯理道,“鲁菜又叫官府菜,虽说我们自家开个小饭馆,从零起步,若是直接开卖鲁菜,那肯定是卖不出去的。不过不管是哪种菜系,都必须要先学起来。” 她翻开了从小白的嫁妆里找到一本聂家菜谱,这本菜谱大概是聂老御厨亲手誊写的,那字迹歪歪扭扭,就跟当初给她看的那本非常相似,而且内容还比那本还丰富:“我们来学习一下如何泡发羊肚……” 小白立刻条件反射地撂下铁锅,开始在边上的一堆食材里翻找,口中还念念有词:“羊肚羊肚……羊肚放在哪里了呢?” 她的头发也没停下,忽得飞扬起来,从水缸里抓起一个水瓢开始清洗锅子。 “找到了!”小白欢呼一声,捧着一块羊肚回到灶台边上。 “还记得羊肚能做什么鲁菜吗?” “……芫……芫爆散丹?” “嗯,芫爆散丹的散丹二字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散丹,散丹就是去掉外层黑膜的生羊肚,原来刚买来的羊肚上是要处理掉黑膜才能入菜,嘿!”小白把生羊肚浸在水里泡了泡,用手撕了好一会儿都撕不下来,苦着脸道,“棠棠,怎么办?” 聂棠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就足不沾地地飞了过来,趴在她的肩头。 她把聂老御厨写的菜谱给她看:“这里写着,要用七成热的热水浸泡羊肚,用手一搓,就能把黑膜搓下。” “……哦。”小白心虚地应了一声,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念叨,“七成热,七成热的水——” 聂棠很严肃地盯着小白:“你认字认全了吗?” 这回小白是当真想哭了,她伸手捂住自己满是黑发的脸颊,默默地……默默地缩进厨房的一个小角落,躲在了一袋大米之后。 她从前就知道聂棠作为她的新饲主,饲主越厉害,那就说明她能得到的食物就越多。 聂棠的体质还非常特殊,只要跟在聂棠身边,哪怕都没有食物分配到她的手里,她也能过得非常滋润。 而且聂棠这位饲主对她从来都没有任何要求,不管是穿她衣柜里的裙子,还是喜欢挂在窗户上假装自己是一块窗帘布,她都没有任何意见。 可是现在……竟然问她认不认字?还是用那种谴责的语气问的! 小白默默地把自己缩成薄薄的一小团,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羞愧的气球,噗得一戳,里面的气都漏完了,只剩下一层软趴趴的外皮。 “其实,我原来也是不识字的。”聂棠忽然开口,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就像在说另外一个陌生人的事情,“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因为疫病过世了,我是被寄养在舅舅舅妈家里,他们开了一个小饭馆,供着唯一的儿子去学堂读书,也是艰难……我想说的是,目不识丁也没什么,穷人家的孩子都没机会去读书,女子就更难得有机会去读书了。” 她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后来去修真了,我是双灵根,虽然不算顶尖的天赋,但是比一般人要好得多,本来应该能进入内门的。可是我不认字啊,连个玉简都看不懂,最后只有待在杂院。” “光是认字读书,我就花了五六年才入门,这样……才能看得懂玉简上的字,但是经常读不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不太懂你到底在别扭什么,目不识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白听到这里,又从米袋后面探出脑袋来,悄咪咪地窥探着她。 “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了,教你认字这件事也不能省。”聂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起来了,有贵客到来!” …… 聂棠口中的贵客是陆珉。 陆珉在时隔一个多月后,终于打定主意登门拜访。不说他同聂老御厨的恩恩怨怨,就是为人弟子一日,就应当有照顾小师妹的义务。 现在聂老御厨已经不在了,人走茶凉,可他当年承受的恩情不能消。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一叠银票,犹豫了一阵,还是伸手去拍门。 这门板还没碰到,那扇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其实聂棠一点都不惊讶,她早就猜到那个在巷子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是陆珉。 虽然她现在已经同李行和离,可到底孤男寡女,贸贸然上门拜访总是会招惹闲话,这些闲话是伤害不到男人,但是一定能逼死一个女人。 她不惊讶,可这并不妨碍她装出惊讶的样子来:“陆师兄?你今天过来是……?” 陆珉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来看看你这头的情况。” 聂棠主动侧过身,迎他进门。 小白的嫁妆虽然丰厚,可是被李家糟践去了一半,要好好过日子,她就必须省吃俭用。 她选择租住的房子也不贵,但胜在清静,周围不算鱼龙混杂的闹市。 陆珉一走进屋,立刻就闻到那股麻婆豆腐的香味,原来他刚才在巷子里徘徊时闻到的香味是小师妹在做菜。 于是,他对她的印象又变好了一点。 他原来以为聂婉如所说的开饭馆为营生、继承爷爷的遗言这些话都是随意说说的。 在他的印象中,聂婉如娇气,看不起他们这些当厨子的,觉得粗鲁,不如读书人体面。 他本来没想她会真的开始苦练厨艺,现在一见,却是他始终对她怀有偏见。 聂棠倒是不在意他原来是怎么想的,还很热情地说:“师兄来得正好,我正在做饭,不如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若是能点拨两句,就是我的荣幸。” 她也不管陆珉同不同意,转身就去厨房里拿碗筷了。 小白贴在她的身后,迟疑道:“真的……要把我做的给他去尝?” “对啊,现在需要逆袭的人是你,我只是帮你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要你来做。不然呢,难道拿我做的菜出去?” “万一,”小白的脸皱巴巴的,“他觉得不好吃——” 她想起从前,陆珉就经常跟她爷爷因为一些厨艺上的小事争执,两个人摔锅子摔碗的,还指着对方的鼻子对骂。 万一他觉得她做得菜难吃,也当场摔碗还骂娘,她的玻璃心就要碎光了。 “不会,他不会觉得不好吃的。” “哎——?” “也不可能骂你。” “啊……你怎么知道?” 聂棠微微一笑:“因为,我现在还挺了解钢铁直男的脑回路。” 她把简单的两菜一汤端上桌子,又摆好了干净的碗筷,请陆珉就坐:“陆御厨,粗茶淡饭,请您不要嫌弃。” 她现在是要请陆珉点拨厨艺的,所以称呼什么都变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恭敬了许多。 陆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先低头看了看那盘香得都勾出许多人的馋虫的麻婆豆腐。 他一眼就看到了几块破碎的豆腐,眉一皱正要开口,忽然就看见聂棠头一低,一副乖乖等着听骂声的小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把到了嘴边的那句话给憋了回去。 观完菜肴的色泽,就该品尝味道。 陆珉依然皱着眉,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豆腐,放进嘴里。 他闭上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豆腐是自己磨的?” 聂棠点点头。 “这豆腐嫩是够嫩了,就是不够烫。蜀地那边有一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说过,豆腐要烫媳妇要胖——” 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小白已经拍案而起,抓起身边的一把烧菜的勺子就迎头丢到了他的脸上! 小白怒极,全身都在发抖,宛若秋风中飘零的单薄树叶:“太过分了,棠棠,他口出污言秽语、一本正经地调戏我们!” 聂棠:“……” 她真心觉得,陆珉还真不是在调戏人,而是就事论事讲豆腐的事情。 她撑着额头,都不敢去看陆珉那张被勺子打中的脸。 陆珉慢慢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渍,惊奇道:“这把勺子是从哪里飞来的?” “我也不知道,”聂棠面不改色地忽悠,“可能是外面的麻雀想偷我的颠勺。上回还偷走了一袋米来着。” “麻雀?”他沉默了一下,决定把这个离奇的事件给忽略过去,继续谈他的厨艺,“这道麻婆豆腐调味不错,吃起来有股经久不散的鲜香味儿,这个水准,若是想要出去开一家小饭馆,那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可如果你当真要继承师父的衣钵,当御厨的话,还是得学鲁菜。” “鲁菜也有,原本正打算做一道芫爆散丹,正好师兄就过来了。要不我现在去做?” 陆珉对于厨艺一道是十分认真的,且是近乎于苛刻的认真:“好,我等你的芫爆散丹。” ------题外话------ 因为小白被切掉了脑子只有头发,所以她的智商非常低龄化。然后,她跟聂棠都曾经是文盲_(:3」∠)_ 第425章 心灵鸡汤 聂棠暗自松了口气。 她终于不动声色地把暴怒中的小白和不明真相的陆珉分开了。 要是小白再拿起什么东西去砸人,她肯定是不可能再用那种麻雀偷颠勺那种荒诞的理由忽悠过去。 这能忽悠过一次是陆珉自己都懵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第二次肯定就糊弄不过去了。 她们走进厨房,小白还是很愤怒,泄愤地般地开始劈柴烧热水。 她觉得好气啊,本来正跟聂棠学习怎么泡发羊肚,正说到识文断字的问题,然后陆珉来了,打断了她们的其乐融融。 “这人就是居心不良,故意口头上占便宜!什么豆腐要嫩,还要烫,恶心人!” “他没有,豆腐烫得好吃,这句话的确是蜀地俗语。” 新秀大赛的时候,余年可是给她科普过的,说为什么蜀地人爱吃麻辣烫的居多,原因就是在一个“烫”字。煮得滚烫的食物,就是好吃。 这句话的完整版本则是“豆花要吃烫的,婆娘要结胖的,家庭旺不旺,全看婆娘胖不胖”。 只是小白跟她一道接受了现代文化,现代的“豆腐”跟过去的“豆腐”的确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小白呼得一下飞过来,差点就把脸贴到了聂棠的脸上:“那你……是不是想要攻略他?就跟攻略沈沈一样?” “……”聂棠都要被她那个“沈沈”的昵称给逗笑了,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不是想攻略他,但是人脉的经营是十分必要的,陆珉是御厨,同时还是你爷爷的徒弟,不管从前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就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我们。” “当然啦,完全不依靠人脉自己努力也是可以的,可是那样的话就要花费更多时间,你别忘记了,我们的班车在三小时之后就要开走,所以要速战速决。” 小白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至少比她爷爷说的要有道理:“从前爷爷总是说,只要有实力,想怎么造就怎么造,也不必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但是他一旦被撸掉了金刀御厨的头衔,所有人……过去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些朋友都不见了。” “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到底该怎么辨析身边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深交。”聂棠示意她赶紧做菜,“这个晚上再跟你说。现在就说羊肚是怎么处理的,先把水烧至七成热,这个热度是聂老御厨试出来的最佳方案,水太热,羊肚会被烫熟,太凉就剥不去外面那层黑色的芽衣。等水煮好后,就把羊肚扔下去,焖锅两三分钟,再取出来,那层芽衣就会自然剥落。” 小白按照她所说的去处理羊肚,当她把羊肚捞出来,随便一搓,之前怎么都不肯脱落的芽衣就掉了,露出白生生的羊肚肉来。 她惊喜道:“这真的有用!” 她看着聂棠手上的那本聂家菜谱,陡然间从心底升起一股热切的希望。 原来她的嫁妆中最贵重的不是那些金子,也不是那些绫罗绸缎衣服首饰,而是她家的家传菜谱。 她其实也并非一无是处。 她从前是不愿意做这烟熏火燎的营生,无非是觉得成为一个厨子低贱、不体面。 可是她现在不觉得了,她觉得能够依靠这门手艺活下去,而不是依靠一个男人虚无缥缈的爱活下去,这感觉原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大概就是锦上添花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区别了吧? …… 聂棠端着小白亲手做的芫爆散丹上桌。 陆珉已经尝过前面两道菜,觉得都还能过得去,待看到她新端上来的这道羊肚丝儿,不由眼前一亮:“这羊肚处理得好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羊肚上那层黑色芽衣难褪,这是会做鲁菜的厨子都能达成的共知。 而聂棠端上来的芫爆散丹色泽白皙,就连边角都不泛黄,口感爽脆,就这水准比她前面那道麻婆豆腐都还要好! 陆珉也不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羊肚,每个厨子都有自己独门独家的手艺,这种事他问了,反而让人为难:“就从你今天做的三道菜来看,你的手艺的确也能够得上开店了,那么你是想开什么类型的店呢?店面选好地方了吗?” 如果说,到底有哪一点会令聂棠感到为难的话,那么就是店面选址的问题了。 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小白开始忙着当她的少夫人后面又忙着上吊,她们对店铺该选在哪里完全都没数。 正好陆珉问起,她也就正好问了出来:“问题就在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铺面。陆师兄可是能指点我一番?” 陆珉取出一块汗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道:“可以。我有些人脉,先帮你去打听一下,等过两天有了消息再接你去看铺面。” 他在袖子里揣着一叠银票而来,现在又原封不动揣着一叠银票回去。 他原本还想,看在曾经聂老御厨对他有再造之恩,他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笔银子都给聂婉如。 只要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瞎折腾,还是能够衣食无忧地度过下半生的。 可是现在看来,聂婉如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无知妇孺之辈,那么再把这些银票拿出来,就等于是凭白侮辱对方。 倒还不如,真的帮她费心去选一个地段好又安全的店铺。 …… 聂棠这边白天要教小白厨艺,晚上则开始教她认识。 这么一对比,她觉得她从前那个放养所有弟子的师父可真是够不负责任的。 她教完小白认字,这还得教她做人:“你之前不是一直很疑惑,我为何唯独对陆珉印象不错?原因有两点。” “第一,他虽然跟你爷爷产生了嫌隙出走后自立门户,但是他依然顶着你爷爷的名号,这就是不忘本。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转头就欺师灭祖,不承认聂老御厨这个师父,那么整个人一定在人品上有瑕疵。” 小白思考了一阵,又提出了疑义:“可是我爷爷说他怂包,顶着他的名号才混得下去!” “这样说吧,你觉得你爷爷这脾气是不是很容易得罪人?” “是,开始的时候,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御笔亲赐的金刀御厨。可是哪个朝代的上位者会容忍身边有这么一个恃才傲物脾气又差的人存在?” “这又不是什么朝廷重臣,这个御厨不喜欢了,就换上一个皇帝喜欢的,没毛病。” 小白:“……” 这么一分析,她觉得自己爷爷这狗脾气迟早要糟! “可是现在你爷爷失势,李家立刻翻脸不认人,李行之所以敢这样大张旗鼓地羞辱你,你以后就没有李夫人和李老爷的默许吗?” “你爷爷过去的那些‘朋友’也没有再出现。唯有陆珉还承认你是他的小师妹,那说明什么?”聂棠停顿了一下,回答,“说明他是一个懂得感恩又不忘本的人。” “我们那天在集市采购食材,他突然出现,当然也是想看看你的情况。还有今天,他上门来拜访,袖子是鼓的,在他夹菜的时候我看到他袖子里露出了一叠银票的边角。” “如果你在厨艺上没有天赋,那么他就会给你银票,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是你有天赋,他就会想方设法帮你寻觅店铺。” “所以我才说,陆珉是个值得深交之人。单枪匹马搏斗太辛苦,有贵人愿意拉你一把,也没有必要为了自尊心硬是不去接受,你说对吗?” 小白抬头巴望着她,最终用力一点头:“嗯,那你喜欢陆珉吗?还是你最喜欢沈沈?” 聂棠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那还用说吗? 陆珉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幻觉中的人物,她为何要去动感情? 还有这个“沈沈”的昵称,可真是太魔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沈”两个字在刷屏…… “唔,感情本身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不是说,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该换个人喜欢了——算了,这个问题不重要,总之就是,将来你有了新的人生,要学会如何分辨身边人的好坏,明白吗?” 小白忙不迭地点头。 她现在又找到了人生的新意义,沉迷于磨练厨艺和跟聂棠探讨人生的心灵鸡汤不可自拔,对于用头发把李行吊死暂时没了兴趣。 …… 这样过了半个月,陆珉再次上门拜访。 这回他都不打算再进屋子,直接站在门口说:“我已经找到几处还不错的店铺,现在就去看看罢,若是觉得合意,就可以当场拍板买下来。那些店铺我都一家家去看过了,地段不错,价钱也都合适。” 聂棠朝他俯身行礼:“多谢陆师兄。” “不谢。我会帮你,一是看在聂老先生份上,当年是他收留我,免我经受颠沛流离之苦。二来,你是有手艺的人,就凭你这手艺,将来总是能在这行暂露头角,至于最后到底能走多远,那就要看你的机缘了。” 陆珉带着他们去看了三家店铺,城南两家,城西一家。 城南住着的大多是安稳度日的老百姓,附近也没有赌场青楼这些闹场,环境安稳幽静,缺点就是住在附近的都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不会有多少余钱上馆子吃饭。 两家店铺处于一条街上的一头一尾,只要经过城南,都是一眼就能看见这两家临街铺面的。 城西那家店面就比较特别了,它靠近护城河,每日都有渔民在附近卖新鲜打捞上的活鱼,隔了一条街就是鱼龙混杂的街市——热闹和人气是有了,新鲜食材也有了,就是混乱。 做生意本身就是和气生财,可若是周边环境不允许这般一团和气下去呢? 聂棠思忖片刻,最终做了决定:“我还是觉得城西那家铺子不错。” 陆珉很是理解她的选择,颔首道:“我也觉得那间铺子不错,客源丰沛,鱼这种食材就是要吃新鲜的,一旦不够新鲜了,就算厨艺再好,也掩盖不住那股腥味儿。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就定下这间铺子了?” 聂棠微笑道:“好啊,那就定这间了。” 城西的铺子因为处于鱼龙混杂的闹市,不太好经营,所以铺面的价格是最低的。比城南那两间都要便宜三分之一。 给了买铺面的定金,签下契子,再新购置一些厨具和餐具,聂棠和小白共同操持的食肆就算是正经开张了。 由于开张得悄无声息,再加上附近也有不少小饭馆,所以开张的第一日并没有惊起什么水花,一大早开张并没有任何生意。 聂棠索性关了店门,带着小白去码头挑鱼。 渔民捕捞上来的那些新鲜活鱼,最大最肥美的一般都是被那些清贵门第,或是富商大户的管事给收走,剩下的那些都不够好,却足够便宜。 聂棠挑了好几尾草鱼,用神识同小白交流:“小店新开,总是刚刚起头难。不过我们也可以用一些手段招揽客人,毕竟开食肆这种事,手艺好不好,只要有路人经过,闻一闻这香气,就能有判断了。” 小白趴在她的肩上,急切地问:“用什么法子招揽?我们该怎么把食客们都引过来?” “当然是把厨具搬到街边来做菜。尤其是在晌午时分,这菜香味飘散出去,就跟你那天做麻婆豆腐的效果是一样的,如果把人的馋虫都给勾出来,又何愁没有生意上门呢?” 说来说去,饭馆能否开得下去,追本溯源,最重要的问题就在于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如何。 色香味俱全,自然不会缺乏客源。 聂棠这决定一旦做下,回到店里,就开始不折不扣地执行。 新招来的伙计帮忙干重活,帮她把厨具和炉子搬去店门口。 聂棠则把新买来的草鱼放进水桶里,让它们在水里哗啦哗啦地划动尾巴。 老实说,她这种做法摆在现代,应该就不稀奇了,也吸引不了什么眼球。 可是放在古代,那绝对是一件稀罕事。 不少路人看到她把厨房都给搬了出来,还有水桶里那些活泼泼游动的新鲜草鱼,都纷纷驻足停下来围观。 在众多人的围观之下,聂棠也半点不怯,沉稳地磨刀生火,有条不紊地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 她那种淡定态度,更加引得路人议论纷纷,终于有人问了出来:“老板娘,你这是想要干嘛?” 聂棠闻言,抬起头温柔微笑:“我想当着大家的面做一道菜,大家且看,这鱼都是我天还没亮时就从码头渔民那边精心挑选出来的,个头正好,也够活泼,这样的草鱼是最鲜活最好的。不管我做菜的水准怎么样,至少大家都能看见食材是什么样的,也能吃个放心不是吗?” 围观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虽说他们并没有在她这家店吃饭的打算,可是这种热闹看看也无妨。 毕竟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当厨子,虽说不是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罕事,可也还是少数!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的手艺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撑得住,若是撑不住,还能当笑话看! 第426章 贵人与祝词 聂棠当然也知道,现在留在这里围观的人,纯粹看热闹的多,最后会留下吃饭的人少。 不过她并不在意,酒香还怕巷子深,小店新开,没有生意那是正常的,等将来有了客源,客人都稳定下来,生意才会真正红火起来。 她弯腰,从水桶里抓起一条草鱼,那草鱼突然被人抓出了水面,还用力挣扎。 聂棠面不改色,用力把这条草鱼往砧板上一砸,砰地一声,把它给砸晕过去。 她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按住鱼身,刷刷两下,就把这条草鱼被开膛剖腹了。 她低着头,飞快地除掉内脏,刮去鱼鳞,然后从草鱼的脊柱处一刀切下,开始片鱼片。 有些围观的百姓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可是大部分还留在原地看她做菜。 甚至还有更多的人刚下工,看到有热闹可看就挤进来围观,似乎整条街的百姓都被聚集在她这边了。 这样人流一来一去,真正留下来的人就是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 她片鱼片的动作也是格外熟练和优雅,随随便便一刀下去,就片下一片薄如蝉翼般的鱼片,草鱼刺多,可是因为她这鱼片切得薄,许多小刺很容易就被剔掉了。 她把片完的鱼片整整齐齐码在砧板上,一看眼过去,每一片都是薄厚一致,特别富有美感。 聂棠抓起用剩下的鱼骨架和碎料,放进滚水中开始熬煮鱼汤,然后又从水桶里捉出了第二条草鱼,跟之前一般开始杀鱼片鱼片。 当她切完第二摊鱼片的时候,就停了手,开始往煮沸的鱼汤中加调料。 她的调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一放下去,一股微微麻辣但是又非常清香的香气顿时四散逃逸,引得围观群众们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鱼汤很香啊,”有人忍不住问,“就是从刚才放下调料开始显得特别香,这到底是什么调料?” 调味料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既然她都在城西这种地方开小店了,应该不会用贵价的那种调料吧? 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没几个余钱,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都是好的,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还能做出一朵花来吗?若是加点料调调味,说不定还真能变成朵花来! 聂棠直起身,莞尔一笑:“那是我研制出来的独家配方,不能说。不过里面的确是有几味草药,既能吊鲜味,又能滋补养身,价钱也不贵的。” 她拿起一根长长的木勺,放进大锅里不断地搅拌,那鱼汤的鲜香味变得更是浓郁,不说满城飘香,但是整条街都满是香味,引得人口水直流! “我来一碗鱼汤吧!”终于有人耐不住了,吞咽着口水道,“多少钱一碗?” 聂棠还是很温柔地问:“鱼汤是不单卖的,不过可以煮面吃,客官想要来一碗面吗?就只要四个钱呢。” 一碗面四文钱,偏贵了些,若是别家小店的面,三文钱便够了,还有些就只要一文钱。 不过谁让她的这锅汤实在是太香了,把人的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引出来,贵一文钱也就算了,就当尝个鲜吧! 于是那人道:“行,我就要碗面,多放点汤!” 聂棠立刻就动手煮面,把面煮熟后,沥干水分放进一只海碗中,然后浇上好大一勺鱼汤,还从边上的小罐子里夹了一小块红烧肉堆在面上。 四文钱的面还有一块红烧肉,那也算是值了! 那人很干脆地付了四个铜板,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面条,然后又吸了一大口汤。 那汤汁还是滚烫滚烫的,可是甫一入口,就觉得一股鲜香混合着草药的甘甜在味蕾中爆炸开来! 那人一愣,立刻吸溜吸溜地大口吃起来,那吃面的声音再配上他满足而又享受的表情,别人光是看着,都觉得这面一定是好吃极了! 聂棠却突然开口:“其实面是没什么好吃的,鱼才好吃,而且鱼呢,可以有许多种做法,如果爱吃辣,沸腾鱼和水煮鱼都是非常爽口而又下饭的。” 她说完,就开始动手了。 沸腾鱼和水煮鱼还是在现代非常受人喜爱的,放在古代,并没有多少人会做。 她就是抢占了一个“奇”字,先用新奇的手段招来看热闹的人,然后展示一下自己美轮美奂的刀工,可是刀工这种东西,就是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 炫耀一下是可以的,要是一直这样炫技下去,就算把萝卜雕成精美的牡丹花,普通老百姓也不会买账的,这真的一点都不接地气! 可是鱼汤煮得鲜美,这就能把围观人群的好奇心紧紧勾住,毕竟一道菜做得好不好,总归还是要考虑色香味是否三者俱全。 这三者中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味道,她煮一碗面,能让人大声叫好,就算是把看热闹的人群都给留住了。 当她舀起热油,嗤得一声浇在生嫩的鱼片上,那花椒和辣椒混合在一块儿的又辣又呛的香味,一下子又把之前的鱼汤给盖过去了! 这沸腾鱼不光很香,就连卖相都很好,鱼片在被热油烫熟之后,变得微微卷曲,却又雪白可爱,衬着火红的辣椒,令人食指大动! 她这边刚做完一份沸腾鱼片,就见围了好几层的人群突然被人给挤开了,几个穿着灰扑扑的家丁服的男人硬生生用自己高大的身材挤出一条血路。 为首的那个家丁问道:“我家老爷让我过来问问,这边是在做什么菜这么香?” 聂棠目光一扫,掠过那个家丁腰上悬着的一柄长刀,顿时了然:“若是客官有时光停留一刻,不如在这里吃个饭再走?我做饭的速度很快,也不耽误时辰。” “好,就在这里用一顿午饭!”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围着的富商老爷终于露了脸,好奇地看着她刚做完的沸腾鱼,又笑道,“就吃这个鱼吧,再给上几碗白米饭——你们要吃面也行,自己跟老板娘说!” 那些家丁立刻应是,还一脸诚惶诚恐。 聂棠对于这位富商打扮的长者的身份就更加有把握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是陆珉还人情来了,这人情实在来得太是时候! 她当然可以老老实实做生意,然后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逆袭,但是时间不等人,她还要急着回家睡觉…… 聂棠微微笑道:“几位客官请进,店里的桌椅都是新购置的,早上开店前都擦过好几遍了,虽然有些简陋,但绝对干净。” 那为首的家丁根本不听她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娟帕,在椅子上擦了擦,一看果然不脏,就请自家老爷坐了,然后开始擦桌子,桌子椅子都擦完了,那张帕子还是洁白的,这才放心。 聂棠把沸腾鱼端进屋子,让伙计把装着米饭的木桶也给搬出来,让他们自己添饭。 对方身份太高,她跑上去献殷勤,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再说,就算她想要献殷勤,那也得献对地方,无用的溜须拍马都会落了下乘。 她现在还不了解对方,也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是什么样的性情。这个时候,只要保持不卑不亢就行。 当然,她也不可能就让人只对着一盆鱼片下饭,又捡了几个做起来很快的家常菜来,其中一道就是麻婆豆腐。 她的手艺比小白要稳,外面一圈红油不散,里面的豆腐也白白嫩嫩非常完整。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说道:“我前几天路过城南那边,就闻到一股香气,就是这麻婆豆腐的香——不对,这次的香味比上回还要浓郁,光是闻一闻味道,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他话音刚落,边上几个人的肚子当真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来。 众人大笑。 本来这气氛就很轻松愉快,现在有人出洋相,那就更加欢快了。 有些身上还有几个闲钱,立刻叫道:“老板娘,给我也来一碗面吧,四文钱是吧,收好咯!” 聂棠手脚利落地接过铜板,往边上的小口袋一扔,就看见小白把脸凑近到口袋,一直一直盯着里面的铜钱看。 她轻笑了一下,飞快地下面条,然后捞上加汤汁,没花多少工夫就把先吃面的客人给安排好了。她这回没再给红烧肉,而是又做了一些水煮鱼,码在碗里,看上去特别好看。 其实肉的价格本身比草鱼贵,她是去码头找渔民买的草鱼,价格已经压到最低,可是一眼看上去,这一块红烧肉哪里能跟好几块鱼片比?一看就非常丰盛了! 那个最早提出要吃面的人已经就把面吃完,连汤都没剩下一滴,还有点羡慕,问别人:“鱼好吃吗?” 他才刚问完,就见聂棠又他的碗里夹了两块雪白的鱼片:“您尝尝?” 他夹起一块鱼片放进嘴里,咀嚼两下,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老板娘,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啊!” 这又麻又辣的味道一直顺着喉咙口滑到胃里,整个人都热乎乎的,都快要出汗了! 可是聂棠还不满足,她又开了一只炉子,干脆做起爆炒的菜来。 爆炒的菜那香味可比之前还霸道,一直扩散出去,她这店门口都堵满了人,外面的很难挤进来,里面的都挤不出去。索性大家就蹲着站着,看她还准备做什么菜。 隔了一会儿,之前用娟帕擦拭椅子和桌子的高大侍卫又跑了出来,问道:“我家老爷让我来问问,还有别的菜吗?前面那些还不够吃的!” “自然还是有的,不过这些家常小炒都不够文雅,我看你家老爷也是位风雅人,”聂棠停顿了一下,回答,“我就煮一道汤,名叫四宝丸子汤,寓意最是富贵吉祥。” 侍卫是完全不懂菜还要有什么吉祥的寓意,他就把她所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自家老爷,然后再出来给她传话:“我家老爷说了,要是你等下做完了菜,就进去跟他说说话,他有些话想要问你。” 聂棠一边做着四宝丸子汤,一边应声。 既然她现在都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了,那么就不适合做官府菜,论起做宫廷菜的水准,她同真正的金刀御厨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可在心思上讨巧些,却极容易做到。 …… 她端着炖着四宝丸子的砂锅,亲自送进大堂。 那位富商打扮的老爷坐着,而他身边保护他的侍卫全部都站着,就算他之前说过,让侍卫们自己去点菜,可也没有人真这么做。 聂棠把砂锅放在桌在,伸手掀开锅盖,一股蒸腾着的白色水汽便袅袅而起,带起了鸡汤的清香。 那位贵人老爷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笑问道:“这道是什么菜?倒是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四宝丸子。四宝的意思就是这一个丸子是用猪肉、鱼肉、鸡肉还有牛肉打碎混合,里面还有四种时鲜素菜,马蹄、笋尖、菜心还有菌子,口感爽滑鲜甜。”聂棠笑道,“这道菜还有很好的寓意,时鲜的素菜象征春日高阳,四种肉则象征吉祥高照。我还编了一套祝词,老爷想要听一听吗?” 凭良心说,她做的这道四宝丸子,并没有什么名贵的材料,把高汤熬成清汤倒算是好本事,可她面对的是一生锦衣玉食的大贵人,什么好吃的有趣的没见过? 要让对方对她印象深刻,她就必须独辟蹊径。 贵人老爷顿时被聂棠的说法给逗趣到了,也是一笑:“祝词?你尽管说来听听。” 聂棠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轻轻在肉丸子上一夹,那丸子很容易就被她一分为二。 她轻声道:“我现在要开丸子了,这开丸子也是有讲究,一开,祝各位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二开,祝各位升财运,财源滚滚;三开,开的是福气绵延,瑶池春不老,设宴遇芳辰。” 她之前说四种素菜代表春日高阳,祝词的最后一句却是瑶池春不老,正好首尾呼应,心思奇巧! 那位贵人老爷顿时心中大悦:“好,说得好!你可是比祖父会说话得多啊。” 聂棠虽然早就猜到对方的身份,可只要对方没有真正揭开自己的身份,她就假装不知:“原来老爷您也认得我家老爷子?” “认得,这都二十多年了。爱吃他做的菜,周围不少厨子,但就是鲜少有比他手艺好的,只不过——”他沉吟片刻,又笑道,“聂娘你的手艺也不差,算是继承了你祖父的遗志了!” 聂老御厨脾气暴躁,讨好不了皇帝,是伴君如伴虎,最终为皇帝所厌弃。 可是人就是这样,聂老御厨已经过世,再遇见他的后人,难免又会想起当初,那些不好的就淡忘了,只记起好的那些事来。 聂棠微微一笑:“奴自认手艺无法及得上祖父半点,只好想些投机取巧的手段,万望老爷不要见笑。” “不,不不,朕……正是欢喜得很,也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酣畅淋漓的一顿了。”他拿起筷子,直接夹起小半个四宝丸子放进口中,缓缓咀嚼之后,脸上又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不知道为何,你家的菜肴总是给人一种温和舒服的感觉。” 第427章 惩治混混 那位贵人老爷在用过饭后,就带着那十几个侍卫拨开人群离开了。 聂棠也正好收工关店,临近傍晚再重新开店。 小白望着那人在桌上留下的一锭金子,用头发捞了起来,在菜刀上砸了两下,惊奇道:“这是真的金子!” 不是那种外表包金的金粒子! 聂棠有点累,就倒了杯热水慢慢地喝,一边跟她聊天:“看出刚才那个人是谁了吗?” “应该……是爷爷的旧友吧?他当年跟好些人交好,什么三品大官,王公贵族都有。感觉他很有钱,也有权,也许是哪位王爷?” “我却觉得,应当是当今圣上微服出行。他带着那些侍卫个个身材魁梧健壮,腰佩长刀,要知道,铁器的使用可是有很大限制的,一般的王公贵族可不敢一下子铸造这么多铁器,就算当真铸造出来了,也不敢让侍卫堂而皇之地挂在身上。” 聂棠微微一笑:“我敢说,过不了几日,李家就该上门来请我们回去了。你猜他们是会辩解说之前的休书是一场误会呢?还是说这都是李行一时头脑发昏,受了女人的蒙骗?” 小白挠了挠头发,很霸气地开口:“他们敢上门,我就吊死他们,你不用怕!” 结果到了傍晚,宫里就来人了。 这回到来的是个宦官,不但把聂老御厨过去得到赏赐的金刀赐还给她,当今圣上还御笔亲书了一块牌匾——就是这两样,简直就是硬生生往她们开的这家小饭馆的门面上镶金! 既然宫里来人了,聂棠也就没有开店,而是跟伙计一起把那块牌匾小心翼翼地悬挂在门楣上当金字招牌。 就连她请来的两个伙计都很震惊,脚步一直打飘,整个人就像处在美梦之中:“老板娘,我原来想着你手艺好,将来这店总是会生意红火,我靠着你,也能多赚点钱养家。可是现在,天哪,今后怎么可能还会生意不好,就算你喂屎给客人,保管他们都说好!” 这也不尽然是彩虹屁。 就连皇帝都朱笔题字了,题的字还是“民间美味”,谁敢说她做的菜不好吃? 敢这么说,这是连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竟然连当今天子的金口玉言也敢质疑! “是啊,我看这家店的店面很快就不够用了,要不还是选个更加宽敞些的铺面?将来总归会有许多官老爷,王公贵族上门吃饭,这地方就忒寒酸了……” 聂棠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地方是不能挪的,毕竟皇帝给她的题词是“民间美味”,承认她在民间大厨中算得上是手艺不错。 可若是就此膨胀,觉得自己可以开始做官府菜,结交权贵,今日赐给她的这些荣光,明日便可再剥夺。 …… 聂棠这家小饭馆就这样一炮而红,附近的平民百姓若是得了闲钱,都会说一句“不如去聂家娘子那家店子吃吧,那可是当今圣上也认同的美味”。 平日里也常会有王公贵族乔装打扮了过来尝尝味道,这一尝就一发不可收拾,还会再来第二回 、第三回。 可是聂棠想要等的李家上门赔罪没等到,却在晚上回到家中等来了一个混混。 那个混混也觉得,就算她运气好,还有祖父的余荫庇护,那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根本无需畏惧。 他悄悄从围墙上翻了进来,准备摸进闺房。 这混混还在翻墙的时候,那动静就把她们都给吵醒了。 小白现在养成了白天做菜,晚上要睡觉的习惯,突然被打断睡眠,戾气特别重,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你等着,我去把他给吊死!” 聂棠侧耳倾听了片刻,莞尔一笑:“我自己能对付,不用你帮忙。” 小白歪了歪脑袋,不解地望着她:“……你?” 她觉得黄鼠狼说得没错,聂棠就是弱鸡战五渣,24k纯金的那种,外面那个可是成年男性,她说她能对付不是在搞笑吗? “还有,现在是我在帮助你过日子,我就跟你过去一样,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你帮了我,岂不是作弊?” 小白困惑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觉得根本没必要这样啊! 明明不是普通人,为何就一定要让自己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 她的符篆画得这么好,却不能用,那多可惜…… 同理,她小白的长头发这么好用,最后却不能用……? 聂棠翻开枕头和褥子,亮出了她早就藏在底下的一把砍骨刀。 一个和离了的妇人独居在外,家中又没有男人,很容易碰上各式各样的骚扰,她早就有所准备了。 聂棠把砍骨刀握在手中,然后披衣起身,把刀藏在衣袖里面。 她就连蜡烛都没点一根,披着衣裳走到外面。 忽然有人从墙上跳了下来,一手拧住她的手臂,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威胁道:“不准叫!你要是敢喊大声一点试试?老子就让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你不穿衣裳的样子!” 聂棠缓缓扬起嘴角,说话的语气中却带出了一点惊慌的情绪:“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有事好商量,我有银子!” “嗯?你有银子?可是我也是拿了别人的银子,俗话说拿人钱财给人消灾,”那混混压低嗓音在她耳边说道,“反正你都是个被休弃的下堂妇,面子也就没这么重要了,还不如跟大爷我作乐一番……” 聂棠在黑夜中无声地笑了:“你原来抱了这个心思?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也实话跟你说,我从前那个夫君是个天阉,成亲之后就让我独守空房,我也很怨恨他呢。” 混混听到她用这种轻柔的语调说话,不由骂了一句:“真是风骚!但老子就爱这个调调!” 他见聂棠别说是反抗了,就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心里也是很满意,伸手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行,今晚就满足你!保管比你夫君要好!” 小白看到这混混居然还敢拧聂棠的脸颊,吓得就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可真是狗胆包天!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聂棠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她还在等一个最佳时机,不然按照她这样的体格和力气,根本是不可能反抗得了一个男人,一旦她要反抗,那就必须得一击即中,绝对不能有失误。 她忍着恶心,又轻轻柔柔地开口:“好人,你可要对奴好一点啊……“ “放心,我一定让你连后悔都兴不起来!” 终于,背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脱衣的声音。 聂棠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当然不会后悔了,我是怕你后悔——” 话音未落,她袖中的砍骨刀滑到了手上,她反手就是一刀,干脆利落地切在了那个混混的身上! …… 住在这附近的所有人家都听见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回荡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 有些家里养了狗,突然听见异动,立刻狂吠起来,有几家人还点起了蜡烛,拉开门去窥探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个男人会叫得如此凄惨? 聂棠把玩着手上的砍骨刀,笑吟吟地望着痛得满地打滚,裤子上不断有血色渗出来的混混。 她还回了一趟房间,搬出了房里的油灯,点亮了放在一旁,继续欣赏着他的惨状和丑态。 她用指腹轻柔地扫过了砍骨刀上的血迹,那殷红的血渍便落在了她的指尖。 她满不在意地捻了捻手指,轻声道:“小白,帮忙搬张凳子过来,还有把我的药箱取来。” 小白乖乖地应了一声,乌黑长发一分为二,一股从房里拖出了一张四脚圆凳,一股则提着药箱。 聂棠在那张圆凳上坐了下来,用手上的砍骨刀指着那个混混,语气如冰:“说说吧,谁让你三更半夜来翻我家的墙的,说得好,我就给你伤药,说得不好,我就让你活活痛死。” 小白看着那个脸色惨淡的混混,歪着脑袋很好奇地问:“棠棠,这切下来的东西还能接回去吗?” “应该不能了吧?也许现代的医疗足够发达,快点送医院的话还能接,”聂棠侧过头,跟她开始讨论现代医学的问题,“可这是在古代,断了就是断了,应该没什么办法了吧?要不送进宫里去拯救一下?” 混混听见聂棠说得这两句,又痛又悔。 虽然不是很懂她所说的“现代医疗”是什么玩意,可是身体上的创伤很痛苦,心理的创伤更是深入骨髓,开始悔恨自己为何一时猪油蒙了心去收这种钱办这种事! 小白摇摇头,老气横秋地感叹:“真是好可怜呐……” 聂棠见他已经停止打滚了,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混混:心里一万句脏话问候你全家,不,祖宗十八代! “说说看,到底是谁让你跑我这里来没事找事的?说明白了,我就给你药,你也不想在不能人道之后还失血而亡吧?” 混混鼓起了勇气,坚决不从:“我、我不会说的……!” 反正已经断了,他的人生也就此绝望一片,事已至此,只好指望能讹更多的钱财,让他再去买如花似玉的婆娘回家,好好地过下半辈子! “他不愿意说,”小白摩拳擦掌,很是积极,“既然如此,就让我把他给吊死吧?” “不,他一定会说的。”聂棠还是笑得温温柔柔,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柔得不得了,“他敢不说,我就把他的东西切成片,让他一片、一片地吃下去。” 那混混简直额头冒汗,背后汗毛直立,忙不迭惨叫:“我说!我说了,我全部都说!真的,我现在就说,就是李家那位许姨娘指使我做的!” …… 翌日天一亮,整条街的人都看见聂棠叫了店里的伙计推着一辆木板车,木板车上还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去了官府衙门。 那个躺在木板车上的男人有不少人是认得他的,知道他是西城的一个混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聂棠来到衙门的时候,衙门还没开门。她举起鼓槌就开始敲击门口的鸣冤鼓,吸引了无数路过的百姓前来围观。 她击鼓鸣冤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府尹,很快就有官差打开官府大门,让她进去。 其实府尹对于聂婉如还是有所耳闻。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是聂老御厨的孙女,就因为一顿饭,又重新受到了当今圣上的赏识,竟把金刀都赐还了,还亲笔为她题了一块招牌。 她的厨艺很好,接人待物的态度更是令人如沐春风,所以继皇帝之后,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喜欢去她那家小店吃饭。 府尹哪里还敢托大怠慢,立刻就敞开大堂,和颜悦色地询问:“聂家娘子,你在门外击鼓,可有何冤情要诉说?” 聂棠跪在躺下,不卑不亢地回答:“民妇确有冤情要诉,首先,这个混混昨夜翻墙进入民妇家中,意图不轨,但被民妇制服。此混子亲口交代,他之所以要来寻民妇的麻烦,都是出于李家的许姨娘的授意。所以,民妇想要状告许姨娘,还有许姨娘背后的李家。” 府尹都有点惊了,一般妇人碰到这种事情,只消把人赶走,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名声大过天,若是被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难免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被污了清白。 可是这聂婉如却反其道而行之,还把这件事闹大,告上了衙门?! 一般来说,这种案子,只要妇人愿意上告,就一定能告赢,毕竟不会有哪个女人会以自己的贞洁去诬告对方。 府尹连那个混混的证词都不问,直接命衙役去李家拿人。 聂棠侧过头,淡淡地望着那个躺在木板上的混混。她这眼神一扫过来,那混混立刻就觉得菊花一紧,心中格外害怕。 毕竟他在昨晚上,已经受到了太多惊吓,对她产生了一种从心底升起的畏惧和恐慌! 这边许柳绵人还没到,他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交代出来:“许姨娘给了我十两银子,说只要我偷偷摸进聂……聂夫人的房里,最好还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越多人知道越好,她就是要逼死聂夫人!” 聂棠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微微颔首道:“不错,就是这样。可惜民妇早有防备,先发制人,这混子才被民妇制伏。请府尹大人为民妇主持公道!” 府尹:“……” 要是不知道事情经过,他还以为这受害和被害的双方是颠倒的。 看看这混子那灰败的脸色,生无可恋的神情,还有他瑟瑟发抖的身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怎么了呢。 聂棠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欠条,当堂展开:“民妇揣测,许姨娘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被民妇从前那狼心狗肺的夫家人所指使,不然许姨娘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会想出这种阴毒的伎俩,同这种流氓混混接触?他们之所以要这样陷害民妇,就是因为这张欠条。” 聂棠不清楚这事到底是许柳绵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李行也在背后献计献策,不过那不重要,反正她只要一口咬死这事同李家脱不开关系就好。 她承诺给小白过,她会教她如何逆袭,如何惩治李家,如何出了这口恶气——但这不包括,她只跟许姨娘一个女人斗。斗败一个姨娘又何用?要斗就把整个李家拖下水抹黑了! 第428章 只有一张回程卡的绝境 她把作为证据的欠条交给衙役,衙役再呈上前交给府尹。 一般来说,私吞嫁妆这种事还是不少的,但是很少有摆到明面上来说的,毕竟也没什么证据,可是这李行到底干了一件什么沙雕事? 他竟然给聂婉如写了一张欠条,还按了手印?! 府尹都要醉了,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等到那位哭哭啼啼的许姨娘被衙役带上公堂,外面引颈等待的围观群众们终于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聂婉如纵然清白有损,可是那种收买混混去玷污女子清白的就是活脱脱的毒妇啊! 一个小小的姨娘竟然敢陷害曾经的李家少夫人,谁知道这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如果许姨娘背后就是李家的手笔,那李家又是何其可怕的、人面兽心的畜生,这不是硬生生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许柳绵一面抹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为何这个混混非要咬着她不放。 那混混正有一股恶气没地方去出,一张口就添油加醋:“府尹大人,当初买通小人去找聂家娘子麻烦的,就是她!小人还记得她那张嘴脸,这个许姨娘嫉妒聂家娘子嫉妒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凭什么当妾,凭什么人家都能当正经夫人!她还教小人,不管事情成不成都要宣扬出去,让聂家娘子没脸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混混被聂棠整怕了。 他一看到她那张脸,就会想起她举着一把砍骨刀笑容阴森的模样,然后就觉得自己的伤口剧痛无比,哪里还敢跟她对着干? 当然是她指哪里,他就咬哪里了! 于是许柳绵就成了他的出气筒,他身体受损的仇不能找聂棠报,但可以全部泄愤到她的身上,如果不是当初许姨娘让他去干这事,他又如何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至于他是收了赏钱自己乐意的,是自找死路,他当然不会去想。 许柳绵也没想到,她当初收买的这个混混现在会这样咬住她不放,她偏偏还没有办法辩解,只能继续小声饮泣:“大人明鉴,民妇的的确确不曾陷害聂家娘子,民妇也不知……不知此人为何非要说是民妇指使,或许就是——” 她本来还想把由头推回到聂棠身上,可聂棠哪会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打断道:“大人,可容民妇说上几句话?” 府尹忙道:“聂家娘子,你有何想说的,且一一道来!” “其实民妇觉得,许姨娘大体并非是收买混混陷民妇于非命的那个人。” 聂棠刚一说完,小白先激动起来,趴在她肩头焦急道:“你为什么要为这个贱妇说话?!就是她收买的混混,就是她做的丑事,一定不会错的!” 聂棠就像没听见她在耳边说话一般,微微笑道:“试问,一个规规矩矩的姨娘,怎么会出门同这种……不体面的人接触?毕竟清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了。” 府尹:“那么,聂家娘子是觉得……?” 他觉得这位聂娘子一点都不在意什么清白不清白吧? 正常的妇孺之辈碰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把事情闹大,她连告官都敢,这“悍妇”的头衔就能跟定她一辈子,她想要再嫁都几乎不可能。 “民妇思忖着,许姨娘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人指使,至于谁能指使她做这种事,民妇倒觉得很可能就是李行。”聂棠微微笑道,“加上欠条那件事,大人觉得我这么推测可有道理?” 许柳绵这一下直接变成了一个哑巴。 她又不是蠢货,自然知道事情轻重。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是比她收买混混辱人清白这件事更丢人现眼的,那就是这幕后主使是李行。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而李行可是李家的嫡长子,出了这种丑事,哪怕只是传闻,他今后在官场上可就寸步难行了! 她正不知所措之刻,突然有人冲上了公堂,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把她打得趴伏在地! 只见李行怒容满面,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对着聂棠道:“婉如,我不知道这贱婢居然背着我,背着李家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 聂棠漫不经心地开口:“伤风败俗?你觉得,指使人去侮辱一个女人,只算是伤风败俗吗?” “……”李行被嘲讽了这么一句,又不敢跟她硬着来,只能讨好道,“是,这当然不止是伤风败俗,还罪大恶极!只是这事闹得太大,对你也不好,你看不如——” 小白咔嚓一声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着李行。 李行虽然看不见她的存在,可就是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涌上背脊。 聂棠又道:“我只不过想要一个交代罢了,怎么能算是闹?没有人能为我撑腰,我便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也算是闹吗?” “你李行当初求娶我的时候,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从前不奢求你不纳妾,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在我祖父过世后就给我一封和离书。” “现在我总算练成了一门手艺,烟熏火燎,抛头露面,也不过是想要活着罢了,可惜就这点要求也成为奢望……我要怎么样,你才满意呢?无声无息地去上吊自尽吗?” 她说话的语气轻柔,又饱含着万般委屈与无奈,再加上她已被李行休弃成了下堂妇,好不容易才开了一家小饭馆,早起晚归,赚的还是辛苦钱,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被她所打动, 李行在公堂上被这么多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底去。 他知道聂婉如就是假装弱势,可他也拿她没办法,甚至还不得不直接把许柳绵推出去当挡箭牌——李家的名声要紧,他的官声要紧,相比之下,一个姨娘又算什么?就是可以随时扔出去的弃子。 于是他转过身,义正言辞道:“府尹大人,既然已有了人证,言之凿凿证实许姨娘私下谋害聂婉如,也该重惩!下官家中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姨娘,此乃治家不严之罪,下官好生惶恐!” 聂棠微微低垂着头,侧过头看着看着趴伏在自己身边,脸上还红肿着一个巴掌印的许柳绵,压低声音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恨我,夺走你正妻位置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李行。” “他看中我家祖父在当今圣上身边能够说得上话,宁可迎娶我这个厨子家的女儿,也不愿娶你。” “现在呢,他又为了自己的官声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你的头上,你要是个聪明人,不妨想一想,应该怎么做?” 许柳绵眸色晦暗,幽幽地望向一脸正气的李行。 …… 府尹最后以谋害的罪名重责许柳绵二十大板,就此结案。 这事情在表面看是了结了,可是李家的名声在这一带已是臭不可闻。 原本看到李行年纪轻轻就官居五品、有心同李家结亲的人家全部都打了退堂鼓,就算李行再有出息,再三年内再来一个三级跳的升官,也没人敢同这种家风不正的人家结亲家。 在出了这遭事后,还有敢同李家往来的,那都是李家从前看不起的,他们一直自持书香门第,清贵之家,是绝对不愿意跟那些毫无底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家结交。 可是事态发展的后续,还远远没有结束…… 聂婉如是被皇帝看中的厨子,就是有不少达官贵人、王公贵族也会微服去她的小店吃饭。 她不光做菜的手艺好,还惯会做人,光是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现在她受了这等委屈,若是影响到她做菜这可怎么是好? 于是跟她有过些交情的人都会去帮她出气,明里暗里不断去找李家麻烦。 还有那个混混,口无遮拦,在他吃了如此大亏之后,就在外面大放厥词,说李行是个天阉,因为聂婉如嫁进李家大门两年都没身孕,怕纸包不住火,这才把她赶出家门。 围观百姓们可最爱听这种清贵门第的八卦了! 这混混偏还编得有头有尾,还真颇像那么一回事,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唠嗑,群情激奋,用现代的网络用语来说,就是觉得这瓜很甜。 而被重责了一顿的许姨娘对负心薄情的李行也是彻底灰心了,在家养伤的时候就不停地折腾。 她本来就是能闹能找事的人,只是在被纳进李家之前想要讨好夫君讨好公婆,这才装得贤良淑德,现在一把撕下了她小女儿羞怯的外皮,可劲儿地折腾起来,把整个李家都折磨的够呛。 李行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不受一点影响?他接连在公务上出了纰漏,弹劾他的奏折都送到了皇帝的御书房里。 皇帝一看到“李行”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眼熟,便问身边伺候笔墨的大宦官:“李行,此子何人?” 大宦官贴身伺候皇帝了这么多年,对他的喜恶心思都摸得门儿清,闻言便道:“李行从前是聂婉如的夫君,这门亲事是老聂当初定下的,只是老聂向来都不会看人,给孙女选中的夫家就是财狼虎豹般的一家子。老聂过去后,聂家娘子就立刻被扫地出门了。” “哦?”皇帝语调上扬,感叹道,“老聂这一辈子,厨艺是好的,可惜却没修好如何做人这门课,他的孙女就要好多了,可惜遇人不淑……既然李行是人品低劣至此,为何还能在朝中做官?” 其实皇帝对于政事并不怎么上心,也不知道李行为官为政的能力,可是皇帝要否定一个人,就只要这一句话。 …… 李家突然落魄了。 李行先是被调令到一个很偏门的职位,看似平调实际就是贬官,还有人每天盯着他,专门抓他的疏漏,待到年关官员考绩的时候,他就被刷了下来。 而李家自身的情况也不好,家里的商铺赚不到钱,可是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知道该如何节省度日,甚至他们都还欠着聂婉如的嫁妆钱。 一些惯会逢迎、捧高踩低的人一见到李家落魄,蜂拥而至,竟然还有打着“聂老御厨的故友,给聂婉如讨回公道”的旗号行事的。 聂棠觉得她们在古代的事情已经该结束了,便带着小白去亲眼看看李家人搬出原来的高门大院还被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的场面。 小白趴在她的肩头,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失魂落魄、脸色灰败的李行,她的发梢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垂散下来。 聂棠笑着问:“你现在还想去吊死李行吗?” 小白惦念着她们一起开起来的小小饭馆,每天人来人往的红火生意,还有许多百姓,吃了她做的菜,赞不绝口的模样…… 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心口,很空但是又暖洋洋的。 她觉得棠棠说得对,也许她的余生总会习惯这种被充实了的感觉。 李行其实也不过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块绊脚石。 当她跑到能够俯视他的地位上,其实她根本不关心他的生死,她可以用自己的头发把他给勒死,可是让他活着,似乎比死还要痛苦和艰难。 李行突然一转头,正跟安安静静站在角落的聂棠对上了眼神。 她面无表情,不像那些看热闹的人那样对他万般嘲弄,充满恶意。她的神情是如此平静,就这样淡淡地透过人群同他相望。 李行那冷如死灰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丝希望:聂婉如,也许还是倾慕着他。 小白轻声说:“走吧,痛打落水狗没什么好看的!” 聂棠缓缓转身,抱着小白轻飘飘的身体:“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恐怕那三个小时都已经快要过去了,她再不回到现实世界,恐怕就得错过最后一班车了。 她步履轻快,轻飘飘地挽着小白一道往前走。 这可苦了李行,他忽然看见聂婉如转身,连忙从闹哄哄的人群中挤了出去,可是聂婉如的脚步就像踏在云端。 不管他怎么跑都追不上,他跑得全身冒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整个胸腔都快要爆炸,可是她的背影还是越来越远…… “婉如!我知道错了!”李行见追不上,只能声嘶力竭地喊道,“婉如你别走,我知道我错了,你回来,我会好好对待你——” 聂棠自然听见了他在身后的那些呼喊,嘲讽地笑了一下:“你现在认清楚李行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吧?从前你多真心啊,他能把你的真心踩在脚下,可是你现在能够踩着他俯视他,他又觉得那些都是真感情。” 多么廉价的“真感情”。 这种廉价的感情倒还不如不要的好。 小白亲密地用长发卷了卷她的手臂,催促道:“快点走吧,赶紧的,我们回去还能吃宵夜,我来下厨!” 聂棠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颇为欣慰地笑了,觉得自己这老父亲的心态终于被满足:“好,我们回家去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又是一阵剧烈的扭曲,她们又回到了之前小白找到李行的那个地方。 李行还维持着往前狂奔的姿势,泪流满面,深情呼唤:“婉如——你不要走——” 小白顿时被恶心快要起鸡皮疙瘩,她一仰头,一股头发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你白日做梦呢吧!赶紧醒醒!太恶心人!” ……不对,她现在已经不算是人了? 那就是恶心死小白了! 李行突然被一巴掌给抽得清醒,抬起手腕擦了擦满脸泪水。 可当他清醒过来,自然就发觉自己是着了聂棠的道了,她把他拖进幻觉之中,给聂婉如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生赢家,而他呢,却是这幻觉中的一个炮灰,一块垫脚石。 他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聂棠。 如果可以,他真想拧断她的脖子,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她都破坏了他的好事,上次从他那里抢走了公交卡,现在又踩着他为聂婉如证道! 李行那双眸子阴沉沉的,神色古怪,忽然又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对,我没必要跟你争,反正,你很快也要跟我一样了。你们都回不去,都得留在这里……” 沈陵宜从一开始就防着李行突然暴起伤人,尤其是,他现在对聂棠有这么大的敌意,只要他一动,他就先下手为强。 现在忽然听见这么一句,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棠棠,我们还有二十分钟,要抓紧了!” 聂棠嗯了一声,把小白往背包里一塞,直接牵起他的手就往前跑:“我这边都搞定了,现在就走!” 李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跑,没有去阻止,甚至都没有像上次那样丧心命狂地追赶,而是一直保持着一脸诡异的笑容:“跑吧,跑快一点!可不管你跑得多快,都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从偏僻的地方回到主干道,似乎跟之前相比,街面上的人更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把整条路都给堵住了。 当他们出现在的时候,几乎所有路人都同时回过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们。 沈陵宜在这种无声而又令人背脊发毛的眼神中,把聂棠挡在了身后。 聂棠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 当一个人被这一整条街上的人,用一种统一的、看到了两个怪物的眼神盯着看,怎么可能会不觉得毛骨悚然? 这种情况,她这种战斗力约等于无的战五渣,最好就是龟缩好了,不要冒出来给沈陵宜增添乱。 “别怕,跟着我走。”沈陵宜左手揽住她的腰,轻声安抚了她一句,右手则凭空出现了一把双刃的类似唐刀的武器,幽幽地闪烁着红光。 大概是他手上的勾陈震慑到那些直勾勾的、用贪婪目光盯着他们瞧的人,当他再次往前走的时候,人群中自动让出了一条小道,供他们离去。 “这些人……”小白坐在聂棠的背包里面,探出两束长头发,在她耳边摇了摇,“感觉都好奇怪啊。” 沈陵宜忽然听到小白能连贯地说话了,还诧异地看了聂棠一眼:“你的幻术还有这种用处?” 就像小白那种早就把脑子给丢掉的画皮女,都能恢复到跟人正常交流的地步,这幻术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聂棠虽然觉得现在的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合开玩笑,可还是凑到他耳边低笑道:“幻术其实就跟现代的催眠心理疗法差不多,场景还特别逼真,很有真实感,你想试试看吗?” 沈陵宜忍不住分了一个眼神给她。 他现在也懂她的套路了,她就是又在语言上撩他,偏偏还撩得这么自然,简直过分! 他带着聂棠,慢慢从拥挤的人群中地走了出去,他心里那根弦绷得死紧,余光一直都在人群中不断游走。 突然,有人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轻声说:“好香啊……” “是啊,好香。我都饿了……” “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香的气味了,饿了……” 沈陵宜听见这一声声的碎碎念,鸡皮疙瘩都爬满了手臂。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一旦有人先冲上来攻击他们,后面的就会蜂拥而上。 按照他们现在话里话外的“好香”,还有盯着他们那种都快泛绿光的眼神,他觉得是时候该出手震慑,教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握紧了勾陈,勾陈的双刃上突然冒起了一簇绚烂夺目的火光! 他提起剑,用力往前一劈,轰得一声,原本平整的街道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深深地长坑,一直延伸到十米之外。 那些眼珠子都快发绿、不断吞咽着口水的人猛地往后退开好几步,先是看看他这一剑在地面上留下的凹痕,又审慎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虽然还没退去,但显然是有些怯懦了。 毕竟这一剑只要落在身上,不管是正常人类还是别的什么怪物,肯定会被当场劈成两半。 沈陵宜放出一个威慑之后,又重新抬起勾陈,以自身为圆心,往身边重重地划拉出一道同样绚丽的剑光,直接把依旧蠢蠢欲动围在他们身边的人砍成两截。 他紧紧皱着眉,语气中充满了戾气:“滚开!不滚的杀无赦!” 那些一直在嘀咕着“好香又好饿”的人们都害怕了,慢慢地往后退,一下子退出了五米远。 他们的前方和周围终于被清出了一条宽敞的路来。 沈陵宜抓住聂棠的手腕,低声道:“跑——” 话音刚落,聂棠立刻就跟着他开始在这条刚刚清扫出来的路上狂奔。 她当初在白水林就体验过被男扮女装的叶渐离一路拖着狂奔的感觉,就好像那两条腿都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现在这感觉也一点不逞多让! 她完全跟不上沈陵宜的速度,全靠着他一路拖着! 他们一跑,那些被暂时威慑住的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有些胆子大的牢牢地追在他们身后。 那些人跑着跑着,突然四肢就变形了,变成了当初那种柔软的又畸形的火柴人,长短不一的肢体飞快地在地面上滑翔—— 眼见就要被追上了,沈陵宜再次回过身,一挥勾陈,一道鲜红的烈焰轰得扑了过去,把那些畸形的火柴人轰成碎末。 “再坚持一下!”沈陵宜也是气息不稳,高强度冲刺的时间一长,他也有承受不了,“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千米!” 聂棠紧紧地闭着嘴,这个时候,别说是跟他说话了,她连喘个气都觉得困难。 他们一路从那个恐怖的城市中跑出来,眼前又出现了如月车站的指示牌。 沈陵宜稍稍放缓了脚步,开始翻她的背包:“那张公交卡呢?给我!” 聂棠手忙脚乱地从侧边的口袋翻出公交卡,还没拿稳,就被他抢在手里。 他们很快来到了候车室外的刷卡通道,他用公交卡在感应区上刷了一下,发出了“滴”的一声电子音,然后把她推过了这条刷卡通道。 聂棠剧烈地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他:“你……我……” 沈陵宜对她微笑了一下,把那张刷过一次的公交卡抛还给她,一双插在裤兜里:“进去吧。” ------题外话------ 终于爆发了一次,前三章都是4000+,这一章是7000字。凑一凑日两万+。我也是醉了,都是成熟的有大纲和细纲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卡文呢…… 第429章 我应该保护你的 聂棠怔住了,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她突然想起他们两次碰见李行,李行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你们跑不掉的,都得留下来,最后变成我这个样子。” 他们有两个人,就只有一张公交卡…… 只有一张。 也就是说,就只有一个人能在出了车站后再进入如月车站。 现在她进来了,而沈陵宜就要被留在外面。 她望着手上那个公交卡,突然又扑到刷卡感应区前,一次又一次地刷卡,不管她怎么刷,感应区都只显示一行冷冰冰的字“抱歉,您已刷卡,请勿重复使用”! 聂棠想也不想,直接把这张公交卡扔在地上,想要从这如月车站出去,但是立刻被沈陵宜阻止了。 他隔着一个刷卡通道,语气急促:“你别这样。你先听我说,我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 “我不要——” “嘘。”沈陵宜以指腹封住她的唇,又摸了摸她的后背,就像给他家里的布偶猫顺毛一样,“我在外面,完全可以追得上那辆公交车,就是爬也能爬进车里。而你,你就乖乖地按照规则上车,然后离开这里。你要对我有信心。” 聂棠死命地摇头,她在这一瞬间露出了一种想哭的表情,用力拉着他的手臂不放。 “听话啊,乖……”沈陵宜再次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还有三分半,就到了如月车站发车的时间。 他知道聂棠有的时候就是特别固执,不说服她的话,她一定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他伸手扳正了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这个时候,跟我共患难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们两个都赶不上这辆车,那就只能留在这里。” “但是,你要在那辆车上,到时候你就能接应我了,明白了吗?” “无谓的同甘共苦根本没有意义,我们是要一道离开这里的。说到这个问题,现在还有两分钟了,你是想要拖累我吗?” 聂棠当然知道,如果她留在外面,一定会成为他的拖累。 最佳方式就是,她按照如月车站的规矩上车,然后留在车上看情况,说不定还能够帮到他。 可是一旦他失败,这结局也将是最惨烈的,他就会跟被留在这个恐怖世界里,或许还会变成李行那样的行尸走肉。 沈陵宜隔着隔离器,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把她推开,皱着眉道:“现在连两分钟都不到了。你不肯听我的话?” 他现在异常烦躁,他们之前都没有提前想到这个公交卡使用次数的问题,导致现在出现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而聂棠偏偏还不肯按照他说的做——虽然,他其实也知道,聂棠经常说什么全部都听他的,这就只是一句甜言蜜语,说说而已。 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危机迫在眉睫,他自己都没把握,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你不会想要跟我吵架,然后分手吧?” 聂棠咬了一下嘴唇,连忙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在车上等你。” 沈陵宜陡然松动了一口气,又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快点进去吧。” 聂棠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弯下腰,捡起那张空白的如月车站公交卡,然后脚步沉重地朝着那辆重新发动起来的公交车走去。 开车依然还是那个脸色惨白、黑眼圈很重的司机,他看见最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上了车,见怪不怪地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们都回不来了,现在你能赶上这最后一班车,算是运气好。” 司机说得也不错,一旦进入那座诡异的城市,也许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城中疯狂的火柴人给撕碎了。 聂棠漠然地握着那张公交卡,在车票感应器上“滴”得刷了一下。 她和司机同时都去看操作台上的时间显示器,上面的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动,随着时间的变化,她的心情也越来越阴郁。 “时间到了!”公交车司机再次咧嘴一笑,他笑的方式也跟正常人不一样,是那种强行拉起两侧嘴角的笑法,机械,而又毛骨悚然,“你别苦着脸了,要是你知道被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的话,你应该庆幸才对。” 他放下手刹,一脚踩下油门,这辆外表看似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出站,上路。 聂棠还是站在驾驶室边上,盯着两侧和前方的后视镜。 “其实以前也见过许多是两个人甚至一群人来这里的,他们运气好,能找到一张回程车卡,却发现一张车卡就只有一个人能上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跟她闲聊,“最后一个人都回不去,变成你看到过的那个样子。” “哦,对了!每一次,就只会出现一张车卡,要么你直接坑死自己的所有的同伴,要么就留在这里当那种古怪的火柴人,从来都没有第二种选择。”他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说道,“你应该庆幸自己运气好。” “你的同伴竟然把这次唯一的机会让给了你。我见过这么多人,不管最开始这些人的感情有多深,到了最后发现能够安全离开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些情谊就变成了塑料做的……不光是情侣如此,还有父子,母女,一家人都是这样……” 聂棠根本就没有注意这司机在唠叨些什么,她只注视着空荡荡的后视镜,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看。 “你一直站着不累吗?去找个位置坐下来,这车起码还得开一个多小时——“ 聂棠突然松了口气,她看到了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人影,立刻回应道:“我现在不舒服,坐下来就想吐。” 她刚说完这句话,立刻就用手捂住嘴,做出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来。 司机顿时急了:“那你也不能吐在我这边啊!” 照她这样,根本就是故意的,就算自己恶心想呕吐,也要吐到他身上来恶心他! 他踩了两下刹车,鼻翼煽动:“你赶紧跑后面去吐,别在我这里——”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地一声,很明显是身体撞在了车后门的一声巨响。 司机突然伸长了脖子往后去看,那脖子一直拉到超出人类的极限范围,还在不断地拉长…… 聂棠低声道:“小白!” 小白会意,长头发分为两股,猛地栓上了司机那拉成的脖子,然后用力这么一绞! 她都听见两声骨骼碎裂的声响。 可那司机愣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猛地把不断往后探的头嗖得一声给缩了回来,安安稳稳地回到了他的脖子上。 聂棠本来还在找这车上有什么能够攻击人的重物,突然手上一沉,多了半块砖头。 小白挥舞着头发丝,骄傲地表示:“这是沈沈刚才在拆地的时候,我顺手捡来的,送给你了!不用谢!” 聂棠顿时笑了,抡起砖头,砰地一声用力砸在了那司机的脑壳上! …… 沈陵宜艰难地抓住车门上的缝隙,整个身体还在外面东倒西歪找不准平衡点。 他现在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全部都在急速狂奔中被挤压了出去,肺部火辣辣地疼。 突然眼前一黑,他下意识地用右臂去挡,只听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还有李行那怪笑声:“我早就说过了,你们都跑不掉的,只能留下来陪我。为什么要把我留下呢?为什么要留下我?哈哈,现在我就要把你给留下!” 沈陵宜深深地吸了口气,只朝自己那扭曲了的右臂看了一眼,以左手为支撑点,飞起一脚正踢中还要扑上来的李行的胸口。 可就算他把李行给踢了下去,甚至连胸前都出现了不详的凹陷,李行依然四肢着地,以一种非人类的速度追在公交车外,一边飞速爬行,一边还不断地自言自语:“你怎么能走?怎么能把我留下这里?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这种疯狂的状态,要说李行还是神智正常,他自己都骗不过他自己! 突然蓬得一声,公交车的后门一缩,呈现了开启状态。 他差点又被甩下去,幸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车门附近的扶手,才把自己又拉了上去。 一旦他乘坐上这辆如月公交车,车子外面的人就不能再攻击他。 这是规则,但凡进入了这个小世界,这就是所有正常人类和非正常人类必须遵守的规则。 李行猛地停了下来,他四肢扭曲地趴伏在地,一双眼睛里的怨毒简直都要溢出来,轻声低喃道:“你怎么能走呢?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突然又加快了爬行速递,砰地一声撞在了公交车的车尾上,把整辆车都撞得晃动了好几下! …… 如月公交车内。 被聂棠突然给砸得满脸是血的司机惊恐地望着后视镜里的李行一次又一次不顾规则撞在车子上,很快就在车子表面上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浅坑。 他也顾不得跟聂棠计较她用砖头砸破他的头还擅自打开车门的事情,只能车轱辘一般地来回倒腾话头:“他不能不遵守规则,按照规则是不能攻击我这辆车的!” 在确定沈陵宜已经赶上这辆车之后,聂棠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现在她的情绪又从新回归那种波澜不起的状态:“我觉得你还是认认真真地开车,把我们送到真实的世界才是对的,李行的事情我来处理。” 司机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敢说话。 之前他也算跟聂棠有过接触,总觉得她是那种耍嘴皮比动手利落的人。 再加上光是看她的体格就知道,她大概也没多少力气,可是刚才那一板砖敲在他脑门上的劲儿可真狠啊! 虽然砸不死人,但他也不想再被开一次瓢儿了。 聂棠扶着车上的扶手,摇摇晃晃地走到后车门的位置,正好看见沈陵宜垂在身侧的手臂。 她立刻就从包里掏出一叠符篆,她最近趁着空闲画了快有上百张,正是最土豪的时候,这样一叠符篆全部甩出去,怎么也能把李行炸个稀巴烂! 沈陵宜看见她那个动作,失笑道:“你先别冲动,你这一把爆破符撒出去,李行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这辆车肯定得给炸飞了。” 聂棠疑惑道:“……会吗?” “那个汽车的油箱一般就在后面,你说呢?” 汽油碰上火,这爆炸的威力可非同小可。 他还不想跟李行同归于尽。 “还是我来,我正在找机会。”沈陵宜用完好无缺的左手掂了掂沉甸甸的勾陈,“——机会来了!” 当李行再一次撞到了后方车门附近,勾陈携着幽暗的红色火光,以一种催金断玉的气势从他的头顶劈下,将他扭曲的身体劈为两截,那留下的刀口异常整齐,还隐约冒着点点火星。 等到如月公交开出了一百多米,他们才听到李行痛苦地哀嚎了一声,他断裂的身体不但没有自己愈合,反而还喷出了一大丛火焰,他被席卷在烈焰之中,很快就没了生息。 一道红光回旋而至,又重新回到沈陵宜手上,消失不见。 聂棠看着他那张在车窗外幽蓝光映照的俊美面容,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心口:“陵宜。” 沈陵宜这才感觉到他被李行给弄骨折的右臂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他现在就只有左手能动,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唉,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就跟你说一定没问题的,至于嘛?” 小女生实在是太喜欢撒娇了,虽然这一趟是有点凶险,但过去了就过去了,有什么好担忧的? 聂棠又小声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陵宜……” 沈陵宜这才觉得有点不对了,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她哭了。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他简直都手脚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们两个人都安然无恙,平安归来,也没少掉点什么,他被李行弄骨折了也是李行自己的本事,等下去医院接上再打个石膏就行了,为什么要哭? 聂棠带着鼻音小声说:“我应该保护你的。” 她这句话,让他这颗心,都有点发飘了。 他不知道别的情侣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反正在聂棠之前,他也没有喜欢过谁,没机会累积经验。 可是一个女孩子说出要保护他这句话,他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随后却是有点感动。 虽然他觉得,就凭聂棠那个身体素质,还有这一拳只有二十六公斤的弱鸡力量,她其实保护不了他什么。 反而他才要担心她遇到危险,碰到那种不说话直接就动手的危险份子。 他再次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低声说:“那我以后就归你保护,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可要好好努力。” 聂棠特别乖地点点头,应道:“我会努力的!” 小白悄咪咪从背包里探出一颗头来。 她听见聂棠哭了,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哭的,结果刚一探头,就被猛得甩了一脸狗粮,顿时觉得自己孤零零好落寞。 就算是单身的小白,也不想被迫服用狗粮的。 聂老御厨气哼哼地躺在鼻烟壶里表示:“看清楚那个心机鬼的操作方式了吗?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想哭,就是在装可怜博同情,我都骂过她祖宗十八代了,骂得这么凶,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装什么装啊!” 第430章 他可是会发脾气的 在这辆如月公交车到站之前,聂棠就一直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抬起头来。 沈陵宜觉得当初自己真是脑子进水,竟然还幻想过聂棠哭着跟他道歉,结果她现在真的哭了,他都心痛得要命,根本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他只好用一只手一直抱着她,隔一会儿就劝她一句,但是感觉他的劝解完全没有用。 终于,如月公交载着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远远近近的路灯光从车窗外面照进来,那浅黄色的光都是无比温存,令人眷恋。 聂棠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似的,看上去特别可怜。 沈陵宜忍不住暗自叹气,他真心觉得聂棠什么都好,就是这情绪变化……他有点把握不准。 不过听说女孩子的心思大多纤细敏感,反正不是姚晴那种神经粗得堪比电线杆的女人。 他伸手在口袋里翻了一下,摸出一包拆封过的纸巾,连着包装袋一道递到她面前:“擦擦吧。” 聂棠侧过头,朝他笑了一下,虽然眉间还带着些许哀愁,可总算是笑了。 沈陵宜觉得那口吊着的气终于松快了。 她主动接过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又把这张纸巾放在沈陵宜的手上:“难道不该你帮我擦?” “我都是伤患了,你还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他捏着纸巾,帮她擦了擦脸,不知道是他手势太重,还是她的皮肤太娇嫩,也就是擦了几下就被他给擦红了,“讲真,我不是太懂,你到底在哭什么?我又没惹你生气。” 聂棠又拿过他手上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揉成一团:“如果你把我丢在如月车站外面,我其实都是能接受的。” 沈陵宜震惊地看着她。 他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摸准聂棠的心思了。 如果他把她丢在车站外面,而自己心安理得地上车,那他还能算是个人吗?! 她连这样都能接受,她这是什么神奇的做人底线? “你……”沈陵宜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她这种令他万分不解的观念。 难道这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差距? “你别想这么多了,没有这种事的,我说过要保护你,绝不可能碰上危险就把你丢下。”沈陵宜说到一半,又卡壳了。 不是他不想把话说完,而是他看见聂棠抬起头,静默地注视着他,然后又有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眼角滑落下来,一直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下巴,将落不落。 “……我要这么做了,我自己都会鄙视我自己。”沈陵宜坚强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样说吧,如果这次跟我一道冒险的是徐临川,或者姚姐,我也不会把他们丢下的,你能不能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他都要崩溃了啊! 难道他刚才有说什么戳人泪点的话吗? 他觉得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聂棠摇摇头,哽咽道:“不是的,从来都没有人肯为我冒这种生命危险……” 所以说,这毛病就是出在缺爱上喽? 沈陵宜再次感叹女孩子这感情真的纤细敏感,用他完好的左臂搂住她:“好的好的,从前是没有,可是不代表永远没有。你看,现在就有了,我爱你啊,棠棠?” 他其实很想求她别再哭了,她哭起来都是无声无息的,一声不吭地掉眼泪,他看着都觉得难受。 …… 他们最后被放在了一个市中心的站台上。 如月公交的行动轨迹,这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虽然能够套用数学模型进行测算,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对。 如月公交车,就像夜晚的幽灵船,总在不意间而至。 聂棠在下车的时候,突然把那张空白公交卡抛还给了司机。 司机头上的血迹已经止住了,现在他满脸都是血,再加上那惨白的脸色和青黑色的眼圈,看上去就更恐怖了。 他接过那张公交卡,机械地咧嘴一笑:“怎么,你以后都不想来了吗?” 他这一笑,再加上那满脸血的“尊容”,直接把想要上车的乘客给劝退了。 他一点都不在意回程车是空车,随手拿起一张写着“实习”两个黑体字的牌子放在车窗前,漫不经心地吆喝:“要上车的赶紧上车,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如果错过,就再没有机会!” 还是没有人上车。 他关上车门,一脚踩下油门,这辆公交车就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反倒是在这个公交站等车的乘客悄声议论:“这个司机……怎么脸上有这么多血?他这都不去医院看看,还要坚持开车?” “实习车哎,都受伤了还继续开车,这是对乘客安全的不负责任吧?”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跟个公交车司机过不去,把他的头砸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作为罪魁祸首的聂棠听到这些议论,依然面不改色。 如果忽略掉她红红的兔子眼,她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他们直接去了就近的一家三甲医院,挂了急诊。 接急诊的值班医生开始还睡眼惺忪,觉得这可真是太讨厌了,怎么好好的元旦假期也不愿意安分两天,三更半夜挂急诊? 等到他一眼沈陵宜那歪斜得非常有艺术感的手臂,怀疑地看了聂棠一眼:看她这个体格,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这么火爆……? 医生估摸了下,要让她徒手把一个大男人的手臂给折成这种角度,她应该是做不到的。 不过本身力气不足,还可以借助外力,这是用小茶几砸的还是用四脚圆凳砸的啊?这砸得也忒狠了! 他一边龙飞凤舞地在病例上写字,一边语重心长道:“小年轻,有什么事吵吵架就算了,怎么还要动手呢?” 沈陵宜:“……不是吵架。” “那就是吵架升级到打架喽,”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严肃地面向聂棠,“你看看你男朋友……还是老公?这么人高马大,情愿被你打成这样,如果这都不算爱?以后有什么事吵吵架就算了,别动手啊。” 沈陵宜还想辩解一番,他也知道他这伤得有点太诡异,其实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编好了一个故事,一个他碰巧遇见飞车党被人撞了然后对方肇事逃逸的故事…… 可是聂棠连给他编故事的机会都没有,很乖巧地点点头:“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仅仅要注意,还要改掉这乱发脾气、不理智的毛病!你看过新闻了吗,一对小夫妻就是为了芝麻大点的事情吵架,最后老婆一个平底锅拍在了老公脑袋上,把人砸进了重症监护室,成了植物人!” 沈陵宜:“……” 他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跟植物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而且他之所以手臂骨折,跟聂棠有什么关系,这个黑锅还用她来背?! 聂棠又再次抢在他开口说话之前说道:“以后不会再乱发脾气了。” 医生看了看她红肿的兔子眼,觉得她大概已经充满悔恨地痛哭流涕过了,这态度也算是到位:“行了,先去拍个片子,你这个骨头……啧啧,歪得挺厉害的,说不定光靠矫正还不够,还得做手术——你现在觉得疼吗?要不要打个止痛针?” 沈陵宜黑着脸,满身低气压:“不用!” 他要止痛针这种玩意干嘛,痛就忍着,忍着忍着也就麻木了! 幸亏拍完片后,发觉他就是骨折,骨头错位加骨裂,李行那一下并没有给他造成粉碎性骨折的效果,骨头正位,石膏一打,就完成了。 沈陵宜也不是第一次因为骨折骨裂进医院,早就习以为常了,并没觉得有什么。 反而是聂棠一直都在边上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他的手臂,他被看得都有点受不了了! 他侧过头,盯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不要胡思乱想了,知道吗?我什么事都没有。” 聂棠嗯了一声,忽然说:“你这是右手……” 沈陵宜:“对,右手。” 右手怎么了?他的左手也是经过针对性训练的,力量也很大,完全没影响。 “上课会很麻烦,还有洗澡吃饭,这些都是困扰。”她笑了一下,“这都没关系,我跟你一道去上课帮你抄笔记,洗澡不方便我可以帮你,吃饭也能喂。” “……”沈陵宜没想到她这都安排好了,又是帮着搓澡又是喂饭,这是打算把他当残障照顾,至于吗?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沈陵宜忽略掉之前那个他不太想回答的问题,“要是还不好,我只能放血给你,哄你开心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血到底有何魅力,但是聂棠很喜欢,这就行了。 “不要你的血!”聂棠忙道,“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真的不需要!” …… 从医院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三点。 小白一从背包里跑出来,主动提议:“大家都累了吧,我去做宵夜。嗯……棠棠想吃什么?” 聂棠摇摇头,示意她随便。 虽然小白之前会用的都是古代那种简陋厨具,现代的煤气灶和微波炉她还不熟悉,但好歹也看了聂棠用了这么多回,她照猫画虎也能上手! 聂棠很疲惫,是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但她却不想睡觉,而是轻轻地依靠在沈陵宜身边,抱住他的腰。 沈陵宜看着她被泪水浸润之后变得毫无血色的脸蛋,指腹在她的眼睛这里轻轻按圈:“说真的,哭多了就不漂亮了,你下次别这样。” 正用长头发拉开厨房门的小白顿时一个踉跄,她现在神智恢复了,从前懵懵懂懂的事情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突然听见他这么说了一句,忍不住回头纠正:“沈沈,你这样说是不对的。你应该说,棠棠,你哭我心疼,而不是哭多了不漂亮。棠棠永远是漂亮的。“ 沈陵宜:“……” 聂棠养的这只小白到底是什么不正经的宠物?! 还有她刚才喊他什么来着? 他可是会发脾气的! 聂棠居然还趴在他身上点点头,表示赞同:“你看,你还不如小白会说话。” 小白被夸奖了,兴奋地连头发都飞扬起来,嗯嗯了两声,钻进厨房去忙碌了。 沈陵宜悻悻道:“当初我抓了这么多小山精,他们也会做家务……” 还不多嘴。沉默是金,只知闷头苦干,多好。最讨厌热爱说八卦的人。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聂棠就忍不住想笑,而且还是那种很难忍住的喜感。 她微笑着仰起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陵宜,新年快乐。” 现在是元旦假期的第二天,外面的天色还是灰蓝色的,雾气迷茫。 沈陵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也就很迷惘地回答了一句:“新年快乐。” 聂棠趁着他说话的时候,甜甜地送上了一个吻。 …… 聂老御厨悄悄地穿过厨房的花枝玻璃移门,安静地看着小白——呸,他的小孙女婉如做饭。 他现在觉得聂棠这鬼丫头可真讨厌,取的名字这么敷衍,小白小白,他都被这魔性的小白给洗脑了! 小白拉开冰箱和储物柜,看了看仅有的那些库存,这才自言自语:“棠棠应该去超市了。” 她找出一袋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面粉,感觉这面粉应该还没坏,又转头问爷爷:“做汤圆好吗?” 聂老御厨用一种特别矛盾的眼神望着她。 其实……婉如不想去学厨艺,也是他默许的。 在古代,当个厨子,整日跟烟熏火燎打交道,并不算什么能够引以为傲的事情。 一个女人要去抛头露面开食肆,那更是天方夜谭。 他只想让自己的孙女摆脱他这一代人的生活,嫁入书香门第,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少夫人,将来儿孙环绕,那该有多好? 可是他千挑万选为婉如挑好的夫婿,却是头山中狼。 这就好像是他亲手把她推下这个火坑,然后聂棠亲手把她拉出来——但是,聂棠使用的那个方法,他绝对不想苟同! 小白最后煮了一锅桂花圆子羹。当她掀开锅盖,看着锅里沸腾的圆子汤,忍不住拿起调羹捞了两个尝尝。 她还是吃不出一点味道,只觉得很暖,一直暖到了她的心里。 这就是聂棠想要她用余生去记住的感觉吗? 她一手端着一只小碗飞出厨房,却发觉本该等待着她喂食的两个人都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聂棠倾斜着身体,小心地蜷缩着身体,窝在沈陵宜的怀里。 而沈陵宜的左臂绕过她的身体,很规矩地扶在她的腰间。 他们两人头挨着头,睡得很香,就好像大树和藤蔓,相互拥抱,相互扶持,互相浸染一片温柔。 小白看得有点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正冒着热气的小碗,又看了看他们,不知道该叫他们起来吃东西,还是让他们继续这样睡着。 她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放下碗,滑进聂棠的房间里抓起一张轻薄的羽绒被,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在他们身上。 聂老御厨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感觉眼睛有点热,可眼眶却还是空荡荡的。 他早已不知道流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没有资格再落泪。 ------题外话------ 小白:沈沈,要晚安吻吗? 沈陵宜:滚开!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第431章 未婚夫沈陵宜 一大早,聂棠是被外面放鞭炮的声响吵醒的。 其实现在好多城市都是禁放鞭炮和烟花,但偶尔也会有几天特例。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然后跪在沙发边上,小心翼翼地把沈陵宜那打着石膏的手臂给搬开。 她刚在碰他的手的时候,沈陵宜就醒了,下意识地按住她的腰,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触。 他才刚退开,就看见聂棠的身边突然窜出了一颗满是黑发的脑袋。 小白也有样学样,在她脸上碰了碰,说道:“早上好!” “……”沈陵宜杀人的心都有了! 更恐怖的是,这家伙碰了碰聂棠的脸还不够,还伸长了脖子把头送到他面前,也想来给他一个“贴面礼”! 他直接把她扫出了三米远,跟落地窗上的窗帘挂在一起。 “棠棠,”他很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给小白的治疗疗程都结束了,就早点把她送走吧,总不能让她就这样一直飘着。” 聂棠眨了一下眼睛,乖巧地回答:“好吧,就等元旦假结束——” “不要等了,就今天吧,你知道要去什么地方的吧?”沈陵宜从沙发垫子的缝隙间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来定机票和酒店。”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一天都忍不了,她居然还想要等到假期结束再把小白给送走?! 他现在看着挂在窗帘布上晃荡的黑发白裙的身影就眼睛疼。 他真的觉得还是他当初抓来的那些在《山海经》上出没的小山精可爱,吃苦耐劳,不该出现的时候绝对不会招人显眼,更加不会突然伸长脖子想要亲他! 他就只能给聂棠亲,这什么东西一个两个都要来占他的便宜,想得美! 聂棠进过小白最深的记忆,还帮她逆袭过,当然知道小白从前是哪里人,该去哪里让她恢复:“嗯,不用定机票,很近的,就在淮城。” 沈陵宜立刻就定了中午去淮城的高铁,然后才去洗漱。 小白震惊了,她觉得自己这是表达对亲近的方式,为什么沈沈对她就这么抗拒?! 她难过地蹲在聂棠身边,小声说:“沈沈好像不喜欢我……?” “嗯……”聂棠想了想沈陵宜那个态度,好像硬要说他其实是喜欢的,也完全圆不过去,于是她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你啊,这又不是人民币,人人都爱。” 小白忽然身体一斜,倒在她怀里,很快又自己开心起来:“等我有了一个新身体之后,你会不会来看我?” “会的。”聂棠帮她梳理了一下她那头如乌云般的长发,“我会来看你的,如果你变成一个小婴儿,我就想办法亲手抱抱你。” 聂棠站起身,重新把小白整理进自己的背包,又对一直蹲在角落里观察他们的聂老御厨说:“您有什么打算没有?” 聂老御厨冷哼了一声,嗖得一下钻进他最喜欢的鼻烟壶:“等小白……呸呸呸,等我的小婉如离开后,我难道还会赖在你身边不走?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大美梦?!” …… 淮城她还是熟悉的,毕竟她暑假就在淮城住了半个月,还破解了淮大案的谜底。 不过这回她不是去淮大,而是淮城下面的一个附属小县城。 他们风尘仆仆赶到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小县城里酒店本来就不多,就随便找了一家地理位置方便的。 聂棠带着沈陵宜在附近转了一圈,皱眉道:“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现在沈陵宜一门心思只想把小白给送走,别说是麻烦了,就算让他去屠龙他也愿意,“我帮你搞定。” 聂棠走了几步,最后在一家家庭小饭馆外面停住,指了指这家小店:“在这店里。位置不太确定。” 她转头看了看坐在背包里的小白:“你能感觉到吗?” 小白思索良久,深沉地回答:“好像被砌在后面院子的墙壁里。” 沈陵宜虽然觉得这事情实在太扯,可也不过是要拆人家的后院的墙,拆个墙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他抬脚就走进小店,对正在在收拾零钱的老板娘道:“阿姨,你家后院的墙已经是高危建筑了,我帮你拆了再补给你一笔修缮费可以吗?我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学生,我还有监理工程师资格证书。” 说完,他掏出自己的学生证给老板娘看。 老板娘一看到他的学生证上写的是启大,立刻惊喜道:“远远!远远快出来,这里有你的同学!” 很快,一个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男生从后门钻了进来,他倒是没看沈陵宜一眼,反而直接盯着聂棠,惊喜道:“美女,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淮大计算机工程的聂思远,上回我跟你一道在那家小店吃牛肉面!” 聂棠点点头,微笑道:“记得。” 这也是实话实说,她记性很好,见过一面的人都会记得。 可是沈陵宜的表情就有点微妙了,他在心里嘀咕着:淮大的学生,还一起吃牛肉面,这都过了得有半年了吧,这人怎么还惦记着聂棠。 他是知道聂棠长得好看,可是再好看,还不是一张脸两只眼睛,至于这么热情吗? 反倒是聂老御厨暗戳戳地说道:“这好像是我们聂家的后人啊,就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喂,能考上淮大是不是很厉害啊?” 他觉得,自己的远房后人总该比聂棠出息吧! 聂棠忽然面露难色,开口道:“我可能需要用一下你家院子的一面墙,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看看?” 虽然她这个请求十足诡异,可聂思远还是一口答应:“行,这有什么难的?不过这堵墙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老板娘接上话茬:“刚才那个小伙子说我们家后院的墙不稳了,最好拆掉,他还说他是什么工程师来着。” 聂思远这才留意到边上竟然还站着一个沈陵宜。 这性别男,爱好女,又跟聂棠同行。 他顿时怅然若失:“这是……你男朋友?” 果然温柔的女生都是有男朋友的。 他原来还觉得他跟聂棠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可是人家现在都有男朋友了,难道他还要去挖墙脚吗? 其实……又没领证,这不是还在选择和被选择的阶段吗? 挖一挖墙脚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聂思远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差不多都挂在脸上了。 沈陵宜冷哼了一声,走上前,伸手扶住聂棠的腰:“她有未婚夫了。” 虽然他之前一直挺纠结,他觉得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跟聂棠结婚,结婚这种人生大事当然要慎重加慎重! 但是现在都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了,他怎么可能不负责? 这当然是要结婚的,不结婚岂不是故意在欺负她? 他觉得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也没错! 聂棠低了一下头,微笑道:“嗯,未婚夫。” 聂思远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被万箭穿心,男朋友还不够吗? 这大学都没毕业,这么急着结婚干吗?还完全可以再多玩两年,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然后他的心情就一下子变成了阴天,失落道:“好吧……” 他把他们两人领进他们一家人住的地方,正巧撞上了一个女孩子。 她坐在通往院子的门槛上,痴痴傻傻地翻着手上的扑克牌,那几张扑克牌都被她翻烂了。 其实这个女孩长相很清秀,身段丰腴,皮肤白嫩水灵,那张圆圆的包子脸特别可爱。 聂棠忍不住停下脚步盯着她看。 聂思远挠了挠头发,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亲姐姐,她刚生下来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烧坏了。” 正巧这女孩手上的扑克牌突然飞了出来,落在她脚边。 她弯下腰,捡起这张已经磨出毛边的扑克牌,递到她面前:“给你。” 女孩先放空了一会儿,才突然发现了她和她递过来的扑克牌,警惕地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纸牌,往后挪了挪位置。 聂棠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这院子的边墙上:“我觉得……好像在这里。” 沈陵宜立刻走过去,用左手敲了敲墙面:“具体一点的位置?” 聂棠沉默许久,回答:“你的手往右边移动三寸,再往下挪半尺。” 沈陵宜把手放在她说的那个位置,停留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也感觉是这里。” 聂思远听着他们两人这不着边际的对话,莫名其妙:“什么这里那里的?” 聂棠侧过头,朝他微笑了一下,笑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发飘了。 要知道他读的可是和尚专业,理工科都是这样的,男生的数量远远超过女生人数,有些工科专业根本就找不到一个雌性,他看到聂棠对他笑都忍不住要产生一点期待。 “嗯,我们可以在你家店里吃个晚饭吗?我们赶中午的高铁过来,都没好好地吃一顿午饭。” 聂思远有点被她绕晕了,她刚才说觉得他们家的墙有问题,现在又想要吃饭——行,吃饭就吃饭,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他又把聂棠领回店面,拿起菜单问:“你想吃什么?其实我爸做菜很好吃的,据说我家祖上还出过御厨,做饭那是天赋技能!” 聂棠朝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刚才小白已经悄悄从她的包里溜出去,等沈陵宜帮她把骨头从墙里取出来,然后她就彻底解脱了。 她状似纠结地苦思冥想许久,最后才磨磨蹭蹭地问了一句:“我有选择障碍症……你给我推荐几个菜呗?” 聂思远:“……” 天,女生好麻烦,有选择障碍症的女生更麻烦! 他原来以为聂棠是那种聪明又漂亮的女生,但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有点笨…… 他叹气道:“行,我给你说几个推荐菜,你看着选?” 不过是点个两人份的晚餐,聂棠花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才点完。 期间聂思远都有好几次想要抓狂,然后就开始佩服她的男朋友,反正这么纠结这么不干脆的女生,摆着看看是可以的,但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聂棠点完菜,发觉沈陵宜还没回来,便又问:“我喜欢喝汤,你说哪种汤比较好喝?” “一般家常菜就是西红柿蛋花汤,青菜汤,还有三鲜汤。”聂思远生无可恋地把划得乱七八糟的菜单往后翻了一页,“看你喜欢什么口味。” 聂棠又问:“鸭血粉丝汤好喝吗?我上回在淮大吃过一家很好吃的。” “你可以试试……” “那会加辣油吗?” 聂思远都被她折磨得快要崩溃,甚至还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到底差到一个什么地步,怎么能只看外表不注意内在呢,她这妥妥的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吧?! “辣油桌子上就有,是自家特质的,你要是喜欢就加,不喜欢就不加,看个人口味,ok?” 他觉得自己这都已经讲得足够清楚了,都说是看个人口味,看个人口味。 但是聂棠又问:“你觉得加辣油好还是不加好?” 聂思远:“……” 他抹了把脸,又死劲抓了抓头发:“你自己试试?” 聂棠终于点完了菜,他就逃难一样钻进厨房,不敢再冒出头来了。 聂棠这边刚坐下,就看见沈陵宜也回来了。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小白的身影。 他朝她点点头,表示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不必担心。 沈陵宜办事,她是很放心的。 她摆弄着他右手臂上的石膏,忽然低笑道:“我觉得聂思远已经把我当成智商有问题的人了,他等下估计会对你表示同情和遗憾。” 沈陵宜不知道在他忙的时候,聂棠到底干了什么会给人这种奇怪的错觉,不过他是不希望有人惦记自己的女朋友的:“嗯?是吗?” 聂棠敲了敲他手上的石膏,突发奇想:“如果我在你的石膏上画符——”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有人在石膏上画符的,不过她要是喜欢画,他也没什么意见:“……等下回酒店你想画就画个够好了。” 他们对视了片刻,聂棠忽然又伸手,拉扯住他嘴角两侧:“你笑一笑啊,干嘛这么严肃?” 沈陵宜咳嗽一声:“我其实……还挺高兴。” 终于送走了一只小白,什么时候能把黄鼠狼也送走就好了。 他真觉得聂棠养宠物的品味太差,这一个两个都是什么奇葩,还不如他家手套听话又可爱! 只是各中细节问题,也不太方便现在就说,毕竟隔墙有耳,怎么也要等回到酒店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细聊。 他们飞快地填饱肚子,沈陵宜就拿着钱包去结账,付完饭钱,还趁着小店老板娘不注意的时候往菜单底下压了两千块,作为维修他们后院那堵墙的维修基金。 ------题外话------ 更新令人肾虚。我需要回去补补。 第432章 小白的新生 “小白有半根碎骨头是夹在两块砖头之间,我撬到第二块砖头就取到了。那截骨头上以前被打过一道锁魂咒,时间长了开始失灵了,破坏起来很容易。”沈陵宜看着她在自己右手臂上的石膏写写画画,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画什么?” 看她这个手势,根本不像是在画符篆吧。 沈陵宜郁闷道:“我刚才说了半天,你就不给我一点反应?” 聂棠收了笔,他才看到她画在他石膏上的全貌,她画了一幅花鸟的工笔画,那踩在玉兰花枝头的画眉活灵活现,看上去就快要从石膏上飞出来似的。 她托着腮,唇边含笑凝视着他:“我没有不给你反应啊,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还记不记得凌晓若的猫灵?你当时那个表情,等于告诉我说,如果没本事就趁早让开。”她笑吟吟道,“我都记得很清楚呢。” 当时聂棠那玄门新人的身份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完全让他失误错判了! 再加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误会,所以他在一开始对她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在经过凌晓若那件事之后,他不就对她全面改观了吗……? 虽然有些话他没直说,觉得说出来没面子,但是他还逼着徐临川把新秀大赛的消息告诉她,就是觉得她就差一个能冒出头的机会。 不然她在隋老板那边接那种奇葩小生意接到累死,他都懒得管! 沈陵宜尴尬了半天,最后才挤出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就是被你的脸给迷惑住了。其实我也没小看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底气不足,连声音都变得很低。 “被我的脸迷惑了?”聂棠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特别招人,“有多迷惑?” 沈陵宜嘴硬道:“其实就是只有那么一点!我好歹也是个身心健全的男人吧,审美也正常,凭什么我就不能觉得你好看?” 聂棠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又笑道:“嗯,明天你想跟我一道去见见小白吗?不去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这都没变受精卵吧?” 聂棠最后在她画的那副石膏涂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搁下笔:“小白的运气还不错哦,不用从砍号从新手村重新来过。” 沈陵宜真心觉得,她在现代未免也适应得太好了吧?连新手村这种说法都信手拈来。 …… 虽说沈陵宜对小白本身没有兴趣,可是聂棠要去,他还是要陪着的。 结果聂棠起了一大早,又重新回到了聂思远家开的那家小店,排队买早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店门口挤满了人,感觉整个小县城的人都是在这家店吃早点的! 有些买完油条豆浆的人从人堆里挤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闲聊:“太神奇了,聂家那个小姑娘这都傻了二十年了,这一晚上就恢复正常了!” “可不是?我看她现在就很正常,还能帮忙干活了,刚才找我零钱,也都没算错。” 沈陵宜一瞬顿悟:“小白就是那个聂思远的傻……姐姐?” “对啊。”聂棠笑眯眯地回答,“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发觉她和小白原先的长相好像啊,我就这么猜测,结果还真是。” 他们排队排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了。 一位身段丰腴,皮肤白嫩的年轻姑娘正站在提起一只蒸笼,水汽袅袅,微微隔绝了她们的对视。 她一张包子脸嫩得能掐出水来,一笑起来就露出脸颊上两个圆润可爱的酒窝,根本看不出是聂思远的姐姐,反而很象他的小妹:“两位,想吃点什么?” 聂棠笑着回答:“包子和豆浆。” “哎,包子和豆浆!”她手脚利落地舀了满满两杯豆浆,放进塑封机封口,又追问,“包子有三种口味,青菜香菇,鲜肉,还有豆腐,你要哪种?” 聂棠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我都随意,你觉得哪种味道好?” 这买包子的人是她,可她居然还问店家哪种味道好,这难道不该是她自己做选择吗? 聂家那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怔怔地看着她。 透过这虚渺如烟的白色水汽,她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她大概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对方也是一个女孩子,长得还相当漂亮,“曾经见过”这种烂俗的搭讪借口也不该是她来说…… 可真的,真的好熟悉。 不光熟悉,还隐约觉得心口在暗暗发烫。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突然变得湿润的眼睛,笑着回答:“我给你煮桂花圆子羹好吗?香香甜甜的,你爱吃甜的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整个人都愣了! 聂棠往她的零钱罐里放了早饭钱,笑眯眯地回答:“好啊,我等你,慢慢来,不着急。” 聂棠让她不要着急,聂思白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急切的。 可是实际上,她非常焦急,还急得莫名其妙,这种情绪来得太突然,就如同天边初升的旭阳,呼啦一声就越上了山巅:“那你……进店里坐着等?” 说完,她转身就赶进厨房,一把将躲在后头偷懒的聂思远给拎了出来:“你竟然还好意思偷懒,没看到我们都这么忙吗?快点干活!” 忽略掉那张圆圆的包子脸,这长姐的架势倒是有了。 聂思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的,好的……又不是我想要偷懒,是你说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满面微笑的聂棠,心里嘀咕,她这选择障碍症都这么严重,还要自己出门买早饭,这可真是身残志坚啊! 聂棠对聂思远的看法毫不关心,拉着沈陵宜坐到了店里面。 店里跟店外就是两个世界,里面冷清,外面热闹。 买早饭的人大多是买回去跟家人一道分享,还有些则是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啃包子,极少会坐在店里慢慢吃的。 沈陵宜不方便盯着如今的小白仔细看,但是光听她说话,就觉得她现在是个正常人了。 “她还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聂棠摇摇头:“她不记得了。” 小白,可是一心想让她品尝她亲手煮的桂花圆子羹啊……因为上一回,小白亲手下厨,做完之后却发现他们都睡着了。 在她简单的心中,一直都留存着这么一个单纯的愿望:她真的,很想很想请聂棠吃一碗她亲手做的桂花圆子羹,然后听见聂棠夸奖她手艺好。 …… 小白站在厨房里,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为什么非要让一个人根本不认识的人留下喝一碗桂花圆子羹? 醒好的面粉都是有现成的,可是他家小店从来都不卖这种甜羹,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家里还有桂花糖吗? 他们这个小县城总体口味都是偏咸鲜好辣口的,甜口的菜在这里都没有隔壁县城那么盛行。 她翻了翻储物柜和冰箱,仔仔细细找遍了,果然没有找到一点桂花糖的踪迹。 她不知道为何就突然非常着急,拉住母亲的手急急地问:“桂花糖桂花糖……没有桂花糖吗?” 昨晚上,自己的女儿突然恢复了神智,变得像个正常人,作为母亲自然老泪纵横,哭了整整一晚。 她当然是愿意养着一个痴痴傻傻的女儿,毕竟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会嫌弃? 可是他们做父母的,总有一日得离开,那个时候,她的思白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忧虑突然变成了多余,聂思白不但变得跟正常人没两样,她还一直记得她痴傻时候的事情,还拿出来跟他们开玩笑。 就连聂思远小时候调皮,做了坏事推给姐姐被黑锅的往事,她都还记着。 “你要桂花糖做什么?”他们家的小店从来不用这种材料的啊。 “外面、外面那位……小姐姐,她想尝尝桂花圆子羹,没有桂花糖怎么做?!”聂思白急得额头上都在冒汗,“哪里有买?我现在就去买啊!” “……那你去隔壁小超市问问?小超市边上还有一家卖麻薯的,可能会有。” 聂思白一想,的确如此。 她这边刚想好,人就立刻跑了出去,在清晨的小街上狂奔起来。 她满脑子就只有“桂花糖”三个字,简直就跟魔怔了似的。 她只是想,她得赶快跑,赶快把桂花糖找到,然后跑回来煮一锅甜羹。 她跑得时候会觉得冷,这天气太冷,她穿得还不够厚,可是她的心却是火热的,莫名其妙的急切。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聂老御厨恨铁不成钢地朝她怒吼:“你现在终于可以摆脱聂棠那个讨厌鬼了,你还跑跑什么?难道包子豆浆就不能吃饱了吗?惯得她?!” “做人要有骨气,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就要给她煮甜羹?”他气得膨胀成了一团圆圆的河豚,“快停下来,回去跟她说,让她啃包子去!傻瓜!” “老板,你这里有桂花糖吗?”聂思白冲进那家才刚开门的麻薯店,一叠声地问。 麻薯店的老板也是看她从小长大的,知道她就是个傻姑娘,现在她突然口齿清晰地跟她说话了,她简直惊呆:“没、用完了啊……” 聂思白那张包子里顿时发愁地皱了起来,又抓住她的手:“那哪里有?我很急啊!” “前面,过一个路口,有家卖腌制品的小店,我以前都是那边——” 话还么说完,聂思白又一溜烟地跑掉了。 她的体质其实很一般,缺乏锻炼,因为原先是个傻子,父母也不让她随便出门,就怕她被人贩子拐走了。 她跑了一段路,就开始觉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好像要爆开来似的。 可她一点都不想停下,她只惦记着要煮甜羹,还有心口那种温温热热的感觉。 那家麻薯店老板所说的前面一个路口实际上有点远,快一千多米的距离。 当她跑到那家腌制品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热乎乎地冒汗,她扑倒在小店的柜台上,气喘吁吁地说:“桂花……桂花糖!老板!” “哎,来了来了!”原本还在后面整理库存的老板走出来,给她取来一罐桂花糖,“哎呦,是思白啊,我老是去你家吃饭的,给你算便宜点,五十块一罐!” 聂思白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整个人都僵硬了:糟糕,忘记带钱了!不光没有带零钱,就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可以……可以等下再把钱送来吗?我换了件衣服,没带现金,手机也忘在店里了。” 也幸亏他们这个县城都不大,街坊邻居都是认识的,这店主嘲笑了她两句,也就同意她赊账了。 聂思白小心地把那罐沉甸甸的桂花糖抱在怀里,又飞快地往家里跑。 她买到桂花糖了! 她的整个心脏都在欢快地跳跃和歌唱,虽然满身大汗,连腿都在抖,可她还是很高兴。 …… 聂棠终于吃上了这来之不易的桂花圆子羹,她尝了两口,忽然抬起头,正对上聂思白饱含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 她点点头,很肯定地说:“嗯,真好吃!” 聂思白立刻笑了,原本就圆的包子脸更圆了:“你喜欢吃……就好啦。”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似乎能够得到对方的一句赞赏,就好像脑袋里突然开始放烟花。 ……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 聂思白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人类总是审美的动物,喜欢好看的人,不管男女这都很正常。 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了沈陵宜。 其实沈陵宜长得也很好,眉目分明,五官深刻,身材就是很标准的衣架子,可她居然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这不应该啊。 于是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句:“哦,你想吃什么?包子,还是生煎?” 沈陵宜整张脸都要黑了:这有这么做生意的吗?他都坐在这里很久了,就算不说话,这么大个人,难道她现在才看到? 算了算了,看在聂棠的面子上,他不跟她计较! “生煎。” 聂思白又哦了一声,转身就给他端了一大盘生煎,随意往桌上一放,那态度别提有多敷衍:“我弟弟胃口小,就只能吃十个,给你十五个,应该够了吧?” 沈陵宜:“……” 他压低声音问聂棠:“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吃太多浪费食物?” 从前的小白就很讨厌了,她现在依然还是这么讨厌! 聂棠有点想笑,但是又不太好当着他的面笑出来,抬起一只手,遮挡住她微笑的唇:“小白还是好可爱。” 她胃口其实一直都不大,但还是把两大碗桂花圆子羹都硬撑下去了。 然后悲剧发生了,她站起身的时候觉得自己被撑得有点想吐。 聂思白在外面忙完了,走进来一看见他们要走,立刻笑道:“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要走了。” 聂思白点点头,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碗,又问道:“甜羹……好吃吗?” “好吃得不得了。” 聂思白顿时觉得很满足,又看着她笑:“好的,你觉得好吃就好。” 她摸了摸自己左面的胸腔:真的,好温暖。连这个冬天都是暖的,让她都出汗了。 她的余生,想必都会牢牢记住这冬日里无比温暖的感觉。 第433章 徐临川事件 聂棠回过头,正看见聂老御厨漂浮在半空中,低头看着他的孙女,他的身影变得透明了许多,也许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看了这最后一眼,就转过头,选择继续走她自己的路。 小白的路还很长,她的人生还是要她自己去掌控。 她虽然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但是不会一直盯着她,强迫她按照她所想的方式去生存。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能帮一把,总不能看顾一辈子吧? 沈陵宜忽然问:“……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聂棠:“??” 她感觉他这问题问得有点不太对,这是她的错觉吗? “男孩女孩的意思是……我们……?”她都有点不太确定。 他这也太未雨绸缪了吧,这么早考虑这个?! 沈陵宜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聊下去:“嗯,我觉得都挺好的……就是,看你?” 聂棠突然收起了笑容,特别严肃地问:“那你以后就不宠我了吗?我得去努力争宠了?” 沈陵宜:“……” 这女孩子的逻辑思维为什么都这么跳跃? 聂棠追问:“不是说好了给我皇后的凤位吗?你说话不算数!” “好好好,皇后是你的,爱妃是你的,都是你的。”沈陵宜简直要被她的神逻辑折磨死了,“宠你一辈子。但你能不能不提复赛那事了?徐临川提,你也跟着他闹腾。” 他们才刚提到徐临川,就有这么巧合,沈陵宜的手机就响了。 他摸出来一看,惊奇地发觉这个电话居然时候勤学勤大队长打来的。 钱学勤就是当初接手周皓轩疑似杀害模特女友那桩刑侦案的警察。 照理说,如果这位钱队长有什么事,应该是找他爸才对啊,现在打给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别说他很奇怪,就连聂棠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来。 但是这电话还是一定要接的。 沈陵宜按下了通话键,主动问候:“钱叔叔,你找我?” 钱学勤在电话那边说了一连串的话,虽然聂棠听不见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可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点激动。 沈陵宜听到一半,那脸色简直了,不是一般的难看。 他把电话挂了,跟聂棠对视片刻,说道:“……又被你说准了。”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聂棠也猜不到他具体指代的是哪件事,就安安静静地等他整理好思绪跟她细细说。 “徐临川早上来找我,我们正好不在。”沈陵宜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接下去的语言,“他碰到了叶青雪,然后叶青雪报了警,说他有猥亵行为……” 聂棠:“啊……” 她也惊呆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发展是这个走向的…… 徐临川虽然经常自嘲万年单身狗,但是他这单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自己本身,属于自主选择单身,而不是那种没有人能看得上。 叶青雪这才读初中啊,他们年纪都相差有十岁了吧! “当然没证据,监控就只有电梯里,楼道和家门口都是没有的。叶青雪一口咬死徐临川对她有不轨行为,徐临川坚决不承认,两个人就僵持住了。钱叔叔说,这是我们玄门搞出来的破事,让我们自己内部解决。” 聂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提议:“那赶紧回去吧?” …… 他们一出火车站,就直接赶去钱学勤那里。 这个是属于民事纠纷,毕竟叶青雪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除了咬死徐临川对她动手动脚,别的问题,她一概都不回答。 徐临川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他看上谁也不会看上这么小的初中生啊,他是品味这么奇特的人吗? 反正这件事两人各执一词,都没证据,纯粹扯皮。 聂棠把叶青雪接了回去。小姑娘一看到她,立刻眼睛就红了,扑到她怀里瑟瑟发抖,那小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就是无关路人看到了,也要同情她。 徐临川一看她这副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就是说谎,故意诬陷我!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小豆芽菜?我连聂棠都没看上好不好?!” 大厅的工作人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说人家小姑娘诬陷你,可她为什么就偏偏就抓着你呢?” 他怎么知道这是为什么?! 如果他知道了,那也就好了,现在根本就是死得不明不白啊! 他也觉得很丢脸,拉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尽力遮挡住自己的脸。 叶青雪抱着聂棠,轻声说:“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说谎?” 她眼睛红红的,看上去特别脆弱,语气低落:“我给爸爸打了电话,他骂我胡说八道、没事找事,我没有办法,这才报警的。” 聂棠觉得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她都还没消化,更不可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你真的没受伤吗?如果身上有伤,还是要早点说出来,知道吗?” 叶青雪听到“伤”这个字眼,猛得瑟缩了一下,又飞快地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徐临川好不容易被沈陵宜按住肩膀强迫留在原地自我冷静,突然听到一耳朵她们的对话,立刻就炸了:“卧槽你他妈还在造谣?!你看看你自己这身材长相,就跟一块木板似的,谁会看得上你?!我品味有这么低吗?” 叶青雪原本就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突然被他骂了这么一句,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落在聂棠的手背。 聂棠揽着叶青雪的肩膀,柔声道:“你先别回去了,去我家住吧,现在我妈妈还在外地,家里就我一个人,别怕啊。” 叶青雪埋着头,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沈陵宜有点矛盾地看着聂棠揽着叶青雪走远。叶青雪本就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缩着脖子垂着肩膀发抖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老实说,要不是他跟徐临川这么多年好友加同学,他也会怀疑徐临川人品有问题…… 徐临川气得面红耳赤,连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徐哥我是这样龌龊的人吗?我连聂棠的手都没摸过一下,会看得上这种长相普普通通的小鬼?” 沈陵宜凉凉地开口:“哦,你还想摸聂棠的手?” 徐临川:“……” 徐临川简直气炸:“你别跟我抠字眼!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连聂棠这种长相都没什么想法,还能对叶家那根豆芽菜有什么啊?怎么?这个世界上单身狗都没人权了是吧?!” …… 显然单身狗就是没有人权的。 徐临川觉得自己心态爆炸,只能在沈陵宜这边多住两天。 结果一进屋子,就发觉桌子上、茶几上,还有他的房间里遍布了女性色彩的东西,大到一个马克杯,小到一个水晶小摆件,很明显都不是沈陵宜会买的东西。 他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居然还有成双成对的牙杯牙刷和毛巾。 于是徐临川的心态更加爆炸了。 他之前总是在调侃他跟聂棠,可调侃归调侃,真的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到真相的震撼和只是嘴上说说的感觉是永远无比相提并论的。 徐临川用一种特别飘忽特别不敢置信的口吻说道:“你们真住在一起了啊……” 这还刚刚大四呢,连大学都没毕业,就同居了,是不是太早了,难道不该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好好学习? 沈陵宜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想当年大家都是单身的时候,单身不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而且就玄门的风气来说,单身更加是一种常态。 当一群单身汉中间,突然有一个脱了队,大家都会心态爆炸。 沈陵宜不想跟他谈自己的感情状况,这些都是他跟聂棠之间隐私。 他也不想拿出来当谈资,便换了个话题:“你仔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叶家的小姑娘一直咬着你不放?” 要知道,他都跟叶青雪住对门住了不短的时间了,他都没碰上过这种事,怎么就偏偏给徐临川撞上了? …… 聂棠从储物柜里取出了新毛巾新牙刷,放在洗手台上,又找出了一块还没摘掉标签的浴巾:“你看看还少点什么东西,就跟我说,等下我去买回来。” 她都好久没有住在自己家里了,也幸亏没课的时候会回来稍微打扫一下卫生,家里的总体情况看上去还算整洁。 叶青雪还是深埋着头,弱弱道:“……不少了。” 聂棠又问:“那你的作业还在家里?衣服也没有吧?我先去你家,把东西都拿回来,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尽管说。” 叶青雪抱着双腿,缩在沙发上,就只是小小的一团,一句话都不吭。 聂棠走到她身边,轻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先到我房间睡一觉好吗?等你睡醒了,我也回来了。” 叶青雪被她半推半就地哄进来房间,当她看到聂棠的房间时,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聂棠哗啦一声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一下子倾倒进屋子里,连米白色的墙纸都被这美丽的光晕染成了淡金色。 叶青雪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脸上出现了餍足的神情。 等到聂棠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又立刻低下头,变成之前那可怜孤单无助的小模样。 聂棠拉开柔软轻盈的羽绒被,示意她过来:“不管你现在困不困,都睡一觉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她的手指在接触到叶青雪身上的羽绒服时,就感觉她抖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让她帮忙把外套脱了。 摘掉围巾和胖乎乎的羽绒服,叶青雪本来就瘦小的身体又变得更娇小了。 在帮她脱掉毛衣的时候,聂棠飞快地扫过小姑娘露在外面的皮肤,她的锁骨上方,脖子下面正有一个淡青色的拇指印。 那个拇指印堂而皇之地印在她脖子的右下方,连带着还有一道指甲划过的痕迹。 聂棠忽然问:“他掐你脖子了?” 叶青雪沉默。 她又重复了一遍:“徐临川,他掐你脖子,是不是?”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饱含委屈,定定地看了聂棠一会儿,最终点了一下头。 “你没告诉局里的阿姨吗?” 接这种案子,一般都会配女警的。 女性更加温柔,更加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不会给人一种侵略感和攻击性。 叶青雪小声哽咽了一声:“我不敢说。后来……我报警后,就后悔了……” “不会有人相信我的,爸爸不相信,叶凛更不会相信,他还在背后对阿姨说我是撒谎精。” “……没有人相信我。” 聂棠用被子把她包裹起来,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可是我相信你呀。” 叶青雪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地捉住了她的衣服。 聂棠安慰了她一会儿,就打算出门帮她去拿课本和衣服。 她一走,叶青雪就把自己缠在被窝里,心满意足地闻了闻被子上的气味,抱着聂棠的玩具熊闭上眼睛。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见她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聂棠先去叶凛那边取了些东西,一出门,就看见徐临川正往她这边张望。 她顿时被他这做贼心虚般的神态给逗乐了:“徐哥。” 徐临川朝她打了两个手势,示意她进门说话。 聂棠抱着叶青雪的一大袋随身物品,跟着他走进门去。 徐临川立刻就门紧紧关上,紧张道:“怎么样?你从那小丫头身上问出了点什么没有?” 虽然徐临川想要竭力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是发生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他脸上的急切和紧张的情绪都快满溢出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聂棠偏偏还恶趣味发作,吊他胃口:“问是问了,只不过嘛——” 徐临川都要给她跪了:“姑奶奶,求求你,这个时候就别皮了吧!你徐哥我守身如玉当正人君子都快二十四年了,头一次碰到这种事,你别寻我开心行吗?” 聂棠把茶几上一只杯子朝他推了一下:“徐哥,你别急,先喝口水静一静?” 徐临川习惯性地伸出左手握住杯子,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得一滴不剩:“喝了,也想过静静了,你快说吧!” 沈陵宜坐在沙发上,架着一条腿,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难,可惜楼道里没装监控,不然好歹还能留下影像。” 要知道,一个初中女生指名道姓,一口咬定徐临川对她动手动脚,哪怕一点证据都没有,旁观者还是会相信的! 未成年人的谎言,很少会被当成真正的谎话。 再加上叶青雪那么可怜,别人先入为主就会觉得是徐临川欺负她。 “她的脖子上有个掐痕。”聂棠用手在自己的颈上比了比,“这个位置,她说你是掐的。” 徐临川一下子跳了起来,大怒:“我没有!我连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她,是她突然撞到我身上!这是碰瓷!” ------题外话------ 哈哈哈终于写到徐男配了,大家可以猜猜看到底什么原因。 我看到小仙女留言问谁是男配,我觉得男二应该是徐临川吧。关于徐临川有个笑话,因为我怕写出bug来,一直找基友帮我审稿审提纲,看过的几个基友同时问我,徐临川是不是在影射他们……我惊呆了_(:3」∠)_ 第434章 病娇小女孩 徐哥的品味能有这么差吗? 徐哥是个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吗? 徐临川激动地指责聂棠:“她是你堂妹,所以你要帮她出气了是不是?赶紧的,现在去验伤啊,是我干的,我把手剁了赔给她行不行?!” 沈陵宜立刻用他还能动的一只手把他按了回去,强迫他坐在沙发上不要蹦跶:“你冷静一点啊!” “冷静?你说得轻松!你告诉我,这让我怎么冷静?”徐临川用力扑腾,把沙发垫子都给弄翻了好几个,“如果这臭丫头下次说你对他图谋不轨、动手动脚,还告状到聂棠那里,你会怎么办?你能冷静?!” 聂棠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平淡:“你说的事的确也有发生的可能性。不过我是不会相信的,我觉得陵宜可能连叶青雪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 “……”徐临川突然停止了他躁动飞舞的手脚,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你这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当然相信徐哥你了。”聂棠笑道,“我们好歹也算是有交情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 徐临川:“等等……!你刚才还说小丫头脖子上有一个手指印!” “对啊,大拇指印,在右侧。徐哥你是左撇子啊,真掐了她的脖子,指纹应该在左侧吧?” 她很早就发现徐临川是左撇子了,刚才让他喝一口水重复验证了一遍,他就是左撇子没有错。 叶青雪脖子上的印记是怎么来的,这可就值得玩味了。 “不过徐哥啊,你跟她才见了两次面,她为什么非要诬陷你呢?” 徐临川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哼——”,他要是知道为什么,哪还至于如此百口莫辩? 叶青雪说得信誓旦旦,说得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不为人知的大变态! 徐临川苦思冥想许久,觉得好像除了“因爱生恨”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就再也想不出别的了。 他觉得自己很英俊啊,小姑娘喜欢也很正常,恰好运气不好,就招惹上了病娇小女孩。 于是他试探地问:“觉得得不到我的人还不如毁掉我?” “……”沈陵宜转头对聂棠说,“别理他,单身太久这都单身出幻觉来了。” 聂棠摇摇头,重复道:“她诬陷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再仔细想想。” 徐临川痛苦地皱着眉,他放飞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又道:“会不会其实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做了什么?她不敢声张,就随便抓住一个人推到那个人身上?” 聂棠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虽然我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但是徐哥,你的想法都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我觉得很靠谱啊!” 正因为她胆子小,不敢跟朝夕相处的叶凛对着干,于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这个无辜路人身上,想要以此对叶凛发出警示,这逻辑非常圆满,绝对没问题! 反正他觉得完全可以打九十九分,没有满分怕自己骄傲! 沈陵宜摇摇头:“既然你现在都能开玩笑了,我觉得你这心情应该已经平静了吧,那就不用在我这里避难了,赶紧回去。” 徐临川一听他即将被沈陵宜扫地出门,抱住了沙发上的抱枕,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不,我不要!” 聂棠却道:“嗯,我觉得……徐哥还是先呆在陵宜这边,比较安稳。” 徐临川立刻朝她比心:“还是聂妃想得周到,不像某些人,有了媳妇忘记当年的兄弟情。当初说好了要一起当单身狗的,好基友一辈子,而现在?我就呵呵了。” “我觉得你还要仔细想想,到底从前有没有跟她有过接触?或者你不小心撞见了什么?这小姑娘……不会无缘无故诬陷你。” 叶青雪如果要抓着谁咬,首选应该是叶凛,其次则是她和沈陵宜,而不该是仅仅有一面之缘的徐临川。 沈陵宜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现在把叶青雪带回家去,这不太好吧?” 明明都知道对方有问题,但是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牌是什么,贸贸然跟人朝夕相处,很容易出事。 在徐临川这件事发生之前,叶青雪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无害又胆小的初中女生,要不是她经常缠着聂棠,他都不会注意到她! 现在看来,她缠着聂棠,估计也是有目的的。 徐临川郁闷地盯着沈陵宜:“我觉得,你真是一个不顾兄弟情的家伙,聂棠跟她在一起还能出什么事?她们好歹都是同样性别,看那鬼丫头的小身板,就算是聂棠也该无所畏惧了。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我。” “你说话恶不恶心?”沈陵宜无情道,“还有我们的兄弟情早就断了,就在你一次又一次坑我的时候。” 聂棠听着他们争吵,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徐临川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不管什么事情被他用那种控诉的口吻说出来都会变得很搞笑。 既然他现在还能开玩笑,那就说明这件事也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聂棠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太久不回去,她会怀疑的。” 沈陵宜连忙跟着她:“我送你。东西这么多,帮你提到你家门口。” 聂棠哪敢让他做苦力,他现在一条手臂还打着石膏呢。 “不用送我。这段时间,也尽量不要去我家找我,我过来找你就行了。”聂棠调侃道,“我真怕你步上徐临川的后尘呢。” 沈陵宜:“……” 聂棠一走,徐临川颓废地倒在沙发上,直挺挺的,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沈陵宜看了他一眼,他自问碰上徐临川这个事情,他一定会羞愤欲死,也就不再刺激他,一边脱外套一边打算去洗个澡。 他现在其实挺气,要是徐临川不来,他还能继续跟聂棠过二人小世界,再加上他受伤了,聂棠肯定很心疼。 现在她肯定忙着跟叶青雪周旋,最多只能分一半心思给他。 好好的元旦假又泡汤了,就跟当初的十一长假一样! 他没当场揍徐临川一顿都算他现在脾气好。 “唉,我还是想不出她到底为什么要咬着我不放。”徐临川突然翻了身,脸朝下闷在沙发垫子里,“徐哥一世英名全部都毁了……” …… 连徐临川自己都完全摸不着头脑,聂棠当然更加猜不到其中原因了。 她先给叶秦风发了条微信,说明叶青雪现在暂时住在她这边,如果他要看望女儿,就直接来找她。 结果她刚一回到家,把东西放下,叶秦风就激动地打了个电话给她:“棠棠,你这样是不是太辛苦了?你平时还得上课,现在还要多带一个小孩,不行,我一定得把她接回去!” 叶青雪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就从床上爬起来,聂棠接电话开的还是外放,她立刻就听见了,拼命地摇头。 聂棠笑着看了叶青雪一眼,回答道:“没关系的,我现在大四也没什么课,青雪平时还要去学校,不麻烦。” 叶青雪听见她这么说,松了好大一口气,乖乖地挨着她坐下,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的手指看。 最后叶秦风见她态度坚决,就说过几天上门来看看她们。 至于是真的关心叶青雪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聂棠也没太在意。 叶青雪靠在她手臂上,突然问:“姐姐,你跟你妈妈关系好吗?” 聂棠原本正在回微信,闻言手指一顿,瞥了她一眼:“嗯?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没有妈妈,”她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很像温顺的小兽,“父亲说,我妈妈已经疯了,让我记住,从此以后我都没有妈妈了。我刚才看你的床头柜上有你跟你妈妈的合影,你们长得很像呀。” 聂棠皱着眉。 她记得叶秦风说过,叶青雪的妈妈出事了,所以无法抚养叶青雪。结果是疯了吗? “嗯,是挺像的,不过我妈比我长得好看。” 这个还是聂嫣然的粉丝说的,觉得聂棠亲爹的颜值拖累了聂棠的成长,导致她没有百分百继承聂嫣然的美貌。 当然也有人偏好清淡一卦的,那就觉得聂棠虽然不如母亲美艳动人,但是很有仙气,气质更好。 总之众说纷纭。 叶青雪笑道:“不,我觉得你更好看,我就喜欢你这个长相呢!” 聂棠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张嘴很甜啊。行了,我把作业都给你搬过来了,你去书房写作业去。” 叶青雪顿时拉下了脸,嘀咕道:“我不想写作业,也不想上学了。难道我就不能像你一样进玄门……?” “进玄门也要读大学,你现在才初中,这还差得远。”聂棠把她赶进书房,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叶青雪写了两行字,又悄悄地溜到书房门口看她,正看见她斜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她又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其实聂棠根本没有睡着。 她只是暂时放空了。 因为,她大概有点清楚自己从叶家的传承之地传承回来的能力是什么了。 就跟她的父亲一样,是感应。从跟对方的接触相处中,捕捉到对方一些很重要的记忆残片。 她之前不断重复的那些梦境其实就说明了叶家的先祖是如何获得这种传承的。 但是这种传承力量在不断地削弱,轮到聂棠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像她父亲那样光靠肢体接触而获得对方最重要的记忆了。 然而这已经足够。她也不想碰到谁就突然读到对方最隐秘的秘密。 而李行在临死之前,她突然间捕捉到他的一个记忆片段。 她闭上眼,那段记忆正不断被她分解开,拆成一帧一帧的画面。 她看见李行跟着一个穿着西装带着礼帽的男人进入了如月公交车最后通往的那个小世界。 那个男人说他是留洋回来的,但是祖上都是能人异士,通晓天地,就如同唐朝钦天监李淳风那样的人物。 他可以帮李行处理掉聂婉如,但也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他想同李行一起去那个小世界取一样东西。 理由很简单。 李行祖上曾有人就进入过那个如月小世界,所以李行作为后人,应当也同如月小世界有缘。在寻找这件东西的过程中,那人会保证李行的安危。 等李行见识过此人处理聂婉如的手段之后,就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便取出李家祖传的一块玉佩,与此人一道进入如月小世界。 李行所处的朝代是清朝末年,而如月小世界看上去就清朝时期的城市风貌很相似。他们乘坐的也不是聂棠熟悉的公交车,而是马车,上车的凭证就是李家祖传的玉佩。 那人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可到了离开时,就发生了她跟沈陵宜遇到过的一模一样的问题,一块玉佩就让一个人离开。 于是,那个承诺会保证李行安全的人立刻翻脸,抢夺玉佩,把李行丢在了这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世界。 那人回到现实之后,还在城里找了个喝醉酒摔死的流浪汉,扮成李行的样子。就连李行家人都不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家,只以为他喝醉了失足摔进水沟里摔死了。 李行最后的记忆是,那个人坐上了马车,当着他的面挑开车帘,从车上扔下了那块祖传玉佩,朝他微微一笑。 那个人生得眉目俊朗,温文尔雅,乍一看上去十分无害,就连他夺了李行的祖传之物,然后毫不犹豫把他丢下时都是一副清风朗月的姿态。 “我之所以带上你,只担忧初到一个陌生地方,唯恐一时失误,触犯到不该触犯的法则,有什么我没把握去做的事,我是打算让你去试。真可惜,现在能够离开的人就只有一个,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所以,我只好把你留在这里了。” 李行面色惨白,浑身哆嗦,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将来会遭遇到什么,变成什么模样,但他此时此刻的绝望并非虚假,他巴巴地望着越行越远的马车,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把我留下?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到这里,李行的记忆结束。 聂棠重新再把那一帧帧的画面往回翻,终于寻找到那个哄骗李行进入如月小世界的男人的真容,这俊美而不失英气的五官,还有他夹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摔出玉佩时白玉般的手指…… 正是谢沉渊! 是她在叶渐离记忆中见过的那个谢沉渊! 她一下子懂了,为何当初在青藤古村时,叶渐离能够利用单向传送阵和传送符离开,这都是因为他的背后是谢沉渊。 谢沉渊的生命肯定非常漫长,他的布局至少从清朝就开始了。 这还是有李行这段记忆作为佐证的情况下。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谢沉渊跟她是一样的,他也是从古代修真界辗转而来? 所以,他并非玄门世家出门,但他一出现就能在玄门造成轰动,这个世界上好似没有他不擅长的事,他甚至还专研出那种灵魂转换术,并且不断地修正和改善。 她这才明白,怪不得从前她用神识去锁定他,次次都失败,她的神魂在现代已经是极其强悍的存在,可是每一次都会被谢沉渊轻易斩断。 原来他根本就是同她一样的。 第435章 同为实验品 聂棠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 叶青雪又悄悄从书房里惦着脚尖走了出来,她才刚一靠近聂棠,就见她突然睁开了眼,淡淡地朝她望过来。 聂棠坐直了身体,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作业都写完了?” 叶青雪原本伸出去的手立刻背在了身后,乖巧地回答:“都做完了,姐姐,你教训我的口吻真像我妈。” 聂棠淡淡一笑,对于她把自己比作妈妈的事情并不在意:“我记得叶叔叔说,你妈妈没法继续抚养你了,这是为什么?” 叶青雪跟她熟悉了,说话也就大胆了起来,揪了两下毛衣上的一个小线头,垂头丧气:“我不知道……就是有一天,放学回家,发现妈妈不在,后来有人告诉我,妈妈不会回来了,问我爸爸在哪里。”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后来爸爸就来接我。他也没说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她以后都没办法来看我了,因为她疯了,所以我没有妈妈了……” 聂棠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你妈妈对你好吗?” “挺好的,就是偶尔会在家里发脾气,然后打我,有一次被社区的人发现了,他们还报警了,后来看看没人照顾我,就又把妈妈给放回来了。” 聂棠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叫外卖。” “……你不做饭吗?”叶青雪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做饭这么好吃,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叫外卖的。外卖太油太咸,不健康。” “嗯,我今天很累了,不想做饭。” 再说她都很久没有回家住了,冰箱里也没有能够让她发挥厨艺的食材。 再者,她也没有多喜欢下厨,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下厨是一种技能,她享受学习的过程,但并不想常常使用它。 叶青雪对于聂棠竟然叫外卖这件事非常失望,吃饭的时候也恹恹的,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吃饭吃到一半,沈陵宜给她打了电话:“棠棠,我看晚上你还是回我这边,你要是觉得多个人不自在,我就叫徐临川回他自己家去。” 等聂棠走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他甚至觉得,叶青雪之所以诬陷徐临川,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找到跟聂棠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此朝夕相对,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而有的时候,根本就容不得一个差错,这种疏漏很可能就是致命的! “没关系的,”聂棠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接电话,“你不用担心,我大概有点把握。” “不管有没有把握,明知道前面有危险,就不应该往前跳坑。” “好啦,你好歹也对我有点信心好吗?再说我们明天不就见面了吗?我还要陪你听课,帮你抄笔记呢。” 她挂了电话,假装不经意朝叶青雪投去一瞥。叶青雪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边上,转过头凝视着她的身影。 当她们的目光交汇时,叶青雪立刻露出了害羞带怯的微笑,就跟普通的爱害羞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 “小棠,你这突然上门,也不提早说一声,本来还能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 叶秦风万分激动,也万分感动,自从叶渐离冒充他的女儿进入叶家最后偷走了他们传承树上的果子,他差点就被老爹给活活打死,还跪了好几天地板。 但是,也幸亏他跟聂棠的关系还可以,叶老先生也就给他留了一口气。 可以说,他这条命都是靠着聂棠而维系下来的。 聂棠仔细端详了一番叶秦风的脸色,觉得他这也未免太憔悴了,虽然说经过叶渐离搞出来的那一番折腾,叶家人肯定有不少在回去就病倒了,但已经过了这么久,怎么叶秦风的脸色还这么难看? “叶叔叔,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 叶秦风叹道:“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唉,老实说,因为叶卿……不对,就是那个男人的事情,这是我的错,犯了错,总是要受罚的。” 而且只要看过新秀大赛决赛的人都会对叶渐离有那么一点印象,聂棠找到宋韵的时候,他就突然从窗户外面爬了进来,随手一点就爆掉了她的摄像头,最后居然还在多位玄门大佬的眼皮子底下跳楼逃跑了。 要知道那幢居民楼可有五层之高,别看他长得很文弱,可是这身手可真是不得了。 还艺高人胆大,正常人都知道从五楼楼顶跳下去是要死人的,哪敢去尝试? “我当初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带回叶家,根本就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男人!”叶秦风说到自己看走眼的事情,整张脸都憋屈地发青了。 他好歹也是位风流大少爷,自认为十分了解女人,结果叶渐离扮成女孩子的模样来认他,他就没看出一点点不正常的端倪来。 他就还想,他就觉得叶卿言跟她母亲似乎不太像,还以为是隔代遗传、基因突变什么的,结果叶卿言还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其实聂棠还挺能理解叶秦风看走眼这件事的,别说他一个人看走眼,叶老爷子不是也都没看出来吗? 叶老爷子在新秀大赛之前还托关系找了沈正清帮忙教导叶卿言几次,那可是下了血本的。 现在血本无归不说,以叶渐离的水准,想要通过一个初赛简直就跟玩儿似的,结果他就能连初赛都不过,还哭哭啼啼地回叶家诉苦。 聂棠都觉得匪夷所思,他演这出戏的时候难道都不会想要笑场吗? 这演技可是秒杀了她妈妈十条街啊。 不过聂棠这回上门可不是为了跟叶秦风一道吐槽叶渐离的。 她接过泡好的热茶,直接开门见山:“叶叔叔,你应该知道叶青雪说徐临川想要对她动手动脚还报警的事情了吧?” 叶秦风当然知道,不光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那片警都把电话打到他这个监护人这边了。 他也是见过徐临川的,徐临川这小伙子身材挺拔,还是个眉目英俊的混血儿,虽然现在玄门男女比例有点失调,但是徐临川也不至于对个未成年少女起什么心思吧? 这件事,他都没好意思露面,就算露面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去责问徐临川吗? 他可惹不起姚正法啊! …… 于是,叶秦风就在电话表示,他很忙,还在外地,笃定不能亲自过去,但是他的女儿他自己知道,就是一个撒谎精,这事肯定是她突发奇想故意诬陷别人,让他们别信她的。 叶秦风这么一说,社区和警察局那边就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虽然叶青雪的亲爹说她是个撒谎精,可是这小女孩子看上去这么可怜这么瘦弱,怎么看都是个乖孩子啊。 最后还是钱学勤突然想起,这不是玄门的事情吗,他们这小众团体搞出来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这才一个电话把沈陵宜喊了过去。 既然现在聂棠都来过问这件事了,他当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说实话,我是不觉得徐临川会这么做,他这样做是图什么啊?” 聂棠觉得,如果不明真相的外人看见叶秦风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只会觉得他是个渣爹,事实上,这也的确没有冤枉他,他对叶青雪和叶凛都不怎么关心。 “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叶青雪的母亲呢?上回您说,她的母亲是出了点事?” 叶秦风点点头:“对,她有一回给叶青雪请了家教,是个刚刚考上大学的男生,利用暑期勤工俭学,据说她给那个男生端去一杯掺了安眠药的果汁,那男生喝下果汁,就开始打瞌睡。” “也幸亏他还有点警觉心,觉得自己开始困了,这情况不正常,然后挣扎着爬起来要走。叶青雪的母亲就摸出了刀,一直追着他下了楼梯,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她还一刀划开了那个男生的手臂。” “她母亲身边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也没人能抚养她——” 聂棠听到这里,忽然睁大了眼睛,打断了他的叙述:“等等,你刚才说,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对啊,我没说错。” 叶秦风还以为自己是说了什么容易让人误会产生歧义的话,可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发觉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聂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特? 聂棠嗯了一声,用一种特别郑重的口吻道:“叶叔叔,我下面要问的问题应该会冒犯到您,但是这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回答我。” 叶秦风一看到她这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点点头:“小棠你问吧,但凡我能说的,我就直接告诉你。” 聂棠从包里拿出了个记事本,摊开,一副准备做笔记的架势。 叶秦风一脸懵逼:“……” 他都感觉自己好像在接受什么严肃类的新闻采访似的,这事有这么严重吗? “叶青雪的母亲性命是什么,是哪里人,年龄?” “唔,她叫孙彩阳,是从外地跟着亲戚来江城务工的。我遇到她时,她就是在给一家餐厅打工,她年轻时候长得很清秀,就是那种……小家碧玉型。” 叶秦风说了两句话,突然觉得好尴尬啊。 聂棠虽然现在是跟着聂嫣然姓的,可是她的父亲是他的亲哥哥,他是聂棠的长辈,现在他这个长辈给自己的小侄女传授当年他的花间事,这还能不能好了? 聂棠很快也觉察到他尴尬的原因,就说:“不用说您跟孙阿姨是怎么认识的,就说重点的事情,你说孙阿姨是跟着她的亲戚来江城打工的,那她的父母有没有跟来?” 叶秦风陡然松了一口气,幸亏她对他们怎么相识最后勾搭在一起的时候不感兴趣,主动转换了话题:“孙彩阳最开始是跟着她的舅舅来江城,她手脚勤快,雇佣她的餐厅老板也挺喜欢她,等到那家餐厅开了连锁店,就让她去当店长。” “我在和孙彩阳分手之后,就送了她一套房子,也没直接断了联系,每年见一次面,给她打生活费,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我说我还不想要孩子,但是她非得生下来。既然她这么坚持,我也无所谓,反正就给个抚养费嘛。” 叶秦风作为新时代的渣男,绝对是跟周皓轩有的一拼。 他说着这些渣男台词的时候,表情那是非常的不以为然,一点都没有羞耻感。 而且作为叶家人,都还有一副不错的皮相,简直为成为渣男铺设好了一条金光大道啊。 “不过后来,孙彩阳就嫁给了那个开连锁餐厅的老板,那个老板五十多岁了,孙采样那时候才二十五岁,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孩子,好像还互相约定以后不再生孩子。这个我也不是太了解,都是听人说的。” 聂棠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很认真地问:“其实,我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是,后来,带孙彩阳来江城的舅舅,还有她的父母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叶秦风震惊地瞪大了眼:“你……你这是……” “那个开连锁餐厅的男人呢?是不是也死了?” “是,他们都出现了意外,都死了。”叶秦风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聂棠收起笔记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叶叔叔你,不过我可以先给你透个底。” 叶秦风:“……你说?” “有时候,要验证是不是有亲子关系,光是验dna是不够的,淮大余艾青那件事情,难道还没让您提起警惕吗?” 咣当一声,叶秦风手上的杯子砸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聂棠把本子放进包里,站起身道:“我原来就有了一点猜想,还想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叶秦风脸色煞白,忙站起身拦她:“等等,小棠你再把话说得清楚点,余艾青那件事……难道不是单一事件吗?” “当然不是啦。很明显,余艾青本身也就只是一件试验品,是有人在幕后尝试各种灵魂转换术的可行性。当然,余艾青绝对不可能只是单一个体,像他这样的人,也许还潜藏在某个角落。” 聂棠微微一笑,轻声道:“想要一个一个把这些人给挖出来,固然是很困难,可是非要撞到我的面前来,那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第436章 大侦探聂棠 她见完叶秦风,就直接回学校上课,还是跟沈陵宜一道上他的专业课。 沈陵宜开始以为她说要陪自己上课,这都是说着开开玩笑的,结果她还真的按时按点找到教室里,翻下他身边的椅子,朝他微微一笑。 聂棠一坐下,就像一颗漂亮的盐粒蹦跶进了一锅子热油,整个教室的气氛都有点不对劲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坐在沈陵宜前排的几个男生立刻转过头来,朝他挤眉弄眼。 天哪,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聂棠这样的神仙女友,沈陵宜也不过骨折了而已,她居然还在没课的日子里跑学校来专门陪他上课! 要知道他们土木系的专业课都很枯燥,聂棠一个文科生来听工科生的专业课,不亚于听一场催眠交响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沈陵宜沉默了半分钟,问道:“你真要帮我记笔记?” 他本来问周睿复印笔记的,根本没把聂棠帮着记笔记这件事给放在心上。 “是啊,说到就要做到嘛。” “……专业课是有很多公式的。” 除了公式,还有被她称为“番文”的英文字母,他真不觉得她写出来的笔记还能看…… 聂棠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把笔记本拖到了自己面前,先翻了翻前面写的那些内容,若有所思道:“好像是不太看得懂——” 沈陵宜:“……” 他忍不住在心里说,这当然看不懂了,她就是个文科生,微积分虽然被他狠狠地硬补上去了,可还是那种一知半解的半吊子,再加上她原来还是个古代人。 这能看得懂才奇怪! 聂棠用笔盖敲了敲笔记本的空白页,表示:“不过我觉得记个笔记还是没问题的,你看着啊。” 虽然她的确看不懂这些公式是什么意思,可是往前翻了一遍他之前写的那些知识点,就把这些她不认得的符号全部记住了,她觉得这根本难不倒她。 正好这个时候,上课铃打响。 原本还站在讲台前面调试ppt的灭绝师叔抬起头来,往下扫了一眼,这一眼就瞥见了本不该出现在他这课堂上的聂棠。 他沉吟片刻,觉得聂棠坐在这教室里其实也挺好的。 他虽然在被学生们在背地里称呼“灭绝师叔”,但是他还是很年轻,也就三十岁出头,作为一个刚评上副教授职称的大学老师来说,明明就是风华正茂才对。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懂这群学生的小心思的,他觉得把聂棠摆在教室里,应该是能更加刺激男生们的表现欲,鞭策他们更加努力学习,感觉不亏。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能理解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不过还是麻烦冷静一点,认真听我讲课。那么今天的课就开始了。” 灭绝师叔之所以会得到这个称号,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讲课特别的无聊,语气非常的平板,和尚念经都比他念得充满真情实感得多。 他这一张口,有不少学生就开始打瞌睡了,尤其是前排的那些男生,为了保持住自己光辉的形象,不但要用自己最强的意志力跟瞌睡魔咒对抗,还要积极举手跟老师互动,展现一下自己好学和勤奋的一面。 而聂棠,真的是用一种肉眼可见的认真态度在听课做笔记。 沈陵宜忍不住凑过去看她写的笔记:字迹美观工整,就跟印刷出来似的,每个字大小同等,间距一致,就连标点符号倾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他还检查了一下她记下来的几个难点和公式,没有一点点差错,就像她说的,她虽然听不懂,可是这笔记就是做得很好! 一节小课过去,沈陵宜感觉自己就没听进去多少内容,心里翻来覆去就在想:她都没搞懂自己记下来是什么东西,可一点错漏都没犯,她这是什么天才啊? 聂棠笑眯眯地把本子推到他面前:“检查一下?” “……不用检查了,应该不会错。” 聂棠抬手撑着半边脸,侧过头道:“你下午要是没课了,就帮我一个忙?” 一听她来求他帮忙,沈陵宜顿时有了精神:“什么?” 他才不是那种被她笑一笑,哄两句就飘得连方向都没有的男人,虽说聂棠肯定是不会坑他,但他觉得就是不能答应得太爽快,总要问问清楚她这到底是要他做什么。 聂棠没说话,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示意他看:“找你钱叔叔帮忙调查下孙彩阳这个人,她是叶青雪的母亲,我觉得问题就出在她身上。” 正巧课间休息结束,沈陵宜也来不及细问,就点点头,表示明白。 …… 钱学勤接到沈陵宜打过来的电话,还有点惊讶,一接起就问道:“你哥们跟人家小姑娘的事情到底弄清楚了没有?” 这种民事纠纷是轮不到他管的,但他就是正义感爆棚,觉得叶青雪可怜,看不下去。 沈陵宜难得脾气很好地回答:“正在调查了,有了一点进展,就是想要钱叔叔你给一点建议。” 钱学勤一听就乐了。 讲真,玄门这些人其实挺遭人烦的,虽然他们可能不表现出来,但是浑身上下就是有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慢在,他是特别不愿意跟玄门打交道。 现在沈陵宜说有问题需要请教他,倒是让他有点高兴。 看来玄门这些人也不是万能的,还是有许多办不到的事情,需要求助他这个警察叔叔。 “行,我中午有点时间,就去那次我们吃面的那个店等着,我下班了就过来。” 上回吃面的那家小店,就只有钱学勤一个人吃了两大碗,沈陵宜对面条已经深恶痛觉,能不吃就不吃,他父亲其实比他还要挑食,不想吃就直接绝食的那种。 他跟钱学勤约好了,就问聂棠:“叶青雪的母亲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要去问钱叔叔。” 聂棠神色凝重:“问题很大。我今天去问了叶叔叔,他告诉我,孙彩阳当年是跟着家里亲戚来江城打工的,现在孙彩阳的亲戚全部都死了。他还告诉我,孙彩阳跟他分开后,嫁给了一家连锁餐厅的老板。” “然后我在网上搜了搜这家餐厅,发觉那家餐厅的老板也死了,死于一场车祸。” 人的生命本身,就是无比脆弱,经不起一点摧折的。 可是孙彩阳周围的接二连三死亡,那就有点不正常了,这可是团灭啊! 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在《死神来了》的电影里,会出现这种全灭的概率,恐怕无限接近于零。 除非……有人为原因。 聂棠顿了顿,又道:“徐哥想起来叶青雪要诬陷他的原因了吗?如果他还没想到的话,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想到了……” 沈陵宜顿时觉得自己得为徐临川点蜡,这事情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自己都没想到,反而是聂棠先想到,这就是智力上的强大碾压吧? 要是他,他估计得羞愧得想死。 他阻止她:“你先别说出来,让我想一想!” 聂棠微微一笑,很顺从地回答:“好啊,那你慢慢想,我们先去等钱叔叔。” …… 钱学勤其实跟很多玄门中人打过交道,沈正清算是他觉得能够相交的人,别的那些玄门人,他真受不了他们每回看人那种“你原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啊”的眼神。 据他所知,玄门人还把除他们之外的主流人群叫“瞎炮”! 他只想说:一万句mmp想骂!你们真的了不起的话,有本事就去深山老林修行,别跟“瞎炮”们住在一个城市里好吗?这还要占用公共资源,浪费食物和空气。 沈正清接人待物都比较谦逊有礼,不像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可是他脸上笑眯眯,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 反而是沈正清的独生子比较接地气,该动手时候就动手。 钱学勤一下班就习惯到这家小店来吃面,吃完再回去加班。 店主早就对他眼熟了,他这边才刚坐下来,立刻就有一碗牛肉面摆到了他的面前。 钱学勤连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光顾着埋头狼吞虎咽,等到咽下大半碗面的时候才觉得不那么饿了,抬起头道:“你们两个,找我什么事?” 聂棠彬彬有礼道:“钱叔叔,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叶青雪的母亲因为故意伤人而坐牢,我想到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学勤诧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据我所知,叶青雪的母亲孙彩阳,她的父母还有同在江城的亲戚都已经过世了,就连她的丈夫也未能幸免于难——”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钱学勤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什么?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作为有二十多年刑侦经验的老警察,他一听她说的这句话就觉得里面有古怪,全部都出事,这根本不正常。 他又唏哩呼噜地把一整碗面吃完,叫道:“阿婆,我还有工作,今天就吃一碗面!晚点再过来加餐!” 说完,他把碗一推,往桌上放了一张零钱,对聂棠说:“你等着,我现在回去给你查,可能要一些时间,你们要是忙,就先去做自己的事,要是不忙,就在这里等我!”说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前来收拾用过的碗筷的店主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着说:“钱队长真的是好人啊,他每天都会来光顾我家的生意,其实我做的面也没这么好吃,大概是怕老婆子没生意,这才每天都来照顾生意的。” 沈陵宜深以为然,他光是闻这气味,就觉得这面做的还不如聂棠手艺好,反正他是不想吃的。 老太太又说:“当年我丈夫过世,儿子又病了,开个小店只能糊口,钱队长就每天来支持我的生意,现在我生意好多了,他还是每天都来。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十几年,又怎么会好吃呢?” 聂棠微微一笑:“嗯,我也觉得钱队长人真的很好。” 老太太收拾好桌子就离开了,沈陵宜觉得他们这样点了两瓶饮料坐在那里也很尴尬,就站起身来:“估计还要等很久,我们先去别处逛逛好了。” 正好附近有个密室脱逃的游戏店,可以打发时间。 聂棠对于现代的娱乐活动还是一知半解,都不知道还有桌游之类的可作消遣。 结果交完钱后,店员直接把他们带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把两个人背对背拷在一起,就锁上门离开了。 聂棠动了动被拷死紧的手腕,问道:“你不是能让锁直接失效吗?直接打开就行了。” “……嗯,”沈陵宜觉得她根本就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直接打开锁就不好玩了啊,这个游戏叫密室脱逃,就是要靠着推理分析一步步找到钥匙,离开房间。” 聂棠似懂非懂:“就是说,只要找到钥匙就行了吗?那我——” “停!不要用你的神识去扫,这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你如果用神识,跟作弊有什么两样?” 上回他们去青藤古村找李旻朱的下落,姚晴和徐临川不知道她还有这种作弊的本事,可他是知道的,算牌绝对不可能算到这么精确,她根本就是用神识偷看大家的纸牌在作弊! 消遣之所以为消遣,自然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要是她开了金手指作弊,那还有什么玩头?! “我们现在要先站起来,”沈陵宜说,“保持平衡,还要有默契。” 他才刚刚试探着站起来,这一句话刚说完的功夫,又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再次拖回地面:“……你,没事吧?” 聂棠抽了口冷气:“没事,我面前有张桌子,没留神就撞了一下。” 沈陵宜一听她说撞到了,立刻就把拷住他们双手的锁给打开了,转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撞到哪里了?疼不疼?” 整间密室里没有一丝光亮,密不透风,他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好歹聂棠在哪里他还是很清楚。 聂棠在黑暗中微笑了起来,靠近他耳边,轻声道:“不疼的,就是什么都看不见,有点害怕。” 沈陵宜很想说,虽然从视觉上来看是漆黑一片,可她完全不至于一点都看不见,她这神识就是最大的作弊工具了吧? 再说当初她在汉代陵墓底下还跟血僵大战一回合,也没见她害怕,她现在会害怕? 这也太假了…… 但他还是没有揭穿她,反而轻柔地在她的背上安抚着:“好,我带你出去。” 聂棠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跟着他在墙上摸索了半天,咔得一声,他找到了墙上的点灯开关,这头顶上的日光灯管一亮,整个密室都被笼罩在一层白光之下,变得亮堂了。 反而是密室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着监控。 他们一般都会计算时间的,如果太长时间里面的人没有任何进展,他们就会直接进去营救。 现在他们打开灯,那是正常步骤,可是他们身上挂着的锁,居然被打开了? ……这是怎么打开的? 第437章 徐临川的倒霉往事 “一般来说,密室脱逃的套路就是要找到门钥匙,离开密室。门的钥匙需要找齐所有的线索才能拿到,一般就在——”沈陵宜环顾周边,目光扫过两只保险柜,“嗯,其中的一个保险柜里。” “……沙发垫子,窗帘底下都是可能有线索的地方。” 他翻起沙发垫,找到一个写着数字的纸片。当他拿着这张小纸片的时候,就直直地盯着上面的数字看,许久都没有说话。 聂棠不解地看着他维持这样一个动作:“你怎么了?” 沈陵宜直接把这纸片给扔了,大步朝她走去:“我想到徐临川为什么会被人咬着不放了。” 聂棠淡淡一笑:“嗯?你也想到了?” 其实在得到同样的信息之下,沈陵宜比她反应慢是正常现象。因为他和徐临川认识太多年了。 那一件件事从小到大累积起来,他就要处理比她更多的信息碎片。 “我——等等,我们先从密室里出去。”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密室脱逃的游戏显然就变得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毫无意义。 沈陵宜弯腰把刚才丢掉的纸片捡回来,只花了十分钟找线索,最后顺利从最后一个保险箱得到了门钥匙,打开门从密室离开。 门口的工作人员时不时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扫过他们,总觉得他们作弊了,可是又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恭喜二位顺利从密室成功脱逃,因为在半小时内完成任务,所以可以得到一个毛绒玩偶作为奖品,就在那边的架子上,请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聂棠看了看架子上的毛绒玩具,最后挑选了一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幼年柴犬。 沈陵宜见她竟然挑了狗子,而没有选它身边的猫公仔,有点诧异:“你不喜欢猫了吗?” 聂棠抱着手上的小柴犬公仔,笑道:“可是这很像你啊。” 沈陵宜:“……” 他嫌弃地盯着那只圆滚滚的、笑得眯起眼的小柴犬看,完全看不出他跟这傻乎乎的玩意会有半分相似。 他的身材哪有这么糟糕,这一看就是吃得多、运动少的恶果。 聂棠又说:“最近几天不能时时见到你,我就靠它了。” “你赶紧把叶青雪送回你叶叔叔租那个房子去。”沈陵宜皱着眉,“我觉得,她就是第二个余艾青。” …… 刚才,他在沙发上找到那个数字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有一回,他们一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徐临川的时候,他选择了真心话,并且讲了一件当年他还是学生时期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随便在网上加了个灵异活动群,会加进这个群的人,都是生活中遇到一些无解的事情,又不好求助现实中的朋友家人,就想在网上寻找相似经历的网友,共同探讨难题。 徐临川那个时候被姚老师管得很严,属于那种连吃饭吃多少要搭配什么营养餐都要严格要求的严苛。 徐临川那时候刚入门,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就想自己单独去接生意,之后再让姚老师知道,他的能力是很好的,就是姚老师小看了他。 于是徐临川也这个全部都是陌生网友的群里,接下了一单很古怪的生意。 发布这个任务的是一位单亲妈妈,很年轻,显示的头像上的女人就笑得像个孩子。 可是这么年轻,却已经有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儿。 那位单身妈妈说,她的女儿最近变脾气古怪而孤僻,记忆力也在下降,忘记掉很多重要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是中邪风了,想请懂行的人来看看。 徐临川心里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中邪风”这种事,小女孩最近变得脾气怪异、性格孤僻,这很可能是进入叛逆期了。 ……虽说,七八岁就进入叛逆期,也未免也太早了点。 他就主动接下了这单生意,约定好时间,去那位单亲妈妈家中查看情况。 当时徐临川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愤愤地说那个小女孩简直就是小恶魔,问了他很多刁钻古怪的问题,见他被难倒了回答不出来,就幸灾乐祸地嘲笑。 她爬到椅子上,拍着手笑着,笑了一会儿突然一脚踏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徐临川眼疾手快,一把把她给接住了,又顺手把她给推回了椅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单亲妈妈看到了他们这一瞬间的肢体接触——其实他也是看她要摔下椅子这才条件反射地抱了她一下,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意味。 可是那个小女孩却突然指着他,说他图谋不轨,对她动手动脚,借故增加肢体接触。 徐临川当时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加粗加重的大字:卧槽! 他明明就是好心,根本没有一点坏心思,但是那小女孩竟然污蔑他,可是他尽管知道这是污蔑,却拿不出一点证据来。 反而是那位单亲妈妈见自己女儿哭了,脸色顿时一变,又立刻赔笑道:“我女儿不懂事,学校里给他们上了一堂安全教育课,说陌生人都不能随意触碰他们,若是碰到背心覆盖的地方就算猥亵……其实她根本不懂,我知道你根本没这个意思。” 徐临川这才渐渐消了气,觉得也是,现在学校的安全教育做得好,小孩子更会保护自己,这本身没有错,宁可矫枉过正,也不要留下隐患也是没有错的。 可能就是这个小女孩似懂非懂,他刚才碰了她一下,她就敏感了。 于是他摆摆手,宽宏大量地表示:“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正常。” 话音刚落,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就很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只是她这个不屑的表情一闪而过,徐临川也没看得太清楚。 那位单亲妈妈为了赔罪,就请他留下来吃中饭,还端来了一杯饮料请他喝。 徐临川也没多想,接过杯子就喝了,结果过不了多少,他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想打瞌睡,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到了这个时候,徐临川也终于警觉了,他这个人虽然在性格上比较大大咧咧,但绝对不是粗心到陷入危险都浑然不觉的人。 他努力地睁开眼,强迫自己站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位单亲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正举着一把尖锐的砍骨刀,那刀尖就正对着他…… 那时候的徐临川也不过是个刚考上大学,在家过暑假的准大学生。 他一看对方连刀都拿出来了,明晃晃地对着他,他哪里还敢停留,冲到大门前,打开门拔腿就跑。 哪怕他的眼前正不断起着一阵又一阵的白雾、视线模糊,他也始终没有停下脚步,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 他不断地心里疯狂嘶吼:来个人吧,随便什么路人也好,他现在真的很慌啊! 结果他运气真的很不好,一路磕磕绊绊冲到楼下,居然没有碰到半个人影。 而那个单亲妈妈就一直举着一把砍骨刀追在他身后。 就当他们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徐临川快要跑不动的时候,突然看到姚老师。 他平时是最怕自己师父的,因为姚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尤其是对男弟子,那严苛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可是在这一瞬,他简直都想要喜极而泣,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师父是那么光辉伟岸:他那刺猬一样的灰白头发是如此根根分明、丝毫没有脱发的前兆,他那双铜铃般的虎目则充满了威严和碾压普通人的气势,他身上那件新定制的唐装是这样的符合他的气质! 这就是他的师父姚老师! 徐临川利用最后一点力气扑到姚老师面前,挣扎道:“师父——” 那一声“师父”喊的,简直感情充沛,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姚正法很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真心觉得他这些徒弟一个个的,怎么就没一个能够让他省心的呢? 姚晴就不用说了,反正他说一句,她就顶一句,看在她是自己亲孙女的份上还不能打,不然他儿媳妇要跟自己拼命,因为是女孩子,连骂都不太好骂。 徐临川,那就更令他窒息。 暑假也不好好努力提高专业水准,跟头野狗似的成天往外跑,要不约这个打球,要不就找那个出去浪,怎么就不能学学沈陵宜呢? 他本来是在这附近办事的,结果被徐临川这么一打断,事情也办不成了,就把他给搬回家去。 徐临川一看到师父出现,再也支撑不住,沉入了深沉的睡梦。 就是在梦里,他都看见那个单身妈妈举着一把锋利的刀,追在他身后想要给他一下,他跑啊跑,跑啊跑,一边跑一边呼救,喊得嗓子都沙哑了,声嘶力竭,也没有人赶来救他。 那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噗得一声扎进他胸口的时候,他突然醒了,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就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连睡衣都换好了。 这件事给了涉世未深的徐临川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从那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接陌生人递过来水或饮料。 就算是他自己买的,如果离开了视线范围,他也不会再喝。 这件往事,其实当时他们在调查李旻朱失踪事件时候,还被姚晴拿出来调侃过。 就是因为是调侃,也并没有说许多细节。 聂棠跟徐临川认识的时间不长,一旦摸清楚叶青雪的家庭状况,她立刻就想到徐临川说的那个故事。 叶青雪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诬陷他。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叶青雪就是那年那位单亲妈妈的女儿! 聂棠也很顺利地想起,当时她带着叶青雪去给叶老先生买贺礼,买完贺礼,沈陵宜和徐临川过来跟她们汇合,叶青雪立刻就埋下头,抱着书包飞一样地逃离。 她这根本就不是看到陌生异性而觉得害羞! 而是她害怕徐临川当场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这样一来,叶青雪之所以会陷害徐临川对他图谋不轨,也是先下手为强,毕竟他现在是没有认出她来,但是将来保不准就会突然想起来。 她这样做的原因就是让人产生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徐临川人品恶劣,竟然连未成年少女都要动手动脚。 再拓展开去,那就是他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是谎言,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这心思可真毒! …… “我觉得,她就是第二个余艾青。”沈陵宜道,“还魂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只试一次两次就能成功的,余艾青也就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然这件事中有许多小细节都还没有整理清楚,可是叶青雪有很大问题,这是一定的了。 “所以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再跟她住在一起,太危险。我觉得她之所以构陷徐临川,除了要先下手为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你。” 他实在是太担心了。 聂棠拥有最强悍的符篆技能,还有强大的神识,就算体质比较弱,但是对于叶青雪来说,这也是非常完美的选择了。 而正因为体质弱,叶青雪现在作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女生,也是身材瘦弱好像营养不良似的,聂棠这样的对于她来说反而更好对付,更容易掌控。 聂棠微微一笑:“别着急,虽然我现在跟你达成一致了,但是也不能代表我们的猜测就是完全正确的。还有细节尚且需要验证,毕竟就算是做了坏事,也要给出确实的证据来啊。” 至于如何验证这中间的细节,当然是要找叶青雪的亲生母亲孙彩阳当面求证。 可偏偏孙彩阳现在的情况特殊,他们就是想要见她,也根本见不着。这个时候就必须得求助钱学勤钱大队长了。 沈陵宜叹了口气:“对,想要证据是没错,可是我真不想看到我的女朋友过了一晚上,她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聂棠笑了:“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说我的确是不能像你跟徐哥一样碰到时候就打一架定胜负,可是我可以用这里啊。” 她用指尖点了点太阳穴。 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她最大的优势从来都不在身体素质上,想要在这方面拼过沈陵宜,那是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的。 但是她可以用她的头脑,用她缜密的思维,去弥补她身体强度上的不足。 每个人擅长的方向都不同,她最擅长的就是那些需要花费心思的东西,比如符篆,比如阵法,而不是靠着身体强度硬拼。 她应该把她擅长的那些利用到极致。 ------题外话------ 徐临川这事曾经在371章,姚晴拿来出跟佐证徐临川有多倒霉。 徐临川:(黑人问号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第438章 真假叶青雪 钱学勤的效率还是很高,还没到下班时间就给沈陵宜打了一个电话:“大侄子,你赶紧过来,我带你们去找那个孙彩阳,我查了一下孙彩阳的亲戚朋友,这不查还不知道,一查就简直了!” 等沈陵宜和聂棠坐上钱学勤那辆都开了十来年的小破车的时候,他把一叠打印纸递给坐在副驾驶位的沈陵宜:“你们自己看!这些资料看看可以,但是不要外传不要拍照,都是个人隐私!” 沈陵宜坐在副驾,拿到这一叠资料的时候,这感觉就很不好了。 这么一叠纸,厚度能抵得上一个手指关节。 他大致地翻了一下,这简直都能抵得上一部《死神来了》。 首先,是孙彩阳的父母出事,两位老人知道女儿在江城定居,就千里迢迢赶过来探望女儿和孙女。 有一天,外婆去孙女的小学接她,不知道为什么,叶青雪回到家了,外婆却一直都没回家。 孙彩阳下班之后见母亲没回来,而女儿正坐在小凳子上安安分分地写作业,顿时觉得很奇怪,但是她也没多想。 她觉得虽然她母亲是个农村老太太,可是人很懂得变通,又比较热情,大概是跟邻居唠嗑打牌去了吧? 可是到了天黑,他们都吃完了晚饭,孙彩阳的母亲还没回来,这就引起警觉了。 孙彩阳和她父亲两人去外面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老太太的踪影。 直到第二天上午,警察上门了,告诉他们说,老太太昨天在河边溺水身亡,今天清晨尸体才浮上水面,被晨跑和钓鱼的人发现。 如果这仅仅是一个意外的,那么这之后,这所谓的意外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 孙彩阳的父亲去大舅哥家住,家里的煤气管道发生老化,一家人连带孙彩阳的老父亲全部死于煤气中毒,无一幸免。 孙彩阳受到这番沉重打击,心情很糟糕,在工作时晕倒了。 当时她当店主的餐厅老板早年丧妻,独身一人把自己的儿子养大,儿子读书很好,只是后来离家求学,家里就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老板见她一个人,父母和在江城的亲戚都因为意外过世了,她还要单独抚养女儿,顿觉同病相怜。 再加上孙彩阳手脚勤快,人肯吃苦,干活也卖力,人品也不错,老板就动了心思,主动约她下班一起去看电影吃饭。 私下相处之后,老板就觉得孙彩阳这人真的不错,他也很有感觉,就想她求婚了。 他们两人都是苦过来的,肯干肯拼,都是自己孤身一人抚养孩子,观念差不多,还有共同话题。 大概就过了半年,孙彩阳就跟她的老板结婚了。 可是这之后,意外事故再次如影随形而至! 那一天还是中秋节前夕,老板准备了月饼和大闸蟹,想去给自己的合作商送礼。 孙彩阳原本也是要跟着他一起去的,只是临走时候,店员突然打了电话给她,说餐厅有客人在菜里吃出了一根头发,非说是他们做菜时候掉进去的。 但是他们这家店,不管是后厨的厨师还是传菜的服务员都是把头发包起来的,绝对不可能掉头发进去。 可是那客人根本不听餐厅值班经理的解释,非要说他们就是故意把头发放进去,恶习他。 孙彩阳只好回店里去处理这桩纠纷。 结果,这件突然的客户纠纷救了她一命,她没有跟老板一起去给合作商送礼,她没事,而老板却在开车的路上,车子刹车失灵,直接翻下了桥面! 这一次,孙彩阳身边的父母、亲戚,还有现任丈夫,全部都死亡。她的精神也开始变得不正常,经常都会做出一些攻击性的行为。 徐临川那件事并不是偶然发生的,在他之前、之后都有同样的事例。 只是当年姚老师正好在附近办事,碰上了他,不然徐临川恐怕也无法幸免于难。 目前孙彩阳因为精神疾病,从监狱移出,被关进精神病院里治疗。 …… 要是没有余艾青那件事,一般人看到孙彩阳的遭遇,大概会觉得她可能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谁跟她沾到一起都没有好下场。 可正是有了前车之鉴,任谁一看,就能想到余艾青,然后就能想到孙彩阳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意外事故死去,绝对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人为! 如果这些意外都是叶青雪造成的,那么她也隐藏得太深太可怕了。 难怪她的言行举止和性格都有反社会倾向! 这种人放在社会上,妥妥就是一个危险份子啊! 钱学勤心情凝重地想抽烟,老实说,因为这些事故发生都是存在时间间隔的,又归属于不同辖区的派出所,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发觉这事情不对。 现在全部整合起来一看,立马就能看出里面有毛病了。 钱学勤在兜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没摸到烟盒,最终叹了口气,心力憔悴:“大侄子,你就给我交个底可好?这是不是又是你们玄门搞出来的破事?” 沈陵宜:“……” 这让他怎么才好? 如果否认,叶渐离那一帮人的的确确不是普通人,这能力不普通,性格更是不普通,一个个全部都是反社会。 但是要承认的话,他们又的确不能算是玄门中人,玄门裁决所可是一直都在通缉捕捉他们这些危险份子。 但是这算是他们内部的事务,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说,他也很为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聂棠飞快地翻完了资料,把所有的事情和人际关系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诧异地“嗯”了一声。 沈陵宜转过头问:“怎么了?” 聂棠重新拿起那叠资料,翻到其中一页,举起来给他看:“你看没有?那个跟孙彩阳结婚的连锁餐厅老板有一个儿子,叫傅燃。然后你们学院那个副教授级的讲师,也叫傅燃。” 被他们土木工程系戏称为“灭绝师叔”的那位老师,就是傅燃。 因为学生们能看见的,都是傅老师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还有他连眼珠都不转一下的死鱼眼,那讲课还非常的无趣。 沈陵宜刚才主要在看那些事故认定书,根本没去看里面的个人资料,现在被她一提,那感觉非常矛盾:“这个……也太巧了吧?” 可不是太巧了? 就是叶青雪这一个事件,不但关联上徐临川和叶家,就连他大学讲师都牵扯进去。 这实在是太…… 他都词穷了。 谢沉渊叶渐离那一伙人实在是太反人类了,整天整天的搞事情,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提升一下他们的专业技能吗?! 聂棠轻声道:“其实最可怜的就是真正的叶青雪了。还有她周围那些无辜的人。” 叶青雪是孙彩阳执意要生下来的,叶秦风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也完全不上心,可有可无。 孙彩阳又要养家又要管女儿,肯定不可能面面俱到。 于是这悲剧就发生了。 现在的叶青雪,她的身体潜藏着一个邪恶的灵魂,但是她终归不是叶青雪本人,她的行为举止还有生活习惯,都不可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孙彩阳是叶青雪的母亲,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她一定早就开始有所怀疑了,所以才会在网上发布任务,想找一个人帮帮她。 钱学勤听他们两人在一边小声讨论,虽然偶尔能听到只字片语,但是完全听不懂。什么“真正的叶青雪”,难道现在的叶青雪是纸糊的假人吗? 正好精神病医院也到了,他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官证,门卫让他登记了一下名字和证件号,就打开门放行了。 钱学勤抱怨道:“你们这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啊,起码我还能帮帮你们。” 沈陵宜耿直地回答:“抱歉,钱叔。这件事你真的帮不到我们了。这件事我还是要上报玄门裁决所来判定,一般人是没有办法处理的。” 钱学勤把他口中的“一般人”代换一下,这一般人不就是普通人的意思吗? 他顿时更气了:“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虽然是你们口中的瞎炮,但是我好歹也是一个人民警察啊,你这是瞧不起我的能力还是看不上我的人品啊?” 聂棠听到他说自己是“瞎炮”都有点忍不住笑意,连忙解释:“不是的,钱叔叔,瞎炮这个词真不是这意思。一般是形容出身玄门但是身上没有灵气也没有别的特殊天分的人。比如我。” 钱学勤:“……啊?” 瞎炮不是对他们普通老百姓的蔑称吗? 沈陵宜纠正了一下聂棠的说辞:“你以前算是瞎炮,现在不是。” 聂棠颔首:“反正就是,玄门并没有瞧不起普罗大众,但是瞧不起出身玄门但没能力的人是真的。” 钱学勤讪讪道:“哦,那是我误会了——不过那个什么裁决所,我知道你爸就在里面,这是干什么的?” “玄门裁决所是处理我们内部的人,如果有作奸犯科的行为,我们都会内部裁决。” 讲真,玄门的人要做坏事,想要逃过法律制裁还是比较容易的,所以他们内部也需要一套完善的准则,互相约束互相制衡。 所以玄门裁决所的几位大佬都是出身各个世界的顶尖人物,一个世家就只有一个人能进入裁决所,这样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包庇自己家人的可能性。 可是谢沉渊他们是绝对不会遵守这些约束条款的。 试想,一个能力很大的人,他本身没有任何道德观念,普世的法律也无法制衡他们,那得留下多大的危害性? …… 钱学勤到了住院部下,再次找前台的护士说明来意,很快,这位护士就把孙彩阳的主治医生请来了。 “孙女士的病情比较严重,我觉得她并不适合接受任何问询。”医生整理了一下身上起了皱褶的白大褂,“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稳定,药物治疗一直都没有成效,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现在贸贸然去问询她,我怕她会发病。” 钱学勤道:“我知道她发病的原因是什么。我这是给她送特效药来,喏,他们两个就是药。” 医生推了一个无框眼镜,用一种“你在逗我吗”的眼神注视着他:“钱警官,我是出于医德才做出这样的建议,你不要开玩笑了。” 钱学勤道:“我也是认真的,这不是开玩笑,医生你去问问孙彩阳,就跟她一句话,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见面?” 他看了看沈陵宜,决定直接忽略他,这小子说话太直了,一开口不是好话软化,但是聂棠就不一样啊,她是女孩子嘛,女孩子总是要温柔许多的。 于是他问聂棠:“给个建议,该怎么用话术给她治病?” 主要是他都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两人似乎都很清楚了。 聂棠思索片刻,说道:“请医生您跟孙女士说,我们已经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了,真正的叶青雪的下落我们也知道。” 一个母亲,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亲骨肉,没有第二种选择。 医生愣了一下,就跟钱学勤一样,根本不明白“真正的叶青雪”是什么意思。 “请您务必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她,一个字都不能少,必须要原话。” “……行。我现在去跟她说说,你们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医生走了,可是钱学勤忍不住问:“我不太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叶青雪?难道现在那小姑娘是假冒的不成?” 他那天也是凑巧,看到楼下的新同事在管这桩民事纠纷,他本来就是比较容易操心的性格,再加上嫉恶如仇,怎么都要管一管。 谁知道叶青雪的父亲叶秦风接到电话,就直接说自己女儿是个撒谎精,徐临川不可能对她产生什么歪念头,他很忙,也没工夫来,随便他们怎么办。 这可把钱学勤给说得一把火气都腾得烧起来了! 如此不负责任的当爹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的女儿受了委屈难道不该立马赶过来吗?居然还说随便他们怎么办? 可是现在,他看了孙彩阳一家的情况,就咂摸着,这情况不对劲啊,家里的亲戚长辈全灭,母亲又被关进牢里,现在还有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这整件事透露出来的古怪和恶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沈陵宜跟聂棠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清清楚楚地解释这件事,而且就算解释了,钱学勤也未必会接受这种荒谬的事情。 以现代医学的发展进程来看,如果要怀疑自己的孩子被掉包了,那么第一选择肯定是去亲子鉴定,验dna。 可是叶青雪这样的,就算做了亲子鉴定也只有一个结果,因为她的身体没有变,变化的是身体里面的人! 第439章 无人相信 “病人愿意见你们。”医生很快就下来给他们带路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孙女士目前的精神状况十分的不稳定,如果你们刺激到她,很有可能会引起她情绪激动,导致发狂。” “——希望你们谨言慎行。”说完,她打开病房的门,示意他们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们,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通知我就好。” 聂棠是挺擅长跟人打交道的,毕竟她从前在古代时候,舅舅舅妈开的是家小饭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她没见过,自然也是知道该怎么打交道。 后来去了修真界,修真界的人没什么烟火气,但是很傲慢,根本看不起她这样的凡人,但是她还是得去打交道。 她看到孙彩阳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瘦”。 孙彩阳实在是太瘦了,露在病号服外面的手腕已经暴出了青筋,就好像一根骨头上包裹着一层皮肤,似乎一折就能断裂。 她的双腿被藏在条纹棉布的裤子里。裤腿看上去松松垮垮的,艰难地挂在她的腿上。 她走过去,安静地坐在她的病床边上,什么话都不说,甚至都没有仔细去打量她。 令人窒息的沉默。 钱学勤倒是有点担心聂棠等会儿受到攻击——不对,他不担心聂棠受到攻击,反正她一旦被攻击了,沈陵宜肯定先跳起来,他应该担心孙彩阳。 上回那个郦殊就是掐了一把聂棠的脖子,直接被沈陵宜摔成脑震荡。 终于,还是孙彩阳双目无神地转过头,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是你想要见我,让杨医生带话说知道真正的青雪的下落?” 她可能是很久不跟人说话交流了,所以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有些怪异,语速也非常慢,就跟牙牙学语的孩童似的。 聂棠柔声道:“是的,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要攻击别人的原因了。你是在怀疑,现在的叶青雪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对吗?” 孙彩阳沉默地望着她,最终深深地埋下了头。她的脖子也很瘦,瘦得一低头那根脊椎骨就凸了出来,在宽松的病号服里支棱着。 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被这个残酷的世界给彻底压垮了。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叶青雪身体没有变,但是身体里面的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 “……是谁?” 孙彩阳这一回终于有了比较明显的情绪起伏,盯着她看的眼睛也有了一丝光芒。 聂棠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还是不急不缓:“具体是谁,是很难查证的,但应该是一个成年人,反社会人格倾向。我觉得,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她觉得,现在的“叶青雪”其实也不想要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毕竟小孩子身体弱力气小,对她的行动来说会造成很大限制。 可是在当时,她应该没有了别的选择,这才选择了一个小孩。 现在叶青雪之所以会盯上她,无非也就是看中了她的身体。 所以,当叶青雪自认为小心谨慎,总是在自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她的时候,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悄悄打量着她。 大概,她现在是对她很满意? “你是怎么发觉自己的女儿不对劲的呢?我不太明白,你既然发现青雪不对劲,为何会选择伤害无辜的人呢?” 孙彩阳眼睛里的光芒又逐渐暗淡了下去,归于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 “应该是要从我妈去学校接青雪放学最后却淹死在河里的时候开始,我突然发觉,她的字迹还有一些生活习惯都变了……” “我的女儿像我,不爱学习,老师总说她上课坐不住,要做小动作。就是布置下来的作业也经常有漏写,字写得也很难看。”孙彩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太粗心了,刚开始的时候,老师跟我说,最近青雪学习很努力,作业也完成得很好,我还以为是她突然开窍了。” “那段时间,店里也很忙,我觉得有些忙不过来,就找我爹妈过来帮我带孩子,结果——” 她说到这里,突然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地捂住了脸,哽咽出声。 聂棠知道孙彩阳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溺亡,如果在那个时候,她就有所警觉就好了,可能这之后,她的父亲,她舅舅一家就能够活下来了。 但是,聂棠觉得,其实这也不能怪她粗心。 有哪一位母亲在听说最近自己女儿努力读书,成绩提升,被老师表扬,反而会怀疑自己女儿有问题的? “对了,我的青雪原来是很爱吃冰淇淋,还有奶糖。每周末都要缠着我去买。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再也没提过这个要求,我觉得有点奇怪,但还以为她是吃腻了,不爱吃冰淇淋和糖了。” “还有她吃菜的口味。因为我是在连锁餐厅当店长,在当上店长之前是传菜员,店里最忙的时候我也会去后厨帮忙,她的口味随我,一直都很爱吃我做的饭。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突然跟我说,炒菜能不能不要放这么多盐?” 钱学勤一直竖着耳朵倾听聂棠和孙彩阳的谈话,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匪夷所思。 他觉得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懂,可是当这些字拼成一句话的时候,他怎么就不懂了呢……? 孙彩阳又用一种飘忽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对我说,妈妈,你炒菜能不能不要放这么多盐?” 她说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惊动了等在外面的杨医生,她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推门进来,就看见孙彩阳佝偻着身体趴在床上用尽全身力气哭泣。 聂棠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枯黄的头发,轻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一切错误都是那个人造成的,不要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你自己。” 杨医生观察了一会儿,见孙彩阳只是哭泣,并没有任何发狂的迹象,便又退出去重新关上门。 孙彩阳摇摇头,把脸蒙在被子里哽咽道:“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早就该想到的,一个人的口味,还有性格怎么可能突然改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该对谁说,没有人会相信我!” 钱学勤看她哭得这么悲伤,是那种用尽全身力气的恸哭,心里也很难过:“你就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吧,他们是玄门的人,事情再离奇,他们也是能够接受的。” 孙彩阳虽然不明白“玄门”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但是聂棠的确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直白地道出她心中疑虑的人。 她抓住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浮木:“我舅舅一家还有我父亲的死,最直接的死因是煤气中毒。” “我当时带着青雪……她在舅舅家吃做客。我其实看到她溜进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我当时只是以为小孩子好奇,就叮嘱她不要乱碰煤气管道。她也答应得好好的。等我们吃过晚饭回去,第二天就出事了。” 她的舅舅一家子,还有父亲,全部死于煤气管道泄漏。 当时这个案子还上过新闻,媒体的主流方向是呼吁居民使用管道媒体一定要定期检查,还有煤气公司也必须每年都上门排查一下安全问题。 孙彩阳那个时候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了,但是她根本不敢多想,甚至也不敢让自己去深入想。 那时候的“叶青雪”在她心目中,还是她的女儿。 虽然有许多缺点,但就是她此生最挚爱的一个人。 她在事后经常会想起来青雪溜进厨房的那个片段,那画面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她就是忘不掉。女人的第六感给予了她一个危险的信号,但她依然置若罔闻。 这之后,就是她下一任丈夫的离奇车祸。 之所以说这起车祸离奇,是因为她的丈夫并没有酒驾,也没有吃过任何有问题的食物和水,整个人都是非常清醒的。 他虽然有五十多岁了,可是一贯热爱养生,保养得就跟四十岁出头差不多。 但是当他开车经过一座横跨江面的大桥时,突然开始癫狂地踩油门。 车速一下子飚上三百码,当他驾驶着这么一辆失控的小轿车,蓬得擦过对向的一辆公交时,他似乎突然清醒了,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车子的刹车被破坏了! 就跟作动片里的场景一样,他直接开车冲进了对向车道,在连环撞了两三辆车后,车速还是没有被减慢,最终,车子冲出了桥上的护栏,直接翻进了江里。 孙彩阳抹了抹红肿的眼睛,哽咽道:“车子冲出护栏,在落到江面上的时候就爆炸了,尸骨无存啊!我丈夫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是看我在这个城市无依无靠才提出想要跟我结婚,照顾我,我本来就配不上他,我又多害死了一个人!” 车子失控,然后爆炸。 聂棠用指尖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死法,就跟她的父亲一样。 她的父亲叶眠风就是死于一场车祸,车子当场发生爆炸,他根本就没来得及从车子里逃生。 这太像了,就连细节都有很高的相似度。 …… “我的丈夫死后,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继续欺骗我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刚巧店里有事需要我去处理,我也会在那辆车子上。” “可是……我又多么希望我就是在那辆车子上,最多也不过一了百了。” “这之后,那个人也发觉我可能知道了什么,渐渐开始对她产生防备。她就把自己弄伤了,然后让社区的工作人看到,他们怀疑我虐待小孩,就上门教育了我好几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我想过去求助叶秦风,但是他根本不接我的电话,我后来想想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根本不关心这个女儿,这也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可能不管我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吧。” 聂棠轻声问:“那你最后选择故意伤人,是为了逃避那个人吗?” 她知道,孙彩阳现在根本不想听到“叶青雪”三个字了,这是她女儿的名字,也是带给她最深的噩梦的人,她提一次,孙彩阳可能就会多受一次刺激。 “是的,”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聂棠,“看来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懂我的人了。” “那个时候我还抱有侥幸,觉得女儿是不是中邪了——我知道中邪这种说法,你们城里人都是不信的,觉得这是封建迷信,可是我也真的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后来我听说,网上是可以匿名的,谁都不知道谁,就不会暴露自己的隐私,我就在网上跟很多人聊我女儿身上的异状。我想,也许有人能够给我一个答案呢?” “还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告诉他们,我真的不是来骗贴骗流量的,就是没有人相信我。” 聂棠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相信你啊,你看,在我今天还没见到你之前,我就相信你了,所以才想再来验证一遍。” 孙彩阳突然瞪着她,她之前表现得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突然这么一瞪眼,直勾勾地盯着聂棠的时候,就让人感觉到,她的精神真的是有问题了。 沈陵宜下意识就往前踏出一步,但是钱学勤立刻把他给按住了,压低声音道:“你别乱来,这病人已经很瘦弱了,你看到了她的手腕没有,你这一动手,绝对能把她都给拆了!” 聂棠被孙彩阳用这种异样的眼神盯着看,还是非常淡定:“这之后呢?你为何要拿刀刺伤别人?” “是在我因为被人怀疑虐待儿童请去派出所之后。我问她,她到底想要我怎么办,难道非要逼死我吗。她当时是这样回答我的,她说,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监狱,只要我躲进那里,任何人都没办法伤害我了。” “后来我就想,既然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我,那我也没必要去相信别人。我就在网上加了一个群,专门发布任何给群里的人,价钱都不错,这不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吗?第一个人爽约了,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 “第二个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是想要占我便宜,我就把他赶走了。” “第三个男孩子,长得很帅,人也很热情,我就端了一杯安眠药给他,他睡着了,至少就不会感觉到太痛苦。但是他突然警觉起来,直接跑了。” 聂棠想,这第三个男生,就是那阵子走霉运的徐临川了。 这个时候,孙彩阳的精神状况肯定已经出现了很大问题,她竟然真的按照叶青雪说法去做了,开始物色她能够去伤害的人。 实在是既可怜又可悲。 第440章 姐姐,我喜欢你 孙彩阳又道:“可能是我的运气真的很差,一直找到第四个人才成功。然后我就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我现在终于安全了!” 沈陵宜直接挥开了钱学勤按在他肩上的手,走过去,想要把聂棠护在身后。 孙彩阳这精神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聂棠一个人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孙彩阳突然面部抽搐,伸出一双枯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朝着聂棠脸上抓了过去:“我抓死你!你这个小贱人,把我女儿还来!我抓死你咬死,我就不信你不会死!” 沈陵宜忙用自己的手臂当在聂棠面前,孙彩阳直接在他的手臂上抓出了很长一道红痕,皮肉一破,立刻就出血了。 钱学勤一看这情况不妙,条件反射就冲上前,用力把孙彩阳按回了病床上。 孙彩阳突然看见他冲上来,立刻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抓出了两把血痕。 钱学勤拉起病床边的束缚带,利落地困住了她的身体,又把束缚带的另一头扔给沈陵宜。 沈陵宜用左手轻松接过,咔嚓一声,锁进环扣里。 这下孙彩阳就算还想咬人抓人,也就只能在病床上挣扎着挪动两下,立刻又被弹了回去。 杨医生也赶紧推门进来,看到他们都把孙彩阳控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你们要问的话都问完了没有?问完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他们走出病房,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面面相觑。 钱学勤摸了摸脸上的抓痕,忍不住嘶了一声,问道:“你们觉得……我老婆看到我这张脸会不会误会?” 沈陵宜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脸上那清晰的抓痕,虽然只是破了点皮,隐约有些出血,可是看上去的确不大妙:“我觉得……这还是要看人吧。如果你家夫人跟我妈差不多的情商智商,那钱叔叔你肯定要跪搓衣板了。” 钱学勤:“……那如果你的脸上被这样抓花了呢?” 沈陵宜侧过头,看了一眼聂棠:“我的话就没事,还会有人心疼我受伤了。” 钱学勤:“……” 臭小子又在大喇喇秀恩爱!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 他们在护士台那边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 碘伏和酒精碰到伤口那是非常刺激,钱学勤一边消毒一边抽气:“妈的,这抓得也太狠了,我明天上班还怎么见人?” 聂棠低垂着睫毛,帮沈陵宜手臂上的抓痕都消毒了一遍,再抹上药膏,低声道:“这个药膏不行。还是回去之后我重新给你配个新的,你的血气太特殊,长时间让伤口暴露不是好事。” 本来沈陵宜是想说,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这种小伤口过一晚上就能结痂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机会,让她远离叶青雪这个危险份子的好机会,他得牢牢抓住:“行吧,那你跟我回去,慢慢做药膏。说起来你上回给我的药膏都用完了。” 钱学勤忍不住说:“大侄子,你这理由找的也未免太老套了吧?” 跟他回家去做药膏,这是什么烂俗梗…… 找个理由也不会找个动听些的,比如,“今晚月色真好,一起回去看月亮吧”之类的。 沈陵宜就当没听见,继续游说她:“你是不是觉得徐临川在不方便?等下我们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他自然就会回家了。” 聂棠摇摇头:“暂时不行。” “为什么不行?” “行了行了,你们这还有完没完了?”钱学勤打断他们,“走吧,我还得回去加班呢。” 钱学勤这是特意抽出时间陪他们来找线索,现在线索找到了,他还得赶回去加班。 他们接受了他的帮助,怎么还敢再让他送回去,连忙说自己还要在外面逛一会儿才回家。 钱学勤摇摇头,忽然道:“我说,聂棠啊……” 聂棠很乖巧地应道:“钱叔叔?” “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嗯?”聂棠蹙着眉,不解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有吗?不是亲姐妹也没关系,表的啊,堂的那些都可以,最好跟你比较像的。” 这下可难倒聂棠了,她没有亲姐妹,表姐妹有没有,她不知道啊,聂嫣然从来都没跟她提过,平时似乎也从来没见聂嫣然跟亲戚走动。 至于堂姐堂妹那是很多的,但是跟她比较像的……? 沈陵宜冷不防说:“钱叔叔的意思是,像你这样的长相,性格再温柔一点的,有没有这样的姐妹?介绍给他的儿子。” 钱学勤哈哈笑道:“对啊,我就这个意思,就是不好意思明说。我儿子还单着呢,他身体素质也很不错,警校在读,怎么样?” 聂棠恍然大悟,这就是跟古代时候的相看差不多。 “表姐妹我都没见过,但是堂姐妹是有的,就是我父亲家也是玄门世家,这样也行吗?” 钱学勤顿时兴致缺缺:“玄门?这可算了吧!” …… 钱学勤回去加班,他们就慢慢逛回家去。 沈陵宜不太明白她为何要坚持跟叶青雪待在一起,又想法设法劝她改变主意:“你看到我骨折的手臂没有?我现在一条胳膊不能动啊,难道你就忍心?” 聂棠很自然地回答:“当然不忍心啊。” “那就对了。而且万一我突然想你了呢?”沈陵宜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你还不在我身边……” 聂棠看了看他,忽然露齿一笑,将抱在怀里那只毛绒柴犬塞到他怀里:“那你想我的时候,就抱一抱它吧?” 沈陵宜:“……” 聂棠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笑道:“你可以把它当成我——” 话音未落,沈陵宜已经连带着那只毛绒柴犬一道抱住了她:“你是你,别的东西怎么能替代你的位置?” 聂棠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抱住他宽阔有力的背脊:“陵宜,我好开心啊。” 沈陵宜听见她这句话,顿时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就像一颗吹饱了气的气球,飘荡着没有着落:“那你晚上总该跟我回去了?” 结果聂棠摇摇头:“但是这真不行。既然已经确定叶青雪跟余艾青是一模一样的情况,我就得跟叶渐离联系了。” “……你再说一遍?” 他都怀疑自己是耳聋了,为什么会听到一个不该被她提起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我得想办法跟叶渐离联系,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怀疑,他们这些人应该也在寻找叶青雪的下落。” “那也不能跟叶渐离联系,他这种神经病,谁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沈陵宜愤愤道,“就算你必须要跟他见面,那我也得在场!” 叶渐离就是叶卿言,男扮女装当了启大绝大多数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还当了整整三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经病? 他才不要聂棠跟他牵扯上什么关系,一定要严防死守! 聂棠抿嘴一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担心我被他带歪?可是性别都不同,他怎么带歪我呢?” “……” “还有,他化妆技术真挺好的。” 要知道她的眼神可是很好的,但是她在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联想到叶渐离和叶卿言根本就是一个人,一直到后期,她才开始有所怀疑,但是也根本拿不准。 他这靠着化妆改头换面,还改变自己的说话声线的本领可不是一般的高明! “……”沈陵宜这下可郁闷了,“有什么事是他能做,但是我做不到的吗?” 他除了扮不成女孩子,什么都会的啊! 聂棠笑道:“不是这样,你看余艾青很听话吧,所以叶渐离时常都会去关照他,只要不影响到他自己的利益和安危,他就一定会保他。” 当初解溶和林斯年之所以在决赛上这么狼狈,还不就是因为叶渐离出手? “但是你看,叶青雪却沦落到只能选择一个小学生的身体,这是什么缘故?总不至于说,她就是喜欢当小学生吧?” “你的意思是说,叶青雪跟谢沉渊他们那个团队闹翻了?所以在躲避的过程中,为了甩掉他们,只能选择一个小学生的身份?” 她这个分析,虽然还是猜测居多,但是这分析听起来还是挺有点道理的。 但是沈陵宜还是觉得不靠谱。 从头到尾就没有一点可靠的地方! …… 聂棠打开家门,弯下腰在玄关口换好拖鞋,正好转身进屋,就直接撞上了叶青雪。 不知在何时,叶青雪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歪着小脑袋,脸上还带着有点羞怯的笑容:“姐姐,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聂棠面不改色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今天去约会了呀。” 叶青雪扁了扁嘴唇:“你喜欢沈哥哥吗?” 聂棠微微笑道:“嗯?为什么这么问?” “我爸爸说,如果你不跟沈哥哥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回叶家了。”叶青雪老老实实地把叶秦风给供了出来,“爸爸还说,让我尽量阻止你们在一起。” 这叶家人还真是对她一点都没死心哪! 聂棠觉得好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嗯,那你别听你爸的,他想太多了。” 叶青雪伸出手,翘起小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乖乖回答:“好的,我不听他的,我们拉钩?” 聂棠伸出手,学着她的样子跟她勾了勾手指,就在她松开手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小手指上一阵灼烫,翻过手掌来一看,却又什么异样都没有。 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那这样,我们就算拉过钩,约定好了?” 叶青雪“嗯”了一声,重重地点头。 聂棠又拍了拍她的头:“行了,去写作业去。” 她走进房间,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正巧黄鼠狼一直在她脚踝边上打转,还时不时在她脚上蹭来蹭去,她一把抓起黄鼠狼,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它毛茸茸的小圆脸上。 黄鼠狼懵逼地望着她,微微张开嘴,露出四颗尖尖的獠牙:“咔咔?” 聂棠低声道:“别动,我要找一下你的旧主人。” 当初她把黄鼠狼身上的印记给抹去,让它变成自己专属的宠物。 但是,黄鼠狼跟旧主人的羁绊却是永远无法斩断的,毕竟它是谢沉渊亲手制作出来的产物。 她很顺利地用自己的神识入侵,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式园林,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对方就已经发现了她,想要隔断她的窥探。 聂棠忙道:“是谢先生吗?” 她的神识之链虽然脆弱地摇摇欲坠,却还剩下一点保留住了。 “不是谢先生,是叶渐离。”一个清亮的男人声音立刻响起,“聂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啊?我上回可是在不成山被你坑掉了半条命,你难道还想再坑我一回?” 聂棠陡然松了口气,他们肯跟她谈判,那就是最好的,对她来说也最有利:“叶先生,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喝杯咖啡如何?” “明天就明天吧,咖啡就免了,清茶却是可以的。”叶渐离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说,“就在你家附近那家茶室见好了。” 聂棠一口答应:“好,那就明天见。” 她这边刚把黄鼠狼放下,就感觉到小手指又开始微微发烫,这种感觉很微妙,如果她不是个很仔细的人,可能就直接忽略过去了。 …… 深夜,叶青雪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竖起耳朵听着聂棠的动静。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变得很轻很平缓。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隔着被子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低声唤道:“姐姐?” 聂棠没有任何反应。 叶青雪翻了个身,从被窝里爬出来,撑在她身边看她,看着看着,突然伸出手去,手指轻轻在她脸上划过,轻叹道:“真是完美的皮囊啊……” 不光完美,还自带各种技能。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身体。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她只有一个妈妈,而妈妈是个常年不回家的女演员。 最麻烦的就是有一个玄门世家的男朋友。 可是男人往往要比女人粗心得多,聂嫣然可能会发现自己的女儿不对劲,可是沈陵宜却未必会发现。 要是瞒不住了,分手就好,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我真喜欢你,姐姐。”叶青雪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你就像是老天为我一个人精心打造的。我一定会好好珍稀你……的身体。” 第441章 发烫的指尖 早上起床的时候,聂棠发觉手指上的印记变得比昨天更烫了。 她还是一点都不在意地按照自己的作息,晨跑,吃早饭,然后出门赴约。 叶青雪在大门口跟她分手,还朝她用力挥了挥手,笑得很甜:“姐姐,我去上学了,今天记得来学校开家长会,我们傍晚见!” 聂棠朝她笑了一下,就朝之前约定好的茶室走去,根本没有注意叶青雪在背后用一种格外诡异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比叶渐离到得要早,就点了一壶茶,还有一盘茶点慢慢等。 这也正常,他们那群人还处于被玄门裁决所通缉中,至少在确定她没有专门设下一个陷阱来捕捉他之前,叶渐离都不可能会堂而皇之地现身。 她在隔间里听了一会儿大堂的古筝演奏,忽然有一个女人撩开珠帘走进了她的隔间。 那个女人身怀六甲,费力地托着腰身,跟她对视了一眼,突然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你好啊,你是在等人吗?” 聂棠打量着面前这位孕妇,只见她脸色焦黄,嘴唇颜色很浅,五官平淡无奇,就跟路上迎头碰上的路人甲没有任何区别。 聂棠又以一种探究的心态仔细看了看她臃肿的腰身,不太确定地问:“叶先生?” 那孕妇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突然恢复了男音:“这样你都能认出来?你还说你没暗恋我?” 聂棠:“……我随口猜的。” 她当然没认出来,但是一个陌生人又不会无缘无故坐在她面前,她就随口试探一句罢了,谁知道还真的是?! 叶渐离这变装水准真是好恐怖! 叶渐离抬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他唯一无法修饰的地方——他原本头发是很长的,男装时候就编成辫子,女装就放下长发去遮挡喉结,可是现在突然剪得很短。 叶渐离叹气道:“上回我可被你坑惨了,我连夜逃出不成山,头发都结冰了,好不容易冰化了,就开始脱发,只能剪短。” 聂棠面不改色地回答:“可是你也不吃亏啊。叶家传承祖树上的火焰果被你夺走了,这还是你坑得我把它给摘下来的。” 听她这么一提,叶渐离觉得,上回这件事就算是他们互相坑了一回,没亏没赚,特别公平。 他抱着手臂,往椅背上一靠,笑道:“那你这回找我是想干嘛?” 按照目前的形势,他实在不适合露面,更不用说跟聂棠见面,这是冒着非常巨大的风险的。 但是他当时来不及多想,就一口答应了。 他倒是好奇,他们这都算是在对方面前图穷匕见了,斗了这么多回,这都快斗出真感情来了,见个面喝喝茶也挺好。 聂棠喝了一口荔枝红茶,然后举着杯子,遮挡住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我猜你们最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类似于余艾青这样的女人。” 叶渐离挑眉,虽然他现在面容寻常,可这一挑眉间,眉目又变得极其生动,让他此刻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变明亮了:“此话怎讲?”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以前曾攻击过我,你当时也注意我背包上挂着你家的黄鼠狼了,不是还想讨回去吗?后来结合余艾青这件事,我大致也能猜到攻击我的原因,这总不至于仅仅是为了跟我开玩笑吧?我想,应该是为了我的躯体喽?” 聂棠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现在,我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跟余艾青很相似的例子。” “但她选择的新身体非常不符合常理。所以我就推测,是她突然想要脱离你们的控制了,不像余艾青那样听话。” “你们逼得这么紧,她只能在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个无奈而又仓促的选择,想借此改头换面摆脱你们的追踪。” “既然连你们都觉得我的身体可以作为一个很有用的容器,那么她在看我的时候,自然也会做出一个同样的选择。看似没有交集的人,行事方式是相似的,要说你们没有关联,谁信?” “以上,是我的推测。所以说……我的推测正确吗?” 她的推测,的确很正确。 虽然许多都是猜想,但这些猜想都是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上,跟实际情况差不离。 叶渐离十指交叉,手背抵在下巴上,沉吟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来交换条件吧。我帮你们找到那个人,你们把她带走。”聂棠展开她的手掌,“看到了吗?她已经给我打了一个标记,那我看成是她的所有物了呢。” 叶渐离握住她的手指,感受了一下,面色凝重:“你怎么会让她打上标记的?你知道这个印记代表什么吗?” 这根本不符合她一贯谨慎的作风! 当初他一直想要接近她,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竭尽所能,却一点进展都没有,现在她居然被人给得逞了? 聂棠叹气道:“一时疏忽,就算是你,如果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跟你拉钩,你会拒绝吗?” “我当然会。”叶渐离理所应当地回答,“很可爱的小女孩,能有多可爱?比我还可爱?” 聂棠静默地注视着他。 叶渐离停顿片刻,也回过味来:“可爱的小女孩,莫非是你帮忙给叶老爷子买钙片的那位?” 他不由在心里懊丧。 他顶替叶卿言的身份可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连持续了好多年,就为了留下非常清晰的生活痕迹,让叶秦风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叶卿言。 他却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居然也暗戳戳地躲进了叶家,摇身一变,变成了叶青雪,就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大胆而又激进的做法,的确是非常能够迷惑人,人们很容易对于摆在面前的异样视而不见。 叶渐离用指尖抵着自己的嘴唇,定定地注视着聂棠。 他在评估,她现在突然告诉他这个消息,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相信以聂棠表现出来的天赋和能力,即便会比较费劲,但是处理掉手上的印记还是能做到的。 他就不信她真有这么好心专门为他送温暖! 可是他却无法拒绝她的提议。 第一,他的确是需要迅速肃清他们内部的叛徒,如果让玄门的人抓住叶青雪,他们许多的秘密都会曝光。 第二,他很喜欢跟聂棠斗智斗勇的感觉,这让他对这无聊人世的厌倦之情消失,让他久违的热血沸腾的感觉复苏! 而且,他隐约觉得,聂棠跟他其实是一类人,只是她隐藏得更深,更有自我约束力…… 而聂棠也不着急,她既不催促叶渐离立刻做出决定,也并不因为他的犹豫和怀疑露出焦急的情绪。 她微微低下头,品尝着杯中的荔枝红茶,那深红色的茶汤入口,味蕾就立刻泛起一股香甜的滋味。 “好,你打算怎么做?”叶渐离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而跟她敲定细节,“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可以配合你。” …… 聂棠准点来到了学校,以叶青雪堂姐的身份参加家长会。 因为好几次,叶青雪的班主任让她请自己家长过来谈谈,叶青雪都推托了。 这回总算可以见到家长,班主任就特别高兴,觉得自己总算可以跟这个孤僻学生的家长好好聊聊,让他们在注重孩子成绩的时候好歹注重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 叶青雪成绩好,是个好苗子,可是她从来不跟任何同学交往,一直独来独往。 根据班主任所知,叶青雪不知道为何还惹上了高年级的女生。他去年才毕业,对待教师事业特别热情和诚恳,最关心学生,就想着一定要把这些情况反馈给家长。 于是聂棠一进教室,那位站在讲台上调试ppt的男老师就头也不抬地问:“叶青雪家长到了吗?我们先去办公室聊一会儿?” 他害怕家长误会,还补充了一句:“就是随便聊聊,叶青雪同学在学校里的表现非常好。” 叶青雪坐在聂棠身边,突然抱住她的手臂,很高兴地说:“姐姐,林老师叫你呢!” 她一说话,周围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的家长顿时朝她们投来了诡异的目光。 毕竟今天来开家长会的,绝大多数都是父母,有些父母来不了的,那就是家中长辈代替。 聂棠坐在一群中年的成立了家庭还有孩子的人群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她对这些明里暗里打量她的眼神视而不见,伸手摸了摸叶青雪的头发,温柔地笑道:“好的,那我先离开一会儿,你自己待着没事吧?” “我没事!”叶青雪看着她,眼中忽得掠过了一缕痴迷的情绪,“姐姐,你可真好看,你看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 聂棠对于她那种怪异的眼神毫无感觉,还朝她笑了一下,站起身,朝讲台上的班主任走去。 林老师检查完等下家长会要用的ppt,偶然一抬头看见了正朝他走来的聂棠,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你是叶青雪的家长?!” 他简直都太震惊了好吗? 这位家长不但很年轻,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尤其是在日光灯的映照下,那柔和的灯光就像在她身上打下了一层柔光,美颜效果十级! 聂棠温和地点了点头,回答:“对,我是叶青雪的堂姐,我叔叔没空,就让我帮忙替代一下。” 林老师:“……你几岁了?” 聂棠有点不解:“嗯?什么?” 林老师突然如梦初醒,忙道:“那你跟我来吧!” 他走在前面带路,一边又觉得很梦幻,按照叶青雪的长相,虽然她目前还没完全长开,但是从五官上来看,将来绝对是达到不了大美女级别的,也就是个清秀的姑娘。 可是叶青雪的堂姐,这基因突变太厉害了,她这个长相就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都一点都不逊色啊。 聂棠跟随林老师到了办公室。 林老师立刻搬了张椅子请她坐下,又转身要给她倒茶,聂棠连忙阻止:“林老师不必忙了,我不渴,不用喝水。” 正巧林老师找不到他的茶叶罐头,闻言就顺势做了下来,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他在递过杯子的一瞬间,又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我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你!” 聂棠:“……嗯?是吗?” 林老师太年轻,一下子连脸都涨红了,连忙找补:“没别的意思,就是真的……真的觉得你眼熟!” 聂棠握着一次性纸杯,微微一笑:“哦,我妈妈叫聂嫣然,您可能看过她的电视剧?” 林老师:“……看过。” 何止是看过电视剧,前段时间整个网络都被她被秦颂导演选中女主角而刷过频。 聂嫣然的颜粉还剪辑了好多小视频和表情包,他就算从前没看过,现在也必须看过了啊! 林老师咳嗽了两声,总算把话题给扭转了回来:“我本来以为这次会是叶青雪的父亲过来开家长会,结果是你。你年纪这么小,能做主吗?” 聂棠莞尔一笑:“能做主的,其实我这次也想趁着机会跟林老师谈谈。叶青雪应该很快就要转学了。叔叔打算送她出国读书。” “出国读书?”林老师诧异了一下子,又很快笑道,“这自然是很好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叶青雪同学的性格内向,她到了国外会适应不了,交不到新朋友?” “那么,她在这个学校里,有交到什么知心朋友吗?” 林老师顿时语塞。 据他所知,叶青雪不但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还特别孤僻,游离于整个班集体之外。 ……所以她到底出不出国,是在国内孤僻还是去国外孤僻,并无任何区别。 聂棠又笑了一笑:“林老师,很感谢你对叶青雪的照顾和教导。” 林老师皱着眉盯着她看,总觉得她这句感谢之后,还有半句未尽之言。 可是聂棠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提醒道:“家长会就快要开始了呢,林老师是不是该回教室了?” 原本还想要逮着她好好教育一番的林老师只能无奈地放她走,他感觉自己有点憋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被她那张脸还有她那位腥风血雨中厮杀的演员母亲给迷惑了,竟然浪费许多时间在闲聊家常。 聂棠转过身,随手在手机上按了按,发出一条短信:“就定在今晚了。” 她微微弯曲的小手指,一刻不停地发烫着。 第442章 我还能比你做得更好 叶青雪虽然孤僻,可她成绩却是很好。 林老师还准备了一个环节,就是让班上优秀学生的家长谈谈自己的教育经。 聂棠虽然不懂教育经,但她好歹也是有过师父的人,结合她师父那种放养之后全靠自觉的教育方式,还有她最擅长的心灵鸡汤,就是把废话都说得头头是道,让在场的家长纷纷点头应和。 唯有林老师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他从事这个行业还没多久,但至少能听得出,她就是个大忽悠。 在家长互相交流的环节,聂棠也一直被众星捧月围在中心,就是因为她太年轻,感觉她小小年纪还能带着妹妹努力念书,实在是太励志了。 当家长们知道聂棠居然还是启大的学生,又热情询问她究竟是怎么考上启大的。 虽然说,启大不是什么top2的顶尖学府,可也是排得上名号的985大学,再加上她还长得特别好看,一般来说好看的女孩子容易分心。 总之各类因素加在一起,众位家长就觉得,聂棠这样的成绩,含金量实在太高了! 其实聂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她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大学在读了,似乎还是个学渣。 但这根本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面带微笑,回答道:“多看多学多做题,这就是最佳的方式,本来就没有什么捷径。” 众位家长恍然大悟,可不是嘛,学习这种事情哪来的捷径,就是要靠多学多练,手不能停,所有的努力最终都会诚实展现在成绩单上。 家长会结束,叶青雪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地转头看她,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 就算聂棠是个今日同她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会觉得她太高兴了,太兴奋了。 不了解内情的旁人都会以为,叶青雪是因为这次终于有人来开家长会了才这么开心。 而聂棠和叶青雪本人心知肚明,家长会算什么东西? 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聂棠任她拉了一会儿手,就轻轻把手抽了回去。 叶青雪骤然看见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疑惑道:“姐姐……?”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真正喜爱自己的姐姐,却被她推开后倍感受伤的青葱少女。 聂棠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哑然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手指变得很烫……但应该仅仅是个错觉吧?” 叶青雪凑过头去,捧着她纤长的手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姐姐,你的手真好看。不,应该说,你全身上下都很美,每一处都像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那样完美。” 她语气渐渐变得飘忽:“如果我能跟你一样就好了呢……”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斜刘海遮挡住她此刻的表情,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她清秀的小脸上突然涌现出一种狂热而又痴迷的表情。 聂棠再次抽回手,轻轻一弹她的额头:“等你再长大一些,五官长开了,自然也会变漂亮。” 叶青雪捂着额头,一双眼睛闪闪亮地望着她,重重点头:“嗯!” 她表面装乖,可心里却道,就算能够长大,也不可能比得上聂棠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更不用说她还是单亲,家里很少有走动频繁的亲戚,正是最适合不过。 …… 附近的一家商务酒店。 徐临川盘膝坐在床上,一脸“我很痛苦,请不要跟我闲聊”的表情。 反而是姚老师恨铁不成钢,抬起腿给了他一脚:“行了,别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那又不是一个真的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她诬陷一次罢了,你有什么好丧气的?!” 这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姚老师自从遇见聂棠之后,便时常觉得自己当年眼瘸收错了徒弟,他到底是图什么才收下徐临川的? 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不说,还特别的倒霉,时不时就会捅出个篓子来,别提有糟心了。 可是聂棠就不一样了! 她不但听话,还能自学成才,从不折腾事儿,静下心来一心一意琢磨符篆。 当初她放在网上的那本《百种符篆精选》实在整理得太好,像他这样不太会用电脑的老人都忍不住打印出来,如痴如醉地看了一整个通宵。 后来出了实体书,他还买了好几本收藏。 有了聂棠作对比,姚老师对徐临川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嫌弃! 滴得一声,房间被刷开。 “姚老师来得很早啊。”沈正清拄着手杖,领到沈陵宜进了屋子。 沈陵宜虽然在玄门向来都是脾气暴躁的代表,可面对姚老师,他还是很恭敬的,立刻上前问好:“姚老师好。” 姚正法“嗯”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叶瑜正还没到吗?” 沈正清从包里取出一套紫砂茶具,开始烫茶叶温茶具,轻声道:“叶老还没到,也许是被家务事耽搁了。” 虽然说,沈正清一直都是一派清风朗月的作风,但是有时候说话还颇为促狭。 虽然他没直接点破那层意思,但是明晃晃的“叶家在清理门户”的意味就在空气中飘荡。 姚正法叹气:“叶眠风当年好歹也是我们玄门出类拔萃的人类,叶家也是把全部资源都倾斜到他身上,最后却是这种结局……” 其实对于这些玄门的老人来说,叶老先生驱逐聂棠这件事,他们也是能够理解他的做法。 说到底也不过是意难平而已。 叶家为了培养一个叶眠风,耗尽了所有能用在他身上的资源,指望他能够迅速成长,支撑起整个叶家,这说说容易,风光背后却是有许多叶家人的牺牲。 一些资质普通的叶家人原本能够得到的修炼资源就不多,也就勉强能够度日,叶眠风这样的天才一出现,他们能够得到的资源就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放弃修行。 玄门世家,这就是一个这么残酷的所在。 结果叶眠风并没有遵循惯例联姻,反而很叛逆地娶了一个除了美貌似乎就一无是处的普通女人。 要知道玄门内部更提倡联姻的主要原因就是玄门人跟普通人结合,容易生下瞎炮,稀释血统! 关于这一点,叶老先生对于这个儿子是非常糟心的,觉得他翅膀长硬了,就不听话,什么都不愿意按照叶家的安排来。 可是有才能的人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虽然叶眠风做了许多让叶家非常不满的事情,可正因为他是下一任家主,就算再不满意,他们也最多敢怒不敢言,当着他的面不敢说什么。 结果叶眠风刚一出事,整个叶家就憋着气要驱逐聂嫣然母女,把这口恶气都发泄在她们身上。 叶老先生很快就把聂棠从族谱上除名,还强迫聂嫣然带着女儿去改姓,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沈正清泡好了茶,双手托着茶盅递到姚老师面前:“姚老师。” 姚正法接过茶盅,就听沈正清继续说:“我倒是想收聂棠当弟子的,可惜她不愿意。后来我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好像不够资格,我就去问了我家那位老人家的意愿。” 目前玄门现存辈分最大的老人就只剩下沈玄凌了,如果聂棠拜沈玄凌为师,那就得跟沈正清他们一拨人平起平坐,甚至连沈陵宜都得喊她师叔。 沈陵宜立刻劝阻:“爸,你别——聂棠她跟我说她是有师父的,就是没正式拜师,这师父如父亲,是能随意换的吗?” 他心里却是崩溃的:这还是亲爹吗?聂棠如果变成沈玄凌的徒弟,他就成了她的晚辈,按照传统来说,他就只能把聂棠当长辈一般孝敬,谈恋爱那是大逆不道! 虽然说,好些旧传统都已经被破除了,许多人是不遵守旧传统的。 但是他跟聂棠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而拉开辈分?! 沈正清诧异道:“她有师父?她对你说的?” “是的,她亲口说的。”沈陵宜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具体的我没有问。” 他们闲聊了一阵,就听门外再次响起了开门的电子音,这次是叶老先生走了进来,他身边跟着叶远风,但是叶远风的脸上也有可疑的红印,似乎被扇过巴掌。 徐临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前台那边能给一个房间办三张门卡?” 叶老先生听到了他这句话,但还是当做没听见,毕竟叶青雪这件事,徐临川是最直接受害者:“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沈正清站起身,打开房间的窗户,一只只纸鹤接二连三地飘荡进来:“差不多了,现在出发。” …… 精神疾病医院内。 值班护士从一间间病房外走过,确定每个病人都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又回到电梯口的医导台,打开折叠床开始闭目养神。 护士闭着眼,很快就觉得困了,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他隐约间好像听见了一声关门的动静。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盯着离电梯不远处的安全通道看,那扇门还是好好地闭合着,并不像有人进出。 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怕不是工作太累产生的幻觉?这里的病人都是重症患者,生活都不能自理,更别说主动离开这里了。 孙彩阳靠在墙壁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倾听了许多,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这才慢慢地踩着一级级楼梯往下走。 她走得很小心,为了不发出一点点声响,她甚至还把鞋脱了,穿着袜子踩在冰冷的台阶上。 她很快就跑出了住院区,来到医院的大门前。 管传达室的保安也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人行过道上,佝偻着背脊钻了出去,没有惊动保安。 她身上的衣裳很单薄,一出医院,就在腊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张开手心,那只被紧紧攥在手里的纸鹤突然扑动着翅膀,往前飞去! 纸鹤并没有一下子飞得不见踪影,而是时不时停下来,很人性化地等待她跟上。 孙彩阳喃喃自语道:“青雪,妈妈就要来了,不要怕,妈妈会帮你解脱的。” …… 聂棠居然睡着了。 叶青雪俯下身,伸手撩开了黏在她脸颊边的发丝,轻声呢喃道:“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睡……” “不过也好,你继续睡,也就不会感觉到痛苦。”她钻出了被窝,想要穿上摆在床尾凳上的毛衣,却突然被空气里中的凉意被冻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啧,这个身体真糟糕,居然感冒了。” 叶青雪穿好衣服,右手慢慢向前伸出,比划了一个复杂的图腾文字:“起来。” 原本正在熟睡中的聂棠在她发号施令之后,一下子就直挺挺地坐起身,动作僵硬地从床上跳到了地板上。 她睡觉的时候只穿了单薄的真丝睡衣,一下子离开温暖的被窝,一定会觉得很冷。 可她就像没有任何知觉一般光脚踩在地板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叶青雪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轻叹道:“今晚的月亮真美,是血红色的呢……” 她转身,牵住聂棠的手,微笑道:“姐姐,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的语气无比轻柔,还有她看着聂棠那张失去血色的面孔的颜色,依然是满是柔情,就像看着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欣赏,狂热,占有…… 诸多情绪轮番在她脸上上演。 叶青雪拉着聂棠的手,一直把她领到了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她突然摸了一下她身上单薄的睡衣,沉吟:“等等,我很快的,不要急啊姐姐。” 她步履轻快地跑进聂棠的房间里,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长款带毛领的羽绒服,举着这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又很细致地帮她扣上铜扣,拉好拉链,就像打扮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最后,她还抓起了挂在客厅衣架上的围巾,踮起脚帮她围上。 她退后一步仔细看了看聂棠此刻的衣着,终于觉得满意了,又重新牵着她的手,打开家门:“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会喜欢的。” 聂棠听到这句话依然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动了动睫毛。 叶青雪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了电梯,电梯到了一楼,她又把她从电梯里带了出来。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云层中的月亮越来越清晰,透着一股血色。 她们手牵手从物业岗亭的保安面前经过,保安也没看出她们的异样状况,只是依循惯例多问了一句:“晚上好,两位这么晚还出门?” 三更半夜还在外面玩的不是没有,可是像她们这样到了凌晨一点多才出门的就很少见了,更何况现在天气这么冷…… 叶青雪抓着聂棠的手收紧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嗯,我们出去吃宵夜,突然肚子饿了。” 一听她们是出去吃宵夜,保安就没在说什么了。 叶青雪拉着聂棠的手,沿着凄清的街道不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跟她说话:“姐姐,我们很快就到,就在前面的江堤。” 路过启真大学之后就会有一段江堤,到了天气不错的日子,江边会有许多人钓鱼和跑步,只是现在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头铁到来个江边散步的。 “……你不要害怕,等我跟你交换之后,我就会替代你继续活下去。你想要实现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叶青雪轻声道,“你现在做不到的事,我会帮你做到,还能比你做得更好。” “我会成为玄门第一人,比如今的沈正清地位更高。而叶家,你不是讨厌叶家吗?我就帮你把他们给灭了好不好?” 叶青雪只顾着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发现,跟在她身后的聂棠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题外话------ 叶青雪:你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帮你做到,还能比你做得更好。 聂棠:挺好(手动狗头)。 第443章 最高级别乌鸦嘴技能 其实聂棠对这种扮猪吃老虎的花招没有兴趣。 她之所以愿意一直陪着叶青雪演戏,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最终的目的从前都只是叶渐离背后的大boss谢沉渊。 只是想要把谢沉渊引出来,谈何容易? 她当然只能先从谢沉渊身边的得力助手,下黑手了。 叶青雪终于停住了脚步,她从江堤边的护栏下翻了过去,又伸出双臂想要把她抱过来,显然以她目前这瘦弱的小身板是根本抱不动聂棠的。 她沮丧地开口:“躺下!” 聂棠非常顺从地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任由她小心翼翼把她从护栏下面拖了过去。 大约是叶青雪实在喜欢她的外表,她搬人的时候非常小心翼翼,就怕她在栏杆上磕着碰着。 叶青雪抱着她,全身都沐浴在血色的月色之下,轻声呢喃:“我最崇敬最信仰的月之女神维拉达啊……” 聂棠又轻微地眨了下眼,她已经能感觉到手指上的那个印记越来越烫,就跟滚水浇过一般,烫得发疼。 ……她很快就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力量在牵扯她的魂魄,就像一个小钩子,试探性地勾弄一下,很快又停止了。 这个时间点,如果她是叶渐离,就一定不会跳出来阻止,他要出现,必然会卡在叶青雪将要成功的节点上。 聂棠也自然而然地放轻松,任由叶青雪在她的识海中进进出出。 终于,叶青雪放松了警惕,不再只是断断续续地试探,而是猛得冲进她的神识,就在她冲进来的那一瞬间,聂棠也睁开了眼,淡淡地望着她陡然间变得空白的面容。 聂棠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她那张木然的小脸上,轻声道:“……我抓住你了。” 就在叶青雪主动把自己的魂魄入侵到她的识海,就像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猛兽的口中——聂棠毫不客气地翻搅着她的所有记忆,一寸一寸,就连不起眼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无数零碎的片段从她眼前飘散而过。 聂棠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 她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在她家那幢楼底的底下停车场转悠。最终,她锁定了一辆不起眼的轿车…… 而她的父亲——叶眠风,驾驶着这辆轿车飞驰在过江大桥上,突然失控,连环撞车后,冲过了护栏,翻下江面! 一片鲜红的火光映照在平静的江面,把整个世界都染红了…… 聂棠诧异地看着这段记忆,轻声道:“原来如此,叶青雪的继父死于车祸,而我的父亲也是。” 她用指尖点着叶青雪的额头,语气平淡:“原来是你做的坏事啊。” 当她以指尖触碰到她的眉间时,叶青雪整张脸都陡然扭曲了,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张嘴想要尖叫,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 叶渐离把自己深深埋在被子一般的羽绒服里,自从上回在不成山零下二十多度的冰冻天气里跋涉一整晚,他就变得异常怕冷。 沈悉言忍不住嘲笑他:“你穿得这么厚,至于吗?” 叶渐离轻声叹息:“冷啊。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能给你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沈悉言不屑道,“要动手吗?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如果真的让叶青雪夺取了聂棠的身体,对他们来说,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叶青雪知道他们太多的事情了,而聂棠的天赋技能又实在出众,两者结合,可就是大杀器。 叶渐离道:“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故意跟我合作,实际上却给玄门通风报信,打算对我们围追堵截,一网打尽?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你一直不出手,”沈悉言冷笑,“那叶青雪就要成功了。你想想看,一旦她成功了,会发生什么?按照叶家这尿性,就算知道聂棠不是当初的聂棠了,他们还是会保她,这样我们就不会找到机会动手了!” 叶渐离打了个响指:“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沈老师,您先请?” 沈悉言:“……去就去!” 沈悉言咬住后槽牙,大步踏前。 他跟叶渐离不同,在谢先生面前并不太能说得上话。 尤其是他已经在李俊生的事情上失误过一回,他现在不能再犯错了。 可当他的手才刚碰到江堤的护栏,就感觉不对劲,一道不详的红光从斜侧方袭来,蓬得一声撞上了护栏,把不锈钢制成的栏杆都给轰歪了! 沈悉言刚一转头,第二道红光又贴着他的头皮过去,几缕黑色的发丝飘荡在寒风之中。 沈悉言也是老江湖了,虽然还没有看到偷袭者的全貌,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飞快地就地一滚,避开了第三次袭击。 这一回,他终于看到了偷袭他的是什么东西,一把泛着红光的双刃剑在灰蓝的夜色中闪烁着不详的冷光,直立着悬停在他的头顶,锋利的剑刃已经贴在了他的鼻尖! 沈正清拄着手杖,缓缓地走近到他面前,还低头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么就见面了啊。” 沈悉言:“……滚你他妈——” “别骂我妈,要骂就骂我们的亲爹去。”沈正清用指腹摩挲着手杖,好脾气地回答,“上回沈家祭祖让你跑得太快,这回,你得跟我回玄门裁决所了。” 沈悉言紧紧攥住手指,望着悬停在他鼻尖的勾陈剑,没几秒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以,我跟你回玄门,正好我在谢沉渊手底下也干不下去了。可是,你不先把这东西撤开?” 沈悉言弹了弹静止在自己脑袋上方的长剑,只听这把剑发出了嗡嗡的低鸣声,似乎被他挑衅的行为给激怒了,反而一下子贴在了他的额上,蠢蠢欲动。 沈正清侧过头,轻声道:“陵宜,撤开!” 沈陵宜跟父亲对视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勾陈。 他现在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勾陈。 有时候,勾陈出鞘,他会感觉到这把剑上不断泄漏的杀气,尤其是当他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勾陈就更加冲动嗜血。 他厌恶沈悉言,不仅仅是因为他跟沈家的纠葛和对父亲的不尊重,还有聂棠上回受伤的那笔账他也一并挂在了沈悉言头上。 沈悉言看见悬停在他头上的双刃剑消失,心里满是嫉妒,他最讨厌玄门那些纯血、天之骄子,可偏偏就是这些他最恶心的人从一出生就开始碾压他。 不管他有多努力修炼,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他从一出生就输得一败涂地! 沈悉言慢慢抬起双手,作投降状:“我知道你们玄门裁决所的规则,在定罪之前都要先走程序,还能够戴罪立功,我说的没错吧?” 沈正清面色紧绷,眉间紧锁,强行按捺下怒气,平和地开口:“对,我们会按照裁决所的规矩执行。” 沈悉言冷笑一声:“那你还不看好你这儿子,让他放客气些?!” …… 叶青雪只觉得耳边嗡得一声,威压强大的神识钻入了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搜索着她的记忆,就如一把电钻,不停地在她脑海中翻搅着…… 这是一种无比恐怖的力量,宛若地狱熔岩,无坚不摧,席卷而来! 搜魂在古代修真界是一种禁术,一般来说,若非深仇大恨,是不会使用的。 可是叶青雪现在是她的仇人,是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是害她母亲含辛茹苦将她拉扯长大的罪魁祸首……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局……”聂棠把叶青雪的魂魄重新塞回她的躯体中,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皆大欢喜的一个结局,你会喜欢的。即使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因为这选择权不在你,而在我。” 叶青雪没有成功占有聂棠的身体,反而被对方送回了之前那个瘦弱不堪的身体,她的整个灵魂都在痛苦地翻滚哀嚎。 她恐惧地盯着聂棠,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不,不是!你什么时候发现——” “我一早就发现了呀,”聂棠轻柔地微笑,“无缘无故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要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而且很意思的是,你排斥所有人,却一直以一种软弱的姿态来博取我的同情。” “我开始还以为是谢沉渊让你来的呢。”聂棠发现,当她提到“谢沉渊”三个字的时候,叶青雪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你要的同情我给你,还给你安排好了一个最好的大团圆结局,可是我现在知道,原来当年我父亲出车祸,是你在他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叶青雪嘶声道:“我、我是被谢……被他逼迫的!我也不想的!所以我后来背叛了他们,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知道他们很多秘密,只要你放过我,我都能告诉你!” “哦?可惜我不想听你的‘秘密’。你所谓的秘密在我眼前,都是透明的,只要我想看,我就能搜魂。” 叶青雪听到“搜魂”两个字,再次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站在江堤的边缘,只要再往后退半步,她就会摔进江里。 “你跟他一样……”叶青雪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你们都是魔鬼,都不是人!” 聂棠微微一笑,红唇扬起的弧度还是那样温柔,只是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暖度:“你也是魔鬼啊,这个世界上,只有魔鬼才能制服自己的同类。你并不值得任何温柔对待。” 话音刚落,一道消瘦的人影突然扑了上来,一把禁锢住叶青雪的双手。 叶青雪在晃神之间,一晃眼就觉得这个扑到自己的身上的人很面熟,隔了半秒钟才想起这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孙彩阳。 只是这个女人已经瘦得像一具骷髅架子,干瘪的皮包骨,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清秀样貌。 哗啦—— 江水四溅,两个人以一种紧紧拥抱的姿态摔进了江里。 冰冷的江水顷刻间将两人没顶,可很快,叶青雪又挣扎着从水面探出头来。 孙彩阳面目狰狞地抓住她的头发,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你把我的青雪还来!把我的青雪还给我!” 叶青雪猛地吞下了一大口江水,咳嗽道:“妈,妈我就是你的青雪啊,你想要杀了我吗?” “你是我的青雪?”孙彩阳直勾勾地盯着她浸透了江水开始发青的小脸,突然又像受到刺激一般暴怒,“不,你不是青雪!我的青雪早就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说完,她一低头,一口咬住了叶青雪的颈侧。 脖颈是人体最脆弱也最经受不起攻击的部位,叶青雪疯狂地挣扎起来,可她就像一条脱水的鱼,在前期的剧烈挣扎中耗尽了力气,很快就眼神涣散,安静地倒在孙彩阳的怀里。 孙彩阳抬起头,嘴角边还带着一缕血色,着迷地看着她半睁半合的双眼:“青雪不要怕,妈妈就在你身边,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 聂棠根本没有回头去看这对“母女”是如何共沉沦的。 孙彩阳早就被残酷的命运给击垮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生不如死的磨难罢了。 也许这个结局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圆满的。 而她现在,终于要向谢沉渊宣战了。 她以叶青雪为饵,让孙彩阳大仇得报,同时引诱叶渐离出手。 叶渐离为人狡猾如狐,他一定不会亲自出手,而是让别人来,不管来的是哪一位,总归是削弱谢沉渊势力的一个好方法。 聂棠慢吞吞地翻过江堤的护栏,正对上沈悉言那张熟悉面孔。 她顿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沈叔叔,好久不见呢。我上回帮你管教过你的小徒弟,没想到今晚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您。” 沈悉言一看见她,就浑身不舒服,他总觉得她有点邪门,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便哼了一声:“上回不过是你运气好!” 他们办事的时候太急躁,也太疏忽,这才留下李俊生这一个突破口。 “不,不是运气好,而是一种必然结果。”聂棠轻声道,“您上回还威胁我说,我能逃脱,但是我母亲是普通人,逃不掉。这让我很生气。我最讨厌有人威胁到我妈妈了。” 沈悉言眼神闪烁,突然放出了自己的灵气,像箭一下钉入聂棠的脑海。 可是他很快发现,他放出去的灵气就像进入了一个浩大宇宙,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没来得及诧异,一股更加强硬的灵魂力反噬到他的身上。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他用力挣开了姚老师困在他身上的银丝网,在过度用力的同时,双臂都发出了咔嚓两声不详的断裂声,他的双腿就像被人操纵一般冲向了聂棠,想要伤害她,然后—— 他甚至都没有碰到聂棠一根头发,整个身体就像一个破烂的风筝一样被弹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摔在马路上。 偏巧不巧有一辆小货车飞快地从路上冲了出来,正好撞在沈悉言身上,把他又撞飞出去! 因为车速太快,那个司机在撞了人之后根本来不及踩刹车,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又从他像烙饼一样摔在地面上的身体上面碾压而过! 沈悉言被弹飞又被车撞的事情发生太突然,所有在场的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根本就没有机会反应过来! 沈悉言这样子,肯定凉透了,就是边上有一支医疗队都救不回来! 徐临川忍不住道:“为什么他攻击你,自己会被弹飞?!” 这也太不科学了! 如果聂棠能把所有攻击她的人都弹飞,那么他哄骗她参加玄门精英训练营的意义何在? 他不是永远都没机会碾压聂棠了吗? 别说徐临川很震惊,就连姚老师等诸位大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光是被弹飞这件事十足古怪,还有那辆小货车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聂棠淡定地解释:“之前我跟那位沈先生交过手,我怕他伤害我妈,就跟他结下了契约,如果他敢违背约定,恶意攻击我和我妈,就会付出代价。刚才他突然攻击了我,就遭到了反噬。” 她说的很轻松,可是谁都知道,要保证契约的效力,绝对不是随便让人发个誓就能成功的! 弄不好沈悉言自己都觉得聂棠提出的契约十分可笑,一点都不在意地应承下这个誓言,事后就完全忘记了! 唯一一个了解内情的就只有叶老先生。 他突然想起当初他上门向聂嫣然讨要那只鲛人皮的盒子,他当时就隐约感觉到似乎跟聂棠结下了言契:叶家永远不能沾她的光,不能找他们母女俩的麻烦。 原来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言契的存在! 叶老先生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一抽一抽地疼痛,活似被人迎头抽了两耳光,同时又感到庆幸。 幸亏他只想过把聂棠哄回叶家,从来没有动过威逼的心思,不然会发生什么事,这还真的不太好说!弄不好,聂棠真有本事让整个叶家跟着陪葬! 聂棠注视着叶老先生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忽然很温和地笑了一笑:“不会像您想得那么严重的。就是应验之后会比较倒霉,就像这位沈先生,他就被酒驾的司机不小心撞死了。” 徐临川:“唔……” 徐临川好奇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修炼成了最高级别的乌鸦嘴技能?” 聂棠:“……徐哥,你真幽默。” ……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摆着数盏青灯。 突然扑哧两声,两盏灯突然熄灭。 谢沉渊立刻从入定的状态睁开眼,凝视着那两盏灯芯爆裂的魂灯。 不光是魂灯熄灭,就连灯罩上皲裂开数到缝隙。 隔了许久许久,他轻拂过身上的长衫,闭上眼轻声道:“不知天高地厚。” 聂棠这是在向他主动宣战,她终于完全抛开了中立的立场,决心跟他作对。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越是同他作对,他们之间的羁绊就越深,这对她就越加不利。 ------题外话------ 谢沉渊:聂棠,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444章 丑媳妇要见公婆 叶青雪事件就在这样一个凛冽寒冬的夜中无声无息地完结。 翌日,鼻青脸肿的叶秦风去学校里办转学手续,带走了叶青雪的学籍档案。 杨老师终于见到了这位除了办入学时现场其余时间从不露面的家长,但是叶秦风那副被人痛殴了一顿的尊荣还是他震惊了:“叶先生……你,没事吧?” 不是他爱脑补,只是叶秦风的模样太凄惨,让他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叶秦风尴尬地揉了揉下巴,正好碰到了下巴上的青紫,轻嘶了一声:“就是、就是走路不小心被车撞了,有点惨啊,呵呵。” 杨老师定定地注视了他半分钟,终于还是没有戳破他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什么人被车撞会整张脸都青了,可是身上却看不到什么痕迹,他这是被车子直接撞到脸了吧?! 叶秦风内心都在流血,他这回被叶老先生用家法处置,别说鼻青脸肿,就是脊梁骨和膝盖都是肿的,只是这两处被遮盖在衣服底下,一般人都看不见。 杨老师低下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学籍档案:“这是叶青雪的档案,听说她是要出国读书?” 叶秦风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这班主任为何要说她出国读书,还是胡乱应了两声:“是……是的,就是出国!” 他才刚捏住了那只牛皮档案袋的一端,就发觉捏着另一端的杨老师没有松手。 杨老师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出国读书了?” “就是出国了,”叶秦风道,“这孩子性格内向,送出国去说不定还会变得开朗一点,老外不就很开放的吗?” 杨老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叶先生,我不得不说,你真的没有尽到一个家长应尽的义务,就连家长会都是叶青雪的姐姐来开的。姐姐连大学都没毕业,却要承担一家之长的责任……” 叶秦风一阵头晕目眩,随意嗯了几声,就带着那套档案逃之夭夭。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凌晨时分他那老爹回到家里时候铁青的脸色。 叶老先生把所有主家的叶家人都叫到了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去惹聂嫣然。 叶老先生的原话是这样的“惹聂棠可以,多少还能保住小命,但是千万不要对聂嫣然下手,不然的话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叶家人都觉得这话说得太奇怪了,再说聂棠现在是玄门世家纷纷争抢的香饽饽,谁会故意去招惹她不愉快。 可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太严重了! 很明显,玄门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聂棠就是一个战五渣,纯的那种。 她现在是靠沈家小公子在背后给她撑腰呢。 叶老先生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总之就是不要去惹她。” 聂棠太邪门了。 沈悉言不过威胁了她一句要找聂嫣然的麻烦,结果就被像烙饼一样摔来摔去,直接魂归天外。 更恐怖的是,她跟沈悉言产生矛盾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隔了这么久,她才算总账,真是防不胜防…… 简直比沈陵宜还有杀伤力。 …… 元旦假期一过,接下去的日子就如流水飞快,一眨眼就进入了考试周。 沈陵宜再次感觉到自己跟聂棠根本两套作息。 她这学期就只有一门专业课,还学得特别轻松,连考前复习都不需要。 而他则有看不完的课件和写不完的大作业,简直令人头秃。 尤其是他们学院的那位“灭绝师叔”傅燃,在了解到叶青雪还有孙彩阳出了事后,那脾气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比女人生理期到了还暴躁。 沈陵宜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傅老师的父亲就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心,娶了孙彩阳,之后遭受了无妄之债,也难怪傅燃的性格变得如此怪异。 沈陵宜是知道内情,可是他不会拿这种隐私出去乱说,土木工程系的同学们都不知道啊,只觉得原本就苦的学期末变得更凄风苦雨了! 沈陵宜在家里痛苦地复习,偏偏聂棠还经常坐在他身边悠闲地打消消乐,美其名曰“同甘共苦,陪他复习”。 就算她把音效都关了,他还是被她这种清闲得过分的状态给影响到了! 终于,在考试周正式开始之前,沈陵宜拆除了石膏,重新获得了用右手写字的权利。 “陵宜,精英训练营开始报名了!”聂棠突然把手机屏幕上的报名通知摆在他面前,“凡是新人赛上的前三名都可以报名,还有十个自主推荐名额。我肯定能被选上。” 沈陵宜:“……你还没放弃?” 聂棠大概是玄门历史上,从新人大赛上脱颖而出的最弱渣冠军。 而且就过去精英训练营的报名情况,几乎都不会有女生自讨苦吃去报名的,出于男人和女人先天在力量和体质上的差距,训练营简直就是玄门女人的噩梦。 注,姚晴除外。 可是一整个玄门能有多少个姚晴?! “我为什么要放弃?”聂棠无辜地回答,“我一直都说我想参加,顺便突破自我。” ……这怕是还没让她有突破自我的机会,她就要以历史上最大的负分收场,最后载入玄门史册了吧! 沈陵宜思索了一下,觉得阻拦是拦不住的,但起码要让她认识到残酷的现实:“这样说吧,我可能还会在单人赛上让让你,但是别的人,绝对会冷酷到让你怀疑人生的。” 他太了解玄门的男人了,个个都是钢铁直男,直得不能再直。 在这种比赛中让他们谦让是不可能的,像聂棠这种级别的美女,也就是稍微优待一点,打人不打脸。 更不用说,聂棠还曾以一己之力在新秀大赛上拉到了最大的仇恨,没见徐临川早就摩拳擦掌准备教她做人了吗? 聂棠蹙着眉,颇为忧愁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让我?这种凭本事的事情,谦让就是歧视,我不需要你让。” 沈陵宜:“……” 沈陵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好像没发烧,对吧?” “没有呀,”聂棠露齿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我现在很清醒的。” 好吧,她高兴就好。 根据他从前那些在生死边缘试探的经历,他现在最好闭嘴,当个安静的好男人。 有时候,说真话不但得不到她的欢心,说不定还会惹她生气。 这根本划不来! 聂棠就像心里完全没数一样,伸手把玩着他的手指,轻笑道:“嗯……你最近好像复习得很辛苦哦?” 虽然不知道她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简洁地嗯了一声,表示的确如此。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淘宝了猫咪服。” “……” “衣服质感不错,我挑了最贵的一家呢。” “……” 聂棠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试探问:“你想看看吗?” “……” 聂棠笑道:“你的脸好红,是因为害羞吗?”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露出端倪,正好调皮地抛洒在聂棠的洁白的脸颊上。 她觉得光线刺眼,又下意识地往边上靠去。 沈陵宜侧过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早。” 聂棠缓缓地睁开眼,她细长的睫毛正勾住那一丝淡金色的阳光,就好像晨光中起舞的蝶羽:“早。” 她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笑得很甜美。 她墨色的眸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狭隘得容不下别的人。 沈陵宜也顺势亲了一下她的唇。 于是他们两人就面对面,鼻尖蹭着鼻尖,你啄我一下我再啄回去。 终于还是沈陵宜先憋不住笑:“无不无聊啊?” 聂棠答非所问,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爱你。” 沈陵宜觉得自己都快被她甜死了,虽然她从前就很爱表白,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说得那般甜蜜。 他耳根发烫,却还要强装不在意:“我早就知道了!” 聂棠又摇摇头,严肃道:“不是这样回答的,你应该说——” “……我爱你。”沈陵宜低声说。 …… 聂棠所在的古文物专业的考试就安排在第一周上。 她编完答案,顿觉无债一身轻。 这学期的课程结束,她就没有课了,只要专心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就行。 反正论文,还是继续编,她觉得自己还挺擅长的。 而沈陵宜所在的土木工程系则哀鸿遍野,密集的期末考试安排下来,几乎让人没有喘息的机会,要是平时不学习,只靠期末临时抱佛脚,根本就连佛脚都抱不住了。 玄门精英训练营的名单很快就敲定下来,直接在论坛上晒了出来。 这次的名单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排下来的,聂棠正好处于中间,不仔细看都找不到的位置上。 但是论坛上的玄门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名单中的不同寻常:【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这次的精英训练营名单上居然有三个性别女、活的会呼吸的生物!】 【我懂楼上的意思,其实楼上是想说,这三个活的会呼吸的女性生物中,居然还有一个叫聂棠的女性生物。】 【抱走我的聂棠,你们这些钢铁直男都离她远点!】 【我从未如此希望咱们玄门的钢铁直男们能够拥有绅士风度这种美德,能够对聂棠网开一面,就算要下手,也不要对她的脸动粗。】 这次的名单是这样的:在一堆玄门直男之中,夹杂了三个风格比较女性化的名字,这三人分别为聂棠,姚晴,庄景梵。 姚晴这个名字,很快就被论坛群众给忽略了。 他们为聂棠和庄景梵点上了一根又一根的蜡烛,希望她们能够走运,不要碰上出手特别毒辣的玄门直男,不然恐怕会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阴影。 唯有日常活跃在论坛的临川观海暗戳戳地表示:“兄弟们,洗刷新秀大赛耻辱的时刻到来了,大家冲鸭!” 论坛群众立刻对临川观海使用了一系列人身攻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1,简直玄门直男之耻!】 【+身份证号,心里想想就够羞耻了,竟然还说出来,不要脸!】 【输了比赛还不丢人,可是专门跑出来拉帮结伙对人家女孩子打击报复,那得多不要脸!】 【活久见,新秀大赛这都过去了半年了,还在记恨聂棠,一个男人小肚鸡肠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独一家了,佩服佩服。】 临川观海立刻跳出来反驳:“少来diss我不要脸,要是换了你,这是碾压聂棠的唯一一次机会,你会不抓住?!少口是心非了!” 一个叫容埙的id很快冒头,无视论坛上的众说纷纭,直接@了沈陵宜:“我们到时候来比一场?约吗?” 容埙是姚晴之前那届新秀大赛的冠军得主,他现在已经是容家内定的继承人了。 他很低调,在新秀大赛摘取桂冠后,别人就很少听说他的事迹,跟聂棠那种时不时就要刮上一阵的玄门邪风完全不同,低调得近乎于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能够被内定为继承人,当然绝非泛泛之辈。 更不用说容埙直接上来就挑战沈陵宜了。 论坛吃瓜群众搬着小板凳,磕着瓜子坐等沈陵宜的回复。 结果,也不知沈陵宜到底是看到还是没看到,就一直都没回应。 大家磕着瓜子等了好多天,还没等来沈陵宜,纷纷召唤临川观海:【你不是跟沈哥关系很好的吗?大家都在期待沈哥出来说上两句啊,要不你去传个话?】 临川观海回复道:“根据我对沈陵宜的了解,他现在正在沉迷于期末考试,没有空上论坛,就算不小心刷了论坛,也没空搭理这种无聊的挑衅。” 容埙:“……” 这种大学里的期末考试难道不是只要及格就行了吗? 他这么认真干嘛?难道以后大学毕业还要去工地搬砖不成? …… 聂棠陪沈陵宜复习了几天,觉得自己可能得继续当新时代文盲了,干脆就放弃了,开始研究怎么用丝绢做灯笼。 她甚至还买了一套国画工具,整天在薄薄的绢布上练习工笔画。 她的手很巧,就算是编个灯笼架子,再糊上绢布,都能做得有模有样,那灯笼漂亮得就算摆夜市上卖都很抢手。 沈陵宜看了几次,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觉得她这大概就是单纯地画国画再编个竹丝灯笼,就是为了陶冶情操,继续传承老底子的传统技艺。 聂棠津津有味地练习了几天画技,这突如其来的兴趣很快又遭遇冷场,原因很简单,聂嫣然已经结束秦导演的斯巴达培训,准备进剧组了。 聂棠觉得应该到场给妈妈镇镇场子——虽然说,她也不是什么镇宅吉祥物,可是抵挡凶险是绝对可以的。 聂棠准备飞京城,沈陵宜立刻就紧张了:“你这么早去看你妈妈,难道不会打扰到她拍戏?” 聂棠诧异地回答:“为什么会打扰?” “也许你在场,她就会紧张……?” “不可能的,”聂棠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妈都演过这么多电影电视剧了,哪里会紧张,但是这部戏不同,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得到场。” 其实……沈陵宜觉得这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本来他是想等考试结束了,再陪聂棠去的,他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聂棠的母亲,这怎么可以如此轻慢? 再说这见面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总得按照他们玄门的传统来。 毕竟聂嫣然就只有聂棠一个宝贝女儿,想要她放心把女儿交到他的手上,总该拿出足够的诚意吧? “其实……我想陪你一起去见见你妈,”沈陵宜郑重其事地问,“你觉得这样好吗?” 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这个道理摆在他身上也一样,再说他也不丑,总还能带出手去见人吧。 就算聂嫣然开始觉得他不靠谱,他还是能够以诚意打动她,让她相信,把棠棠交给他,一定是最完美的选择。 第445章 不是土豆的错 沈陵宜这边还在发愁怎么样才能给未来岳母留下一个非常完美的好印象。 聂棠就直接收拾东西奔赴京城了。 她事先跟陈助理通过气,告诉她,她要过来探班,但是不用去机场接她,她已经很熟悉京城的路了。 结果到了下飞机那天,她一走到机场出口,就看见陈助理跟吕双航站在出口最显眼的地方,还举着个写着她名字的牌子。 这种接机方式是很热情演绎,但是当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接机牌上,还是觉得……这热情得也太恐怖了…… 吕双航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欢迎棠棠再次来京城,最近我休假,怎么也得带你好好玩一圈,你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聂棠还没说话,就看见吕双航突然被人从前面一把推开。 秦磊身高腿长,不光戴着口罩帽子,就是在室内都还顽强地戴着墨镜,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瓮声瓮气地说:“去潘家园吗?棠棠姐?” 吕双航踉跄两步,一巴掌拍在秦磊的头上:“滚滚滚,闪边去!大人说话,哪有你这小孩子插嘴的份?!” 陈助理立刻捂嘴闷笑。 她现在发现了,从前聂姐非常讨厌的吕导,其实还是个挺好玩的人,秦磊在现实中的性格跟在屏幕上也完全不一样。 聂棠笑眯眯道:“老爷子不是要开机了吗,我就是来看开机仪式的。” 吕双航立刻接上话茬:“对对对,开机仪式就在明天,这可是你的老本行,一定得去看看——话说,这算是你的老本行吗?” 他对玄门具体业务也不是很熟悉,接触最多的玄门中人就是聂棠。 但是聂棠在他们面前的表现一直十分接地气,做菜还特别好吃,导致他对她印象的就是聂棠一定是玄门中做菜最好吃的大佬了! 聂棠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她所知,现代的剧组在开拍之前还有供奉关老爷、供奉财神的传统在,虽然大家都不信这个,但就是放个炮仗发个红包来个开门红的好预兆。 这个可真不是她的老本行。就算是风水一道,她觉得自己都不能算很擅长。 聂棠答不上来,只能转开话题:“对了,我妈妈最近怎么样?” 她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吕双航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是陈助理都满脸尴尬,一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聂棠觉得这不对劲啊,为什么大家都是这个反应? 她又试探着问:“嗯……妈妈的演技还是不太好吗?” “也不是演技好不好的问题。”终于,还是吕双航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前都是电影开机前的培训,老爷子的风格你也是知道的,他对电影里的细节特别抠索,还喜欢拍小人物的生活,更不要说这次的主角就是一个在生活中挣扎的悲情女人了……” 聂棠:“……所以说呢?” 吕导从前的风格都是很犀利一针见血的! 可不是这样吞吞吐吐说话,半天都点不到正题上。 就像当初聂嫣然刚被选上女主角的时候,吕双航就对着娱乐媒体大谈聂嫣然演技到底有多烂,绝对烂到了正常片商都舍不得为她这种演技砸钱的地步,再说秦颂还是抱着准备卖房自费拍电影的决心复出的。 他看似一直在贬低聂嫣然演技差没灵气,可是也在兜着圈子说聂嫣然是没有后台的。 她之所以能够胜过影后姜柔和实力派女演员陈悦因,绝对不是因为背后潜规则和什么肮脏的金钱交易。 这样一来,至少目前骂聂嫣然的人多,也就diss她的演技差,而没有人骂她靠着后台抢角色。 吕双航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我就是觉得,这部电影能不能拍好,最后拍成什么样,这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妈的颜粉估计全部都要自动脱离粉籍了。” 聂棠:“我好像……有点明白您的意思了。” 她研究过她妈妈的微博。 聂嫣然的粉丝构成十分简单,就是清一色颜粉。 颜粉们根本没指望她能演出什么让人惊艳的角色来,只盼望聂嫣然的颜值不要垮,经常出来露露脸,让大家舔屏就好了…… 吕双航的意思,不就是说,聂嫣然的美貌已经被秦颂大导演折腾完了,她就连颜粉都要保不住了?! …… 其实聂棠早在陈助理跟她抱怨秦导龟毛严苛,竟然让聂嫣然少洗澡、不护肤的时候就隐约有所觉察到什么。 可是感觉归感觉,当她见到差不多三个月没见的母亲时,还是大吃一惊。 为了让聂嫣然对剧中女主角的生活有更深的理解,秦老先生还托人帮她在一处老国企宿舍租了房子,让她住进去好好体会人物的经历。 那种房子是最简陋也最狭窄的,俨然就是“蜗居”,厨房和卫生间都是搭在走廊上,是公用的。 秦颂还让聂嫣然把所有的名牌衣服都收起来,去那种夜市小摊上淘货,那种衣服二三十块一件,面料都是化纤,夏天闷,到了冬天,还会起静电。 至于聂嫣然从前用的那些面膜面霜等贵价保养品,统统都不能再用。 聂棠跟着陈助理爬上狭窄的楼梯,正看见聂嫣然在走廊上的简易厨房里炒菜。 聂嫣然的身高在女明星中算是很不错的,再加上她爱惜形象,专门找过形体师纠正站姿和坐姿,永远都是腰板笔直,双肩微微往后押,那种气场就自然而然显露出来了。 可是现在,炒菜的灶台不够高,她只能微驮着背脊去迁就,原来那头漂亮的长卷子已经剪掉了,清汤寡水地留下几率碎发垂在脸颊两侧,其余的则用橡皮筋随便那么一扎。 聂嫣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就轻描淡写道:“棠棠来了啊,先进去等着,我再炒个菜就好。外面油烟大,别熏着你了!” 聂棠简直都傻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连一个单音都发不出来。 还是陈助理拉了拉她的袖子,把她来进走廊尽头的一个屋子,拿出钥匙开门,压低声音道:“棠棠我跟你说,当初第一次看到聂姐把这么漂亮的头发都剪掉,还是花了五块钱剪了个一刀齐的时候,我都哭了。” “她从前哪里吃过这种苦,她最爱漂亮了,还挑剔。衣服版型不好,布料不好,她绝对不穿,说穿出去万一被拍到了,她的粉丝会伤心的。” “更不用说还要学做菜。她哪里会做菜啊,她只会从酒店打包外卖!烧水也只会用电热水壶!”陈助理擦了擦眼角,“可是她一直都按照秦导的要求每天培训回来就自己做饭吃,开始做的不是盐多了就烧焦了,现在偶尔有能吃得下口的拿手菜了。” 聂棠嗯了一声,安静地垂下眼。 “所以说,聂姐已经很努力了,万一她拍出来的电影,这演技还是不能看,你千万别怪她啊。”陈助理担忧道,“她不是故意要浪费你的努力成果的。” 聂棠巡视了一边眼前这个小房子,就是最老的、经过后期改造过的老宿舍房格局,就只有一室一厅,房间小得只能挤下一张床一个衣柜。 因为地方小,很容易就显得凌乱。 聂棠弯下腰,开始整理扔在沙发上的凌乱衣服。 她把看上去有穿过痕迹的挑出来,扔在脏衣篮里,刚洗过的那些就抖平了,用衣架挂起来。还有围巾手套和大衣,全部都整理妥当,挂在客厅靠墙边的衣架上。 陈助理正抒发感情到一半,不见她有回应,一转头发觉聂棠竟然开始整理房间了,顿时羞愧地要抬不起头:“这个……哎棠棠你别整理了,你先坐着,我来我来!” 她好歹也是聂嫣然的生活助理,虽然是不太擅长做家务了一点,但是也不能让聂棠千里迢迢赶来专门为她们整理房间吧?! 聂棠抬起沙发垫,从沙发垫底下找出了一条短裤,拿起来在陈助理眼前晃了一下:“没事,我就喜欢打扫房间。” 陈助理:“……” 幸亏这个短裤她是洗过的,不然就彻底在她家棠宝面前再也没有长辈的形象了! 这个时候,聂嫣然正好开门进来,一手拿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吃饭——咦,你在整理房间?” 聂棠很淡定地回答:“嗯,我这几天就跟你们一起住了,所以要把沙发打扫出来,睡觉用。” 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双人床,当然是她妈妈跟陈助理睡了,她只要有沙发睡就好。 北方室外冷,可是室内都有暖气,她也不怕睡客厅会感冒。 聂嫣然对她居然要跟她们挤在这小小蜗居的想法没什么感觉,把手上的盘子放在一张小方桌上,招呼两人:“过来吃饭,还有个汤,我赶紧去拿,晚了就会被人拿走!” 这种公用厨房和卫生的缺点十分明显,没有隐私不提,还容易丢失东西。 聂嫣然很快就端了一大碗汤进来。 因为烫手,她砰地把汤碗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对着手指呼呼吹气,抱怨道:“秦导又改剧本了,给女主增加了一个职业,就是街上那种一清早赶早市卖早点,晚上去卖小吃加小炒的小摊贩。我这辈子都没摆过摊呢!” 陈助理也唉声叹气:“是啊,第一个月的培训,就是家政培训,聂姐都学会了,秦导就改了女主的职业,不当家政工人了。那些地板也白擦了,当时一天得跪着把地板擦二十多遍啊……” 聂棠接不上话,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聂嫣然的手指看,原来聂嫣然的一双手是保养得很好,指若青葱,皮肤细腻白皙。 用粉丝的话来说“这种美手,看看就够了,连摸摸都是亵渎”。 可是现在,聂嫣然那一双手,一看就很久没有好好保养了:指甲剪得很短,指甲边缘还起了倒刺,手背上的皮肤也没有从前那样柔嫩光滑,手指头上除了刀割开的小伤口外,还长了两三个红红的冻疮。 聂晏人一听陈助理又开始说这种陈年老调的抱怨,有点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别啰嗦了!拍电影就是这么辛苦,秦导这是为了电影,又不是对我公报私仇故意折腾,如果是吕双航,我会怀疑他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聂棠听了妈妈这两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表示:“嗯,我支持妈妈。陈姐也别总说抱怨的话了,有时候不开心的话说多了,人也就没有力气继续坚持了。” 聂嫣然把一双筷子递给她,嘀咕道:“就是!我这都还没怎么样,小陈就先叭叭叭一顿抱怨,我听了就觉得烦。” 陈助理见她们母女俩竟然开始联手攻击她了,立刻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行,我以后绝对不再为聂姐你打抱不平了,你吃什么苦,我就在你身后不停地念,你这都是应该的,是天降大任于斯人!” 聂棠接过筷子,审视着面前摆着的两菜一汤,汤是番茄蛋花汤,看颜色应该是正常口味,两个菜是清炒土豆丝和红烧排骨,感觉土豆丝有点焦,排骨的颜色发黑。 她面不改色地下了筷子,夹起土豆丝送到嘴里,咀嚼几下,就连眉头没皱一下地咽了下去,然后又表情平淡地盛汤,在喝过一口热汤后,认真地给出了一个评价:“嗯,还不错。” 聂棠这一系列的举动,真的让人感觉聂嫣然做出来的菜虽然在卖相上有点毛病,但是核心的味道应该是在了! 毕竟聂棠心灵手巧,随便做个菜就能比肩正经大厨,能让她品尝得如此认真最后还说“不错”的菜,一定就是真的“不错”! 陈助理立刻好奇地尝了一口清炒土豆丝,然后整张脸都扭曲了在一起,差点直接吐出来:“盐……盐放多了,还有点甜!聂姐,你昨天炒的土豆丝味道明明还是正常的啊!” 聂嫣然皱着眉,瞪了陈助理一眼,觉得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来找茬:“胡说八道,我这都练习了一个月土豆丝了,怎么可能还不行?!” 就连棠棠都没说什么,还说“不错”,她这是故意的吧?! 她不信,立刻学着陈助理的样子也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咀嚼,立刻吐了出来,尴尬地说:“可能……是这土豆坏掉了?” 陈助理小声哔哔:“我觉得这不是土豆的错……” 聂嫣然自言自语:“土豆坏了,就别吃了,喝汤也可以啊。”然后,舀了一勺子番茄蛋花汤,才刚尝了一口,又立刻吐回碗里。 陈助理偏还不会解读她这恐怖的脸色,居然还笑:“聂姐,你看你做的菜,连你自己都吃不下去。” 聂嫣然抬起头,特别怀疑地打量着正淡定喝汤的宝贝女儿:“你……你味觉没出毛病吧?这么难吃你都觉得还不错?!” 第446章 幻术妙用 最终她们这顿母女久别重逢、聂嫣然贡献出自己厨艺的饭还是没能吃下去,改出去下馆子。 聂棠是觉得还能吃,可是聂嫣然不愿意让她吃这种,这两菜一汤根本就不是她的正常水准,一定是今天看到女儿太高兴才会不小心发挥失常了! 聂嫣然现在连妆也不画,头发也随便扎了一把,随便套了件灰扑扑的外套整个人灰头土脸,就算直接出现在她后援会的正副会长面前,保证都不可能被认出来,所以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就出门了。 聂棠走在她身边,偶尔会侧过头看她一下,提醒道:“妈妈不用戴个口罩帽子什么的吗?” 上回她跟秦磊去潘家园,秦磊就是戴着口罩帽子都能被粉丝精准地认出来。她觉得母亲虽然没有秦磊人气高,可是也很难说最后会不会被偷拍…… “放心吧,不可能被人认出来的,”聂嫣然一手揽着她的肩,“我在这里都住了两个月了,大家还是公用厨房和浴室,根本就没人发现我是谁。就是偶然有人夸我五官长得好。” 现在还住在这种条件简陋的老房子里的,大多属于这个城市里低收入人群,或者苦苦挣扎的京漂。 他们没空去看什么电视剧,也没空去关注身边的邻居,生活的磨砺已经令人身心俱疲。 聂嫣然懂秦导的用意,他是想让她去体会这种被生活磋磨的滋味,去感同身受在外奔波一日回到小房子的念想,有些东西,没有亲身体验过,想要靠演技演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陈助理忙点头附和:“可不是,聂姐这个不光鲜的样子,就算是号称火眼金睛的粉丝都认不出来,毕竟咱聂姐可是演艺圈里出了名的大美人!” 聂棠见她们都满不在意,也就不再提了。 聂嫣然在小区附近找了家小店,从寒冷的室外到室内,她手指头上的冻疮又开始发痒了,不能抓,只能轻轻地搓两下解痒:“你别看这家店破,但是味道还不错,美食在民间。” 聂棠向老板要了个隐蔽性最佳的桌子,说道:“我来点菜吧,点几个我不太会做的菜,还能学一学。” 聂嫣然坐在贴墙角的位置,她坐着的这个位置很容易就能看到店里的情况,还能看到一点店外面的状况,但是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她打量着女儿注视墙上菜单的侧影,忍不住八卦:“小陈,你有没有觉得棠棠看起来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陈助理拎来三瓶热豆奶,开始脱羽绒服,闻言诧异道:“没有吧?这有哪里不一样?” 聂嫣然顿时卡壳了,讪讪道:“不知道,总是担心家里的小白菜会不会给外面的野猪给拱了……” 陈助理抿嘴一笑,安慰道:“聂姐你能别瞎操心吗?棠棠一看就是个聪明姑娘,她怎么可能被外面的——嗯?聂姐,人家小男朋友长得很不错啊,他们很相配!” 以专业的眼光来看,聂棠的小男友这外形条件放在娱乐圈都是能红的。只要人设打造得好,不要随意乱崩,红起来就是时间问题。 聂嫣然心塞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她担心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配不配,而是他们已经有了什么亲密关系,到时候男方喜新厌旧,最受伤的还是自己女儿。 可是这种话,她又不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给陈助理知道,她只要提了,小陈这叛徒回头就会告诉聂棠…… 显得她这个妈当得特别招人烦。 …… 聂棠点完饭,回到桌边坐下,笑道:“明天就是开机仪式了,据说开机仪式很重要,办得顺利就象征诸事顺心。” 虽然说,她觉得这些什么好兆头开门红就只是单纯的安慰剂,可是架不住有这个传统规矩。 聂嫣然叹气:“这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切一头烤乳猪,大家再拍个合影吗?” 从前的演那些电视剧电影,她在里面扮演恶毒女配,起码经纪公司还能发一个“艳压群芳”的通稿。 这回她是单女主,灰头土脸还不能化妆,就算化妆也是化那种特效妆,把她画老画丑,再也艳压不起来了。 ……真心不想参加明天的开机仪式。 聂嫣然突然眼中精光一闪,盯着聂棠,严厉地问:“你期末考试都考完了?考得怎么样?今年就要毕业了,你的毕业证能拿到吗?” 陈助理:“其实,小棠她——” 聂棠乖巧地回答:“考完了,应该考得还可以吧,我上学期还拿到二等奖学金了,都是陵宜帮我补习的呢。” 聂嫣然一听到她提起沈陵宜的名字,还去掉了姓直接用后两个字,一听就黏黏糊糊的,连鸡皮疙瘩都跑出来跳舞了,忙搓了搓手臂:“我知道了!” 她们这桌很快就开始上菜了,也就不再闲聊,开始低头吃饭。 吃到一半,聂棠就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走进店里。 那人进了店,却不忙着点菜,而是一边看着菜单,一边在店里张望。 她捏着筷子,微微蹙眉。 果然,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大步朝她们这边冲过来,从衣服里拉出一台相机,对着她们咔嚓咔嚓地猛拍一气,拍完之后就迅速冲出饭馆,整一个动如脱兔,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聂棠放下筷子,匆忙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连外套都来不及带就往外跑。 陈助理一看见她跑了,连忙帮她拿衣服,也说:“聂姐你就待在店里,我去追小棠,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肯定就是狗仔了,在这附近蹲点了很久,终于给他抓住了偷拍的机会,这还是聂嫣然母女同时上镜。 要知道聂嫣然一直都把女儿保护得很好,聂棠一日没进娱乐圈,就没有曝光过她的日常照片,偶尔有些街拍宣传照都只找角度拍她的侧脸。 现在被人拍到母女俩在小店下馆子,聂嫣然还是这副尊荣,到时候再捕风捉影乱写点什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 聂棠追出去,可那个狗仔跑得比她更快,眨眼就要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脱了。 她环顾了周围,此刻天色昏暗,这家小饭馆就在小区附近的一个胡同里面,进进出出的人也很少。 她摸出一只小纸人,轻轻朝它吹了口气,小纸人见风就长,一口气长成了两米多高,两条纸折的小短腿蹬蹬蹬迈出几步,三下两下就追上了那个狗仔。 它伸出手,很轻松地在那人肩头重重一拍。 狗仔在狂奔之中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也没多想,下意识就停下了飞奔的脚步,往后一看,差点就当场吓尿了! 只见一只纸折出来的方脑袋纸人贴在他的身后,脸上还用简笔画画了一个微笑的脸,在这僻静的小胡同里搭上了他的肩膀,还很人性化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种场景别提有多诡异,多阴森,都像恐怖片里的经典名场面了! 狗仔啊地一声惨叫了出来! 下一秒,小纸人伸出纸折的小手,啪得一下砍在他的后颈,直接把人打晕。 那熟练而又利落的动作,也不知道是练习过多少回了…… 聂棠这才慢慢赶上来,弯下腰从那人怀里取出一只单反相机,打开相机的内存功能后,一键把他拍过的所有照片都删除了。 然后她又很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眉心戳了一下:“醒醒!” 狗仔悠悠醒转,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聂棠那张漂亮的脸,立刻开始语无伦次:“这里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我看到一只纸人在拍我的肩膀!” 聂棠唔了一声,把单反相机塞回他的怀里,可是就在放手的一瞬间,她又想到沈陵宜能把被人为删除的监控视频还原。 那么相机储存的照片还能不能还原? 她立刻又把相机拿在手上,自顾自捣鼓了一阵,取出相机里的sd卡。 狗仔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相信他,觉得他在说胡话,又紧张地解释:“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眼花,也不是骗人博眼球的,我是真的看见了一个会动的纸人,这么高,有两米多——” 就在狗仔抬手比划这纸人究竟有多高大的时候,聂棠再次抬起头,温和地安抚道:“我知道你不是在说谎博眼球,也知道你没有眼花。别担心这种无谓的事情了。” 她侧过身,露出了身后已经缩小成正常人类身高的微笑脸小纸人,那小纸人还很热络地跟他挥手打招呼。 聂棠温柔地一笑:“看,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狗仔:“……” 狗仔那脸色先是变白,越来越白,几乎都要白成了透明色,但是很快又开始发青,越来越青,看上去就像恐慌得都快要吐出来了。 聂棠把玩着手上那张小小的sd卡和单反相机,语气还是很温和:“你是碰巧跟过来拍照的呢,还是有预谋的行为?是谁卖给你的消息?说出来听听吧,我很想知道呢。” 狗仔:“……” 卧槽,聂嫣然这是什么背景?! ……不对,聂嫣然的女儿到底是何方神圣,这还是正常人吗?! 聂棠低垂着眼,睫毛在眼底晕开了一片水墨色,显得她的容貌美得毫无攻击性,非常柔和——如果她没有让那个恐怖的纸人插着腰站在一旁按住狗仔的肩,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知道这是您的工作,不过工作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人身安全啊。”聂棠真诚地凝视着他,“我有好几种能够让您开口的办法,可是我不想这么做,我相信您一定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动粗是不是?” “是、是姜柔……姜小姐让我多拍点照片,最好能拍到聂嫣然跟男人在一起的照片。”狗仔终于承受不住了,直接把那点事情交代得干干净净,“只要是跟陌生男人在一起的照片都行!” 聂棠哦了一声,问道:“那你拍了多少?自己交出来,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她对娱乐圈的确一点都不了解。 可是有些东西,从古自今、从这个圈子到那个圈子,其实都是共通的。 比如这个狗仔说,姜柔收买他,让他拍一些聂嫣然跟男人在一起的照片。 这并不是说,真的要拍到聂嫣然被富商包养才算是实锤。 可能也就是拍到一些日常生活中人跟人的正常交流,比如聂嫣然在出门的时候跟一位男士说了几句话,这种照片就是“聂嫣然跟神秘男士交往,疑似有后台”的证据了。 狗仔哭丧着脸,连双腿都颤抖:“没有啊,这还什么都来不及拍呢,刚刚拍的那些照片不是都在你手里了吗?” 他指着聂棠手里的sd储存卡。 聂棠审视了他片刻,觉得从他脸上倒看不出有任何撒谎的痕迹,便笑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要是让我看到网络上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照片,我会再来找你的。” 狗仔:“……” ……要是别人拍了,这黑锅还得要他来背吗?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再有下一回,这小纸人就不会只拍拍你的肩膀了,而是手上拿着刀。你知道的,就算你去跟别人说,有一个小纸人想要追杀你,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你说的话。” 聂棠把单反相机塞回他颤抖的手里,语气温和道,“走吧,这么晚了,该回家吃饭去了——对了,你有妻子吗?可能她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在等你回家了。” 那狗仔连背后的汗毛全部都竖直立起了! 她这是在威胁他吗?还用他的媳妇孩子来威胁?! 聂棠都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容易被曲解的话,她算算时间,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找到了,就朝小纸人看了一眼。 小纸人跟她心意相通,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上前一把扛住那个狗仔,往纸糊的肩膀上一抛,嗖得一声从墙壁上跳了过去。 等到陈助理赶来的时候,还能够听见那狗仔余音袅袅的惨叫声。 她打量了聂棠两眼,立刻把羽绒服给她披上,问道:“你没事吧?以后碰到这种冲过来拍照的狗仔不要自己一个人就冲出去,他们那些人都不讲道理的,万一打你了怎么办?” 聂棠把sd储存卡交给她,无辜地表示:“不会啊,这位先生还是很讲道理的,他说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她觉得,他以后也应该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吧? 陈助理懵逼地拿着那张储存卡,左看右看,露出好像牙疼了的尴尬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是怎么做到的?” 这根本不是她了解的那个娱乐圈,也不是她了解的狗仔记者了! 现在的狗仔根本就是一群没下限的家伙,到处骚扰到处偷拍,还喜欢断章取义,拍一张角度模糊而又暧昧的照片博热点! 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聂棠想了想,回答:“这就是我的老本行了,陈姐,我跟你解释了,你也没办法想象的呀。” 陈助理立刻露出了秒懂的表情:她怎么可能会不懂,她觉得她就是很懂,估计就跟凌晓若一样,用一种很奇妙的手法把对方给收服了…… 聂棠穿上羽绒服,又跟陈助理并肩往回走,她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嗯,你们工作一般需要跟娱记打好关系吗?” 陈助理:“这也要看情况啊,一般情况都是需要的。你这是有什么想法了?” 聂棠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有的。” 陈助理:“……不会吧?这是什么办法?” “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反正就是一种类似于……”聂棠沉吟片刻,给自己的幻术靠上了一门现代学科,“催眠术?心理暗示?反正就是给对方下一个暗示。” “哇——”陈助理惊叹,“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总觉得这很厉害。” 第447章 剧组是她罩着的 聂棠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应该是相当有创意和可行性的:首先跟娱记们打好关系,就会减少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报道,多点正面报道,把舆论情势给扭转过来。 但是说起来容易,具体怎么操作,她都还没想好…… 她回到妈妈临时租住下来的小房子,把被子往沙发上一铺,这就是她今晚的床了。 沈陵宜知道她跟聂嫣然在一起,没敢打电话,怕到打扰她们久别重逢,就一直给她发微信:“你跟阿姨见面了吗?情形还好吗?我还剩下四门考试,等考完了就过来找你。” 聂棠想了想,决定把那个没想好的难题拿来问他。 毕竟她要是问陈助理的话,还得解释她这幻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 可是沈陵宜就不一样了,他既是土生土长在这个现代社会,在玄门也是业务水准非常高,交流起来完全没隔阂。 “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关注我妈的官方微博吗?你觉得我去找几个娱记,写几篇赞美我妈的通稿,这个操作可还行?” 沈陵宜:“……” 她这是又到了缺乏社会基本常识的时间了啊! …… 沈陵宜是一边看书复习,一边跟她聊天的。 看书看累了,正好跟聂棠聊两句,缓解一下复习带来的疲惫。 他思考了一阵,决定还是跟她实话实说:“我觉得你这个办法不可行。让娱记发通稿尬吹,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反感,你确定自己这么做不是在害你妈?” 他真心觉得,不管聂棠是使用了什么正经或是不正经的手段给聂嫣然弄来了一个秦颂大导演的女主角,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把秦颂从神坛上拉下来,跟聂嫣然共沉沦。 聂棠读了一遍他这句话,觉得这是非常有道理,尴尬的吹捧,一定会引起别人反感,所以必须掌握好这个度! 于是她又虚心求教:“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通稿不会引起大家的抵触心理呢?” 有些古时候的传统美德,在这个现代社会都已经落伍了。 比方说,古时候的女人要在家相夫教子,要隐忍,甚至还得给丈夫张罗纳妾。 可是现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则完全不一样了! 女性也可以在职场上一展宏图,甚至可以去跟男人们竞争,也可以连家务都不会做,每天在外面打拼。 纳妾什么的,更是糟粕,现在都是一夫一妻制的,讲求互相忠诚。 沈陵宜看着她发过来的问题,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绝望过后又绞尽脑汁帮她想办法:“人设很重要,不过阿姨之前的人设都比较……嚣张,演的女配角也让人联想到本色出演。嗯……要不要表现一下她截然不同的那一面?” 截然不同的那一面? 聂棠顿悟:“我好像明白了!” “不是,你到底明白了什么?”沈陵宜道,“你千万不要乱来啊,万一起到什么反效果呢?!” “没有乱来,我只是想明白了,妈妈以前的形象都是美艳动人,我觉得可以挖掘一下,塑造反差萌的效果。” 反差萌……?聂嫣然还能反差萌? 沈陵宜虽然觉得她这个设想还是很不靠谱,可是基于过去他被打脸的次数,还是选择了闭嘴不发表反对意见。 他主动换了一个安全话题:“我觉得你就特别萌。” 聂棠微微睁大眼,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发过来的这句话。 沈陵宜:“现在有空视频吗?” 聂棠直接给他拨去视频电话,沈陵宜也秒接,只见他靠在椅子上,面前还有一堆砖头厚的课本。 他看了看她背后的旧沙发和枕头,诧异道:“你没去住酒店?” “没有啊,我妈要明天才进剧组,这两个月都是租房子住,秦导说,这是体验生活。”聂棠莞尔一笑,“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特别萌。” 沈陵宜被投射在手机镜头里没什么表情,一手翻了两页砖头书,语气漫不经心:“每次你看着我,跟我撒娇的时候,都很萌。尤其是你还这样对我笑。” 聂棠那双眼睛在安静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本来就特别深情,还那样笑,这一看就是对他有意思! 他就这样慢慢被她给迷惑住的。 等到被迷惑了之后,再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对他笑了,也不再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他都会受不了! 聂棠轻声道:“陵宜。” 沈陵宜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她。 聂棠一手托腮,朝他笑着眨了眨眼:“你要是订好机票,就把时间发给我,我去机场接你啊。” 沈陵宜特别正经地回答:“不用,我直接去找你就行,京城交通这么堵,接来接去纯属浪费时间,太累。” 聂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忽然感觉到有人突然把脑袋凑到了自己边上。 她一转头,正看见聂嫣然一脸挑剔地盯着手机看:“你就是那个……谁来着,这长得倒还挺精神的嘛。” 聂棠:“……”天,她妈妈怎么会突然跑过来的? 沈陵宜一下子坐直身体,腰板挺得笔直,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完全消失了:“阿姨好,我就是小沈,棠棠的男朋友!” 聂嫣然:“哦,对,你是小沈。” 聂棠:“……” 她都不知道妈妈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每一次她跟她提过沈陵宜的名字,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忘记。 明明她之前还跟她提过一次,这还不到三个小时,她妈妈又忘记了? 沈陵宜把面前那一叠砖头书全部推到边上,表情认真严肃,甚至还带着点不易觉察的紧张:“阿姨,我家里也是玄门的,但是跟叶家完全不一样,并不会排斥普通人。要是您今年过年有空的话,不如来我家过吧,我家人多还热闹,还有——” 聂棠忙打断他:“这件事,等你过几天来了再说吧。” 沈陵宜突然被她打断,这才发觉不好:他刚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在长辈面前就显得特别不稳重还啰嗦,要是聂嫣然觉得他孩子气不够有担当该怎么办?! 聂嫣然定定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忽然笑了一下:“行吧,过几天等你来了再说。” 她直起身,伸手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早点睡,别聊得太晚。” 聂棠看着屏幕上的沈陵宜,觉得他似乎都快化为一座雕像,原地凝固了。 她笑道:“你没事吧?其实我妈人还挺好的,你不要这么紧张啊。” 沈陵宜凝固了好一阵,才沮丧地问:“我刚才是不是惹你妈不高兴了?” 他顺口就说了一句“不排斥普通人”,也不知道聂嫣然会不会觉得他是在瞎炫耀。 他其实根本就没那意思! 聂棠安慰道:“没事的,你这不算是说错话。再说,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才是主流啊。还有,我妈可是夸你长得不错啊。” 沈陵宜:“……嗯。” 夸他长得不错,这跟夸他靠脸吃软饭有什么区别,他可是凭实力的…… 他觉得这样不行,他一定得好好地在聂嫣然面前刷好感度! …… 翌日,秦颂新戏正式开机,所有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进组就位。 秦颂的新电影在前期已经被炒高了热度,不少娱乐媒体都想直播开机仪式,最后还是吕双航把到场媒体的名单过滤了一下,选出他比较熟悉的几家,一家家都去打好招呼,最后才敲定现场名单。 秦颂也没太在意开机仪式这种传统,点过炮仗,烧过香后,就直接宣布开机了。 第一场戏就是聂嫣然的,是女主角年轻时候的一个片段,窈窕美貌,即使穿着灰扑扑的中山装,梳着一支简单的马尾,依然被许多人追求。 秦颂特意给她选了这场对聂嫣然来说最没有难度的戏,只需要回眸一笑炫耀她的美貌,别的演员可能还得找找机位,拍个最美的角度。 聂嫣然完全不需要。 她只要从远处走过来,对着镜头随便笑一下就行。 秦颂请来的化妆师也是当年跟他合作过好多次的,这位化妆师也有些年纪了,收了几个关门弟子后,自己就不再去跑剧组了。 他那支神笔,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地在聂嫣然的脸上一画,弱化了她美艳的五官,反而还画出一种微妙的青春气息来。 那化妆师给聂嫣然化完妆,不由感叹:“长得好可真好,就是化妆都很轻松。” 吕双航也感叹:“可不是,我当年就是看了聂姐一部电视剧,我觉得这个女演员长得真不错,正适合我新戏里的一个角色,结果呢?” 那就是一场人生噩梦的开端! 他差点在片场把自己的脑门儿都给挠秃了,完全想不出来他到底是抽什么风要请聂嫣然来上他的戏,就凭那种演技,那种演技简直太令人绝望了——! 吕双航跟化妆师感慨完往事,就发觉聂棠不见了。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都没看见她的身影,又在片场逛了一圈,还是没找见,只能去抓聂嫣然的助理:“你看见聂棠去哪儿了吗?” 陈助理根本就不明白吕双航为何突然要找聂棠,就给他指了个方向:“她说坐不住,要出去逛逛,往那边去了。” 秦颂剧组开机的片场是个影视城,同时开机的有好几个剧组,演员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常有,吕双航是怕聂棠不小心被卷入误伤。 …… 吕双航在整个影视城转了一大圈,最终才找到聂棠。 她正跟几个娱记模样的男人坐在一条人工河边。她说一句,那些娱记就立刻点头称是,还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做记录。 吕双航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认出那几个娱记中的熟面孔,其中两个还是臭名昭着的雷风娱乐的记者。 雷风娱乐那群娱记可真是神人,偷拍功夫炉火纯青,什么藏在窨井盖下面偷拍、躲在车子底下偷拍都不算什么,他们还敢去应聘洗幕墙的工人,吊在窗户外面偷拍! 感觉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是他们拍不到的! 吕双航走过去,就听见那个雷风娱乐的记者正煞有介事地跟聂棠讨论问题:“我觉得,聂女士的问题就在于她是以美貌闻名,要打破观众们的固定认识,首先就要打破她空有美貌这个成见!” 聂棠点点头,微笑道:“你说得没错,可是该怎么打破这种成见呢?” 吕双航:“……” 这不是成见啊。 聂嫣然难道不就是一只仅供观赏的大花瓶吗?这跟成见有半毛钱关系? 还有这个雷风娱乐的记者是不是疯了,居然在跟聂棠认真讨论问题,他们不是无孔不入最爱挤破脑袋蹭热度的吗? 记者:“我觉得通稿方向可以往普通人该如何活出精彩来做。把聂女士放在普通人的位置上,她从前是演技不太好,可是她努力想要去改变这种现状,表面上是黑她这次造型难看,实际上是夸她努力,明贬实褒,怎么样?” 聂棠毫不吝啬地夸奖:“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特别好!就按照这个方向来吧。还有刚才片场的那头烤乳猪的事——” 她还没说完,另外一个娱记立刻又上前表忠心:“这种把戏我见多了,就是竞争对手在背后捣鬼。那种祭财神祭关老爷的烤乳猪就只有表皮看着好,其实里面冰都没化开,一遇热,烤乳猪的血水就会流出来,看上去就像猪眼睛流下两行血泪。” 聂棠沉吟道:“那就得麻烦您帮我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好好好,没问题,他们不是想出名嘛,这次就让他们一次出够风头,居然连聂小姐你罩着的剧组都敢动,不要命了!” 吕双航:救命,他到底是耳朵聋了还是幻听了,他听见了什么?什么时候他外公这剧组是聂棠罩着的了,她今天才刚来半天啊! 聂棠跟这群娱记讨论完了,站起身鞠躬道:“今后还需要各位多加照顾,我先谢谢大家。” 那群娱记立刻也弯腰鞠躬,齐声回答:“这是我们应该做到的!” 吕双航:“……” 他等到那群记者散了,才走到聂棠面前,用一种特别特别矛盾的眼神望着她:“小棠,我觉得我还是得提醒你,不要跟雷风娱乐那些人走太近,他们都是吸血鬼,前期跟你合作,都是为了后面的敲诈。” 聂棠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吕导你误会了,其实他们是真心想要帮我的。” 吕双航:“……黄鼠狼给鸡拜年这种帮助?” “不是哦,”聂棠摇了摇手指,“等晚上看到通稿出来就知道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错的。” 吕双航不信! 那种以偷拍照敲诈起家的公司,那颗心都是黑的,他们不给你瞎编故事都已经很好了,竟然还要相信他们会给你好好写通稿?! 于是他一吃过晚饭就开始刷微博,他倒是要看看雷风那群心黑的家伙能写出什么天花乱坠的通稿来。 结果到了晚上九点,网上人流最大的黄金时段,好几家媒体同时发出了一篇稿子,这稿子用一种很激烈的语句抨击聂嫣然没演技,不光没演技还没灵气,不知道秦颂老先生是怎么瞎了眼选中她的! 这稿子还说,原本聂嫣然起码还算长相过关,可是现在一扮丑,连长相都没有了,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演技没演技的演员怎么好意思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吕双航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都已经混出经验来了,一看这个稿子的风向,就知道是要来明贬实褒、先黑再洗白的那一套! 果然,虽然聂嫣然的观众缘一直都不太好,可是这抨击她的文章说得也太过了,简直就像是在为黑而黑,除了聂嫣然的黑子在下面群魔乱舞以外,正常的网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聂嫣然自从被选上秦导电影的女主角后,就一直被追着骂,对,她的演技是差,可是秦导就偏偏选中她了,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喷子每天抓住她骂,到底有完没完?】 【我真的不想在看见关于聂嫣然的热点了好吗?她的经纪公司也太差劲了吧,这点公关都做不好?!】 【我看不是公关做不好,而是背后酸她的人后台太大,你们还以为姜柔是什么纯洁圣女吗?弄不好这些破事都是她搞出来的!】 【作为一个无关的吃瓜路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既然要黑,那么大家都来黑一次,都是一个圈(juan)子里的人,谁比谁高尚呢?】 这个时候,雷风娱乐的官微就开始蹦跶了:“对,没有谁是干净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正在努力扒的明星,就没有最后扒不干净的明星,大家一起共沉沦啊!” 雷风娱乐在他们这些导演和演员眼中臭名昭着,可是对于网友们来说,则是喜闻乐见,毕竟他们埋伏偷拍的水准实在是太高了,每一次爆料出来都是大新闻! 雷风娱乐v:818这些年娱乐圈表面上最纯洁,实际上最肮脏的那些白莲花。 吕双航立刻点了进去,只见这818的第一句话就是:【是的,你没看错,这一次,让我们八一八最纯洁最清纯只靠自己努力,坚决不被行业潜规则的圣洁修女姜柔影后。姜柔,你还记得你第一个女主角是怎么得来的吗?】 吕双航:“……哦豁,这雷风娱乐还来真的?” 他们还真的站在聂嫣然那一边,朝姜柔开炮?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题外话------ 聂棠:这次人比较多,幻术一定要到位!啊,好像……有点不小心用力过猛? 第448章 引起恐怖后果的幻术 影视基地外的酒店。 同一时间。 聂棠打开电脑,同雷风娱乐的团队视频。 “聂小姐,聂女士第一篇稿子已经发上去了,反响就是跟我们说得一样。我们目前的计划就是先开炮姜柔,然后再整理一套所有圈子里有名人物的黑料放上去,把焦点从聂女士身上引开。” 如果在场的有熟悉演艺圈的人,很快就能认出电脑视屏里,这个正认真给聂棠回报进展的居然是雷风娱乐的创始人。 他手上还拿着一叠a4纸,上面都是他做好的最完美计划。 聂棠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赞扬他们的工作效率和敬业程度:“实在太感谢了,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雷风娱乐的创始人格外深沉地点了一支烟,透过视频跟聂棠对视:“聂小姐你太客气,因为你,我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粉你妈。” “我刚才得到一个内幕消息!竟然又有不良媒体敢diss聂女士的美貌,这种渣滓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脑袋挤到摄像头下面,正是今日在影视城跟聂棠商量事的狗仔。 他挥舞着手上的传真件,愤愤道:“聂女士可是我的女神,什么狗胆包天的东西敢去diss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 聂棠还是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地应对:“是什么内容的黑稿,发来我看看?” “就是拍了几张女神在片场的照片,角度不好,那化妆师还把女神给画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子就敢写,说我女神颜值崩塌!不行!这一定又是姜柔干的,我现在就去找她整容拉皮的证据!” 说完,这个狗仔就撒腿跑掉了。 雷风娱乐创始人幽幽地抽完一根烟,突然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了,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聂女士那个经纪公司的公关实在太不给力?还有她粉丝后援会的战斗力太差,这种后援会会长还不如早点罢免掉!” 聂棠很平静地回答:“是有点差,我还要再慢慢物色人选。” “不用物色了!人选都是现成的。”他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来当聂女士的粉头!不管是剪辑视频还是ps美照,这都是我的老本行,我现在就去逼老会长下台。” 聂棠:“……” 聂棠:“嗯,那多谢您了。” 她这回的幻术好像有点用力过猛,怎么他们一个个都有点不太正常了……? …… 如果说聂棠本人是有那么一点点吃惊的话,聂嫣然粉丝后援会才是最震惊的。 那叫一个惊涛骇浪!那叫一个不敢置信! 因为今晚,突然有一个不速之客加入了聂嫣然粉丝后援会,他的头像很简单,是雷风娱乐的logo,一上来就发了一堆剪辑视频和美照。 视频剪辑得流畅连贯,背景音乐也搭配得天衣无缝。 那些照片更不得了,ps功底就摆在那里,既没有把聂嫣然的容貌美化到失真的程度,还抓住了她气质上的精髓,把她最美的一面给展露了出来。 颜粉们纷纷感叹这是哪位大触的时候,此人忽然开口说话了:“会长是哪一位?我是来应聘后援会高层的。聂女士是我的女神,我愿意为她贡献出我所有的技术。” 这个时候,终于有粉丝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嗯……这位的头像是雷风娱乐啊,是我想的那个雷风吗?” 大触甩出了一张公司营业执照,还有自己的证件:“没错,我就是雷风的创始人。” 众颜粉惊呆了:“……” 大触又道:“所以说,会长是哪位?时间紧迫,我们需要赶紧行动起来,你们这些粉丝真是太松懈了,姜柔算什么东西,再来十个姜柔我也能把她给手撕了!” 众颜粉都快要疯了! 本来他们这些颜粉就是圈地自萌,也没指望聂嫣然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反正看脸舔屏就好,可是这位大佬为什么会突然粉上他们聂姐的?! 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吃瓜网友们度过了最充实的一晚。 开始的导火索是以抨击聂嫣然的一篇黑稿开始的,然后群众们已经对这隔三差五就把聂嫣然骂上热搜的操作厌烦了,开始自愿对抗黑子和水军。 然后雷风娱乐突然下场,爆光了影后姜柔从出道到现在所有的黑料,纵然雷风娱乐的官微下被姜柔的粉丝刷满了谩骂,但还是有许多人脱粉了。 毕竟这是黑料没错,但又是那种证据齐全而非捕风捉影的黑料,只要不是双眼一黑,死都不愿去看,看过的人都能辨别真假。 就在影后的黑料满天飞的时候,聂嫣然的丑照又放出来博人眼球了。 毕竟聂嫣然演技什么不太好说,但是那个长相你必须服,艳压群芳可不是白吹的。 可是看看这爆出来的剧照,聂嫣然在里面灰头土脸,眼角是鱼尾纹,嘴角还有深刻的法令纹,她这是整容过度导致颜值崩塌了吗? 雷风娱乐v:【我们团队一直致力于吃瓜大业,致力于给各位网友最全的瓜,最大的瓜,明天上午十一点半,敬请期待我们新一期的爆料。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请相信,雷风娱乐,才是真正有良知的新媒体!】 众网友:【前排留名!】【前排打卡!】【卧槽感觉他们要放大料了,各位经济公司各位明星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 聂棠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先顺手刷了一下微博,发觉微博上都已经爆了,尤其是她妈妈的官微下面,黑子、粉丝、路人齐上阵。 粉丝刷美照和视频,赞美聂嫣然的盛世美颜;黑子就上前骂这都是“照骗”,其实聂嫣然一直就是个整容怪;而路人则在吃瓜看戏,偶尔跑出来评论两句。 她刷了一会儿妈妈的美照,突然发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账号踊跃地出现在她妈妈的微博下面,连带她的后援会发出来的内容,他都点了赞。 那个账号的头像很特别,是一根红线穿着一枚铜钱,点进去一看,发觉此人几乎都不发微博,今年的微博就只有一条,是一段纸鹤扑扇着翅膀在桌上蹦跶的小视频。 聂棠:“嗯……?” 她大概有点猜到这个微博的主人是谁了。 可是……他这样热络地假扮她妈妈的粉丝,真的好崩塌形象啊! 幸亏他现在还没发什么微博,只是不停地点赞,偶尔还在粉丝的自萌地底下留言:“姐姐真不愧是演艺圈第一美,艳压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聂棠觉得吧,这简直都是羞耻y了! 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无奈道:“你别假扮我妈的粉丝了好吗?要是被玄门的人发现,你怎么解释?你的形象都没有了。” 沈陵宜今天下午才有考试,整个上午都还是很清闲的。 他一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一边用下巴夹着手机,不甚在意道:“这没事的吧,我平时根本就不怎么用这个号。说起来我昨天还黑了一个自媒体的账号,发觉他们收钱黑你妈,我得把证据发上去让大家看看。” 聂棠都快凌乱了:她是用幻术给几个娱记下了心理暗示,可能用力过猛,那些记者都不太正常了。 可是她从来没对沈陵宜做什么啊,怎么他也开始了? “你别自己发啊,有证据发给我就行,我转给别的记者。” 沈陵宜正好上传完图片,点击发送:“……你说晚了,我刚发出去了。” 聂棠都有点醉了,她知道沈陵宜黑客技巧是很高超的,但是他很少会用到这个技能,再说这种技能跟玄门显得格格不入。 她只能强行扭转话题:“你是明天晚上还是后天上午的飞机?我去机场接你一下吧。” “不用,”沈陵宜高冷地回答,“到机场比较晚了,不用来接,记得留门。” “……真的不用接机?” “不用。你等着我就行。那航班太晚,要晚上十点才在机场降落。” 聂棠心道,这果然还是要她去接机的意思吧……? 如果真的不需要,就不会随口透露出航班信息了。 谈恋爱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需要察言观色,最后假装心有灵犀。 …… 转眼到了雷风娱乐说好的十一点半,午休中的网友嗷嗷地蹲在它家的官微下,等待爆料。 十一点半一到,雷风娱乐准点发出了一个文件包——《娱乐圈学习资料》,足足有八百多兆! 原本等着吃瓜的网友还以为他们是打算继续黑姜柔啊,结果发觉,800m?这数量已经超出了姜柔能够制造出来的黑料的极限了! 就算姜柔从生下来开始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完全凑不上800m…… 众网友在等待下载完成的整个过程中都莫名激动,忍不住交流起来:【我觉得这个瓜可能包揽了整个娱乐圈的所有业务,毕竟人家都叫学习资料了。】 【姜柔的瓜已经够甜了,连上回儿给她垫下巴的整形医生的名字都被爆出来,这回不知道还有多少位要躺枪?】 【只想说一句:噫,贵圈真乱。】 【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雷风娱乐实在是太过分了吗?动不动爆人黑料,这年头谁还是没有黑点的?就他们这群人高尚?】 【emmm楼上这话说的,雷风那群人高不高尚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来看戏的,看热闹是人类本能,你要是真这么高尚,何必要来呢?】 聊了一会儿,这800m的《娱乐圈学习资料》下载完毕,众网友点开一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雷风娱乐真是太谦虚了,这哪里是“学习资料”啊,分明就是娱乐圈百科全书,只要是能叫得出名字来的明星都出现在了目录上。 想一想这些人,全部都有黑料,细思极恐! 聂棠自然也跟风下载来看。 她其实根本不关注别人,别人的那部分就只是匆匆扫过,着重关注了她妈妈的。 聂嫣然算是黑点比较少的了,无非就是经济公司买水军,写通稿说她“艳压”顺便踩别的女星,还有就是买热搜,这跟别的明星一比,根本就不算事。 反而是凌晓若的那部分引得了她翻过去看了好几遍。 在凌晓若事件中,雷风娱乐一直蹲点在唐正行的剧组,还拍下了威亚断裂后一闪而过的黑色猫影,在这个资料中也有清晰的照片。 雷风娱乐还点出了凌晓若在曾受到高人指点靠虐猫来提升人气,所以她最早收养的那批猫早就都死了,现在大家看到的只是跟从前那些长得相像的猫而已。 聂棠对凌晓若的事情可以说了如指掌,虽然雷风娱乐说得不完全准确,可每一条每一点都和真相靠上了边。 他们这业务水准也太好了吧! 等大家把这份厚实的娱乐圈资料读完了,也消化过了,雷风娱乐再次冒出头来,只是这一回,带给大家的不是爆料八卦,也不是谁的黑料,而是—— 雷风娱乐v:【谢谢大家多年以来对我们工作室的支持,在发布完这些年这个圈的爆料之后,小编还有众位工作人员也到了想要退休的年纪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微博号就此停止更新,我们决定去完成自己的终生理想了!(撒花,转圈圈)】 众位网友都要哭了,纷纷表示:退休?这退什么休呢?不好好爆料净想着退休?!你们的终生理想难道不该是给大家摘一辈子的瓜吗? 雷风娱乐v:【emmm看到有关注我们的网友问,我们的终生理想到底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啊,就是好好地粉一个干净的明星,为她ps一辈子的美图,微笑.jpg。】 聂棠自言自语:“……不会吧?” 然后,所有吃瓜网友们的下巴突然咔嚓一声掉了下来。 因为雷风娱乐的官微虽然不更新了,可是很快又冒出一个“雷风要守护女神一辈子”的新号。 那个号在五分钟内上传了上百张美图,还有好几个小视频,全部都是聂嫣然相关的。 雷风要守护女神一辈子:【嗷,大家都猜对了,在我们整理完所有资料后,终于找到了一位值得粉的明星,她,拥有盛世美颜,艳压群芳!她,是我们团队见过的最美丽最富有风情的女人!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宣布,将放弃八卦大业成为聂女士的铁粉!@聂嫣然全球后援团】 聂棠:“……” 她忍不住再次感叹,她这回的幻术真的用力过猛,好像产生非常可怕且惊悚的后果! ------题外话------ 陈助理:聂、聂姐,你最近的后援会变得好奇怪啊。比如这个,雷风要守护女神一辈子…… 第449章 玄门最强新生代沉迷追星 虽然沈陵宜又跟她强调了一遍“不用接机,接机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可聂棠还是早早就等待在了机场出口处。 晚上十点,在机场降落的飞机也渐渐减少了,等待在出口接机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沈陵宜提着一个旅行包的身影出现了。 聂棠立刻朝他挥了挥手,把一杯热乎乎的豆奶塞到他手里,微笑道:“京城很冷的,你衣服带够没有?” 沈陵宜穿着一件羊绒大衣,衣摆有点长,刚好垂在他的膝盖,里面就只有一件衬衫,领口最上面两颗扣子还是敞开的,连个围巾都没有,正和聂棠那胖乎乎的厚款羽绒服形成鲜明对比。 沈陵宜喝了一口豆奶,满不在乎道:“带了,毛衣在包里。” 聂棠很肯定地说:“嗯,那你肯定会冷。” “不可能的,”沈陵宜喝光了豆奶,把包装盒扔进垃圾箱里,伸手揽住她的肩,“我血气旺,不怕冷,我还觉得你穿得有点多。” 聂棠笑而不语。 等到他们出了机场,迎面一阵凶猛寒风刮来,直接把人吹成了傻子。 就连沈陵宜也没扛住,轻微地打了个哆嗦。 聂棠仰起头,望着远处晦暗的天色,这天色一看就是风雪欲来,将要大降温了:“我觉得明天可能就会下雪了。” 她解下了脖子上的羊毛围巾,踮起脚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看着他笑:“我把围巾先借你御寒哦。”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腕,在机场外的幽黄的路灯光下凝望着她,脸上也带着笑意:“围巾怎么够?你不如把自己贡献出来,给我当暖水袋?” 穿得胖乎乎的聂棠立刻把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环着他的腰:“好啊——就是不太暖,请你将就一下?” 沈陵宜哪里还能忍得住,用力抱住,低下头在她鬓边亲了一下:“我知道你肯定很想我,视频跟看真人根本就不一样,我又不怎么上镜。” 聂棠从善如流:“对啊对啊,我特别想你,但是考虑到你考试复习这么辛苦……” “我都叫你不要来接机,跑过来跑过去多累。”沈陵宜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又碰了一下,“嘴上说得好听,说只听我的话,每一次都是自己拿主意!” 聂棠差点都要笑出来,她真心觉得沈陵宜这个嘴硬的傲娇性格实在太好玩了。 她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我真的很想早点见到你,再说,跟你一起,一点都不累。” “咳——咳!”边上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实在忍不住,打断他们这互相凝视说悄悄话的场景,“两位,你们可以上车了。” 真是,这天已经够冷了,还得一直站在外面吹冷风,被冻成冰棍就算了,居然还要看小情侣撒狗粮! …… 聂棠坐进出租车后座,对司机道:“去燕郊影视城基地。” 那司机一听她说要去影视城基地,朝她看了一眼,便笑道:“姑娘是演员吧?是去那边试镜?影视城的确有很多机会,尤其是最近!靠近年关,剧组都在招人,大家要赶进度呢。” 聂棠笑着道了谢,忽然感觉肩膀一沉,被沈陵宜带到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晃了两下,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准时吃饭?感觉好像瘦了。” “我这才跟你分开几天啊,哪有这么快就变瘦?” “我出发之前,我妈还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一定要说服你今年来我家过年。红包和脸盲的问题都不用担心,反正你随我的辈分,已经是长辈了。长辈认不出晚辈这都是正常的。” 聂棠靠在他的肩头,轻笑道:“我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我妈——” 对于聂嫣然,他早就做过功课了,把聂嫣然从出道到现在的电视剧和电影全部按照时间顺序背了下来。 能够找到片源的,他还都大致看了一遍,就是要冒充她的粉丝都可以了。 沈陵宜道:“你妈妈就交给我,我来说服她。” 聂棠噗嗤一笑,觉得他这就是盲目自信,他的口才技能全部都加点在如何怼人上,而她妈妈说话也很直白,两个耿直的人碰到了一起,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等到他们下了出租车,步行进酒店。 聂棠一眼就看见坐在酒店大堂无所事事玩手机的陈助理,她看一会儿手机就往嘴里灌一口咖啡,一副很快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聂棠朝沈陵宜打了个手势,把房卡塞给他,示意他先去前台登记,自己则快步走向陈助理。 当她悄声绕到陈助理背后,轻轻在她背上一拍,陈助理条件反射嗖得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陈姐,”聂棠笑眯眯道,“你在这里等我吗?” 剧组人员都住在影视城里的酒店,因为酒店房间不够,聂棠就只住在外围,早上再做游览车进基地。 可是这个时间点,陈姐不在房间里睡觉,而是在这里等着,很明显就是专门来等她的。 陈助理一看见她,那蹦跶到喉咙口的小心脏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吓死我了!小棠,你走路还能更轻点吗?” 聂棠笑道:“可是陈姐,你还能更听我妈的话吗?她让你来看着我,你就真的一丝不苟坐在楼下。” 陈助理见她都知道了,便无奈道:“我也觉得聂姐这管你管得跟小猫小狗似的,好像走出去就会被人套根绳子拉走喽。但是我好歹也是拿了聂姐工资的人,工作敬业是我应该做的。” 聂棠莞尔:“可是,陈姐你的奖金是我发的哦。” 陈助理:“……” 做人真难!要当个德智体美全面开花的助理就更难了! 聂棠搭住她的肩,把她往电梯口带,哄骗道:“陈姐,你明天跟我妈说,我这里不需要你看着,行吗?我这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助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虽说聂棠都长得比她还高了,但在她眼里,她就是小孩子:“行,我明天就去劝劝聂姐,但是结果我就不敢——”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住了,一双眼睛瞪着聂棠身后:“小棠啊……” “嗯?怎么了?”聂棠不解地看着陈姐那双猛地开始发光的眼睛,突然想到什么,就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沈陵宜站在她俩身后,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放在大衣口袋里。 沈陵宜见她回头,犹豫了一下,主动走到她身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按在她的肩胛:“陈姐,我是沈陵宜,棠棠的男朋友。” 陈助理看着他的眼神都噌得亮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你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 聂棠感觉到沈陵宜放在她肩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改为握住她的肩。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这就是他有点紧张的意思,一紧张,就会冒出些细微的小动作。 沈陵宜外表很淡定地“嗯”了一声,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三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陈助理看了看电梯内映出的三个身影,悄悄靠近聂棠,压低声音对聂棠说:“小棠,你男朋友是不是……有点……?” 聂棠诧异地望着她:“有点?有点什么?” 陈助理再次瞄了沈陵宜一眼,见他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正在说悄悄话,便问:“就是,脾气……不大好?喜欢装逼?” 聂棠顿时轻笑了出来,她望着陈助理的双眼,用气声道:“没有的,他这是紧张呢。” 陈助理忍不住又瞟过去,正巧沈陵宜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同她在中途目光交汇。 陈助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道,他这哪里是紧张,她都觉得自己再胆敢继续看管聂棠的话可能要遭受毒打了! 终于,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电梯门叮得一声开了,陈助理住的楼层到了,她下意识地走出电梯,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两个人难道是住一间房?! 聂嫣然跟她叮嘱多次,其中一条就是:不要省钱,省饭钱也不能省房费,影响睡眠质量。 实际上,聂嫣然关心的当然不是什么睡眠质量和省钱的问题。 沈陵宜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又重新关合,不易觉察地松了一口气。 他侧过头看着聂棠,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总觉得是在讨论他。 聂棠忍住笑,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沈陵宜:“……还真是在说我?” 正好电梯也到了他们客房的楼层。聂棠笑着拉住他脖子上的围巾,将他拉出了电梯:“说你……特别高冷,端着架子,看上去不太平易近人的样子。” 沈陵宜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你妈喜欢热情的?” “我妈喜欢我喜欢的,跟热不热情没关系。”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只要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这句话就和当初她说要给沈家人留下好印象,而沈陵宜回答没必要,只要他喜欢,是异曲同工之意。 沈陵宜凝视了她一阵,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就必须得让你妈妈接受我。你跟她相依为命,她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想要得到你妈妈的认可。” 聂棠诧异地望着他,然后又朝他笑得很甜蜜:“那你准备怎么做?” 沈陵宜停顿了一下,突然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先打开微信。 果然看见有人十分钟前就开始联系他了:“我们这边需要技术支援,来不来?赶紧的,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刻,聂女神的微笑需要我们守护!” 沈陵宜忙回复:“刚下飞机,很快就能上网!给我五分钟就好,先把详细发我!” 聂棠一眼望过去,就看见那个“雷风要守护女神一辈子”的魔幻头像…… 她特别矛盾地望着他,刷开了客房,斟字酌句道:“那个……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要是玄门的人知道你做了什么,都会受不了的吧。” ……玄门最强新生代沉迷追星不可自拔,实在太崩塌形象了! 要知道沈陵宜从前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都是毒舌高冷,现在要说他成了一个狂热的追星族,这也太惊悚了! 沈陵宜嘴上同意,可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跟后援团的新会长联系。 雷风要守护女神一辈子:【小沈,赶紧来,我们先把对方的微博给黑了,再找找他们的黑料,连我女神都敢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拔出菜刀.jpg】 沈陵宜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中途还偶尔停下来跟新会长说上两句:【等着,就快好了,最多半小时。】 【别闹了,还要半个小时?十分钟行不行啊?你要加快速度,提高效率!】 聂棠在进浴室前就听见沈陵宜快速敲打键盘的声响,等到她泡完澡出来,这疾风暴雨一般敲键盘声响还是没有一点停顿。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他身后,隔着椅背搂住他的颈:“你累不累?别跟着他们那群人瞎闹了,好不好?” 她现在都很后悔了,早知道她的幻术会产生这种不可控制的影响,她就不下这剂猛药了。 现在雷风这群曾经臭名昭着的狗仔们整天在网上招摇过市,拉扯着“守护聂女神的微笑一辈子”的大旗,谁敢黑聂嫣然他们就去撕谁,一副“我是脑残粉我怕谁?谁敢惹我我咬谁”的架势。 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有股浓浓的羞耻感,简直就是羞耻y,也不知道她这样是害了她妈妈还是在帮她妈妈了。 沈陵宜重重地敲了两下键盘,收手,把一堆资料发给后援团会长:“现在完工,我就去休息了。” 他一扭过头,正好擦过聂棠在暖光灯下愈加柔和的脸庞。 聂棠轻轻地笑了一声,又就势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你要是觉得还不累,其实也可以不休息的……” 沈陵宜注视了她十秒钟,突然伸手把她的脸扳到一边,神情肃穆:“我们……这两天还是规矩点吧,你妈还看着呢。到时候她还以为我欺负你,误会了怎么办?” 聂棠:“……” 沈陵宜又语重心长道:“你看陈助理为什么会在楼下等你?还不是你妈妈不放心。你好歹也让她放心点吧。” 所以说,这都还要怪她喽? 聂棠扑哧一下笑开了:“其实在我心里,妈妈固然重要,你对我来说也是不亚于妈妈的人。但是我还是得劝阻你,你别跟雷风那群人混在一起了,好不好?” 她真的怕玄门知道沈陵宜这几天做了些什么,导致他的形象全面崩塌:“求你了?” 她现在都不知道是她不小心用力过猛给雷风那群狗仔洗脑太成功,还是他们本来就有这种当脑残粉的潜质,整天在网上发美图发视频一边整齐地喊着口号:“聂女神青春不老,艳压群芳,是娱乐圈第一大美人”,看上去特别邪恶。 沈陵宜被她软着嗓子说了两句,尤其是,她竟然用了“求”这个字!他整个心都要被都泡化了! 他很坚定地按住聂棠的肩膀,再次语重心长道:“别撩我,这几天我们都要正经严肃点,别去影响你妈妈拍戏!” 聂棠:“……” 她都觉得他是不是有点过度紧张了。 这哪里是见家长,这根本就是见祖宗吧…… 第450章 谢沉渊身份暴露 翌日早上拉开窗帘一看,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的。 果然就跟聂棠预计的一样,夜里还是下起了大雪,那洁白的雪花把整个世界都细心妆点了一番。 对于秦导的剧组来说,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他剧本上有一出戏就是发生在雪地里;坏事就是,很多外景戏都只能暂时搁置,转拍室内的那部分戏份。 还有更令秦导心塞的是,聂嫣然的容貌实在太有杀伤力了,饰演她儿子的那小伙子才刚影视学院毕业。 秦导就看中他身上宛若少年人的青涩和无措,不像那些毕业几年后就多出一股油滑劲来,结果他跟聂嫣然一对戏,居然脸红了! 秦导当场就想摔本子骂人了! 吕双航一见他脸色都变了,立刻掏出速效救心丸给他服下,一边给他按摩背部顺气,一边替代老爷子朝那个演儿子的小伙子狂骂:“你跟你老娘对视会脸红吗?用用你的脑子想想清楚!你脸红个屁!” 那小伙子本来还没觉得什么,被吕双航这么一骂,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他动了动嘴唇,嗫嚅道:“聂姐,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习惯演戏,没经验。” 聂嫣然很冷静地回答:“理解你。想当初我在吕双航剧组被他追着骂了三个月,要不是因为上他的戏会红,我才没这么自虐。结果倒好,演得这么辛苦,最后我的镜头就被剪得只剩两个。” 从此以后,她算是记住吕双航了! 那个新人演员立刻被她逗笑了,真诚地说:“谢谢聂姐安慰,你挺幽默的。” 聂嫣然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我这说的是事实啊。” 这么一打岔,两个演员倒是没这么生分了,气氛和谐了许多。 吕双航走到聂棠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现在发觉聂姐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她能带戏。” 有些人带人入戏,是凭的自己演技。可是聂嫣然,却完全是靠她自身的耿直体质。 中途休息,聂棠连忙捧着暖水壶上去,守在妈妈身边给她倒水加衣服。 聂嫣然把军大衣裹在自己身上,坐在折叠椅上揉了揉眉心:“我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聂棠乖巧地望着她,洗耳恭听。 “我知道我的那个官方粉丝群是没铁粉的,大家都是看看脸什么的,可是最近这风向突然变得……变得奇奇怪怪的。”聂嫣然抱怨道,“那群雷风娱乐的人是疯了吗?为什么每天说自己是我的粉丝?” 陈助理也是每天都在上网关注网络上的舆论风向的,雷风娱乐的团队在某一天突然发出了演艺圈大把黑料,宣布从这行退休,最后变成了每天给聂嫣然p图的粉丝团。 偏生他们还粉得特别热烈,特别疯狂,特别真挚,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觉得自己是知情人的吕双航忍不住斜过眼看了聂棠一眼,在心里感叹:他就是个睁眼瞎啊,被聂棠客气地对待着,就忘记她的真实身份是玄门大佬了……竟然还敢质疑,真是脸太大! 这不,他又被再次打脸了! 陈助理打趣道:“可不是,昨天还有一个狗胆包天的自媒体在写聂姐你的黑料,说你被富商包养多年,还带着自己女儿共同——” 聂嫣然突然侧过头瞪了她一眼。 陈助理这才想起聂棠也在边上,这种龌龊的事情怎能让她听见呢? 她连忙打住,咳嗽两声道:“昨晚这自媒体的所有账号都被爆了,连收钱写稿的聊天记录都被爆出来,现在人被骂得直接注销账号了。新会长告诉我,他们收了很多高科技人才,最厉害的就是有个叫小沈的,那个账号就是被他黑掉的。” 聂嫣然突然反应过来:“小沈?” 她忍不住朝剧组边上帮忙搬道具的沈陵宜看了一眼。 老实说,她对这年轻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看上去人也特别勤快,不知道以后结婚了会不会也能够这样勤劳地做家务呢? 但是……应该也不会这么巧吧? 沈陵宜正搬着道具,忽然觉得有一道说不出是恶意还是善意的目光突然锁定在了他身上。 他一边加快脚步把道具堆放到指定位置,一边不动声色观察周围。 “小沈。”聂嫣然突然开口,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直接询问,“昨天那个帮忙黑掉写黑稿的人是你吗?” 沈陵宜紧张地回过头,跟聂嫣然对视,他满脑子都是“棠棠的母亲正在跟他说话呢他该怎么样做才能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一连串黑体字在飞快地刷屏。 可是他的外表还是维系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聂嫣然见他就像根蜡烛那样戳在原地,最终叹气道:“如果是你的话,下次还是不要跟着雷风那群人混了,我觉得他们会不会有点……” 她用指尖点了点太阳穴,补充道:“脑子里缺很多筋的感觉。你跟他们混久了,我怕你也被他们带坏了。” 沈陵宜立刻说:“阿姨,没事,我会注意的!” 聂棠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当做这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听到妈妈这句评价,还是有点痛苦地背过身去。 这都是她的锅…… 她感觉自己这回可能干了一件蠢事,而且这件事蠢事还完全没有补救的办法。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就感觉有什么人盯上了自己。 她若有所悟地朝某个方向看去,还没来得及行动,沈陵宜就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留在原地:“是冲着我来的,我去收拾一下就来!你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 沈陵宜一口气追出一千多米,他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又隐约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就像很久以前那个拉他们进入幻境的小纸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昨夜下过大雪,虽然现在暂时停歇了,可是地面上的雪水却凝结了成了薄冰,严重阻碍了他的行动。 突然,他感觉到脑后一凉,立刻一个翻滚,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避开了背后的偷袭。 红光一闪,勾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灼灼燃烧。 他连头都没回,一剑朝后劈空,这才转过头,只见他的身后正站着一只轻飘飘的纸人,纸人举着一把大刀,刀尖就悬停在他的头顶。 那只纸人的脸上涂着乱七八糟的油彩,头顶还染了墨色,一冲眼去,就像看到了怒发冲冠的钟馗。 可就在转瞬间,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出现在了纸人的腰部,它举着大刀的手开始发抖,最后轰得一声,一簇无比明丽的火光从纸人的腰部蹿了出来,在一眨眼间就把它烧成了灰烬。 沈陵宜往仿古的宫墙后扫去一眼,厉声道:“滚出来!” “好的好的,这就来了。”叶渐离宛若闲庭信步一般从墙后转了出来,还轻轻地拍了两下手,那掌声稀稀拉拉地在空旷的影城仿古背景中回荡,特别像一种无声的嘲讽,“很厉害嘛,沈陵宜。” 他念着他的名字的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蹦出来的。 他手上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纸人,微笑道:“不过,我是专门来给你找麻烦的。讲真,你跟棠棠最近真是太让我头痛了。我很不开心呀。” 沈陵宜皱紧了眉:“你别这样叫她,棠棠不是你能叫的!” 叶渐离歪了歪头,流露出一副无比诧异的模样:“为什么不能叫?我跟棠棠当闺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沈陵宜:“……你少来恶心人!” 这种单方面的“好闺蜜”,聂棠才不可能会承认! 叶渐离伸长手臂,让对方能够更清晰地看见静静地躺在他手掌上的小纸人,轻笑道:“这是——谢先生让我赠予你的大礼。他希望你会喜欢它。” 他轻轻一挥手,原本安静躺在他手心的小纸人突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雪地里。 那个纸人做得精致,五官清晰,头发花边,身上还穿着老式的对襟长衫。 当它一落到地上,见风就长,转眼间便长成了跟沈玄凌一模一样的老人家。 那花白的头发,眼角边深刻的皱纹,还有手背上的老人斑,几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沈玄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沈陵宜蓦得看到沈玄凌模样的纸人,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不敢置信:“你……” 叶渐离见他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笑眯眯道:“这位沈老先生可比真人要能打,不过——你舍得动手吗?” 沈陵宜下颚紧绷,右手紧紧地抓着勾陈,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叶渐离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失态,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了,又觉得畅快异常:“你的手不稳了,那就说明,你根本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你还能继续打吗?” 沈陵宜冷笑道:“我能不能打,你自己过来来试试啊!”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一剑从这个像沈玄凌的纸人头顶直劈了下去,勾陈的双刃上泛起了更加艳丽的红光。 那个像沈玄凌的纸人想要抬起手杖反抗,可是,就在这一刹那!手杖断裂,纸人也被一分为二,从中被劈成了对称的两截! 当沈陵宜落下这一剑的时候,他的瞳孔恐惧地收缩着,尽管他是亲眼见着这个小纸人变成沈玄凌,可是当他真正下手的时候,他依然感觉到了一阵无边无际的后悔和心慌。 他害怕,他这一剑下去,伤害的却是真人。 幸亏那个纸人只是表面跟沈玄凌很像,当它别剖成两截的时候,破碎的肢体上根本没有血迹。 它就只是纸糊罢了。 沈陵宜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他又朝着叶渐离劈了一剑。 叶渐离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凶狠,差一点就没避开。 他十分狼狈地躲避那道不详的红光,刚好脚底下踩到了一块薄冰,脚底打滑,险些一头摔进雪地里。 勾陈噗得一声从他脸颊边上穿过,斩落了好几撮头发。 叶渐离根本顾不得积雪的路边根本跑不快,不管不顾就往前冲,可是沈陵宜控制的勾陈煞气扑面,在一击落空之后又嗖得改变了方向,朝他追了过来。 他暗自把沈陵宜全家都问候了一遍,突然看见飞快在雪地上滑翔的勾陈突然停住了。 它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住,嗡嗡地发出金铁之声,忽上忽下地翻滚。 叶渐离知道自己的救兵终于到了,如果还有谁能正面跟沈陵宜硬扛的话,那就只有—— “谢先生!” 谢沉渊?! 沈陵宜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刻进入了红色警戒的状态。 他审慎地注视着那个缓步从雪地上走过来的人影,他披着厚厚的斗篷,整张脸都被斗篷的帽檐遮盖住大半,只露出下半张脸。 寒风呼啸。 卷起的雪子噼啪打落在这深红色的宫墙上,晕染开一道又一道深色的水痕。 沈陵宜一伸手,在半空中翻滚的勾陈突然消失,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上。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白龙抱着小爪在他耳边惊叫:“主人,你不能再继续用勾陈了!你会受不了的!” “沈陵宜,”谢沉渊裹着厚重的黑色披肩,站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中,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苍老的、枯瘦的长满了老人斑的手,“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沈陵宜缓缓地提起了勾陈,不管小白龙在他耳边发出了多么声嘶力竭的警告,他也置若罔闻,沉声道:“……你是谁?” “呵……”谢沉渊摇摇头,“其实你都已经猜到了,却还想着自欺欺人。” 沈陵宜紧紧咬着后槽牙,额角的青筋都在不断跳动,他深深提了一口气,用力掷出手上的勾陈,轰得一声,激起无数飞雪。 而在这漫天飞雪中,谢沉渊头上的兜帽落了下来,露出沈玄凌那张苍老而又消瘦的面孔…… 只是他的脸上冒出了许多红斑和水痘,乍一看上去既古怪又吓人。 当初叶渐离设局从叶家抢夺火焰果,而聂棠先假装自己是被鲛人和叶渐离所控制,引出两只鹬鸟,引得他们互相争斗,她则坐收渔翁之利。 叶渐离得到了假的火焰果,把这火焰果献给了谢沉渊。 谢沉渊不明就里,也相当自负地认为,叶渐离是绝对不可能失手的,结果现在,他的身体出现了很大问题…… 他在服食了以火焰果为主要原料炼制的药丸之后,皮肤开始迅速红肿脱皮,布满水泡,甚至溃烂,这种不寻常的现象,根本是瞒不住的。 既然瞒不住,他也不打算再躲躲藏藏。 谢沉渊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对我出手?这种机会,你错过了这次,就绝对不会再有下回了。我以前教过你的东西,难道你全部都忘记了吗?” 沈陵宜:“……不,不是!” “不是的话,就把你的剑拿起来!”谢沉渊往前踏出一步,逼近到了他的面前,“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少本事!” “把你的剑拿出来,下手的时候要快狠准,因为你的敌人,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谢沉渊道,“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还不赶紧把握住?!” 绝望。 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现在就只有最深刻又最黑暗的痛苦。 在这一刻,他身体被激怒后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冷却到了冰点,他全身都在轻微地发抖。 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最敬重最崇拜的长辈,最亲切待他最真诚的亲人,也是对他最恶毒又不断伤害他的敌人。 他对付商洛对付沈悉言对付许多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可是唯独师爷沈玄凌,他是做不到的…… “你可以拿起剑,把我从你师爷的身体里赶走。”谢沉渊不断地朝他逼近,原本一面倒的战局在他出现后,突然情势颠倒,甚至都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就能把对方逼得节节败退,“把我赶走之后,也许你的师爷就能回来了,你难道就不想试一试吗?” 谢沉渊的话语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 沈陵宜忽然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时间的流速也突然变得很慢很慢。 他心里正不断有两个声音在拉锯。 一个说“不要相信谢沉渊的鬼话,他说得再好听,也不能掩盖他的浪子野心”,另一个则不断地叫嚣“其实他没有说错,你可以把身体从他手里夺回来,还给师爷,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你就不能尝试一下吗”。 他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先生,打扰了,希望您一切安好。”聂棠的声音突然从墙头传来,她坐在笑脸小纸人的身上,小纸人兢兢业业背着她翻过墙,又把她小心地放在地上,还伸出一只小纸手在她沾到雪子的衣服上拍了拍。 聂棠一发声,一直盘旋在沈陵宜心头的两个声音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按了按隐约作痛的太阳穴,主动上前挡在聂棠身前。 谢沉渊望着她,目光沉沉,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你总是喜欢跟我作对,哪怕我向来对人才都是十分珍稀的,我也容你不得了。真可惜,你最后还是做出了一个完全错误的选择。” 聂棠亲昵地拍了拍沈陵宜衣服上沾到的雪花和雪水,压低声音道:“不要对他动手,一动手,他就能跟你交换身体。” 第451章 摊牌 “……嗯。”沈陵宜憋屈地只想杀人。 谢沉渊正在使用的身体是他的长辈的,他本来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竟然连碰都不能碰,简直—— 他气得半死,可是又拿对方没办法,这种感觉让他只想死一死! 谢沉渊被叫破了真实目的,也没有动气,而是重新拉起了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既然如此,看来今天你们都不会动手了,那我就走了。” “站住!”沈陵宜突然出声。 可是等他说出这两字,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嗯?”谢沉渊侧过头,目光轻轻地从他脸上掠过,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我教导你,让你尽可能变得强大,好活到我能用得上你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你。” “你是想问,我到底何时就不是你家的长辈了吧?大概就在二十年前,我被整个玄门围攻,最后一刻,是沈玄凌击中了我。很不幸,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还活着,只是换了一个方式,换了一个身体。” 谢沉渊朝他微微一颔首:“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吗?没有的话,我们就离开了,期待下回的见面。” 叶渐离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谢沉渊的手臂,恭恭敬敬道:“小心路滑,先生。” 沈陵宜目送着他们的两人慢慢走远,恨得口腔内壁都咬破了,满嘴的血腥味。 他的祖父是死在围攻谢沉渊这一战的。 现在他知道,原来他的师爷沈玄凌也是。 沈家在那一战牺牲惨重,不知有多少沈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可是他现在却无法报仇,不管是他要亲手对付拥有沈玄凌身体的谢沉渊时面对的伦理难题,还是是他一旦动手后就会再次给他换魂机会的悖论…… 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这种憋屈的感觉简直令人发疯! 聂棠很快就注意到他的异常状况,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道:“陵宜?” “他刚才动用了两次勾陈,估计不行了!”小白龙咋咋呼呼地在她耳边呼喊,“作为鼎炉,你赶紧让主人采补啊!我看刚才的情况,怎么也得采上个——” 它话音未落,沈陵宜突然捂住嘴唇,用力咳嗽了起来,他一边咳,就有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滴落。 “……采个五六——不对,可能需要十五六次,”小白龙说到一半,就被一只带着血腥气的手捏住了,它的气场都变得弱弱的,弱弱地补上剩下的半句话,“……应该就够了。” 沈陵宜捏住小白龙柔软的龙身,随后把它往雪地里一扔。 噗得一声,它就头朝下钻进了雪堆里,挣扎了好久才把自己从雪里拔了出来,哭唧唧道:“本龙又做错了什么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先别动,”聂棠伸手给他把了把脉,沉吟道,“我觉得你还是要去一下医院。” “没事,不用去医院。”沈陵宜取出纸巾擦掉了嘴角和手心的血渍,又把弄脏的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我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自己回去陪你妈妈拍戏?” 聂棠抱住他的手背,撒娇道:“我不,我就是要陪你。” 她把沈陵宜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尽管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我现在已经可以了。” 沈陵宜的心情是极其阴郁的,就像这风雪压境的恶劣天气一样,可是听她跟自己撒娇,又觉得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负担在无形中减轻了许多。 他弯起手臂,揉了揉她那头浓密光滑的长发,低声道:“谢谢你。” 聂棠又道:“我觉得你师爷一定很关心你,对你的将来寄予厚望。” “嗯?”沈陵宜挑眉,有点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在他内心深处对于谢沉渊的感官十分复杂,因为这么多年谆谆教导他的人是谢沉渊,教会他很多东西的人还是谢沉渊…… 尽管,他做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之前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古铜币就是最好的证明。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师爷就准备好了这份礼物,你也说过,从小到大它保护过你许多次。就算它后来被谢沉渊动过手脚,可这初衷本来就是很好很好的。” 沈陵宜:“……” “这么多年,你戴着它,始终都能逢凶化吉,是不是也说明,你师爷其实一直都在冥冥之中关心着你呢?”聂棠语气温柔,“其实从余艾青和叶青雪的事件中你就能看出来,换魂之后,身体里原本的魂魄就会消亡。你面对的人现在已经是谢沉渊,而不是你熟悉的师爷了。” 沈陵宜终于笑了一下,虽然笑容还是很勉强,可至少没有之前那种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压抑了。 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碰了一下,浅浅的,一触即止,又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幸亏我没有错过你。” 他应当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 聂棠陪着他躺了一会儿,又悄悄爬起来,去给陈助理打电话报告自己的情况:“陈姐,陵宜可能有点着凉了,我让他先回酒店……嗯,应该是穿得太少了,我陪着他呢,妈妈这边你帮我说一声?” 陈助理一听她说着凉了,就觉得这实在太正常了,年轻人仗着自己身体好,穿得少,在剧组帮忙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冷的,要是不感冒才怪。 她很干脆地放过了他们:“行吧,我会跟聂姐说的。其实你们也不用每天蹲在剧组,那多无聊啊,干脆到处去玩玩吧,京城还有这么多博物馆……” 聂棠挂掉电话,又重新回到床边,给他把了把脉。 现在沈陵宜已经陷入了自我修复,呼吸和心跳频都降到最低,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陷入休克,得叫救护车去医院急救了。 小白龙趴在枕头边上,默默地望着他,许久才恹恹地趴下:“现在的主人变得好弱啊,要是换了从前,他早就把人劈成两半了。” 聂棠又把他的手腕塞回了被窝里,还很细致地压了压被角。 小白龙见它发表了看法却无人应和,特别的寂寞,瞪着一双琥珀色的龙目,叫道:“喂,符修!” 聂棠又脱掉拖鞋,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边,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符修?”小白龙蹦跶到了被子上头,问道,“你说那个谢沉渊是怎么做到一旦被人攻击就能跟人交换身体的?” 这手段、这创意简直逆天了! 如果别人干不过他,他就能用现在这个身体把人给干翻! 如果别人强过他,别人在干翻他的一瞬间也就等于被他干翻,他则获得更强悍的力量。 他要是在修真界,怕是也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聂棠闭上眼,语气平淡:“我觉得,应该和鬼车鸟相关。” 鬼车鸟,在《山海经》的大荒北经篇中又名九凤,靠吞噬魂魄为生,是一种不祥之物。 自从她接受了叶家祖树的传承,她开始能不间断地梦到过去许多事情,而且这些事都是叶家祖上经历过的。 叶家祖上最擅长的并非道家玄术,而是更偏向研究神魂之术。 叶家先祖曾经提出过一种非常惊世骇俗的观点:如果把神魂一分为二,那么在遭受灭顶之灾之后,身体即使毁灭,可神魂不灭。 这就是谢沉渊的“永生”理念的基础学说。 所以叶家祖树底下埋着用鲛人皮盒子封死的鬼车鸟。 而谢沉渊则把这种理念发扬光大,逐步形成了永生不灭的概念,并且已经在多次利用他人做试验之后成功了。 他的成功之处在于,他还不满足于目前的进展,还想凭空改造出更强悍的体魄,商洛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谢沉渊另一半被他分裂之后保护完好的神魂在哪里? 如果不消灭掉这一半的神魂,不管他们有多强大的武力,毁灭他的肉体就只会给他提供了换取新身体的机会,徒劳无功。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能找到他藏好的那一半神魂,她也必须保证把他完全锁死在新身体里,让他不能再主动去跟别人交换身体——这实在是太难了! 小白龙爬到她的头顶上,用小爪子拨了拨她的头发:“能当符修的人都是奸诈狡猾,你肯定是有办法了,但就是私藏好处不肯说!” “嗯?”聂棠睁开眼,安静地看着小白龙扭动着柔软的小身体,从她头顶飞到了眼前,“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不管!反正符修都是很狡猾的,狡兔三窟!”小白龙一本正经地抱着前爪,顾自点点头,自我肯定,“当年我跟主人去追杀一个邪修,那人也是符修,我们追了快有一年才追上。他好会跑啊,跑东跑西,各种折腾……” “狡兔三窟,”聂棠突然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重复了第二遍,“你说狡兔三窟?奇怪,我之前怎么就一直都没想到这点呢?” 她猛地坐起身,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光脚踩在地毯上,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我明白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陈羽说我会有第二次死亡了。” 陈羽当时对她说的原话是这样的:“我看到你躺在一个黑暗阴森的地方,你流了很多很多血,你就一直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我能感觉到你那时候的心情,很冷很孤单,但是也很平静,然后你就死了。” 聂棠那个时候非常困惑。 让她困惑的其实并不是第二次死亡——死亡对她来说,并没有这么可怕,她也没有怀疑过陈羽这种说法是否有错误。 毕竟在她的惯性思维中,天生灵眼的人是不可能出错的。 最最她不解的是,她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死! 她惯常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考虑风险和回报。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在明知道很危险的情况下还要争强好胜。 这种无谓的逞强就跟主动送人头有何区别?! 她也非常有自知之明,以她这种弱鸡的战斗力,如果不靠前期布置阵法,引诱敌人入陷阱,她很容易就被当场秒杀! 就连郦殊这种在谢沉渊团队里地位不高、随时随地都能被放弃的小卒子,都能随随便便吊打她。 她没有道理去冒险,也没有道理会被对方抓住这么大疏漏,直接导致死亡结局! 这就是她一直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聂棠脚下一个急刹车,猛得转过身,差点就和跟着她后脑勺转悠的小白龙撞到一起,“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一直都捉摸不透,越想越复杂……” 小白龙忙上下翻滚,这才阻止了自己就快要一头撞到她脸上的窘境! 它最讨厌符修了,绝对不要去碰这符修的任何一寸皮肤,不然它整条龙都会烂掉的! 聂棠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小白龙头顶的小龙角:“我跟你打个商量可好?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都不能说给你家主人听。你能答应我吗?” “凭什么啊?!”小白龙挺起自己瘦弱的小胸膛,瞪着一双灯泡般的圆眼睛,“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更何况,我才不会背叛我的主人呢,我最喜欢他了!” 聂棠微微一笑:“就凭我能让你整条龙都烂掉。你想要试试吗?” 小白龙:“……嗝!” “就像你说的,符修又狡猾又猥琐,他不愿意跟你正面硬来,但是暗地里能做很多事的。再说龙皮和龙角都是很珍贵的材料哦,我都还没确认过这种材料用起来会是什么效果的。” 聂棠戳着小龙角的指尖突然换了地方,轻轻地刮了刮小白龙的小腹,莞尔道:“据说小腹上的龙鳞最稀疏,但又是最宝贵。是这样的吗?” 小白龙顿时气得膨胀成了圆圆的河豚:“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战斗吧,可恶的符修!” 第452章 今天还是要守护聂女神的笑容 中午临近下午,陈助理居然还带了感冒药和外卖上门了。 她把外卖袋子放在桌上,压低声音说:“小棠,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这是聂姐让我带给你的,还热乎着呢。” 聂嫣然到底也还是不放心,虽然这小沈跟雷风娱乐那群神经病混迹在一起,让人觉得有点傻,可这是她宝贝女儿喜欢的人,坚决不能让他再傻下去了。 陈助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陵宜,又道:“他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去医院?” 聂棠摇摇头,笑道:“我之前陪他去过了,医生说情况还好,多捂被子出出汗就好了。” 上回的商洛事件,沈陵宜也是超负荷祭出勾陈,后来李舒雅把他们都送了医院,医院也只是给他打吊针,其实这用处并不大。 “真的吗?”陈助理走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大惊失色,“棠棠!他是不是快要没有呼吸了?!” 陈助理还没慌乱完,一个软绵绵的枕头凭空出现在她的头顶,蓬得一下砸在她脸上。 聂棠:“……” 陈助理推开盖在脸上的枕头,正和小白龙打了个罩面。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只漂浮在自己眼前的神奇生物,震惊道:“这是——!” 小白龙身姿优美地在空中跳了一段八字舞,不屑道:“愚蠢的两脚兽,主人才不是没有呼吸了,这叫休养生息!” 陈助理听着它口中的“主人”两个字,又看了看躺在被子底下的沈陵宜,确定这主人是说在他,那么这个“两脚兽”说的是她自己?! 两脚兽是什么奇葩称呼?! 陈助理转过头,问聂棠:“这是什么?是小水蛇吗?它还会说话!” 聂棠:“这个嘛……” 小白龙叼起枕头再次拍到了陈助理的脸上,气得身体都变圆了:“混账两脚兽,本大人是蛟龙,是龙,龙龙龙,你才是水蛇,你一辈子都是蛇,全家都是蛇!” 聂棠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好,这间客房都要遭殃了,连忙推着陈助理到门口:“陈姐,这是陵宜的小宠物,你别跟它吵架,越吵它越来劲。我等下会把外卖吃了的。” 她总算把陈助理送出门,回过身一看,一只破破烂烂的枕头耷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羽绒。 小白龙气呼呼地趴在被子上,蹬了蹬小细腿。 聂棠叹气道:“枕头跟你是无冤无仇的吧?你就靠折磨它取乐?” 小白龙猛得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瞪着她:“如果你不告诉主人这枕头是我弄坏的,我就帮你保密,成交吗?” 聂棠不禁莞尔:“成交。” 小白龙伸出一只前爪,递到她面前:“心魔誓!” 聂棠:“……可以。” 就为了一个枕头发心魔誓,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更加不靠谱的龙吗?! …… 沈陵宜觉得自己实在太疲惫,怎么睡都醒不过来。 等到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夕阳正落下帷幕,晕染得窗边积雪一片粉红。 小白龙一看见他醒来了,喜极而泣,扑到他的被子上原地弹跳了两下:“阿陵主人,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以为你不行了……” 沈陵宜头痛地听着小白龙在自己耳边唠叨,用力揉了揉眉心:“嗯?棠棠呢?” “嗝?你说符修啊,她出去了,说要给你找点药。” 听到这句话,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嘴里满是清苦的中药味,他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又问:“我睡了一整个下午?” 小白龙伸出细细的小爪,按在他的额头上,非常人性化地摇摇头:“唉,你果然睡糊涂了,哪里是一个下午,分明是还要再加一天!” “那……是她给我喂药的?”他静养的时候什么知觉都没有,也不可能自己起床喝药,所以说这药他是怎么喝下去的……?难道是嘴对嘴喂的? 正巧门口也传来了刷卡的动静,聂棠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沈陵宜正同漂浮在半空的小白龙面面相觑。 她晃了晃手上的帆布口袋:“我就猜你快要醒了,就借了厨房熬好了粥,正好趁热。喝完粥就该喝药了。” 聂棠打开保温盒,先取出里面的山药瘦肉粥,然后又把装了中药的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我先去洗个澡,身上一股药味。” 她是用地图搜索到附近的一家中药房,跑过去买了需要的药材,那家药房是可以代客煎药的,可惜处理药材的手法实在是太差,她都看不下去,就提出她租个药炉自己煮。 那家中药房是私营的,生意寥寥,便也同意让她自己动手煎药。 她处理药材的手法跟现代的中医完全不一样,刚开始药房的主人还笑她乱折腾。 结果药店里来了个长面疮的客人,她顺手就把给聂嫣然准备的面膜药水给那人敷了一会儿,原本流脓的疮口在敷完药后都收拢结痂了。 这下子店主对她刮目相看,非要跟在一边跟着她学,整个店铺的药炉子都煎满药,那药味都浸透了人体每一个毛孔。 她现在觉得自己闻起来就像一帖中药。 聂棠走进浴室后关门的动静打断了小白龙和沈陵宜的大眼瞪小眼。 沈陵宜拿起调羹准备喝粥,突然看到小白龙一直黏黏糊糊在他手边打转。他警觉地盯着它:“你想干什么?” 小白龙抱着自己的小爪,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那碗粥,忽然问:“这种两脚兽的食物好吃吗?” “……我怎么知道你们蛟龙的口味跟人类是不是一样?” 就连种族都不同,说不定味觉也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以小白龙的审美,还觉得聂棠没有胡子和鳞片很难看。 “那么……”小白龙咽了一下口水,更加期待地看着他手上的碗,“我可以帮你试试……?” 其实它从一开始都不对两脚兽的食物抱有任何期待的。 它跟着沈陵宜的前世时,一直都是辟谷的,吃凡间的五谷杂粮在修真界可是不求上进的代表。 正因为没吃过,所以它一直都以为,两脚兽的食物就是跟辟谷丹一样的味道,难吃,而且还多余! 真难为那些血统卑下的两脚兽还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自从沈陵宜沉睡不醒开始,聂棠每顿都给他准备一份食物。这食物没人吃,它就勉为其难地尝了一下,顺道点评点评所谓的人间美食。 结果……它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原来辟谷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它从前吃着这最难吃的东西,还洋洋自得,觉得两脚兽可怜、伙食糟糕! 沈陵宜饿久了,反而没什么胃口,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压低声音问:“我睡着的时候,是怎么喝药的?是不是聂棠她喂我……?” 小白龙的眼睛随着他手上的调羹不停地转动,嘴里说道:“当然是她喂你啊,不然怎么让你喝药。” “那,她是怎么喂的?”沈陵宜的耳尖悄悄变红了,“就这样、这样对着喂?” “对着喂?”小白龙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虽然龙脸是被层层叠叠的鳞片覆盖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它还努力在脸上摆出了一个“龙之懵逼”,“什么是对着喂?她喂药技术很好啊,一滴都没漏出来。” 一滴都没漏? 沈陵宜低咳一声,拼命控制自己的表情才没露出喜色。他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聂棠肯定是用他想的那种方式喂的药。 小白龙仰起头,苦思冥想了一阵,突然一伸爪子,幻化出“聂棠喂药”的场景来:“我说不清楚,你自己看吧,反正技术挺熟练的。” 只见那个幻化出来的场景中,聂棠先是轻柔地将他扶起,将他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头,用热毛巾帮他擦了一遍脸,然后画风一变,突然把他摆到了自己屈起膝盖上,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端起碗,直接把药往他嘴里一倒! 真的连一滴药汁都没有浪费! 那干净利落的动作,要是说她拥有多年强行给人灌药的经验,都没有人会不信! 小白龙感叹道:“真的很熟练啊,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沈陵宜:“……” 他的少男心,就在顷刻之间破碎了…… 他没精打采地喝完粥,休息了一会儿,又把药也一并喝了,怀抱着他那颗破碎的心灵望着聂棠从浴室里走出来。 她的脸颊因为热水的冲刷而变得粉扑扑的,就像柔软的棉花糖。 聂棠坐在床沿,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笑问道:“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还好吧,没什么问题。”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开始找手机,“我都忘记要跟我爸说谢沉渊这件事了!” 聂棠笑眯眯把他的手机递过去,很是体贴地开口:“你的手机在这里,之前都没电了,我就充着电。谢沉渊的事情,我已经跟沈叔叔说过了,他说他心里有数,让我们自己小心。” 沈陵宜从前总是听他父亲夸奖聂棠,这种感觉就像他认可的人也被他家人所喜爱,有种由衷的骄傲感。 现在这种感觉则愈演愈烈,他都觉得,有了聂棠的对比,他家人可能很快就要嫌弃他了。但就算这样,他也觉得高兴。 “还有我妈很关心你的身体哦,还问了我好几次。她还说,让你不要跟雷风娱乐那群人混在一起,免得被他们传染了神经病。” …… 别说聂嫣然觉得雷风娱乐那群人不太正常,就是网友们都大跌眼镜。 当初雷风娱乐突然发布消息说要结束目前的公司业务,认认真真地开始粉他们心目中的聂女神。 网友们都当他们是为了营销想出来的馊主意。 毕竟现在聂嫣然的热度非常好,有了秦导和影后姜柔的加持之后,一副天天霸占热搜的架势。 陈助理接中介公司的电话都接到手软,全部都是来谈广告代言的。 聂嫣然直接一口把这些代言都回绝了,现在她一心一意拍电影都还来不及,哪有空去拍广告? 可是时间一长,大家就发觉了,原来那个总是喜欢炒作热点的雷风娱乐这回是认真的。 他们每天按时按点兢兢业业放出女神的美图和小视频,谁敢黑聂嫣然他们就直接撕回去,谁来关注聂嫣然,他们就立刻热情洋溢安利对方加入。 反正这一阵子,聂嫣然在网络上的舆论经营得是非常好。 聂嫣然早年的一段采访视频还被挖了出来。 那个时期的聂嫣然青春正茂,一颦一笑风采动人,她的丈夫刚过世不久,女儿才上小学,事业稍有起色,还没变成后来的糊穿地心和被全网骂演技烂。 她对着摄像机镜头扯了扯嘴角,耿直地说:“……没有考虑过再嫁,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嫁富商。其实就算我想,富商也看不上我这样的二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了。我只是觉得,人的一生中,能够有一段让我铭记和感激的爱情就足够了。” “真的,最好的爱情,一生中就只要一段足矣。” 镜头最后定格在她对着镜头摆出礼节性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有些僵硬,可还是很美。 雷风娱乐在这段访谈之后还非常煽情地加了标注:十年前,她说,自己这一生只想拥有一段最好的爱情。彼时无人喝彩,人们不屑一顾,觉得这不过是空口说白话。十年后,她还是孑然一人,我们相信,再接下去的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她都不会爽约。她就是这样的女神,不说空话,不卖惨不煽情,但说的一定是真心话。 当时许多感性的网友都看哭了,还哭着在网上点赞给好评:【聂嫣然让我又相信爱情了!】 【虽然我觉得她对着镜头的表情有点僵硬,可是她在提到过世的丈夫时,眼睛里的亮光是不能作假的,她的眼睛里有星星。】 【这跟炒作不一样,她从来都没有用单亲妈妈这个人设卖过惨,她的演技的确是不好,可是她也没办法,总是要接戏赚钱养女儿吧。】 今天的雷风依旧想要守护女神的微笑:【我就是看到这段视频被圈粉的,也就放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我要一辈子守护女神的笑容!】 陈助理把网络上的正面评论整理出来给聂嫣然看,谁知道聂嫣然看了几行,实在受不了,挥挥手道:“以后别拿这种东西给我看了,噫,我哪有他们说得这么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像演员这种只要露脸就能赚钱的职业了,我有什么好不满足?” 陈助理暗道,所以说,今日还是不解风情的耿直聂姐。 第453章 刷分就要刷聂棠 聂棠又在剧组呆了几天。 她很快就发觉,她其实是多余的。 她妈妈是个成年人,并不需要她在一边保驾护航,她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来演好这个角色。 秦导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事能够打断他的工作。 他不断给众位演员说戏,让他们一遍一遍地磨细节,哪怕是一个眨眼的微表情都不放过。 剧组的灯光师道具师文化指导,一个个都兢兢业业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 而聂棠,她觉得自己好像除了当个围观群众之外,也不会再有什么贡献,留在剧组反而会打扰大家工作。 她和聂嫣然说过一声之后,就跟沈陵宜悄悄回江城了。这个时间点,离农历新年还有整整一个月零五天。 而在正式过年之前,玄门的精英训练营也即将拉开序幕。 入选精英训练营的选手紧锣密鼓开始准备需要的东西,换洗衣服是必备的,武器和法器也必须得带着。 最重要的是,这训练营安札在不知道哪个僻静深山里面,山里没通网,也不会通水电,那过的就是古代隐士一般清苦的日子。 整整十五天啊,没网没电没自来水,这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 于是男选手们疯狂地往包里塞各种零食扑克牌还有桌游小游戏,打算靠着这些在十五天密集集训期间续命用。 数目寥寥的女选手要带的东西就更多了,除了零食小说之外,面膜护肤品必不可少,头发干洗喷雾也必不可缺,不然十五天不洗头洗澡,那头发都得成稻草。 一时间,隋老板那边的生意又爆了,不断有人询问他店里最近可有卖避尘符,有的话就来两三个,得给家里孩子备着。 如果是聂棠亲手画的避尘符,那就更好了,价格随便开。 隋老板接电话接得头皮都快炸裂了,又拼命给聂棠打电话:“求你啦,聂大师,聂大佬,不管你那个女朋友零用钱计划发展到了第几阶段,也麻烦你关顾一下我的小破店好不好?我接电话都快要接到疯,每个都是来问我有没有避尘符的!” 避尘符在这个现代社会的确是鸡肋。 古时候,资源不丰富,洗个热水澡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可是摆在现在,洗澡泡澡这根本就不算事! 可是这回的精英培训营恰恰好就是让大家从现代社会回归自然。这个时候,避尘符就突然从鸡肋变成了抢手货,身价倍增。 可是问题来了,避尘符多难画这都是公认的,就算聂棠贡献出了七八种改良版本的避尘符,这高难度依旧是高难度,并不会因为她公开了自己的底牌而变得简单。 而现在玄门中能够画出避尘符的新晋符师却不愿意把符篆拿出来卖,原因很简单“反正我是符师我参加不了精英训练营,那我就干坐着看你们这群有资格参加的人受苦受难当野人”。 聂棠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隋老板原地崩溃,她当初迈向玄门的第一步,可就是从他这家店起来的。 再说,她现在的确是该重新开始赚钱了。 首先,她觉得自己得定期给她妈妈的后援会捐助一笔资金,不然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就这样义务劳动吧? 其次,沈陵宜虽然一直都在给她发零用钱,可是她也不能真的坐享其成,一段感情总是要双方共同付出和努力才能够良性发展。 当她揣着十几个避尘符送到隋老板的小店时,隋老板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聂棠笑道:“这回也是情况特殊,才有这么多人需要避尘符。平日里的话,避尘符就是个鸡肋。我没敢画得太多,也就正好够用的数量。” 隋老板戴上白手套,双手捧着这十几个避尘符锁进保险箱,都快感动哭了:“你先别急着走,我现在就把钱打给你!” 本来按照他做生意的规矩,应当是先付她定金,等客户把符买走,打来余款,再转账给她。 可是现在的聂棠已不可同日而语,她现在可是玄门首屈一指的符师,她的符篆哪还有滞销的可能? 哪怕是实用度不高的符篆,也会有人买回去用于拆解分析。 “哎呦,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我这破记性!”隋老板突然一拍额头道,“你最早接过的那单生意,那单生意的客户叫凌晓若,你还记得吧?她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该怎么联系上你。” 凌晓若和她的猫,她当然是记得的,她最后还给那些猫找到了一个很奇异的归宿,让她们能够继续和平共存。 聂棠思忖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凌小姐的待产期要到了吧?她是想找我看看她的孩子吗?” 隋老板朝她竖起大拇指:“推理十级!” 他真心觉得,能够碰上聂棠这样的客户真是他的运气,不但业务水准高、为人靠谱,还特别善解人意,你说上句她就接下句,交流沟通起来也特别容易。 聂棠看了看时间,觉得自己应该还能抽出时间去见一见凌晓若,便道:“行,那隋老板你把凌小姐的号码给我,我直接联系她就是了。” …… 说来也巧,聂棠这边拨过去的电话是凌晓若过去的经纪人张姐接的,她一听聂棠的声音,立刻激动道:“聂大师你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说,别人喊她“大师”其实也没什么错,可她总觉得这称谓怪怪的,就像称呼神棍骗子似的。 她连忙打断张经纪人的话头:“您叫我聂棠就行。凌小姐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我不能保证那天一定能赶到,如果不能赶来,我今天就过来探望你们。” 张姐立刻回答:“不忙着过来,医生说,晓若很可能今晚就要生了。晓若她想要您帮她给孩子选名字,一直让我提早请您过来,只是当初没留个电话,我只能去找隋老板……” 聂棠这段时间都很忙,一直都在外奔波。 隋老板是知道她的情况的,凌晓若这种想去请她去给新生儿选名字的杂事本来就是大材小用,他都不好意思主动为这点小事专程麻烦她。 要不是今天看到聂棠本人了,他都不会想起来。 聂棠轻笑了一声:“好的,那么张姐,你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我晚上就过去看看。” 聂棠回到家,本想打包一下行李。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徐临川和姚晴都在,餐桌上还有客厅茶几上都摆满了袋子,有几个袋子被塞得太满,就有薯片的包装从袋子里探出头来。 徐临川会来找沈陵宜,那是很正常的,可是连姚晴都在…… 姚晴一看见她进门,顿时眼前一亮,站起身跑到她身边,问道:“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聂棠没打算带很多东西,换洗的衣物,再加上她提前准备的符篆和画符材料,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带的了。 姚晴问道:“那你零食买好了吗?” 聂棠整个反应都迟钝了一拍:“什么……零食?” 姚晴顿时露出一脸懵逼的表情:“你没想好要带哪些吃的吗?” “可是,精英训练营不是会提供伙食的吗?” 她可是一字不漏地看过培训须知了。 里面很明确地说明了,本期参加训练营的学员们就只需要自带衣物。 但是这衣物也不必多带,因为到时候会准备统一服装,训练营会提供一日三餐和饮用水,不需要他们自备干粮。 “训练营准备的怕是猪食不如!”徐临川情绪激昂,“这种伙食就是拿去喂猪,猪都不一定愿意吃!你实在太天真了,竟然真的以为只要带个人就去够了吗?” “……可是,”聂棠晕乎乎地回答,“通知书上写着,不需要自备食物啊。” 姚晴言之凿凿:“这我就要批评你了,通知书那就是固定格式,当然是告诉你,你只要带上自己的人还有几条内衣裤就可以出发了,可是我们还要多多为自己着想,伙食这么差,当然要多带点吃的去加餐了!” 徐临川也加入了批评教育聂棠的队伍:“就是,当你吃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糊和软趴趴的面条时,薯片辣条鸡翅可都是能续命的东西啊!” 沈陵宜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三杯现磨咖啡,在场的四个人就只有聂棠是不喝咖啡的。 他朝她扬了扬下巴:“想喝点什么?” 聂棠笑道:“给我热水就行。” 姚晴不禁感叹道:“棠棠,你好厉害,终于把弟弟给驯好了,他现在可真贤惠。” 沈陵宜一听到“贤惠”两个字,那整张脸都黑了:“姚姐,喝你的咖啡,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姚晴抬起手做了个在嘴上装拉链的手势:“行吧,我闭嘴——不过你真的不想要我在棠棠面前夸夸你?” ……她这根本就不是夸他,而是嘲讽他吧? 他才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夸奖。 他又回到厨房,给聂棠倒了杯热水,亲手递到她手里。 聂棠指着屋子里那大包小包,恍然大悟:“我有点明白了啊,你们的意思是,这些零食都是你们买来打算带去训练营吃的?” 她还以为今天超市大减价,特别便宜,他们才买这么多的!看这数量,怕是把超市的零食货架都给洗劫了一遍吧? 徐临川洋洋得意:“是啊,都是我们买来的,我还买了一箱红牛,给大家补充体力。” 姚晴一听他还买了红牛,顿时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运动型功能饮料不能缺,到时候肯定很辛苦!” 她用一种特别特别怜悯的眼神看着聂棠:“唉,你说你啊,好好当小仙女不好吗?非要去参加这种……嗯,钢铁直男的聚会。我都预见到你将来的前景了,给你点蜡。” 徐临川美滋滋地喝着咖啡,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其实这回参加精英训练营的,大多都是老熟人了,大家早就商量好了。 刷分就要刷聂棠,轻轻松松三分到手,还没战损。 如果运气不好,前期分到沈陵宜,那就直接弃权,保留实力坚持到后期。 聂棠现在都是公认的刷分点了,她在这十五天内要是能过得好,这都没天理啊! 一想到他能从聂棠身上刷到分,他就喜滋滋的。 聂棠突然弱弱地开口:“虽然你们现在买了这么多零食……但是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零食全部都被没收了……?” 姚晴:“闭嘴!” 徐临川:“闭嘴x2!” 沈陵宜沉吟片刻:“我觉得棠棠说得有道理。” 徐临川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沈!陵!宜!你才谈了几天恋爱就把钢铁直男的终生原则都给抛到脑后了吗?” 沈陵宜:“这是按照逻辑做出正常推断啊,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 最后大家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零食还是要买的,饮料也不能少,至于到时候会不会被没收,这不是还要看情况吗? 再说法不责众,所有人都带了一堆吃的喝的,大家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一件错事,这还能叫“错事”吗? 他们就不相信玄门大佬们会连这点小事都要管! 姚晴和徐临川把所有零食都留在了沈陵宜这边,约定了时间到时候一道出发。 精英训练营建立在偏僻的深山,先要做动车到附近的县城集合,大家一起坐大巴进山,大巴开不了的路就只能走路。 聂棠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行李减到最轻,她又不和沈陵宜他们一样体力强悍,无关紧要的东西除了给她加重负担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沈陵宜还是给她装了一大包薯片,这一包看上鼓鼓囊囊,体积可观,但是提在手上却很轻:“我觉得你还是带点零食,就当是为了合群。” 所有人都带了零食扑克牌,就只有聂棠背着一个憋憋的背包,那也太特立独行了。 精英训练营可不比新秀大赛,能够被选上的学员都不是新人了,大多都是有能力的。 他们彼此之间从小就认识,算是竞争对手加朋友。 唯有聂棠是才刚进入玄门一年的新人,再加上这一年,她在玄门的邪风刮得太猛,大家都铆足了劲要在训练营里教她做人。 太不合群,是没有意义的。 聂棠提起那个装满薯片的手提包,还晃荡了好几下:“嗯,这个还可以,我能拿得动。” 沈陵宜突然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深深叹气:“我真是有点担心你……” 聂棠信心满满道:“不要担心,我觉得我不光不会负分收场,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分数呢。” 沈陵宜:“……是吗?” 虽然说,他已经被聂棠打过很多次脸了,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盲目自信的人,但是这一回,他怎么还是一点都不相信她“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题外话------ 再次循环插播广告,23日晚十点到24日晚十点限免限免限免,24日晚十点后爆更,原本零点的更新推迟。 有奖竞猜:赌聂棠在玄门精英训练营的成绩,猜中有奖! 第454章 因果联系 张经纪人告诉聂棠的预产期时间十分准确,到了晚上九点半,凌晓若被推入产房。 一个小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单人病房,脸色虽然疲倦,麻药的效果也没退,但还是坚持地躺在床上跟聂棠聊天:“聂大师,真的给你说准了,真的是三胞胎。” 之前聂棠见到她时,她的眼睛还会时不时露出猫瞳的特征,可是现在,这些特征都已经消失了。 聂棠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伸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三下,微笑道:“你的劫数基本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抚育你的孩子。你的一生就会平平顺顺,毫无波澜地过去。” 她在凌晓若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她身上那股缭绕不去的黑气就淡去一点,等到三下拍完,这黑气就全部散开了。 凌晓若又示意身边的前经纪人张姐拿出几张纸来,递给聂棠去看:“这是我找人取的名字,聂大师你看看行不行?当然,我本来是想找聂大师帮忙取名的,别人哪有您这样的本事,可是我又想了想,这点小事,找您也太大材小用了!” 聂棠接过这几张纸,简单地翻看了一遍,笑着递还:“最上面的几个名字寓意都很好,就看你喜欢哪个了。” 取什么名字其实都无所谓,名字也不过是为了好听罢了。 凌晓若的下半辈子就是为了赎罪的,要是她愿意好好对待她的孩子就还能过上安稳日子,要是旧态复萌,那么她也救不了她。 凌晓若看着她,忽然叹息道:“我听说你妈妈要去演秦导的电影了。网络上每个人都在说,很热闹呢。” 大概每个演员的终生梦想之一就是能够上神级导演的戏吧,哪怕自己倒贴钱去演也可以,秦颂就是这么一位神级导演。 她最近一直都在想,如果她当初不去做猫灵这种东西,而是踏踏实实演戏,是不是她也有机会被选上秦导的女主角呢? 她抬手遮住脸,轻声道:“如果我当初没有一时鬼迷心窍,杀掉小美就好了。” 小美就是她养的第一只短毛猫。 养了快十年,也是陪伴她最久,感情最深的那一只。 聂棠凝视着她,一直沉默不语。 凌晓若现在是后悔了,可是也已经太晚了。 甚至也会有可能,她在这阵悔恨过去之后,还会变本加厉,重新开始收集猫灵。 有时候,一个人尝过了捷径的滋味,就很难再脚踏实地慢慢往前走了。 毕竟你已经尝试过最轻松快愉快的奋斗过程,怎么可能还愿意倒回去承受裂变的痛苦呢? 聂棠忽然轻声问:“当初教你做猫灵的那个人是叫谢沉渊吗?” 之前她试探过几次,却不断碰壁,凌晓若根本就说不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是禁忌,只要她活着,就永远不可能暴露给外人。 凌晓若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她:“谢……什么?” “谢沉渊。”聂棠吐字清晰,“如果你对这个名字不熟悉,那么沈玄凌呢?” 当她说出“沈玄凌”这个名字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波动。 聂棠一下子站起身,带翻了她之前坐着的那张椅子。 凌晓若呐呐道:“好像……是姓沈,是位老先生,你怎么了——” 聂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房的窗台前,拉开窗户往外看,轻薄的窗纱在她身边晃动着,窗外无月,却有漫天星辰,洒满了整片黑丝绒般的夜空。 凌晓若的病房在二楼,正对着医院的花园和人工湖泊。 人工湖边上站着一个瘦长的人影,尽管背光,但她还是能隐约感知到那就是谢沉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要干什么? 还有,当她报出他两个名字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她和谢沉渊之间的因果契约又加强了。 这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线,在冥冥之中把他们绑定在了一块儿。 那湖边的人影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又转过身没入黑暗之中。 “聂大师?”凌晓若吃惊地看着她一系列反应,在她的印象中,聂棠都是一脸淡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失态至此,“聂大师,你没事吧?” 聂棠伸手在窗台上敲了一下,又把窗户移回原位:“我没事。” 她走到凌晓若的病床边上:“嗯,我去看一看你家小孩,就准备回去了。” 凌晓若听到她要去看孩子,立刻让张姐带她去。 凌晓若的这个经纪人就只带出凌晓若一个爆红的明星,再加上她俩私交很好,私底下就是朋友,凌晓若住院的事情都是她忙进忙出帮忙处理的。 凌晓若属于高龄产妇,还一下子生下三胞胎,小婴儿都还放在保温箱里。 她们就算去看,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上几眼。 这三胞胎都是粉红色、皱巴巴的一团,头顶还有稀稀拉拉几根毛发,看上去还有点丑。 张姐叹息道:“我之前看过了,这三个孩子都长得五分像晓若,还有一半随他们的父——” 她说到“父亲”这个词时,又尴尬地刹了车,讪讪地看着聂棠。 聂棠自然不会对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产生八卦的心情,只是专注地看着保温箱中的小婴儿,最后说道:“他们将来会健康成长的。张经纪人,我最后再强调一次,只要你们对孩子好,将来就能过上安稳日子,这孩子是很重要的保命符。” 张姐连连点头应是,又拿出手机,问道:“聂大师,你看咱们要不要加个微信……?” 聂棠侧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微信就不用加了。你们今后不用再联系我,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 张姐暗自琢磨了一下,突然觉得她这句话可真有道理。可不就是这样的嘛,这今后只有不要再见到聂棠才是好事啊! …… 聂棠走出医院,四下环顾了一番,终于找到沈陵宜的车子。 医院停车位吃紧,他就只能一圈一圈地在外围转圈。 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他轮廓深刻的侧颜,突然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沈陵宜握着方向盘,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了?别告诉我才分开了一个小时还不到,这就想我了?” 聂棠认真地回答:“我刚才去看小婴儿,凌小姐生了三胞胎哦。” “哦。”沈陵宜早就知道会是三胞胎了,当初就是他和猫灵交涉的。 只是他不太明白,聂棠突然提起三胞胎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看到别人家的小孩,自己也想要了? “小婴儿……长得正常吗?”正巧路口碰上了一个红灯,他踩了刹车,停下来转头看她,嘀咕道,“我都担心这小孩会不会长出一张猫脸来……” 聂棠莞尔一笑:“没有呢,就是皱巴巴的,不太好看。” “刚出生的小孩都不会太好看吧,这还是要看五官,有的小孩小时候长得一般,等长开了就好看。有的小孩就是从小美到大,”沈陵宜停顿了一下,突发奇想,“你小时候的照片还在吗?” 这方面就是母亲比较细心了。聂嫣然虽然是单亲妈妈,可是对于拍照留念这种事特别的在意。在她的记忆里,每年聂嫣然都会带她出去拍照,还制作成了一本本相册。 “有啊,你想看吗?”聂棠笑道,“想看的话,现在就去?” 沈陵宜往前一看,正好红灯转跳成绿灯,他用力一脚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超过了前面那辆车。 聂棠被他这突然加速给吓了一大跳,忙抓住车窗附近的安全扶手。 沈陵宜以最快速度开车到了聂棠家附近,直接把车往路边停车位一倒,彻彻底底地展现了一遍他作为灵魂赛车手的风范。 聂棠嘴角噙着微笑,轻柔地说:“你不用这么着急吧?照片一直就摆在家里的啊,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 沈陵宜还嘴硬:“我没急。我就是看路上空了,想拉拉车速,车子总是开低速会积碳。” 聂棠家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可以说是熟门熟路地领着聂棠刷卡进楼。 聂棠一直看着他笑,一双丹凤眼亮闪闪的,比今晚的星子还要璀璨。 他看了看电梯上方的摄像头,忽然背过身,把她拉到了摄像头的死角,低下头,亲了一下她颤抖的睫毛。 聂棠被他逗得直笑,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别这样,公众场合啊……” 沈陵宜把玩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我觉得你现在一定是化妆了,特别好看。” “……你认真的?”聂棠摇摇头,叹气道,“直男果然还是直男,我只是涂了唇膏而已,并没有化妆。” 直男沈陵宜顿时觉得膝盖上中了一箭,有点尴尬:“是吗……?” 聂棠打开家门把沈陵宜放进来,又带他进自己房间。其实,前几次他来的时候,都没见过她的房间长什么样。 结果一看,还真是相当富有少女色彩,床单被套和窗帘都是裸粉色,床上还摆着一只等身大小的玩具熊。 聂棠弯腰,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好几本相册,摆在他面前。 聂棠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相册都有厚厚的七八本,他按照时间顺序翻开第一本,就看见穿着爬行服的聂棠。 她鼓着一张包子脸,趴在地上瞪着相机的镜头,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沈陵宜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还是笑盈盈地靠在自己身边,膝盖跟他轻轻相碰着:“你,小时候长得真好看。” “嗯?”聂棠伸手把相册翻了一页,“喏,还有全家福。” 在这张老照片上,叶眠风抱着穿爬行服的小包子,和聂嫣然亲昵地靠在一起。 叶眠风五官俊秀,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隽,颇有书卷气息,但是跟聂嫣然年轻时候的盛世美颜一比,总是要逊色些许。 聂棠又笑道:“我妈的颜粉都说我其实没有我妈长得好看,这一定是被我爸给拖累了。” “我就觉得你够好看了。”沈陵宜侧过身、低下头,在她脸颊边落下一吻,“以后等我们有了小宝宝,要是长得像你,就根本不愁嫁。” “……那你想得可真够长远的啊。” 宝宝都是还没影子的事情,他居然都考虑到把人给嫁出去了。 沈陵宜又翻过一页相册,还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做事本来就应当有前瞻性,考虑问题得从长远做打算——等下,这张照片不太对!” 沈陵宜指着小包子聂棠趴在摇篮里睡觉的照片,他用指尖点了点在照片的角落出现的鲛人皮盒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鬼车鸟。” “……”沈陵宜转过头,满脸诧异,“你再说一遍?” “盒子里装着的是鬼车鸟,我上回去叶家,那棵祖树给了我传承,叶家祖传之地一直都有一只鬼车鸟,但因为是不祥之物的缘故,它一直都被封存在鲛人皮制成的盒子里。” 鲛人是这世上最温柔圣洁的生物,她的眼泪能成化为珍珠,她的歌声是天籁之音。 而鬼车鸟在山海经中则是最邪恶的生灵,依靠吞噬魂魄为生。 唐书上则有记载:“鬼车,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家人烁人魂气。” 小孩子刚出生,神魂不稳,最是脆弱不过,而鬼车鸟又性喜吞噬魂魄。 沈陵宜定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亲生父亲,在你的摇篮里放了一只鬼车鸟?” 聂棠微微垂下眼,轻声道:“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我之所以会去古代修真界,就是因为鬼车鸟。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出生之后是被叶家判定为瞎炮的?” “叶老先生亲自给我做了检测,就算叶家如今式微,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会出错。我觉得,很可能就是因为我的一半神魂被放逐了古代修真界,而另一半则留在这里。所以不管给我做几次检测,叶家都会发现我就是一个瞎炮。” 聂棠伸手抚摸着这张旧照片,又道:“我父亲可能就是依靠鬼车鸟吞噬魂魄的力量,把我的神魂一分为二,把有玄学天赋的那一半投去了古代修真界。时间一到,我的神魂就会自动从那里回来。” 然后,她自然就不再是瞎炮了,还在玄门的新秀大赛上一路碾压别的参赛选手,重新杀回了玄门,给了叶家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是你爸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陵宜觉得这种做法完全就是不可理喻,简直比他亲爹还要坑十倍。 把一个尚且幼齿的小孩的神魂一分为二,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如果失手了,聂棠很可能就会变成个傻子。 就算成功了,把她那一半神魂归入古代修真界,如果她并没有走上修真长路,而是直接像个凡人那样生老病死了呢?如果她走上修真之途,最后又不幸身死呢? 这样,她就不可能再回到现代了! “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他这样做的原因。不然的话,后面也不会出车祸了。” “谢沉渊!”沈陵宜跟她对视片刻,愤懑道,“还是谢沉渊,怎么哪哪都有他!” 第455章 零食全部没收 出发去精英训练营的日子一到,大家都大包小包地赶赴目的地。 所有人在离训练基地最近的小县城一汇合,每一个人都是大包小包,手上提了四个,背上背着两个,全部塞得鼓鼓囊囊。 在众人的衬托之下,聂棠依然还是如此画风清奇。 因为她背在肩上的登山包里就只有换洗衣物和画符的材料,零食就只有手上那一袋,跟别人那种恨不得把整个超市都给搬过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县城接站的是苏家的苏源景,他叼着一截草杆子,躺在大巴车的第一排位置,睡得正香甜。 一直到大巴车开进了山里,他们所有人都下车准备徒步时,他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苏源景扫视了一圈,就只有聂棠的行李比较少,其他的一看就是带着零食扑克牌来野营。 他吐掉嘴里的草杆,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看来你们是对训练营伙食的难吃程度有了充分认识,所以全部都准备得非常充分。这想法很周到啊。” 苏大佬说完这句话,众位学员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原来大佬是能理解他们的苦衷的,也完全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辛辛苦苦背着零食翻山越岭! 这是实在是太好了,就知道玄门大佬们虽然严格,但是还不至于严苛到克扣吃食! 苏源景在玄门仲裁所中担任执法者。 也就是说,一旦玄门内部出现什么不良份子,都是由苏源景亲手执行。 苏源景在担任执法者的期间,一直铁面无私,绝不会偏袒自己苏家人或是姻亲,在玄门的口碑非常好。 当然也因为他的铁面无私,总有人说他是笑面虎,没有人情味。 聂棠一听苏源景那说话的口气,再一看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最后结合他过去的一系列光辉事迹,立刻就有了判断:苏老师根本就没有半分鼓励他们自带零食去训练的意思。 弄不好还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可惜除了聂棠之外,几乎就没有几个学员体会到苏源景那张和煦笑脸底下涌动的深意。 姚晴背着一个比她人都还要高的大包,左右手还各提一只手提袋,美滋滋地表示:“看,连苏老师都没意见,别的老师就更不会有意见了。沈叔叔也向来都好说话,这回真是稳了。” 苏源景那浮于最表面的态度,的确是一点都不像要反对他们带零食饮料进场的样子。 他甚至还问了好几个学员,问他们带了哪些零食,还就几种薯片的味道进行了点评。 苏老师这种轻松惬意的态度就如同一阵春日熏风,吹散了大家的警惕心和防备心。 很快,苏源景就跟学员们打成了一片。 聂棠默默无言地看着有些会来事的学员主动掏出自己的零食分享给苏源景:“……” 她还是觉得前方一定有陷阱。 …… 由于聂棠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叶家除名出族谱,所以她对于玄门各世家还有几位大佬都说不上了解。 但是聂棠之前出的那本《实用符篆精解》就是苏源景给她做的序词。 她从序词中能够看出,苏源景颇为博学多才,言辞风趣,绝对不是黄重全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他们在山里跋涉了足足有三十里地,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营地。 十五公里的路程,其实对于能够入选玄门精英训练营的大多数学员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不过他们背了太多零食和饮料,自己把自己给折腾得惨了。 大家刚一进营地,就看到草地上早就准备好的一顶顶帐篷,简直喜出望外! 原来以为还会让他们自己动手搭帐篷,没想到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看来,训练营其实也不过是凶名在外,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可怕的! 苏源景一看到大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前那和煦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所有学员都过来排队!大家除了留下必备的换洗衣物,所有不相干的东西都放在脚边,零食饮料全部没收!” 众学员欢乐的心情顿时冻结了,冰封万里:“……” 刚、刚才不还是好端端地跟他们聊天说笑还一起吃零食的吗? 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苏源景扫视了众人一遍,冷漠地开口:“我让你们现在过来排队,这是耳聋了,还是故意当作没听见?” …… 聂棠迅速站入队列。 她一动,也有反应迅捷的学员也跟着动了,可是还有一些久久都不能从零食饮料全部没收的噩耗中回到神来的学员,只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源景见差不多有一半人都排好队了,这才从背包里摸出一本名册,拿起笔在上面用力划了几笔:“既然还有人始终反应不过来,我就当是你们以违逆我的命令的方式来对抗我的权威!那么,还没入队的几位,绕着营地先跑三十圈。” 这一下,那些还来得及排队的学员顿时哀嚎起来:“苏老师!不要啊!” 他们才刚刚负重快走过十五公里山路,要知道,这山路可不比平地好走,更不用说他们还背着这么沉重的背包了,现在只想坐下来歇歇脚,那三十圈是肯定不愿意跑的,这辈子都不愿意! 苏源景就是能够对众人的惨叫置若罔闻,低头看着名册,轻描淡写道:“现在绕着营地跑四十圈。” 这下,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苏源景这是在卯着劲儿给他们使下马威了。谁敢再叫唤一声,说不定跑圈的数量就得直奔一百圈去了。 这跑一百圈事小,可这训练营都还没正式开启,他们就要被消磨好大一截体力,一旦训练营开始,实力不足、体力不支的人就会成为众人的刷分点,那下场就跟现在的“刷分宝”聂棠一样惨了! 这回,那些学员根本不敢再讨价还价,一声不吭地卸下肩上的背包,准备跑圈。 谁知道苏源景眼角一瞥,又道:“谁让你们放下包去跑的?之前不是说零食是你们的命根子吗?当然要抱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起跑了。” 众学员:“……” 卧槽苏大佬在玄门的传闻根本就是百分之一百错误的,什么笑面虎、铁面无私都是假的,他不但会抓着痛脚秋后算账,还喜欢一上来就立下马威啊! 排成一列等待签到的学员们纷纷低着头,庆幸自己的反应快了十秒钟,这才逃过了跑四十圈的厄运。 精英训练营一共有十五天的高强度训练,训练的内容囊括了体力、武术、野外生存、团队合作等方面,而第一天的训练要明天才正式开始,这就有人先负重跑上四十圈,可以说是先输在了起跑线上。 一些野心勃勃想争排位第一的学员立刻转过头,去看到底是哪些人被罚跑,心里默默地把他们惦记上了。 苏源景拿着名册点了几个名,全部都无人应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啊,都去罚跑了。” 他这一句话,简直就如凛冽寒风,一下子把山里冷飕飕的温度人为降低了十度不止。 “……下一位,聂棠。”苏源景念完一个名字,连头都不抬,“出列,把身上的零食都从包里拿出来,扔到空地上。” 聂棠很听话地走出队伍,打开手提包,把整个袋子都倒过来,哗啦一下倒出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薯片。 苏源景侧过头,看了看她清理出来的零食,清一色都是薯片,忍不住补了一句:“……很喜欢吃薯片?” 聂棠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违心地回答“是”,也没有办法实话实说。 毕竟她身上的仇恨值已经足够强大了,再现场拉仇恨的话,她就真没有把握能从这次训练营里好好地走出去了。 所幸苏源景也没多在意这点小事,挥了挥手,让她去前方最大的帐篷领东西。 聂棠沿着苏源景指点方向往前走,果然在穿过一片帐篷后,看到一个巨型帐篷,帐篷里摆满了监控器。 山里没有通电,要使用监控仪器只能使用电池,所以在非必的时刻,这些监控器都处于关闭状态。 守帐篷的老师看见她进来,立刻笑着问:“你应该穿小码的衣服吧?给!” 聂棠抱起衣服,在领用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彬彬有礼道:“谢谢老师。” 对方对聂棠的感官非常好,毕竟她一看上去就是乖巧又听话的,比外面那些叛逆的混小子们要好太多了:“也幸亏你来得最早,小码的衣服就这一套。” 一般来说,会来参加精英训练营的都是男性学员,按照过去的统计数据,会参加这个集训的女学员寥寥无几,简直就是独角兽一般的珍贵存在。所以准备服装都不会考虑女性的体型。 而今年很特别,报名还入选了的女性学员竟然有三个之多,简直超过了前面十届女性学员的总和! “你的帐篷是第16号,在南面最外面那一顶。到时候另外两个女学员也会分到你附近,但是想要跟男学员完全隔离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就是十五天,忍忍就过去了。” 聂棠领走了属于自己的服装,背着包在一片帐篷中找到了自己的那顶帐篷,打开一看,里面连被子都摆好了。 她站在帐篷前面的时候,一队绕营地跑圈的大男生从她附近跑过,一路嘻嘻哈哈的,还朝她挥手致意,还有几个在跑过去一百多米之后还坚持不懈地朝她挥手。 聂棠诧异极了。 忽然听见姚晴在身后说:“别理他们,都是一群没有胆色只敢找女孩子麻烦的怂蛋!” “他们的意思是,多谢你的让分,以后你就是大家的小宝贝了!”姚晴把背包扔进帐篷里,还愤怒地踢了一脚帐篷,“我背了整整三十里路的零食饮料,我赖以生存的生命食粮,全部都被没收了!去死吧!” …… 等到所有人分到帐篷和衣服,又重新集合的时候,那些跑圈的也罚跑完了。 玄门能够有勇气来报名训练营的人果然都是非常强悍。负重四十圈,也不过是气喘吁吁,连脸色都没变白。 沈正清一直在山里布置场地,现在准备工作都完全了,也就出面跟大家打招呼:“各位,还能适应这里的温度吧?山里相对城市会比较冷,但是空气非常好,我们要在这里待十五天,也许会有人适应不了感冒,但是没关系,我们连感冒药都准备好了。” 众学员一看到沈正清,顿时来了精神,苏源景不是人,可是沈老师一直都很和蔼可亲,没有架子的,也许他们求求情,那些零食就能回来了呢?! 于是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学员们把沈正清团团围住,撒娇道:“沈老师!苏老师实在太过分了,他把我们的零食都给没收了!” 徐临川看着这一群人居然去沈正清面前撒娇,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我以为我的脸皮已经厚得突破天际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没下限。” 这种撒娇卖乖的事情当然要女孩子去做了,像他们这群手臂有弘二头肌、身高一米八的熊孩子去撒娇求情,怕不是想要恶心死沈正清?! 沈陵宜在经受过叶渐离的洗礼后,承受能力已经拔高了一大截,这场面恶心是挺恶心的,但是他已经能够心志坚定、毫不动摇。 他摇了摇头,冷漠地评价:“他们还是太不了解我爸了。” 他在交出所有零食后,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找他亲爹求情,谁知道求求情还会被坑成什么样子? 果然,沈正清微微一笑,给予了大家十二分的同情:“哦,我知道你们背零食上山很辛苦,也很理解你们。不过这次训练营的总负责不是我,而是苏老师,我也不好拆苏老师的台不是么。” 大家一听连沈正清都没办法了,简直哀鸿遍野,整个山头都是堪比野兽般的哀嚎声。 反而是姚老师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几个巴掌把围着沈正清的小崽子们都拍走:“滚,全部滚开,一个个死皮赖脸的,还是为了点零食不要脸,你们还像话吗?!” “这不是一点零食啊,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精神食粮,生命源泉!” “姚老师!姚老师你不能就这样对待我们,你以前都是很爱我们的啊!” “姚老师,姚老师你别走,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宝宝!” 姚老师一个不觉察,就被人抱住了大腿,用力挣扎了几下都迈不出脚,气得脸红脖子粗:“滚开,不要抱着我的腿,这像什么样子啊?!” “呵……”一声细微的轻笑顺着山涧风传来,苏源景抱着手臂,一脸睥睨地望着这些闹腾的学员,“我以为之前那负重四十圈已经是很累了,没想到你们的体力都很不错嘛。” “看来我是太小看你们了,”他抬起眼,扫视了一下在场所有学员:“列队集合!” ------题外话------ 众男学员:从今天开始,聂棠就是我们大家(刷分)的小宝贝了。比心。 聂棠:…… 第456章 摆脱单身从谦让女孩子开始 这一回,谁还敢胆肥到不听苏源景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排好了两支队伍。前面那队就只有三个女孩子,聂棠、姚晴、庄景梵。后面则是二十一个男生。 这次精英训练营一共二十四人。 聂棠早在大巴上就默默计算过人数了。 二十四个人,双数,也就是说,组委会之所以设定这个人数,一定是在考虑要给他们分组,两人一组,四人一组,甚至六人一组都有可能。 从这个人数上,她还能推测出大概的训练内容。 她之所以敢参加这种处处针对她薄弱项的集训,当然是因为有一定的把握,还有必须参加的理由。 可不是给别人刷分用的。 苏源景用名册扇了扇风,走到他们中间,指点他们按照身高的顺序重新打散列队。 即使重新打散队伍重新排队,以聂棠的身高,她还是得排在最前列,她的前面就只有一个庄景梵。 姚晴反而被分去了第二排,她一站定,左右两侧的男生立刻求饶:“姚姐姐,饶命,到时候您可一定得对小的手下留情,先谢过了!” 姚晴爽快地一抱拳:“好说好说。” 那两个男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姚晴补上一句:“说得好像你们能打得过我,就会对我手下留情一样。能让我留情的就只有聂棠这样的软妹子,你们算什么玩意儿?” 她话音未落,就咔嚓咔嚓地掰了两下手指关节,狞笑:“不敢真打就提早认输,不然别怪我无情!” 庄景梵在新秀大赛跟聂棠一直都有点龃龉,现在周围全部都是些注孤生的钢铁直男,过去的敌意反而没这么强了,一直跟她抱怨:“我早就说不想来不想来了,我家里人非要我来报名,还说就算报名了都不一定能选上!结果我偏偏被选上了!” “我都不知道这组委会选拔的标准是什么,凭什么要让我被选上?”她越说越崩溃,“我看到名单出来,当场就想晕过去——说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庄景梵是新秀大赛的复赛阶段被淘汰的,就是被商洛指点去买的发簪给坑了,饮恨给聂棠做了踏脚石。 她被淘汰回家后气得失眠了整整一周,发誓绝对不会关注决赛,可最后还是没忍住,看了整个决赛的直播。 看完之后,她虽然还是对聂棠很不服气,觉得她夺冠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聂棠的实力也是不错的,实力加运气,这个火热出炉的冠军也不是多么让人无法接受…… 聂棠莞尔一笑:“我是自己主动报名的啊。” “……”庄景梵用一种好像看到她突然长出了两个脑袋一样的怪异目光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主动,报名?” “对啊,”她轻飘飘地回答,“不然还有谁能逼我?” 那就更加让人想不通了啊!她好好地待在家里准备过年不好吗?为什么要跑来这深山老林受苦啊?! 庄景梵压低嗓音道:“你可知道,前几届有个女选手,很勇敢地来自我挑战了,最后她得到了负两百多分……” “咳咳,全部都安静,听我说。”苏源景清了清嗓子,“这次的精英训练营是自主报名。也就是说,在场的各位都是出于想要突破自我的认知,才来参加这次集训。” 苏源景一说话,原本还在小声交流的众学员们立刻闭嘴了。 “那么,我想最后再确认一次,在场的每一个人,究竟是不是都是自愿参加?如果并非自愿,现在就站出来,可以退出这次集训。” 庄景梵听到这句话,一只脚下意识踏了出去。可是她当迈出这半步,发觉周围都没有一个人动,就连聂棠都没动! 苏源景当然看到她的小动作,只当做没看见,低头看手表:“我给各位一分钟的思考时间,一分钟后,即便还想要中途退出,都没有机会了。” 庄景梵犹豫了一下,又把踏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她嘴里嘀咕道:“我现在只希望到时候分组的时候不要跟你分到一组,不然我们两个都能负两百分,名垂青史。” 聂棠闻言,只是笑了一笑,什么都没说。 其实分组活动,能够跟她分到一个组才是幸运。 从前在修真界的时候,每回征伐魔修的大战她都是留在后方,当然不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柔弱符修,而是因为她留在后方远比征战前场要有价值得多。 战力再是强悍,如果不用脑子,只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武力更加强悍,那就是智商。 一分钟到。 苏源景抬起头,看着眼前依旧完整的队伍,微微一笑:“很好,没有人退出,那就说明大家都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觉悟了。现在我来给大家说明一下这十五天是如何安排的。” “明天才是集训开始的第一日,前五日,我们进行的都是基础训练,强化各位的体力、爆发力还有力量。这五天是最轻松的五天,所以我们在结束一天的基础训练后会安排单人对战。” 说到单人对战,所有男学员们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规则。 对于男性来说,只有精英训练营这种充满了残酷竞争的地方才能激发他们的男儿热血,新秀大赛那种文绉绉的比赛根本就激不起人半点热情! 苏源景扫视了一番那一张张饱含期待的面孔,这二十四人中就只有两个异类,一个是面如土色的庄景梵,另一个则是一脸冷漠的聂棠。 他又笑了一下:“我非常欣赏大家这种积极向上的勇气和信念。虽然过度自信就是盲目,无谓的勇敢就是愚蠢,不过在现实还没有正式毒打各位之前,我暂时保持观望态度。” ——这人怎么还没被毒打而死? 这就是在场大部分学员的心声。 很多人都说沈陵宜嘴毒,但是沈陵宜怼起人来都是酣畅淋漓,还带押韵的,哪像苏源景这样阴阳怪气、一言不合就大肆嘲讽?! “那么,为了规避某几位学员被刷分刷得太惨,造成大额负分,我和几位老师重新对过去的规则做了些许调整。调整后的规则如下,每位学员一天最多扣三分,也就是一旦输掉一场之后,别的学员就不能再次挑战。” “得到三分的胜者可以继续挑战别人,或被他人挑战,直到输掉三分为止。为了防止车轮战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发展,每位学员每天最多能被挑战三次。” “单人战的规则就是这样。大家有意见吗?” 虽然苏源景嘴里在问“有意见吗”,可是那淡淡的笑容还有那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在说“谁敢有意见,站出来,我会教你认清自己”的威胁! “苏老师,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容埙突然举起手,示意他有问题。 容埙已经是内定下来的容家继承人,他跟沈陵宜那种一出生就倾尽家族资源培养的继承人不同,是靠着绝对实力才能从容家子弟中脱颖而出。 苏源景点点头:“你叫容埙,我没记错吧?你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容埙微笑道:“苏老师,我是想问,这个更改后的新规则可是为了保护某些人而存在的?这样一来,这规则看似平衡了各方实力,在实际操作上,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 苏源景看了他一会儿,从他挺拔的站姿,看到他那双自信但不狂妄的眼眸,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这很不公平。新规则保护了一些人,就会损伤到那些实力强悍的学员的利益。不过这是我和几位老师讨论很久才定下的新规则,我觉得,还是有它的必要性。” 毕竟,只要实力真的强大,不管这规则到底是什么,都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 苏源景意味深长地一笑:“以后,你们都会感激这条保护规则的。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说集训安排了。” “第六天到第十天,是查漏补缺的修养期,在第八天的时候,我们将展开为期两天两夜的团队赛。团队赛的内容很简单,两人一组,一共十二组,互相对抗,最先淘汰出局的那些人,我们也准备了非常严厉的惩罚措施,所以各位加把劲,把别人淘汰了,你们不光能够得到很可观的分数,还不会受到惩罚。” “第十一天到第十五天,我们会再安排一次团体对抗,这一次,是由你们跟老师组对抗。老师组都是大家很熟悉的,比如我,沈老师,姚老师,符老师。裁判是叶老。”苏源景说到这里,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因为黄老师他最近比较忙,所以他不会出现在这里让大家轻松地刷分。” 众学员:“……” 苏源景的玩笑话完全让他们笑不出来。 从前的精英训练营都是他们学员之间自己折腾,单人战靠的是硬实力,团队战就靠家族的软实力,互相拉帮结派,人多势众就能刷个好分数。 现在单人战的规则这么一改,再加上团队赛居然是和这些成名已久的玄门大佬对抗,这不是要被狠狠吊打了吗?! 苏源景说完这十五天的大概安排,又把名册重新掏出来,翻到其中某一页:“现在,我们来说说之前大家违纪的惩罚问题。” …… 众学员都要疯了! 这什么鬼?他们是什么时候违的纪?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我想,每位学员都已经拿到了入营通知书,上面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地写着,只需要带必备的换洗衣服,别的东西都不必携带。结果呢?有几个人仔细看了这通知书?” 徐临川忍不住偷偷去看聂棠,当初聂棠就提过,通知书上只让他们带换洗衣服。当时他跟姚晴还一道嘲讽她不懂行情,不知道训练营的伙食很差,需要零食续命…… 当时有多得意,现在这脸就有多疼。 更可怕的是,原本聂棠根本不用受罚,但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她也得跟他们一块儿被惩罚了…… 苏源景清了下嗓子,语气轻柔地说:“聂棠,带了二十包薯片,罚跑二十圈。庄景梵,带了十包手指饼干五包麻辣鸡翅五包辣条五包五香茶叶蛋,一共二十五圈。” 他一边说着令人恐慌的话题,一边又轻声地笑,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大家先别急着恐慌,因为这两位是你们当中带零食带得最少的。剩下的惩罚数量会让你连震惊都震惊不起来的。聂棠,庄景梵,你们可以开始跑了!” 聂棠连一句讨价还价都没有,就自觉地出列,绕营地跑圈。 二十圈对于那些从小严格训练到成年的玄门人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无非就是热热身,活动一下手脚的数量,但是对她来说,就有点恐怖了。 庄景梵跟她并排跑在一起,每跑一步,那悔恨就往上增长一分,她现在后悔得恨不得咬死之前那个把脚收回来的自己:“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 “虽然现在有了保护规则,但我肯定还是得吃很多个负分。受这么多苦,还拿到这么可观的负分成绩,我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庄景梵加快了步子,跑到了聂棠的前头:“喂,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两个百分百要垫底了吗?” 其实在这届的精英培训营名单一公布,大家就开始猜测排名前三和倒数三名的名单。 前三名其实没什么悬念,无非就在本身实力强悍的沈陵宜、容埙、徐临川、姚晴四个人中产生。 但是倒数三名就很有意思了,众说纷纭,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唯有倒数第一的宝座大家都很默契地留给了聂棠。 还有网友为聂棠发了同情贴:【请你们这些钢铁直男好好看看自己单身二十多年的右手,想要摆脱单身,就要从谦让女孩子开始。】 可见,聂棠已经是大家心目中共同的宝宝了,有了她,就说明自己不会是最后垫底的那个人。 可是聂棠自信地回答:“我不会垫底的。” 庄景梵:“……你没还睡醒?” “虽然暂时还没什么把握,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能拿个还过得去的分数。” 庄景梵:“……” 她觉得自己都能比聂棠好过一点!她到底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能拿个还过得去的分数”? 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她忍不住怼道:“你这是新秀大赛得了冠军,整个人就飘了,觉得自己很有实力?” 聂棠还是很淡定地回答:“我的确是有实力,可是训练营的内容不是我擅长的,所以我才说可以拿个过得去的分数,而不是盲目自信到觉得可以拿到前三。” 庄景梵:“……” 她从现在开始,有非常充分的理由要怀疑聂棠脑子进水了! 第457章 聂棠:我也是来刷分的 聂棠刚慢跑了一圈,就有几个男学员也加入了罚跑的队列。他们轻轻松松就从她身边超了过去,同时开始缩短第二圈跟她的差距。 庄景梵还以为聂棠在暑假之后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训练方式,体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结果跟着她跑了两圈,基本可以确定,聂棠果然还是当初那个聂棠,并没有脱胎换骨。 聂棠却觉得自己进步很大,从前她可是连八百米都跑不下来,现在慢跑一千米还远远不到极限。 等她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徐临川和沈陵宜也加入到罚跑的行列了。 徐临川在连续超上聂棠两圈的时候,忍不住放慢脚步,一边倒着跑一边跟她聊天:“加油!把步子迈大来,你这是在跑步还是在散步啊?有你这种跑步方式的吗?” 聂棠:“……” 她真不想理他,她现在已经觉得有点累了,再跟他说话还会打乱呼吸节奏。 可是她不说话,徐临川就更来劲了,一个劲地讽刺她:“聂棠,你低下头,往后转三十度角,看到了吗?那里有一只蜗牛,现在这只蜗牛就快要追上你了!” 沈陵宜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压着他往前跑:“你自己都还有一百多圈没跑完,总盯着棠棠干嘛?!” 徐临川义正言辞地表示:“我这是监督她呢,你看看她那速度,光是看看都觉得眼睛疼!” “你慢慢跑,不着急。”沈陵宜转过头,朝她点点头,“我们还有一百五十圈,这还不是罚得最多的。” 他们说着说着,就加快脚步,从聂棠身边一阵风似冲到前面去了。 ……还有一百五十圈,这得带了多少零食? 聂棠有点想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又继续她的蜗牛跑圈。 不是她不愿意跑得快,而是二十圈全部都用快跑,到了明天早上全身就会跟散架似得疼。 而明天,才是集训的第一天! 所以不管她这散步式跑圈大法在所有人中有多格格不入,她也只能继续这样画风清奇下去。 她总不能为了一点面子问题,把自己的后路全部都给堵死吧?! …… “叶老,您这回有空来检视我们的工作,也是为了聂棠吧?”沈正清摸索着手杖,面带笑意地站在叶瑜正老先生的身旁。 叶老先生瞥了他一眼,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波澜壮阔:沈正清这突然跑过来跟他搭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向他示威吗? 是啊,当初是他看走眼,误把聂棠这样天才认为是瞎炮。 沈家运气好,靠着一个儿子就能把聂棠给骗走了。 偏偏他当初当着聂嫣然的面取走了叶眠风的遗物,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就算想要求和,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虽然聂棠在这一届学员中身体素质不算最好,但我还是很好看她。”沈正清微笑着问,“老先生觉得呢?” 叶老先生憋闷道:“身体素质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靠着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提升的。我觉得她单人对战是弱项,到了团体赛应该会有发挥的余地。” “姜果真是老的辣啊,老先生的观点至少有一半跟我不谋而合了。” “一半?” 沈正清笑道:“我觉得她单人对战也不会太差。” 他见识过聂棠办事的手段,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逞强的人,有自知之明,又偏向于极端的理智。 正因如此,他觉得聂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来突破自己的,而是来向他证明自己:即便是她的最薄弱点,她也能够用别的方式进行弥补,缩短短板。 所以说,她的初衷根本就不是为了精英训练营的积分,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已经到了能够了解她父亲叶眠风死亡真相的地步。 叶老先生哼了一声:“年轻人,实力是有的,缺点也是存在的,沈老师何必为她站台?” 沈正清还是笑:“我是真的喜欢聂棠这孩子的,尤其是她现在还跟陵宜感情这么好,我不相信她,还相信谁呢?” 叶老先生:“……” 你可真会说好听的话啊,挖人墙角的事也说得这么动听,难怪属于他们叶家的聂棠都被沈家给骗走了! 沈正清又道:“家里祭祖的时候,我还教了一群小辈祖传的折纸技艺,可就只有聂棠一个人学会了,要说这不是缘分,我都不相信了。” 叶老先生:“……我就觉你们谁不选,偏偏要选姓苏那小子当总指导,一上来就让人罚跑这么多圈,没得影响明天的训练!” “苏源景是比较严格。只是与其让他们在将来不小心丢掉性命,还不如现在让他们多吃点苦头。现在偷的懒,将来都会变成他们身上的致命伤。” 沈正清感叹完这句话,忽然发觉原本已经跑得很慢很慢的聂棠又再次慢下了速度。 叶老先生也看到了聂棠的身体状况,摇头叹息:“若不是我当初太武断——” 也不至于让聂嫣然一手把聂棠拉扯长大,聂嫣然能给聂棠什么?除了怎么保养皮肤和化妆,靠脸演戏,别的什么都教不了她! 果然,最后就教出了这么一个弱鸡! …… 姚晴已经超过聂棠整整十圈了,她开跑的时间点还在聂棠后面。 当她再一次超越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放慢脚步,跟着她一起跑:“棠棠,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慢吞吞地跑着,其实更累,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一口气快点跑完去边上休息呢!” 聂棠摇摇头,脸色有点发白,但还是忍着没说话。 她的确可以快点跑完早点休息,可是这样一来腿部肌肉的酸痛感到了明天都不会消退,反而耽误后面的训练和单人战。 她不能只看眼前,而不顾后面的集训内容,每一步,她都必须精确安排好铺垫。 “我一直都有个不明白的地方,姚晴,你们这群人都是一百五十圈起步,为什么总要关心聂棠花多少时间跑二十圈?”苏源景冷不防地开口,“等你们跑完了,她自然也跑完了。” 姚晴猛然被苏源景训斥了一顿,吐了吐舌头,顾自埋头往前跑。 “还有聂棠,”苏源景叹气道,“你这跑步的速度,比我走路都慢了啊,你能不能加把劲?” 聂棠喘着气回答:“好的苏老师!” 她嘴上回答得很乖,但是她在行动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以她那蜗牛般的速度继续往前跑。 苏源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姚老师笑道:“其实聂棠的体力已经比新秀大赛的时候好多了。原来她别说二十圈,就是十圈都难。” 沈正清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促狭:“那就希望她能扛过前五天吧。” 前五天的体能和爆发力训练,是聂棠的最薄弱的环节,反而到了后期,她能发挥的优势就多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在经历了前五天的密集型训练,也不知道她后期还能不能有力气发挥了。 …… 众学员全部罚跑完毕,山里的天色也早就漆黑一片不见光亮。 等他们一人领到了一碗盐水面条,谁也没力气去抱怨伙食太差,零食又被没收的事情,吃完之后去山涧边洗了把脸,直接往帐篷里一钻,倒头就睡。 聂棠躺在帐篷里,感觉自己的双腿还有沉重的肿胀感,软绵绵得提不起来。 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这样的程度,到了明天就自我恢复了,不会留下酸痛的后遗症。 她躺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后面的团队对抗赛。 两人一组,一共有十二组,互相淘汰。 这规则看似简单,实际上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 比如,这十二组是如何分的? 这分组肯定不可能让他们自行分配,这样一来,强强联合,剩下一群实力较弱的,这样的组队对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如果纯粹按照实力强弱搭配,其实更加困难。 首先实力这种东西是很难量化的,在大家看来,她在所有学员中就是最弱的,可如果把她跟沈陵宜分到一组,那么这个比赛就完全没法看了。 既然都没有保证公平的方式,那么很可能最后会用抽签的办法来分组。抽签,做不到完全公平,但也算是相对公平了。 毕竟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而她自己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如果她被分到了一个不怎么强的队友,她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在十二组人当中刷到一个好分数? 聂棠想着想着,慢慢地堕入了香甜梦乡。 周围帐篷里的人都睡着了,今天大家都很累,那呼噜声可以说是此起彼伏,若是放在平时,聂棠笃定得失眠。 可是她今天也累了,就算发生地震,她恐怕也能睡着。 …… 翌日一早,众学员严格遵照训练营的作息,五点起床,然后收拾好自己的被子,拉上帐篷,排队去领那极其难吃的盐水面条。 徐临川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抱怨:“昨天晚上吃面条,早上又吃面条,这么大的运动量,连点蛋白质都不提供,好歹也给块水煮鸡胸肉啊!” 姚晴则碎碎念道:“五香鸡腿,麻辣鸡翅和鸭翅,甜辣鸭脖,五香鹌鹑蛋……” 聂棠:“……” 这个时候,她平时食量不大,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了。 美味佳肴固然好,只填饱肚子也并无不可。 再说她做菜的手艺的确很好,可是不管多么难以下咽的食物她都能吃,就连聂嫣然做的菜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沈陵宜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一股清冷的雪松须后水的气味,他站在她身后,低声问:“你觉得怎么样?还能适应吧?” 聂棠点点头:“还行。” “今天会有单人战,你要是觉得没什么把握,就直接弃权。” 聂棠肯定是单人战的刷分热点,一群钢铁直男摩拳擦掌想要在她身上捞三分。 到时候苏老师刚一宣布单人战开始,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她为对手,那个场面可不要太酸爽! 沈陵宜是能够理解大家想要刷分的心理的,但还是觉得别扭。 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去主动选择聂棠当自己的对手,赢了聂棠又没成就感,还有欺负女孩子的嫌疑…… 聂棠诧异地望着他,谴责道:“怎么能弃权呢?来都来了,当然要努力多拿分啊。” 沈陵宜:“……”她怕不是还没睡醒?! 就连排在前头等着领面条的徐临川都被她的豪言壮语给惊呆了,回过头道:“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刚才说你是来刷分的?是不是少了一个字,正确的格式应该是‘被’刷分?” 聂棠无辜道:“没有啊,我没说反,我是来拿分的。” 徐临川和沈陵宜面面相觑片刻,最终徐临川先摇了摇头,神情飘忽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一定是我昨天罚跑152圈太痛苦了,这才产生了这么奇怪的幻听……” 姚晴反而鼓励道:“我觉得就是要有这股永不言弃的气势,都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认输,那叫怂包!我支持你!” 等他们吃完那难以下咽的盐水面条,稍作休息半小时,苏源景就让他们集合。 他今日已经换上了跟学员们一模一样的加绒迷彩服,踩着一双防滑靴,嘴里一如既往叼着一截草杆,漫不经心地开口:“按照我们玄门的传统,第一场单人战怎么也该来个精彩的,那么——” 苏源景的目光缓缓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沈陵宜,出列!” 沈陵宜踏前几步,走到众人前方。 “还有一位——”苏源景笑着问,“有谁自觉点,自己报名?” 回馈他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只要脑子清楚的人都不会主动在一场挑战沈陵宜,到时候开场就负三分不说,弄不好还要带伤继续下面的训练,怕不是要完? “苏老师,”容埙举起手,“我来。” 众位男性学员都用一种看到了救世英雄般的眼神转向容埙,容埙的实力本来就强,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够跟沈陵宜抗衡的。 现在他主动选择强强对战,就代表他们今天至少会少一位实力强劲的对手! 在得到苏源景的同意之后,容埙走上前,跟沈陵宜面对面,压低声音说:“我之前就在论坛上给你发了战书,你为什么不接?是害怕输了没面子?” 沈陵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反问:“你在论坛发战书,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哪有时间看论坛?” 容埙笑容一敛,退后一步,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灵气凝聚而成的长剑,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来吧!” ------题外话------ 聂嫣然:女儿是弱鸡,这还要怪我喽? 再次通知,23日(也就是今天)晚十点限免,一直到24日晚十点结束,所以24日零点的更新推迟到晚上十点爆更,保证爆更的字数能让大家满意。 第458章 被大佬罩着的女人:聂棠 “卧槽,容埙居然能用灵气凝聚剑气了,他还是人吗?” “难怪这几年他都没在玄门冒过头,是不知道跑到哪座深山里修炼了吧?七年前他别说用灵气凝聚成剑了,就是用真剑就不见得熟练……” 容增立刻愤怒地反驳:“胡说八道,我哥他从小就练剑,冬练三寒夏练三暑,谁在造谣他连剑都用不熟练?!我看他这回就是能稳赢沈陵宜!” 他的大哥容埙代表的是他们容家脸面,谁敢在背后骂他,他就骂谁! “我觉得他就是赢不了,”一个轻柔的女音突然插话进来,“你要打赌吗?” 容增愤怒地跳脚:“你胡说,你能做到我大哥这样……吗……” 容增原本就像一头斗鸡,准备随时跟人大战三百回合,顺便再给这个不识相的人来个素质十八连。 结果,他突然一扭头看到聂棠那张脸,他这股气势顿时就泄了。 泄完气后,他又忍不住怪自己,当初为什么就偏偏要手贱去破坏聂棠在初赛上的风水大阵呢?最后非但破坏不成,还被评审组给逮了个正着,终生禁赛,通报整个玄门! 这都导致他面对聂棠的时候都觉得怪心虚的,生怕她又提起新秀大赛上那茬子事来…… 聂棠偏偏还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就觉得沈陵宜会赢,打赌吗?” 容增:“……cao,赌就赌,老子还怕你不成?!” 啪得一声,姚晴直接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容增突然被打了头,怒道:“刚才谁打的?” 他周围的几个男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不语。 姚晴阴森森地开口:“我打的,怎么样?” 别说容增畏惧姚晴,就是整个玄门都没有几个同龄人不怕她的,姚晴彪悍起来,能比男人都彪,就是沈陵宜都要退避三舍! 容增看了她一眼,只得焉哒哒地回答:“没……没怎么样,姚姐你打得对,打得好……” 他好憋屈啊。 姚晴抱着手臂,问道:“知道我为啥要打你吗?骂脏话,还自称老子,你怎么不上天啊,看着聂棠脾气好就欺负她是不是?”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男人们,摆出睥睨万钧的架势:“谁敢欺负棠棠我就打谁,谁敢骂她一句我就揍谁,小屁孩们把你们的菊花夹紧了,不要让我有动手收拾你们的机会!” 每个人玄门男人的心头顿时飘过一句话:万夫莫敌是姚晴,玄门最刚沈陵宜,聂棠虽然很弱鸡,可她是被两位大佬罩着的女人…… 而另一边,容埙已经摆好了攻击的起手式。他的确如弟弟容增所说,苦练过多年,这架势一摆出来,就是毫无破绽而又流畅好看。 沈陵宜握了握拳头,站着没动。 徐临川挑眉:这小子又在装逼了,明明这个时候只要祭出他那把勾陈剑,胜负就能瞬间揭晓。 勾陈可是古典神话中的上古神兽之一,号称“天子,黄龙之位也”,“勾陈之象,实名麒麟,位居中央”。 勾陈一出,甭管容埙那把灵气小破剑有多牛,直接就是被秒杀的下场。 容埙见他已经准备好了,清喝一声,手上的灵气长剑横扫,激起了一阵煞风。 沈陵宜微微侧身,让开劈过来的剑锋——他倒不是像徐临川想的那样想要装逼,而是他之前跟谢沉渊和叶渐离面对面交过手,那次消耗过度,还没完全恢复,他只能尽可能减少动用勾陈的机会。 容埙飞快地朝他劈了第二剑,第三剑,那灵气震得周围的落叶化为碎屑,步步逼近,挑衅道:“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很强的吗?难道就要这样一直被动挨打?” 容埙展现出来的剑法和灵气掌控程度都能算得上玄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围观的学员们在不知不觉中纷纷看直了眼。 忽然,一股灼热的红光亮起,勾陈出鞘! 容埙脚步一顿,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 沈陵宜握着勾陈,悬在容埙用灵气凝聚成的长剑上,虽然两者并没有直接接触,但是高下已分。 如果真的硬碰硬,容埙不但会输,还会受重伤。 苏源景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 他原来也觉得,第二场团体赛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些指导老师碾压学员的示范赛,可是看沈陵宜这个表现,这可有点不太妙啊…… 容埙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边线边沿。 单人赛的时候都会事先划好一块场地,一旦退出场地就表示弃权。 容埙现在想要弃权,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这实力差距还是太明显了。 沈陵宜见容埙主动认输,自然也收起了勾陈,也退了一步。 他们是来参加集训的,又不是来结仇的,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真的拼命。 当容埙的脚跟触碰到场地的边线,在这一瞬间宛若脱兔,又挟着灵气幻化而成的长剑扑了过去,逼得沈陵宜连连后退,险些都要退出边线了! 徐临川先忍不住了,骂道:“卧槽容埙你还能更加卑鄙点吗?弟弟都收手了,你倒来偷袭?!” 他觉得容增容埙这一对兄弟果然是一个爹妈生的,做出来的事情都一样丢人! 容增当初就因为聂棠能摆风水大阵,他叫上人三更半夜去破坏她的参赛成果,这容埙更下流,打不过就来偷袭! 容埙抽空还回了徐临川一句:“有句老话叫兵不厌诈,你不知道?” 沈陵宜也被容埙这种偷袭的打法激起了火气,也不管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招手,勾陈再次出现在他手里,闪动着不祥的红光。 眼见容埙就要被当场被斩断灵气,他这回就老实了,虚晃一招,直接跳出了战圈:“苏老师,我弃权!” 姚晴瞠目结舌:“……这么无耻?” 简直不敢置信。 容家这两兄弟都是奇葩吧,技不如人都不肯干脆承认,最后还要来这么一出专门恶心人! 明明是他在实力上输给了沈陵宜,现在反而表现得好像自己高风亮节不愿意继续争斗而主动让步了?! wtf?!还能这么恶心人的? 聂棠也凝视着容埙,似乎想要把他给深刻地记在心里:她喜欢的人,被这样反复戏弄,她也很生气! 兵不厌诈本身并没有错,可他错就错在明知自己已经输了,却还要故意拖累沈陵宜第二次祭出勾陈,消耗他的实力。 苏源景提笔在名册上记上两笔,宣布:“容埙扣三分,累积总分-3分,沈陵宜加分,累计总分3分。好了,现在开始今天的训练!” …… 体能训练对聂棠来说就是噩梦中的航空母舰,噩梦中的爱马仕。 苏源景带队跑山,一路经过各种山势,顺带指导他们如何进行野外生存。 以聂棠的身高,本该站在队伍前方,结果跑过三分之二路程,她已经落到了最后面。 苏源景嘴里说着话,突然一回头,发觉聂棠不见了,只得叫停行进的队伍,大步走到队伍的最末尾:“……为什么掉队?” 当他和面色惨白、气息不稳的聂棠对视的时候,他什么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点路程对于从小就进行强化训练的玄门男人来说,其实就是开场热个身。 稍微出点汗,刚好筋骨也能活动开了,这样中间休息时候正好再加一场对战,顺便调动一下大家的情绪。 可是聂棠这种发白的脸色和唇色,代表着她身体内的乳酸开始过量,而不是她故意偷懒。 “我说……聂棠啊,”苏源景叹气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加精英训练营?没有人跟你说过,这种训练方式不适合你吗?” 聂棠停住脚步,不断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我知道,就、就是想来……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苏源景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我很怀疑你连第一天都撑不下去啊。运动过量可是会猝死的。” 聂棠沉默以对。 苏源景也看着她那双沉默之后就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他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那截草杆,突然转过身,指责那些伸长脖子偷听他们说话的学员:“你们在干什么?偷听?都是男人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有比较皮的男生立刻笑嘻嘻地举手:“报告苏老师,我们没有偷听,我们只是在关心自己的队友!” 苏源景诧异地挑眉:“队友?” “对啊,好不容易今年这届才有三个女生,当然是一个都不能少,每一个女孩子我们都要奉献上自己的爱护和关心!” 尤其是,聂棠很明显是个珍贵的宝宝,她跟姚晴完全不一样,正是他们刷分的源泉! 丢了谁都不能丢了聂棠啊! 苏源景懒得跟他们扯淡,用力地挥了下手:“原地休息十五分钟,然后进行第二轮单人对战赛。” 单人对战赛是可以自己选择对手的。 苏源景话音刚落,他身上的迷彩服就被十几双大手给抓紧了,大家异口同声道:“我来!” “我来,苏老师,选我选我选我!” “苏老师,我之前就手痒得厉害,你一定要让我来,不然我就痒死了!” “苏老师,你看我是不是骨骼清奇,一看就是适合下场单人赛的奇才?” 苏源景忍耐地阖了阖眼,额角青筋蹦跶了两下,隐忍道:“都给我放手!滚远点,不要拉拉扯扯!” 这届学员都是什么混账玩意,每个人平均都带一百多包零食来参加集训,除了零食还有扑克牌和桌游小游戏,这到底是来训练的还是来野营的? 这一个个还油腔滑调,又会拉衣服又会抱大腿,可恶心死他了! 苏源景翻开名册,随机抽了一个人的名字:“第二场容增。” 都怪刚才容埙那场打得太魔性了,虽然做法很卑鄙,但是非常讲究策略,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导致他一看到“容”这个姓氏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容增立刻一蹦三尺高,伸手一指,宣布:“我要挑战聂棠!” “噫——”众学员们给他喝倒彩,“不要脸!” “对,不要脸,直接挑女孩子比斗,太不要脸了!” “何止是不要脸,这连头盖骨都不要了!” 容增辩解道:“你们别说我行不行,难道刚才大家争得这么激烈,不是为了从聂棠这里轻松刷三分吗?!” 要知道,现在可是有保护机制的,像聂棠这样难得的刷分宝,一天就只能刷一次,当然要抢占第一次的位置才能刷到三分了! 聂棠还在大喘气,闻言跟容增目光相触,陡然间迸射出噼噼啪啪的火花来! 他们两人可是素有嫌隙的。 当初在新秀大赛初赛时候就结下了梁子,聂棠没忘记他喊了参赛选手一起去破坏她的劳动成果的事情,容增也没忘记他破坏不成被中途退赛的事情。 后来沈家祭祖的时候还有那么一出,聂棠最后接着这次机会一飞冲天,而容增则又不小心丢了一次脸。 他不服! 苏源景随便往地上那么一坐,又道:“你们都不休息是吧?不休息的人就滚去跑圈,免得你们精力太旺盛,没处发泄。” …… 十五分钟后,聂棠即将迎来在本次精英训练营的第一道关卡。 更不用说她现在脸色煞白,连气都喘不匀的狼狈样子,这真的让人觉得,这下她真是很悬! 姚晴走过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你现在得赶紧调匀呼吸节奏,不能坐下来,一旦坐下,肌肉的疲惫感就会增加,等下连手脚都是僵硬的。” 就算她是那种神经比电线杆子还粗的女人,都有点受不了这里浓浓的钢铁直男的气息了。 这些钢铁直男都是脑子里有洞,竟然还主动挑战女生,这是想上天? 沈陵宜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场面,并且在精英训练营正式报名之前,就跟她说过很多遍,他说得语重心长,聂棠就是不听他的。 以至于现在…… 他只能伸手扶着她,让她不至于突然软下去,压低声音道:“等下苏老师会画一个比斗边线,一开场你就直接退到边线外面,这就算弃权。这三分不要也罢,到时候团队赛,我想个办法跟你同组,我们一起把分数刷回来。” 他想来想去,就觉得这个办法是最好的,放弃前期单人赛的分数,把所有筹码压到团队赛。 这样对于聂棠来说,她能够发挥的余地更大,他们两个人一文一武,不要太互补,绝对是全场无敌的存在。 结果,聂棠却摇摇头,倔强地表示:“我不,我自己也要刷分。” 沈陵宜:“……” 他真的要绝望了啊! 如果她等下不以最快速度弃权认输,容增一定会动真格的,她要是被打伤了,后面的训练就更撑不下来,也不用想在团体赛的时候挽回失去的分数了! 沈陵宜低声道:“你别闹了,冷静点面对现实不好吗?你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武术基础,你怎么跟他打?” 就跟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去跟手拿兵器的士兵拼命一样,这是送人头呢,还是送人头呢,还是送人头呢?! 第459章 单人战 聂棠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冷静地开口:“你看着我,看出来点什么吗?” “你现在反应迟钝,平衡感降低,肌肉僵硬,”沈陵宜一口气报出一串专业评价,“乳酸堆积,后续五天都会四肢酸痛。建议你不要持续进行超过身体承受范围的运动量。真的。” “但是我很冷静啊,我脑袋也很清醒。”聂棠微微一笑,“我真觉得我能赢的。” “唉……”姚晴再也听不下去了,幽幽地长叹一声,拍了拍沈陵宜的肩膀,独自走开,“你再好好劝劝吧,别吵架,还有八分钟。” 沈陵宜注视了她片刻,忽然有点明白了:“……你到底什么想法?” 聂棠身体前倾,伸手抓住了他身上的衣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沈陵宜愣了一下,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你什么时候……?” 他怎么都没发现她做了这么多研究和改进?难道是他太不关心她了? 聂棠仰起头,笑眯眯地望着他:“其实第一次坐上如月公交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如果环境里的灵气不足,我又用不出灵气,我该怎么办。然后,有了最初的想法,就会有对策了啊。” 沈陵宜忽然笑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嗯,加油,就先拿一个三分来给大家看看。” 容增的实力正好属于挂在中流,不算弱,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强,正是练手的一个好对象。 聂棠笑意盈盈地邀功:“看吧,我就说我不会白给别人送分的!” “嗯,你不是,”沈陵宜忍不住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停顿了一会儿,又别扭地开口,“对不起,我总是……” 聂棠朝他眨了眨眼,还调皮地竖起一根手指:“嘘,保密。” 等到沈陵宜回到自己的队列里,徐临川立刻朝着他挤眉弄眼:“安抚好了?她这是打算直接弃权呢,还是打算感受一下被玄门钢铁直男毒打的滋味?” 沈陵宜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关你什么事?” 徐临川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脸上笑眯眯:“我这是关心你啊,到时候聂棠被毒打一顿,难免开始怀疑人生,说不定还要顺便怀疑你是不是爱她。女孩子嘛,就是这样的。” “我说你都单身二十多年了,你哪来这么多理论知识?”沈陵宜嫌弃地把他的手给拨下去,“我对聂棠有信心。” 徐临川一听连他都对聂棠有信心了,心头顿时涌上一种很不详的预感:“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把话说清楚!” 可惜他的灵魂拷问一下子被突然冒出来的容增给打断了,容增笑嘻嘻地跟沈陵宜打了个招呼:“嗨,沈哥!” 沈陵宜原地俯视着他,高冷地回答:“有事?” 容增搓搓手,说道:“那个沈哥,我知道聂棠是你女朋友,对吧?” “……对。” “那等下我们就要比斗了,你也知道,拳脚无眼,我的水平就摆在这里,万一不小心失手——” 沈陵宜听他说了前半句,就能猜到他后半句想说什么。 不就是想说等下拳脚无眼,比斗的时候不会放水,要是打伤了聂棠,他也不能借故去找他的麻烦? 也好,就成全他。 沈陵宜抱着双臂,打断他未尽之言:“我知道,进了训练营就全凭自己真本事,给对手放水,就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容增咂摸了一下沈陵宜这番话,他怎么……怎么就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那滋味不太对劲啊……? 可是,当他转过头,看了看连站稳好像都有点困难的聂棠,觉得似乎……还是自己太多心了吧? 她本来就是弱鸡,现在这种摇摇晃晃的状态要是能赢他,他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除非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新秀大赛的时候,他们全体被打脸是因为她从前连个正经玄门中人都不是,大家都被她的脸给迷惑了。 可是到了现在,她该有大招都已经放完了,优点缺点都暴露得一干二净,难道还能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逆风翻盘? 反正他是不信还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 容增打消了心中疑虑,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勇气和自信。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很快就过,苏源景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四方形:“老规矩,你们就在这个范围内比斗,不能出线,出线视作直接弃权。在不出线的前提下,一方先被打倒至爬不起来,便视为输方。” 苏源景这个规则还是特别看着聂棠说明的,毕竟这一大波学员里,就只有聂棠一个人游离在玄门之外,可能都不知道规矩。 他说完之后,退开两步,示意他们站到战圈里面:“开始!” 聂棠一只脚踏进战圈,紧接着又踏入了另一只脚,她还在心里估么了一下这个战圈大小,计算等下到底要用多少力。 容增脸上笑嘻嘻,还跟她招招手打了个招呼,轻松惬意地“嗨”了一声:“聂棠,其实不是我故意要来找你麻烦,才找你比斗的。而是我们都需要分数,这个成绩到时候会公布出来,我要是分数太差,家里长辈都会责怪我的。” 聂棠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回答:“嗯,我理解的,你们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三分。” “对对对,相比之下,你的三分就是最好拿的,就算我不刷你的分数,另外二十多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呢。”容增很有绅士风度地朝她一伸手,“你现在可以选择直接弃权。” 聂棠收起笑容,神色淡漠:“来都来了,怎么能弃权?” 容增耸耸肩:他可是给了她临阵脱逃的机会,可是她自己放弃,那么胜负点就变成一方倒地爬不起来为止。 这真的不是他心狠手辣,偏要欺负女孩子。而是聂棠不识相,没有自知之明。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环节,又摇了摇脖子,还是打算先放过她的脸,改攻击小腹,毕竟打人总是不太适合打脸的,万一把她毁容了,到时候他还要被聂棠的颜粉申讨。 容增活动完毕,见聂棠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往后退了两步,助跑,猛地加速。 可他还没跑出第三步,面前突然有股热浪扑面而来,轰得一声有什么就在他眼前炸开了。 他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整个身体凌空着倒飞了出去,啪叽一声摔到在地,正好砸出了边线。 在场所有学员全部都懵逼了,直勾勾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就连像烙大饼一样平平地瘫倒在地的容增也吓傻了,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摔飞之后身体上的疼痛,也没有感觉到后脑勺着地后的痛楚和晕眩。 他双眼圆睁,直愣愣地看着头顶那片天空。 刚巧,有一只乌鸦嘎嘎叫着从树梢上飞走。 苏源景记录分数的手都抖了一下,最后还是无比淡定地报数:“胜方聂棠,得三分,总分累积三分;容增,总分累积负三分。” 众位学员全部都醉了。 有部分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反应不够快,没抢过容增,这才逃过一劫;有部分则痛心疾首,看聂棠这个表现,也不知道她还适不适合继续当刷分对象了,如果她不适合的话…… 众人遂又把目光对准了庄景梵:如果聂棠不好刷了,那就只有她了! 庄景梵不禁在这一片眼泛绿光、意味不明的眼神中,瑟瑟发抖…… 容增抽搐了两下,终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外衣,骤然发现他那身迷彩服的衣襟上破了一大洞,那大洞的边缘还是焦黑焦黑的! 容增连忙举手,大喊道:“报告苏老师,她!作!弊!” 他什么都没看清,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都飞出去了,要不是作弊,怎么可能在大白天会发生这种玄幻的事情? 苏源景呵了一声:“她没作弊,凭的是真本事,输了就是输了,现在归队!我们继续之前的体能训练。” 他合上记分册,侧过头朝聂棠投去了复杂的一瞥,他看得很清楚,聂棠还是用了符篆,她引动符篆的手法和这枚爆破符的威力全部都进行过改良,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 由于原本大家公分的负分大户聂棠在第一轮首杀就轻轻松松拿下三分,导致学员们那懵逼的心情久久不散,时不时都要偷偷去观察她。 结果这一观察,聂棠还是那个体力最差的聂棠,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弱鸡。 容增被扣完今天的三分,整个人都焉掉了,连头都抬不起来,恨不能就地挖一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等到第二次休息完毕,苏源景宣布进行下一轮单人对战。这回他没再让人主动报名,而是按照名册的顺序直接点名:“陈澄。” 陈澄出列,他身材不光高大,身材还特别健壮,简直壮得跟头熊一样。他挠了挠头,思考片刻,还是做出了选择:“我选聂棠。” 聂棠第一场没有输,也就是说她今日的挑战份额还没有用完,还能继续被刷分。 她之前跟容增的那场赢得不明不白,大家都没怎么看清楚,就知道容增突然被炸飞出去,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澄就是这么一个不信邪的、拥有钢铁般强壮体魄的直男。 苏源景轻叹了一口气:“我是有点不明白了,你们是约好了吗?专门组团来跟聂棠决斗?” 他作为主要指导老师,都觉得醉了啊,这样一群玄门的年轻男人,为什么就偏偏盯着聂棠不放? 是刚才容增那一下飞得不够姿态优美,还是他弹飞出去的速度太慢,为什么就些不信邪的学员还想以身试险,给聂棠贡献三分? 陈澄又抓了抓头发:“我就是想试试。” 没道理他也会跟容增一样输给聂棠! 他觉得自己可比容增这瘦巴巴的小子要强多了。 聂棠这边还在摇摇欲坠,累得差点直接扑倒在地。 这边又碰上了有人来挑战。 她捂住嘴,一直小声地咳嗽,一边咳还一边剧烈地喘气,就跟一扇破风箱一样,似乎很快就要停摆。 陈澄一看到她这种状态,顿时觉得,果然还是容增太弱了吧?她这副样子,自己一根手指戳过去,她就能当场扑街喽。 苏源景无语地摇了摇头:“那么,对战开始。” 他这边才刚发号施令完毕,还没过三秒,陈澄就跟容增一样,噗通一声被摔飞了出去,他身体强壮,体重也很可观,直接脸朝地面直挺挺地摔下去的时候,大家都感觉道脚下的地面晃荡了两下,余波阵阵。 这下,所有男性学员全部爆发出了一声整齐划一的“卧槽”。 如果说,容增那次是极小概率事件的话,那么陈澄这个就是第二次,而且还是连续发生的两次,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实力啊! 明晃晃的、打脸的实力! 苏源景用手上的记分册扇了扇风:“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那条保护规则到底是在保护谁了吧?还有没有人想要挑战聂棠?没有的话我们休息五分钟再继续!” 徐临川用手肘戳了沈陵宜一下,暗戳戳地发问:“她到底——” 沈陵宜别过头,跟他对视片刻,见他说了三个字又没了下文,不由奇道:“她到底什么?” 徐临川试探道:“她到底学了哪家邪术?突然这么强!” 就连他这样心志坚定的钢铁男儿都动心了! “你看那个陈澄,他满身都是筋肉疙瘩,跟他那名字长得完全不一样,我觉得他这体重都得有两百斤。” 经常锻炼、结结实实的两百斤和满身肥肉虚胖的两百斤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就算是他撞上陈澄那种大块头都会有点头痛,可是聂棠一招就把人直接给轰飞了,她这是想要逆天啊! 沈陵宜压低声音道:“还是符篆,比如刚才对战容增用的是爆破符,改良之后,降低了灼烧和杀伤力,增加了反弹的作用。” 尤其是,容增为了一招秒杀聂棠,还故意冲得这么猛,最后反弹的力量也特别大,飞得也特别高,当然摔得也很惨。 根据徐临川的观察,容增可能还伤到了尾椎骨,所以他之后跑步的姿势都非常扭曲。但是鉴于这疼痛的部位有点尴尬,他甚至都不敢抱怨一声。 徐临川进行了痛苦的灵魂拷问:“那你说,我这回还有机会刷到聂棠的分数吗?!” 他参加这次玄门精英训练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从聂棠手上夺走一个又一个的三分! 现在再告诉他,聂棠不是他能够刷分的大佬了?她在新秀大赛上夺走了他的冠军宝座还不够,难道还想要继续在训练营里打他的脸吗?! 他悲愤万分!他实力拒绝! 尤其是聂棠还是过去的那个柔弱的聂棠,凭什么他就不能刷到分?! ------题外话------ 徐临川:莫问邪术哪家强,剑指聂棠家。 第460章 死亡八组 第一天集训结束,聂棠以6分的总成绩高居榜首,还顺道领先了沈陵宜三分。 原先在新秀大赛跟她狭路相逢过的选手好歹都还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不管发生什么令人惊悚的事都是能够自我调节的——毕竟他们在暑假可都是见识过聂棠那神奇的打脸能力。 可是别的学员就无法接受了,他们的灵魂和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震颤,并且在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共振反应。 其实不光是徐临川暗戳戳地在打听聂棠到底是如何做到一动不动把人弹飞的绝技,还有很多人都在打听她是不是得到了一件逆天的法器,这法器到底藏在哪里,都没见她亮出来过。 晚上洗漱完休息,庄景梵在钻进帐篷前,久久地凝望着聂棠,一脸欲语还休。 聂棠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跟她对视了一下,问道:“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聂棠晃了晃手腕,给她看自己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珠串。 其实玄门人带珠串都是很常见的,毕竟玄门本身就分为释家和道家两个主要分支,再者,空闲的时候摩挲佛珠也是平心静气的一种方式。 可是—— 庄景梵微微眯起眼,她眼尖地发现聂棠手上那两层珠串有点松,好像少了两颗珠子,仔细定睛一瞧,每一颗珠子上都密密麻麻地刻着符文。 她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这是你自己刻上去的?!” 这种篆刻上符文的珠串,哪怕是普通防身的那一种,想要在外面购得一串,都是有价无市,再怎么开高价,也很难买到一串。 可是聂棠就不同了,她不但精通符篆,还擅雕刻,能亲手一笔一笔把符文刻在珠子上,还能随心所欲搭配她需要的各种符文。 到了一对一比斗的时候,她手上的珠串就能随时引动。 在不明底细的外人看来,她就是一动不动站着都能大杀四方。 …… 当然,聂棠在单人赛大放异彩后,从开始公认的“刷分宝”变成了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危险人物。 一时间,钢铁直男们都不敢再挑战聂棠了,纷纷把所有关爱的目光都投向了庄景梵,每天争着抢着刷她的三分。 尽管有规则保护,可是庄景梵还是一点悬念都没有的在前五天内被刷成了垫底。 但是聂棠这个新鲜出炉的危险人物依然在基础训练中被折磨得欲仙欲死,最后连苏源景都看不下去了,主动给她缩减训练量,防止她年纪轻轻就在集训中猝死。 “加快速度,快!不要停下来!那边那个谁,你在散步呢吧,你自己看看你这速度都快要被聂棠给追上了,丢不丢人?!” 开头两天,苏源景还会亲自带着学员们一道去跑山,熟悉地形,到了第三天,他自己都懒了,变成坐在一边指手画脚。 只剩下他们这一群小可怜不停地在沿着前两天熟悉下来的路线不断跑圈,中途还不能停,也不能掉队,一旦掉队被苏源景抓住,他就能想出一次比一次可怕的惩罚方式来。 其中一个惩罚就是让那个掉队的人负责所有学员的白水煮面条。 倒不是煮二十四人份的面条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是这煮面的人根本就是从来都不做家务的人,煮出来的面条都是坨的,口感软烂,一口咬下去那味道都能送人升天! 这下,没有人再敢掉队,毕竟掉队之后就有可能被苏老师抓去煮面条,那么煮完面条后他将要面对的就是剩余二十二个大活人的怒火——聂棠除外。 大家很诧异地发现:聂棠就跟味觉失灵一样,每天吃着这么难吃的盐水煮面,连脸色都不带变的。 “行了,聂棠你今天的训练任务完成了,到边上休息去!”苏源景自从按照聂棠的身体状况给她减掉了一半训练量后,她陡然就轻松了。 要知道开头两天,她躺进帐篷以后,手脚都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可是这样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的确是对她很有好处,虽然她的身体很疲惫,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不断增强。 ……当然,从表面上看,她每天都是脸色惨白,一副快要不能呼吸、行将就木的样子。 今天是第五天,也是体力训练的最后一天。 聂棠主动提出了增加训练量的要求:“苏老师,我想再加跑一圈,不跟着大家一起,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来。” 苏源景坐在大树底下,懒洋洋地舒展着他的大长腿,忽然听见她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抬起头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要求增加训练量?” “是的。” “嗯,其实你这个体质,就算再怎么加都没太大意思。”苏源景目光如电,精准地捕捉到队伍里突然放慢脚步、想偷听他们谈话的两个学员,“怎么,又想留下给大家煮面条?” 那两个学员立刻加快脚步,异口同声地回答:“报告苏老师,不想!” 上回那个煮面条的兄弟最后的下场可不怎么好,被好几个人围殴了一顿。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反对把你放进这个精英训练营的。很明显,你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套独有的应对模式。参加这种集训,对你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提升。”苏源景一个停顿,忽然换上了一种抱怨的语气,“可是别的老师说我把你踢出名单是因为我妒忌你爸,我说不过他们。” 聂棠微微诧异地看着他:“您跟我爸很熟悉吗?” 到目前为止,除了叶家人,苏源景还是第一个主动提起她的父亲的人。 “认识啊,老对手了嘛。”苏源景不给她发问的机会,紧接着问,“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再加跑一圈?” 聂棠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说:“我想再最后熟悉一下地形。” 苏源景突然坐直了身体,定定地望着她,催促道:“熟悉地形想干嘛?” “为第八天的团队赛。” “……”苏源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一字一顿道,“我现在更加确定我当初不放你进来的决定是正确的,把你这么一个异类放在训练营里,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基本功不要紧,反正也没用。” 聂棠:“……” 聂棠:“那,我就当您是在夸奖我了?” 苏源景挥了挥手,就像赶苍蝇一般示意她赶紧离开:“去吧,去吧。难得有学员这么上进,难道我还要阻止你吗?” 苏源景看着聂棠那慢悠悠跑远的背影,用手背盖住眼睛,缓缓地长叹一声。 他是非常反对让聂棠进入精英训练营。 从她在新秀大赛复赛和决赛中的表现能看出,她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到底在哪里,而劣势又在哪里,根本不需要什么教导。 身体素质差就是她最明显的短板。 可是这短板对于她的自身的实力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吗? 并没有! 甚至她还在这以高强度体力和武力闻名的精英训练营里压在了实力强横的沈陵宜前头,这让他们这些从小辛苦打基础练基本功的人情何以堪! 苏源景觉得聂棠就是来起反作用的,偏偏她还特别聪明,惯会利用规则放大自己的优势,要是最后真让她拿到最后的总分第一,那这次训练营就真要成为一场笑话了! “苏老师是不是觉得跟聂棠打交道特别有意思?”沈正清提着手杖,在他身边坐下,“她真的比叶眠风当年要强不少。” “叶眠风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还不至于跑不到几步就开始喘大气。”苏源景不屑道。 沈正清微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对让聂棠进入这次训练营有很大意见,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因为聂棠已经跟谢沉渊结下了因果契。” 苏源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下子攥紧了,五指紧紧地扣住膝盖,手背青筋直露。 “她需要更多的机会去激发她的斗志,然后才能在跟谢沉渊的争斗中存活下来。”沈正清轻叹,“所以,要请你多多费心,更细心地教导她了。” 苏源景冷笑道:“她不还是你家的儿媳妇,你这个当长辈都不好好教导,却来找我这个外人?” “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她的了,最多只能把我的儿子借给她用。但她跟你的路子更相近,你的指点一定会更有针对性。” “我是欠你们什么了,居然还要让我来带小孩?真是烦人!” 沈正清轻轻地摩挲着手杖,指尖一点一点顺着手杖上的麒麟图案慢慢滑动。 他垂着眼睛,心想,他也希望不需要做出如此残酷的抉择。 可是现实就是就如此。 从凌晓若的猫灵事件开始,周皓轩、米素、商洛、陈羽、余艾青等一系列事件都跟谢沉渊有牵扯不断的关联,每一次聂棠都破坏了谢沉渊的布置,后果就是在她跟谢沉渊之间被迫结下了一道因果契约。 谢沉渊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了他们之间那若无若无的联系,不然以他的小心谨慎,他绝对不会提早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有一件事,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沈陵宜和聂棠,那就是谢沉渊在京城和他们匆匆一面之后,他就再没有回到沈家,就在三天前,沈家找到了他的踪迹。 ——沈玄凌,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身体,被人从江中打捞上来。 那么,谢沉渊又去向何处? …… 聂棠拖着虚软的双腿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整座山的地形地势。 她没有完全依照这几天跑山的路线行进,而是偶尔会偏离一下路线,四处走走看看。 她这种闲逛的姿态更加刺激了这些还没完全今日训练量的学员们,先是有人朝她喊了一声:“喂,聂棠大美人!” 聂棠正仰起头,观察着头顶的草木生长状况,对周边的动静置若罔闻。 “聂棠,沈哥让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总算让她稍稍有了一点反应,循声看去。只见三三两两的大男生站在山坡底下,朝她挥手:“你怎么不跑了,是不是在偷懒?” 聂棠看完树,就从山坡上跑回了正道:“我就随便看看。” “现在是冬天,又没花,都是杂草和树叶子,有什么好看的?” “对了,你今天打算翻谁的牌子?准备挑谁决斗?” “是啊是啊,翻谁的?我推荐容埙!”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小,极力怂恿她,“就选容埙,他昨天还说你靠的是歪门邪道,不是正经实力,赶紧去打他的脸啊!” 聂棠摇摇头:“容埙我赢不了。” 直接面对面地比斗,不是她的强项,对手不够强,她还能靠着刻着符文的珠串取胜,但是换成强硬的对手,她还是不行。 而容埙也是高傲的人,他除了对战沈陵宜的时候使诈之外,根本不屑去刷她的分。就算拿到那三分又如何?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不是吧?我觉得你能赢!” “哈哈哈你觉得有什么用啊,不要你觉得,而要聂棠她觉得。” 聂棠轻声道:“当然,我现在觉得他是个讨厌的人。” “为什么?就因为他说你不是正经实力?” “我当然不是靠正经实力取胜,这一点,他说得没错。”聂棠一本正经道,“我讨厌他在比斗时故意破坏比赛。” 容埙就是赌沈陵宜不会当真撕破脸直接让他重伤,结果他赌对了,还利用这一点偷袭,这种做法实在令人厌恶。 想赢本身是没有错的,既然这么在意胜负,那就堂堂正正地赢,非要用这么恶心的方式去折腾,那就太下乘了。 简直比她活活耗死对手还恶心人。 “哦哦,你是为沈哥抱不平吧?”几个男生顿时起哄起来,“沈哥,嫂子心疼你呢,你赶紧哄哄!” 沈陵宜正刚跑过这个弯道口,突然听见他们这么吼了一嗓子,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他大步跑到聂棠面前,动手赶人:“走开,别在这里瞎起哄!是觉得被苏老师抓住后的惩罚措施不够严厉还是怎么的?” 苏源景的惩罚措施一个赛一个地刁钻,而且还每天不带重样的,真不愧是玄门裁决所的执法者。 他最着名的惩罚措施就是煮面条和连坐。 还说什么煮面条是培养他们这群玄门男人的手动能力,免得将来没老婆,连给自己煮碗面都无从下手。 连坐是为了提升集体凝聚力,培养集体荣誉感,一个受罚多没意思,有罪大家一起受,有惩罚大家一起扛。 结果引发煮面条和连坐惩罚的两位仁兄都被群殴了一顿。 沈陵宜放慢自己脚步,问道:“你不是都完成训练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闲逛?” “不是闲逛哦,”聂棠朝他微微一笑,“我在做第八天的那场团体赛的准备。” 第八天,是为期两天两夜的两人一组对抗赛。 沈陵宜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你在看地形和路线?你怎么确定最后的场地会定在这里?” 聂棠笑道:“不定在这里的话,苏老师为什么要让我们一直跑这条路呢?总得有个原因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他们每天都要沿着这条路跑上十几遍二十遍,却很少有人会去注意这周围的环境。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开头的体能训练并不单单是体能训练,而是提早让他们熟悉环境。 “而且我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我就跟苏老师说,我想增加训练量,继续跑圈,顺便熟悉环境,他回答我说,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我参与进来的。这就等于是变相地承认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就在想,到时候分组是抽签还是什么别的方式,要是我能跟你一组——”沈陵宜跟她对视一眼,有点不太确定地问,“你抽签能……作弊?” 聂棠笑了起来,又一本正经地回答:“能啊。” 她的额角湿漉漉的,蒙着一层薄汗,面若桃花,在这清冷山色中一笑,那些再寻常不过的山景都骤然变得生动鲜活。 沈陵宜踏前两步,逼近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指,转为十指交握的那种紧密方式,他比她要高了大半个头,亲吻她时还得偏过头,略微压低自己的身高。 而她会仰起那张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孔,闭上眼,微颤的睫毛刷过他的颧骨。 温柔而缱绻。 …… 很显然,既然聂棠为了试探第二场团体赛的内容而去套苏源景的话,苏源景也能够专门针对她设置门槛。 这就是互相博弈之后的结果。 “组队的队友不是自由组合,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由抽签来决定在场各位学员的搭档。”苏源景提着一个口袋,那口袋松松垮垮地朝一侧敞着口,“女士优先,三位女士先来抽,然后我们按照成绩排名从后面往前抽。” 说完,苏源景还特别意味深长地朝聂棠笑了一下:“聂棠先来?” 聂棠顿时感觉不妙了。 她能够用神识在抽签上作弊是有先决条件的。如果她要保证她跟沈陵宜同组,就必须要让沈陵宜先抽签,再轮到她之前,没有人能抽到跟沈陵宜一样的号码。 现在由她第一个抽,她的队友就完全要靠随机分配了! 她无奈,伸手进袋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八组。” “八组,数字倒是很吉利啊。” 聂棠:“……” 她觉得一点都不吉利。 果然,等姚晴抽完,庄景梵把手放进口袋,抽出来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八”字。 两个女生一组,还都是身体素质比较弱的女生,完蛋。 第461章 不公平的比赛 当庄景梵知道自己跟聂棠居然成了一组的时候,整个人都缩小了一截,面如土色,不断地喃喃自语:“完了,我彻底完了,我可能要负一百多分了……” 在今年调整了规则,增加保护措施之后,她要是还能得到负一百分的大额负分,她和她背后的庄家都要被人耻笑致死了。 团体赛比单人赛还要残酷,取的是中位数,即十二组中,能坚持到最后的三组分别能得到60分、50分和40分的基础分,那么倒数前三就分别是负60、负50、负40的恐怖负分。 这基础分就是最优秀的单人战战绩都无法相比的。 更不用说,当你所在的团队主动淘汰竞争对手时,还有击杀奖励,若是特别精彩的表现还有老师给出的额外积分。 团队赛就是一个非常高效的刷分途径了! 庄景梵现在已经是背着一个垫底的负十五分,若是在团队赛中再抱一个负60分,那么非常客观的垫底成绩将指日可待! 她都恨不得斩断自己那双臭手气的手,为什么要跟聂棠抽到一个组?为什么?这不是连被大佬带飞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姚晴特别同情地看着她们两人,抱着肩摇摇头:“可怜。” 她话音刚落,庄景梵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按照常理说,如果有女生突然落泪,那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起码也该上前安慰一句。 可这是玄门的精英培训营,是聚集了一群最纯正钢铁直男的地方。 他们看着庄景梵突然哭了,面面相觑,很是不解:“她干嘛哭?“ “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跟聂棠抽到一组了?” “抽签抽的就是运气啊,难道还要怪聂棠?” “我觉得是大姨妈快来了比较暴躁,我妈就是这样的……” 聂棠从迷彩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直接递给她:“喏,擦擦脸吧。” 本来训练辛苦,脸上都弄脏了,再这么一哭,整张脸就一道灰一道白,很不好看。 庄景梵这情绪来得快,收敛得也快,很快就把脸给擦干净,带着鼻音问:“我们要不要提早放弃?主攻下一场跟老师们的那场团队赛?” 聂棠看着她,见她已经在情绪发泄过后完全冷静了,这才摇摇头:“这是刷分的最好机会了。其实你跟我分在一起,还是一件好事,我能带你赚分的。” 庄景梵:“……你认真的?” 聂棠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表情,都让她有点迷惑了啊! “我估计至少能拿个三十分吧。”如果队友是沈陵宜的话,她绝对有信心刷到60分以上,可是如果搭档是庄景梵,那她只能把要求往下降低一截了。 庄景梵迷惑地看着她,满脸不敢置信:“一定是我听错了,居然听见你说自己能拿三十分……” “不是我能拿三十分,而是我们可以。我们,你和我,明白?” 庄景梵保持着一种震惊却又飘忽的表情跟她对视了许久,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语气激烈:“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聂棠反而被她的激烈反应给逗笑了,边笑边说:“那么,你要不要跟我一道拿个好分数?” 平心而论,庄景梵在新秀大赛的时候就跟聂棠有龃龉,她就是无端看聂棠不顺眼。 尤其是,她亲眼所见,聂棠总是跟沈陵宜牵扯在一块儿,而沈陵宜在当时还是评委之一。 同时,她还在心底暗自妒忌聂棠。 聂棠长得好看,天赋高,做什么事都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 可是她自己呢?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努力,付出很多,却还是实力平平。 她能接受像容埙那种勤学苦练的天才,却不能忍受像聂棠那样只靠天赋就一蹴而就的“天才”。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特,不管她们从前的关系到底如何恶劣,现在却不得不被绑在一起,成为搭档。 庄景梵一咬牙,斩钉截铁地回答:“好,我跟你干了!反正我本来就是垫底,是好是坏还不如搏一把!” …… 相对于聂棠和庄景梵这对弱鸡组合,另一边很快爆出了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组合:沈陵宜和徐临川。 沈陵宜先抽签,徐临川在最末,但就是这么巧,他们两个正好抽成一组! 众人顿时羡慕嫉妒恨:运气这种东西还真是飘忽不定,在场的谁不想跟沈陵宜或是徐临川搭成一组,有高手带着飞,起码基础分是有保障了。 现在沈陵宜跟徐临川一组,他们这些人还要不要比赛了?! 苏源景显然也很是诧异:“这可有点不公平了啊。” 徐临川跟沈陵宜目前都是累积总分十五分,仅次于聂棠的十八分,并列排在第二,第三名是姚晴,然后是容埙。 徐临川咧了咧嘴角,强忍住笑:“不不不,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请叫我幸运小王子!” 姚晴立刻发出了“呕——”的一声,惊恐道:“还幸运小王子,你忘记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了吗?到时候你可别拖累弟弟啊。” 徐临川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拖累他,他拖累我还差不多!” 徐哥就是脾气太好,导致无知小儿敢来挑衅! 相对于徐临川这头的春风得意,聂棠和庄景梵这组就很惨了。一看就是上天派她们两个来垫底的命。 苏源景分好组别之后,就让他们佩戴好监控器,换好衣服,准备进山。 这团队赛的场地果然就是他们这几天常跑的路线,大家对大环境都是同样熟悉的,那么在细节的把控就变得非常重要。 而团队赛的规则也很简单:他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个黑曜石胸针,必须佩戴在胸前。他们需要在保住自己身上这颗黑曜石的同时,抢夺队友的胸针,方法不限,管你是坑蒙拐骗也好,强取豪夺也罢,或者威吓对方自动弃权,生冷不忌。 聂棠是第一个抽签的,所以她跟庄景梵得以最先进入场地,后面第二组要间隔五分钟再入场。 她一进场地,就立刻迈开腿狂奔起来,庄景梵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只得一脸懵逼地跟在她身边跑。 要知道,从开始训练到如今,聂棠可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跑过,她总是慢吞吞的、不紧不慢,用徐临川的话来说就是“蜗牛都比她有进取心”。 “喂,聂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庄景梵跟着她一道加速狂奔,又不知道她的目的,实在忍不住询问,“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聂棠的脚步根本没有一刻停滞下来,穿过日常训练跑圈的正道,转向了长满杂草的小路:“我们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庄景梵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只是躲着?!” 别人都在在努力刷分,可是她们却要躲起来,她这是打算挖个地道一直藏到大家都被淘汰了才出来吗? “你这个办法不可行!”她真想上前一把抓住聂棠用力摇晃,把她脑子里进的水全部都摇晃出来,“这场团队赛要持续两天两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所有人都会跟你一样想,想要藏起来坚持到最后,但是这是根本行不通,你还会肚子饿,想要吃饭!” 聂棠小心地避开一直长到她膝盖上的杂草,又指着她将要胡乱踩下去的脚步说:“尽量避开杂草的根部,你把它给踩扁了,别人一看到就会猜到这附近有人。” 庄景梵讪讪地收回正要踩下去的那只脚,单脚在原地跳了两下,立刻跟上她的脚步:“喂,我跟你说正事呢,别说是两天两夜,就算是一整天,我们都会饿都要吃饭,而出去寻找食物,就一定会被阻截,如果不能反杀,我们就直接over了。一直躲藏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聂棠很快就找到了她之前看好的躲藏的地方,那个地方非常隐蔽,外围都长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和草芥,里面有个很浅的洞口,正好可以躲上两个人。 并且,从这个洞口往外看,正好能看见底下一马平川的一块空地,可谓高清视角,只要有人从她们眼皮子底下走进来都是一览无余、藏不住身形的。 聂棠侧过身,让庄景梵进来,然后又细心地把挂在洞口的藤蔓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样从外面看过来,别人一般都只会当这里是一块普通的山石壁。 聂棠坐下后,捡起一块石头在地面上开始画:“这次团体赛的区域地图是这样分布的,我们现在所在的方向是东南角,我可以说,只要不是最蠢的人都不会越过底下那块平地,找到我们这里来。” 庄景梵有点气,总觉得她那句“不是最蠢的人”有点像在嘲讽她,可是偏又不能直接问,问了,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蠢? 聂棠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解释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们穿过一块平地到达这里,那块地方是非常容易展开混战的地方,但凡有点念想,想要支撑到最后的人都不可能走那边。一旦卷入混战,就算是沈陵宜都可能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给淘汰出局。” 庄景梵思考了片刻,认同了她的看法。 地势越平整,视线越好,就不可能存在有效的埋伏和偷袭。 一旦展开对面对的激战,后续进场的团队很容易就能注意到这边的战况,有人想要当渔翁得利,有人想要撞大运捡漏,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团乱的混战。 混战可是大忌。不是有句俗语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 庄景梵被她说服了,也觉得她的说法可行,便又问:“那你选这里就是为了捡漏?” 她觉得捡漏好啊,捡漏妙,等别人厮杀得两败俱伤,正好出来清扫战场,混个分数。 “不,我选这里,单纯是为了躲着。” 庄景梵:“……” “道理很简单,你觉得我们这个组合实力强吗?” 庄景梵摇摇头。 即使聂棠这回在单人赛中得到了全场最高的18分,还压在沈陵宜前头,但是她还没有跟实力真正强悍的对手比斗过,她现在这个高分就是虚的,到了后期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当然,再是打回原形,肯定也是比她的大额负分要好太多了。 而且这次的精英训练营,只要长了眼睛带了脑子的人都知道,这训练营针对的都是聂棠的薄弱项,她现在能取得这个成绩,已经足够跌破眼镜了! “嗯,你是这样想的,别人也都会这么想,所以大家都会优先把我们先行淘汰。”聂棠又低下头,继续把一整个场地的地图都画完整,她的地图画得细致,就连把附近的草木生长情况都记录了下,“只要我们一露面,就会遭受多次攻击,所以说……” “所以说,还是把自己藏起来,等到场上的人被淘汰一部分才开始行动!”庄景梵一击掌,忍不住称赞,“你说得很对,就是这个道理!哎,我开始竟然都没想到!” 聂棠嘴角含笑:“你不是没想到,你只是更倾向于趁着开场混乱的时候拿分,能拿多少是多少,总比一分都拿不到要好。” 其实庄景梵的想法也没有错,只是她们这样的弱鸡组合并不适合这种方式。 原先她有把握作弊,最后跟沈陵宜成为搭档,那么“开场就刷分”这个想法显然是可取的。 她的优势是熟悉地形,能够用她的脑子分析对手的各种情况,再结合地利人和进行阻击。沈陵宜的优势则是他胆大心细,实力强悍,单对单的时候能够完全碾压对手。 他们两个若是能够联手,要是运气好的话,最后团队赛结束的时候,加上奖励分估计能直接破一百分。 但是很可惜,苏源景没有给她留下作弊的机会。 她现在和庄景梵分到了同一组。 这样一来,她之前想好的几个策略就必须推翻重来。 “还有你刚才说,等别人打完了,我们去扫尾。这个提议好是好,但还是太冒险了。万一也有人跟我们一样,打算当黄雀等在最后呢?”聂棠画了地图,把手上的石头一扔,双手放在膝上,盘膝而坐。 “如果这个最后当黄雀的人是容埙呢?” 聂棠早就思考过每个学员的特性,会专门堵在后面扫尾捡漏的人,一定会有容埙。 说他狡猾也好,说他奸诈也罢,反正他就是那种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的利己主义者。 第462章 策略打法 “如果是容埙的话……”庄景梵喃喃道,“那我们就白忙一场了。” 聂棠总结道:“所以说,我的策略非常简单,就是尽可能在这个战场上活得长,拖到越后面,基础分越高,这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庄景梵连连点头。 虽然说,痛痛快快打一场,该淘汰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淘汰,比这样磨磨唧唧比谁活得长要有激情得多,可是她现在的分数已经不允许她这么“激情”了。 “第二,现在是白天,白天开战的优点是视线好,不容易中敌人的诡计。我们肯定是不能跟别的队伍硬拼的,显然白天不适合我们主动出击,所以必须等天黑,天黑了,就可以在背后打闷棍偷袭。” “有道理有道理,你说得对!” 在不知不觉中,庄景梵已经完全被她牵着走了。 虽然说,她一直对聂棠都是很不服气的,但是她也不是个纯傻子,她们现在已经被绑定在了一起,摈弃了过去那些嫉妒和偏见之后,所有正确的命令,她也愿意服从。 聂棠看了看手表,缓缓道:“现在天黑得早,大概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视线就会不太好了,到了五点十五分,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我们就差不多这个时间出发。” 聂棠跟她对完时间,也顾不得脏,直接往后一躺:“现在就睡觉吧,放心,我有办法感知到有没有人往这边靠近,万一有情况,也能迅速转移。” 庄景梵一看她居然打算睡觉了,忙道:“可是食物的问题——” 聂棠伸手到迷彩服的大口袋里,扔出两袋压缩饼干:“喏,先吃这个垫垫肚子,等晚点再出去找吃的好了。” 庄景梵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整个人都玄幻了:要知道所有人在报道的第一天都被苏老师缴获了身上的零食饮料扑克牌,怎么聂棠身上还能保留压缩饼干?! 聂棠闭上眼,说话的语调开始迷糊起来:“我知道训练营肯定是不允许带零食的,所以提早做了点准备而已。大概也是苏老师信任我,并没有检查我的背包,这两袋压缩饼干就留下来了……” 庄景梵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苏源景一宣布零食饮料全部没收的时候,那叫一个哀鸿遍野,哀嚎阵阵,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狼群集会现场了。 在所有人都是崩溃的时候,就只有聂棠很干脆地把一整个包里的薯片全部倒空了。 聂棠当时这种态度,就给人一种感觉,与其说她带了这么多薯片是自己想吃的,倒不如说是她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合群才带着的。 而二十包薯片,实在也没什么分量,不会对她造成什么负担。 苏源景当然不会再去检查聂棠的背包了,毕竟她的背包看上去就是瘪瘪的,里面并没有装太多东西。 可是对于那种扔个零食就满脸锥心之痛的学员,苏源景非常严格让他们把身上的口袋都给翻出来检查了一遍。 庄景梵抓起一包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袋,很仔细地咬了一口。 若是放在平时,就算倒贴钱给她,她都不愿意吃这种干巴巴又硬邦邦的玩意儿! 可是在吃过一日三餐的白水煮面条之后,再吃这海苔味的压缩饼干,她都快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之前某位倒霉学员被罚煮二十四人份的面条,面条煮得不好也就罢了,他还不慎把后面几天的食盐配额都给倒进锅子里,之后几天他们吃到的面条就连一点咸味都没有了。 只有淀粉和碳水化合物,没有蛋白质和调味品,所有学员都觉得吃饭是一种惩罚,可是不吃又不行,只能继续这么痛苦并艰难地继续。 庄景梵啃了小半块压缩饼干,终于觉得一直空空荡荡的肚子开始饱了,她也不敢多吃,只能珍稀地把没吃完的饼干折好,藏在贴身的口袋里。 她摸了摸肚子,又揉了揉酸痛的双腿,也学着聂棠那样往地上一倒,迅速进入了梦乡。 …… 徐临川用脚踩掉那些疯长到膝盖边的野草,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还没有地方打起来吗?要是有人打起来,我们正好过去一并把他们都给收割了。” 他们进入场地的时间比较晚,也比较吃亏,前面的人都已经找好位置,甚至打好埋伏了。 而他们就得特别小心谨慎,免得一个不当心阴沟里翻船。 沈陵宜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话:“肯定不会现在就打起来,起码还得等上两三个小时,谁都不想刚开场就被淘汰。” “也对,刚开场就淘汰,可得倒扣六十分,这六十分一扣,这次集训基本上就完蛋了,后面那场可是死亡赛,跟那些大佬们杠,只求死法不要太丢人。” 徐临川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扫之前呵欠连天的萎靡状态,用气声道:“首杀来了。弟弟,咱俩谁去当诱饵?” 就在他们前方六七米的草丛里,埋伏着一个简易陷阱。 设置陷阱的人没有粗心地布置好就直接走人,还特意摘了几把野草把它给掩盖了起来,但正是这样的“细心”,反而让他们立刻就注意到前方有陷阱。 试问,一个没有人埋伏的地点,怎么可能会有几处杂草被扒得精光?还有陷阱附近,还有半个登山靴的鞋印忘记清理。 徐临川环顾左右,想要找出设置陷阱的那两个人。 很快,他发现了趴伏在一小片灌木丛后绰绰约约的人影。 虽然身上的迷彩服很有隐蔽性,但是有目的地去找,还是能够找到的。 沈陵宜跟徐临川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在短暂的助跑之后,纵身跳起,直接从那个陷阱上面踩了过去。 他踩中陷阱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一个漂亮的大跳,从嗖嗖弹起的草绳上方掠过,抬手在身边的树干上一撑,再次灵活避开第二波落下的草绳,利用往前跳的冲力和自己的体重,用膝盖顶住了看到情况不妙转身想跑的某学员。 那位可怜的学员才刚跑出一步,就觉得肩头一股沉重的力量压下来,直接把他压扁在地。 沈陵宜按住对方的脊柱骨,伸手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对方惊恐莫名,大叫道:“好汉饶命啊!求不要脱我的衣服,我可以主动点自己脱!” 沈陵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把扯下他胸前的黑曜石胸针,放进口袋里:“谁要脱你衣服了?别自作多情好吗?” 他刚取下对方的胸针,徐临川那边也顺制服了另外一个,同样得到胸针一枚。 只听监控器中传来了苏源景的声音:“第十一组,双杀。第五组淘汰,恭喜你们,得到了负六十分的佳绩。” 第五组那两位学员生无可怜地倒在地上,哭天抢地:“怎么是沈哥和徐哥?你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是装哭,可是那嚎叫的声音充满了真情实感,就演技来说,已经比很多流量演员都要有诚意了。 只听苏源景冷冰冰地开口:“五组,你们很吵。再嚎一声,我就给你们在负六十分的基础上再扣十分。” 五组学员:“……” 这还有没有人权了啊?第一顺位被淘汰的人就连哭泣都是不被允许的吗?! 徐临川伸手掸掉了身上沾到的尘土,深沉地表示:“兄弟,不是我说,你们这陷阱做得实在太不走心了。那儿都还有半个脚印没擦干净,还有你们埋伏的地点也不对。这位大兄弟,你趴在地上的时候,竟然还在看手机,我告诉你,就算是聂棠这种手机重度上瘾症患者都不敢在集训的时候随身带手机玩的。你知道在手机屏幕的反光有多显眼吗?” 五组学员:“求你别说了,我想死!” 很快,监控器那头又传来了苏源景的声音:“十一组的徐临川,你话太多了,扣一分。” 徐临川整个都懵逼了,茫然地转过头跟沈陵宜对视片刻,怀疑道:“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苏老师给我扣了一分?” 沈陵宜无语地看着他,回答:“因为话多扣了一分。” 徐临川连忙抓起别在身上的监控器,求饶:“苏老师,你不能开这种玩笑啊,我就是告诉那两位大兄弟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这是在教导他们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啊,怎么这都能扣分?!” 苏源景的语气还是非常悠闲,可是说出来的却让人想崩溃:“徐临川屡教不改,再扣一分,顺便,恭喜你触发了连坐惩罚模式,十一组的沈陵宜也扣一分。” 沈陵宜:“……” 徐临川在一转眼丢了两分,把他刚才单人击杀分全部赔进去了还不够,第一反应就想要据理力争。 他还没张嘴,就被沈陵宜锁住了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地呜呜低叫。 沈陵宜伸手按住监控器,用气声道:“你疯了,你还想继续被扣分?” 徐临川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倔强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神经病苏源景凭什么扣我们的分?!我不服!大写的不服!” 可就是不服也得憋着,不然还能怎么办?等到跟苏源景理论完毕,他们现有的分数估计都已经扣成负数了! 他们继续谨慎地深入。 沈陵宜早在之前就看了好几个适合打伏击战的地方,打算找一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停下来等天黑。 隔了五分钟,只听苏源景再次播报:“一组淘汰,四组双杀。” 四组是容埙所在的那个组,是他们最大的对手。 很快,沈陵宜找到了之前就看好的地方,他跟徐临川坐了下来,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我之前看到刚才被淘汰的一组是往东面去的,东面是河,有水源,东南面还有一块平地。很多人都会优先往那边走。”沈陵宜画了一个简易地图,“容埙主要的活动范围应该暂时就选定在那边,他这人喜欢捡漏。” 徐临川还在为之前因为话多而扣分的事情心有余悸,一直用手捂着嘴,只用摇头和点头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主动出击还是守株待兔?” 徐临川做了个手势,表示:随意,我都行,看你的! 沈陵宜面对地图,陷入了沉思。 其实那天聂棠的一个说法给了他很大启发,她说,如果不是有意让他们提前熟悉地形,准备第八天的团体赛,苏源景又为什么要规划出这样一条固定的跑山路线? 当时,他觉得聂棠这个说法有点太绝对了。 毕竟他们都不是苏源景,想要去揣摩一个并不了解的人的心态,其实很容易陷入误区。或许,苏源景并不是从这个出发点考虑的呢? 可是现在,已经证实了聂棠的思路是没有错的,那么他就该考虑最后一场跟几位玄门大佬之间的较量了。 那一场,才是真正的重量级比赛。 相较而言,这一场对他和徐临川来说其实很轻松,与其为了一分一个人的击杀数到处跑,还不如当个扫尾的渔翁,最大可能地保留目前的体力和实力。 沈陵宜跟徐临川这么一合计,两人当即决定不消耗体力围追堵截别人,以逸待劳,谁送上门,他们就刷掉谁。 等到场上小组都被刷得差不多,他们再动身刷一波分数。 于是,他们很悠闲地休息到了傍晚,顺便又刷掉了一个小组。因为一直没有消耗什么体力,肚子虽然有点空,但还能坚持。 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有三组人被淘汰了,剩下的小组都不会再轻易冒头。每一组的人都想熬到最后,当那个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 徐临川忽然反应过来,震惊道:“等等,聂棠和庄景梵是八组没错吧?她们怎么到现在都还存活着?这绝壁不科学!” …… 三组人淘汰掉后,场上就只剩下九组十六人。 有些组别虽然没被淘汰,但是只剩下一根独苗,可怜巴巴地山里求生存。 苏源景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聂棠那组的监控器,从监控画面上来看,她们两个人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在原地停留好几个小时了。 他基本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两个女生,可能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睡了一整天。 别人都在辛辛苦苦地转换阵地,想法设法刷分,她们两人在睡觉,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要是苏源景的目光能够透过屏幕灼烧万物的话,他真想把她们睡觉的地方给烧了。 叶老先生也一直坐在监控器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聂棠她们的动向。 大概是因为聂棠在新秀大赛上直播过种花和吃甜品,他老人家现在的耐心已经好多了,对于她那种躲起来蒙头睡大觉的做法也没有觉得很奇怪,反而有一种“啊,果真如此”的释然感。 姚老师点评道:“其实我觉得聂棠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她跟庄景梵分到一组,能不在前三位被淘汰出局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明明知道自己实力弱,还要主动冲上去送人头,那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她这是策略打法,只是看着特别磨叽烦人而已。 突然,属于聂棠的那个监控画面抖动了一下,改变了一个方向。 苏源景连忙把她们这边的音量调大,只听聂棠柔和的声音从监控中传来:“天黑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第463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众位老师顿时面面相觑。 聂棠刚才说了什么? 她打算出发了? 由于视角的问题,他们都不知道她们之前是藏身在何处,可是能够这么长时间内都不被发现,就说明她们藏得非常好。 那么只要继续躲藏下去,撑到最后,能拿一个很不错的基础分了。 只听聂棠又道:“目前已经淘汰了三组,天又黑了,很快就会发生混战,就算我们的运气非常不好,不幸被淘汰,很可能不用被倒扣分。所以值得稍微冒一点风险去拿分了。” 庄景梵目前对她还算是服气的,要不是聂棠找到了一个这么隐蔽的地方,她们恐怕早就被淘汰了,现在以逸待劳,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真能拿下点分数来。 “话又说回来,你饿不饿?” 聂棠这突然转换的话题,不光令庄景梵懵逼,就连几位查看监控画面的老师们都甚是不解。 沈正清笑道:“我觉得还在场上的那些学员应该都饥肠辘辘了。” 能够像她们那样放心睡大觉,还睡了一整个白天的基本没有。她们的体力留存状态反而是最好的一组。 苏源景嗤了一声,架着两条大长腿,摇晃了一下子椅背:“这场团体赛的主旨除了考察他们观察环境、因势利导的本领,还要磨炼他们的意志力和忍耐力。七天不吃东西都不一定能饿得死,现在都还不到一天,这点饥饿都忍受不了,以后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庄景梵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剩下大半包的压缩饼干:“你给我的饼干我还没吃完。” 啪嗒一声,苏源景那原本翘起来的椅子腿突然重重落回地上。他正襟危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压缩饼干:“……她身上怎么还有食物?” 聂棠道:“压缩饼干太难吃了,这几天每天都吃面条,不想改善一下伙食吗?比如烤鸡什么的?” 庄景梵:“……” 虽然她此时此刻很无语,可还是在聂棠提到“烤鸡”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子口水。 白水煮面条实在是太难吃了,就算再爱吃面食,再连续吃了这么多天后,她也受不了。没有绿色蔬菜,没有肉类,足够把人给逼得发疯。 聂棠笑道:“走吧,我之前就找到了一个山鸡的鸡窝,我们去改善一下伙食吧。” 庄景梵心里是想义正言辞地拒接她,让她把心思放到比赛上来,不要去想什么烤鸡改善伙食,可是她的身体却很诚实地跟上了她的脚步:“山鸡……味道应该很重,不好吃吧?” 庄景梵补充道:“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过,山鸡肉是酸的,口感也柴。” 聂棠微微一笑:“不会的,真正的山鸡肉不会发酸,公的口感更好些,当然现在烹饪条件有限,我们可以找一些嫩鸡。” 聂棠领着她,熟门熟路地拐上了一条小路,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南面那块空地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肯定是几组人打起来了。 庄景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她其实非常想建议聂棠先把改善伙食的事情放放,先去那边扫个尾,说不定还能捞到两分。 可是这么大的动静…… 她都置若罔闻,很明显就是不打算去扫尾。 她要是再提出这个建议,最后又被她否决,显得好没面子。 聂棠果然用最快的速度带她找到了一个山鸡窝,鸡窝里只有两只小山鸡和几枚鸡蛋,可能它们的爹妈出去觅食还未归家。 庄景梵一看到小山鸡和鸡蛋,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发出了咕噜一声喊叫,幸亏夜色深沉,没有人能看见她发红的脸颊。 她弯下腰一把捏住一只山鸡的脖子,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把它们从活的变成了死的,随手扔给聂棠一只,又小心地捧起野鸡蛋,放进迷彩服的口袋里。 她吞了吞口水:“可是还得生火,生火就有可能引来别的组的人,还有烤鸡会有香味……” 聂棠在夜中意味深长地一笑,指着南面的平地:“看看那边的战局多激烈啊,等他们打得累了,又乏又饿,就在这个时候,闻到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肉香。当他们循着这气味而来,就是我们拿分的时刻了。” …… 聂棠是会搭土灶的,当初在白水林徒步的时候,她就演示过一手如何搭土灶。 她甚至还开玩笑说过,搭土灶就是她的老本行。 当时庄景梵还在心里嘀咕,觉得她特别爱表现自己。虽然搭土灶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技能。 可是现在看来,这可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的金手指啊! 更不用说,聂棠还在山里找到了一个山鸡窝,现在她们收获了两只山鸡和五六个野鸡蛋,配合她能搭土灶的金手指,她们就不用饿肚子了,还能好好地饱食一顿。 跟那些忍受着饥饿不停地在山里寻找对手的学员比起来,她们实在是太幸福了。 幸福得都像在野营。 聂棠找了条干净的小溪沟,把鸡的内脏都给处理了。鸡毛很难拔,就用做叫花鸡的方式,用泥土裹紧了,然后埋进土灶里闷着。 “鸡蛋有点难处理,不过可以先留着,等比赛结束了就有炊具了,煮蛋羹或者荷包蛋都是可以的。”聂棠一边干活,一边跟她低声闲聊。 庄景梵迟疑道:“你说,会不会……苏老师判定我们这是违规行为?然后没收?” 她都已经被整怕了! 她之前带了一点零食进训练营,想着训练太辛苦,晚上万一饿了还能填饱肚子,慰藉一下瑟瑟发抖的心灵,结果第一天报道就全部被没收了。 不光没收,还被罚跑了二十五圈! 她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可以说是很庞大了。 “不会啊。你想想看,从报道第一天开始,训练营每天提供给我们的伙食就只有面条。总不至于玄门现在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连一根青菜叶子和一块肉都供不起了吧?” 聂棠轻声细语:“我觉得,这其中的深意就是想要告诉我们,想要改善伙食,就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苏老师在开头两天带我们跑山的时候还会介绍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我觉得他就是在暗示这个。” 庄景梵顿时恍然大悟:“哦——” 她现在都想把自己一双膝盖都献给聂棠。 虽然最开始时候,她觉得聂棠婊里婊气的,就比那个叶卿言好上那么一点,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不得不服! …… “……我早就说过不让她参加这次集训了!”苏源景摘下耳机,用力扔在一旁,抱怨道,“你们看看,本来很有教育意义的集训被她这么一折腾,这还有什么意思?” 别的学员辛辛苦苦找地方设埋伏,到处跑来跑去刷人头,聂棠她们在干什么?她们在睡觉! 现在大家都疲乏了,憋不住了,开始进行混战,她们在干什么?她们在改善伙食! 还能有更加不靠谱的团队赛吗? 这种画面要是剪辑下来放到论坛上,大家看了都要笑掉大牙。 沈正清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揶揄道:“我觉得现在也很有教育意义啊。” 这种两方对比强烈的片段剪辑出去之后,才更有戏剧性和冲突感。他觉得关注这次精英训练营的网友们应该是很爱看的。 还有就是,在训练营正式开始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聂棠一定能够当仁不让抢占倒数第一的宝座。 现在她不但没有垫底,还拿到非常可观的分数,这种非常有戏剧感的反转,就连他都觉得很有意思了。 沈正清伸手点了点监控视频,轻叹道:“知道自己的缺陷和真实实力,选择了一个最有利的策略,并且依靠策略取到高出自己实力水准的成绩,非常了不起。” “如果聂棠她们能在这次团队赛上拿下最高分,我觉得这将是一场教科书级的比赛。它的意义就在于,如何把自己身上的优势发挥到最大,从而取到令人惊讶的成绩。历史上有许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它们的意义难道不就是出人意料吗?” 姚老师感慨道:“可不是,就拿谢安和苻坚那场淝水之战来说,两方实力悬殊,本该没有任何悬念。但是最后,淝水之战却是东晋获胜,前秦的百万之军一溃千里。” 苏源景无语地望着他们两人:“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啊?一个是徒弟一个是亲儿子,结果你们都偏心聂棠?” 沈正清摇了摇头:“谈不上偏心罢。如果陵宜和临川能笑到最后,我也为他们高兴,可是如果他们失败了,我觉得能让他们两人接受这次的教训,也是一件好事。我向来都觉得,现在受到的教训,在将来都是能保他们性命的法宝啊。” …… 聂棠用两根粗树枝从土灶下面拨出了一只叫花鸡,她敲开外层裹着的泥巴,泥巴带着鸡毛一道剥离,就露出了里面白生生的鸡肉,一看就特别诱人。 庄景梵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这么快就可以吃了?” “没有呢,”聂棠用两根树枝把山鸡给串了起来,摆在土灶上烤着,“还没熟,不过我觉得两只都是叫花鸡的话,口味太单一了,烤鸡会比较香吧?” 庄景梵吞了吞口水:“嗯,鸡皮稍微烤焦一点点,那又脆又酥又香的口感,真是太好了!” 她们都在堂而皇之地做烤鸡了,这香味怎么可能不飘出去。 尤其是,玄门中人的五感本来就要比普通人更加敏锐。 南面混战成一团的学员一边狂奔着围追堵截,一边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肉味,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龟儿子在烤肉啊!要是让老子找到人,非要揍死他们不可!” “揍死……太可惜了,先把他们手上的烤肉给抢过来!靠,这真他妈香,到底是谁在烤肉啊?!” 这样一边闻着浓烈的香味咽口水,一边还要硬着头皮继续打,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一时间,不少学员都丧失了斗志,在短短十分钟内,不断有学员被淘汰。 当苏源景那冷冰冰的机械的语调再次在监控设备中回响,徐临川和沈陵宜终于还是没有熬住,准备去强杀一波。 要不然,这些人都自相残杀光了,他们最后只拿到个基础分,那也太难看了! 有实力的男人就是勇敢进取,发挥自己最大的实力! 有他们两人加入战场,这场混战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场上就还只剩下四个小组,而被淘汰的组别还是没有聂棠所在的八组。 徐临川强杀完这波,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长吁短叹:“好饿,这到底是谁在深夜放毒?这还能不能好了?” 沈陵宜躺在草丛里,伸手盖着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道:“会搭土灶,会做饭——” “聂棠!”徐临川一下子坐起身,搓了搓手,“哎,弟弟,现在发挥你美男计的时刻到了,你去问聂棠讨点吃的吧?” 聂棠的厨艺那不是一般的好! 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都能给她做出一朵花来,更不用说他们好多天都没有吃好过了,训练消耗还这么大,伙食里面连点荤腥都没有,一闻到这气味就馋了。 沈陵宜沉默了很久,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他现在跟聂棠可是竞争对手,哪有去跟竞争对手讨吃的? 他开始就打定主意,让他放水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手下留情,聂棠也未必高兴。有一句话不是说“真正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去竞争”? 给对手放水,就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徐临川唉声叹气:“我是很想去啊,可是论关系亲疏,聂妃是你的小情人,我要是贸贸然跑过去,她肯定以为我是去刷她的人头分的——虽然我是很想啊,不过我现在更想吃肉……” 他说着说着,突然不淡定了:“不对,我们都闻到香味了,剩下那两组肯定也闻到了,他们说不定已经找过去了!” 与其让聂棠贡献出自己厨艺和人头分给陌生人,还不如贡献给他们两个呢。 再说她们现在还留在场上,已经赚到二十分的基础分了,怎么也该满足了吧? 徐临川猛地跳了起来:“赶紧去找她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聂棠的人头分是他的,她亲手烤的食物也是他的,两者都要抓,两者都要硬! 第464章 沈陵宜淘汰 徐临川心目中的“肥水”聂棠还在淡定地烤着山鸡,火舌轻轻舔弄着鸡皮,发出吱吱的油脂冒出的响声,那香味变得愈加浓郁了。 聂棠忽然搁下了手上正在烤的山鸡,凝神注视着远处。 庄景梵现在心里眼里就只有这只可爱的烤鸡,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反正现在场上就只剩四组学员,她们就算现在被淘汰,也能够拿到二十分的基础分,这样她就能摆脱原来的负分噩梦了。 做人不好太贪心。 “有人来了。”聂棠把烤鸡往庄景梵手里一塞,“你来烤,我去收拾他们。” 庄景梵懵逼地抱着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鸡:“可是我不会啊——” 话音未落,聂棠已经唰得一下钻进了灌木丛中。 …… 监控室内。 几乎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从画面中可以看出,剩下的三组全部都在往聂棠那边进发,无非是前后顺序,时间快慢而已。 姚老师更是紧张地、眼珠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精彩画面。 最先赶到的是姚晴所在的七组,她身上的迷彩服已经起了毛边,之前的激战消耗太大,再加上她为了赶在最前面,早已跑得气喘吁吁。 很快,她的监控器就把正坐在土灶边上烤鸡的庄景梵给摄录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屏幕猛地亮起了刺眼的白光,白光过后,视频里响起了聂棠轻柔的语调:“姚姐,不好意思了,你的一分被我刷到了。” 同时阵亡的还有姚晴的搭档。她那搭档就是在单人赛里被聂棠弹飞出去的陈澄,脸上那震惊的表情可以说天崩地裂、怀疑人生了! 双杀!聂棠在三秒钟内完成了一次双杀! 叶老先生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面,直接站起来继续盯着监控器的屏幕。 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双杀不稀奇,可是这被双杀的人中间有一个姚晴,那可真是——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激动得都想爆粗口了! 她是眠风的女儿,是他最富有才华的儿子的女儿,是他的孙女! 苏源景拿起话筒,正想播报一下成绩,突然定定地盯着属于沈陵宜的那个监控画面:“……来了。” 沈陵宜跟聂棠,毫无疑问,沈陵宜占尽优势,聂棠又会如何应对?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对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手的胜负局。 …… 聂棠当然感知到沈陵宜正在靠近,她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伸手把姚晴拉起来,笑道:“姚姐,我们正在改善伙食,你要不要也一道加入?” 姚晴还没说话,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陈澄猛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大声道:“我可以!” 聂棠挑剔地看了一下他的身材,再估计了一下他的食量,摇摇头:“没有这么多食物,你不可以。” 陈澄都快要哭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作势要去抱聂棠的双腿:“不要啊……大佬,求你带我一起飞吧——大佬!” “我食量很小的,根本吃不了多少,只要一个鸡腿——不不,一个鸡翅膀也可以啊,还有女生应该不吃鸡屁股的吧?可是我吃鸡屁股啊!” 正好沈陵宜踩着满地碎石子赶到这里,正看见这如魔似幻的一幕:陈澄这大块头竟然伸长手臂想要非礼聂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可是他的女朋友,就只有他能欺负,别人休想碰她一根手指! 沈陵宜停住脚步,沉声道:“棠棠!” 聂棠一回头看见他,立刻就笑了,笑靥如花地望着他,犹如乳燕穿林一般朝他飞奔而去。 天色太暗,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那黑曜石胸针依然牢固地戴在聂棠身上,也没有看清姚晴和陈澄身上的胸针都已经不见了。 他思维固化地认为,聂棠一定是刚刚被他们这组给淘汰了。所以现在看到他,才会想要寻求他的安慰。 沈陵宜一把将她用力抱住,安慰道:“淘汰了也没事,反正已经有二十分打底了。” 聂棠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把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语气软绵绵的,特别招人疼:“太好了,你来了。” 沈陵宜被她这么一撒娇,再这么一抱,简直成就感爆棚,觉得自己男友力max,赶在这个时候到,既不用亲手淘汰聂棠,还可以帮她报仇,刷到姚晴那组的两分。 不能更完美了! 半分钟后,聂棠抬起头,一双丹凤眼亮闪闪的,就像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子,她微微弯起眼笑:“嗯,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因为——” 她抬起手,手上拿着一枚从他衣服上解下来的胸针:“被淘汰的人是你。” 沈陵宜:“……” 沈陵宜:“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聂棠又把手上的胸针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字正腔圆地重复:“被淘汰的人是你。” 沈陵宜:“……!!!” 而在这时,苏源景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七组淘汰,八组双杀。十一组沈陵宜淘汰,八组三杀。” 就在苏源景播报完战况,那些早早就被淘汰出局的学员忍不住跳起来,“靠”了一声,那声音在山头上方久久不散。 七组有姚晴,十一组是沈陵宜,他们两个人给八组淘汰了?! 这八组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 还能无缝淘汰两位大佬?! 宝宝们都不敢置信! 徐临川听到这则战报的时候,左脚绊右脚,差点就翻滚在地。 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沈陵宜,你他妈干了什么?怎么会被淘汰,你现在让老子怎么办?!” 最尴尬的情况就是一组两个人中突然少了一个,本来可以互相打掩护强杀的,现在他成了光杆司令,这强杀的难度就呈几何指数上升啊! 徐临川仰天长啸:“沙雕队友误我!” 苏源景又不耐烦地出声了:“被淘汰的学员请尽快离场,不肯离场的直接扣分,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姚晴跟沈陵宜从被淘汰到被苏源景驱赶离场,都还是懵的。 尤其是沈陵宜,他简直不敢相信,聂棠居然能够把姚晴和陈澄双杀,他们两个人是主动献上人头分的吗?! 他在离场的路上,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姚姐,你是怎么被淘汰的?” 他被淘汰的整个过程,在场的人都已经亲眼目睹,那是聂棠使诈。 可是姚晴这么彪悍的一人,还能被淘汰,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姚晴沉默许久,最终沧桑地叹了一口:“都怪烤鸡太香了,我又太疏忽大意,直接跑进了聂棠准备好的陷阱里——我怀疑她在这附近布满了陷阱,就等着我们前去送人头。” 她默默地看着沈陵宜,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我一点都不冤,但是你可真冤啊。” 沈陵宜一没踩到陷阱,二来还保存着体力,本来还能继续强杀一波,结果这么早就被迫退场,真是太冤了…… 这么一对比,她心里果真好受了许多。 差距,还是要靠对比出来的。 …… 徐临川痛定思过,觉得自己不是沈陵宜那种心志不坚定的人,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被聂棠的美色所迷。 当然被她的厨艺倾倒还是可以的,但是也得等把她淘汰之后再被她的烤肉所倾倒。 而聂棠早就等着徐临川的大驾光临了。 想要彻底结束这场团队赛,就必须把所有在场上的人都淘汰光。 他们会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哥。”聂棠不等他靠近,就直接朝他喊话,“我们合作怎么样?” 徐临川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听。 只听聂棠继续道:“现在场上就还剩下我们跟容埙那组了,以我们的交情,对比跟容埙的亲疏远近,我们应该合作起来,先把他们给淘汰才对。” 徐临川警惕道:“你少来,我刚才都听见战报了,你心狠手辣把沈陵宜都给淘汰了,我跟你的交情,能跟沈陵宜跟你的交情媲美吗?你连他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挖坑,还想让我信你?做梦吧!” 聂棠叹气道:“其实我这也是很无奈的……” 聂棠突然转过头,问庄景梵:“我们撕一条鸡腿给徐哥吧,他跑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庄景梵还处于被大佬彻底带飞的虚幻快乐之中,不管聂棠说什么,她都是浑浑噩噩,反应迟钝,只会点头。 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一行加大加粗的黑体字在刷屏:现在基础分至少有四十分打底,再加上之前的三个人头分,她们一共拿到了四十三分,这回可是十拿九稳了! 稳得很,稳得很,这么稳,不就是要一条鸡腿吗?那有什么问题? 聂棠用干净的树叶包好鸡腿,隔空扔给徐临川。 徐临川亲眼看着她做这些事的,绝壁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就把热乎乎的烤鸡腿接在手里。 他打开外面那层树叶,立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让跑了一天就只喝过两口溪水的徐临川怎么能忍得住? 他立刻就大口大口地撕咬起鸡腿来。 他一边咀嚼,一边在心中感叹:聂棠这手艺实在也太好了,就算做个烤鸡都是如此出类拔萃,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鸡,这鸡腿肉嫩汁水鲜美,外面的鸡皮微焦,一个字香!两个字味美! 聂棠继续游说:“徐哥,其实我不是故意想要坑陵宜的,我也有苦衷的。再说,就是我不坑他,他也会把我淘汰出局,在比赛中故意放水,就是不尊重自己的对手,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徐临川根本不为所动,冷哼道:“你就编吧,继续骗,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听你瞎扯淡!”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徐哥,容埙他们可还没被淘汰,不如我们联手,先把他们淘汰可好?”聂棠循循善诱,“第二名也有五十分,我已经满足了,第一可以让给你们的。” “呵,你这说得都比唱得还好听了,你想利用我去对付容埙,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吧?想得美,我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徐哥你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如果一对二,是不是……有点吃力呢?” 她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起,徐临川就像一颗被点上火的炮仗,恨不得当场自爆给她看:“我为什么会剩下一个人?就是你干的好事!你还敢说?!” 聂棠无奈地笑了一下:“可是徐哥,事已至此,再多后悔也没有意义了。这样吧,我愿意当诱饵,把容埙引到陷阱里,然后徐哥就趁机拿两个人头分。我牺牲之后,我这组就剩下庄景梵了,徐哥你要对付她难道还不容易吗?” 徐临川:“……” 她的安排的确是对他非常有利。 现在沈陵宜被淘汰,十一组就剩下他这个独苗,显然已经不能再使用之前的强杀策略了。 容埙又不是傻子,他肯定会用搭档来换他徐临川的一分,这样到了最后,他一个人就能双杀聂棠和庄景梵。 这样一来,容埙既赚到了六十分的基础分,还能拿到三个人头分,可美不死他! 虽然聂棠跟容埙一样奸诈狡猾,但是相对而言,他的确会选择聂棠作为合作对象。 因为聂棠就是个纯的弱鸡体质,他要凭真材实料秒杀她,根本就毫不费力! 其实早在聂棠最开始提出合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决定。 但他还是故意做出不屑同她联手的样子来,想要她做出更大的让步,交出更大的利益来。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徐临川用一种非常勉强的语气开口道:“好,我就最后信你一回,跟你联手。警告你,你可别想像坑沈陵宜那样坑我,我可不会上当受骗!” 聂棠非常痛快地表示:“容埙他们已经快到了,我去把他们引过来,接下去就交给徐哥了,合作愉快?” 徐临川美滋滋地啃完了一条热乎乎的大鸡腿,满足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有一点比容埙有优势,就是他已经吃到了肉,虽然不饱,但是那种饿得发慌的虚弱感已经过去了。 他有很大把握得到一个双杀! 徐临川喃喃自语道:“好吧,这回还是靠我徐哥出马,沈陵宜什么的根本就靠不住……” …… 训练营的所有老师都挤在摆满监控器材的帐篷里,观看这场团队赛的最后两场对决。 就连负责管后勤清扫场地的老师都挤了进来,连声追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见外面那群学员说,刚才有人在一分钟连续淘汰了姚晴和沈陵宜,谁啊?这么厉害!” 能够淘汰姚晴和沈陵宜不算最稀奇的,真正稀奇的是只花了一分钟。 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哎呀,别挤过来,我都要没地方坐了!”苏源景直接动手赶人,“你们不是负责后勤的吗?跑过来看什么看啊,赶紧去煮面条喂一喂这群小崽子们!” 鬼哭狼嚎的,真是烦死人了! 影响他工作! 后勤老师无奈道:“他们刚才说了,不想吃面条,只想吃烤肉。” “不想吃就饿着,惯得这臭毛病!”苏源景紧紧地盯着监控屏幕,“容埙他们已经过来了——” 第465章 因果契约 在监控屏幕中,属于容埙的监控器拍摄到画面一直都是摇晃的,可见他正处于飞速奔跑的状态中。 突然,屏幕中闪过了聂棠的身影,虽然现在天色很黑,人影绰绰约约的,不算看得太清晰。 聂棠身高170公分,在女生中绝对不算矮,但跟男性学员一比,立马就矮下去了一大截,身材也很纤细。 特别扎眼。 容埙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对自己的搭档当机立断一挥手:“小心陷阱,追!” 他是一定要拿到聂棠的人头分的。 倒不是说,秒杀聂棠能带给他什么成就感。而是他刚才听到了战况播报,姚晴和沈陵宜两个人全部都折在了她的手上。 容埙心里蓦然燃起了一团无名怒火:他最讨厌不思进取,只会依靠天赋耍小聪明的人了。 聂棠那种体型,每天都被需要被特殊照顾的训练量,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她根本就没有付出过什么努力! 当他在深山老林里修行跋涉的时候,她就只跟三两好友一道逛街玩闹。 当他们寒暑不分、埋头苦练的时候,她就只闲赋在家刷剧睡懒觉。 她付出过什么?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这样的人都能刷到姚晴和沈陵宜的分数,实在是令人厌恶! 他跑步速度飞快,在顷刻之间就一下子把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臂之遥。 眼见聂棠已经处于被攻击范围之内了,她突然脚步一转,又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一转变方向,容埙就有点迟疑了,他这一迟疑,直接就反应在他的速度上,他也顺势慢下了脚步,想要看看她到底还能玩出点什么花样。 就聂棠那点小花招,他是不屑的。 总之就是利用符篆和布置陷阱这点外力,想要来坑他。 他放慢脚步,谨慎地跟在聂棠身后,正因为他的小心谨慎,很容易就发现她在地上布置的陷阱。 有时候是几根绊脚索,有时候是几个用石头搭起来的迷惑方向的小阵法,最后都被他毫不留情的破坏了。 聂棠很快就跑到了一颗参天大树底下,前方没有路了,她停住脚步,不断地喘着粗气,扬声道:“等、等一等!” 容埙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难道你已经没有别的花招了吗?” 聂棠扶着树干,终于把那口闷在胸口的气给喘匀了,又往后退了一步。这回,她的后背已经抵住了宽大结实的树干,无路可退。 “我们来谈条件吧。”聂棠忽然说,“第一名和六十分的基础分都给你们,我跟你联手,对付徐临川?” 容埙:“……你脑子没毛病吧?” 他是很想拿第一,想得不得了,就是梦里都在想,但是根本没有必要跟她合作。 “我可以现在就终结你,把你淘汰出局,再去淘汰徐临川。”容埙高傲地开口,“沈陵宜已经出局了,我完全可以凭我的本事淘汰掉他。” “你当然可以了,”聂棠语气平淡地开口,“但是你想过下一场跟老师们的对抗赛没有?那场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像这场学员之间互相淘汰厮杀的跟下面那场比赛相比,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容埙心中一动,一边提高警惕心提防她偷袭,一边又有条不紊地开口:“你继续往下说。” 虽然他觉得聂棠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废话假话,可他还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实力远超于她,便打算听她说说自己的想法。 聂棠很有点小聪明。 从报道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 不管做什么事,她都是从全局的角度出发的。 比如第一天她被罚跑二十圈,她选择用堪比蜗牛的速度跑完惩罚量,而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状态在一开始就处于非常糟糕的水准。 尽管这些小聪明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都是无处遁形的,但是,她的想法,听听也无妨。 “我敢说,下一场对抗老师的团队赛的场地还是在这里。我们跟老师们的实力差距是肉眼可见的,但是我们有人数优势,还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天时地利人和占到两项,赢,也不是这么艰难的。” 聂棠一边留神周围的动静,一边语速飞快:“但是要做到这些,首先就要在这场比赛里保存实力。你跟徐临川一战,就算不是两败俱伤,也会影响到下面那场比赛的发挥,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有道理吗?” 容埙:“……” 他真是服了她了,这可真会耍嘴皮子,更糟糕的是,她说的这些话听起来还真是有吸引力! 容埙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自己把话说完,我不想跟你对话。” 聂棠道:“我擅长的是阵法和符篆,从来都不是正面交战的武力。而你跟徐临川都是非常擅长近战,近战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受伤,如果你等下不小心受伤了,岂不是亏大了?这样就算刷掉徐临川,那又有什么意思?” 聂棠又道:“可是我不一样,我对下一场比赛没有任何期待,因为我的实力就摆在这里,这场团队赛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很好了,如果我跟你结盟,你拿第一,我拿第二,你能轻松地收割徐临川的分数,我能拿到更多基础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你说的想法都是假大空的虚话,谁都能说,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容埙抬起了一只手,“我不想听你继续废话了。” 聂棠一看见他迈开步子朝她靠近,立刻又道:“等一等,再给我一分钟!让我把话说完!” “一分钟,我当然可以给你,但这不是我不直接淘汰你的理由。”容埙盯着她身上那枚黑曜石胸针,再次朝她逼近。 …… “聂棠这不是没招了吧?”后勤部的老师锤着桌子,痛心疾首,“不应该啊,她刚才可都淘汰了姚晴和沈陵宜了!” 就算沈陵宜是她使诈,淘汰姚晴可的的确确是凭她的真本事。 她现在这个表现,不会真的是想要靠着三言两语把容埙给说晕乎过去吧? “都说了你出去给外面的小崽子煮面条不行吗?”苏源景一把将抢了他位置的后勤老师推开,“别挡着我视线,我还要给他们的表现打分的!” 他真的太忙了,尤其是刚一开赛的时候,一共十二组二十四个学员,他每一个都得盯着看,他容易吗? 当然,前期就会淘汰出局的学员,他也不会给他们额外加分,真的要打分的话,可能都是负分,本来就已经被倒扣了几十分了,再给个负分,实在也太不人道。 苏源景就打算直接忽略这些人,不加分也不减分。 可到了比赛快要走到终局的时刻,他当然要看得更加仔细,事后才能写分析报告啊! “老师,苏老大!”一个学员的脑袋出现在了帐篷的缝隙里,人高马大,却还要装出小可爱才会有纯真的笑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您给我们播报一下啊!” 苏源景连看都懒得回头看一眼,直接拿起话筒,语调还是平直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四组岑九溪淘汰,十一组徐临川单杀。” 那个学员根本就没有被苏源景冷漠的态度给伤到,转身就飞奔而去,大喊大叫:“各位,四组又淘汰了一个人,给徐哥淘汰的,现在四组跟十一组一样都剩下一个人了!” “谁要知道这个啊!”立刻就有学员抱怨,“四组和十一组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啊,岑九溪被徐哥淘汰也太正常了,你有没有问八组到底是哪俩位神仙大佬?” 能够在一分钟连续淘汰姚晴和沈陵宜的神人啊,他们膜拜都来不及了! “……对哦,八组到底是谁来着?”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全部都是懵圈的表情。 按理说,他们从小在玄门长大啊,玄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这么能刚的大佬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等等……!!如果用排除法的话,那个八组好像是……” “我、我好像想到是谁了,但是、但是感觉这很不靠谱啊!” “我……我也觉得,这是什么恐怖如斯的斗气强者?!” “卧槽,姚晴、沈陵宜他们两个该不是故意放水的吧!” 按照排除法,现在还没出现在场地上的人就只剩下神秘的八组二人,还有容埙和徐临川了。 很明显,聂棠和庄景梵这两位非常显眼女生组合还没有下场……由此可以推断,她们两个就是神秘的八组大佬……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别说他们觉得像在做梦了,就连沈陵宜这个当事人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一个人坐在后山的山坡上,迎头吹着冬夜里冰冷的寒风,一面想让不慎流进脑子的水都赶紧流出去。 “其实,你表现得还挺好的。”沈正清在后山找了一圈,总算找了他。 他走到自己儿子身边,坐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那根手杖:“我刚才看了一下统计数据,你的基础分还没出来,但是击杀数达到了九分,是全场最高。” 沈陵宜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埋下了头。 “我看过你跟临川合作强杀的画面,动作非常流畅,基本功也很扎实。” 沈陵宜摇了摇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人的一生中,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你这次的失误就在于你太小看聂棠了。”沈正清不管他在不在听,都继续缓缓地往下说,“你小看她,是因为觉得你觉得她不可能在姚晴那组人的夹击下幸存,这想法本身没有错,但你的思维实在是太固化了。” “在碰到这种不确定的场面的时候,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现场的情况。姚晴和陈澄身上的黑曜石胸针都不见了,但是聂棠的还在,只要你仔细去观察了,就会看到这个不同寻常的细节。” “可惜你没有。”沈正清叹息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对你很严格吗?可能别人能做到七十分的水准,我就满意了。但是你,就算你能拿到九十分,我还不会满意的。你还记得我从小到大是怎么教你的吗?” 沈陵宜这回有了点反应,闷声道:“不能偷懒。一点点懒惰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致命伤。必须要永远保持警惕,不断进步,才不会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沈正清微微一笑:“是啊,你都还记得。所以说,我觉得这回聂棠给你的教训非常好,能够让你深刻地记住这次的教训。但是,接下来我想要告诉你的事,会让你感到难受。” 他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眉眼是那么像自己,也像妻子。他还很年轻,还没过二十二周岁的生日。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他拥有宽阔的肩膀和胸膛,拥有强大的自制力和意志力,他应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承受人世间所有的痛苦。 “就在前天,我们找到了你师爷的尸体。是有人把他从江里捞上来的,目前的调查结果是,你师爷死于正常溺亡。” 沈陵宜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找到了下一个,跟他交换身体的人。” “没错,谢沉渊放弃了你师爷的身体,说明他已经找到了下家。”沈正清下颚紧绷,虽然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可是眸子里迸射出来的只有仇恨和愤怒,“我们可能又要暂时失去谢沉渊的踪迹了。” “但是,他还会来找我的。”沈陵宜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他从小到大教导我,教会了我很多很多东西,不就是想要像养着一只肉鸡一样养着我,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杀掉吗?” 沈正清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关于这个消息,我想,棠棠应该都还没对你坦白。相对于你来说,目前谢沉渊的目标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 沈陵宜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他现在跟棠棠之间已经形成一道因果契约。如果,聂棠能够为他所用的话,或许他还不会来找她的麻烦,可是很明显,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招揽聂棠的想法。她现在很危险。” 沈陵宜在震惊之后,回想了一遍他们和谢沉渊的明争暗斗,又缓缓地坐回了原来那块石头上。 他父亲说得没错,因果契约应当早就已经存在了。 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都是有因果牵连的,一般来说,这种牵连除非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然都是脆弱的,说不定在某一天,链接就会突然断裂。 可是聂棠跟谢沉渊在太多事上有过交集,这链接就一天比一天变得紧密,最后到了就连谢沉渊都无法回避这个事实的状态了。 即使谢沉渊在一开始就非常想要换走他的身体,可是事到如今,他反而会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应对聂棠身上,正因为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砍不断的联系,如果聂棠不能为他为用、处于他的严密控制之下,他都不会放心的。 ——既然招揽不到,倒不如直接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以说,他现在是安全了,可是这安全却是以聂棠的生命安危来换取的。 “我……我会保护好她。”沈陵宜抬起头,坚定地回答,“绝对不会给谢沉渊有可趁之机。我还要继续跟她在一起,跟她度过将来的每一天。” 第466章 团队赛结束 另一边,所有人都关注着团队赛现场。 容埙一步一步朝着聂棠逼近过去。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的背后就是一颗巨大的参天古树,树身上缠满了藤蔓,细密地交织成网,把她的后路全部封死。 容埙不由嘲讽地想,在遭遇追击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慌不择路。 显然,聂棠自身的能力还不足以承担起她得到的赞誉。她在逃跑的时候甚至没有规划好一条完整的路线。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监控器传来了苏源景冷漠平板的语调:“四组岑九溪淘汰,十一组徐临川单杀。” 容埙愣了一下。 在追击聂棠的过程中,他跟搭档分散,搭档被徐临川淘汰,这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岑九溪的实力不如徐临川,会被徐临川刷走人头分,这本该是他早已预测到的情况。他原来的计划之一,就是让岑九溪拖住徐临川,用己方的一个人头去换徐临川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突然变得非常不安。 他强自按压下这份不安的心情,顾自加快了脚步,一步,两步,三步,他的左手已经堪堪触碰到了聂棠身上的那枚胸针,他的右手蓄势待发,应对着她可能会有的挣扎。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聂棠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而徐临川却突然从外围猛地扑了进来,两个人正对着打了个照面,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三秒钟。 徐临川问道:“聂棠呢?我还想击杀她拿一分呢!” 在跟聂棠假意结盟之后,徐临川就开始酝酿他的完美计划。 在他的计划中,去引容埙跳进埋伏的人是聂棠,他就只在背后做清扫工作。 当容埙准备干掉聂棠的时候,他就打算从天而降,直接把聂棠的分数刷到手!刷完聂棠立刻刷容埙,一个都不放过! 他觉得,新秀大赛上的一箭之仇怎能不报?聂棠当初抢走了他的冠军,现在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可是现在,为啥只有容埙一个人? “……她突然不见了。”容埙愣了一秒钟,才回答了徐临川这个问题。 “我去,人都在你面前了,你都看丢?”徐临川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聂棠坐在高高的枝头,她的身后则是微笑脸小纸人。 小纸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防止她不小心从树上摔下去。 聂棠朝他们两个挥了挥手,微笑道:“两分到手,多谢二位惠顾。”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下陷了一大块,还没等他们站稳,十几条银白色的蛟龙从地底冒了出来,用身体紧紧地把他们两个人缠在了一块儿。 不管他们怎么用力挣扎,只会越缠越紧,很快就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可是这一切还没完,这些蛟龙用尾巴把他们绑起来之后,就拖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慢慢往上游,一直把他们送到了聂棠的面前。 聂棠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见他们被带了上来,微微弯着眼笑:“我应该先取哪一个胸针比较好呢?” 徐临川快要疯了啊,他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将要一雪前耻的时候,他竟然又着了聂棠的道! 他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拼命地蠕动着身体,可是根本没有用,他越挣扎,反而被迫跟容埙贴得越紧,两个人都快要行贴面礼了。 容埙差点被勒得一口气接不上来,脖子拼命后仰,躲开徐临川的正脸:“你别再乱动了好不好?我都快要喘不上气了!” 徐临川怒目瞪视着聂棠,悲愤地喊道:“聂棠,你又骗我!” 第二次了啊,这都是第二次了,她又残忍地从他手里抢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的荣誉,他的第一名,还有他的脸面,徐哥的傲骨铮铮! 聂棠莞尔一笑:“徐哥,瞧你说的,我怎么骗你了啊?我说帮你把容埙引过来,我就真的照办了,我说我可以他们的人头分都让给你,你也刷到了一分,剩下这一分是你没本事刷,那我就接手了。” 她看了看徐临川,又看了看容埙,最后缓缓地伸出手去,用一种蜗牛一般地慢速度把手放在了容埙的迷彩服衣襟上。 她又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就算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也显得很美:“这是我凭真本事拿的,可不像你,耍了手段也赢不了。” 聂棠把容埙的黑曜石胸针放在手心,还悠闲地往上抛了一下,再接住:“就算你比我强,比我能打又如何?论真正的实力,你跟沈陵宜还差得很远,论智商高低,你也没法跟我比,你就是个既没有实力也没有智力、眼高手低的家伙。” 这回徐临川平静下来,反而换成容埙暴怒,可是他再生气,再生气也得憋回去! 他现在根本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像毛毛虫一样小幅度地蠕动身体。 聂棠挖苦完容埙,这才慢条斯理地取下了徐临川那枚胸针。 她微笑道:“徐哥,对不起了,这回还是没能让你坑到我。下次再继续努力,加油!” 徐临川:“……” 他选择原地死亡! 只听苏源景的声音从监控器里传了出来,这回可算是他说话最有波澜起伏的一次:“四组容埙淘汰,八组聂棠得分,十一组徐临川淘汰,八组聂棠得分。最后播报比赛结果,团体赛第一名的小组为八组。” …… 所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肯爬起来的学员在听到比赛结果的一瞬间,全部都跳了起来:“卧槽,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容埙跟徐临川火拼了,两败俱伤了吗?” “我觉得不可能,你听到苏老师播报战况的顺序了没有?先是容埙淘汰,聂棠得分,然后才轮到徐临川!” “聂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第一次连续淘汰掉姚晴和沈陵宜,是因为姚沈两人刻意谦让的话,那徐临川和容埙都不是会谦让的人啊! 徐临川在新秀大赛上被聂棠夺走了十年磨一剑的冠军,据说他当时还在庆功宴上大醉一场,那是什么仇什么怨。 现在好不容易把聂棠骗到了精英训练营里,徐临川当然铆足了劲儿要从她身上把过去的耻辱都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怎么可能会主动谦让? 还有容埙,他有多想赢,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到的。他为了赢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一心一意想着力压沈陵宜拿到总分第一。 现在说他故意谦让聂棠?放弃快要到手的团体赛第一?只有“呵呵”一声问候。 众人面面相对,满脸疑惑,只能纷纷表示:“有毒,聂棠真的有毒,这都能拿第一,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最后离场的几个人从山上下来了。 徐临川很想死,要是地上能有一个洞,他真的很想钻下去,把自己给埋起来。 容埙脸色铁青,胸膛不停地起伏,可见被聂棠那句“你就是个没有实力也没有智力的家伙”这句评价给气得够呛。 聂棠还是那个很淡定的聂棠,似乎并不觉得她之前上演的那一次绝地大反击有多么了不起。 唯有庄景梵一个人,下山的脚步都是飘的,她这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云端上,感觉这一切都无比梦幻。 不过是吃了一只烤鸡腿的功夫,聂棠把徐临川和容埙两个人都给干掉了。 她们两个是一组的,也就是说,光是团体赛的基础分,她们就拿到了整整六十分! 聂棠还刷到个五个人头,她还能再分享五分。 这加起来,都有六十五分了! 有了这天上掉馅饼的六十五分,她现在非但不是负分垫底的那一个,排名还飞速上涨,进入了前排强势位置。 简直就跟做了一场美梦一样。 可是她知道这一定不是梦,因为她的兜里还揣着好几个野鸡蛋,手上还捧着没吃完的烤鸡。 他们刚到扎营地,就被呼啦一下涌上来的学员给围住了。 大家七嘴八舌,本来想问问比赛的具体细节的,但是……他们很快闻到了一股喷香的烤鸡的味道。 顿时,大家就把比赛细节什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个赔着笑脸,围上去慰问手捧烤鸡的庄景梵:“妹妹,比赛很辛苦哦?” “妹妹你做烤鸡的手艺实在太好了,一看你就是个富有传统美德的贤妻良母,今后谁娶了你才是天大的福气啊!” “就是就是,冲着你这手艺,让我现在就娶了你也可以啊!就是这个烤鸡,你应该没吃完……?” “去,走开,这小子就是不怀好意,只认烤鸡不认人!妹妹,晚上不能吃太多肉,吃太多了,你会长肥肉的,今后要减肥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这种麻烦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脆就交给我吧!我来帮你长肥肉!” 庄景梵抱紧了怀里的烤鸡,埋头往前冲:“走开,全部都走开,这是聂棠烤的,她忙活儿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呢,你们还想吃?滚滚滚!” 聂棠当然没有忘记把土灶里埋着的那只叫花鸡给带下山,叫花鸡外面裹着那层泥已经不发烫了,她小心地敲开了外层坚硬的泥壳,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肌肉。 众人忍不住咽口水:“哇——大佬!” “大佬,求你赏给我一点食物吧,我们都是小可怜,饿了好多天了!” “大佬,我把膝盖都给你了,不,你就要我叫爸爸都可以了!” “滚开,爸爸,儿子在此,给你一拜!像我这种真诚的人都玩不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套路,绝对不是想要骗鸡肉吃。” 聂棠抿嘴一笑,直接把叫花鸡撕成两本,一半重新包好,问道:“谁能告诉我,沈陵宜去哪里了?剩下的鸡肉就是谢礼。” 众人顿时沉默。 好像……从沈陵宜被淘汰下山后,就不知去向了。 他去哪里了,他们也不知道啊。 反倒是沈正清突然走过来,伸手接过了聂棠手里剩下的那一半叫花鸡,微笑道:“我知道。这谢礼,我也收下了。” …… 苏源景原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无耻了,但是没想到堂堂玄门第一人的沈正清无耻起来,能够比他还无耻。 他一边统计分数,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骗小朋友的食物,你还真的做得出来啊。” 沈正清撕下一只鸡翅,就把剩下的递给姚老师,姚老师撕了一块鸡胸肉,又传递给了下一位,最后到了苏源景的桌子边上,还剩下一只大鸡腿。 他侧过头,看着这已经凉了的鸡腿,实力拒绝:“我这人口味刁钻,普通食物都咽不下去。” “这很好吃啊,就是没有盐。”沈正清啃鸡翅膀的时候还是一副体面的模样,“我觉得后勤老师煮面的手艺真没法跟聂棠比。” 苏源景立刻冷笑了一声。 手艺再好,难道还要让学员来给大家准备一日三餐吗?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你家那小子这次团队赛有59分,不对,是58分,还因为徐临川牵连丢了一分。” 算上之前单人赛的15分,他目前总分达到了73分。 就算放在从前没有保护规则的精英训练营,也算是一个高分了。 “但是聂棠,她团队赛拿到了65分,之前单人战一共18分,总分有83分。”苏源景用力地在纸上划了两道,“现在排名第一,这可好了,这届训练营果然是个笑话。” 基本功最差,身体素质最烂的人拿到了总分第一,还超过了实力最强横的沈陵宜整整十分,这种事,说出去,大家说不定还会觉得有什么暗箱操作! 而沈陵宜击杀分拿到了九分,连聂棠都刷到了五分,加起来一共十四分,这就是导致一群学员凄凄惨惨戚戚的罪魁祸首! 这届精英训练营简直就是奇葩大聚会! …… 聂棠捧着半只叫花鸡,沿着沈正清指点的方向爬上了后山。 她爬到山坡上,就见沈陵宜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他身材颀长,宽肩细腰,身体比例极佳,一点都不比那些梯台走秀的男模逊色。 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立刻转过身来,正和她四目相对。 聂棠由于过去在修真界的经历,导致她对于旁人的情绪变化都十分敏感,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不过短短一个晚上,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要非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他在这一夜之间从阳光热烈的大男孩长大了。 第467章 自己煮的面哭着也要吃完 沈陵宜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拉了上来,面无表情地问:“比赛结束了?” 他在被淘汰后,就归还了监控设备,所以也不知道后面的比赛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聂棠看着他的脸,轻轻地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肩头,低声道:“陵宜,你不要生我的气啊……” 沈陵宜挑了一下嘴角,有点想笑又憋了回去。 他发觉聂棠对他可能有点误解。 他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就因为一场比赛被她诓骗了一次就责怪她,拿她出气? 她能从他身上拿到黑曜石胸针,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次比赛而已。 就算他从来争强好斗,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第一,但是再多的“第一”也没有办法跟聂棠相比。 他的双手插在迷彩服的裤袋里,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腰,高冷地反问:“你觉得,我该生你的气吗?” 聂棠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她说自己觉得他会生气,岂不是等于在腹诽他为人小气,心胸狭窄?可要是她说觉得他不会生气吧,那她现在主动求和岂不是成了笑话? 沈陵宜见她好像卡壳了,又追问道:“你做错了什么,我要生你的气?” 聂棠就像一台一直运作良好的计算机,从前多线程运作也很流畅,现在突然碰到一个未知的错误,她就直接卡死了。 她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好一阵,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生气。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不能生气。如果我没做错,你就更不该对我冷脸。” 沈陵宜终于被她耍赖的行为给逗乐了,轻笑着抱住她,下巴轻轻地压在她的头顶:“嗯,行,我不生气。” 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还摇晃了一下,低声道:“但是我很生气的是你隐瞒了我一件事。” 聂棠抬起头,用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跟他安静对视,然后面不改色地否定:“我说过,我不会对你说谎。” 沈陵宜现在对她的套路已经十分熟悉了。她的原话是“不会对他撒谎”,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她不会用假话骗他,但是她可以选择不说或者避重就轻。 “给你两个关键词,谢沉渊,因果契约。”沈陵宜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看,一直把她看得心虚起来,“现在想好了没有?” 聂棠握住他的一只手。 他这才发现她的手心是这么凉,掌心还有冷汗。 他在这一瞬间,心头突然涌起了几分自责。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他不能要求聂棠在他面前是完全透明的,这不是理所应当的索求,而是苛责。 他都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把自己暴露在谢沉渊的视线里,然后让他暂时摆脱了被紧迫盯人的危机。 如果是故意的,那她就是个大傻瓜。 爱一个人怎么能用这种毫无保留的方式去爱呢? 怎么能连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叶青雪,”聂棠缓缓提到了一个名字,“我搜了她的魂,看到了她部分记忆,我知道,我父亲他出车祸之前,他的车子被叶青雪动过手脚。所以说,谢沉渊和我早就有了因果联系。” “你不要担心,我会有办法的。”她说到这里,又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意味的微笑,“虽然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有一半把握,我能让谢沉渊自食其果。”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转换了话题:“对了,你还不知道团队赛最后的结果吧?” 沈陵宜:“……你转移话题的手法能不能稍微高明一点?” 聂棠才不管他的吐槽,自顾自说:“哦,我果然拿了第一呢,六十分基础分再加上五分的人头分。这五分中有一分还是你贡献给我的。” 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就是很快乐的,可沈陵宜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麻木地问:“徐临川这回又栽了?” “对啊,徐哥那一分是我的了,还有容埙,我帮你报仇了。”聂棠把手上的叫花鸡塞给他,“给你的,赶紧吃吧,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沈陵宜接过那半只已经冷掉的叫花鸡,做个了避风的地方拉着她坐下:“容埙又没怎么着我,你报什么仇?” “他的做法恶心人喽,”聂棠露出怏怏不乐的小表情,“我摘掉他的胸针时,我就怼他,你是个没实力又没智力的眼高手低的家伙,他就快被我气死了。” 沈陵宜先把鸡腿撕下来,递给她。 聂棠摇摇头,实力拒绝:“现在都凌晨了,我不吃这个。我还要减肥呢!” 沈陵宜还是坚持把鸡腿给她:“不能不吃,随便咬几口也行。今天跑了整整一天了,就算吃不下也得吃。” “其实我今天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睡了大半天,把前几天不足的睡眠都补回来了。” 沈陵宜:“……” “睡醒之后,我跟庄景梵就去了找了一个鸡窝,掏了鸡蛋,抓了两只山鸡。” 沈陵宜:“……” “接着,我们就开始杀鸡,然后烤鸡。”聂棠露齿一笑,“最后大家就送上门来让我轻松刷分了。这就是策略打法的魅力啊。” 他就是她口中“策略打法”的受害者之一! …… 等他们回到营地,大部分学员早就洗漱完,钻进帐篷里睡觉了。 苏源景还靠在帐篷外面等着他们归队,一见他们回来了,就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去谈恋爱了?” 沈陵宜还没说话,聂棠就抢在他前面,笑眯眯地回答:“报告苏老师,是的,苏老师。” 苏源景:“……呵呵。” 他现在看她真是特别的不顺眼。 “虽然你对这附近的地形掌握得很好,不过你却没有充分利用这块优势。”他忍不住评价道,“你利用之前对地形的熟悉去掏山鸡窝了!” 真是气死他了! 二十四个学员,只有聂棠一个人是完全看破了他所设计的训练和比赛流程,但是她根本就没有充分利用这个优势,还把原来很严肃很激烈的比赛搅得一团糟! 叶眠风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 聂棠很无辜地反问:“可是苏老师,山鸡不好吃吗?” 苏源景:“……好了,你可以滚去睡觉了,明天没有训练安排,可以休息一天。” 聂棠去小溪边洗完脸,又用毛巾随便擦了擦脖子和手脚,就一头扎进帐篷里。 睡帐篷自然没有办法更柔软又舒适的床比。 可是在经过了七八天的繁重训练后,她也养成了倒头就睡的习惯,一闭上眼睛就能争分夺秒地睡着。 翌日虽然没有训练任务,但聂棠还是按照之前的作息起床。 庄景梵见她起来了,就神神秘秘地给她做了个手势,做口型道:“你快来——” 聂棠不明所以,但还是凑到了她的那顶帐篷前面。 庄景梵从枕头底下挖出了好几个野鸡蛋,塞到她手里:“给。” 聂棠愣了一下,她都把这些鸡蛋给忘记了啊。毕竟烤鸡也好,掏鸡窝也罢,就只是她策略中的一环,而并非她真的在意吃食。 她在古代修真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不那么重口腹之欲了。辟谷丹也吃得,人间的美味佳肴也吃得,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区别,唯有现代社会的漂亮甜品不可辜负。 聂棠拿起几枚鸡蛋,笑道:“走,我去做个蛋卷。” 正因为今天是一整天的修整时间,不少学员都选择了窝在帐篷里睡懒觉。 虽然这睡懒觉的程度也就是从早上五点起床磨蹭到早上八点。可是作息自律的还是有的,像沈陵宜、容埙这些人,都还是按时按点起床,然后去跑山了。 当他们晨练完回来,刚走近营地,就闻到一股不同往日白水煮面条的浓浓香气,像是葱花和鸡蛋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徐临川昨晚受到来自于聂棠的暴击,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瘪瘪的。 假如,他昨天能够得到击杀聂棠的一分,那么现在他现在肯定要好好地嘲笑一下沈陵宜。可是他也同样栽在聂棠手里,他只希望大家都不要再提起那噩梦般的一天。 现在他突然闻到这股香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住脚步,脸上充满了非常激烈的矛盾情绪。 这香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聂棠在清晨放毒了。 可徐哥是一个有偶像包袱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糖衣炮弹打倒? 在他彻底打败聂棠之前,都不打算再跟她再说一句话! 反而是沈陵宜很自然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看她煎蛋卷。她的手势特别轻柔,一层层又薄又嫩的蛋皮被她用木勺子这么一滚一卷,就卷成了一个胖乎乎的蛋卷。 因为缺少正经调料,她还专门去采了几种草药和野葱调味。 这一阵又一阵的煎蛋香气散发出去,不管是睡醒地还是没睡醒的,都被香得坐不住,纷纷探出头来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不要脸,清早就用食物勾引他们那蠢蠢欲动的肠胃! 聂棠做好蛋卷,直接用勺子把它一分为二,把一半盛进碗里,递给沈陵宜:“这是你的那份。” 她把锅子洗干净,开始加水下面条:“我刚才问过后勤老师了,说食盐已经用完了,所以他们今天会下山采购一些回来。可是现在就只有面条,只好先填饱肚子吧。” 虽然没有盐,但她还能用草药去调味,总归是比白水煮面要好吃不止一点。 聂棠煮完面条,忽然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的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后勤老师下山采购去了,所以早上的面条得我们自己动手。” “锅子我用完了,也冲干净了,你们可以自己煮面条了。” 聂棠这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摇头:自己煮面条?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其吃自己煮的食物,还不如饿着呢。 “大佬,你看在我让你刷到了四分的情面上,能不能顺便把我的面给煮了?”陈澄舔着脸问。 像他们这种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碰这些锅碗瓢盆,要不然苏源景也不会想出那种煮面条的惩罚措施了。 “是啊是啊,聂大佬,请您再煮一锅面啊,我不挑的,没有盐也吃!” 聂棠微微一笑,回绝了:“不可以的哦。” “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陵宜是我男朋友啊,我就只做饭给他吃,如果任何人让我做饭我都做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是无差别对待了?” 众学员:完全无法反驳,好有道理! 沈陵宜轻咳了一声,示意她说错了。 聂棠侧过头,诧异地看着他。 沈陵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她刚才说错话了,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 众学员:“……噫,闭嘴吧沈哥!” 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 …… 聂棠不肯为大家素手做汤羹,这理由十分充分,但是还是阻挡不了玄门直男对于烹饪的畏惧。 反而是徐临川勇敢地尝试了,最后煮出了一锅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任何人敢尝试的黑暗面条来。 苏源景在营地里闲逛了一圈,看到徐临川煮好的面条,皱了皱眉头,表示:“啧,你这厨艺……” 他大概也完全无法对徐临川的煮面技术做出一个确切的评价,又继续踱步往前走过去了。 待到他逛了回来,看见徐临川用那种时刻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往嘴里塞了一大坨面条,然后露出一脸想要呕吐的表情时,苏源景冷不防开口道:“不准浪费粮食,是你自己煮的面,哭着也要吃下去。” 徐临川:“……” 还有诸位围观的学员:“……” 幸亏他们对徐哥的手艺采取了观望的姿态,不然的话,岂不是必须帮他分担这恐怖的黑暗料理了?! 于是,沈陵宜看着徐临川一脸痛苦地吃着碗里的面条,吃一口就呕一下,弄得他都要没有胃口了。 他咬了一口煎蛋卷,再看一眼他此时此刻的惨状,动了恻隐之心:“你……要不要来一块蛋卷?” 徐临川眼睛一闭,端起碗就把面条合着汤往嘴里倒,连嚼都不嚼就直接吞咽下去,倔强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聂棠经手的食物了,我跟她不共戴天!” 第468章 虽然今天是放假,但是苏源景不打算浪费时间让学员们闲逛一整天,在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排单人对战。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调动大家的情绪,他会让学员们自己挑选对手,到了集训中后期,为了公平,一般都是他来排对战名单的,这样大家轮到的次数基本都是一致的。 “这个名单是我早就排好的,不是看过昨天的团体赛才排的,但是有那么点凑巧。”苏源景辩解了一句,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那么,容埙,聂棠,出列!” 容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迷彩服,大步走到战圈中心,朝聂棠看去。 虽然他昨晚最终失利,并且气得胃痛,此时此刻还是保有了该有的绅士风度——这好戏才刚开场,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等正式比斗,风度这东西就是不存在的。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从聂棠身上把昨天的耻辱和失利全部都讨回来。 聂棠的手段的确很多也很邪门,但是他就不相信,这单人比斗他还会输给她! 结果聂棠磨蹭了半天,刚一脚踏进战圈,又立刻退了出去,朝苏源景举手示意:“报告老师,我弃权。” 苏源景没有一点意外,只朝她投去了探究的一瞥:“聂棠弃权,扣三分,累积总分80分。容埙加三分,累积总分56分。” 这分数一报出现来,顿时激起阵阵激烈的讨论声。 虽然大家都知道聂棠现在的分数应该非常高,却没有想到能够高成这样,沈陵宜都比她低了一截。 而容埙,在听到苏源景这句话的时候,脸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好几下。 这三分,他是顺利拿到了手,可是他还是感觉大家的议论声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他的脸上。 他虽然赢了,但是赢得完全没有成就感,聂棠突然弃权,别人可能都不会认为是她实力不足,而是因为她懒得动手! 容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那脸色青的,边上的人都要怀疑他快毒气攻心了。 …… 其实不光训练营里的学员们觉得聂棠的分数充满了魔幻感,玄门论坛上嗷嗷等待战场简报的网友们也被这人世间不该出现的积分表给震颤了。 不光是人震颤,心灵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其实早在精英训练营正式报道之前,大家就众口一词地做出了预测。 沈陵宜是铁板钉钉的前三。如果正常发挥,第一宝座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就算不小心失误了,前三名也没跑。 倒数第一那绝对是属于聂棠的。没有“也许”,没有“但是”,没有意外。 可是…… 现在评委组发到论坛上的排名是这样的:第一名,聂棠83分,第二名沈陵宜73分,第三名徐临川…… 【可能是我最近加班加点赶风水局太辛苦了,感觉都出现幻觉了,手动狗头。】 【我看完之后,只想说一句,为什么聂棠会排在第一啊啊啊啊,说好了的倒数第一呢?!】 【就是,我就是专门蹲点守在论坛上看聂棠负一百分的。】 【楼上有毒吧,你就有这么空闲专门来看聂棠负分,莫非也是在新秀大赛上被她碾压过的选手?】 【求评委组放出资源,关于他们这几天比赛的视频剪辑,不然我有理由怀疑这里面有黑幕!】 【跪地求资源+1】 从前的精英训练营从评委组到后勤组都是相当高冷的,毕竟里面有好几位玄门真大佬坐镇,他们既要负责玄门裁决所的事物,还要背负家族重任,根本不可能在论坛上跟网友们互动。 可是这一回,之前发帖的工作人员却回帖了:“小编已经看到了大家的呼声,视频资源会等比赛结束后找专业人士进行整理后再发上来,总之,今年的训练营真的是与众不同。” “对啦,小编昨天也围观了这双人组团队赛的整个经过,只能说,这过程波澜起伏,叹为观止。小编可以小小给大家透露一下,沈陵宜是昨晚击杀数最佳的mvp,聂棠排在第二位,一共得到了五分,可是这五分的含金量非常高,其中就有沈陵宜、姚晴、徐临川、容埙。” “小编对于聂棠学员的击杀成绩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 众网友:我们也很惶恐!在短短几个月中,聂棠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修炼成为了新一代的金刚芭比了吗?! 要知道,一个姚晴已经让大家心生恐惧,觉得玄门的女人怎能恐怖如斯,可现在又横空出世了一个更加恐怖的聂棠,他们玄门这还能不能好了? 难道阴盛阳衰才是正道吗?! 虽然论坛上暂时还没有比赛资源,但毫无疑问的,所有网友的好奇心都被聂棠那排名第一力压沈陵宜的成绩给勾起来了。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她那八十多分的总成绩就摆在那里。 于是大家最终选择相信,翘首期盼能早日看到视频版的战报。 …… 前期强负荷的体能训练结束,聂棠终于逃出升天,艰难地扛过了最痛苦的前半段。 要知道她在开头三天,每天训练结束,四肢都跟得了帕金森一样不停地发抖,在路上走着走着都可能随时扑街。 后半段,则是苏源景和几位老师针对他们各自的缺陷进行专项强化训练。 由于专项强化是针对个人薄弱点的,每个人都需要不同的方案,苏源景这几天都没睡个囫囵觉过,总算整理好了二十三份详细方案。 “沈陵宜,”他拿着手上厚厚一叠名册,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然后把属于他的那份报告递给他,“首先,你身上并没有什么需要强化的薄弱点了,恭喜你。我呢,结合了各位指导老师的建议给你整理了一份书单,你可以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沈陵宜站得笔直,伸手接过了苏源景递给他的两页纸。 他低头看了一眼,整张脸黑了,只见纸上写着:请阅读以下书目,这将对于你将来的发展和古典文化素养有较大的提高,《吴子》、《孙子兵法》、《六韬》、《三略》…… “徐临川,你比较特殊,因为你是左撇子。”苏源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这是一个优势,但是你右臂的力量训练也不能松懈。” “还有聂棠,我没有写你那份报告,因为你连最基础的基本功都没有打好。”苏源景停顿了好一会儿,无奈道,“再者你已经成年了,就算想现在开始发愤图强,也实在太晚。所以你现在就可以继续跑山去了。” 聂棠:“……是,苏老师。” 她只能孤零零地出列,在跑完大半圈之后,发觉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在做专项训练,而她还是在跑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凄凉了。 当她慢悠悠跑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有几个学员出现在了她跑步的这条路上,可他们是一路三级蛙跳着过来的,带队的就是徐临川。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跑步像逛街一样缓慢的聂棠,在跟她对视一眼后,冷哼一声,昂首挺胸,蹦跶着从她身边跳过。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原来他还在生气。 过了十分钟,姚晴也开始三级蛙跳,她跳一会儿,就站起来跟着聂棠跑几步:“你别管徐临川,他就是酸葡萄。再说,他栽在你手上都两次了,还是以那种方式,也真的是太惨了……“ 聂棠莞尔:“我没生气啊,我就是在想,要是徐哥一直生我的气,还有一场团体赛该怎么办?” 姚晴哈哈大笑,嫌事情不够大:“我提议,让你当学员队的总负责,徐临川到时候还得听你的!” …… 一旦集训进度过半,后期的日子就如流水一般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最后一场学员和老师之间的团队赛。 在这段时间中,原本力压一众学员的聂棠开始出现颓势。 众人很不解,也不知道她是想要继续玩“先抑后扬”的游戏,还是她觉得自己的分数实在太多,想要浪费掉一些。 她开始接二连三地在单人赛中弃权丢分,总分不断往下掉,很快就落到沈陵宜后面。 其实这样的积分排名才是正常的,可是大家怎么就感觉这样不习惯呢? 用徐临川的话来说就是“打脸打多了就习惯了,等到某天突然不打脸了,反而闲得发慌,这就是贱的”。 聂棠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她在武力上的确是一塌糊涂,全部都要依靠外力,她手腕上的珠串是有限的,如果不能一击得分,还不如直接放弃,避免受伤。 她现在觉得,只有团队赛才是最适合刷分的,单人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在最后一场团队赛的前一晚,训练营的伙食特别丰盛,每个人除了常规的白水煮面条之外,还在上面加了一块白水煮鸡胸肉和几根菜叶,说是慰劳他们这几天孜孜不断地训练。 众位学员一边吃一边感动,时隔好几天终于吃到了有肉味的东西,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人生巅峰。 姚晴信守承诺,在比赛前夕的动员会上大力举荐聂棠:“我们都看到了之前双人组团队赛时候,就属聂棠表现最出色,我推举她当我们的总指挥,大家跟着她干,肯定有肉吃!” 她这个提议一说出来,当场就有人心动了。这精英训练营,大体就是个变相的零和游戏,有人能拿高分,就会有人拿到了非常可观的负分。 聂棠能把负分垫底的庄景梵都带飞,那些分数已经岌岌可危、公布出去会很丢脸的学员自然赞同姚晴的提议。 容埙呵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开口:“想让聂棠指挥我们全部人?抱歉,我不能接受,我能相信我自己,但是我相信不了她。” 姚晴冷笑道:“容埙,别这么小鸡肚肠,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之前输给聂棠的事情。何必呢,到了这个时候,还记挂着之前的一点龃龉,你就这点胸襟?” 容埙被她嘲讽了两句,却没有动怒,只是冰冷冷地说道:“就事论事,这次我们所有人的对手是老师们,跟之前的两人一组的团队赛的性质完全不同。我假设,聂棠,她指挥我们所有人,谁敢保证她的安排就是完全公平公正的?” 容埙这句话一出,在场的许多学员都沉默了。 他提出的正是大家心中所担忧的事。 为何玄门精英训练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彻底销声匿迹?就是因为玄门之中家族势力暗中较劲,参加集训的学员拉帮结派,把整个集训搅得乌烟瘴气。 当然,你可以不参与这小帮派,单枪匹马也能闯天下。 那么问题来了,当别人都成为了一个个小团体,而你是一个人落单的状态,别人不刷你刷谁?最后很可能会受到好几个团体的夹击。 聂棠的策略打法固然很好,可这是学员跟老师之间的较量,总是要有人牺牲自己的分数去当诱饵,谁愿意做那个白白牺牲最后拿不到分数的人? 所以姚晴的提议虽然好,但实在是太理想化,能够入选集训的学员都是玄门年轻一辈很有希望的年轻人,谁愿意当一枚过河小卒子? 容埙见有人动容,又继续道:“从前的训练营从来都没有过学员跟老师的对抗赛,这是第一次,是新的尝试,也可以认为,这就是一场友谊赛,是老师们来验收我们这十几天的训练成果。” “如果按照聂棠那种睡觉烤肉最后守株待兔的所谓‘策略’,大家觉得这种比赛还有什么意义?别这么幼稚了,这种策略就是上不来台面的小聪明。”容埙高傲道,“难道你还打算用这种策略去对付那几位老师吗?” 众位学员忍不住在心里“靠”了一声,容埙这是明刀明枪准备跟聂棠对着干了啊!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除了沈陵宜可是谁都看不上的。他那双眼睛就像长在头顶上一样,看谁都像垃圾。 可偏偏他也是很有实力的选手,高傲一点,大家都是能够理解的。 聂棠举起手,轻声道:“既然都已经提到我了,能不能让我也一道参与发言?” 她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呢,就被容埙指桑骂槐diss了好几句,好歹也要给她一个表明自己立场的机会吧? 容埙看了她一眼,连一句话都懒得说,扭头看着另一面。 聂棠道:“我当然不会当什么总指挥,就像容埙说的,我之前的策略打法没什么了不起,老师们哪有这么傻,知道我之前干了什么,还会巴巴地来上第二次当。” 她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我也奇怪,这么低级的战术,为什么就有人会上当受骗呢?” 她这句话一出,容埙那张脸顿时铁青铁青的,就跟毒气攻心似的。 第469章 找聂棠复仇小分队成立 聂棠嘲讽完,又补上一句:“我也不想指挥任何人,如果大家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话,本身就不适合合作。” 其实她对于刷分的需求,甚至都还不如徐临川那样强烈。 她又不需要用这次精英训练营来佐证自己的实力,要是她最后真拿到第一了,那这一次的训练营可真就成笑话了。 容埙立刻道:“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威信,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同,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大家走着瞧。” 容埙话音刚落,众人立刻就转头去看聂棠。 他们现在都是醉醉的,这两人看着八竿子打不着,到底是怎么杠上的?看来之前的团体赛,聂棠真的对容埙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啊…… 聂棠只是笑了一下,就保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去了。 容埙沉吟道:“现在我们的对手太强大,各自为政肯定是行不通的,不如还是按照过去的规则,大家分成两三个小组,各干各的?” 他这个提议到底能够符合大多数人的心理预期了。 一共二十四个人,真的组成一个大组,就是调配起来都很麻烦,分成两到三个组行动,倒是正好。 容埙的这个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大家自己分好组,然后按照组别继续讨论计划。 容家一直都有往来密切的家族,容埙自然是能召集到自己的追随者,待点好人数后就齐刷刷站起身准备到另外一边去商量对策。 容埙这一队人一走开,原本大家围坐成一个小圈子开会的场面顿时空旷了起来。 聂棠还是坐着没动,反正她又不姓叶,不用为了家族人情跟着别人走,肯定是要跟沈陵宜一队的。 “那我们也去找个地方继续商量策略吧。”沈陵宜见容埙先开了这个头,他也就不再客气,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主持大局的重任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见徐临川一下子跳了起来,掸了掸沾上杂草的裤子,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兄弟,我这回不跟着你混了。” 沈陵宜:“……” 他矛盾地看了徐临川一眼:“你确定?” 他是能够理解徐临川为何要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的,但是……如果是他想的那种原因的话,他觉得这也太没必要了吧? 姚晴显然也觉得他这个决定完全不可理喻:“你不跟我们,难道还要去跟容埙?你脑子进水了啊?” 徐临川笑了一下:“我现在很正常,思路清晰,神清气爽,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走到容埙身边,抬手在容埙肩膀上拍了一下:“哥们,这次我跟你混,怎么样?” 容埙挑起半边眉毛,重复了一遍:“你跟我们?你确定?” “确定。”徐临川道,“跟他们混,我还怎么找聂棠报仇?” 众人更加无语:感觉容埙已经很明显心理失衡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徐临川,那天晚上聂棠到底对他俩做了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全体学员对抗玄门大佬的梦之队啊,可是他们俩个现在很明显结成了“找聂棠复仇”小分队,是不是把目标人群都给弄错了? 姚晴呵呵冷笑道:“随他去吧,反正现实会教他们做人的。” …… “虽然,我现在要说的话,可能会对大家的士气造成很大的打击。但是,我觉得还是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地位摆正为好。”沈陵宜捡起一块石头,在地面上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形图,“我们跟裁决所这些老师的实力相差实在太远了,能够输得体面就不错了,能赢自然是意外之喜。” 他抬起眼,看了看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聂棠:“我的地图画得对吗?” 要论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聂棠大概是所有人中最熟悉的那一个了。 聂棠有点神情恍惚地跟他对视了一眼,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嗯……?哦,很准确,没有错误。” 沈陵宜忍不住朝她投去了不解的一瞥:她好像……在走神?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这样堂而皇之地走神过。 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咨询问她到底是怎么了,继续把简易地图给填补完整:“山上共有三处地方适合打伏击战,草木茂盛——” 沈陵宜一直在说话,聂棠看着他微动的嘴唇,再次用指尖用力揉按太阳穴,拼命想要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很快,她就开始进入了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她能看见沈陵宜在说话,也能读到他的口型,可是他所说的内容,她连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突然,她的脑海中开始不断闪现一个画面。 她……她好像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过道上,尽管什么都看不见,还是有条不紊地踏着一阶又一阶台阶往下走去。 忽然,身边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叶渐离还能是谁? 叶渐离道:“先生,您的身体还……应该好好休养,有任何事物都可以交给我来办,不必如此劳苦奔波。” 聂棠感觉自己发出了一个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完全陌生的男音:“我当然是信任你的。但是,这件事无比重要,我必须亲手去办。” 聂棠本身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不是睡着了,而是因为因果契约的不断增强,她和谢沉渊的神智被莫名其妙地连接在一起! 所以她现在能看见和听见谢沉渊所做的事、所说的话! “……对了,渐离,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给你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吗?” 叶渐离在黑暗中沉默了一阵,轻声道:“既然是先生赐的名字——” “因为,我们都是被天道抛弃的人。”谢沉渊忽然低笑了一声,“我殚精竭力千年,享受过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位高权重,也经历过被人们踩进烂泥里鄙夷的痛苦,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已经看遍了。” “甚至,我还还曾手握兵权,独揽权势。但是到头来,我发现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就只有力量,旁人所无法具备的力量!” “你现在看到我这具身体,会有熟悉感吗?要知道,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可是你的亲人啊。” 叶渐离冷冰冰地开口:“我从小就没爹没娘,不知道亲人是什么东西。” 突然,聂棠跟谢沉渊连接上的神识断开,她从一个漂浮的虚幻世界回到了现实。 她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突然一下直挺挺地倒在草堆里。 尤其是,当她突然倒下之后,还有这么半分钟完全失去了呼吸,把正在商讨战略的大家给吓得不轻。 姚晴担忧地凑过去,盯着她看:“你是不是这几天太辛苦了?要是觉得太累,就回帐篷里睡一会儿?” 精英训练营的集训强度,就她这样的铁骨铮铮的女汉子都有点吃不消,更不用说是聂棠了。 聂棠按了按太阳穴,摇摇头:“我没事,等晚上早点睡,明天对抗赛的时候肯定不会出篓子的。” 她看了看沈陵宜画在地面上的地图,突然道:“其实学员跟裁决所的老师们对抗,落后得不仅仅是实力,还有一个最大的缺陷。” “嗯?”沈陵宜专注地看着她,“现在是自由发言时间,想说什么都直接说吧。” “我们最大的缺陷其实并不在于实力,而在于不够团结。”聂棠侃侃而谈,“现在每一个人都想着能够拿到更多的分数,那么大家会倾向于如何跟老师们对抗呢?一定是混战,在混乱的战局中浑水摸鱼,混到一个体面的成绩。” “可是很明显,只要是混战,学员绝对是处于劣势的,因为几位老师的实力都非常强大。他们可以联合起来互相掩护,再来强杀,就跟陵宜跟徐临川之前的策略是一样的。” “所以我觉得,倒不如祸水东引,让几位老师先跟容埙他们对上,然后我们再提出跟他们联手,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想腹背受敌,自然会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到时候能刷一个是一个,打不过就跑,反正正面战场有他们帮我们顶着呢。” 众人:“……” 她这个计策的大方向是没错,可是——她这到底跟容埙是有多大仇怨,怎么又是算计他的?! 沈陵宜觉得她这想法是好的,但是真正操作起来,就是千难万难。 “你这个计策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你得让容埙同意跟我们合作。第二,你怎么把老师们引到容埙那边去?” “这两个问题其实一点都不难,”聂棠微微一笑,“你之前不是划分出三个适合打埋伏的地方吗?他们当然也会这样想,到时候有目的地去找,还是能找到的。至于第一个问题,就要姚晴帮忙了。” 姚晴伸手指了指自己,奇道:“我?” …… 摆放监控器的主帐篷内。 苏源景哗啦一下摊开了一大张地图,这张地图是非常详细的地形图,就连某个地点的杂草有多深都标了备注。 “我研究了下,这些小崽子们会选择埋伏的地方一共有三处。第一处,就是东南角,就是上一场聂棠设阵法的地方。第二处,是在东面,这里草木杂乱无章,到了天黑时候,只要躲在里面,就很难分辨出来。第三处,虽然没有前两处的自然条件这么好,但是附近是溪流的上游,挨饿可以,但是不喝水肯定忍不住。” 苏源景飞快地划掉了第二个备选地:“这个地方地势不平整,可以伏击,但是很容易受伤,容埙那队肯定不会用,沈陵宜那队恐怕也不会。第三处的隐蔽性不够好,偏于冒险,我觉得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就是东南角那处了。” 姚老师摸了一把他的灰白胡子,笑道:“等下我去营地里转一圈,收集一点情报,就更加确定了。” 他们的总人数就只有五个人,跟学员的二十四人大基数相比,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实力虽然重要,可是人数上实在是太吃亏了,到时候那群小崽子们一拥而上,乱打一通,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 沈正清望着地图,一只手摩挲着那根从不离身的手杖,微笑道:“我觉得只要我们没有人去故意放水,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源景没好气道:“你还是自己先说到做到吧,你家儿子儿媳妇都上场了,到时候可别一个心软,自己先被淘汰出局。” 沈正清被怼了这么一句,倒是不生气,反而笑着瞟了一眼姚正法:“姚老师的孙女和徒弟也在啊,但是我相信姚老师肯定会好好地教他们接受现实的毒打。” 沈正清放开手杖,又摸了摸下巴:“更何况苏老师你也……” 苏源景挑眉:“我什么?” 他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光棍一条,做人信条就是不偏不倚,公正无偏颇,怎么可能会放水? “是这样的,我跟叶兄也是有过一点交情的。他曾经跟我开过玩笑,说苏老师的脾气又臭又硬,将来肯定是要打光棍的,他好心点,等把女儿养大了,当你岳父好了。” 苏源景:“!!” 他用力一拍桌子,这桌子本来就是那种简易支架,被他这一巴掌差点给拍散架了:“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奇葩的提议?!” 叶老先生突然用力地咳嗽一声:“我可是聂棠的祖父啊,她的终生大事,难道不该由我来指定?” 虽然聂棠的姓氏还没改回来,但是这还是有很大的努力空间的,等到聂棠回归叶家好好地当她的“叶棠”,他就得考虑下招赘问题了。 苏源景跟沈正清对视一眼,决定忽略他老人家的梦想。 按照他们对聂棠的了解,她绝对是没有一点点回归叶家的想法,她现在没跟叶家撕破脸,不过是不想随意同人交恶。 叶老先生年纪大了,这想法也越来越梦幻了。 苏源景:“来,我们继续说。目前来看,他们大体是分为了两个团体,只要两方共同目标不一致,那我们就可以设计先让他们自相残杀一波。这种对抗赛嘛,玩得就是心跳,就是策略,挑拨离间才最有意思。” 第470章 上兵伐谋 姚晴打从心底觉得聂棠这计策有点不太靠谱。 她居然让她去跟徐临川联系,然后拉拢跟容埙那队的关系,到时候联手合围五位玄门裁决所的老师。 她跟徐临川是同门师姐弟,关系一直都很亲近,她过去一叫人,徐临川就很给面子地走过来,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姚晴纠结道:“虽然我们是两个队伍,但是共同的对手都是几位老师,要不我们两方联手吧?” 按照她对徐临川的了解,现在徐临川满脑子都是想要找聂棠复仇的念头,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加入到容埙的队伍里去了。 果然,徐临川嗤笑一声:“联手?不可能,除非聂棠肯站在原地让我秒杀十次!” 姚晴:“……你做人大方点好不好?好歹也是个男人啊。” “不好!”徐临川道,“凭什么就要我大方?她坑我的时候你们都看不见吗?我也要面子的啊!” “面子就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兄弟情都不顾了?” “说得好像沈陵宜就很顾及兄弟情似的!”徐临川振振有词,“我跟着容埙那拨人,起码还能找聂棠算账,我要是跟着你们,我还得保护聂棠,我亏不亏心啊我!” 姚晴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然后胳膊一拐,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往下压,威胁道:“你给我转告容埙去,就说我们两队到时候联手,另外那些零散的不加入我们两队的人,就不用去管了,让他们当炮灰去!” 她想了想,又补上聂棠让她一定要说的那句话:“你以为容埙干嘛要把你收到他的队伍里去?当然是为了跟我们有合作的机会!你要是连这点价值都没有,小心他把你推出去当炮灰!” 徐临川被卡住脖子,拼命挣扎:“姚、姚姚姐!放手,我快要被你给掐死了!快放手!” 姚晴大发慈悲地松开胳膊,怜悯道:“好了,你回去跟容埙传话吧,看你,满脑子都是面子问题,一点长进都没有。” 反正在看她来看,聂棠就算坑了徐临川,那也是他们内部的小打小闹。 可是徐临川转身就跟容埙混一组,这叫智硬,容埙此人狡诈狡猾,谁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在盘算什么心思? 姚晴传完话,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姚老师正袖手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 姚老师看完戏,还感慨道:“晴晴啊,下次不要这么粗暴了,太粗暴是找不到对象的。” 姚晴:“哦,我不粗暴也是找不到对象的。” 反正都是找不到,还不如自己爽。 姚老师再次感叹:“那你可以学学聂棠嘛。”说完,就负着手,背过身走了。 姚老师回到监控室里,洋洋得意地摸着胡子:“内部消息来了,临川去了容埙那组。容埙跟沈陵宜两方会联手,我们得想个法子,把他们的塑料同盟给拆喽。” …… 徐临川冷静了一下,觉得这比赛还是要认真比的,该争取的分数还是要去争取的,刷聂棠的人头的确应该放在大局之后。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他报不了仇。 “刚才姚晴过来跟我说,他们有意向跟我们联手,共同狙击对手,”徐临川盘膝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画地形图的容埙,“你怎么说?要是同意的话,我就去给他们递个信儿。” 容埙连头都不抬,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这当然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合作?” 徐临川一脸严肃道:“但是你对聂棠的邪门程度一无所知。每一次我都觉得她要糟的时候,她都能咸鱼翻身,而且特爱给人挖坑,跟她合作,实在是太危险了!” 容埙还是在笑:“这很好啊,我就是喜欢跟危险的人玩,刺激。” 他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徐临川,问道:“想不想拿到聂棠和沈陵宜的人头分?” 他当然想! 尤其是击杀聂棠这件事的爽度,绝对爆表! “你有办法?”徐临川怀疑地看着这位跟他有着相同处境的难兄难弟,“讲真,兄弟,我真怕你在看到聂棠的时候,心里火气蹭蹭蹭往上跑,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气坏了。” “我没有生气啊,不就是输给聂棠一次吗?她凭真本事达到的目的,又什么好生气的。我能做的就是吸取前次的教训,以牙还牙。” 徐临川恍然大悟,坏笑道:“哦,你这人很坏嘛……” 弄了半天,容埙之前故意出言嘲讽聂棠,还有被她气得脸色难看,这些都是装出来迷惑敌人的! 真不愧是不择手段想要赢的男人! 他就欣赏这样的男人! 容埙抬起头,平心静气道:“当你的对手因为小看你而疏忽大意的时候,就是胜利的天平倾向于你的一瞬,只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何愁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徐临川,我知道你跟沈陵宜那一队关系很好。但是,事关这次集训排名的关键,你可不能起什么妇人之仁,功亏一篑啊。”容埙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去给他们带句话,就说我当然愿意跟他们一道合作。” “然后,我们在合作的时候,转身坑他们一把,把他们给干掉。”他微微一笑,“这个计划完美吧?” “但是击杀自己的同伴是没有人头分可以拿的,只有击杀老师才有。”徐临川道,“你这把玩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他们的实力本来就比那些玄门大佬要弱了,要是在人数上也不能占到优势的话,他们这场团体赛是必输的。 容埙微微一笑:“就这么说吧,你说我们拼死拼活地打比赛到底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在这次精英训练营里争得一个好分数和好名次了。而学员和老师之间的对抗,本来就是一场必输的战役,我们何必费心思去打一场必输的比赛?” “你还记得团队赛的规则吧?最先淘汰的那部分学员,都会拿到一个大额的负分,越早淘汰,这负分就越大,既然我们都赢不了,不如就让他们倒扣得更多,最后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容埙点了点面前的地图:“这些比赛,说白了,不过是玩一种规则游戏,谁看破了规则,谁就是真正的赢家。” …… 翌日一早,所有学员准点起床,开始准备要带上山的装备。 这一次,每位学员在上山之前都分到了两包压缩饼干和两瓶纯净水。 这些食物和水原本是没有的。但是经过聂棠在上一场比赛的表现,苏源景打算变换规则,不再给她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一声号令发出,二十四位学员立刻出发,开始找地方埋伏。而指导老师组则在一个小时之后再出发,给足了他们准备的时间。 容埙跟沈陵宜在出发之前碰了个头,敲定了到时候合作的细节,然后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姚晴注视着容埙这队人的背影越变越小,疑惑道:“容埙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他这么干脆,她都觉得里面有诈了啊。 聂棠笑道:“他当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他现在肯定是想,既然这是一场赢不了的比赛,不如先干掉自己的竞争对手,让自己的对手通通拿到负分,那样他就能在总成绩上取胜了。” 要知道,最先淘汰的学员都是要倒扣分的。 容埙就是想要利用这个规则,想让他们得到一个可观的负分,最后在总成绩上超过他们。 不管对手安排了什么策略,他就只是简单粗暴,让对手全部淘汰。即便对方的计策再好,那也没机会试啊。 姚晴转念一想,这还真的很有可能,顿时非常不满:“他这样根本就是玩弄规则,破坏这场比赛的秩序,要是人人都像他这种玩法,这集训还有意义吗?” 其实聂棠倒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另类的取胜方式,只是不够光明正大罢了。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上兵伐谋的意思是说,上策就是能够算计到对方的计谋,反过来让对方无计可施。现在我们已经预料到他们的做法,那我们就能反过来让他们栽一个跟头,这就是战术的博弈。” “……哇,你这中文十级,古典文学素养十级。”姚晴感叹了一句,忽而又转为疑惑,“你平时喜欢看兵法?这爱好很特别啊。” ……不是她喜欢看兵法,而是当年他们和魔修大战的时候,她都是坐镇后方的。 沈陵宜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知道自己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会错过聂棠。 这是因为眼高于顶的傲慢,还是因为习以为常的偏见? 他什么都不知道。 “棠棠,”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过来一下,有事跟你商量。” 聂棠径自走上前,朝他微微一笑:“怎么了吗?”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沈陵宜说到一半,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就见那大家都非常懂地摆出一副“我就是看看风景,你们继续”的架势来,甚至还配合地跟他们拉开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他虽然只说了半句话,但聂棠还是能猜到他的意思:“是啊,这是我的老本行啊,不然——” 她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你觉得我一个符修要跑到前方战场上去送人头吗?” 沈陵宜立刻道:“那我把指挥权交接给你吧!” “不要,”她笑着朝他一眨眼,“你在大家心目中,可比我要有威信多了。你说什么,就是有一股天生的说服力,但是我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所以还是由你来发号施令。” 玄门就是这样一个以强者为尊的地方。 沈陵宜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大家信服他远胜于她这个半路突然冒出来的人。 而且凭她的弱鸡体质,她是不可能跑到前场去跟容埙他们混战,一个只能躲在后方、依靠大家庇佑的人,不会有人愿意听从她指手画脚。 “而且我也很忙的,没有空当指挥,”聂棠神神秘秘地开口,“我得当诱饵啊。” 沈陵宜:“……” 聂棠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我敢百分之百打包票,徐哥他肯定是想报我之前坑他的一箭之仇,他敢来,我就敢再坑他第二次,附带容埙的份一起。谁让容埙上回在跟你单人比斗里使诈,我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兵不厌诈。” “还有苏老师他们,他们不会仅仅满足于简单的输赢,还会想要我们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可是,要怎么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当然是想要拆散我们两方脆弱的结盟关系,自相残杀之后,他们再轻描淡写地收割一波。这才是胜利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 监控室里几位不下场参赛的老师忍不住“哦——”了一声,然后感叹:“这小姑娘厉害!” 他们是能透过监控器听到所有人正在商讨的策略。 为了避嫌,五位参赛老师早就把监控室给让了出来。他们就在外面活动手脚和聊天,再有十分钟就要出发了。 容埙和徐临川商讨的策略的的确确就是先淘汰学员,再制造混战打一波强杀,能够得分更好,不能得分也没什么损失。 但是聂棠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计策,很显然,她也有了专门针对他们的计谋,主动要求去当诱饵。 而五位参赛的老师也的确是引得容埙和沈陵宜两队自相残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好让他们懂得现实的残酷。 同样,聂棠也精确预料到几位老师的意图。 那么问题来了,她既然都猜到对方的策略,那么能不能针对这些策略再进行一次绝地反杀呢? 按照她之前在双人组团队赛的表现,这很有可能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届的学员还真是狡猾。从前哪一届学员不是努力拿分,好好表现,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利用规则搞事的!” “我倒觉得这一届的素质特别高,虽然说精英训练营主要针对的是武力和体能,但是策略真的很重要,到时候培养出一堆空有武力没有智力的筋肉男,这有什么意思?懂得搞事,就是懂得变通,总比闷头一条道走到黑来得好。” “说起来,这回裁决所的大佬们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些孩子给坑了?其实我还挺期待能看到这个场景。” 这些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年轻人,面对玄门最顶尖的高手,不管从双方实力对比,还是经验和应变能力,相差得都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一场比赛的迷人之处,不就在于它的变幻莫测? 客观实力有高低,可还是能够依靠各种外力来进行翻盘。 这正是大家想要看的反转! 第471章 再坑一波 苏源景咬着一根草杆子,一面伸手拨开阻挡住他视线的藤蔓,他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好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 突然,一道黑影以猛虎落地之势从草丛蹿了出来,迅速地……一把抱住了苏源景的大腿,然后嘶吼道:“兄弟们上!我总算逮住一个啦!” 苏源景轻轻地呵了一声,先是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一把扯下这位抱住他大腿的学员佩戴者的胸针,提示:“松松手,你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那学员根本不理他,只当自己没有听见,还继续吼道:“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但是我死也会抓住这笑面虎的大腿,大家快点上,报仇啦!” 苏源景抬起手腕,猛地扼住他的咽喉,那学员蓦然窒息,抱着他双腿的手臂也就无意识地松开了。 苏源景趁机挣脱出一条腿,一脚踹开了朝他扑过来的第二名学员,同时抓住身上那位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提起来抡了一圈,挡开了第三个冲过来想捡便宜的人。 然后众人眼前一花,被他们包围起来的苏源景突然不见了! 他们面面相觑,诧异道:“你们……刚刚有谁趁机拿到了他身上的胸针了吗?” “我才刚赶过来就被他一脚踹在腰上,哪有功夫去抢胸针?!” “……等等,那他人呢?” 只听头顶上哗啦一声树叶颤动,一大片树叶如疾雨般落下,苏源景又重新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手拎着一个,毫不留情地把两个人的脑瓜砰地一声撞在一起,这才慢条斯理地把胸针取到手。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看了脚底下,又看了周围,为什么就不抬头看看?把埋伏设在这个地方,却没有利用到头顶这棵树,怎么就这么蠢?” 那三个伏击他的学员脑袋都晕着,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迷彩服衣襟,再茫然地看着苏源景,完全不想相信,他们三个人伏击一个,居然在一分钟内全部被淘汰出局?! 这实力差距难道就真的有这么大吗?! 只听播报战况的老师说道:“苏老师三杀,学员队淘汰三人。这三位学员的名字我就不报了,给你们留点脸。不过恭喜啊,三位都得到了负一百二十分的高分。” 被淘汰的三位学员:“……一、一百二十分?!” 之前那场团队赛最多才扣六十分啊,怎么这场突然翻倍? 苏源景这边才刚刚淘汰三个学员,新战报又传来:“沈老师双杀,学员队淘汰两人。这两位学员每人倒扣一百十分。” 苏源景立刻返回约定好的地点跟同伴汇合:“各位,散兵游虾都收拾得差不多,最主要的还是那两条大鱼。我们得赶紧把他们给找出来。” …… 当然,想要找到提前躲藏好的两支队伍,这谈何容易。 山上地方这么大,一旦学员们不断转移方向,真要去一处处找,他们五个人就得分散,落单之后,很容易被围攻。 事实上,沈陵宜带的队伍一进山后就一直保持埋伏的状态,躺在草丛里不动。 这埋伏的地点也是聂棠琢磨过的,正好处于两个最佳伏击地点之间,草木又旺盛,只要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玩手机不闲聊,隐蔽性极佳。 期间,苏源景和姚正法还从他们身边往返过两三趟。他们一出现,大家都纷纷闭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假装自己是一块僵硬的石头。 苏源景低声道:“这些小崽子都还挺会藏的嘛,我绕了一圈,人都没找全。啧,麻烦!” 姚正法道:“最好等天还没黑下来就把他们给全部搞定,到了晚上,我这视力就不太行了……” “我看他们多半是想晚上再动手,夜间视线不好,容易浑水摸鱼。你看你那徒弟徐临川不呆在沈陵宜那队,而去了容埙那边,很明显就是充当一个传话筒的角色。他们会选择合作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两个人说着话,又渐渐走远了,一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才有人敢喘上一口气。 姚晴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为何聂棠非要她说那两句话了,这就是误导,让几位老师以为徐临川加入容埙那队的最主要原因是双方想要合作,互通有无才这样做! 谁知徐临川的脑回路偏偏跟正常人完全不同。 他可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合作,只是觉得被聂棠坑得太惨,面子里子全都没了,为了报复聂棠才加入容埙那队。 这样一个微小的错误信息能带来什么影响,暂且看不出来。 但是姚晴觉得,既然聂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想必这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他们在草堆里从白天趴到傍晚,别看就只是趴着,这样长时间保持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其实比在山上跑一天还难受。 傍晚一到,天色陡然间暗下来。 沈陵宜朝聂棠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一道行动。 其余人继续原地待命。 他们要去之前约定的地点跟容埙联系,商讨详细的围攻策略。 他们猫着腰,才刚走出一小段路,沈陵宜立刻就很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想要召唤出勾陈。 聂棠顺势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嘘,你爸还有姚老师已经发现我们了,但暂时还没有动手的准备,我们只管往前走,跟容埙他们汇合。” 既然几位大佬早就预料到他们会碰头商量对策,那不如将计就计,来一招“祸水东引”,把他们引到容埙那边去。 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机会了。 他们两人刚一进入容埙的地盘,徐临川立刻就迎上来,摆出一副大爷的架势:“检查!把背包交出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主要是盯着聂棠看的,谁都知道,一般人的背包里就只有水和压缩饼干,可是聂棠的背包绝对不止这些东西。 她背着包跑进他们的大本营,等下动手的时候,万一她还想玩大家一起共沉沦,他们可就惨了! 聂棠原地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有点不情愿地脱下背包扔给徐临川。 徐临川又道:“你手上的珠串也拿出来,等商量完事情,大家分头行动了再还给你。” 沈陵宜觉得自己还是能够理解徐临川是怎么想的:他在新秀大赛上煎熬了五年,觉得今年自己笃定要一举夺魁了,最后却沉沙折戟。 他憋着一股劲想找聂棠讨回场子来,又觉得精英训练营这种非常影响聂棠发挥的地方,就是他赢回来的好机会。 谁知聂棠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该坑他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坑得徐临川终于心灵扭曲了。 什么训练营的分数和排位他都不在意了,反正他就是要拉着聂棠一起共沉沦! 聂棠握住手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不行。” 她想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露怯,又摇了摇头,坚定道:“背包我已经交出来了,但是这个不行,谁知道你们等下会不会突然动手。” 徐临川懒洋洋地一笑:“既然这么担心,那就别合作了,如果连自己的合作对象都不能信任,可还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沈陵宜皱着眉:“合作又如何,不合作又如何?说到底还是对等地位,又不是求着你们。就现在这种态度,到时候还要给我们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吧?” 徐临川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你们就走呗。” 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十足欠揍,就连沈陵宜都拳头发痒想要上手揍他了! 可是徐临川是这种态度,别人却不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就有不少人影从草堆里、灌木丛里冒出来,不远不近地把他们两人给围了起来。 其中一位学员还说:“徐哥,容哥说了,合作还是要谈的,不能因为一点小恩怨就放弃合作。” 徐临川一摊手,无奈道:“不是我惦记着之前的事情,而是他们没诚意,现在我们先展现出了诚意,把他们带进我们的大本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故意搞破坏,到时候聂棠乱撒她的符,拉着我们这么多人同归于尽,那我就是罪人了。” …… 监控室。 正在做战报记录的老师听到徐临川这句话,忍不住一拍大腿:“无耻!” 边上一起帮忙的老师也一起跟着摇头:“无耻啊,真是好无耻!” 容埙那队的计划,他们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 容埙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假装商量合作的名头,把对方骗过来,然后趁机动手,尤其是沈陵宜和聂棠两个人,不管牺牲自己那方的多少个人头数去换,那都值得。 可以说,这合作,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可偏偏他们那些人还一唱一和,嘴上一边说着他们都暴露了自己的大本营这是多么富有诚意,一边又把人给围在了中间,徐临川唱红脸,别的学员唱白脸,这一唱一和,真是好惬意啊! 一位老师又道:“今年的学员不得了,一个个都这么不要脸了,从前那些学员都是很乖的,让他们训练就乖乖训练,让他们打比赛,那就好好地打比赛,从来不整这些幺蛾子。” “可不是,从前从来没有一个人想出让对手得到更多负分这种损人不利已的方式来取胜,大家都是老老实实地刷分。现在开了这个头,以后的学员都会有样学样!” “所以说啊,每年都要补充规则,把之前的规则漏洞给补上,增加我们工作量么不是!” 又一位老师摇头叹息:“真是不懂事,五位老师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同时对付五个学员都不是问题,他们却还搞自相残杀这一套,到时候不知道会输得有多难看……” …… 聂棠沉默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我觉得徐哥说得也是有道理的,为了展现我的诚意——” 她把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的珠串给褪了下来,松松地勾在手指上:“等我们离开时把它还我就行了。” 徐临川顿时心中一喜,但是很快,一阵淡淡的疑虑又涌上心头。 依照他对聂棠的了解,她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可就在他迟疑的时候,边上有人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催促道:“徐哥,赶紧把她的东西收起来啊!” 这样一催促,他也就暂时顾不得这突然涌上心头的猜疑,上前一步,接过那个珠串。 虽然聂棠摆出了一副请他来拿的大方架势,可等他真的动手了,却发觉她根本就没松手,但不松手,还一直盯着他看。 徐临川问:“怎么,还是舍不得?” 聂棠微微一笑:“是挺舍不得的,徐哥,我们之前在青藤古村那回合作得多好啊,你现在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 青藤古村就是李舒雅大小姐寻找堂姐的那单生意。 她突然提到这件事,倒是让徐临川有点良心不安,可是很快,他又泯灭了那部分骚动不安的良心,一把扯过她的珠串,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行了,我们过去谈正事吧。” 徐临川刚把那串小叶紫檀挂在了自己手上,立刻就有数道炙热的目光黏在了他的身上——这可是玄门特产、正宗钢铁直男的炙热目光啊! 被这么多钢铁直男用如此热烈而又亲切的目光注视着,徐临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在跳桑巴舞! 要知道聂棠之前可是凭着这串珠字在单人赛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在总分上还一度把沈陵宜都给压得死死的,虽然现在有点后继无力,可是那珠串有多么神奇,大家都已经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了。 而现在这串珠子戴在了徐临川的手腕上。等到鸿门宴之后,这珠串就等于是徐临川的了,不然的话,难道他还会好心把它给让给别人吗?! 而聂棠,在他背过身的一瞬间,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浅笑。 容埙选择大本营的位置跟她想的没有偏差。 他看中了东面那块适合打埋伏的地,然后把大本营偏移了一两千米,这块区域背靠山壁,地势比较陡峭,到了夜间行动就很不便利,一般人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可正因如此,他反而迷惑了五位老师,他们并没有寻找到容埙那组人的踪迹。 容埙见大家回来了,主动站起身来迎接:“沈陵宜,希望我们在接下来合作愉快。”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百万分的诚恳,若是有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动还会为之前的怀疑而羞愧。 沈陵宜面无表情,伸手跟他轻轻一击掌:“我也希望能够彼此之间相处起来能愉快一点,套路少一点。” 第472章 聂棠有毒 容埙示意他们坐下,然后用小手电照着泥土地上画出来的地图:“两位请看,我之前猜想过,为何苏老师要带我们反反复复地按照一条路跑圈。所以我在跑动的时候就非常留意周边状况,这个地图,我不敢说完全准确,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偏差。” 聂棠低头看着这片手绘地图,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容埙一直在关注她,自然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微表情。 她很惊讶,到底在惊讶什么呢?是觉得自己低估了他,还是觉得凭他的能力,不可能画出这样一张地图来? 容埙移动着手电光,以便让他们把地图看得更清晰:“我觉得,整个场地最适合打伏击战的地方就在东南角,地势平缓,有利于行动,容易抢占先机——” 他停顿了一下,手上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了。 原本已经习惯看到亮光的众人眼前一黑,陷入了短暂的夜盲。 容埙当机立断,转身就往外退,而早已埋伏在外围的学员却拼命往里冲。 这种黑灯瞎火地混战,最是容易误伤。可是,这也代表着机会。想要收获自然要有付出,用实力不够强悍的队友去换沈陵宜和聂棠两人淘汰,实在是太合算了! 等到他们淘汰之后,他们那支队伍,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如姚晴这样的中坚战力,他当然选择拉拢。 就算他们交情再好,事已至此,难道姚晴还要为了他们放弃整场比赛? 至于剩下那些可有可无的学员,则可以拉来当炮灰。 一支完整的队伍,就是有炮灰小卒还有一些中坚力量结合起来的。 容埙退到安全的区域后,立刻发号施令:“仔细听监控器里发来的战报,只要没听见对手阵亡,就不要停下来,战报会有延时,我们必须保证——”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站在他对面的徐临川手腕的珠串突然爆开了一团雪色的光团,那光团还越变越大,转眼间,那光亮将一切映照得宛若白昼,把他们所在的位置清楚明白地暴露了出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被笼罩在这灼灼白光之下,就连被夜风吹动的衣物和发丝都纤毫毕露。 可偏偏,这白色的光团还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简直就跟往大家身上打了聚光灯一般,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容埙看着那团白光,再看一眼那混乱一团的局面,眼前都不停地闪烁着光斑,根本看不清晰:“大家全部退回自己的位置去,赶快!所有人准备撤离!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容埙的判断是十分准确的。 这里所有人的位置全部都被曝光得一干二净,就算干掉了趁乱干掉了沈陵宜,他们也很快要面对五位老师的围剿,就算他们的人数比现在还多一倍,也没有办法正面跟玄门裁决所的大佬们对抗!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维持实力,逃,赶紧逃离此地,然后寄希望于姚晴看到这里的异常状态,带着人冲过来,给他们的撤退打掩护! 他的设想虽然好,可实际上操作起来太难了,现在大家已经杀红了眼,场面上一片混乱,就连播报战况的老师都很久没有出声,完全判断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容埙扯着嗓门喊了好几声,能够及时响应的就只有寥寥两三人。 他攥紧拳头,下巴紧绷,最终下定决心:“不管他们了,我们必须赶紧撤离,最好跟姚晴那队人错开!” …… 一个表面被一层又一层藤蔓围绕的、十分隐蔽的小山洞。 正是之前聂棠跟庄景梵在双人团队赛里睡了一整天的隐蔽地点。 沈陵宜弯着腰,透过藤蔓注视着外面混乱不堪的场面,然后轻轻地抱在怀里的聂棠放下。 就在手电光熄灭的瞬间,容埙迅速退到安全位置,而他也抱起聂棠,迅速地钻进了这个早就看到的躲避点。 聂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团混乱的场面,细微地笑了一声,光是听她的笑声,就能听出她现在很快乐。 她拉了拉眼前的一根藤蔓,低笑道:“一不小心,徐哥又被我成功坑到一次。” 容埙他们既然决定在这里先刷掉他们两人,那肯定还会想方设法问她要走背包和那串小叶紫檀。 毕竟她在之前的单人赛中,曾亲口承认,她依靠的就是这些篆刻上符文的珠子。 可是她既然都预料到会发现这么一幕,又怎么可能会不提早做准备? 再有,这些符文珠该怎么用,什么时候引发,有什么作用,还不是她说了算? 徐临川以为把珠串拿走了,东西就成了他们的,她就控制不了? 根本没有这回事! …… “哦,他们这是开始火拼了?”苏源景挑眉地看着那团不断上升的闪亮大白球,“这么亮,怕是要眼盲了。” 不过,这倒非常符合聂棠的一贯做法,与其在黑暗中和这些已经提前演练过的学员混战,还不如提早搅混水,这样倒还有一线生机。 姚正法摸了摸胡子:“我们也该上去了吧?就这样直接把比赛结束得了,年纪大了,一晚上不睡觉真的吃不消。” 他是玄门裁决所里年纪最年长、资历最老的一个了,相对而言,也是生活作息最有规律的那一个,现在跟着这一群年轻人熬夜,他这把老骨头真的熬不住啊! 苏源景道:“不,现在最好不要这么早行动,再等等,姚晴他们还没有来。”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团白色光球越来越亮,就好像太阳耀斑爆发——这样的亮度,绝对会引起普通人的注意了! 他们之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头作为大本营,就是不想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聂棠把动静整得这样大,就算是隔了两座山的都能看见,就算是离这里最近的小镇居民都会觉察。 沈正清叹息一声:“来不及了。不管姚晴他们来不来,我们都得去救场了,这光实在太亮了,被人拍下照片就会有麻烦了。” 苏源景转念一想,觉得这也的确是一桩大麻烦。 一旦被附近的人民群众拍下铁证如山的照片,他们裁决所就得去沟通解释,处理舆论问题,聂棠可真是出了一道好选择题啊!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上来刷人头,这点她预测不出来,但是她可以换一种方式逼他们做选择,并且不得不选择她需要的那个答案。 苏源景道:“我和沈老师上去清扫战场,三位老师在下方接应,等着姚晴他们,都熬了一整天了,干脆把他们一起淘汰出局!” …… 这边苏源景和沈正清刚赶到,那边容埙带着三两个队友撤退,就是这么巧合,两方狭路相逢! 容埙到了这一刻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只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过是想淘汰沈陵宜和聂棠这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聂棠更狠,她来了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让他们直接跟老师们对上。 她的目的跟他的根本就是一致的! 都是想要玩弄规则,放弃比赛,让竞争对手得到一个大额负分! 苏源景看到他们,一句话都不多说,先朝着那个在他们头顶上打转的白色光球一招手,那颗大白球立刻听话地黯淡下来,变成了正常白炽灯的亮度。 而正在中心混战的那群学员突然从一片雪白的世界回到现实,这才发觉他们……这忙乎了大半天,都是跟自己人打成一团,那沈陵宜呢? 就算沈陵宜逮不住,总得抓个聂棠意思意思吧? 而且聂棠是女生,那身高和身形混迹在一群高大的钢铁直男中不要太显眼。 可是……聂棠人呢? 苏源景见光线恢复正常后,大家居然都还傻愣愣地站着, 他冷笑一声,一阵风似地开始进攻:“沈老师,那边的一群人交给你了!” 容埙脸色煞白,觉得自己这回怕是要完,第一个反应过来,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大家分散跑!不要硬碰硬,首先保证自己不要被淘汰!” 可已经太晚了,想要顺利撤退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监控室那些统计战况的留守老师忙得都快要飞起,恨不能人人都长出两个脑袋四条胳膊,凌乱地报着战况:“学员目前又淘汰四人,哦不是,五人——苏老师,你给个具体数字啊,这实在太乱了!” 苏源景一把扯下一个学员身上的胸针,随手放进裤兜里,冷静地报数:“苏源景淘汰四人。” “那、那沈老师这边呢?” 沈正清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忽然心中有感应,抬起头,望着上方那个充当了照明灯泡的大白球,只见那百球的表体突然龟裂,就在短短的一刹那分裂成了数百条银龙! 沈正清的瞳孔被刺激地猛然收缩,一把抓起手杖,飞奔到苏源景身边,语气急促:“这个阵法我从来都没见过,快走!” 他们才刚跑出两步,就见数百条散发着淡淡银辉的小龙们从头顶呼得穿行而来,轻巧地叼走了学员衣襟上的胸针,又一甩尾巴,轻盈地游开。 还有十几条小龙环绕在整个营地,把所有的路都封锁,不让人轻易突围。 沈正清看着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在他的印象里,聂棠应该没有充足的灵气支撑她布局下这么宏大的阵法,可是现在她做到了。 苏源景忍不住骂了一声:“糟糕,这回被坑了!” 如果另外三位老师跟他们一道上来了,说不定还能安全突围,可是现在就只有他和沈正清两个人,就有那么一点凶多吉少的意味了。 沈正清抬起手杖,一条更加庞大辉煌的金龙从他的手杖顶端盘旋而起,奋力驱散那围绕在半空的纤细银龙。 可是那些银龙的体型虽然孱弱纤细,可架不住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当金龙甩着巨大的尾巴攻击时,它们就纷纷避走,让开锋芒,可是当金龙找到空隙突围时,它们又重新围上来捣烂。 沈正清被骚扰得不胜厌烦,寻着一个空隙强行突破。 可当他好不容易踏出那些银龙的领地,一道锐利而灼热的红光迎面而来。 这一次攻击补位得实在太精准,若是早一分,沈正清还能往回退,迟一分,他好歹也能往前跑,现在他被卡在双重攻击之间,进退两难。 沈正清当机立断,猛地往前冲去,用手杖挡开了这道红光,他在杂乱的泥土地上用了翻滚,偏巧不巧正好膈到了之前容埙用来画地图的一块石头。 那石头两头都是尖,戳在他的腰上,让他动作不由自主地变得迟缓几分。 第二道红光转瞬即致,正好打中了他衣襟上的黑曜石胸针。 早已等候在一旁蠢蠢欲动的小银龙摇头甩尾,一口衔住了那枚飞出来的胸针,然后乖巧地叼在嘴里,把胸针轻轻地放在了沈陵宜的手心上。 沈正清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龙在把胸针衔给自己儿子,然后还亲热地在他脸上蹭了蹭,又慢慢游走了。 播报战况的后勤老师连声音都发抖了:“沈陵宜击杀得分,沈、沈正清……老师淘汰。” 这一下,盯着别的监控器看的老师都慌了:“你没有弄错吧?第一个淘汰的是沈老师?!” 沈正清可是号称玄门第一人啊,他这么快就被淘汰?这根本不科学? “被亲生儿子淘汰啊,沈老师没放水吧?” 想来想去,就只有放水这一种理由了。 “没有放水,要是不信,可以把刚才的画面再回放一遍……” 别说统计战报的老师被震惊了,就连早早被迫负分收场的几个学员都一个虎扑冲进帐篷,嘴里喊着:“沈老师被淘汰了?!是不是看错了?” “一定是老师们盯着监控一整天了,都产生视觉模糊了,让我来看——” “老师让我来,我保证不会眼花出错!” “全部都滚出去!”留守老师愤怒了,“别全部都挤进来,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大个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上的情势又再次反转。 一直盯着监控屏幕的老师颤抖着声音道:“容埙淘汰,徐临川淘汰,苏源景老师……淘汰,聂棠……击杀得分……” 话音刚落,还幸存着的学员都要原地爆炸了:“今年这届训练营有毒吧?!” 怎么又是聂棠! 她是想要逆天吗?! 第473章 青春热血付东流 把时间推移前进五分钟。 苏源景终于在那个阵法边缘撕开一道口子,离开了被围攻的范围。 而徐临川和容埙正往山下跑,很不幸,遇上了守株待兔的姚老师。 容埙反应迅速,还不等对方先手攻击,飞快地钻进半人高的草丛里,一边和对方交涉,一边转换位置:“姚老师,姚老师我们来谈谈条件!” 姚正法一听说这学员居然还主动来跟老师谈条件,顿时笑了起来:“条件免谈,但是可以直接把胸针交出来。” “姚老师,我们合作吧,我可以帮助你们里应外合对付沈陵宜那拨人!”容埙继续叫道,“我们这队人很多都已经淘汰了,实力没法跟他们比,跟你们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 容埙开始的计划是想要他的对手全部都以大额负分收场,此消彼长,对手的分数变负分,就等于他的分数增加。 可是现在这个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刚才被沈正清和苏源景直接清扫一次,他队伍里的学员多半是要被刷负了。 他当初还信誓旦旦表示,虽然刷老师的人头分有难度,但是要提升排名很简单。现在这惨淡的事情无疑化为了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跟我们合作?”姚老师笑道,“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你们——” 姚老师一句话还未说完,立刻敏锐地转头。 只见远处的草丛沙沙沙一阵晃动,一看就是有一波人靠近过来,准备打埋伏。 很快,他就听见一个憋得走音的声音响起:“嗨,容埙,合作愉快!” 这声音,还有这怪异的语调,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的孙女姚晴在说话! 他一挥手,低喝道:“小心伏击,先突围!” 他们这老师组三人的实力都足够强势,可是也架不住敌方人多,再加上月黑风高,视线受阻,边战边寻找空隙才是更好的。 容埙再也憋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话脏话。 他不但在十分钟前被聂棠刷了一次,转瞬间又被刷了第二次! 姚晴这句话,直接把他最后翻盘的机会都给堵死了! 徐临川咬牙切齿,悲愤异常:“早知道在一开始就该二话不说,直接强杀,把聂棠给先灭了再说,就不该跟她讲究什么策略、什么先礼后兵!” 玩这种尔虞我诈的攻心小游戏,别说是坑到她,他们没被一道带到沟里去就不错了! 容埙蹲在草丛里,一张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终长叹一声:“大势已去……我们尽可能保住自己的胸针,跟姚晴他们一道合围吧。” 他转过头,突然看到徐临川肩头的背包,这个背包是当初从聂棠身上缴获过来的。 背包就是最普通的防水帆布包,整只包看上去瘪瘪的,提在手里也没多少分量。 可是在经过之前那串小叶紫檀的深坑之后,他们都已经开始对聂棠的东西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 徐临川捏住拉链,想拉开又不敢,吐槽道:“我感觉这就是薛定谔的猫,不到打开盒子的最后一刻就不知道这里面的玩意到底是什么回事。” 容埙思索片刻,表示:“还是别动它了。我们两个赶紧撤!” 他们猫着腰,飞快地穿过杂乱的蒿草,尽量游走在混战的边缘,想要全身而退,可才刚跑出两步,正和前来补位的苏源景撞了个照面! 苏源景自从听到沈正清被淘汰的消息,就觉得心头一阵无名之火无处发泄:这届的学员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 聂棠满脑子想着如何利用规则也就罢了,毕竟她是个有目共睹的弱鸡,不利用规则就代表药丸。可是容埙竟然也毫不逊色,一心挖掘规则上的漏洞! 他们把这场学员对战老师的收官战搅合得一塌糊涂不说,竟然还真的让聂棠得逞,趁乱淘汰掉了沈正清。 可以说,容埙和徐临川偏巧不巧,正好往心里憋着一把火的苏源景的枪口上撞了!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有了抉择:跑!必须赶紧跑!不跑就死定了! 只是绝对不能跑同一条路,分头跑,能不能跑得掉就看运气,总比一道行动被苏源景双杀的好! 他们立刻转身,一左一右,往前狂奔,这个时候,根本就注意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树枝杂草藤蔓在脸上刮擦着出一道道血痕,什么疼痛什么疲倦都顾不着了,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最简单的念头:跑! 苏源景冷笑一声,扬声道:“老姚,你那徒弟就在你九点半方向,不要把他漏过去,容埙交给我!” 他嘴上说着话,可是行动却没有被耽搁半分,在拉近一小截距离后,一跃而起,宛若一头猛虎一般扼住了自己的猎物。 容埙在感觉到脑后风声,立刻回身,祭出了灵气化成的长剑,用力向后挥去。 苏源景不躲不闪,抬起手臂去挡,只见一道剧烈的灵气撞击之后,容埙手上那把灵气铸成的长剑闪了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源景一把抓住容埙,伸手抹掉了他衣襟上的黑曜石胸针,然后砰地一声把他砸在地上。 容埙被砸在地面上那一声响,可是实实在在,附带着周围的地面都震了好几下。 苏源景收拾掉容埙,连眼神都懒得往他那里瞥,又掉头去追击徐临川。 徐临川这才没跑出多远,一扭头,又看见苏源景在背后穷追不舍,他的心灵和身体都被震颤了:这不就是一场学员和老师之间的友谊赛吗? 友谊赛,就代表了大家还是要和谐相处,不要太凶了,苏源景现在要不要这么较真? 他身上释放出来的那股杀气都快化为实质,在他身上捅出几个洞来了! “徐哥,我实在是太抱歉了,”聂棠的声音忽然在他身侧响起,“你这回的人头分又是我的了。” 徐临川现在听见聂棠的声音就条件发射地寒毛直竖! 他迅速地扭过头循声望去,只见聂棠坐在一个微笑脸小纸人的肩膀上。 小纸人勤勤恳恳地扛着她,而她则悠闲地朝他挥了挥手:“再见。” 她这“再见”的“见”还没说完,徐临川突然看见他跨在肩上的背包突然膨胀起来。 拉链嗤得一声从里面打开,一只脸上只有简笔画一般的五官的小纸人从包里露出了一个正方形的脑袋,纸折的小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过来,干脆利落地扯下了他身上那枚黑曜石胸针。 徐临川:“……” 徐临川仰天长啸:“聂棠!你又误我!” 正在他发出这悲伤的、来自内心深处的痛苦呼喊的时候,苏源景也赶到了,他差点被他这叫声给惊到了:“闭嘴!嚎什么呢,狼都要给你嚎来了!” 那个摘走徐临川胸针的小纸人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扭过头去,用它正方形的脑袋“看”了苏源景一会儿,把纸折的小手伸进了背包里,掏出了一叠符篆,劈头盖脸砸到了苏源景的身上。 徐临川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喃喃道:“不是吧……” 这一张接着一张的符篆在苏源景上方爆破,那灵气波动一阵强过一阵,却没有伤到对方分毫。 苏源景也没有在意,只是一挥手,挡开了那些扰人视线的爆破符。 既然聂棠都自己送上门来,那么她的分数,没有道理不收下。 苏源景往前迈开大步,不断向着坐在微笑脸小纸人肩膀上的聂棠逼近。 他杀气腾腾,气魄如渊,又审慎地盯着她的双手。 十步,九步,八步—— 就在他们的距离不断拉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波动开始变化: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似乎存在一个无形而巨大的黑洞,这个黑洞不断地吸纳这整座山头的灵气。 当这些灵气聚集到一定程度之时,聂棠突然从小纸人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她缓缓伸出一只手,苏源景立刻就感觉到……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了! 他不断调动他的身体,不断地运气身上的灵气——很快就发觉,他的身体没有问题,灵气运转亦是没有问题,可他就是不能动了。 他好像……被一种危险的威压给笼罩住了全身,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被凶狠兽类盯上的兔子,整个身体的感官都失灵了! 这种令人全身都无法动弹的感觉,在古代修真界就叫威压。 同一个修炼等级的人自然不会构成威压,可是对于聂棠这样从修真界归来,灵魂力强悍的人,在重新回到她最熟悉的、灵气旺盛的环境中,她就能够用自己的修炼等级轻而易举地压制对方。 现在,苏源景已经被她的威压给压制住,根本不能动弹了。 她缓步朝苏源景走去,将他们之间距离缩短到一臂,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捏住了他衣襟上的黑曜石胸针。 苏源景狠狠地瞪着她,整张脸都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干什么”三行大字。 当聂棠摘下他身上的胸针的那一瞬间,他们的监控器中传来了统计战报老师那微微发颤的声音:“容埙淘汰,徐临川淘汰,苏源景……苏老师淘汰,聂棠击杀得分……” 紧接着,之前在那场混战中被淘汰下场的学员刚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了这条战报,齐声哀嚎:“……什么鬼?苏老师这是想不开自爆了吗?” 这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苏老师你这么牛逼的一人,怎么会被这么弱鸡的聂棠拿到人头分的?! …… 这场老师对战学员的比赛一直打到了黎明到来。 大概是有沈陵宜和聂棠一人淘汰了一位裁决所的大佬的前车之鉴,这场比赛的气氛一下子被人为推到了最高氵朝,大家都嗨爆了! 分数和排名什么的已经完全被抛到了脑后,尚且幸存在战场上的学员就只剩下一个信念:刷分,就是要刷这些不可一世的玄门大佬的人头分! 实力上大家不占优势,可是在人数上就是压倒性胜利,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刷到分数?! 不光要刷分,他们还要赢! 就连聂棠都能干掉苏源景了,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不可能的事?! 留存在比赛场地中的学员们那打得热火朝天,动静一直传到驻扎营地里还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被淘汰的学员眼巴巴地望着,心头既羡慕又惊骇。 在一开始,不管是多么争强好斗的学员,其实打从心底都不觉得这种学员对战老师的团队赛能赢,最多最多,也就是输得不那么难看罢了。 可是现在,场上已经有两位玄门大佬被淘汰了,大家纷纷看到那一线曙光:其实他们也是能赢的,甚至都不用为了存活更久而畏首畏尾,苟延残喘。 他们,在农历年之前赶赴这种偏僻的地方,忍受毫无味道的粗陋食物,忍耐身体上的疲惫和折磨,难道就是为了在队友挥洒汗水的时刻蹲在远处巴望着的吗? 但凡是热血男儿,谁愿意在别人酣战之时,只能躲在一旁窥探着战局?! “真羡慕……”其中一个学员叹气道,“如果我还没被淘汰的话……” 这一句话,说出了许多学员的心思。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都不是这样高傲,愿意听从姚晴的建议,大家团结在一块儿,由聂棠统一分配任务,那该有多好? 假如是这样,那么他们也就有可能刷到苏源景的分数了…… 容埙看着不远处,夜风还不断地将那头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他从帐篷里取出毛巾和刷牙杯,轻声说:“走吧,那边还得打很久,打到天亮都不会出结果,洗漱洗漱去睡了。” 他本来也没指望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能响应他,但是当真没有一个人理睬他时,他又觉得怅然若失:所以说……他的策略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 徐临川则一动不动趴伏在草地上,就像一具直挺挺的死尸。 这场比赛,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终点,就跟一个无脑但又嚣张的反派差不多,他的热血青春,他的热烈情感,都在这冰冷的夜风中化作东流逝水。 大概是他安静得太过,就连沈正清都有点担心起来,用手杖捅了捅他的背脊:“……临川?” 徐临川还是一动不动地挺尸。 沈正清安慰道:“唉,淘汰并不可耻,你看我还是第一个被迫下场的。” 这一回,徐临川总算有了反应,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充满期待地问:“沈叔叔,还能给再我一次机会吗?我可以的!” 沈正清低头望着他,无情地回答:“不能。我都还想再来一次,可我能吗?” 徐临川悲愤地捶地:“聂棠误我!她抢走我的新秀大赛的冠军就算了,我不计较,可是她现在接连坑了我两次——两次啊!她这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专门盯着我?” 不光是那些提早被淘汰的学员,就连苏源景也用一种看到了神经病的眼神望着他。 苏源景动了动嘴唇,本想口吐毒液让他清醒一点,可转念一想,他也的确是……被坑得太惨了,他还是当个看破不说破的好人吧。 ——其实不管徐临川有没有防备,站在哪一边,反正聂棠就是想坑谁就坑谁,看她心情。 沈正清默然无语地回到监控室,打算趁着这段等待的空挡时间,看一看监控画面回放。 反而是播报战况的后勤老师好奇地从帐篷缝隙间探出一个头,问道:“徐临川这是怎么了?刚才就一直听他在那边鬼哭狼嚎。” “他怎么了,”沈正清重复了一遍,伸手摸了一下脸颊,轻描淡写地回答,“大概是受刺激大发了。” ……其实,难道他就不要面子的吗?他现在也是脸很痛啊! 第474章 小沈他能说会道 最后一场团队赛一直持续到天光朦胧还没结束。 这中间不断有学员淘汰,也有老师被淘汰。 离开战场的学员睡不着,就一直翘首期盼着最后的结果。就连几位老师也彻夜无眠,舍不得离开监视器半步,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画面。 其实大家都在期待聂棠的表现。 也许……她这一回真的能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在最不受期待的时候逆转翻盘,轻松斩获第一。 可惜,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等待战报的学员们都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聂棠淘汰。” 齐聚在帐篷外面熬夜的学员们立刻长叹一声:“唉——”。 说好了要逆风翻盘、继续装逼继续飞的呢?! 怎么会突然淘汰?! 这比赛场地上还有三四个人吧,他们都没淘汰,怎么聂棠先淘汰了?! 聂棠淘汰之后,很快就撤离场地,长时间的奔跑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超大负荷,她也不像别的学员那样容易肾上激素突增,精神亢奋起来就能忘记身体上的疲劳。 她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只要谁在她背后轻轻地推一下,她都能直接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当她以媲美蜗牛般的速度回到帐篷区,突然看见所有人同时站起来,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她都有点懵,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正清则微笑着注视着她。 自从他猜到谢沉渊跟她有了因果之后,他是一点都不看好她的。 谢沉渊想要碾死她,大概就跟碾死一只蚂蚁这样简单。 时间、阅历、还有人本身的潜力,这一道道都是巨大的鸿沟。他为聂棠感到惋惜,却也无能为力。 所谓因果关联,没有人能够帮得到她,只有她自己才能救自己。 可是他现在突然发现,或许……她其实已经有了能够同谢沉渊一较高下的潜力。 苏源景也跟着拍了两下手掌,叹气道:“这一届真是我带过的最麻烦的一届,如果还有下次,麻烦不要让聂棠入选。” …… 这场团体赛最终是在凌晨五点终结的,双方都因为人数不足,体力消耗过大,而不得不停止比赛。 坚强地支撑到最后的学员自然得到了非常可观的基础分,每个人都是一百分往上,基本上,只要后面不出太大纰漏,这排名也就定下来了。 当然,得分最高的就是沈陵宜,众望所归,最后以近300分的总分排名第一。 近300分的总分,就是把从前各届精英训练营加总在一块儿,都不见有能超过他的。 得分第二位的是姚晴,这也不稀奇。 姚晴本来就是种子选手,位列前三都是正常的。 反倒是徐临川和容埙,由于团队赛失误,被倒扣了分数,堪堪挂在中位数偏上的位置。 由于工作人员之前曾承诺过要给玄门论坛上等候吃瓜的网友们一个交代,在路上就开始爆肝剪辑,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把比赛中的精华片段给整理出来了。 同时,还公布了参与集训的各学员的战报。 各种比赛的得分,再加上几位老师的额外给分,综合成绩依然是沈陵宜高居榜首。第二位则是姚晴,聂棠排在第三。 众吃瓜网友:卧槽,聂棠真的进入前三了!这还是精英训练营吗?就凭她这种弱鸡体质,到底是怎么在一群钢铁直男中生存下来的?! 【聂棠终究还是聂棠,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言尽于此。以后大家diss聂棠药丸的时候不要再带上我了,我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了。】 【唉,别的就不说了,就想问一句沈哥你现在慌不慌?你家聂棠也太凶猛了。】 【沈哥:有什么好怕的,聂棠也不过区区第三,我一只黄金右手就能把她打残。】 【唔,别的我不知道,楼上那位肯定单身多年,单出毛病来了,聂棠都长成这样了,你还能下得去手?】 等到整理好的视频剪辑出来,整个玄门的吃瓜群众又观赏了一遍“聂棠在比赛中睡觉”、“聂棠在比赛中烤鸡”、“聂棠借刀杀人、祸水东引,连坑徐临川两次”,大家在震惊之余又忍不住笑出了猪叫。 【难怪这次集训都结束了,最喜欢刷论坛的徐临川还没蹦跶出来,原来如此。】 【徐临川:我不要面子的!】 【徐临川那一声“聂棠你又误我”,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我都觉得他很可怜了……】 最后出来的是苏源景的战报点评,他点评了几乎每一位学员的优缺点,还针对每一个学员都提出了一项专项强化训练——说是“几乎”,是因为聂棠除外。 反正他写了长篇大论的集训总结,愣是一个字都没提到聂棠。 于是有论坛网友看不下去了,主动@苏源景:“苏大佬,你就不点评一下聂棠的表现吗?我觉得她在这次训练营中表现非常突出啊!” 苏源景很快给了回复:“抱歉,我觉得我很不想看到这个名字,我真心希望下一届精英训练营名单中不会再有她。” ……所以说,就连最铁面无私,公平公正的苏大佬也受不了聂棠的骚操作了吗?! 还有好事者继续追问:“苏大佬,之前聂棠那本《实用符篆》可是你亲手做的序词。你现在是不是非常后悔当初接下为她的书写序的任务了?” 苏源景非常不耐烦地回答:“一码归一码,给书做序是一件事,精英训练营又是另外一回事。再说我说不想要她再有机会参加集训,又没说不想邀请她加入我们导师组。留着她给学员们上一节现被实毒打的课程不是很好吗?” …… 精英训练营在新年前夕缓缓拉下帷幕。 聂棠跟着大部队从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回到繁华的城市,那愈演愈烈的新年气氛一下子扑面而来。 几家商场都妆点上了红色的装饰物,循环播放的歌曲都是喜气而热闹的。 沈陵宜开车去机场接聂嫣然和陈助理,中途等待绿灯的时候忍不住侧过头往副驾上看了好几次,都看见聂棠以一种特别好奇的模样凝视着窗外。 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怎么了?” 聂棠转过头,回答道:“没想到在现代,这年味还是这么浓。” 原来是这样。 沈陵宜笑了一下,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你觉得,我等一下如果直接邀请你妈妈来我家过年会不会太突兀了点?”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如问问?”聂棠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徐临川过年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来你家拜年的?” 玄门是小众人群,都会抱团。像沈正清这样的身份地位,过年的时候要应对的应酬不知道会有多少。 像姚老师关系这么好,当然会上门拜年。 沈陵宜无语地瞟了她一眼,正巧前方红灯转绿,他又把手给收了回来,放回方向盘上:“我觉得吧,你还是别刺激他了。” 这一回精英训练营,徐临川可是从一开始就抱着要碾压聂棠的念头去参赛的,之前还怕她退缩不敢去,还给她安利了好久。 结果聂棠真的如他所愿去参加了,求仁得仁,最后非但没让他碾压刷分,还反过来强势打脸,坑了徐临川两次! 感觉徐临川现在都快要成为玄门喜闻乐见的笑话了…… 聂棠无辜地回答:“我没有刺激他啊,我就怕他的心灵太脆弱,接受不了现实。” 回想一下当初徐临川是怎么劝她的? “以智取胜,以少胜多,三千越甲可吞吴”、“实在不行就当谈恋爱好了”,结果,“只会谈恋爱”的弱鸡聂棠逆风翻盘,轻轻松松拿下第三名的佳绩。 所以在训练营之后,论坛每天都在刷聂棠有毒。 她在两场团体赛中的表现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估摸准了每一个对手的心思,算准了每一个环节,充分演绎了一场“如何不动声色坑死对手”。 于是徐临川这回又在玄门出了一次名,还有好事的人把他发自灵魂深处的那一声“聂棠误我”给剪辑成了手机铃声,无限循环…… 徐临川:谁都别理我,我自闭了! …… 陈助理拉着箱子,跟聂嫣然两个人一左一右从机场安检口出来。她们都没有公布自己的行程,只想安安静静地飞回江城过年。 可不知道是谁查到了她们的机票信息,雷风娱乐工作室的原班人马竟然举着“聂女神美貌动人”的闪光牌来接机了! 幸亏聂嫣然也是在演技圈里混迹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很淡定地拉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微微低着头跟那群大龄疯狂粉丝擦肩而过,安全跟聂棠汇合。 聂嫣然直接一把抓住聂棠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快点走,雷风娱乐那群人真的脑子有毛病,每天都在网上刷屏,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自己都觉得肉麻得没法看。” 聂棠:“……” 她这次的言灵和幻术真的有这么持久吗?怎么到了现在这狂热劲都还没退? 沈陵宜为了表现自己,立刻上前接过那两个有半人高的行李箱,热情地打招呼:“阿姨,车子就停在这外面的停车场,走过去才五分钟。” 聂嫣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还是那个小沈吧?” “……对,”小沈在前面一边推着箱子,一边给她们带路,“我是小沈。” 等他们一路毫无阻碍地来到停车场,沈陵宜又殷勤异常地把箱子抬进汽车后备箱——他早就想到会有很多行李,还特意问他老爹借了那辆七人座的suv,这样最后一排位置都可以翻起来放行李。 聂嫣然看了看这辆黑色钢琴漆的suv,随口问道:“小沈,这是你买的车?” 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就买上百万的车,实在是太高调了。 高调,就代表喜欢享乐,喜欢炫耀,就代表着此人不是良配。 沈陵宜虽然不知道聂嫣然突然这么问是为了什么,可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她对这辆车非常有意见,连忙解释:“不是,这是我爸的,我想车子大一点里面空间比较宽敞,借过来接您回家的。” 聂嫣然嘴角一撇,没词了。 等到他们全都上了车,开上了机场高速,聂嫣然冷不防又问:“小沈,你跟棠棠交往也快有半年了吧?” “对,差不多有半年了。” “差不多?”聂嫣然眼中精光一闪,追问,“差不多是怎样?” “准确来说,就是七个月零八天。”沈陵宜早有准备,背出自己的标准答案,“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纪念日,还有棠棠的生日。” 聂棠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她脸上的笑意。 她现在怎么觉得她妈妈跟沈陵宜那一问一答特别的喜感? 聂嫣然无言以对了片刻,又问道:“听说你家也是玄门的?其实棠棠的父亲也是,不过我不太想让棠棠跟叶家在扯上什么关系了。” “阿姨,你放心,我家在玄门还是有一点根基的,叶家不敢多说什么。”沈陵宜再次背诵出早已准备好的标准答案,“玄门一直都是男多女少,我能娶到棠棠是我的荣幸,绝对不可能辜负她。” 别说聂嫣然不想让聂棠认祖归宗重上叶家族谱,就是他也不想! 就他的私心来说,如果聂棠回到叶家,叶家肯定是希望她能够招赘,负担起振兴叶家的责任来。 他又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满心满眼都是聂棠,再加上他亲爹还说过“底线就是让他入赘”,那么……他恐怕真的只能选择入赘! 聂嫣然咂摸了一下子,觉得这小沈可能还真是很喜欢她这宝贝女儿,看长相看气质看家教都挺好的,就是说话有点油滑…… 陈助理跟了聂嫣然十几年,一看到她这表情,立刻就给聂棠发微信:“你妈很满意你的小男友,你调教得也好,还挺能说会道的啊。” 聂棠盯着陈助理发过来的那行字看了好久,尤其是“能说会道”四个字,最终微微一笑,把手机给放下了。 能说会道也还行,总是比擅长怼人听上去好听多了。 第475章 花花公子小沈 陈助理的家先到。 沈陵宜就先把她放在了家门口的公交车站,主动提出邀请:“阿姨,正月新年的时候,您跟棠棠一道来我家守岁吧,我家人多,到时候热闹。” 聂嫣然一挑眉:“热闹?我就喜欢清净点的,这么热闹干嘛?” 沈陵宜:“……” 聂棠连忙补位:“好的,到时候我会订好早茶的位置,大家先一起喝个茶吃个饭,怎么样?” 沈陵宜:“……好。” 聂嫣然冷漠道:“随意,反正我也不吃,我还要减肥呢。” 正好聂棠的家也到了。 沈陵宜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临时车位,又殷勤地为她们开车门搬行李:“这么大的两个箱子,我还是帮忙搬进去吧?” 聂嫣然一口回绝:“不用,我看你也忙了大半天了,辛苦了,这箱子我跟棠棠一道拖进去就行。” 沈陵宜顿时都有点慌了啊,他好像也没来得及做什么惹聂嫣然不高兴的事情吧?可是她这态度,怎么就这么怪异? 聂棠连忙朝他做了个口型:“没事的,我妈没生气,等我回头给你发信息?” 聂嫣然在背后说道:“棠棠,走了。” 聂棠只得乖乖推着一个巨大的拉杆箱,跟在母亲身后。 等进了小区之后,聂嫣然突然说:“小沈这人是挺好的,就是……我怎么觉得他特别油嘴滑舌,说话说得滴水不漏,可别是那种脚踏几条船的花花公子吧?” 聂棠终于理解了她妈妈为何是刚才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哭笑不得:“妈妈,其实他这人不太会说话……” “是吗?”聂嫣然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瞧瞧他说的那些话,一定会牢牢记得每一个纪念日还有你的生日,玄门男多女少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荣幸——这还叫不会说话?我都觉得他这嘴甜得过分了。” 聂棠笑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想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才去网上搜索了很多答案,然后比照着标准答案回答你呢。” “……”聂嫣然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愣了几秒钟,“哦,那他这性格可真奇怪。” 她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种日常对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竟然还提前去网上搜索答案。这到底有什么毛病?! …… 聂棠回到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沈陵宜给他发了一连串的信息,感觉他的心慌意乱都快要从屏蔽上溢出来了。 “棠棠,你妈妈是不是对我印象很差?” “我刚才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你知道吗?” “如果真是我说错话,你得帮我解释解释!我真的没有恶意。” 聂棠倒是很想快点回复他,可惜她那打字速度就是龟速,怎么都快不起来。 她憋了好半天,才回复了一句:“别慌,稳得住!” 结果沈陵宜秒回:“我不慌,但稳不住,怎么稳?” 聂棠只得给他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那个……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电话那头很安静,偶尔会响起一两声汽车喇叭。 沈陵宜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地回答:“方便。” 聂棠停顿了一会儿,又试探问:“你还在我家门口吗?” 沈陵宜惜字如金:“在。” 聂棠再次停顿了一下,说道:“你等着我,我下楼找你。” “……行。” 聂棠重新披上大衣,才刚拧开门把手,就听聂嫣然在房间里问了一句:“你不是刚进门吗?怎么又要出门?” 聂棠回答:“啊,我下楼去趟超市,要买点东西。” 聂嫣然终于没再说什么了。 聂棠飞奔下楼,又很快跑出小区,果然一眼就看见沈正清那辆很扎眼的suv还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沈陵宜靠在一侧的车门上,低垂着眼,眉间紧皱,大概正在怀疑人生。 聂棠飞奔到他面前,微微有些气喘:“你啊……” 她才刚说完两个字,就见沈陵宜就张开双臂,用力把她抱住。 他以自己的双臂将她锁在自己怀里,语气压抑而又热烈:“我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 从前,他一直觉得谈恋爱麻烦,哄女孩子也烦人,就算有了聂棠,他也还是全世界最冷酷的那个崽。 可是他现在也会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也会为她的所有事触及喜怒哀乐,也会觉得这感情令他脱胎换骨。 聂棠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的,闻言便安静地依靠在他的怀里,伸手回抱住他。 两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拥抱了十分钟,沈陵宜终于反应过来了:“你突然又从家里跑出来跟我见面,你妈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而且她也没有不喜欢你,她就是觉得,”聂棠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你说话油嘴滑舌,像个花花公子,叫我小心谨慎,再多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突然变身花花公子的沈陵宜:“……” 沈陵宜:“……不是,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妈原话,她觉得你嘴特甜,一看就不知道拿着这套甜言蜜语对多少女人说过了。”聂棠顿了一下,笑着捧住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我先试试看,是不是真有这么甜?” 沈陵宜觉得,她这句话才真的像那种油腔滑调的花花公子! 他这么正经严肃的一人,哪来的嘴甜?这整个玄门都知道他嘴巴有多毒,叶远风还诋毁他是逮谁喷谁的喷子! 但是—— 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她这个甜甜的亲吻,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要在大街上这样亲亲我我,凭白给路人看上一场好戏。 良久,聂棠笑着跟他相隔开一点距离,轻声道:“不要担心我妈不喜欢你,她喜不喜欢你其实也没这么重要,再说还有我呢。” 沈陵宜凝神注视了她一小会儿,回答:“不行,我可不要人为制造家庭不和谐。” “那就告诉你一个诀窍,等新年那天喝早茶的时候,你千万别给我妈夹菜,她是真的减肥,每天只吃生菜沙拉,不吃高热量的食物。” 之前陈助理就跟她抱怨过,说秦导让聂嫣然在农历年假期里减肥至少十斤,最好能瘦得肩胛骨都凸出来,还让她提早准备好苦瓜和青椒。 聂嫣然专属的减肥蔬菜汁又即将重出江湖。 聂棠又笑道:“好了,我真得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呢。” “嗯,你回去吧。” 沈陵宜这答应得是很爽快,可是行为却完全相反,还是用手臂揽着她的腰身,并没有放手的打算。 聂棠才刚踏出两步,又重新被他拉回怀里,她忍住快要呈现在脸上的揶揄笑意,问道:“你还不放手吗?” “我放了啊,”沈陵宜义正言辞地指责她,“你为什么要又扑过来?你知道我其实也不太想要拒绝你的。” 聂棠这回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握住他的手腕,缓缓地把他的手臂拿开,笑道:“好的,都是我的错。但是我向来知错能改,现在就能改正过来。” 她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掰开,说道:“那我们过两天再见?” 沈陵宜见她真这么坚决,悻悻道:“嗯,过两天见——对了!” 他又按住聂棠的肩膀,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有意义的新话题:“你那个……早茶的位置订好了吗?过年的时候,很多商家也是要放假的,现在订位置都可能满座了。” 真订不到位置,干脆一早就去他家得了。 聂棠笑意盈盈地回答:“早就订了,提早一个月订的。” ……她想得还真周到! 居然提早一个月就订位置,那岂不是她去京城探班的时候都已经安排好了?! “哦,那要我早上来接你们吗?” 聂棠摇摇头:“我叫了陈姐,她跟着我妈妈东奔西跑一整年了,也该请她吃饭。她会开车来接我们的。” 聂棠又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他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聂棠想做一件事,不是莽莽撞撞,想到一出是一出,而是事先就安排得面面俱到,就算他存心挑刺都挑不出来! 沈陵宜沉默了一下,说道:“没什么问题。那你就……准备回去了?” “对啊,”聂棠莞尔一笑,“你也早点回去啊,别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就往小区里走,可是走了两步,又诧异地发觉沈陵宜又跟了上来。 她这都有点无奈了,转过身道:“喂,你——” 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感觉到嘴唇上微微一热,然后这热源又很快离开。 沈陵宜保持着侧过头亲吻她的姿态,只是稍稍退开了三公分,两人气息交缠,异常亲昵。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低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进门以后就走。” …… 电梯间里。 聂棠按下所属楼层的按钮,又凝目注视着模糊镜面上倒映出来的模糊影子。 她屈起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面色越来越红,宛若明媚春日里的烟雨桃花。 等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的体温恢复正常,可似乎……也并没有太大作用。 当她进了家门,聂嫣然又从主卧室里探出一张顶着清洁面膜的脸,瞥了她一眼,嘀咕道:“你刚才说去超市买东西,那东西呢?” 聂棠:“……嗯,超市也断货了。” 聂嫣然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无情地揭穿了她这一点都不靠谱的谎言:“说假话也不说点靠谱的,这最近的超市往返步行就要三十分钟,再加上你走进去挑选东西的时间,你刚才出门到现在才二十分钟。” “跟小沈见面就直说,还要说谎骗人,你妈我是这么封建的家长吗?”聂嫣然振振有词,“我当年也是年轻过的,跟你爸也谈过恋爱,我还会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可她就是觉得他们太腻歪! 不过两天就能再见面的,也不知道到底在那里依依不舍个什么劲儿?! 她又不是法海,又不会拆散他们! 聂棠好奇地问:“你跟我爸是怎么谈恋爱的?” 她现在也是见识了许多玄门的年轻人了,跟她同龄的玄门男人,都是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还是24k纯的那种。 她都想象不出她父亲是怎么追求妈妈的。 聂嫣然可没她这样好说话,就凭沈陵宜那套魔鬼表白仪式,任意换一个女生,都很有可能跟他当场翻脸! 聂嫣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懒洋洋地窝进那张懒人沙发里:“不就是谈恋爱嘛,最普通的那种,小孩子家,好奇心这么重。” 聂棠坐在床尾凳上,追问道:“可是玄门人,都奇奇怪怪的。我爸他……?” “玄门人都怎么奇怪了?”聂嫣然其实也没接触过多少玄门人。 除了叶眠风之外,也就接触过叶家那些人,而以叶老先生为首的叶家人,都有那么一点看不起普通人的心思在。 她虽然情商有点低,但是别人对待她如何,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既然看不起,那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非要自己上赶着犯贱。 真正跟叶家人交恶,还是因为他们让她带着聂棠去改姓这件事。 她不在意自己被看不起,反正她就是个普通人,也不靠着他们吃饭,不求他们什么,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她不在意。 可这样欺负聂棠,她就不舒服! 口口声声说她的女儿是什么瞎炮,什么没天赋,根本不配当叶家人,那好!聂棠这辈子不会再跟叶家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做人的骨气! 当初对她们爱理不理,今日再来低声下气,迟了,她就要叫他们高攀不上! 聂嫣然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别的事我不管你,你想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的自由,但是叶家那群人,你就不准理他们!做人不能没有骨气,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叶家说什么以后让你继承家业,你千万别信!” 聂棠笑道:“我当然不会继承叶家了。叶老先生的想法是这样的,先让我回归叶家,然后就要我招赘,娶个男人进门,传宗接代,振兴叶家。” 聂嫣然一听到“招赘”两个字,简直汗毛直立,还“传宗接代”,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她家棠棠想要丁克,她都没意见,反正她高兴就好! 她立刻嫌弃道:“噫,他们真恶心,还招赘,但凡自己有本事还有点自尊心的男人谁愿意当上门女婿?” 这说到底,还不是想要聂棠的终生幸福换他们痛快一辈子?! 想得可真美! ------题外话------ 沈陵宜:感觉人格受到了质疑。 第476章 叶渐离的身世 叶家那老头,脾气古怪倨傲,做出来的事也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完全超出了她这个普通人的认知。 至少她知道该怎么尊重一个人,她才不会用“招赘”这种落伍思想去坑她宝贝女儿的一生幸福,顺道侮辱女儿的未来丈夫! 聂嫣然撇了撇嘴,脸上的黑泥面膜差点都要裂开了。她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从懒人沙发上跳了起来,冲进洗手间去处理她的面膜。 聂棠还是坐在床尾凳上,顾自笑了笑。 就算她当初并没有被叶家驱逐出门,她也不可能为了家主的位置而招赘的。 虽然不知道沈陵宜愿不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可就算他肯,她也舍不得。 她舍不得以“爱情”的名义去打断一个高傲男人的脊梁,也舍不得用“如果你真的爱我”的假设让对方为自己牺牲。 爱从来都不是牺牲,而是成全。 她只想为了他变得更好更柔软。 聂嫣然洗掉面膜,把张脸凑到她眼前,问道:“看到我眼角的细纹了没有?” 聂棠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乖巧而真诚地回答:“没有看到啊。” “你再仔细看!” “……真没有。”聂棠赞美道,“妈妈盛世美颜,艳压全场,绝对没有什么干纹皱纹。” “就你嘴甜,特别会哄人开心。”聂嫣然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又哀叹道,“岁月不饶人,我以前那皮肤也不比你差的,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聂嫣然抱怨道:“而且秦导还要我至少再减重十斤,说为了拍结局那一幕。我根本想象不出我再瘦十斤是个什么样子,感觉起码得老二十岁!” 抱怨归抱怨,她已经好几天都保持了过去那种极端严苛的健康餐。 她的胃早就被聂棠那高超的厨艺给养金贵了。 现在吃什么都觉得还没女儿做得好吃,健康餐就只有冷冰冰的生菜沙拉和半个苹果,她觉得根本连咽都咽不下去。 果真是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啊! 聂棠问道:“电影大概什么时候能拍完?我还想去看首映呢。” “大概过完年再回去拍一个月就能杀青了。但是之后还有剪辑、后期制作,送检,排档期,怎么也得到年中的时候。”聂嫣然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自己的房间,“我要睡觉了,你也回去睡,我看你隐约都有黑眼圈了。” …… 其实最近聂棠都没有失眠,也没有被传承过来的记忆给困扰。 就是精英训练营实在太累了,每天集训结束,刚钻进帐篷,一沾上被子枕头,立刻就能睡着,然后感觉还没睡几分钟,又到了该起床训练的时间了。 她换上睡衣,拉开被子钻进被窝,伸手抱住了她床上的那只等身毛绒熊。 当她一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那种微妙的漂浮状态——她,又再次跟谢沉渊的意识链接上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谢沉渊,身边跟着叶渐离,两个人走在一条清冷的乡村小路上。 叶渐离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依然穿得很少,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和一件长款羊绒大衣,精准地勾勒出他颀长而又消瘦的身姿。 他轻声道:“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进城务工了,有好些人怕是赶不回来过年。谢先生为何想要来这里?” 谢沉渊沉声道:“我来看看自己的成果。” 叶渐离诧异地重复道:“成果?” 谢沉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看着就知道了。我的布局,从来并不局限在一处,这样也不会因为被人为毁掉就损伤惨重。” “当初你们在白水林看到的那个四阴阵法就是我亲手布下的,有百年光景了。被毁掉虽然可惜,但也不算伤筋动骨。”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家乡村学校的门口。 这个村子并不算富裕,家家户户的男丁都会选择进城打工,把妻子孩子留在老家,定期寄钱回来。 村子里的学校很小,破旧的大门和门面,里面就只有孤零零的一幢小楼,整个村子里的小学加初中都在一个学校里。 谢沉渊抬起手,学校门口的那扇生满了铁锈的小门就自动打开了,他又重新把手负在背后,抬脚往里走去。 叶渐离跟在他的身后,心里隐约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又再次出声:“谢先生……” 谢沉渊没有理睬他,而是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叶渐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衣被人轻轻地拉扯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正看见一个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小孩。 他一张小脸蛋有点发青,但这一笑,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就会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他抬起一只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叶渐离手里:“漂亮姐姐,给……送给你……”说完,又害羞地掉转头跑掉了。 叶渐离看着这小孩的背影,狠狠地皱起了眉。 他没空去计较那孩子竟然眼瘸地把他看成了大姐姐,他敏锐地发觉这孩子跑步的姿势很奇怪,膝盖无法打弯,就像一个关节僵硬的木偶。 他摊开手掌,只见手心中静静躺着一块纹路很好看的鹅卵石,他又合上手掌,追上谢沉渊的脚步:“谢先生,刚才那个孩子……?” 谢沉渊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已经就是我的傀儡娃娃了。这个学校里的孩子,都是我的傀儡,我会把他们都养大的。” “可是谢先生,”叶渐离脱口而出,“他们都还这么小!” “年纪小又如何?”谢沉渊淡淡地望着他,“你忘记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了吗?越是年纪小的孩子,那透出来的恶意能够比成年人还要深沉。因为他们不懂得掩饰,不懂得底线,他们能更加邪恶。” 叶渐离沉默不语,可是从他微微紧绷的脸部肌肉就能看出,他并不认同谢沉渊的做法。 不是因为同情和恻隐,而是他觉得,孩子……总该有自己的将来的。 就算全世界都对他报以恶意,让他永堕暗黑,但一个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依然会不自觉地向往光明,就像飞蛾扑火那般。 谢沉渊还是注视着他,似乎不能明白他为何会在意这点小事:“更何况,一出生就在这种贫穷的地方,将来也不过跟他们的父辈一样辛苦,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 “这种连温饱都无法保证的生活,还不如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傀儡。你看他们,现在过得多好。” …… 聂棠突然睁开眼,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刚刚从那种飘荡无依的状态回到现实,还不能适应。 这是第二次了,她亲眼目睹了谢沉渊的行动轨迹,用这样一种极端诡异的方式看到他目前的所作所为。 因果契约就是一种这样玄妙的东西。 它能把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紧密地联系到一起。 如果谢沉渊知道她现在能如何频繁地窥视到他的所作所为,他会不会想要杀人灭口? 一定会的。 所以从他们两人的因果变得稳固之后,她就摈弃了一切的侥幸心理,直接面对这个最强大的敌人。 他们现在就好像一张棋局两端的执棋手,不断地落下自己的棋子,企图把对方逼入绝境。 聂棠慢慢松开手,让睁开眼睛望着窗外透亮的阳光。 一个身处黑暗的人终究会向往光明,如果不能让全世界都陪着他永远沉寂在无边黑暗之中,那么他终究还是会想重见天日。 “叶渐离……”聂棠喃喃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 隋老板坐在自家的小店里发呆。 他漫无边际地想,明天就是除夕,今天大概不会再有客户上门,所以他也可以关了这小破店回家过年去。 今年他又联系上了不少要紧人脉,多接了不少生意。 甚至在某一个寻常的无聊午后,他的店里走进了一个叫聂棠的大客户。来年,他还要继续抱紧聂棠的大腿,把他这掮客的生意给发扬光大。 正这样盘算着,店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他低垂着眼皮,连头也不抬地开口:“打烊了打烊了,今天不做生意的,也别因为好奇心进门,都过年了也不怕晦气。” 要知道,他在明面上可是做着丧葬一条龙的生意,一般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忌讳。 再加上他天生长得凶,就跟一社会大哥似的,街坊邻居宁可绕个圈子也不愿意从他店门口经过。 “隋老板,”聂棠笑意盈盈道,“我是来请您帮忙的。” 隋老板立刻站了起来,给她搬来一张椅子,又开始张罗茶水:“呦是聂棠啊,赶紧坐,外面很冷吧?你喜欢什么茶?我给你倒一杯来。” “不忙,”她忙阻止隋老板给她泡茶,“隋老板你跟这么多人打交道,这消息肯定也是最灵通的,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酬劳就按照市价来。” 隋老板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她:“你是想在我这里挂单,请人来接你的生意?” 这还真是稀奇! 从来都是聂棠从他手中接生意,根本没想到她还会解决不了的事情。 聂棠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您想的这个意思,而是我想请您帮我打听一个消息。” 隋老板恍然大悟:“哦……那你是想打听什么?” 他是做掮客生意的,平日里自然会跟许多人打交道,三教九流,从玄门最底层到最尖端,他每一个人都认识。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的确是能听过许多八卦,但聂棠还是第一个来问他买小道消息的人。 聂棠直接拿过柜台上的笔和本子,在上面写下“沈琰”两个字,又回忆了一下,添上她当初在红星福利院里看到的档案上的出生日期。 “这个沈琰,”聂棠用笔尖点了点他的名字,“您能帮我查一下,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我怀疑他是沈家旁支的人。” 隋老板盯着“沈琰”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把这页纸撕下来折好,放进口袋里:“行,我就帮你去打听打听。” “您千万不要去大张旗鼓地打听,沈琰他是谢沉渊身边的人,我怕您会因此惹上麻烦。”聂棠解释道,“只要按照他的出生日期,往后倒推,看看这段时间有谁家丢了孩子。” 隋老板突然听见谢沉渊这个名字,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又把那页纸掏出来看了一遍,拍板道:“我记住了,等我打听到消息就告诉你。至于酬劳就不用了,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你非要给的话,就画几个符给我吧。” 等到聂棠离开的时候,有一股穿堂冷风从外面倒灌进来,吹得隋老板缩着脖子打哆嗦。 “沈琰?”他盯着那纸上那一行字,自言自语,“奇怪,我怎么就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聂棠跟他说,此人可能是沈家旁支的孩子。 他觉得这真是不大靠谱,沈家是玄门内部比较恪守传统家训的世家。 沈家人取名都是有讲究的,要按照老一辈立下的规矩来取。 比如,沈陵宜是陵字辈的,他所有的堂兄弟都必须按照辈分来取名。 沈琰这名字就只有两个字,一看就不是正经沈家人。 他站起身,大步走向自己的保险箱,从保险箱最深处抽出了两本厚厚的真皮笔记本。 其实聂棠找他打听消息还真是找对人了! 纵观整个玄门,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暗戳戳收集了这么多消息。 再加上他的长相比较有迷惑性,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热爱八卦,更不会想到他会把听来的小道消息全部都记录下来…… 这不,这些年来他听说过的消息都已经记录了厚厚两大本了。 既然他现在对沈琰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就说明他肯定是在他的八卦记录本上生存过。 第477章 新年家长见面 除夕。 江城的主要街道上虽然不像从前那样经常性的堵成停车场,可商场里人气依旧非常旺盛。 为了找到一个停车位,沈陵宜还在商场的底下停车场绕了好几圈,总算教他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容易被大家忽略的车位。 萧亦如从出门开始就一直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觉得,既然是新年,当然要穿得有朝气一点,鲜亮一点,结果沈陵宜竟然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好说歹说都不肯穿她买的高贵紫色。 他竟然还说那是基佬紫,他绝对不能接受这种奇葩的审美……? 萧亦如深切觉得,她这个当妈的权威和审美都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你爸也真是的,都说约了聂棠她家里人吃饭。他竟然还要迟到,这还有什么事能比吃饭还要重要的吗?”萧亦如从被质疑品味开始,就满腹怨言,“万一让聂棠她妈妈误会我们不重视怎么办?真是丢人!” 沈陵宜看了一下手表,表示:“没关系,现在离约好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你就先逛一下商场,等过半小时我再联系我爸。”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沈正清平日就非常忙碌,现在更是忙到连过年都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了。 “你竟然还要等半小时再去催他?万一他半小时之内赶不过来呢?让大家都等他一个人?”萧亦如断言道,“就你这种态度,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最清楚。 以聂棠的气质容貌,再加上她那种温柔的性格,嫁谁不是嫁?再说玄门本来就是男多女少,嫁不了他们沈家,保管还有其他世家去她家门口等着排队。 就连陶情这样的女孩子在读大学都要忙着每天相亲,更不用说各方面压过她的聂棠了。 沈陵宜已经被唠叨得有点受不了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特别需要亲爹,因为有亲爹在,他妈就不会荼毒他的耳朵。 “妈,你冷静一点!”他一转头,突然看到一家商标很眼熟的品牌店,立刻灵光一闪,“我看这个牌子不错,你要不要进去逛一逛?” 他是最讨厌陪她妈逛店的,但是如果非要在听唠叨和陪逛店之间选择一个,他还是选择后者。 pe,”萧亦如用一种颇有深意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冷笑道,“你还有临川,你们这群人不是号称玄门钢铁直男吗?现在连女人的睡衣品牌都懂了啊。” 沈陵宜哪里了解什么女人最爱的品牌,他只知道这个牌子肯定是聂棠喜欢的,因为她的睡衣清一色都是这个品牌的。 他觉得聂棠的品味就很不错,反正比他妈妈选中的什么高贵基佬紫要符合他的心意。既然是聂棠喜欢的,那就一定不错…… 萧亦如虽然嘴上吐槽,可她到底也没能拒绝漂亮衣服的诱惑,脚跟一转,就进了店。 她很快就选中一条真丝长睡裙,提着衣架左看右看,一看就是看对眼了。 品牌店的营业员也立刻围上去,笑着介绍:“这位太太,这是我们刚上的新款,这颜色,就特别衬您的肤色,这真丝材质的,穿在身上也特别舒服。” 萧亦如自然还算满意的,便转过身来问:“你觉得怎么样?” 沈陵宜正跟聂棠发微信,闻言就抬了一下头,敷衍道:“挺好的,买吧。” 萧亦如那张脸刷得一下沉了下来,柳眉倒竖,正打算长篇大论教育这臭小子,就看见聂棠走进店里,一脸微笑地跟她打招呼:“萧阿姨好。” 萧亦如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也朝她笑了笑:“哎,棠棠。” “我妈和她的助理还在楼下找车位,我先上来了。”聂棠解释了一句,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萧亦如手上的那条真丝睡裙,笑着夸奖道,“萧阿姨,这条睡裙真的很衬您的皮肤呢。” 萧亦如在周皓轩那件事上就已经对她完全改观了。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心思太重,她本能的,就觉得有点不舒服罢了。 反而还是萧亦敏后来跟她说,聂棠这样的叫聪明,很多话不用说得太直白,她都知道,这样相处起来就会特别轻松。 萧亦如转念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她这儿子就是神兽一般的脾气,稍微多说几句,他就没耐心了,可是聂棠不一样,她现在还夸她眼光好,会挑呢。 “是吗?你真觉得这条睡裙好看?”萧亦如把裙子举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可别光是为了哄我开心,就说假话啊。” 聂棠走到她身边,倾过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真的哦,我敢说沈叔叔也觉得好看,以后一定不会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萧亦如顿时眉开眼笑,通体舒畅:“我是喜欢深紫色,但是这裸粉看上去也不错,会显得气色好。” 她一转身,又从衣架上取下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一条,比在身上:“哪条更好?” 沈陵宜:“……” 她妈妈终于要开始她的表演了! 她从前硬逼着他陪她逛街,就是这样的。 她会不停地问他,哪一件好看,哪一种颜色好看,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参考意见,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驳回! 聂棠很柔和地笑道:“我觉得深紫色好,高贵大方。当然裸粉色会显得气色更好,更年轻。” “说得没错!”萧亦如深以为然,“所以,你觉得我该选哪一件?” 聂棠忽然望向了衣架,说道:“其实黑色的也不错啊。” 萧亦如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立刻就欢喜地把黑色的也给取了下来,对着更衣镜东照西照,前照后照。 沈陵宜压低声音道:“你刚才就应该说紫色最好,然后我妈就会死心,就去买紫色,这样我们也能解脱了,这才皆大欢喜!” 按照他对他妈的了解,现在她正式进入选择困难症状态,结局就是她挑选了大半天,最后什么都不买,空着手离开。 聂棠莞尔道:“那你真的不懂女人。本来购物这件事,享受的就是精心挑选的整一个过程,而不是最后买下来的快乐,你懂了吗?” 他不明白! 既然这件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可有可无,甚至更偏向于不需要,那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去挑选一样无用的东西? 这不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吗? 沈陵宜沉默许久,忽然问:“你这样说的意思是,你难道也是……这样?” “我是啊,”聂棠大言不惭地回答,“我就是最普通的女人。” ……如果她也能算是最普通的女人,周皓轩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服! 聂棠趁着萧亦如揽镜自照的时候,走过去对着营业员说了几句话,对方立刻微笑着应和。 等她出去一趟,去收银台把钱都付了,萧亦如才遗憾地放下了那几件令她爱不释手的睡裙,表示遗憾:“唉,我这年纪还是有点大了,穿这么性感的睡衣,多少有点不伦不类,算了算了,不买了。” 沈陵宜低声嘀咕:“不买为什么要试这么久?” 萧亦如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他说得话,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你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呢?!” 沈陵宜立刻道:“我什么话都没说!” 萧亦如拎起放在脚凳上的大衣,挂在臂弯上,瞪了他一眼:“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一转身,正好对上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的聂棠,聂棠微笑道:“萧阿姨,新年快乐。这是我给您的新年礼物。” 萧亦如愣了一下,连忙推却:“不用了不用了,还要让你破费,我怎么好意思……” 她这都还没给聂棠见面礼呢,她倒先反过来送她礼物,她好歹也算是长辈了,怎么能接受晚辈的礼物? “可是,萧阿姨,”聂棠忽然道,“难道我们不算是一家人吗?” 萧亦如愣了一下,便也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购物袋:“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别总是叫我阿姨,你就随着陵宜叫吧。” 沈陵宜用一种看到了神迹的眼神望着她们两个。 他现在觉得非常非常不可思议,他这麻烦又唠叨的老妈竟然这么快被搞定了?很明显,他都还没搞定聂棠的妈妈。 …… 沈正清总算在最后一刻赶到了。 他看了下时间,自己就在迟到的边缘反复试探,实在理亏,立刻彬彬有礼地道歉:“很抱歉,最近实在是有点忙,这刚出门,又临时碰上一点事,所以来迟了。” 聂嫣然站起身,颔首道:“其实也并没有迟到。你好,我是聂棠的妈妈。”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容貌太有攻击性,她都没怎么化妆,可就算是纯素颜,她那美艳的五官就摆在那里,偶尔有人经过他们这桌边上,就是走过去了,都还会不断回头张望。 沈正清也颔首道:“你好。今天天气还不错。商场里都人满为患了。” 聂嫣然干巴巴地附和:“可不是,天气挺好,就是人多。” 然后,一整桌人就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家是玄门世家,饭桌上的最佳话题当然谈谈玄门的事情。可是聂嫣然是个普通人,说这个她根本听不懂。 反过来,聂嫣然是个演员,要谈演戏的事,别人也听不懂。 隔行如隔山,感觉想找个大家都能聊得开的话题真是太难了。 还是聂棠先打破了沉默:“妈妈,我给你配的药水,你有当面膜敷了吗?” 聂嫣然还没回答,萧亦如先颇有兴趣地接上了话茬:“什么药水?” “是棠棠给我配的中药,我皮肤敏感,工作原因要化浓妆,带妆时间又久,皮肤就容易发红紧绷。但是自从用中药泡纸膜之后,就再没有敏感过了。” “真的吗?”萧亦如惊喜道,“我也是换季时候容易起红血丝,能不能把这个配方抄给我?” 有了聂棠这个开头,两个女人就热烈地聊上了。 沈正清顿时呼出一口气,看聂棠的眼神又了不同的意味。 他在一开始还真的很担心萧亦如突然提到对方总演恶毒女配带给她很大心理阴影的事情,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就是特意奔着吵架去的了。 现在这一场还未起硝烟的争端就在不知不觉中消解了,真是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陈助理从开始就一直埋头苦吃,突然往聂嫣然盘子里夹了一只虾饺,插话道:“聂姐,这家的虾饺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聂嫣然那张脸顿时拉得老长。 她刻意不去看桌子上到底有多少餐点,就是想要维持她这艰苦朴素的减肥餐计划,结果陈助理还要故意来勾她的馋虫! 她非常愤怒地表示:“不吃!我现在必须得减肥呢,怎么能为了一口吃食而坏了我的计划?!” 想要在短短的春节假期中一口气瘦下十斤,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萧亦如疑惑道:“其实你现在看上去还正好,再减肥,不太适合吧?” 聂嫣然道:“那也没办法,过了年之后我还要回剧组,秦导给我下了一个任务,让我在十天内瘦至少十斤。” 聂棠又适时接话道:“其实单靠节食减肥很不健康,还是要以适当的运动为辅助。萧阿姨就是健身达人,她的身材一直都保持得非常匀称。” 萧亦如眉开眼笑:“行了,棠棠你就别帮我吹牛了。你妈妈是专业的,我怎么敢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 话虽如此,可是对女人来说,美容和减肥就是人生的两大必修课。 两人立刻就进行了更激烈更和谐的探讨,简直就是一见如故,恨不得立马结拜去了。 沈正清失笑道:“棠棠,等下跟我们一道回家吧?正好一起守岁。” 聂棠笑着点点头:“嗯!” 沈陵宜完全插不上话,只能一直默默地在一边给她夹吃的,很快就把她的盘子给塞得满满的。 聂棠突然一低头,看到自己面前快要满出来的盘子,忙不迭阻止他:“我吃不完这么多的!” 沈陵宜很自然地回答:“吃不完我帮你吃就行了。” 虽然他一直都有点洁癖,可是遇上聂棠之后,这一点点洁癖基本就不治而愈了,吃她剩下的东西显得他们关系很是亲密,还能顺道多投喂她,一举两得。 第478章 父亲之死 陈助理在这之前,有过接触的真正玄门人,其实就只有叶家。 而叶老先生领着一个儿子一个大侄子上门讨要聂嫣然丈夫留下的遗物,这件事实在膈应了她很久,导致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抹不去叶家人那不可一世的可恶嘴脸。 除此之外,她其实对玄门这个小众群体还挺好奇的。 萧亦如还好,打扮得时尚得体,并没有哪里特别与众不同。 但是沈正清就不同了,尽管他穿着得体的黑色长大衣,可是他手上一直都拿着一根手杖,这手杖看上去特别复古,跟他这一身很不搭。 还有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深红色的流苏偶尔会从袖子里跑出来。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古代人,但是套上了现代的衣服。可骨子里那股味道,却还是没法改变。 沈正清主动发出邀请:“等下吃完早茶,不如就去我们家里守岁吧?我们现在都还会恪守一些传统的规矩,挺有意思的。” 聂嫣然沉吟了一下,迟疑:“这不太方便吧……?” 这都没有谈婚论嫁呢,她先带着聂棠去人家家里过年了,还专门挑着春节这种重要节日,看上去就像是专门上门去骗红包的! “没有的事,很方便。”萧亦如热情邀请,“我家还有专业健身房,我可以跟你继续探讨之前的话题!” 陈助理内心正在蠢蠢欲动,反正她单身,今年也不想回家过年,就算回去了,哈要面临家人的连环夺命催婚,倒不如去看看“传统的春节”到底该怎么过……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我也可以……?” 沈正清笑道:“自然是欢迎的。” 陈助理还没来得及高兴,立刻惨遭聂嫣然吐槽:“你还是回自己家里去过年吧,逃避总不是办法。再说你家里还要当我有多么不人道,一年到头连几天假都不舍得给。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陈助理简直都要嘤嘤嘤了:“……聂姐!” 聂嫣然又道:“本来就是,你爸妈盼了你一年了,就算你没办法带个活的会呼吸的男人,也不用这样伤他们的心吧?” 陈助理垂头丧气:“那好吧……” 她还是很好奇传统的玄门是怎么过春节的啊! …… 吃完早茶,陈助理生无可恋地开着车回家去了,而聂嫣然母女则上了沈正清的车子,随他们回沈家过年。 沈正清亲自开车,萧亦如一直跟聂嫣然聊得热火朝天。这期间聂棠的手机则响了一声又一声,就没间断过,她只好把手机转成了静音。 然后她打开微信一看,这一整排信息都是陈助理发来的:“棠棠,你妈妈刚才吐槽我的时候,你竟然一句话都不帮我说,我很伤心啊……” “我是真的很好奇玄门到底是怎么过春节的。你不觉得你那小男友的爸爸这身打扮很特别吗?我看见他手腕上还挂着一串佛珠,莫非信佛?” 本来玄门就是分为两大流派,佛道两家。在这两大流派之下,还有各个支流,这个问题就是解释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 而沈家属于释家一派,沈正清佩戴佛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这也不代表他信佛。 聂棠沉吟片刻,转手把手机交给沈陵宜:“你帮我回复吧。” 关于传统春节是怎么过的,她自然是知道,但是要表述出来,她打字速度根本跟不上啊! 沈陵宜一眼就瞟见了陈助理说他爸打扮很特别这句话,嘴角微微一抽。 “古时春节叫正旦,正旦日的传统是要舞傩戏、驱邪,拜神荼和郁垒,点竹节,饮椒柏酒,还有民间的一种习俗叫咬春,就是吃春饼,春饼包裹的都是些初春才有的蔬菜……” 沈陵宜手速很快,她说一句,他就原封不动在手机上打一句。 正巧刚好在路口遇到了一个红灯,沈正清转过头,探究地朝她投去了一瞥,感叹道:“你懂的还真挺多啊。” 而且,他口中说的“传统春节”,已经是后期改变过的传统。 可聂棠说的这种“传统”未免也太古老了,要不是沈家先祖有手札留下,他都不知道从前还有过这么多规矩。 果不其然,陈助理很快回复:“幸亏我没去,这传统过法也未免太复杂了,要是这样过一整天,可不直接累瘫?告辞告辞,我还是回家睡觉吧。” 沈陵宜把她手机还回去,笑道:“你都把你家陈姐吓跑了。” 聂棠:“……” 她都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啊。 陈姐想要知道传统正旦是怎么过的,她就给了她简单的科普,然后怎么就能把她给吓跑?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跟古代人的代沟? …… 聂棠之前就往来过沈家好几次,对于沈家庭院中的阵法根本没有好奇心,但是对于聂嫣然来说,这简直就是诡秘之术! 试想,就在同一个别墅区,别人家的花园都只有三百到五百平米,沈家从表面上看也是泯然众人。 结果当她一脚踏了进去,发觉她得走上十几分钟才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实在太超过她的认知了。 而且,当她经过古典的小桥流水布景的时候,她好像……好像看到了水底下有一条长得非常奇葩的鱼。 那条鱼在水面下快乐地吐着泡泡,隔着层层荡漾的水波,用它那双炯炯有神的鱼眼睛窥探着她。 甚至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它突然还伸出两条小短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聂嫣然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一家人都是玄门中人,玄门人就是这么奇奇怪怪,不管在他们家里看到了什么超出她常识的事物,她都要淡定。 而且,她真心觉得,这种长了胳膊的鱼,一定是她眼花看错了,可能是最近拍电影太辛苦,她有点神经衰弱,还没完全缓过来。 聂棠突然笑道:“陵宜,你把冉遗之鱼带回家养了?” 沈陵宜:“我也没办法,它们实在是太能蹦跶了,经常从鱼缸里跑出来。” 聂嫣然重复了一遍:“冉遗之鱼……?” 她知道鲫鱼草鱼鲈鱼鲤鱼长什么样,就不知道还有鱼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听起来似乎还挺了不起的。 她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一条冉遗之鱼突然趴在了石桥上,两条短短的前肢支撑着身体,歪着鱼脑袋看着他们。 聂嫣然:“……!!” 聂棠却微笑道:“啊,原来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看来可以吃了呢。” 冉遗之鱼饱受惊吓地地睁大了眼睛,又哗啦一声回到了水底下,怎么都不敢再冒出头来了。 聂嫣然震惊道:“它还能听得懂人话?!” 一条鱼,长成这样,就跟基因变异似的,居然还能听懂人话,它是想要逆天吗?! 聂棠答非所问:“很好吃的哦,妈妈等下想要尝一口吗?” 聂嫣然耿直地回答:“不,我拒绝,不是因为减肥,而是我怕自己吃不下口。” 萧亦如同感:“就是,这长得也太奇葩了,就算再好吃,我也下不去口。” 他们走进家门,就见周皓轩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双眼紧紧盯着电视机屏幕,十指如飞,正激烈地打游戏。 他听到有人开门进来,下意识一回头,猛得看见了聂棠那张脸,立刻把手上的游戏手柄往边上一扔,条件反射地起立,站直,挂上僵硬的笑容:“聂……聂大佬,你来了。” 聂棠朝他微微一笑,就算她笑起来有颜值光环的加成,可是在周皓轩眼中,还是产生了非常惊悚的效果。 别的女孩子泼辣一点,那叫带刺的玫瑰,带劲儿! 可聂棠跟泼辣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她就是一朵霸王食人花啊!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那种! 聂棠客套道:“周少真客气呢,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当着沈叔叔的面,这样开我玩笑,岂不是让我无地自容?” 周皓轩:他一点都没在开玩笑!他是真心的! 他姨丈沈正清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大佬,可沈正清不会像聂棠一样能做出让他觉得如此惊悚的事情啊! 萧亦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跟大家打招呼:“阿如,你家阿姨突然家里有事,把她给叫回去了,我们今天得自己做饭了。要不包饺子吃?” 萧亦如:“……” 她家请了两位阿姨,一位不是本地人,早早就请假回家过年了,还有一位做饭特别好吃,说好了给他们做完饭再回家,现在提早走了,这饭谁来做? 难道她来吗? 她个人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还有客人,她可不想除夕夜送客人去医院洗胃。 就她所知,她姐姐做饭的水准其实也不怎么样。 沈正清立刻脱掉手上的大衣,主动请缨:“包饺子好啊,我来吧,那个……棠棠给我打下手?” 聂棠立刻响应,沈陵宜也说:“阿姨,姨妈,你们都坐,我跟棠棠来就好。” 萧亦敏总算松了一大口,洗干净沾满面粉的手,坐回客厅。 周皓轩立刻抽了一张湿纸巾给她擦脸上的面粉。 沈正清关上厨房门,提起一个粉红色hellokitty的围裙系上,忽然道:“等下吃完饺子,棠棠到我书房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他看了一眼黏在并肩跟聂棠站在流理台前跟她学搅拌肉馅的儿子:“你呢,就不要跟过来了,自己去找点事情做。” …… 聂棠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知道,就凭她在精英训练营里的表现,已经让沈正清对她另眼相看,愿意跟她谈谈关于她父亲叶眠风的事情了。 果然,等他们吃过了饺子,沈正清就带她进了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卷老式录像带,笑问:“你应该没见过这种最古老的录像带了吧?” 现在电影视频都是数码的,只有收藏爱好者才会收集蓝光碟和老式唱片。录像带这种东西早在十年前就淘汰了。 但是叶眠风过世的时候,录像机的实用度还是挺广泛的。 沈正清把录像带放进读带机,轻声道:“其实最开始,我跟你父亲就只是点头之交,但是突然有一天……他来找我,说要跟我切磋技艺。我当时就非常奇怪。” “然后我们就渐渐熟悉了。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他心情特别焦虑,经常会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试探我。”沈正清叹息道,“可惜我当时没能明白,现在明白了,但是太迟了……” 他把遥控器递给聂棠:“这卷带子是在你父亲过世后三个月才寄到我手上的,他说,这是留给你的,如果等你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肩负起重任,那么就把它交给你,如果你不能,就让这个秘密消失。” “我想,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有处境,是时候该知道更多的真相了。”沈正清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微笑道,“我很抱歉,沈叔叔并没有办法帮到你太多。” 他说完,就转身走向了书房门,拧开把手,把这个独立的空间留给了她。 聂棠握着遥控器,迟迟没有按下那个红色的播放键。 她听见沈正清在门外说话:“陵宜,你最近的功课做了没有?这是觉得自己在精英训练营得了第一,就可以偷懒了?” 沈陵宜辩解道:“不是偷懒,我不方便进去,但是可以在书房门口等棠棠——” 他又不是蠢货,就是猜也能猜到父亲到底想要给她看什么。 但这是聂棠的隐私,只要她不愿同他分享,他就没有资格要求她坦白。 可是……也许她会需要他在身边给出一个沉默而有力的拥抱? 哪怕他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也该让她知道,不管她是什么处境,他都在原地等待,只要她需要,他就能随时出现,当她一个人的大英雄。 很快,沈正清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而沈陵宜还等在门口。 聂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在一片闪烁的雪花屏之后,突然出现了叶眠风苍白的面孔。 按照当年的摄影设备,像素和色彩分辨度都不高,但是不知道为何,她还是能从这微微有些变形失真的镜头里认出那是她的父亲。 “棠棠,”叶眠风微笑道,“如果你能看到这段画面,我想说,太好了,你不愧我叶眠风的女儿,我为你的成长而骄傲——尽管,我错过了所有作为父亲的责任。” 第479章 叶眠风的视频 聂棠放下了遥控器,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边的沙发扶手。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血缘的魅力,那个在屏幕中存在着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她才会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心中就涌动着一种奇特的感情。 “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的你应当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而来。不要觉得惊讶,也不要奇怪为何我会知道你的秘密。”叶眠风直直地注视着镜头,就好像透过这些外物以一种温和但又静默的姿态凝视着她,“我很抱歉,棠棠,我并不——” 他说到这里,很明显地哽咽了一下,然后把脸埋进了手掌之中。 聂棠仔细地打量着屏幕上的男人,当他低下了头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消瘦突起的肩胛骨和敞开的衬衫领口里露出来的锋利锁骨。 ——他看上去真的有点瘦。 “我并不想要为你带来灾祸,也不想要让你受这么多苦。”叶眠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面对摄像机镜头,“……爸爸爱你,棠棠。” “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之所以会从那个遥远的地方回来,并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我们叶家从不成山发源繁衍,中间经历过无数次变迁,可始终还保留着这块祖地。” “每一个玄门世家,都还有自己独特的技艺。而叶家的独门绝技其实就是灵魂术,我能以我的双手,直接接触对方的灵魂,看到他们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听到他们正在想的事情。” 叶眠风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用他低沉的语调有条不紊地说下去:“每一代叶家人最多就只会有一个人能够得到这种传承,并且这种传承能力在不断消耗减弱。我对外界宣称的说法是,我能够依靠肢体接触,看到被我接触到的那个人的零散记忆——这是一种避重就轻的说法。” “我提醒过周围人之后,其实也并没有很多人避讳跟我接触,毕竟只是偶尔看到一点零散记忆的碎片,在意的人并不是很多。直到有一次,在叶家传承祭典上,我不小心碰到沈家那个辈分极高的老爷子沈玄凌。” “我看到了他的记忆,他的记忆里,全部都是谢沉渊的身影。我……我当时努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让他发现我的异常,但是他还是很快怀疑我了。棠棠,那个时候,你才刚刚出生,这么小,这么可爱,软绵绵的一团……” 叶眠风说到这里,就连说话的音调都在发抖:“我保护不了你妈妈,还有你,甚至我会为你们带来灭顶之灾。我想了很久,就只想到一个办法,我用叶家的灵魂术,辅助鬼车鸟吞噬魂魄的本能,把你的一半灵魂投放到遥远的古代,这样,只剩下一半魂魄的你,就会成为一个毫无天赋的瞎炮。” “一个瞎炮,是不会引起谢沉渊的注意,这样你就能活下来。可是这也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如果你在古代的那一半魂魄消亡,也会影响到你在现代的身体。你还这么小,却被迫要去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生存。” “……我是一个完全失职的父亲和丈夫,我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但我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如果不能原谅,我希望你不要恨我。” 画面突然中断,又变成了之前的雪花屏。 聂棠拿起遥控器,想要按下关闭按钮,突然又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屏幕底下的时间条还有一大半。 …… 这一回,出现在屏幕上的叶眠风跟之前又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他之前只是有点消瘦,可是看上去,还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优雅青年。 可他现在的样子却可以称得上是形销骨立,狼狈异常了。 他的头发变得凌乱,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燥起皮。 他调整了一下摄像机镜头,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而又飘忽,他——在聂棠看来,很明显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谢沉渊已经确定……我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我应该很快就要死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聂棠敏感地重复了一遍:“他们……?” “没有人会相信我,就像没有人会相信,那位在围剿谢沉渊的行动中立下最大功勋的英雄其实早就死了,而在他的身体里,早已潜藏着另一个邪恶的灵魂。” “我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我试探过许多沈家人。我想,如果沈玄凌的身体突然住进了谢沉渊的灵魂,那么他的生活习惯还有言行举止,是不可能完全跟过去的沈玄凌一模一样的。” 聂棠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蓦得睁大了眼睛。 叶眠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往下说:“现在看来,我这样试探的举动无异于自取灭亡。原本谢沉渊可能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但是在我做出了这么多试探之后,他也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了……” “所以,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我并不怕死,因为一个人总归会有一死。我最担心的一件事是,即使我死了,他们还是不会放我的妻子女儿,我会死不瞑目。” 屏幕之中,叶眠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丝不苟地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然后又一颗一颗把外套的扣子完完整整地扣上。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走到摄像机镜头前面,晃动了一下镜头,轻声道:“棠棠,我很爱你,也很爱你妈妈,我很遗憾,你的人生,我并来不及参与,我不能陪着你一起成长,也无法在你婚礼时牵着你的手把你交给另外一个男人。” “……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们。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在镜头里的光完全灰暗下去之前,她听见叶眠风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声线清冷而又沉稳:“沈先生,我有一个很大的秘密想要告诉你,这个秘密,我还来不及告诉任何人。” 整卷录影带的画面到此播放结束。 聂棠从录像机里取出了这卷录影带,珍稀地握在了手中。 她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一个思维盲区:谢沉渊占据了沈玄凌的身体,她只知道结果,却没想过这件事实行起来的难度有多大。 沈玄凌在那一场围剿谢沉渊的决战中已经灵脉枯竭,他再也无法动用灵气,他所有的手段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谢沉渊占据了这具早已破败的身体,又是如何丝毫不露破绽地以沈玄凌的身份,在沈家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就连孙彩阳这样的普通女人,都能很快觉察到自己的女儿叶青雪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家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人发现呢? 即使谢沉渊再是深居简出,但总归还是会部分沈家人有所接触,只要有了接触,那么就会有违和的地方…… 除非是有人在他身边帮他打掩护! 所以叶眠风才会说,“他们”都知道了,“他们”不会放过他! 而很明显,正是他最后跟那位沈先生打的那个电话,从侧面暗示对方,他并没有发现沈家内部也有异常,他还来不及跟任何一个人说起谢沉渊即是沈玄凌的秘密,这才能让她们母女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一来,家里那有问题的装修也有了解释。 像他们玄门人的装修肯定是按照一定讲究来设计的,但是风水凶吉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能在一定条件下由吉转为大凶。 叶眠风最开始设计的装修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但聂嫣然是个演员,她的工作性质就是需要在全国各地到处飞,从小就把她扔进了高价的寄宿制学校。 如果谢沉渊的人想要趁着她们家中无人时动手脚,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谢沉渊就是以这种方式试探她们:只要聂棠不是瞎炮,她迟早都是能够意识到家里装修有问题的。如果她是瞎炮,那么她们母女总有一天会受到影响,变成神经衰弱的疯子。一直到死亡,别人也只会当她们抑郁症发作,而不会有人怀疑到谢沉渊身上去。 …… 聂棠掂了掂手上这卷录影带,终于还是决定当场把它给毁尸灭迹。 这卷录像带里隐藏了许多细节,万一落到外人手里,总是一种隐患。 聂棠侧过头,望着窗外暮色,在这浅蓝色的暮色四合之中,她的神情变得无比冷漠,那双多情的眼睛也淬满了寒冰。 她与谢沉渊之间的这场命中注定的较量,一触即发,无法避免。 但她一定会赢的。 一定。 …… 沈陵宜很容易就在鱼池边捕捉到了一头偷偷爬上岸的冉遗之鱼。 它先是用两条前爪支撑在岸边,警惕地探出一个脑袋东张西望一番,见周围没人,那搭在岸边的前爪猛地一用力,整条鱼都蹦跶出了水面,飞快地往前爬行。 结果……刚好撞上了在书房门口等得无聊出来透透气的沈陵宜。 冉遗之鱼这都蹦跶到了他面前,他也就这么顺手一捉,想把它再丢回水池里去。 谁知道这条冉遗特别的倔强,宁死不屈,拼了命地扑腾着自己那六条小短腿,还甩了沈陵宜一头一脸的池水。 沈陵宜一想到这池水里有无数微生物和细菌,那洁癖症顿时又犯了,手上这么一松,这头冉遗之鱼猛地从他手里飞了出去,一头撞上了假山,直接自杀身亡。 聂棠本来就站在书房的窗边思考人生,突然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从二楼探出半边身子:“它这是怎么了?” 沈陵宜擦了擦脸上的水渍,麻木道:“它把自己给撞死了。” 他们两个人隔了一层楼在那里一问一答,引得周皓轩跑出来凑热闹:“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东西撞死了?” 还没等沈陵宜回答他,他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中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冉遗之鱼,它那六条小短腿还时不时抽搐一下,瞪得圆圆的鱼眼睛里流下了一行苦涩的泪水。 周皓轩顿时被这奇形怪状的鱼给被震惊道了:“这是基因变异还是受到辐射长歪了?!” 沈陵宜弯下腰,嫌弃地捏住它的尾巴把它给提起来,随手就要扔进垃圾桶:“管它是什么,反正一看就不好吃。” “等等!”聂棠站在楼上喊,“你别把它扔了啊!” 于是周皓轩就看见做事从来都是慢条斯理、堪比蜗牛的聂棠一阵风似地从楼上冲了下来,冲出大门的时候就连拖鞋都没换,动手把鱼给抢了过去。 沈陵宜:“……你不穿鞋子,不凉吗?” 聂棠抱着这条奄奄一息的冉遗之鱼,笑道:“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啊。” 沈家做饭的阿姨都回家了,做晚饭的重任显然就要着落在她头上,经过了中午那顿沈大佬亲手包的饺子,她觉得还是不要让在场各位进入厨房的好。 周皓轩脱口而出:“什么?我宁可绝食也不吃这个!” 聂棠温和地望着他,语调轻柔:“真的吗?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敢保证连一口都不会吃?” 周皓轩被她这么一看,再这么一问,立刻后退三步,警惕道:“……你想干嘛?” “冉遗之鱼在《山海经》中可是食之可免梦魇的好东西,你确定不要?你想想看你从前做过的那些噩梦,突然变成一个女人啊,穿着高跟鞋和性感长裙,去美容院激光除毛——” 周皓轩一张脸都黑了,悲愤道:“我吃还不成吗?!你是不是跟我前世有仇啊?” 聂棠莞尔一笑:“没有仇哦,要是我真的讨厌你的话,你就不会仅仅碰到这么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了,我能让你更加终生难忘。” 他现在现在对聂棠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很大了,还能怎么终生难忘?!怕不是在搞笑?! 等聂棠捧着那条自杀身亡的冉遗之鱼的背影彻底消失,周皓轩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搭在自家表弟肩上:“哥真的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聂棠她得多坏啊,娶这种女人,小心今后家宅不宁!” “你以后要是敢出去偷腥什么的,她这绝对会弄死你!”周皓轩后怕道,“而且是在饭菜里下毒,慢慢地把你给毒死的那种!” 沈陵宜一把甩开他的手,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去外面偷腥?” 外面的女人是比聂棠温柔还是比她好看,也能跟聂棠比? 第480章 周云盛到访 这还不到正式的饭点,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阵阵异样的清香。 那一丝一缕的香味不断从门缝中飘散出来,勾得所有人不断吞咽口水,就连在减肥这件事上意志力最坚决的聂嫣然都隐隐开始动摇了。 萧亦如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同情地看着聂嫣然:“嫣然啊,你的意志力真的太强大了,棠棠这么能做饭,你还能保持住苗条的身材。我得像你学学。” 如果她有聂棠这样的女儿,她怀疑自己现在肯定已经变成了一个一百五十斤的胖子。 正巧这个时候,门口的可视电话响了。保安站在小区门口的岗亭里,问道:“沈先生,沈夫人,门口有位访客说他是来拜年的,不知道要不要放他进来?” 沈正清诧异地看着可视电话的屏幕。 依照传统规矩,除夕夜就是连沈家的旁支都不会上门,拜年都必须等到正月初一。这个传统在玄门内部都是通的,萧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上门。 沈正清问:“访客?哪位访客?” 保安侧过身,正露出他身后的那辆加长版林肯,还有坐在车上的周云盛。 萧亦如一看到周云盛那张脸,立刻凑到可视电话前面,怒道:“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肯滚就直接报警,告他扰民!岂有此理,就连这种不要脸的渣男都敢上门,他还敢再逆天一点吗?!” 要不是隔着一个冰冷的屏幕骂起来不爽快,萧亦如就准备对他老周家的先人进行素质十八连了! 聂棠端了一盘又一盘的菜肴上桌,正听见萧亦如正在情绪地对着可视电话抓狂,便好奇地望着沈陵宜:“这是怎么了?” 沈陵宜板着脸:“周云盛找上门来了,说是来拜年的。” 聂棠哦了一声,没去管这闲事。 其实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周云盛没有了萧亦敏的支持,他的生意肯定一落千丈。 生意场上多是人情淡薄,一旦落魄了,过去那些称兄道弟的交情也就是这么一回事,雪中送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但凡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周云盛当然只能卑躬屈膝地来向萧亦敏求原谅。 萧亦敏突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表情淡然,说道:“是周云盛上门来了吗?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我也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萧亦如满脸的不可思议:“姐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照她的想法,这种渣男就算跪在门口三天三夜,也由得他去,为什么还要见他? 这是觉得自己被害得不够惨,还是心里始终余情未了呢?! 萧亦敏微微一笑,可是眼睛里并没有半分笑意,只重复了一遍:“让他进来吧,我会把话跟他讲清楚的。” 萧亦如虽然不情不愿,但也拗不过她的长姐,对着可视电话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行了,这回就让他进来吧。” 她挂掉电话,又突发奇想:“嗯,儿子,你去门口接一下人,最好带着他在外面多跑几圈,跑到他虚脱为止!” 周皓轩几次想要开口说话,最后还是乖乖闭上嘴,假装自己是个局外人。 他亲爹在外面有情妇和私生子的事情,他其实是知道的,毕竟这么两个大活人,真要藏起来,那也根本不可能。 唯一令他感到心寒又矛盾的却是,他的亲生父亲从来都没有真心待过他。 他并不是那种无知无觉的蠢货,被捧杀了这么多年,哪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是不相信,原来血脉相连的父子之情会是这样人情寡淡。 ……甚至还不如总是坑他的聂棠。 聂棠把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打开煲汤的砂锅,柔声道:“先吃饭吧,若是等凉了,那就不好吃了。” 她还亲手盛了一碗汤,先递给了周皓轩。 周皓轩顿时头皮一紧,低头盯着这奶白色的汤和沉在汤里的白嫩鱼丸,试图抹掉他脑海里那长了六条腿的怪胎鱼的影像。 聂棠笑眯眯道:“很好喝的哦,你一定要尝尝。不给我面子的话——” 周皓轩顶着发麻的头皮,一叠声道:“尝尝尝,我尝就是了啊!我求你了,不要总是威胁我,我很害怕!” 他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气势一口干掉了碗里的汤,初时,舌尖被烫得根本品不出任何味道。 可是很快,一股极其霸道的鲜味从他的舌尖一直传递到了味蕾,他把碗把聂棠面前一送:“再来一碗!” …… 周云盛下了车,面对沈陵宜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原本还想跟他闲聊几句,拉近点关系。 最后在对方冰冷的注视下,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选择闭嘴。 沈陵宜推开最外面的铁门,引导他避开阵法,往里走。当他们进入了那座别具匠心的古典庭院,那扇敞开的铁门也慢慢地、慢慢地顾自关上。 周云盛在心里斟酌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句:“你姨妈最近还好吗?” 沈陵宜冷漠地回答:“周总,你可知道‘前夫’两个字在字典里的意思?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不管好还是不好,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等下就直接去问我姨妈,不要试图跟我搭话拉关系。” 周云盛:“……” “你放心,我也不会动手打你,我可是有洁癖的人。” 周云盛:“……” 他把人带到门口,没再多招呼一句,自顾自走到餐桌边上,在聂棠身边坐了下来。 聂棠用一整条冉遗之鱼做了一顿全鱼宴,从鸡汁鱼肚到清汤鱼丸,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就连吃惯了美味珍馐的周云盛都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沈家这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厨?这手艺可真是绝了。 萧亦敏把人晾在门口,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汤,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周云盛面前,嘲讽一笑:“周总今日上门拜访,不知有何指教?” 周云盛在发迹之前,经历一直颇为多舛,他和萧亦敏相识于微,在江城的商界都是有名的银色夫妻。 他低着头,轻声道:“阿敏,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 “你错了,我早已不生气了。”萧亦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如果我对你还有半分旧情的话,我一定会特别生气,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生气了。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不就是想让我高抬贵手,让你的地产生意恢复正常吗?”萧亦敏冷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这人天生就是劳碌命,忙忙碌碌一辈子,可能还不如人家动一动手指。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我把气运都给了你。” 周云盛震惊地抬起头:“阿敏,你!” “但是我可以捧着你,也可以把过去给你的东西都收回,我现在呀,就喜欢继续用我的气运换你一辈子倒霉。” “阿敏——” “嘘,我没让你说话,你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听我把话说完。”萧亦敏低声道,“你觉得你的情妇跟你在一起,受尽了委屈,当了大半辈子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她是真心爱你——现在,考验你们感情的时刻来临了。” “你在接下去的日子会破产,你又会变成曾经的那个穷光蛋。当你重新回到身无分文的境地,你说,你的情妇可会爱你如初?” 周云盛震惊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前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发迹是萧亦敏用自身的气运换来的,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勤勤恳恳地苦干,终于感动了老天,天道酬勤。 原来不是的。 这一切其实都是萧亦敏给他的。 “阿敏,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再也不会欺骗你,我可以把外面的人都送出国去,不再见他们,我可以——” 萧亦敏微笑道:“你不可以。因为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再同你重温故梦,我只会不择手段地报复,让你过得非常非常凄惨。好了,我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周云盛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就像一个木头玩偶一样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外走。 待他走到大门口时,那扇铁门又自动地打开了。 他不断地回头,想要勾起萧亦敏的旧日之情,可她只扶着墙壁站在那里,朝他冷冰冰地望着。 最终,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又拥有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他走在自己那辆加长版林肯车里,痛苦地佝偻起背脊,埋首在方向盘上。 多年夫妻,他对萧亦敏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可是这一刻,他清楚明白地意识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话,她想要报复他,宁可两败俱伤也要化身复仇女神报复他! …… 因为周云盛突然上门拜访这个小插曲,饭桌山的气氛有些凝重。 所有人都闷头吃菜,不想去看萧亦敏此时此刻的表情。 反倒是当事人自己先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好了,我自己都不在意了,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干什么?” 萧亦如闷头嚼着鱼肚,咽下去后才闷声道:“反正……你觉得好就好吧。” 她真心觉得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报复渣男,真的没必要啊! 之前报复的时候一时爽,之后要承担反噬的时候,那股酸爽劲儿可就别提了。 萧亦敏微微一笑,转头往聂棠碗里盛了两个鱼丸:“多吃点才能长胖些,将来给沈家生个白白胖胖的长子长孙。” 聂嫣然差点噗得一声喷出来。 她就是觉得,这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啊,连证都没领,谈什么生儿子? 而且这生男生女跟她家棠棠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难道不该是男人的责任吗? 聂棠捂住唇,也震惊地睁大眼。 如果说,路上那种算命的骗子神棍对她说,今后你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骗子神棍说的话,要是都能当真,那才是真的药丸。 可是萧亦敏是玄门中人,她突然这么说,绝对不可能是随口胡诌的! 果然,萧亦如一听生儿子的话题,立刻来了兴致,拼命往她碗里夹菜:“棠棠赶紧多吃一点,喏,我觉得你是有点瘦了,等下吃完饭,我再给你送餐后甜品——你是很喜欢吃甜品的吧?” …… 玄门还是保持了古时候守岁的传统,一家人围在壁炉边上,互敬椒柏酒。 沈正清还真的烧了一节空心竹,但也就意思意思,没敢烧太多,万一不小心引起火灾,那就麻烦了。 椒柏酒的劲儿大,聂棠又是晚辈,晚辈就必须向长辈敬酒,一圈敬下来,她都有点头晕了。 不光是她有点酒劲上头,就是周皓轩的勇气也突飞猛涨,拉着聂棠反反复复地问:“你来帮我看看,我这辈子还能找到一个女人过日子吗?还是我该去找个男人?” 萧亦敏攥着一只拳头,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往自己儿子的脑袋上招呼。 聂棠注视着他,眸中闪动着星辰微光,特别认真地回答:“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桃花劫已经过去,至于找男人还是女人,我是看不出来的。” 周皓轩发酒疯:“我不信!你肯定能看出来,你就是不打算告诉我!” 聂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呵,就算我不打算告诉你,你又能奈我何如?” 周皓轩忙不迭地摇头:“不敢不敢,我哪里还敢对你怎么样。我当初也不过看你漂亮,想要撩你两下,结果你对我干了什么?终生阴影,这辈子都是无法忘记的!” 他转过身,又摆出深情款款的架势,拉住沈陵宜的手臂,声情并茂地念道:“爱情,就像一道绞索,紧紧地套在你的颈上!” 他那张深情的面孔突然化为了愁苦,胳膊搂住沈陵宜的脖子,哀嚎道:“表弟,你好惨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惨的男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好了啊!” 沈陵宜就连鸡皮疙瘩都要跑出来了,当机立断地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然后把人像扛麻袋一样往肩头一甩:“表哥应该是喝醉了,我把他运回客房去。” 沈正清颔首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 周皓轩的客房就在二楼沈陵宜的卧室隔壁,可是聂棠跟聂嫣然的客房却在楼下。 沈陵宜把表哥扛上楼,随手往床上一扔,连被子都懒得帮他盖,拉上门就走。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想到,聂棠的房间其实就在他的楼下,他可以沿着阳台爬下去,同她夜间相会…… ------题外话------ 充满了洪荒之力的爆更完毕,明天零点继续照常更新,不见不散! 第481章 双世宠爱 沈陵宜向来都是行动派,说做就做,绝不含糊。 他从阳台上的护栏翻了下去,半边身子都挂在外面,他吊在护栏外面摇晃了两下,轻轻松松落到了楼下的窗台上。 聂棠喝了椒柏酒,有点酒意上头,换了睡衣就准备睡了。 她忽然听见窗子外面传来细微响动,下意识地一转头,正跟扒在玻璃窗外面的沈陵宜对上视线。 她顿时笑了,轻快地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你这是从楼上阳台翻下来的?” 沈陵宜从敞开的窗户外面跳进房间里,立刻又把窗户关紧,把她往里推了推:“穿得这么少,还在房间里到处走,赶紧到被窝里暖一暖。” 他甫一进房间便发现了,这暖气根本就没有开。 而这间客房并非正南朝向,略有背阴。 聂棠那洁白的脸颊上还带着微红的酒晕,柔顺地被他推着走:“可是喝了椒柏酒后,就不会觉得冷了啊……” 《荆楚岁时记》有云,“椒有岁首用椒柏,椒花芳香,故采花以贡樽”。椒柏酒需在除夕取花椒同柏叶浸酒一年,第二年除夕方可饮用。 再者,花椒本就有“消食散寒之奇,大补下焦”的功效。 沈陵宜从背后抱着她的腰,把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低头在她耳边问:“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觉得太热了?不需要我送温暖?” 聂棠被他温热而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脸颊边上,那半边脸颊便泛起了桃花色,在这腊月寒夜中格外动人。 她抬起睫毛,抓着他的一只手,把玩着他长而有力的手指:“不管是送爱心还是送温暖,我都照单全收的。” “比如说呢……”她把他的手突然捧到自己唇边,然后转头盯着他的眼睛。 沈陵宜期待地看着她,他觉得她大概是打算亲一下他的手背?或者手心也不错! 聂棠挑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然后……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陵宜吃痛,但是他还是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聂嫣然现在就住在隔壁,他晚上还爬阳台下来找她,这本来就是他的错。要是被发现了,结果不堪设想。 ……估计他得永远在聂嫣然心里挂上号了。 “喂!”沈陵宜摩挲着她的颈项,“你是不是喝多了,喝醉了啊?” 他就像摸他家的布偶猫一样在她颈子上缓缓抚摸着,又低声劝道:“你别闹了啊,听话?” 聂棠抬起头,立刻又看着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说:“陵宜,新年快乐!” 沈陵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本封皮都起了毛边的旧书。 聂棠好奇地盯着这本旧册子的封面看,只见上面用篆书写着《沈家族谱》四个字。 沈陵宜把手上的族谱翻开,翻到后他自己的名字的一页:“你觉得,要不要提早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这本《沈家族谱》是他从沈正清的书房里偷偷摸摸带出来的。 反正他将来肯定是要把聂棠娶回家的,现在正好有机会拿到这本族谱,他就提早在上面加上她的名字,这也不过分吧? 聂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族谱上的名字,沈陵宜的辈分果真就跟他说得那样大,在他下面还有一串又一串密密麻麻的人名。 她犹豫道:“这么早加上去,好像不太好吧?” 沈陵宜直接走到客房的书桌前面,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径自在自己的名字边上添上了聂棠的名字:“早加晚加,反正都是要加的。早点加上去,早点定下来。” 聂棠看着她自己的名字被他亲笔写上了沈家族谱,粲然一笑:“光是写上名字,还不够有约束力,最好再结成契约——” 她伸手过去,指尖轻轻触碰到族谱泛黄的书页,原来是死物的书页突然动了一下。聂棠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一丝丝刺痛,一滴指尖血低落在书页上,洇染开来,很快有消失不见。 聂棠微微诧异地转过头,跟他对视。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料到,这本陈旧泛黄的族谱竟然还有颇有灵性! 沈陵宜把族谱小心翼翼地塞回口袋里,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这下可非得嫁给我不可,这是我们沈家族谱已经认定了的事实。” 聂棠皱了皱鼻子,突然把下巴靠在了他的肩胛上,伸手抱住他宽阔的背脊:“我好开心啊,陵宜。” 大概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聂嫣然——顺便一提,沈陵宜觉得他们的音调还是压得很低的,他有理由怀疑聂嫣然根本就是靠在门口偷听动静。 反正门外很快就响起她的声音:“棠棠?你在房间跟谁说话呢?” 沈陵宜拍了拍她的背脊,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蹑手蹑脚地飞奔到窗台前,打开窗户又利落地爬回楼上去。 聂棠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这才慢吞吞地把门打开,轻声道:“妈妈,你还没睡啊?” 聂嫣然披着一件居家晨袍,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贴着面膜纸的脸。 她直接绕过聂棠,在客房里看了一圈,先是打开衣柜查看,发觉衣柜是空的,然后又弯腰看了看床底下,却发现这床底狭窄的大概就只能容得下一只猫。 她奇怪地问:“我刚才听见你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难道你是在自言自语?” 聂棠还没做出任何回答,就见妈妈对她打了一个手势,然后疾步冲向房间另一头。 那一边,窗户还开着,夜风吹动了轻薄的白色窗纱。 聂嫣然两下三下把窗帘全部拉开了,确认窗帘底下也没躲人,郁闷道:“难道是我听错了?这不可能吧?” 聂棠这才笑道:“妈妈,你没听错哦,我跟陵宜是在聊天,喏,他就住在二楼的房间啊。” 聂嫣然从窗户里探出身子一看,正好看见沈陵宜趴在阳台护栏上往下看的脸,顿时悻悻:“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你们俩就有这么多话说不完吗?人家父母都累了一整天想睡个好觉,结果净听你们在聊天了!” 聂嫣然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警告道:“不要在别人家里做出什么越轨的事,这就是不自爱,凭白让人看不起,以后你真嫁过来了,就有苦头吃。” 聂棠笑着搂住妈妈的肩头,温柔又乖巧地回答:“不会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别操心了好吗?妈妈你再这样操心,就该长皱纹了。” 聂棠这句话一说出口,聂嫣然立刻一脸惊悚地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哪里哪里?皱纹在哪里?你赶紧给我指出来!” 天哪,她可是靠脸吃饭的,如果连脸都不行了,她以后还怎么在演艺圈混饭吃?! 聂棠轻笑道:“你刚才皱眉的时候,我看到你有眉间纹。” 聂嫣然:“……” 她就好像烫到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她身边蹦了出两米远,从房间里跑到了房间外面:“什么?!我得去照照镜子!如果太严重的话我就得去医院里打去皱针了!” 聂棠顾自笑笑,把房间门关上反锁之后,又回到窗户边上,探出头往上望:“你还打算下来吗?” 沈陵宜叹气道:“算了吧,万一你妈等一下又专程等在门口,把我给抓出来。” 他觉得,就算《山海经》上那一排长得很丑的精怪蹲在他面前,也比不上一个聂嫣然有威慑力! 聂嫣然可是的他未来岳母,还是聂棠最亲的亲人,他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她,讨好都来不及! 聂棠又道:“是吗?可是我今晚喝酒了,你就不想试试看吗?” 沈陵宜嘴硬道:“……我一点都不想!” 说完,他整个人都从阳台上缩了回去,再也不露头了。 聂棠见他突然消失了,微微撇嘴,心道,难道是自己又估计失误? 她本想把窗户关严实,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小条缝通风,然后关灯睡觉。 她就只有在精英训练营的时候倒头就能入睡,别的时候都要躺很久才会有困意。 结果这回等她都开始犯迷糊了,也没等到她想等的人。 聂棠带着一点新年的小遗憾,慢慢地堕入香甜梦乡…… 她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出嫁了,披戴着凤冠霞帔,走过高耸入云的长阶。 她在走过这段悠长而曲折的天梯,达到云顶,就看见那个在终点等待着她的男人,当他转过身,把手伸向她。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可她还是异常顺从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那人的手心炙热而又干燥,带给她一种岁月流转也无法破灭的安全感。他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突然拉到了怀里。 她心中满溢着快乐,仰起头,朝着那人微笑…… 然而,就当她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面目时,这个梦突然清醒了。 …… 原本开着一条小缝隙的窗户已经被关上了,在夜风中翩跹起舞的轻薄窗纱也安静地伏在墙角,静默以待。 外面无星无月,天幕幽暗,好似一层毛绒绒的深色丝绒。灰占了上风,蓝掺杂其中,调和成一种奇异而又和谐的色彩。 椒柏酒的效力已经完全过去了,她又开始觉得被窝有点冷,身边那小火炉一样炙热的体温就自然而然地凸显了出来。 聂棠往边上翻了个身,正好把自己塞到沈陵宜的怀抱里,还很小心地抬起他的胳膊,围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忍得住,宁可两人楼上楼下,一个天花板之隔。 聂棠抬起头,用脸颊在他下巴上蹭了蹭,低声说:“考验我们两人默契程度的时刻到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如果你失误了,那我就真的得死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唯一敢托付生死的人,就只有沈陵宜。 她能够把自己的性命毫不犹豫地交到他的手上,就像当初在如月公交站外,他会把仅有的通行名额让给她一样。 这样相依相偎地靠了一会儿,到了沈陵宜该起床晨练的时间。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聂棠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记得他翻了阳台又爬窗,躺下来的时候也没跟她离得这么近。 他当时还盘算好了,等天还没亮,他就立刻沿原路线爬回去,这样既不会惊动他的家人也不会惊动到聂棠的妈妈。 唯一有可能发现他三更半夜爬阳台的就只有住在他隔壁房间的周皓轩。 但是周大少向来都是有睡懒觉的习惯,不到日上三竿根本不可能起床。 他就是从他房间的阳台上进进出出无数次,他都不会觉察到。 所以,沈陵宜觉得自己这翻阳台计划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完美! 除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聂棠不是乖乖地躺在他身边,而是跑到了他怀里…… 他轻轻地挪开了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才动了一下,就看见聂棠睁开眼睛,精准地盯在他脸上。 她看见是他,原本眼中明亮的光又一下子转为朦胧,又继续往他身上蹭:“你醒得也太早了吧……”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爬下来的?”聂棠揶揄道,“啊,我之前都主动邀请你了,结果你是怎么说来着的?脸疼么?” 沈陵宜望着天花板,真觉得聂棠就是有毒。 从他们认识第一天开始,她就马不停蹄地打他的脸,他这张脸早就被扇肿了。 “我开始时候是没想,后来我怕你不会开暖气,你这体质就只能受冻,我才下来的。”沈陵宜拉开一点被子,早点紧爬回去早点安心,免得被人给逮个正着,“我真的不想下来。” 聂棠又按住他的手臂,从背后贴过去,笑道:“对啊,这不是你的初衷,是你的身体逼迫你这么做,你就是被逼的。” 沈陵宜:“……” “所以呢,需要我表扬你吗?” 沈陵宜被她说的,都感觉他这张常年都能维持冷漠的脸快要绷不住了啊! 他继续嘴硬:“我真的不想,我是个正经男人,我就——” 聂棠笑着打断他:“对啊,正经男人都是你这样嘴上说着不妥,但身体特别诚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沈陵宜:“……我上楼去了!” 他之前是穿着睡衣就跑下来的,现在也穿着同样的睡衣爬回二楼,利落地翻进自己房间自带的露台。 他安全抵达目的地,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了他干的好事,就顺势往楼下一看,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盯着他看的沈正清。 沈正清见自己终于被发现了,还抬起手臂,朝他挥舞了一下。 沈陵宜在五分钟内刷牙洗脸换上运动服冲到楼下,大步生风地追赶上父亲的身影,尴尬道:“爸……你、那个能不能……不要跟别人提?” 尤其是聂棠的妈妈。 如果让她知道他昨晚是在聂棠房间里过的夜,可能真的会拔出菜刀杀了他。 沈正清轻笑了一声:“你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爬阳台?你以为是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舞台剧?” 沈陵宜:“……” 沈正清见他被问住了,又转向了一个新话题:“等下大家要来拜年,你红包都准备好了吗?” 按照沈家人丁兴旺的程度,他觉得沈陵宜到现在都没完全记清楚所有人,倒是聂棠还能指望一番,说不定她这记性就能好过别人好多倍呢? 沈陵宜道:“准备了。棠棠那份也准备了。” 按照规矩来说,现在他们没结婚,聂棠也不必给见面礼。 可是这族谱也上了,结婚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日程安排了,他怎么可能会不对聂棠负责?那红包也可以提早发起来。 沈正清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在心中道,这大概是儿子最积极准备过年红包的一次了,从前他可是最讨厌过年的,觉得一整天下来都在脸盲,完全记不住谁是谁。 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鼓励:“再加把劲,把聂棠娶进门,你肩负的最重要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完,沈正清就加快脚步,从开始跟他并排跑,一下子超到了他的前头。 沈陵宜嘀咕道,最重要的任务……?这最要的任务难道不是继承沈家吗? ------题外话------ 好吧,其实我最开始的设定,这就是个双世宠爱的感情(?)故事,正因为沈陵宜在古代没有聂棠护身,所以死于非命。现在嘛,我决定把这些不要紧的支线都给剔除出去。 第482章 谢沉渊来袭 对于聂嫣然来说,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就是噩梦般的一天。 第一天就如此噩梦,预示着这一年都不顺利! 事情的起因在于,聂嫣然被女儿提醒了一下,她总是不自觉皱眉,可能会长眉心纹。于是她把浴室的灯全部都打开,对着镜子苦苦折腾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起床,她还是恹恹的,觉得自己提不起精神,总是不自觉地拿出包里的小镜子对着照一会儿,想在自然光下检查她这张脸是否有了不可挽回的瑕疵。 然后,沈家分支的各屋都上门来拜年了。 聂嫣然当初嫁给叶眠风的时候,也跟他一起上过叶老先生家中拜年。 当然叶老先生是不可能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的,没当场把她赶出叶家就已经算是克制了。 这导致她一直觉得玄门这些小众人群本来就是自视甚高、傲慢得紧,她根本不指望换成沈家,他们就能给予她多少尊重。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不要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而看不起她的棠棠,不要觉得沈陵宜是沈家正经继承人,就觉得她的棠棠并不配上他们家那一脉嫡传的长子长孙。 他们可以不尊重她。没关系,她不在意。但是她舍不得自己女儿受她曾经遭受过的不公平待遇。 于是在沈家人接二连三地聚集在楼下花园——毕竟客厅里已经实在塞不下人了。聂嫣然就一直偷偷摸摸举着镜子照自己的脸,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最低。 也不知道沈正清说了一句什么,一个拄着拐杖的、胡子眉毛都花白了的老人家颤巍巍地走到她的面前,身后还领着一队小辈。 当然说是小辈还不尽然,这好几个“小辈”都比她年纪还要大好多了。 聂嫣然:“??” 她有点搞不懂他们的套路,这是打算顺便过来跟她打个招呼吗? 她真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人! 那位领头的老态龙钟的老人朝她微微弯腰,中气十足地喊:“奶奶新年好!”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小辈抬手抱拳,齐刷刷地喊道:“祖奶奶新年好!祝您福寿延绵,绿水长春!” 聂嫣然顿时花容失色! 在短暂的花容失色后,藏在手里时不时拿出来照一照的镜子咣当一声掉在青石板地上,她猛地往后退开好大一步,怒道:“什么奶奶?!哪来的祖奶奶?!” 一个看上去都有八十的老头竟然喊她奶奶?! 她哪有这么老?! 她不服! 沈陵宜上前,把手上一叠红包按照顺序分过去,一边分一边解释:“阿姨,其实是这样的,我的辈分比较高,大家都得叫我小师叔,所以您的辈分就得再往上抬一辈。” 聂嫣然整个人都处于一场剧烈的大地震中,都快要疯了:“那你们……你们就各认各的,别这样叫我,我受不了!” 就算是她的小粉丝都不会喊她阿姨,非要叫姐姐,她凭什么要一下子被喊老这么多?! 那个打头喊奶奶的老人愣了一下,忙反驳:“祖宗规矩就是不能乱,按照辈分该怎么叫就得怎么叫。” 这一队人马离开,换成另一屋分家的,这回没人喊奶奶了,一打头就喊上了“祖奶奶”,聂嫣然从身体都心灵都处于大地震中久久无法回神,再也吐槽不了对方胆大包天,把她喊老几十岁的事情了! 聂棠弯下腰,悄悄地捡起妈妈脚边的小镜子,又避开众人耳目塞回到她手里,轻声道:“妈妈要是觉得外面太阳太晒了,还是去里面坐坐吧?” 聂嫣然拒绝道:“不,我就站在这里,我还忍得住,我就不信还有比祖奶奶更离谱的称呼了!” 萧亦如也忍不住说:“我被喊奶奶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刚嫁进沈家,哪个女人愿意年纪轻轻就被喊得这么老的?!” 聂嫣然心有戚戚地听着,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可不是,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想被人早早地喊老,都巴不得青春常驻! 萧亦如又道:“我早早就有玄孙了,五代同堂你知道吗?这玄孙还比我年纪大,我容易么我?!” “可不是,”聂嫣然再次举起她手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刚才被喊祖奶奶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看看我的皱纹,是不是在一夜之间都跑出来了!” 等到沈家分支所有人上前拜过年也领过红包,聂嫣然已经奄奄一息,她抓着聂棠叮嘱道:“以后每年过年,你就自己上沈家过吧,我再也不来了!” 要她每年经受一次这种残暴的精神摧残,还不如留在剧组里加班拍戏,起码还能博得一个“敬业”的美名。 聂棠想笑又不敢当着妈妈的面笑,只能一直低着头,乖乖地应道:“好的,没有下次了。” …… 沈家人拜完年,大部分人就离去了,几位主持家务的沈家人则在书房里跟沈正清谈正事。 聂棠则在花园里跟沈陵宜一道散步。 她只要一想到妈妈脸上那天崩地裂、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于是一路走就一路笑。 沈陵宜郁闷地看着她。 他现在发现她有一种恶趣味,就喜欢看别人震惊、惊骇、无法置信。 “不过,你家亲戚是真的多。”聂棠笑道,“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说容易脸盲了。” 试想,他们平时都不怎么见面,一旦见面,那就一蜂窝地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大家血脉相连,多多少少还都长得有点像,这一眼扫过去,别提有多酸爽了! “不过我还是大致都记住了,就算有些名字跟脸没对上号,我也——”聂棠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突然完全呆滞了,就好像一具精美的木偶,仅剩下冰冷的外壳。 沈陵宜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抱住她突然软下来的身体,一手去探她的呼吸。就在这一瞬间,她呼吸的频率也变得很缓慢,就跟濒死之人差不多! “棠棠?棠棠!”沈陵宜一把抱起她,疾步冲进家门。 正好周皓轩起床了,慢悠悠地下楼觅食,突然看见沈陵宜抱着聂棠从他身边像风一样擦过,顿时惊了:“你干什么?我知道你臂力大,可以扛着一个人还健步如飞,但是大过年的……” 沈陵宜飞快地冲进书房,叫道:“爸,你过来看看聂棠这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突然晕厥、气若游丝的事情了。 之前在玄门精英训练营的时候也发生过。 当时他们都以为聂棠是太累了,前面说着话,后面就睡着了。 尽管她当时的状态就跟猝死了差不多,但是过了没几分钟她就清醒过来,大家也就没多在意。 可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如果算是巧合的话,第二次则一定是她的身体出现了隐患! 沈正清正在跟沈正沛讨论家族中的预算和资源分配问题,突然看见自己儿子抱着聂棠冲进书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歉然道:“不好意思,先暂停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那几位操持家族事务的沈家人当然表示他们今天有的是时间,根本不着急,让他尽管随意。 沈正清皱着眉,斥责道:“这是发生什么事?让你这样毛毛躁躁的!” 沈陵宜将来肯定是要接替他的家主位置,虽然现在沈家人普遍对他还是服气的,但是实力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必须学会如果用寥寥几句话来让别人信服。 沈陵宜把聂棠放在起居间的沙发上:“我觉得棠棠的状态不太对劲,她先前就有过类似的假死症状,这是第二次了。” 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她的呼吸停滞了半分钟,但是心跳和脉搏还在,半分钟后又恢复了呼吸,只是那呼吸频率实在缓慢,就跟病重垂危的重病患者差不多。 沈正清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给她把了把脉,奇道:“怪事,我觉察不出她有任何问题。” 说完,他又换了另一只手,把脉片刻,再次不解地摇头:“真是太奇怪了。” 正在这个时候,聂棠原来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重新又恢复了血色,呼吸变得跟正常人一样,脉搏也十分有力。 这前后的脉象和表现,完全都不像是一个人! 她很快就睁开了双眼,用手肘在沙发上撑了一下子,声音有些沙哑:“我刚才……好像又晕倒了?” “是啊,你晕过去了。”沈陵宜忙坐在她身边,伸臂支在了她的背后,低声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聂棠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我就想问,你该不是因为——”沈陵宜本想问她,是不是因为她从古代修真界回来,还有后遗症在,可是当着他父亲的面,又不能直接这么问,只好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父亲,说:“爸,你可以跟沈伯父他们继续讨论家务事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沈正清:“……臭小子!” 刚才还急得跟什么似的,急匆匆把他喊出来,现在用完了就眼睛也不眨地扔了。 坑爹呢吧? 沈陵宜看着起居间里没人了,这才压低声音问:“你该不是因为之前从古代过来,身体和魂魄出现不合的毛病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叶眠风当初可是把她的魂魄撕裂成两半,两片魂魄分离这么久,总是要出问题的。 聂棠靠在他的肩头,莞尔道:“不是的,是因为我跟谢沉渊的因果联系。就在刚才,我又跑去跟他的神识连接到一块儿去了。” 她侧过头,遥遥地望着书房:“我终于知道他现在又用了谁的身体。” 她说完这句话,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点亮屏幕一看,正是隋老板发来微信。 沈陵宜原本想回避的,谁知聂棠偏把手机屏幕正对着他,说道:“你看隋老板发给我的信息。” 隋老板那惊悚的语气简直都能从屏幕上呼之欲出了:“小聂,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基本上差不离。沈琰的确是沈家的孩子,他的父母当年在围剿谢沉渊那一战中双双身亡的时候,他才两岁。” “……沈琰是被沈家亲戚收养的,但是很快就被丢到了红星福利院。因为他身上的那件衣服的衣领里绣着一个‘沈’字,所以福利院的院长给他起名叫沈琰。可是!问题来了,你知道他原来的名字该叫什么吗?” “沈陵轩!卧槽,他才是沈陵轩,那沈家现在那个叫沈陵轩的是什么人?对于玄门那点事,我只能说,贵圈真乱。哦,对了,你可能还不了解沈家那复杂的亲戚关系,前面说的沈陵轩现在是沈家沈正沛的养子。” 沈陵宜紧紧皱着眉:“……隋老板没有弄错?” 他话音刚落,又很快自我否定:“不,这样一来那些事情都能说得通了。堂伯,不是——沈正沛,他从一开始就是谢沉渊的人,所以谢沉渊才能够以我师爷的身份在沈家躲藏下去。” 谢沉渊就算再是深居简出,但是生活习惯和喜好口味绝对不可能跟沈玄凌本人一模一样。 唯一能够精准帮他打掩护的人就一定只有沈正沛这个主持家务事的人! “所以说,他到底想干嘛……?”沈陵宜望着书房的方向,目光沉沉,“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聂棠目光盈盈望着他:“嗯?” “谢沉渊想要换一个身体,是不是有非常严苛的条件?不然的话,他早就可以放弃我师爷那具灵脉枯竭的身体了。” “会有的哦,一般来说,有血缘关系,会比没有血缘关系更好。但是也不一定,余艾青和叶青雪两人都没有遵守这条规则。” 沈陵宜又道:“因为血脉关系这条规则,所以当我攻击他的时候,就会在一瞬间跟他调换魂魄。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了,也就是说,他现在能换成功的就只有沈正沛这具不太适合修炼的身体了?” 沈陵宜突然脸色一变:“不好,沈正沛就只是一个跳板,他最终的目的是我爸啊!” 只要换魂到沈正清身上,等到沈正清这个身体也不好用了,还可以堂而皇之地换到沈正清的儿子身上,这样可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 书房中。 沈正沛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厚实的账簿,微微低垂着头:“家主,您过目一番上年的账目。” 沈正清沉吟道:“上年的账目?” 他的脑海里陡然间闪过一丝非常不可思议的想法。 因为沈正沛从来都不会这样毕恭毕敬地喊他“家主”。 沈正沛觉得,他为了沈家的家务事消磨了修行的时间和心性,他是沈家付出最多的人。所以没必要为此跟人低头,哪怕面对家主沈正清也是如此。 而沈家的账目,沈正沛也从来不会在正月初一这天就拿出来给他看,一般会在过完年后,找一天大家都空闲的日子,得琢磨上一整天。 现在沈正沛当着众人的面拿出账本,他也不可能当场跟他讨论起来啊!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碰到了账簿的封皮,又停住了。 第483章 谢沉渊的记忆 沈正沛抬起头,诧异地问:“怎么?这账簿有问题?” 沈正清收回手,微微一笑:“账目的事情晚点再说,先把别的事情先解决了。” 正好沈陵宜端着茶水再次走进来。 他把装着茶壶茶杯的托盘往桌子上一放,板着脸,语气僵硬:“叔叔伯伯,喝茶。” 沈家人早就对他那脾气没有任何期待了,只要他做事有分寸,不跑出去得罪人就好。 别的什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都一点不指望。 沈正清带着笑意的目光在那只茶壶上停滞了片刻,又恢复之前那种若无其事的状态:“先喝口茶罢,我这边的茶还是不错的。” 沈陵宜以一种异常肃穆的姿态给每一位长辈都倒了茶,就像在倒什么圣水一样:“叔叔伯伯,侄子亲手倒的茶,望你们给个面子,喝一口。” 他嘴里说着“给个面子喝一口”,可是那语气俨然就是“谁敢不喝我就灌谁”。 几位沈家叔伯互相对视了一眼,完全不明白他这是干嘛,也就宽容地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还夸奖了一句:“陵宜泡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沈陵宜就只看着沈正沛,问道:“堂伯,你不渴吗?” 沈正沛低头看了看杯中的茶色,忽然笑了一声:“我不喝这杯茶,你怕是不放过我了。” 沈陵宜紧紧地盯着沈正沛的双手,他的指尖早就闪烁着红光,蓄势待发。 在场的几位沈家叔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谁知沈正沛突然一扬脖,把一整杯茶都灌进了口中,“啪”得一声把杯子搁在桌上,大步就往书房外走:“各位,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他才踏出一步,去路又被沈陵宜挡住。 沈正沛冷淡地笑了一下:“看来今天侄子是故意来跟我作对了。我倒是不明白,就算我这个当伯父的出了什么错处,需要由你来盯着不放?” “是这样的,刚才的茶水是为您特制的,是专门针对魂魄转换术的。”沈陵宜道,“如果等您身上开始起红疹,那么我大概就可以确定您的身份了——谢沉渊,谢先生。” 沈正沛突然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壁上:“无稽之谈,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一种丹术能针对魂魄。” 另外几位沈家人一听“谢沉渊”三个字,顿时大惊失色,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沈正沛脸上突然冒出了一个红色疱疹,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中,又冒出了第二个、第三个…… 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脸上和身上有了一种痒麻的感觉,撩开袖子一看,这红疹口味来得气势汹汹,一下子遍布了他整条小臂。 他机械地转过头,用一种极端诡异的目光望向了沈正清,忽然开口:“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我还什么都还来不及做。”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却迅速拎起身边的木质兰花花架,轰得一声把身侧的落地窗敲了粉碎! 在碎屑一般的玻璃渣子纷纷扬扬之中,他大步从那玻璃汇聚而成的雨点中穿行而过,动若脱兔。 可是,当他飞奔到庭院的时候,无数道白光交错在眼前,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 沈正清抚摸着那根从不离身的手杖,微微弯腰,从已是破碎不堪的落地窗走了出来,微笑道:“谢先生,您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沈家了。难为你敢这样堂而皇之地上门,既然都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谢沉渊顶着沈正沛那布满疱疹的面皮,依然不紧不慢:“非我小看你们沈家,既然敢来,自然也不怕你们留我。还是,你以为就这区区阵法能把我留住?” 沈正沛在沈家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究其原因是他在玄学上没多少天赋,可打理家务的本事却很强,沈家上下大大小小的杂事都由他再掌管,为人又向来和气,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可就算他现在长得再像老好人,只要内芯是谢沉渊,就没有人不畏惧的。 当他的眼神扫过谁时,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战栗。 沈陵宜忽然问道:“所以,你现在承认你是谢沉渊了?” 谢沉渊从喉咙口不紧不慢地低笑一声:“这有什么不敢承认,再说,你不是早就确定我是了吗?“ 沈陵宜面无表情道:“其实并没有。我刚才倒茶的茶壶是家里的古董多宝壶,有两层夹层,摇晃一下,倒出来的茶水是不一样的。别的叔叔伯伯喝的是普通茶水,给你的就是上回让你全身长红疹的药。” “哦,对了。这药是聂棠做的,”谢沉渊最后把目光重新转向,定格在了聂棠身上,“上一回,你把渐离手上的火焰果掉包了,我把它制成丹药服食后,我就知道他上了你的当。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是你就是不肯受教,那么你……不要再怪我手下无情。” 聂棠只牢牢地盯着他,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按照谢沉渊瑕疵必报的性情,在她上回用假的火焰果害他提前暴露身份之后,他肯定就不可能再给她留什么情面。 而她也相信,既然谢沉渊胆敢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跑来沈家,肯定也会留有后手,没有这么容易就此抓住他。 正在这个僵持对峙的时候,聂嫣然突然从木门后面探出头来:“……我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没事吧?” 聂棠下意识地转过头,条件反射就朝妈妈那里飞奔而去。果然,谢沉渊身上也突然散出了一大团黑色的雾气,朝着聂嫣然罩顶而来。 对付谢沉渊,自然不可能像上次对付叶青雪一样轻描淡写,还能跟她悠闲地玩上几个回合,她把所有的灵魂力都全部释放出去,直接跟谢沉渊的来了一个正面对撞。 嗡得一声,她的双耳在这一声后失聪,眼前也蒙上一层灰色的薄雾,她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 可是身后就是她的妈妈,她不能退也不能避让,就算死也挡在前面! 只听有人惊恐地叫道:“不好!谢沉渊自爆了!” 谢沉渊的灵魂力本来就足够强悍,还身怀秘术,能够让魂魄离体而不散。 自爆也不会对他产生致命的影响,反而是围堵他的人全部被他这种一言不合就自爆的行为给震慑到了。 聂棠感觉自己就站在云端,飘荡无依,偶尔有零星的血雨落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再加上她那双失神的眼睛,看上去像一个冰冷的漂亮玩偶。 同时,她以自己的神识化为利剑,狠狠地刺进谢沉渊的魂体,以一种反常的、锐不可当的势头去正面进攻! “我最讨厌有人主动伤害我妈妈,沈悉言是一个,你也是一个。沈悉言已经死了,你也会死,我不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得到永生。” “是吗?”谢沉渊低笑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喜欢口出狂言。来吧,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在淅淅沥沥的血雨之中,聂棠终于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往后倒去。 …… 无数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飞舞。 就像一只只扑闪扑闪的透明小翅膀。 聂棠站在这一片虚无中,仰头望着那一只又一只从她眼前擦过的小翅膀。 谢沉渊的一生很漫长,就跟她一样,却又没有她的运气,那样顺利地被宗门接走,从杂役弟子慢慢逆袭。 他原本是西汉末年门阀谢氏的庶子,性喜佛道,忽有一日遇上一位修真人士。 此人的模样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却自称已有百岁之余,同他有缘,愿收他为座下弟子。 那个修真士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个魔修,因在上三界被正道人士围追堵截,只好来下界避难。 他收谢沉渊为徒,从开始就是不怀好意,看中他的五色神魂。 谢沉渊跟着这位居心叵测的师父离家修行,他为人机敏聪慧,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险恶用心,却没直接撕破脸,而是暗自盘算、伺机而动。 于是,当这位魔修还以为自己养着的猪仔终于可以宰杀了的时候,谢沉渊却抓住了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反杀了对方。 不久之后,谢沉渊回到了谢家。 谢家人很快就发现,家中那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庶子在跟着一位身份存疑、表现得非常像一个神棍骗子的方士出门修行、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似乎开始有了一些不足为他人所道的能力,曾经欺辱过他、瞧不起他的人,很快都会有灾祸临头,根本连躲避都躲避不了。 恰逢汉代王室气数已近,谢沉渊也失踪了,等他再次归来,他已成了所向披靡的人物,他总有各种奇巧手段,能够改变天时、预测天机,甚至震慑敌军。 谢沉渊最出色的一战就是依靠着五千兵马杀退对方五万人马——悬殊的敌我差距,还有悬殊的人数差异。 更有甚者,那些跟随他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士兵提起这一场战役,都瑟瑟发抖、脸色苍白,说那场战争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的可怖记忆。 东汉初年,谢沉渊从当年无人知的庶子一跃成为大红人,还因为他那测算天机的本领,被皇帝器重,成为炙手可热的当权人物。 可惜好景不长,在政局稳固之后,皇帝开始对他产生猜疑:一个拥有通天之能的人站在他这个真龙天子身边,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猜忌? 在古代,皇帝被称为“天子”,是天命之子的意思,可是如若一个时期出现了两位天命之子呢? 而且谢沉渊当初跟着那位魔修修魔,对方到底还是防着他,并没有把真正的修真手段全部教给他,导致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神智。 终于,皇帝抓住了一个机会。 谢沉渊在离开宫宴的路上突然被反噬、灵气紊乱的时刻,被皇帝的禁军给押入深牢。 紧接着,皇帝就发诏宣布谢国师因早年征战旧伤复发,不幸醉酒身亡。 他甚至根本等不及按照正常的礼仪规格来给谢沉渊发丧,就直接挪来一个宗室亲王的陵墓,把他第二天给下葬了。 在外人看来,谢沉渊可谓风光无限,活着的时候得到了皇帝的器重、手握重权,死之后又是亲王的墓葬规格入殓。 可当时寥寥几位知情人却知道,谢沉渊的神通,还有他永不衰老的容貌早就引起当权者的嫉恨猜忌,他甚至连死都死得不安心,是直接被送进陵墓之中活埋的! 正因为谢沉渊之前那场五千胜五万的奇迹之战,那些听命于皇帝的人也不敢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只把他送入陵墓,就此罢手。 反正墓道的出入口都被封死了,修墓的工人也一道殉葬了,墓道中心的空气很快会被那些蜡烛和灯盏消耗一空。 谢沉渊必死无疑,何必自己动手,惹得一身腥呢? 可是谢沉渊并没有死。 不光没死,还将错就错,突破了修真的法门。 当他在幽暗的墓地中缓缓地睁开双眼,便开始了长达数百年、乃至千年的永生计划。 …… 聂棠睁开眼,只觉得耳边还有嗡嗡的余响,嘴里也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醒了!”萧亦如激动地抓住她的手,问道,“棠棠,你还好吗,你都快把你妈妈吓死了。” “我……”聂棠用手肘支撑起身体,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发觉她的嗓音干涩得就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我很好。” “别瞎逞强,不舒服就要说,知道吗?”萧亦如往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你沈叔叔帮你把把脉,他的本事就跟那些老中医没差的。” “真的没事了。”聂棠揉了揉脸颊,这不揉还好,一揉,发觉自己身上全部都是血迹。她虽然没洁癖,可是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萧亦如忙道:“没关系的,就是那坏家伙自爆了,等你休息好了再去洗个澡就行了。” 谢沉渊的自爆现场,聂棠是无缘得见。 但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还被这猩红色的血雨泼了一头一脸。 谢沉渊自爆完毕,就优哉游哉地脱身了。 敢情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工具,用完就能丢。可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沈正沛可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死无全尸,那种感觉……真的都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了。 萧亦如这么一喊,沈陵宜第一个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客房,急切地问:“棠棠,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应该没什么事,就是跟商洛那回一样,产生了共情,我就……看到谢沉渊的一部分记忆。” 她说完这句话,聂嫣然也疾步冲进来,发髻凌乱,那脸色白得都快要透明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懂什么玄门内部争夺,也不懂谢沉渊到底是什么人,她所有的希望就只有自己的棠棠而已:“如果你觉得能站起来走路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 她真的受够了!在失去自己的丈夫后,她绝对不能、也不愿意再失去女儿! 第484章 虽然聂嫣然没有直接让聂棠不要再跟他们往来,但是她这坚决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亦如哪里还有听不懂的,忙劝说道:“嫣然,今天这事当真是意外,玄门最近出了点事,但是那坏人很快就会被抓到——“ 聂嫣然直接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就是觉得现在你们家里家事繁忙,我和聂棠两个外人,实在不适合留在这里。” 她又转头看着聂棠:“你能站起来吗?能的话,我们现在回家。” 沈陵宜简直都要崩溃了,他根本就没预料到谢沉渊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爆。 他还算好,除了洗了七八遍澡以后,基本上还算毫无波澜,可对聂嫣然来说,他们这群小众人群就是想要逆天! 她现在一定觉得,他会把聂棠带到沟里去,根本就不是良配。 虽说事到如今,聂嫣然反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道不算强硬的阻碍,办法是有很多,什么暗度陈仓、明修栈道都可以。 可他根本不想跟聂棠在一起却得不到她唯一亲人的首肯! “聂阿姨,”沈陵宜憋着气道,“我保证,我能够保护棠棠,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我可以发誓,真的!” “我知道你有能力,也是真心的。”聂嫣然疲惫道,“可是我的丈夫叶眠风,他也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可是结果呢?就是连自己的死活都保证不了。我是不会让我的女儿去走我的老路。棠棠,走了!” 聂棠忙撑起身,从床上跳到了地板上,她整个人还有一种脚步发飘的虚弱感,结果刚踩到实地,就一个踉跄,差点脸朝下摔在地板上。 沈陵宜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捞起来,一手扶着她的手肘,一手按在她的后腰:“你头疼不疼?起得这么急干什么?就算要走,也再休息一会儿啊!” “我还好,”聂棠朝他笑了一下,用气声说,“不要担心,我回去以后会说服我妈妈的。我都觉得很有把握的事,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沈陵宜沉默了一下,回答:“我相信。” 可话是这么说的,抓着她的手却一点都没松开的打算。 她伸手把沈陵宜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柔声道:“你别这样嘛,这又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再说了,你看我妈就快要不耐烦了,这个时候就多顺着她一点,好不好?” 正巧聂嫣然又回头催促了一句:“走吧,我刚刚就给小陈打过电话了,她很快就到,我们走去大门口等她,正好。” 沈陵宜还想说话,就见沈正清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闭嘴。 沈正清上前两步,轻声道:“并非阻拦,而是棠棠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走去大门口,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出去?” 谢沉渊自爆的时候,聂棠当然也无法幸免于难,现在她身上还有许多斑斑点点的深铁锈色的血迹,要是这样抛头露面,恐怕会被人当成什么危险份子报警的。 聂嫣然有点粗心,但是都被这样提醒了,也没继续一意孤行,叹气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 聂棠坐在沈正清的车子上,身上还裹着一件聂嫣然的大衣。 这是她妈妈硬要她穿上,这导致她现在就像一个俄罗斯套娃一般,整个人都被层层叠叠的衣服包裹得束手束脚。 聂嫣然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高领羊绒衫,黑色衬托得她肤如美玉,羊绒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若不是她一直紧紧皱着眉,当真是人美如画。 “沈先生,其实我对陵宜本人并没有任何意见,他的人品还有对我女儿的用心,我都看在眼里。”聂嫣然突然道,“可是,我实在是怕了。” “我不知道你们玄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沈先生,你可以理解我的,对吗?” 沈正清抓着方向盘,指关节用力到都开始泛白了,他看着前方,答非所问:“聂女士,接你们回家的车到了。” 聂嫣然打开车门,又强势地搂住了聂棠的肩膀,半抱半强硬地把她带下了车。 聂棠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乖巧地保持沉默,不管她妈妈说什么,她都不接话。 “聂女士,”沈正清摇下车窗,在她们身后扬声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也接受你的选择。就是,我希望你能给孩子们多一点的自由,让他们自己去选。我们长辈就只能把控自己的人生,而年轻人的选择,终归还是要交给他们自己来抉择!” 聂嫣然没回答,而是把聂棠塞进了后车座。 她自己也很快挤了进去,小声抱怨了一句:“玄门这些人嘴皮子太厉害了,怕不是做传销的吧?” 她刚才都险些要被说动了! 可是要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做选择,岂不就等于让他们继续在一起?她对小沈没意见,可是对玄门的不安定程度有很大意见! 她吃饱撑得要把自己女儿送到这种不安定的环境里?这是觉得生活不够刺激,还是觉得从前的日子太一成不变想找点刺激? 陈助理忍不住回头吐槽:“聂姐,你之前明明还跟我说,沈大哥他家的家教还不错,怎么现在就变成传销了?” “去你的,你连大哥都喊上了?!”聂嫣然反驳道,“别乱认大哥,这门亲戚我可不认!” 陈助理悄悄透过后视镜观察,只觉得心惊胆战:聂姐向来都是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现在她那张脸,简直了,说是乌云罩顶都不过分! 也不知道沈家到底干了什么,能把她惹毛成这样?! 聂嫣然数落完小陈,又重新转向聂棠,接着数落:“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肯定不想听我的话,但是我还就告诉你——” 聂棠低眉顺眼,乖乖回答:“没有,我都听妈妈的。” 聂嫣然:“……” 她还准备了大篇大论准备教育她,结果她这都不反抗一下?说好的年轻人的叛逆心呢? “我知道妈妈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了我好。”聂棠抬起眼,满脸真诚,“妈妈不管是阅历还是为人处世的经验都要比我丰富得多,我当然不会觉得是妈妈错了。” 陈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虽然聂姐的年纪是比小棠大,可是为人处世方面,还真的比不上小棠,俗语称之为“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 聂嫣然被顺毛摸了两把,心里虽然还有点狐疑,觉得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可那口憋在胸口的闷气总算是散了。 …… 她们一进家门,聂嫣然就命令她马上去洗澡,还非要找柚子叶给她泡澡,可这个时节哪还有柚子叶,就连新鲜柚子都很难找到了。 于是聂嫣然从她的收藏里翻出了柚子味的浴盐,非让她好好泡过再出来,说她满身血气就是晦气。 聂棠都很无奈,只能一板一眼地按照聂嫣然的要求去做。 泡澡途中,沈陵宜又来询问她这边情况如何。 她就趴在浴缸边缘,在雾气弥漫中,懒洋洋点了视频通话:“现在我妈情绪还行,暂时被我给稳住了。但是要完全让她改变主意,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沈陵宜原本还要硬撑着做出不怎么在意的表情,但是当他看清楚她那头的视频背景,还有她在浴室暖光下光洁都快发光的香肩,差点都没拿稳手机:“你现在正忙着的话,我等一下再打给你吧,就这样了……” 聂棠忙着笑着阻止:“等下你最好别跟我联系。现在妈妈嫌我身上都是血腥气,才不来管着我,等一下肯定会亲自来监督我的。” 沈陵宜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之前想过了,我是能理解你妈妈的做法。她也没有错,我可以……可以理解的。” 聂棠透过手机屏幕,安静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就是、就是——”他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尽量用冷酷的语气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妈妈非要我们分开,她毕竟是出于对你好的初衷,那我也……” 他说到一半,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无处匿藏的是感情,明晃晃的、昭然若揭存在着的也是感情。 怎么可能就用一句浅薄的语言就能让他们分离? 聂棠嘴唇动了动,直白地问道:“所以说,你是想要单方面宣布分手?” “没有!我怎么会想跟你分手?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莞尔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说我有办法的,那就是可以,难道我前几次打你脸的先例都忘记了?你是想回顾一下怎么被打脸的经过,还是想要再被打一次?” 沈陵宜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当然不想回顾他那一长串被聂棠打脸的历程,难道他就不要面子的吗? “再说,我现在都跟你绑在一块儿了,因为因果契约的关系,谢沉渊肯定还会来对付我。逃避,没有意义。”聂棠朝他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开口,“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沈陵宜顿时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嗯?我要怎么帮你?” “现在还不能说,别人会知道的。但是,还记得第一次坐上如月公交车的事情吗?就跟那次差不多,依靠我们心有灵犀喽。”聂棠突然从浴缸里站起身,扯过挂在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 等她系好浴袍,回头一看手机,这视频电话已经单方面被沈陵宜中止了。 他最后就只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有任何事就直接叫我,我都会赶过来的。但我这边就不方便联系你了,等你妈妈消气了再说。” 聂棠拿着手机,嘴角忽然微微一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还害羞……?“ …… 聂棠泡完香喷喷的柚子浴,聂嫣然已经叫好了外送,主要是她在吃,而聂嫣然看着她吃,偶尔咬一口生菜沙拉。 吃完饭,聂棠站起身收拾餐桌。 却听聂嫣然在背后迟疑地叫了她一声:“……棠棠?” 她脚步一顿,还是有条不紊地把碗筷都放进水池里,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吗?” 聂嫣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见她的脸上只有迷惑和浅淡的微笑,并没有一星半点的怨恨。 她沉吟片刻,回答:“没什么,碗你也别洗了,还是早点去睡。” 聂棠摇摇头:“碗还是要洗的,花费不了什么时间。” 聂嫣然站在离厨房不远的餐厅,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聂棠现在已经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高了,背脊挺拔,腰身纤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攒动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自己拆散他们小情侣的手段太直接粗暴,可是她没有选择。 她曾有一段时间总是做噩梦,梦见她的丈夫突然拧开门把手,走进门给她一个温柔而又宽松的拥抱,然后在她耳边说一声“我回来了”。 可是叶眠风永远不会回来。 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初为人父的那一刻,终究沉默在冰冷的江水底下和冲天的火焰中,最后只是一具丑陋的焦尸。 她已经失去丈夫了啊,又怎么能再失去聂棠这个女儿? 她只是想,女儿和姓沈的小子如今热恋得难分难解,可是在下一个转角,在下一秒,她还会遇上让自己心动的少年。 没有人是非谁不可的。 聂棠收拾完碗筷,就按照聂嫣然的要求回自己房间休息了。她睡到半夜,隐约听见外面客厅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换上毛绒绒的睡衣,踩着拖鞋,推门出去。 只见聂嫣然在看电视。 其实,也不能说是电视,而是在看影碟。 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叶眠风微笑的脸,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三件套,正对着摄像机镜头,因为离得太近,他的面容略微有些失真的扭曲。 “我现在有点紧张,”叶眠风说,“等一下就是正式的婚礼了,我得去接新娘。刚才有人问我,你现在后不后悔,我只想说,去他妈的后悔!” 第485章 母女和解 “我等这个婚礼等得都想爆粗口了,好不容易才求婚成功的,傻子才会后悔。”他站起身,一手捂住摄像机镜头,“行了,别拍了,你帮我看看我的领结歪了没?” 他轻快地站起身,西服的燕尾垂在身后,他又原地转了一圈:“唔……有没有觉得白色西服显胖?” 镜头外面有个声音忽然说:“显胖又怎样,不显胖又怎样?难道你还要涂脂抹粉画个大浓妆再出门?” 叶眠风又朝镜头大步走去,一条胳膊似乎架在了拍摄视频的那人肩上:“哥们,别急,单身不是永远的,终有一天你会碰见那个让你心甘情愿套上枷锁的人。就像我一样。” 聂棠开门走到客厅的动静,聂嫣然当然听见了。 可她只是一直盯着屏幕,那屏幕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聂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又抱住自己的双膝,显得只有小小的一团。 聂嫣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什么都没说。 影碟还在继续播放。 叶眠风坐上了轿车的后座,而那个手持摄影机一直对着他拍摄的人则坐在副驾。 叶眠风可能对镜头有些不适应,不耐烦地挥手:“别拍了。拍什么拍,有意思没意思?” 那人则很干脆地回答:“不,我就想把你坐立不安、人设破碎的样子拍下来,让你在将来都能拿出来自己欣赏。” 聂棠情不自禁地想,这张影碟,她的父亲到底翻出来欣赏过多少回,她不知道。 可是她的母亲,应当是时不时都会播放,只是这个时候,她都是沉默的,不会叫上旁人围观。 拍摄的人又问:“说起来,你娶的老婆是个普通人,你家叶老爷子的血压和心脏还好吗?” 叶眠风听到这句话,一张脸顿时有点垮,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微笑:“问得好,我家老爷子现在恨不得把我逐出家门,但是他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同意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有天赋喽。我这么厉害,别的兄弟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老爷子没选择啊……” “嗯,威胁?不不不,我当然没有威胁他老人家,威胁这种事太没格调,我一般不愿意做。” “……我就说,嫣然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的女人,别的女人都不行,太无聊了。如果老爷子实在喜欢,不如辛苦点,自己把她们都娶了?” 那个拿摄像机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笑骂道:“你这么厉害,怎么就不敢把这句话对外宣布啊,看那些小气的玄门女人会不会徒手撕了你!” “所以说,我还是喜欢淑女啊。太彪悍的我吃不消。唉,兄弟,等我结婚了,接下去就该轮到你了,你就等着被花样十八式逼婚吧。” 聂棠听到这里,终于确定这个举着摄像机拍她父亲的人是谁了,居然是苏源景。 之前沈老师他们都说,苏源景跟他父亲关系不太好,可这“关系不太好”都能当伴郎了,那怎样才算关系好? 叶眠风又揶揄道:“我的目标,首先是顺利完成婚礼,然后多生几个孩子,三年抱俩不是梦。以后你要是实在娶不到老婆,一直打光棍,我就把女儿养大了嫁给你。” 苏源景沉默片刻,又笑了:“滚,就你这小子还想当我岳父压我一头,怕不是还在做梦?” …… 拍摄场景再次转换,这次变成了新郎接亲。 一众花枝招展的伴娘笑闹:“新郎是不是该先做一百个俯卧撑,证明自己身体健康啊?” 一百个俯卧撑对于普通男人来说,肯定是很吃力的,再加上还穿着行动不便的燕尾款西装,这一百个俯卧撑做完,怕是全身都皱巴巴得像从水里刚打捞出来。 可是叶眠风不是普通男人。 他把西装外套随手一脱,扔给站在一旁的苏源景,又很潇洒地解开衬衫袖口,二话不说就伏在地上,开始在众人的围观下做俯卧撑。 透过衬衫,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衬衫底下流畅而又强健的手臂肌肉,还有他背上那展翅欲飞的优美蝴蝶骨,这跟他一贯斯文文雅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在伴娘们的起哄声中,一口气做了五十多个,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伴娘说道:“感觉……这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要不然再增加一点难度吧?嫣然坐到新郎背上去,大家说好不好?” 有人带头起哄,还有热闹可以看,谁不愿意? 众位伴娘娇声叫好,就连苏源景幸灾乐祸的声音也清晰地被收录在背景音里:“看,这就是装逼的下场。” 要求虽然过分,叶眠风倒是好脾气地没有反对。 反倒是聂嫣然有点不愿意,她那天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旗袍,旗袍边缘开叉很高,一旦坐下就得小心翼翼地拢着裙角,防止走光。 当她端庄地坐在他的背上时,叶眠风一直游刃有余的表情皲裂了,他轻轻松松支撑身体悬空的手臂开始发抖,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手背上青筋直冒。 聂棠忽然听见她妈妈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看,你爸真是傻乎乎的。” 明明做不到,却还要为了面子硬扛,这是何苦呢? 摄像机镜头将叶眠风此时此刻的惨状都忠诚地、毫无遗漏地记录了下来,这剩下的近五十个俯卧撑在加上聂嫣然的体重之后,他显然招架不住,到了后来脸红脖子粗,手臂都在发抖。 哪还有之前游刃有余的潇洒? 当他痛苦地做完最后几组俯卧撑,晶莹的汗珠顺着他光洁的下巴低落在地板上,整张俊秀的面孔都微微扭曲了,就连打横抱起新娘子出门的时候,那双手臂都还在肉眼可见地发抖。 聂嫣然吐槽道:“我当时为了婚礼穿婚纱好看,特意减肥了五六斤,结果你看你爸,他实在是太没用了!” 聂棠:“……”她真心觉得这不是她爸的锅。 场景再次变换到了婚礼现场。 摄像头从正在酒店大堂等待的人们脸上掠过,聂棠看见叶老爷子站在远处,满脸不虞,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宾客闲谈。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喊:“新娘子来了,新娘过来了!” 聂嫣然穿着洁白的婚纱,提着宽大的裙摆从人群中走来。她像一个发光体,在人流中熠熠生辉。 叶眠风换了一套黑色的西装,疾步朝她走去。 他弯下腰,虔诚地拥抱自己的妻子,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终于娶到你了,我很高兴。” 背景之中有人在欢呼,也有人在起哄,就算开头脸色不虞的叶老先生也勉强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 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叶眠风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子——他将要携手一生的挚爱,他们互相携手,走进礼堂的那一刻。 屏幕又跳回了初始画面,将那一幕最温馨最动情的婚礼现场切成一片纯色。 聂嫣然伸手,捞起摆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 客厅中唯一的光源熄灭,就只剩下窗外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她们彼此之间都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也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剩下静默的呼吸声。 许久,聂棠感觉肩上微微一沉,聂嫣然靠过来,伸臂搂住她的肩。她伏在她的肩上,身上的馨香充盈在彼此的呼吸之间。那是母亲的香味。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聂嫣然突然哽咽道:“你爸爸的死亡,我无法阻止,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着,哪怕过着泯然众人的普通生活,每天朝九晚五,早起、上班、回家,也许能养一只小宠物。”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自私,可是棠棠……妈妈就只有你了。”她说,“我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你能原谅我吗?” 聂棠伸手回抱住自己的母亲,她发觉自己抱住的身体很瘦,也没有自己那样高。 聂嫣然就像一头张牙舞爪、拥有一身漂亮毛皮的猫咪,她用尖锐的语言和脾气伪装自己,其实她并没有多么强大。 她的母亲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注定无法理解她全部的世界。 可是,这也并不妨碍她努力地、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去靠近去触碰。 聂棠在黑暗中微笑道:“妈妈,我怎么可能跟爸爸走上同一条路呢?我能够保护我自己,确保我自己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我保证。你看,我当初还说过,我要给你争取女主角的,可是现在才争取到一个,将来还有许多许多女主角在等待着你。” 聂嫣然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破涕为笑,摇头道:“光是秦导这一个女主角就已经折磨死我了,以后还要继续?我觉得我还是佛系一点比较好,演女配其实也挺好的。” 聂棠松开手臂,微笑道:“所以,相信我吧,我一定不会出事的。我会好好地陪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 她当然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能有向谢沉渊复仇的机会。 …… 后面几天假期,聂嫣然就一直呆在家里,偶尔跟她一道翻看过去几年的相册。等到七天新年假期一过,她就要回到秦导的剧组里去。 聂嫣然在临上飞机之前,有点不爽地说:“那个小沈,你要是想继续跟他往来,那就继续吧,反正你也长大了,根本不听我的话了!” 聂棠无辜地回答:“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听话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聂嫣然被迫憋进去一口气:“……” 陈助理忍不住帮腔:“就是啊,棠棠实在是太听话了,我都怕你以后会被欺负。” 聂嫣然无语地晃了晃手:“算了,你回家去吧,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了!” 聂棠目送她们两人进入安检口,这才转身离开。她很快就走到机场停车场,敲了敲其中一辆车的车窗:“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沈陵宜打开车门锁,示意她先上车:“透露下,坏消息……跟你妈有关?” 聂棠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这才笑道:“好消息才跟我妈有关。” 沈陵宜蓦得松了一口气,拉扯了一下身上的安全带,发动车子:“你的意思是,你妈不打算阻拦我们交往了?” “我觉得,她本来也没有想阻拦我们,只是她突然想起我爸了。”聂棠轻声道,“她是害怕我会走上我爸那条老路。” 沈陵宜握了一下她的手,沉声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聂棠微笑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开始说那个坏消息了?” 在沈陵宜的心里,如果聂嫣然一力反对他们交往就是十足的坏消息了,既然现在都不反对了,那就不存在什么“坏消息”之说。 他一边开车,一边应和道:“你说。” “我现在偶尔能看见谢沉渊在做什么,还有他的一部分记忆。” 沈陵宜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也幸亏现在还在寒假,机场高速上没有什么人,他这突然踩刹车的行为才没对别的车辆造成什么影响:“……你这样正常吗?” 第486章 糖水铺老板一家出事 就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因果契约,可是她能看到谢沉渊的记忆和日常生活,这算是正常吗? 而且谢沉渊……感觉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日常生活,他只需要不断地搞事、搞事、再搞事! “正不正常,我也不知道,”聂棠迟疑道,“我看到他们——就是谢沉渊和叶渐离在过年前去过一个乡村里的学校,谢沉渊好像把那个学校里的孩子都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沈陵宜嗯了一声,追问:“你还记得这个学校是在哪里的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校牌,能够看到它的名字?” “这就看不清楚了。”聂棠捂了一下心口,诧异道,“而且好奇怪啊,自从那天谢沉渊自爆了你们沈家那位堂叔伯的身体之后,我有时候就会突然感知到他的情绪。他的情绪起伏非常大,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才会有这么极端的情绪变化。” 聂棠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也不知道她这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正巧隋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过来,热情洋溢地开口:“小聂啊,新年好新年好,你上回让我查的消息,我都已经收集到确切证据了,还有不少,你看你什么有时候过来拿一下?” 隋老板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嘹亮,就连沈陵宜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趁着在路口排队等待绿灯的间隙,朝她做了个口型:“现在。” 聂棠立刻会意:“我现在就有空,您给约个地方,我马上就赶过去。” “那就定在我的店里吧,我还有些资料锁在保险箱里。” 沈陵宜开下机场高速,立刻就转上了去隋老板那家丧葬店的路。 他之前就看到隋老板发给聂棠的信息,信息上证实了叶渐离确实是他们沈家人,还是围剿谢沉渊时牺牲的沈家分家的后人。 阴错阳差,他最后是在福利院长大,后面又被谢沉渊收养。 狗血地说,叶渐离同谢沉渊那可是有杀父之仇的! 可以说,他之所以会沦落到福利院去,也是跟谢沉渊脱不开干系。 当时收养叶渐离的人是沈正沛,而沈正沛则听命于谢沉渊,他不知处于什么缘由把叶渐离扔进了福利院。 聂棠在叶渐离的记忆中读到过,谢沉渊曾经在叶渐离小的时候去福利院探望过他。 只是好景不长,还没等他正式收养叶渐离,他就被围剿身亡,不得不以沈玄凌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这样一来,他反而不太好光明正大地把叶渐离收养在身边了。 沈陵宜猜测道:“你觉得……叶渐离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果他还不知道的话,其实他跟谢沉渊的同盟关系绝对不是铁板一块,他在谢沉渊身边待了这么久,知道他的许多秘密,这其中就大有可为了! 聂棠莞尔道:“不管叶渐离知不知道,我们把实打实的证据摆在他面前,看他是什么反应不就知道了?就算他不在意这个,可我想他一定还会有别的软肋、别的在意的东西。” 身陷黑暗的泥沼无法自拔的人,其实也是最向往光明的人。就好比飞蛾扑火,明知道死路一条,却还会不自觉地冲向火光和炙热。 尤其是,当一个人常年身处深渊,他会渴望天光,渴望天光之后的光明,这是人的本性。 她当时透过谢沉渊的双眼,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当叶渐离得知这学校里的孩子都成为了谢沉渊的傀儡,他在这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反感。 只要他对谢沉渊的做法产生一丝丝反感,她的机会就来了。 …… “这份是沈琰刚出生时在医院留下的档案,这份是现在那个沈陵轩的档案,还有这个红星福利院收养沈琰的手续,包括他之后被一对无子女的夫妻领养。”隋老板一份一份把这从各个渠道复印过来的文件摆在桌面上。 沈陵宜不禁对这隋老板刮目相看。 要知道他收集这些资料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他只是半个玄门中人,平时最多也就能听到些世家之间的八卦。 首先,他先得从各种八卦中提炼出有效的信息,查到当初沈琰出生的医院是哪家,还要去查他后来待过的福利院地址,再沿着福利院的线索继续发散。 他现在提供出来的,还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询问反馈,还有白纸黑字的证据! 隋老板根本就是为了八卦而生,上辈子一定是为小道消息而折翼的堕落天使!敬业程度堪比娱乐圈的狗仔队! “你别说,沈琰这个人还真惨。收养他的夫妻两个不是什么好人,当丈夫的那个据说是有虐童前科的。也不知道他在他们家里受过什么罪。” 隋老板碎碎念:“后来他是离开收养他的人家了,很可能这几年被收养的时光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让他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聂棠把隋老板复印来的资料浏览了一遍,然后按照顺序整理好,放进文件袋。 这些资料她是没什么用处,叶渐离的大部分经历她也都知道,可这些文件好歹不能浪费,总是要让他自己亲自读一读吧? “而且我还查到一个你们绝对想都想不到的劲爆消息!”隋老板还特意卖了个关子,得意地问,“小聂对这个消息肯定有兴趣,这可跟你父亲那边的叶家相关!” 隋老板兴致勃勃地说完,还等着他们追问,享受一把吊人胃口的滋味,结果他这边刚说完,就看见两张兴趣缺缺的脸。 “……唔,”隋老板顿时觉得,这听众太不配合,他又不要他们像给他鼓掌喝彩,就这态度,他都没有继续往下讲的乐趣了啊,“你们,真的不想知道?” 沈陵宜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就是假装自己是个女的,冒充叶卿言吗?这我早就知道了。”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是很震撼没错,可是这震撼着震撼着,他都开始有点习惯了…… 别说他有点习惯了,就是曾经还号称过想要追求叶卿言的徐临川都能够平静以待了,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隋老板见他居然知道,顿时大惊:“我这还只是小道消息,没实锤的那种,你居然知道?!” 聂棠微笑道:“知道啊,整个叶家都知道,我最近又跟叶家关系还是不错的。” 隋老板嘀咕道:“这叶渐离可真是个人才啊……” 男扮女装,还扮了三年不露陷,这是什么神仙般的天赋技能?! 他们从隋老板拿到需要的资料,又开始往回走。 沈陵宜开车开到半路,突然问:“寒假不是还没结束吗?有没有想去哪里玩?” 他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在家里过新年,一出正月初三,就可以带聂棠出去旅游,一直玩到启大开学的日子。 结果谢沉渊好死不死当着聂嫣然的面自爆了。现在聂嫣然没强迫他们分手就已经是最大的好事了。 他从去年开始就承诺过要带她一起玩的,结果一茬接着一茬的糟心事层出不穷,把他的旅行计划打得七零八落,至今都没有实行! 聂棠微笑道:“我是很想答应你的,可是我有种预感,可能接下去的日子,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沈陵宜:“……你确定?” 其实从内心深处,他是觉得她在这方面挺邪门的,徐临川也曾在背地里说她是最高级别的乌鸦嘴,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 “我……基本上能够确定。”她突然开始翻自己的包,取出自己的手机来,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静音,于是一直都没有听到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现在一看,至少已经有了十二个未接来电。 这十二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号码,而这个号码是蜀地的。 聂棠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串未接来电提醒。 蜀地,是她参加新秀大赛最初名扬玄门的地方。 用玄学的话来说,蜀地可谓她的福地。 沈陵宜在开车的空隙朝她投去一瞥,却发觉她低垂着头,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已经过久了。 他忙找了个路边停车位,把车子靠边停下,问道:“怎么了?” “蜀地的电话,一共十二个未接来电,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聂棠轻声自语,“这说明什么?这个打我电话的人很着急,根本等不了我给他回拨过去。” 说到蜀地,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就是余年了。 沈陵宜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这号码,接话道:“这不是余年的号码。你在蜀地也没认识什么人,而对方还有你的手机号,又这么着急——”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个糖水铺的老板!” 他们说这句话,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这个归属地是蜀城的手机号码又再次拨了电话过来。 沈陵宜直接按了扬声,聂棠凑到他的手边,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家糖水铺的老板娘焦急的、带着家乡话口音的声音在车内狭窄的空间回响起来:“是小聂吗?我是周曼芳,就是蜀城糖水铺子的老板。”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不安起来:“小聂,你还记得我吧?我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很离奇,我又不知道该找谁去商量,就只好来找你……” “你……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求求你,除了你,我根本、根本想不出还谁会有办法了……” …… 等他们在蜀城机场落地,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寒假期间的机票本来就难定,蜀城还是旅游胜地,沈陵宜蹲守了半天,总算抢到两张廉航舒适区的机票。 结果就是连所谓“舒适区”的座位都很狭窄,沈陵宜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卡在座位中间,连腿都放不平。 等他下了飞机,整个人都麻了。 聂棠侧过头,看了看他满脸不悦的神情,轻轻地笑了一声,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你这么辛苦……要不要来一套按摩服务?” “……”沈陵宜愣了一下,立刻就硬邦邦地拒绝,“你别乱说,我才不需要这种不正经的服务项目!” 他心道,她这也未免太过适应这现代社会了吧,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聂棠又笑着补充上后半句:“我自己亲自来哦。” 沈陵宜蓦得偏过头,伸手在她那头长发乱揉了一通,把她的长发都弄乱了:“警告你,不要总来挑衅我,我也是有脾气的。” 要是摆在他们刚认识不久,朋友以上恋热未满的那段漫长拉锯期,沈陵宜估计还会怼到她说不出话来,顺便语重心长教育她要自尊自爱不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结果现在只能外厉内荏地说一声“警告”。 聂棠见好就收,乖巧接话:“好的,不挑衅了,我听话。” 之前,周曼芳给他们打了求助电话,她的情绪很明显过分激动,叙述出来的事情也是颠三倒四,但是大致还是能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早在玄门新秀大赛初赛的时期,聂棠被分到了一个濒临倒闭的糖水铺子。 她的任务是让这家小店起死回生,重新获得稳定的客源,结果她就是在这场初赛震惊了整个玄门,不光把整家小店重新打造一新,还排出了风水大阵,让整条商业街的财运全部扭转。 但是那家店的老板娘曾和她拉家常,说到他们有一个儿子,还在家乡读书,以后想要把他接到大城市来。 结果这一次,就是他们的儿子先出事了。 最开始,是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先注意到一些异常状况。 家里的小孩到了放学的时间却没有回家。老人开始还以为是孩子贪玩,又跑到那座山里去掏鸟窝找鸟蛋去了,于是并没有太在意。 谁知过了一晚上,孩子还是没有回家,这才发觉不对劲。 由于村子里的青壮年绝大部分都进城打工了,留守在家中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女人。这些丢了小孩的人家组织了一下,一起进山去找,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 找了几回都没有任何进展,别无他法,就只好报警,可是县城的警察上门勘察,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这些失踪的孩子,就好像突然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第487章 不断失踪的人口 恰好糖水铺子的生意在这半年多来,一直都很不错,夫妻俩终于存到了一些钱,贷款买了一套小房子。 虽然这房子是典型的老破小,可他们到底是在蜀城正式扎根,有了自己的新家。房子有了,户口也有了,他们就开始盘算把孩子从老家转学过来,来蜀城念书。 店里生意红火得很,要关门几日,老板娘舍不得,便让丈夫回家乡去接孩子,而她则留在店里继续做生意。 谁知道她在店里等了一周,都没把人等来,她就觉得很奇怪了:从蜀城到他们的老家,做车就只要两天两夜,一个星期怎么也该把孩子带来了,难道是路上耽搁了? 于是她给丈夫打电话,电话也一直打不通,说是不在服务区内。 老板娘突然有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当天就关了糖水铺子,坐车回了老家。结果一到村子,就听说了最近村子里的孩子集体失踪的事情。 原来就在老板去接孩子然后没了音讯的这一周里,村里所有的孩子都不见了! 老板去寻找,最后连他都没有回来! 村子里是有一家学校的,小学中学都在一起。 老师都是那些自愿支援山区的志愿者,而那些前来支教的老师也全都不见了。 于是村子里的老人都在传一个流言,说他们村子在古时就有过山神的传说,那时,村里的人为了保平安,每年都会祭祀给山神一对童男童女。 可是这些关于山神的传说就是封建迷信,都现代社会了再没有人去相信什么祭祀什么山神了。 于是那些受过什么教育的村里老人便说,这一定是山神突然睡醒了,却发觉再没有人给他老人家送贡品,终于发怒了,干脆亲自去取。 村长立刻就把这群言之凿凿相信“山神说”的老人聚集起来,批评教育了他们一顿,让他们不要再传这种无稽之谈。 可是,那些失踪的孩子和成年人一日不找到,这流言就始终无法平息。 周曼芳比那些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迈出过他们这座小山村的老人要有见识的多。以她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这事也许聂棠来了就会找到答案。 于是她疯狂地给聂棠打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她就不停地打。 终于,电话打通了。 …… 沈陵宜和聂棠是三更半夜飞蜀城,在机场的宾馆住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买了机场大巴的票,赶着第一班大巴出发去周曼芳的老家。 从听周曼芳说自己的丈夫孩子都不知所踪之后,聂棠基本就敢肯定这就是她之前神识贴附在谢沉渊身上时看到的那家有问题的学校了。 于是她顺手就发了一条短信给叶渐离,询问他是否知道那所学校的情况。 毕竟在之前的叶青雪事件里,她很明显又坑了他一次。而叶渐离预计到她会上报玄门裁决所,就把沈悉言推出来当挡箭牌。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把她给拉黑。 结果,叶渐离不但没把她拉黑,还回复了:“知道部分,但不是非常清楚,谢先生没必要事无巨细告诉我所有事。” 聂棠回复得非常具有煽动力:“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整个学校的孩子受苦吗?我一直以为,即使你身在黑暗,你也不会希望那些孩子下来陪你一道品尝黑暗的苦果,这个世界给你多少不公平的待遇,你却不会把这些不公正都发泄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叶渐离隔了半个小时才敷衍了一句:“只可惜,我就是个没有良知的人。” 聂棠一看他这句话,就是觉得很有戏,如果一个人真的没有良知,他反而不会再强调自己没有良知,还要硬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来,说什么你对力量一无所知,比如谢沉渊。 “你还记得我初赛时候负责的那对开糖水店的夫妻吗?他们起早摸黑,劳碌奔波,总算能够把儿子接到蜀城去,可是现在孩子失踪,这对他们的生活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能坐视不理,我做不到。” 聂棠打完字,再把自己这番足够冠冕堂皇又兼附心灵鸡汤的洗脑功能的话给读了一遍,觉得可以了,就发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发出,就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叶渐离再没有理过她。 他们在县城的大巴车站下了车,原地绕了几圈,却没有找到说好来接他们的周曼芳。 聂棠忍不住诧异了一下,又道:“我们先分头找一圈看看?” 沈陵宜嗯了一声,简短道:“不管找没找到,等下还是在这里汇合。” 聂棠转身去往大巴站的候车室和茶水间找人。现在这个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外出工作,这个不算宽敞的大巴站里挤满了人。 聂棠一边在密集的人群中寻找周曼芳的身影,一边想着,这不应该啊,周曼芳现在应该已经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无故爽约? 如果她真的爽约了,这事情可能就会更加麻烦了…… 突然,一个保温杯突然咣当一声滚到了她的脚边,那杯子掉落在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里面的滚水全部洒了出来,溅在聂棠的身上。 不光她被溅到了,就是休息区好几个乘客都被溅到了。热水实在是烫,当场就有人跳了起来:“老子!嘛呦好烫!”“哪个龟儿子连杯子拿不起,你还倒个铲铲!” 聂棠微微眯起眼:这里一块区域也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揉了揉手背上被热水溅到的、微微发红的皮肤,转向下一片区域继续找。 “等一哈,那个娃儿莫不是害瘟?” “有医生没得?” 聂棠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立刻缩了回来,她跟余年学过一点蜀地的方言,大致还是能懂,“害瘟”在蜀地方言里是得病的意思,就是说有人生病了。 她转过身,一把拉住一个挡在她面前的妇人问:“是谁病了?” “你是医生哦?是那个娃儿病了,打闪闪的!”妇人也不等她回答,立刻把她用力往前退去,“快去看看!” 聂棠几乎是被人从后面挤到前方的,只见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女人摔倒在地上,四肢痉挛颤抖,嘴角偶尔还吐出泡沫。 “这是羊癫疯吧?!”立刻有人惊叫道。 聂棠忙上前,把她的身体转向一侧,解开她脖子上缠着的毛领围巾。她悄悄伸手到口袋里,点了一张安神符。 没过多久,那女人痉挛着的四肢就慢慢停止了抖动,一双眼睛慢慢睁开,无神地望着前方。 众人见她已经没事了,立刻有人夸聂棠厉害,还有人问她正在那个医院实习,要给她写表扬信,聂棠一概都微笑摇头,表示她不是当地人,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反而是那个女人定定地看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动了动灰白的嘴唇,虚弱地说:“谢谢你啊,你真好。” 聂棠从包里取出湿纸巾,帮她擦了擦弄脏的脸颊,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女人很快就挣扎坐起身来,她那张眉目秀美的脸惨白惨白,微微蹙着眉,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起怜惜之意。 她再次柔声说道:“你真的是个好人,人美心善,就是素不相识,你都愿意帮我。” 聂棠从地上捡回了那只翻倒的保温杯,还在座位附近找到了一板药,果真是治疗癫痫的药片:“你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吧?我帮你去接点热水来。” “好的,谢谢你。”那个女人没有逞强地拒绝她,而是选择柔顺地接受她的帮助。 聂棠很快就接来了半杯热水,又去车站里的小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把烫口的热水调成温水,再把保温杯交到她手里:“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这个病还是去医院里检查一下吧。” “不是的,是我今天没有准时吃药,大巴上空气又差,我才会发作。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她吞服下药片,又漱了漱口,才道,“我还要赶时间。要是赶漏了车子,那就来不及了。” 聂棠见她赶时间,当然也不再说什么了,便点了点头:“好的,那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她回到约定好的地方,沈陵宜都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他表情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找到老板娘,事情恐怕有麻烦了。” 当初说好了要来接他们的人爽约了,是她记错时间爽约了,还是她……根本就来不了? “我刚才还顺便去看了大巴发车的时间表,就只有一班车是发往那个村子附近的,我们要是再不走,就要等明天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到那个村子里调查清楚真相,有了详细的情报,该做的对策就要做起来,再拖拉下去,恐怕整个村子都要完蛋。 沈陵宜拿了身份证立刻就去买了两张车票,他们在候车室里等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检票上车的时间了。 聂棠排在队伍后面,很快就注意到之前那个癫痫发作的女人就站在队列前方,先他们一步检票上车。 等到他们也上了车,聂棠发觉那个女人就坐在他们的前座。 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微蹙着秀丽的眉毛,从座位前面的置物袋里取出一只垃圾袋来,攥在手上。 因为聂棠总不自觉地朝她那边看,沈陵宜很快就觉察到她这样频频朝一个陌生人打量的动作,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这个人有古怪?” 聂棠咬了一下嘴唇,把浮上嘴角的笑意憋回去:“没什么……” 她嘴上说“没什么”,可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由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一个面带病容的、十分柔弱的女人。 “她身上有问题?” 沈陵宜第一时间就是想,是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聂棠才会突然这么关注,就像当初叶青雪那样,聂棠那时候可是非常关注叶青雪的。 聂棠解释道:“我先前看到那位女士癫痫病发作,就去帮了个忙,没想到她跟我们同路呢。” 大巴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山路颠簸,终于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地方停了下来。 沈陵宜和聂棠是外地人,不熟悉这里的路线,还在下车前特意找驾驶员确认。 等他们下车,就看见之前那个犯病后脸色苍白的女人提着行李袋,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在他们前方。 聂棠追上去,主动问:“你好,你也是去周口村吗?” “是你啊。”那年轻女人朝她温柔地一笑,“是啊,我是周口村支教的新老师。你……也要去那里?你是那个村子的人?” “我是去探望朋友的。本来说好要在大巴站接我们,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就直接赶过来了。”聂棠忧愁地开口,“我还害怕她家里出事了。” “你真好心,我跟你素未相识,你都肯主动帮我,现在又为朋友奔波……” 聂棠回答:“那是我应该做的。” 她那骄傲的语气,简直就跟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一样,就差说一句“我是红领巾,不用谢”了。 沈陵宜被她这骄傲的小表情萌到了,忍不住被逗笑了。 他这一笑,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生人勿扰的高冷状态就此解除。 那位支教的年轻女教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朝聂棠靠拢,压低声音问:“这是你男朋友?” 聂棠点点头。 女教师哦了一声,说道:“也是,单身女孩子不适合来这里,还是要找个男伴同行才安全。” 她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又很快恢复了原本温柔的神情。 聂棠笑道:“你身体不好,还来这里支教,是真的人美心善。” 她们两人在前面聊了一路,很快就按照路标来到了周口村。 周口村附近都是山地,土地又贫瘠,想要依靠那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都很有困难。 所以村子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大多外出打工了,一年到头也就最多回来一次,整个村子都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和照顾孩子的女人。 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是沾亲带故,互相认识,他们三个生面孔一进村子,就被人看到了,很快就有人报告了村长。 村长是个六旬老汉,提着一杆烟枪,一边吧嗒吧嗒地吸着,一边踩着一双军绿色的布鞋过来了:“三位,你们到周口村有何贵干?这边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要是走错了,还是赶紧走吧!” 第488章 诡异的电话 那个支教的女教师从包里翻出了支教介绍信和自己的证件,递给村长:“我是来周口村支教的老师甄佳然。您是村长吧?这是我的介绍信。” 村子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介绍信,脸上顿时露出了明显的为难。 他接过介绍信,随意翻了一下,又提起烟枪用力吸了两口,低低咳嗽:“姑娘,我们整个村子都很感激你。但是你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甄佳然惊讶地睁大眼睛,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怎么会?难道你们这边的孩子都不需要读书了吗?就算不喜欢读书,九年制义务教育也不能少!” “不是的,不是不想读书。”村长愁眉苦脸道,“是我们村子里已经没有一个小孩了。” 甄佳然一听村长这说辞,觉得更不对劲了,反驳道:“那不对啊,既然上头安排我来周口村支教,那肯定是有小孩的。” 聂棠适时搭话道:“村长叔叔,我们是来看望周曼芳周婶子的,我是在蜀城认识她的,她邀请我到她家玩两天。” 村长回答不了甄佳然的问题,于是更发愁了,眼见聂棠突然插话进来,他原本是高兴的,结果聂棠这句话,他还是回答不了!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不要再问了,再问我也不会多说的!” 聂棠无辜地开口:“可是今天没有大巴车了,怎么走?就算要走,也得等明天吧?” 村长顿时一窒:的确如此。他们看上去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年轻人,衣着光鲜,从小在城里长大,一看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现在没有大巴车了,就只有靠双脚走,他们这样,估计走到天黑都走不到最近的那个县城,要是到时候再迷个路什么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顿时拉长了,无奈道:“行行行,跟我来,去我家对付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就立刻坐车离开!” …… 村长家在村子的最尽头,他们中途得穿过一条细细长长的乡间小道,那出了问题的学校建在村子中心,村长还特意饶了路,刻意避开学校的正门。 当他们从学校附近经过的时候,很明显就能感觉到周围有不正常的灵气波动——山神之说就是无稽之谈,说到底,还是谢沉渊干的好事。 甄佳然轻声对聂棠说:“那幢楼看上去就像学校了吧?这个村子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学龄儿童了?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聂棠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幢教学楼的方向,从她的眼睛里看去,这一片都被浓重的深灰色雾气所笼罩。 她不由自主地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谢沉渊,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到底想干些什么呢? 从她之前听到的谢沉渊和叶渐离的对话,他是想要把学校里的孩子都变成傀儡,可是,这种弱小的傀儡又有什么用处? 正因为她注视着笼罩学校上空的黑雾,黑色的眼瞳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浅琥珀色,甄佳然突然凑近到她眼前,好奇地问:“你的眼睛,颜色好特别……” 聂棠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微笑道:“是吗?哪里特别?” 甄佳然再次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双眼,迷惘道:“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我家到了,”村长抽着旱烟,一指前方的一幢砖瓦房,“地方有点简陋,你们就……随便对付对付。” 村长所说的“简陋”也真不是客套话,而是大实话。 他把他们三人带去客房,只见那间客房里面就只有两张木板床,一口老旧的衣柜,别的家具就没有了。 村长家的婆娘见来了客人,尤其知道其中一位还是前来支教的年轻老师,那表情又是忧愁又是欢喜,拉着甄佳然到一边说小话去了。 沈陵宜看了看屋子里的两张木板床,那两张床都是狭窄的单人床,上面只有两张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被子,要让他晚上睡这,他宁可睁着眼睛坐到天亮。 只是…… 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三个人,就只有一个房间两张床?” 这种安排也实在太有毒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吧,跟两个女孩子一个房间,房间还只有两张床! 沈陵宜赌气道:“算了,我不睡了,你们晚上休息,我到附近去转转,说不定还能查到点什么线索。” 现在周曼芳没有按照约定去车站接他们,村长也不肯说她到底怎么了,可见她恐怕也出事了。 他们是外来的生面孔,想要打听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村民跟村长肯定是站在同样的立场上,绝对不可能会告诉他们。 如果问得多了,说不定还会引起对方的反弹。 这倒不如等到晚上,村长一家都睡了,他再跑去学校看看情况。 聂棠凑过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也跟你一起去。那个学校的情况很奇特,我怀疑在这附近有什么阵法。” 要破解阵法,尤其还是谢沉渊亲手布局的阵法,肯定不可能随随便便强拆就能破解。一个晚上绝对不够用。 再加上事态紧急,他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磨蹭下去。 沈陵宜取出手机:“我把徐临川他们叫过来吧,没道理他都坑我这么多次,我一次都不坑回来。” 聂棠一听到徐临川这三个字,顿时笑了:“好啊,我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徐哥了,真想念他带给我的快乐啊。” 她不提这一茬也算了,现在这么一提,沈陵宜正在发微信的手指一顿,顿时露出无语的表情:“那你这次能不在他身上寻找快乐了吗?” 设身处地一想,徐临川的遭遇,也真是惊天地动鬼神,闻者伤心见者泪流。见过人连续被同一个骗局欺骗的,但是真没见过每一次都被同一个人整得这么惨的。 那头,徐临川很干脆地秒回:“没问题,反正寒假没事干,我全身上下都要闲得长毛了。我现在就去看机票。” 隔了十几秒,徐临川再次发来一条:“卧槽,你刚才忘记说一件事了,聂棠是不是也在?我就问你,你选我还是选她?你选她的话,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沈陵宜:“少来恶心我,赶紧去买机票,我现在去通知姚姐,还有把你的东西都带齐了,这里的事情会很棘手。” 他从前对女生的一部分印象,都来自于网络上那些灵魂拷问,什么“我妈和我,你选谁”,“兄弟和我,你选谁”……他真心觉得,这都是什么神逻辑! 结果,现在徐临川却对他发出了同样的灵魂拷问,他都要汗毛直立了。 姚晴比徐临川要干脆得多,只回复了一个“好”字,隔了一会就发来了航班行程:“我明天就能赶到你说的那个地方。” 而徐临川磨叽了一会儿,表示:“算了,徐哥才懒得跟聂棠小儿一般计较。你让聂棠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这回她是绝对不可能坑到我了!” 聂棠原本一直都埋头在翻自己的背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凑到他身边,评论道:“你看,徐哥真小气,竟然还让你在我跟他之间选一个。” 沈陵宜侧过头,没掌握好距离,砰地一下,直接跟她的鼻尖撞在一起。 聂棠捂住鼻梁,说话都带鼻音了,还不忘告状:“成年人才不做选择,只有小孩子才想着二选一。” 沈陵宜都被她给逗笑了,伸出手揉了两下她的脸颊:“你没事吧?疼吗?” “鼻梁没断。所以……还行?” “你说还行就还行。”沈陵宜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一偏头,在她的鼻尖上碰了一下,“晚上带上你出门,我估计你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还睡得着。” …… 事实证明,村长家的老婆不光打理家事不在行,就是做饭都走的黑暗料理路线。 那一锅子炖菜端出来,颜色都是黑黝黝的一团,根本分不清这都是什么东西。 沈陵宜早就被聂棠养刁了胃口,这种食物一看就很暗黑的食物,是怎么都不愿意去尝试的,就只闷头吃白饭。 反而是甄佳然非常勇敢地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菜叶放进嘴里,然后脸色突然剧变扭曲,坚强地没有当场吐出来:“我可能……真的不习惯这边的口味啊。” 村长一直侧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提着一杆烟枪,一手拿着一只小酒盅,在那里浅酌慢饮:“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们去车站等车,这里不好玩,还是早点回去,啊?” 甄佳然道:“村长,您总得给我个准话吧,我来都来了,千里迢迢赶来的,介绍信也开了,但是您现在不让我留下支教,我……这可怎么办?” 村长长叹一声,吐出了两口烟圈:“姑娘,你别这么犟。难道我还会害你吗?我现在让你走,这才是为你们好。还有你们二位,也赶紧一道走,我回头让周曼芳再联系你们!” 聂棠诧异道:“这不应该啊,周婶子的的确确是叫我去她家做客的,没道理不见我们,不如我去她家里等?” 说完,她根本不给村长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给周曼芳。在拖长的电话铃声之后,电话那一头居然接通了! 要知道,他们之前在车站没有见到周曼芳,就立刻给她打了电话,却一直都打不通。 怎么这回居然有人接了……? 村长见她这电话竟然接通了,整张老脸都变了一个颜色,疾言厉色道:“快!你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聂棠当场按下了扬声模式,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孩童天真浪漫的声音:“喂,是谁在给我打电话?我都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村长手一抖,手上的小酒盅立刻摔在地上,当场摔得四分五裂。 他不光手抖,就连脸皮都不自觉地抽搐了好几下,嘶哑道:“把电话挂了,挂掉!快!快挂掉!” 可是那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嗓音还是不断从手机里传出来:“……既然你们这么想我,那我就把你们吃掉吧,这样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嘻嘻。” 聂棠不等村长彻底发怒,立刻挂掉了电话,还一口气关机了,无辜地表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新的电话铃声吗?” 可是谁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铃声?! 村长站起身,隐约有点发怒了:“你们赶紧吃饭,吃完就回房间去睡觉,明天天一亮我就催你们去车站!” 甄佳然捂住嘴,震惊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刚才电话里那个说话的孩子是在开玩笑吗?!” 这当然不可能是开玩笑的。 就算是恶作剧,也不可能充满这种天真的恶意。 三人在村长虎视眈眈的监视下,随便扒拉了几口白饭,就回了客房。 甄佳然之前跟村长的妻子聊天去了,根本没注意到这客房的环境,等她也看到这两张单人床和床上已经看不出最初颜色的被子,都震惊了:“我们,今晚,睡这里?!” 他们三个人,两女一男只有一个房间不说,还只有两张床,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甄佳然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捻起了被子的一角,凑近闻了闻,又道:“这是有多久没洗了?一股怪味道……” 她拉开被子的一个边角,露出底下光秃秃的木头床板,才敢坐下:“我看我们还是去别家借宿吧,或者找个空屋子随便对付一晚?” 沈陵宜没回答,直接以行动告诉了她,这些念头都是不可行的。 因为当他打开客房的房门,就看见村长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目露精光地盯着他们,摆明就是一副会严密看管他们直到离开的架势。 甄佳然垂头丧气道:“……好,我知道了。” 村长这样,估计是要亲眼看到他们登上大巴才能放心啊! 甄佳然不自觉地问:“你们觉不觉得这真的很奇怪,村长这态度就像是害怕我们知道些什么秘密似的,小心地防备着我们呢。” 沈陵宜靠在门上,抱着手臂,不耐烦道:“你现在才发觉奇怪吗?从进这村子开始,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小孩的身影,这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有问题了吧?” ------题外话------ 徐临川:这回聂棠肯定不能再坑到我了! 聂棠:是呀,因为接下去我会很忙,没时间坑你了呢。 第489章 女装大佬叶渐离 小孩最贪玩,尤其是这种贫困山村的孩子,他们就连课本都凑不齐,更别说什么课外学习、在家看书了,就只能跟着同龄人像头脱缰野马似的到处跑。 他们进村的时间,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但是又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在玩头玩耍的小孩都看不到? 由此推断,周曼芳之前告诉他们的消息是准确的,这个村子里的孩子,应该全部都凭空消失了。 甄佳然一想到其中的异常状况,不禁打了个一个寒颤,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小声道:“那他们——我是说这些村民,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沈陵宜又怼道:“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要对我们不利,早在进村时候就该动手了,反正这边偏僻,杀个人都没声响。” 甄佳然呆了一下:“……” 她小声说道:“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用怼的吗?” “我觉得,”聂棠打断他们的对话,“只要我们不到处打听,按照村长说的,明天一早就离开,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哦。”甄佳然又看了看身边那坨散发着异味的被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现在睡觉吗?床,有点小哦。” 沈陵宜直接靠在门上,闭目养神,连回答都懒得回。 这女人脑子有坑,居然还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可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跟女孩子挤在一起? 聂棠试探问:“你还能睡得着?” 甄佳然打了个呵欠,动手把被子都搬到那口柜子上头,压实,然后直接往木板床上一倒,和衣而卧:“应该可以吧,其实我今天都很累了,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她这句话刚说完,呼吸立刻就开始变沉,进入了睡眠状态。 就算是沈陵宜那种有见缝插针随时都能补眠的天赋技能,他也要佩服她了。 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她随随便便就这样睡着了?那恐怕不止是心大,而是心里有坑吧?! 有人在睡觉,他们也不方便聊天,只能相依相偎地在靠门的地方坐着。 聂棠又把手机找出来,连上充电宝开始玩消消乐。 沈陵宜觉得吧,她怎么就对着这个小游戏百玩不厌,这天天玩、天天玩,都已经玩了大半年了,怎么还没腻味? 不过,这大概也说明她是个专一的人。 看,就是这么一个无聊游戏,她都能这么专情。 “你刚才打周阿姨的手机,居然还打通了,”沈陵宜用气音道,“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聂棠攻克这局难点关卡已经连续打了一周了,始终没法通关,她连着打了三遍,都还是game over,只好退出游戏,“大概是怕我们没找到周曼芳就走了吧?” 沈陵宜跟她对视片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是个局……?” “嘘,”聂棠竖起食指,“别说出来。” 既然她现在都能够感知到谢沉渊在做什么,谢沉渊又何尝不能通过同样的方式,知道她在做什么。 这就说明了,她的所有计划都不能跟身边人讨论,一旦说出口,可能就会被谢沉渊得知。 一旦谢沉渊知道,她的计划……将会全盘覆没。 沈陵宜歪了下身体,肩膀在她的身上轻轻一碰:“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最佳的策略就应当远离危险。可是那么多孩子的性命——” 他是玄门中人,他们从一出生就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可是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即使知道前方就是谢沉渊给他们设下的圈套,他们也必须一无往前地踩进去。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够比无辜的生命来得更加珍贵,更加值得付出。 “嗯,孩子当然要救,不管来不来得及,总是要去试试的。”聂棠悄声道,“等村长睡下了,我们就去学校吧,这事情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 沈陵宜伸臂揽住她的腰,让她能够舒服地倚靠在自己身边:“那你先睡一会儿,我确定村长他们睡了就叫你。” …… 甄佳然可能真是累得狠了,很快就打起了呼噜,那动静还不小,就算隔着一扇木门都能听见。 村长一直坐在院子里抽旱烟,抽了好几管烟丝,一直抽到凌晨两点半,才回房去睡觉。 沈陵宜侧耳倾听者房门关上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这个时候溜出去不会被村长逮个正着,这才轻轻地推了一下靠在他肩头睡得正香的聂棠。 她睡眠向来都很浅,只是被碰了碰,很快就惊醒过来。 因为在沈陵宜身边,她也比较放松,还想继续赖在他的肩头不肯起来。 沈陵宜有时候觉得她很成熟,有时候又觉得她有一种顽劣的孩子气,总想要他哄人。他也就顺水推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快走吧。” 他们提着行李包,蹑手捏脚地从村长家溜出去。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们半夜出去乱逛,村长还把家门给上锁了,可是这种根本难不倒沈陵宜。 他只碰了一下门上挂着的大铜锁头,这锁就咔嚓一声自动打开,松松垮垮地挂在门上。 沈陵宜轻轻地把锁头取下来,又慢慢地把绕在门把手上的铁链子给取下来,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把门打开,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他们两人一出门,立刻沿着来时经过的小路一阵狂奔。 聂棠在经过精英训练营的魔鬼集训之后,体力跟从前相比,至少不会拖沈陵宜的后腿。 他们一路跑到学校的正门,只惊动了沿途几户人家的家犬,那些狗吠了两声又不叫了。 一切重归于寂静。 而那座乡村学校的铁门已孤零零地出现在他们眼前,铁门上到处都是斑斑锈迹,门上挂着一个同样满是陈旧锈迹的铁锁。 破旧的教学楼就静静地伫立在铁门之后,教学楼后方还有一个圆形操场。 沈陵宜一把抓住了大门上的铁锁,锁头刚接触到他的指腹,他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爬上了他的全身,他忙松开手道:“里面的情况很糟糕。我能感觉到……” 聂棠的眼睛又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她轻声道:“里面跟外面,是两个世界。” “你说得不对,”沈陵宜否定道,“这里面,同时存着两个世界,谢沉渊把这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造成空间扭曲,才会有这么强烈的灵气波动。” 沈陵宜又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破解?”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聂棠也想不出来。可就在这一片万籁俱静之中,她的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就算是系统自带的铃声都会显得无比刺耳。 聂棠几乎是有点忙乱地从口袋翻出手机,连到底是哪个号码打进来都来不及看,就按下了接听键。 之前那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姐姐,你已经到了吧?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进来陪我一起玩呀,要是我高兴了,不会吃掉他们了。” 沈陵宜突然想起,聂棠的手机在县城的大巴车站里就被她调成了静音模式,她都还没来得及调回去过! 那么刚才的铃声是怎么来的?! “你要是陪我玩的话,我可能就会少吃几个人哦。”那个天真可爱的童声继续说道,“你来不来陪我嘛?” “小鬼,你少吃几个人,是你自己的事,我凭什么要陪你玩?我又有什么好处?”突然,聂棠的肩头探出了一个脑袋,正是之前睡得全然忘我,还打呼噜的甄佳然。 她对着手机说完这句话,又抬起头跟聂棠相互对视。 大概是夜色深重的关系,聂棠隐约觉得她的长相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定睛一瞧,发觉她真的没看错,还真的变了。 原本的甄佳然有一双柔情似水的小鹿眼,可现在,眼角突然飞扬上挑,连带她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许多。 聂棠:“啊,你——” 甄佳然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逼问道:“再说你让姐姐们进来陪你玩,可你却不把大门敞开,这就是该有待客之道吗?你这小孩知道什么叫家教吗?” 电话那头的孩童显然被问住了,嗯嗯啊啊了好几声,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他在话筒里烦躁地叫了一声:“别说了,别说了!我给你们开门,放你们进来!” 沈陵宜目瞪口呆地看着之前那个满脸病容的甄佳然突然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神出鬼没不说,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跟之前相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排除掉一到夜晚就变身和到了深夜就人格转换这两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这就只剩下一个答案:这叶渐离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居然还假装癫痫病人和支教女教师跟了他们一路! 还有他给自己取的那个名字,甄佳然,真假人,简直就是病得不轻! 难怪之前这甄佳然一点都不担心三个人挤一间客房不方便,还脑子有坑地、一个人舒坦地呼呼大睡! 叶渐离早就预料到沈陵宜在发现他的身份之后,绝对会不说话,先动手,他立刻就放开聂棠的手机,往后退开好几步,柔柔弱弱地用女音说道:“有话好好说,做什么这么粗鲁,你这样会找不到对象的……” 沈陵宜倒抽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有完没完?离我们远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可电话那头的孩童还是听见了,他忽然用一种严肃的语调开了口:“我只要大姐姐,不准大哥哥进来,你们可不要不守信用哦。一旦让我知道了——” 他突然轻快地咯咯笑了起来:“就不要怪我把里面的人都给吃掉。虽然一下子吃不完这么多,但是可以先杀了,再储存起来嘛。” 叶渐离听到这句威胁的宣言,也跟着笑出了声,愉快地表示:“沈陵宜啊沈陵宜,你听见了吗?人家小朋友就是想要漂亮大姐姐,讨厌男人啊。” 他说到“漂亮大姐姐”五个字时,还刻意咬了重音,又补充道:“这小小年纪就懂得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了,这长大了还了得?对了,你要不要也扮个女装?” 沈陵宜:“……” 而就这个时候,铁门突然咯吱一声,缓缓地在他们面前开启了。 孩童又继续在电话里说:“好了,我已经把门打开了,就只能让两位大姐姐进来,大哥哥不准进哦。我会看着你们的。” 刚音刚落,手机就传来嘟嘟的忙音声。 叶渐离本来还想再推销一下他包里的化妆品,可是人家都已经点名了,这些化妆品显然也就用不上了。 他假惺惺道:“唉,真是可惜,因为性别问题,你只好乖乖待在外面了。” 沈陵宜都快被气得原地爆炸,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现在还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是什么吗?” “知道呀,”叶渐离笑眯眯地回答,“可是我掀开裙子比很多人都厉害,怎么,你要跟我比一比吗?” 他转过头,催促聂棠赶紧进去:“里面这小孩现在肯放我们进去,我们要是不顺杆子上,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怎么样,要一起进去吗?现在不进去的话,光是站在外面,可是看不出一朵花来的哦。” 聂棠真心觉得,叶渐离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没有面子包袱的人了,一般的男人只要没有异装癖,那么让他穿裙子化妆假扮女生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叶渐离不但扮得很认真,还每回都能画出不同的妆容,要不是她之前在大巴车站曾解开他的围巾,发现他的喉结,她估计还是认不出他来。 可就算她有所觉察,也根本没有把握确定那人就是叶渐离。 毕竟他不光妆容完美,就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完全没有违和感! 聂棠眯着眼,凝视着这扇缓缓向她敞开的老旧铁门一眼,在瞬间有了决定:“去。没道理不去。” 那孩子虽然一直说着都是无关紧要的、要他们进去陪他玩的话,可是这无关紧要的话中也透露朝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里面还有人活着,而幸存者还不少! 所以他才会说什么“就算一下子吃不光,还能存起来”。 现在,真正紧迫的就是时间,他们最缺乏的也是时间。如果要按照正经流程按部就班地找阵眼,最后破解阵法救人,这中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凭白丧命。 时间不待人,现在有一条最快速的捷径就摆在眼前,她就必须走这条捷径。 ------题外话------ 叶渐离:大家说我的演技好不好?扮演癫痫病人像不像?是不是毫无违和感? 沈陵宜:………………呕。 第490章 死亡游戏 “陵宜,既然我现在能进去,那就先去探探路。你去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县城,等徐临川他们,然后在县城等我的消息。” 这个阵法她从来都没见过,如果能从内部找到破解之法,沈陵宜再在外面跟她配合,应当会容易许多。 沈陵宜当然也知道她这个选择是最正确的,但是他怎么可能放心啊? 哪怕叶渐离不在场,他也不会放心让聂棠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起码他得跟着进去保护她。 可是叶渐离在场,他就更加不放心了,谁知道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这到底是来帮他们的还是来坑他们一把的?! 叶渐离此人,在他感官当中,早就是该负分滚出的变态! “不行,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我已经跟徐临川他们说了怎么过来,就算没人带路,他们也完全没有问题。反倒是你,”沈陵宜摇摇头,“我不放心。” 叶渐离笑吟吟地提议:“莫非你也想化个妆换套衣服跟进去?不可能,这小朋友刚才都说了,不喜欢大哥哥。再说你这身形,这长相吧,啧啧,扮女孩子还真的挺惊悚的。” 沈陵宜直接朝他一拳挥了过去:“闭嘴,这哪有你什么事?” 叶渐离猝不及防,把他一拳打歪了头,嘴角顿时青了一块,他嘶了一声,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摸了一把嘴角,二话不说,就朝着铁门走去。 叶渐离刚一踏进原本乡村学校的范围,那扇铁门又缓缓地开始闭合。 聂棠飞快地抱了沈陵宜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手机都要一直保持开机,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们可以用短信联系,我只要找到这个阵法的破绽,我就告诉你,你从外面动手。” 沈陵宜攥住她的手臂,又把她重新按回了自己的怀抱,语气急促:“我可以扮女装的,叶渐离能做到的事情我没有道理做不到!” 不就是要穿裙子吗?他又不是没穿过,为了聂棠,再穿一次又何妨?! 至于叶渐离diss他扮女孩子可怕,但是里面这小孩都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就算丑点,他应该也看不出来……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背脊:“不是这个问题,你在外面,我就能给你提供如何破阵的线索。你要是跟我们一道进去了,到时候连买个材料都办不到。” 她又踮起脚,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考虑下我在精英训练营的表现?是不是完全放心了?” …… 叶渐离故意放慢了脚步,可还是等了好几分钟,才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从身后追赶上来。 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得着在那里依依惜别吗?” 聂棠微微一笑,答非所问:“你能出现,我很高兴。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袖手旁观。” 叶渐离:“……” 他动了动嘴唇,忽然又从包里取出一盒气垫粉底,开始补妆:“啧,我的妆都被沈陵宜这家伙给弄花了!” 这么一块淤青就明晃晃地挂在他的嘴角边,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变紫,他都没带遮瑕膏,光靠粉底肯定遮不住了。 聂棠见他逃避这个话题,也就识趣地不再提起。 叶渐离肯来,那就说明他这一回并不站在谢沉渊这一方,那么她始终还有机会。至于隋老板给她准备那些资料,只有到了最后一击的时刻才会起到最大效果。 他们在这浓重的雾气中行走了没多久,便隐约开始听到一阵童稚的歌声:“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叶渐离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锁定了一个方向:“这歌声是从那边传来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聂棠答应得很爽快:“行,就过去看看。” 叶渐离还以为按照聂棠先谋而后思的性格,应当先跟他分析一堆大道理,最后再把问题抛还给他,让他决定,结果……就这么干脆? 聂棠像是看出他的疑虑,微笑着解释:“这个学校里大多都是孩子啊。很可爱的,没什么好害怕的。” “那可未必。”叶渐离嘀咕道,“小孩子的恶意,会比成年人更加纯粹更加不加掩饰,而且……谁知道现在那些孩子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一直都不合群,总是被那些年长的男孩子欺压。 他在那个时候还会想,为何这个世界会这样对待他?难道他就活该遭受这些谩骂和孤立? 直到谢沉渊来到了福利院。 他看见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很有天赋,是常人所不具备、此生也永远无法企及的天分。” 谢沉渊打算收养他。 福利院里的孩子都很羡慕,因为谢沉渊看上去是如此体面,就像是最理想的收养人。 还有些小孩嫉妒他,说没有人愿意收养他这样男生女相的怪物,那位谢先生也不过说说而已,过几天就会把他忘了。 结果到了谢沉渊正式来接他的日子,他失约了。 收养人没有来,于是福利院的孩子又大肆嘲笑他,即使有人提出愿意收养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反悔了? 第二位决定收养他的人就是张宝珍。她穿着得体的米白色羊毛大衣,戴着小羊皮手套,在院长的带领下参观了他们的游戏室。 张宝珍看中了他和叶卿言。 叶卿言远比他的人缘要好,因为她开朗大方,阳光灿烂,不管是谁对她不好,她生气过后,又会笑嘻嘻地忘记前面那些不愉快的事,主动去跟对方玩耍。 叶卿言也是他在福利院中,唯一一个没有孤立他,而是愿意跟他一起玩的孩子。 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小黑妞蠢得要死,就像一条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再不好的事情,都会像水一样从她那贫瘠的脑袋里轻易流走。 他的记性可是好得要命,谁对他不好,他就会记一辈子。 没多久,张宝珍就办完了收养手续,带走了他跟叶卿言。 离开福利院的那天是一个沉闷的阴天,他们离开的时候,院长带着所有福利院的孩子欢送他们。 那一双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饱含着羡慕、嫉妒和渴望…… 结果很不幸,张宝珍并不是负责的养母,她满怀恶意收养了他们,那段时期简直比福利院受欺负的日子还要灰暗。 当叶卿言跑出去向邻居求助的时候,张宝珍都会满脸堆笑地把她抱回家,笑着对每一个邻居说:“这孩子有点怕生,还不习惯新家,过段时间就好了。” 周围的左邻右舍当然是相信厂里的老会计张宝珍,而不会相信两个还陌生的孩子。 很快,原本开朗热情的叶卿言被冠上了“撒谎精”的名头,旁人看到她都会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看,这小姑娘是福利院里出来的,成天撒谎,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要知道,这种在福利院呆了这多年都没被人收养的孩子,不是残疾就是性格上有缺陷,能是什么好货色?” “可不是!倒是另外一个男孩子长得真是眉清目秀,将来肯定骗女孩子喜欢。” “……嘘,小声点,我怀疑他能听得见。” 叶渐离扫过那些面目模糊的、嘴里说着小话的人,心想,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不惮以恶意来对待他。 而这些恶意远远没有尽头。 后来,叶卿言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是被一枚铁钉扎进后脑勺,意外死亡,而在这之前,她还遭受了养父的毒打和虐待。 这个时候,谢沉渊又出现了,他换了一副面容,但依然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把他接走了,交换条件就是他能够帮忙隐瞒叶卿言的死亡。 “很抱歉,我之前爽约了。”谢沉渊弯下腰,跟他对视,“但是我现在还是来接你了,跟我走吧。” 他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却有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就好像深渊,深深注视着他。 当深渊对他报以凝视的时候,他也在凝视着深渊。 他离开张宝珍家的那天,是个落叶萧瑟的秋天,谢沉渊对待他并不像对待一个孩子,他甚至还彬彬有礼地跟他商量:“不如换个名字吧,你是自己想,还是我帮你取?” ……好似换个名字,就能重新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似的。 可是他的人生,早已沉寂在黑暗之中,永无光明。 “……请谢先生帮我取名吧。” 他说话的时候,一片焦黄的树叶从枝梢落下来,掉落在他的掌心。他小心翼翼地托着这片脆弱的落叶,又将它轻轻地放回树根底下。 谢沉渊看着街角堆积的层层枯叶,轻声道:“那就叫叶渐离吧。” 叶渐离,一个带着不详寓意的名字。 …… “……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一阵又一阵的歌声被夜风送到他们耳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嘹亮。 叶渐离若有所思地看着灰色雾气之中,那一群围成一圈正在玩“丢手绢”游戏的小孩,低声道:“你玩过这个游戏吗?” 聂棠:“……不好意思,没有。” 她穿越回现代的时候都已经大学三年级了,怎么还能还有机会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就算她后来接收到的许多记忆里,也不会有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没玩过?你真的有过童年吗?”叶渐离狐疑地看着她,可是很快,他又觉得聂棠也不至于愚蠢到要用这种小事来骗他。 “这个游戏很简单。所有玩游戏的小孩围成一个圆圈,其中一个小孩拿着手帕,在这个圆圈外面绕圈,他会悄悄把手帕扔到其中一个小孩的背后,然后等对方来抓,如果等到他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没被人发现,那么——” 转眼间,眼前的雾气散去,他们眼前已经清晰地出现了十来个孩子围成圈子玩游戏的场景。 所有孩子都面对面蹲着,不停地唱道:“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十几个不同音色的童声汇聚在一起,每一张小脸蛋上都洋溢着快乐童真的笑容,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他们真的乐在其中。 “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歌声突然停歇,一个熟悉的童声奶声奶气地开了腔:“糟糕,你没有把人给捉住啊。” 其中一个小女孩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被丢了手帕,直到丢手帕的那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才发现。 她攥着这块手帕,小脸煞白,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你没有发现手帕再抓住人,你输了,你该受到惩罚!”一个小男孩站了起来,光是听他说话的嗓音,聂棠就能辨认出他是之前给她打电话的那个孩子。 其余那些玩游戏的孩子同时扭过头,定定地注视着那个输掉游戏将要遭到“惩罚”的小女孩,他们的表情都是呆滞的、机械化的,都是如出一辙的僵硬笑容,就像是强行把一张微笑的面具套在了脸上。 叶渐离微微皱眉。由于他装扮成了一位病弱美人,那蹙眉的模样就显得特别楚楚可怜,好似下一秒就会捂心晕倒似的。 聂棠对这个丢手绢的游戏完全没概念,自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惩罚?惩罚什么?” “惩罚就是,罚你跟大家变成一样的人吧!”那主持游戏的男孩大声宣布,当他说完这句话,别的那些孩子都露出一脸呆滞的狂喜,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子却哇得一声大哭出来。 别的孩子们都纷纷站起身来,当然他们开始行动时,聂棠就立刻注意到他们身上不正常的地方:他们站起来的姿势十分僵硬,就跟关节老化无法打弯一样。 当他们把那个大声哭泣的小女孩子围在中心的时候,又重新开始唱起了“丢手绢”的儿歌:“……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在这不断循环的歌声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利刃出现在了那小女孩的颈边,寒光一闪,她的整个头颅突然跟脖颈分开,掉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众小孩看到这个场景,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还振臂欢呼,看得津津有味。 那个主持游戏的小男孩则宣布:“今天的游戏结束了,大家散了吧,我们明天再继续!” ------题外话------ 叶渐离这段身世我之前一笔带过没写仔细,其实玄门围剿谢沉渊是一个漫长过程,叶渐离的亲生父母是死在围剿之初,在经历了几年极端的黑暗,才迎来最后决战,决战的时候沈玄凌被换了身体。所以最开始谢沉渊没有去福利院接到叶渐离。现在会详细点写,最后收尾的故事按照人物来起名的话,应该叫叶渐离事件。 第491章 时间不多了 他说完这句话,别的孩子立刻以一种极端机械的走路方式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而那个主持游戏的男孩则转过头,准确地捕捉到聂棠和叶渐离所在的方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两位大姐姐,你们都进来了,为什么不过来跟我打招呼呢?” 聂棠见他都已经发现他们了,也不打算躲避,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面前。 她借着微弱的月色,终于看清了这小男孩的模样,不就是当初跟随谢沉渊的神识,看到的那个塞给叶渐离一块鹅卵石还喊他“漂亮姐姐”的孩子吗?! “今晚的游戏结束了。”男孩一本正经地开口,他在面对两个陌生人的时候,神情依然严肃而镇定,“如果你们想玩游戏的话,就得等到明天晚上了哦。” 叶渐离淡淡一笑,反问道:“如果我们不想玩游戏呢?” 他们刚才可是亲眼所见,玩游戏输掉的下场一定就是丢掉性命,只要带了脑子,就绝对不会想要完这种赌命的游戏。 “大姐姐,你不想玩游戏吗?”男孩天真地望着他们,“不想玩是不可以的,每个个都必须按照次序轮流,如果你特别想玩,我可以先让你插个队。” 聂棠弯下腰,让对方跟她自己的视线齐平,温和问道:“你们每天都会玩哪几种游戏?如果玩输了,惩罚都是一样的吗?” 男孩看着她,眼珠微微一转,笑得很可爱:“姐姐真聪明,惩罚都是一样的呢。至于玩什么游戏,要等人都到齐了才知道。” “那些陪你玩游戏的人呢?他们在哪里?” “你要去跟他们一块儿玩吗?”他微微睁大眼睛,诧异道,“不好不好,他们就只会哭哭啼啼的,多无聊,一点都不好玩,你不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聂棠柔声说:“我可以帮你去劝劝他们呀,让他们开开心心地陪你玩游戏,这难道不好吗?” 男孩显然被难住了,他隐约觉得她这个建议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皱着脸想了好一会儿,一指教学楼的方向:“就在那边的小仓库里。” 聂棠得到了准确信息,才刚要站起身来,就见那个男孩伸出一只长满了青黑色斑点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摆:“姐姐,我告诉你了这个消息,你明晚就来陪我好不好?” 聂棠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的头发湿乎乎的,还有皮肤,摸上去已经没有人体的温热感了:“好,我明晚就来陪你玩。” 望着那男孩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外,叶渐离不甚赞同:“你不该答应他的。” 他们初来乍到,还没有摸清楚这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这小孩喜欢玩哪些游戏,最佳的策略应当避免去主动参与他们的游戏,优先寻找破解阵法的方法。 聂棠望着远处的空蒙雾气,轻声说:“我从刚才一进门到现在,不断想要寻找出这个世界跟实现世界的接口,但是我找不到。” “可是一个阵法是不可能没有任何破绽的,既然找不到,那就说明这个破绽要不是在外面,要不是在跟这个世界重叠的什么地方……”聂棠笑了一下,“算了,还是先去找那些幸存的村民和孩子吧。” 叶渐离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轻声叫了她的名字:“聂棠。” 聂棠转过身,向他投去了诧异的一瞥。 “我希望,你能活过明晚。”叶渐离轻声说,“而不是选择主动早早送死。” 地上还有一滩鲜红的血迹,那是之前那个玩游戏输了的小女孩留下的,她的躯体正倒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始终不能瞑目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这个可怖的世界。 聂棠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回答:“不会,我还想要活着出去呢。” 她本来正要迈出的脚步突然一顿,骤然转身望着身后,只见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躯体突然坐了起来。 在坐起身后,她伸出一双稚嫩的小手,在自己周围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之前掉下来的头颅。 她满心欢喜地把头颅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小脸上出现了跟之前那些孩子如出一辙的呆板而又怪异的表情。 她扭了扭脖子,又伸了伸腿,突然望向了聂棠和叶渐离:“两位大姐姐,你们是新来的吗?记得要一起来玩游戏哦。” 她也不等对方给她回应,就顾自咯咯笑了两声,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叶渐离盯着那个小女孩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在眉心凹陷下几缕纹路。 他只是不断地想着,难道这就是谢先生想要培育出来的傀儡?想死而不能死,只能这样麻木而又呆蠢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只听聂棠说道:“走吧,先去清点一下幸存者的人数。反正现在干站着,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了。” 她刚要打开手机的照明模式,就见叶渐离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把手机收回去。 “我来吧,用我的手电筒。手机的电量还是要省着用,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上多久。”叶渐离把手电光调到最弱,只照着三步以外那块地。 其实这里最可怕的还不是那种赌上性命的游戏,而是没有资源,短时间还能强撑过去,时间一长,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跟外界联系的办法,求生欲都只会不断降低。 他们缓缓地靠近教学楼,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当他们走进楼道,开始寻找男孩口中的“仓库”,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 “在这边。”叶渐离把手电光往楼梯下面的杂物间一扫,里面的动静就更大了。 聂棠抬手拦了一下想要朝杂物间走去叶渐离,出声问:“周婶子在里面吗?我是聂棠。” 里面的动静突然停顿了,只余下一片寂静。 隔了大概三分钟,才有人靠近门边,小心翼翼地问:“小聂?你是小聂吗?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声音正是周曼芳发出的。 聂棠微笑道:“我在车站没有等到您,想着也许是您碰到麻烦,就直接找过来了。” 紧接着,杂物间里传来了好些压着嗓门说话的声音,因为这些说话的人都用了本地方言,再加上语音含糊,聂棠也没听懂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可是随便想想也能够猜到,他们不信任自己这个外来户,甚至也无法肯定她还是个正常人,而不是跟那些孩子一样变成了可怕的傀儡。 就算周曼芳对他们说过一些她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和事迹,可耳听为虚,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果然,周曼芳紧张的声音从牢牢紧闭的木门后传了出来:“小聂,现在我不方便给你开门,那些小鬼都是恶魔,我们不敢冒这个险。等到天亮了,他们回去了,我再跟你详细说这几天的遭遇。” 叶渐离忍不住摇头:“啧,他们以为这么一扇破木门能拦得住谁?” 也就是把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里,自以为安全,自欺欺人罢了! 聂棠温和地回答:“好的,那么等天亮了,我再跟你聊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完,就抬脚踏上了楼梯。 叶渐离顿时觉得聂棠还真是好说话,她这样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愿意救人是情分,又不是本分,还被这样轻慢对待,要是他才不会给好脸色。 “喂,聂棠,”叶渐离忍不住变回了男音,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不是这么圣母的人啊?你现在这态度,嘶,真的很诡异。” 他都被聂棠坑了多少回了啊,哪一次她对他手软过?凭什么就对这些无知愚昧的村民这么体贴关怀? 聂棠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想给你做个榜样。” 叶渐离:“……什么榜样?” “比如,该怎么当个好人,如何给陷入困境的人们送温暖。” 叶渐离就像听见到了什么天大的荒谬笑话一般“哈”得一声嗤笑出声:“你给我做这个榜样有什么用?要让我也学着做一个好人?” 聂棠随便找了一家教室,那教室根本就没有门锁,随便一推,那门就开了。 奇怪的是,这个教室里并没有什么灰尘,低矮陈旧的课桌都还是干净的。 聂棠自言自语道:“居然都是干净的,可见这里已经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现实世界的学校了。” 那灾难般的一日来临之前,学校里的学生都还按照日程上课下课,谁都不知道这个曾经温馨的、能让他们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会演变成一个修罗场。 在真实世界中,孩子们失踪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教室里的桌面是不可能如此干净的。 之所以现在的桌子还能保持着清洁,就是因为,这是另外一个虚拟空间。 叶渐离见她根本不理睬他,只顾着观察眼前的环境,忍不住又道:“聂棠,你别想当做没听见。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叶渐离,是绝对不可能当一个好人的!你怕是白日做梦!” 聂棠转过头,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真烦人。” 叶渐离:“……” “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口是心非?”聂棠又道,“沈陵宜是这样的,你也是这样,枉我还一直当你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她觉得叶渐离这都没有任何面子包袱了,怎么还会有口是心非还嘴硬的毛病。 叶渐离哑了。 他还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跟沈陵宜相提并论,而且这并在一块儿提起的缘由居然是“口是心非”?! 于是他很好奇地问:“沈陵宜怎么了?” 聂棠莞尔一笑:“他从前总是说,不喜欢我,我绝对不是他喜欢的型,一天重复好几遍,见我一次就说一次,就跟催眠自己一样。这不叫口是心非算什么?” 叶渐离猝不及防,猛地被塞了一口狗粮,心塞道:“算了,你还是别提他了,提到他,我就脸疼,浑身难受。” “哦,好的,那就先睡一会儿吧,等天亮再说。”聂棠把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再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当做枕头,直接往桌上这么一躺。 既然她都跟人约好了明晚再玩游戏,那么在明晚之前她就一定是安全的,就算直接睡着也无所谓。 而叶渐离此人虽是个危险份子,可按照现在的情势,他们暂为盟友,他也不会对她不利。 叶渐离也学着她的样子,躺在冰凉的桌面上,望着头顶的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有点不甘心地问:“喂,你们在一起,真的有这么开心?” 他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他只是特别不明白,聂棠跟沈陵宜……感觉就是完全不搭的两个人。 就沈陵宜那种钢铁直男还喜欢怼人的性格,女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就算开始会被外貌光环影响,日常相处到底还要看性格的,他开始还以为他们交往不出一个月就得闹分手了…… 叶渐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答,以为她这么快就睡迷糊了,便鬼使神差地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完美男友的典范! 懂女人,品味好,就连化妆技术都很出色,还能在担当男友的前提下,身兼闺蜜,随时都能无缝切换成另一个人,每天都充满了新鲜感。 当然了,现在客观条件不允许,他也没办法真正跟一个活的、会呼吸的女孩子交往。 叶渐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终生大事是被搞破坏大业被耽误了,想得正热烈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身,却发觉聂棠根本就没有睡,而是蜷着身体捧着手机在那里按按按个不停。 叶渐离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机也拿了出来。 虽然有信号,可是信号很弱,微信根本接收不了,估计也就偶尔能趁着信号突然跑出来一格的时候发个短信息了。 他不禁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麻烦。” 麻烦的女人,就算聂棠也很麻烦。他可不是口不对心。 …… 沈陵宜突然听到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把手机拿出来,只见聂棠给他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我现在很安全,找了一间空教室休息,至少今晚是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了。顺便一问,你玩过丢手绢这个游戏吗?” 沈陵宜觉得,她这发过来的短信真是特别具有后现代魔幻主义风格,前一句有多正经,后一句就来个画风突变。 沈陵宜这边还没回复,聂棠的第二条信息又发了过来:“玩丢手绢游戏输了以后,正常的惩罚措施是什么?” 正常的惩罚措施? 她这问题还能问得更加不正常一点吗? 沈陵宜回复道:“这要看情况吧,一般来说就是唱个歌,跳个舞,然后继续游戏。” 他这条信息发出去后,一直都是未读状态,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打开手电筒沿着盘山公路继续往前跑。 时间紧迫,他根本等不及到天亮再搭大巴车走人。 他算过时间,若是他靠双腿走的话,要是足够顺利,就能在天色刚蒙亮的时候赶到县城,还要花费半天去打听这附近能不能买到破阵的材料。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492章 夜半歌声 聂棠睁开眼,看了看手腕的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迷糊了一下,现在居然都已经六点半了。 周口村是在山里,清晨时分原本是应该伴随着鸟鸣声清醒的,可是在这个封闭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 如果没有人说话,这世界就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她拿起手机,看完了沈陵宜给他回复的那条信息,又再次回复:“我这边的信号很弱,时有时无,如果你发现我没有办法及时回复,不要太担心。” 她想了想,又在这条短信的末尾附上具体时间:“我这边是早上六点半。”然后点击发送。 她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时间跟外界是不是一致,总之,要尽可能地给沈陵宜提供更多的信息,方便他能通过她给出信息发现问题。 她发了好几次,总算显示发送成功。 她再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剩余电量,立刻手动把大部分软件卸除干净,只剩下短信、电话和手电筒等几个基本功能。 “你醒了啊,”叶渐离站在教室门口打了声招呼,把一盆清水端到讲台上,“给你洗脸用的。我在学校里逛了一圈,食物是没有的,但是自来水没断,那就至少说明,我们有可能会被饿死,但是不会渴死。” 聂棠闻言,立刻拉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五包压缩饼干,隔空抛给他:“省着点吃,饿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叶渐离挨个把这几包压缩饼干的包装袋翻过来颠过去仔细看,看完了还要挑剔两句:“怎么全部都是海苔味?你就不考虑换换别的口味吗?” 聂棠一听他这么说,微微蹙着眉,把整个包都翻倒过来,把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在课桌上,她给自己只留了三包压缩饼干,却分给了叶渐离五包。 叶渐离看着她摊在桌面上的东西,眼神一闪,又拖长音调懒洋洋地催促:“你快点洗漱,我最讨厌那种脏兮兮的女孩子了。” 聂棠又把自己的背包整理了一遍,从里面挑出一块巧克力,再次抛到他的面前:“喏,没有别的口味了,给你颗糖换换口味吧。” 叶渐离看着面前那颗孤孤单单的巧克力,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把它拿起来,随随便便往衣兜里一揣:“聂棠,我发觉你这人真没意思!” 说完,他就高昂着头,大步朝教室外面走去,这一路的脚步声咣咣的,好像恨不得把这地面都给踩塌。 其实,他最讨厌的零食就是巧克力。 他还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福利院的经费一直吃紧,胃口大一点的男孩子根本吃不饱,别说这种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了,那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奢侈品。 后来有位贵妇人前来参观福利院,还捐赠了好些本子和笔。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扛着相机的记者,当她把一份文具交给一个孩子的时候,那些记者就不停地按着快门,闪光灯不停歇地闪着,晃得他眼睛疼。 等轮到他的时候,那个贵妇人见他长得漂亮,还特意塞给他一颗进口巧克力。 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块,包装精美,看上去很甜蜜的样子。 最后他却没尝到这甜蜜的味道,反而受到了疾风暴雨一般的孤立和谩骂。 他们这些从小被福利院收养的孤儿——“收养”不过是块遮羞布,实际上,他们是被抛弃了。 如果父母过世,那就是亲戚不愿意养,宁可把他们扔到福利院自生自灭。 如果父母尚在,却不愿意把他们抚养长大,想必是很后悔将他带来这个人世的。 叶渐离曾经思考过,他究竟是属于哪一种? 是父母过世,亲戚贫穷,不得已才把他丢在福利院的大门口?还是,他其实是意外产物,那一对跟他血脉相连的男女其实从不期待他的到来。 可惜他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去了解。 他只能捧着那颗小小的、很精致的巧克力,在心里描摹,可能他的母亲长得也跟那位贵妇人一样雍容美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前呼后拥。 也许……有一天,她会突然想起他来的。 福利院的孩子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更加敏感易嫉妒。 因为他们本能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去无条件包容他们的,也不会有人能够无条件对他们好,他们必须去争取,去抢夺,野蛮而又可怜。 所以,当那位很体面的夫人只对其中一个孩子微笑,并且自以为隐蔽地塞给他一块巧克力的时候,在无形之中等于给这个孩子带来了灾难。 这就是叶渐离被福利院的大孩子们排斥的开始。 因为大家突然意识到,就算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不合身的旧衣服,叶渐离也始终比他们招大人喜爱得多。 就连福利院的院长,好像也更喜欢他,总是对他和颜悦色。福利院食堂打饭的阿姨也喜欢叶渐离,总是偷偷摸摸多给他半勺菜。 于是,这场孩子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那些年长些的男孩把他堵在厕所和各个角落,对他拳打脚踢,他们团结在一起孤立他,骂他是个男生女相、不男不女的怪物,谁敢跟他玩,就同样孤立谁。 叶渐离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变得相当艰难,而糟糕的是,他开始发现自己是跟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当他在心里怒气冲冲地咒骂某个欺负他的人时,偶尔会应验。 他不知道这种天赋技能叫“言灵”,他只是以为自己是乌鸦嘴。 而那些不公正的对待,根源就只是那一颗小小的、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多么可笑。 当那些大孩子从他手里抢走那颗他舍不得吃的巧克力,他就觉得,不管这精致包装下的内在是什么,看上去有多么甜美,他讨厌它,迁怒它,把一切幼年时候无力反抗的原因归咎在一颗巧克力上。 现在,他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聂棠送给他的巧克力,举到眼前,在自然光下用一种挑剔的眼神审视着它,评判着它…… 最终,他撕开外层的包装,试探地放到了嘴边。 一股微苦的可可浓香在瞬间激活了他的嗅觉,也激活了过去那些灰暗的记忆,他很快又皱着眉把这块巧克力塞回包装里去:“我果然还是最讨厌巧克力了……” “那个,大姐姐。”突然有个纤细的童音在他背后响起,还伴随着不自觉的吞咽口水的动静,“你要是不想吃这颗巧克力的话,就让我帮你吃掉它,好不好?” 叶渐离转过头,诧异地看着面前那个才刚到他腰间的小豆丁。小豆丁长得黑乎乎的,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灰,一看就是他最讨厌的那种脏孩子。 只是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清澈得像一条干净的小溪,能够看见小溪底下的游鱼和五彩斑斓的石头。 叶渐离一撇嘴,随手把那颗巧克力朝他那边一扔。 小豆丁立刻牢牢捉住了那颗巧克力,重新打开包装纸,要往嘴里塞。可是临到头,他却又改变了注意,又扑闪着他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期盼地问道:“还有吗?” “……”叶渐离被这小孩的恬然无耻给打败了,不耐烦地回答,“没有了!捡了便宜还卖乖,走走走!离我远一点!” 他一把拢住身上那件雪白的羽绒服,蹙眉道:“别离我这么近,万一我的衣服沾到你身上的灰尘了该怎么办?” 小豆丁呐呐地哦了一声,又不自觉地往后退开一段距离,似乎真的怕把自己的身上的尘土给过到他身上:“那就……还是谢谢漂亮姐姐给我糖吃!” 说完,他又害羞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跶走了。 叶渐离看着他飞快沿着楼梯往下跑的身影,从包里翻出一盒气垫粉底,对着粉盒自带的镜子照了又照,诧异道:“我今天没化妆啊,这还很像女的吗?” …… 聂棠总算在白天见到了周曼芳和她的丈夫。 两个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实在人,突然卷入了这样一个诡异而又危险的世界,自然六神无主,完全没了主意。 周曼芳在看到聂棠的一瞬,眼眶就红了,不停地抬手抹着眼泪:“小聂……小聂,能见到你真好啊,我还以为、以为……” 叶渐离对于这些村民都没什么好感,毕竟昨晚上他跟聂棠还被他们排斥在门外。 也幸亏他们当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所以随便找了个教室打个盹儿就过去了,可要是他们遇到了危险,想找个地方躲藏呢? 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收容他们的意思,只担心他们会不会带来麻烦! 现在是白天了,他们觉得没有危险了,就厚着脸皮来找聂棠帮忙,这脸可真大! 聂棠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小细节,反而很温柔地安慰对方:“周婶子,我既然答应过你,要帮你想办法的,当然不会反悔。” 周曼芳感动地连连点头:“小聂啊,你可真是好人,在蜀城的时候你还教我们怎么开店,把我们的生意都救活了,现在你又来救我们的命……” 叶渐离再也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插嘴道:“当初聂棠在蜀城救活了你们那家濒临倒闭的店铺,现在还千里迢迢来救你们的命,你们昨晚连个容身之所都不肯给她,还真的好意思!” 周曼芳正说着的感激之词戛然而止,尴尬地闭上嘴,眼巴巴地望着聂棠。 叶渐离又嘲讽道:“救人是情分,可不是本分,谁愿意担负这种救人的重责啊?现在把高台一架,再把人往上一丢,要是有点什么疏忽,你们是不是还要顺便把她吧唧一声摔死啊?” 聂棠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忍了,待听到第二句,还是没忍住:“叶渐离,你能少说几句吗?!” 她从来说话都是不急不缓,语调轻柔,现在突然变了语气,反而把叶渐离震得一愣一愣的。 毕竟一个脾气一直都很好的人,就像一个柔软的面团,可以随便揉捏,不用担心她会生气,结果不会生气的人突然间就生气了,面团裂开,露出里面棱角分明的内在…… 叶渐离倏然站起身,蹙着眉一脸凄楚:“好啊聂棠,从前大家甜甜蜜蜜的时候,你都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你外面有人了,就开始凶我,你太过分了!” 他说完,就顾自跑掉了。 周曼芳则一脸莫名其妙,呆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啊,这姑娘……脾气有点大啊?” 聂棠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他没事,就是戏精间歇症又发作了。” 他当然不会因为她说他一句“多嘴”就真的像个姑娘一样生气,多半还是不想听她们闲聊,自己找事做去了。 周曼芳愧疚道:“哦哦,其实昨晚的事儿——” “昨晚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聂棠打断她,“我既然敢进来,当然能保护好自己,不然岂不是瞎添乱?别听他在那里瞎说。” 叶渐离的性格本来就偏激,看事情总是从人性最灰暗的一面出发。 他看到昨晚那些村民并不愿意为聂棠开门,收容她归入他们的集体抱团,却不想,聂棠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还是那种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在险境之中,没有人能够做到去无条件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他们是一个团体,就必须从大局出发,把他们拒之门外,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每个人都有他的人性弱点,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 “……我之前在电话跟你说过,我家那口子回老家接孩子,但是没了音讯,我不放心,也回家去看,我发觉村子里的人少了一大半,所有的孩子都失踪了。”周曼芳像是回想起很可怕的事情,眼神呆滞,“最后我们合计,发觉他们可能并没有跑去山里玩,那天就是上学了,然后就失踪了。” “本来我应该去车站接你们的,但是挂掉电话不多久,就有老乡过来,叫我跟他们一起去学校里找找,看看这学校是不是建了防空洞什么的……那个电视剧,不就是这么演的?” 聂棠:“嗯,继续。” 她真心觉得,现代人这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身边想象力最丰富的典范就是徐临川。 蜀地的确是有许多防空洞和安全躲避区。 可这所学校就是在村民眼皮子底下建成的,到底有没有防空洞,在学校建成之初就该知道了,而不是现在依靠这种毫无根据的胡乱推测。 “学校的铁门打不开,我们翻墙进去找,开始一无所获,后来有人突然听见了孩子们说话的声音,我们觉得有了希望,就循着这声音一直找一直找……” 周曼芳说到这里,迟疑了很久:“后来,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感觉……就好像突然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睁开眼睛,就发觉天黑了,我们躺在学校里的操场上,还听到一群孩子在唱歌……” 第493章 就算这样也不害怕吗 周曼芳缓缓道:“就是丢手绢、拍皮球这些儿歌,他们唱的好开心啊。我当时太高兴了,就跑过去问,你们为什么不回家,知不知道家里还有大人在等着你们回家吃饭?你们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 她说到这里,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带领大家玩游戏的那个男孩叫周冬青,他突然转过头,就是那种很僵硬的扭头方式,他那双眼睛黑得可怕,就这样看着我,咧开嘴朝我笑,问道,嬢嬢,你要陪我们一起玩游戏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女人是有第六感的,我就觉得这周冬青不正常,不敢回答他。可是跟我一道进来的隔壁老汉不信邪,偏要跟他说话,还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要躲在学校里做游戏。” “周冬青笑着说,谁陪他玩游戏,他就回答谁的问题。那隔壁老汉就答应他了,他们玩了石头剪子布,老汉输了。周冬青就说,输了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周曼芳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头,全身都开始打颤。 聂棠大致也能猜到她口中那个玩游戏输了的男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她昨天已经见过一次,周冬青不过说了一句“你输了,应该接受惩罚”,那个小女孩就被砍掉了脑袋。 “嗯……周婶子,”聂棠主动换了一个话题,“老板还有你的儿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你等我一下,我让我家的栋梁来跟你见个面!”周曼芳转身,不到一分钟就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回来,正之前问叶渐离讨糖吃的小豆丁。 那男孩还在她手里不断挣扎,一边蹬腿,一边叫道:“我才不要过去,不要见什么姐姐!” 周曼芳才不管,直接把人往聂棠面前一推:“叫姐姐!” 周栋梁连头都不抬,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姐姐。 聂棠伸手摸了摸周栋梁的小脑瓜,叹息道:“真好。” 她毕竟还是来得太迟了,有些孩子已经救不回来。可是只要能够活着,就比什么都幸运,至少剩下的幸存者在经过这段最灰暗的时光,还可以开展新的人生。 周曼芳试探问:“小聂,依你的眼光,你看我家这小子将来……?” 聂棠笑了一笑:“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当然不会错的。” 周曼芳一听她说自己那儿子是有福气的,顿时喜上眉梢,可这才喜了没几秒,又变成愁眉苦脸:“唉,今天晚上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熬过去了!” “每天夜里,那个周冬青都会找人来陪他玩游戏,不管你怎么躲,他都能找到你,一旦他选中你,还不能拒绝,我这两天都是度日如年。” 她们这些幸存者只会越来越少。 可是这死亡游戏,却是每个晚上都要重复一遍。 每个人都会轮到,不过时间早晚。 今晚,就该轮到聂棠了。 聂棠当然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连一点准备都不做,就直接赶赴约定好的游戏时间。 她还是去找了几个村民,打听了一下周冬青的情况。村民们众口一词,都说周冬青就是村子里的小霸王,父亲过世,母亲跟人跑了,自己不学好,只会带坏别家的孩子。 大部分孩子也不喜欢周冬青,说他原来在学校里也是嚣张,还把来支教的年轻女老师给气哭过。 但也有鲜少几个孩子则带着憧憬之情告诉她:“冬哥原来在我们学校可出名了,村子里就没人不知道他,他还说以后要当我们村子里的民兵队长,我觉得他行!” 聂棠在询问关于周冬青的事情时,叶渐离突然又冒了出来,裹紧了身上那件雪白的羽绒服,抱怨道:“这里阴气森森的,真不舒服。” 他行踪向来都是神出鬼没,要不要出现全凭他的兴致。 如果他兴趣来了,还会跟你插科打诨地唠嗑。 聂棠难得赞同了他一句:“是啊,这里的气息给人的感觉真不好。” 由于她是玄阴体质的关系,本身就畏寒,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中,会让她本能地感觉不适。 叶渐离怀疑地看着她:“是吗?看你的样子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啊。” 这是因为她能忍。 她在修真界是从最底层的杂院弟子慢慢往上爬的,杂院弟子就是整个宗门的最底层,要接触的人多且杂。 有些内门弟子会在杂院弟子接近时,故意放出威压,以瞧他人出丑取乐。她当然不愿意像条丧家之犬一般低伏在他人脚边。 越级的威压都能硬抗,就这点身体上的不适,自然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晚上,你就要陪那个周冬青玩游戏了。你想好该怎么应对了吗?”他刚才也去打听了一下,问清楚了一些事。 那个叫周冬青的校园小霸王,每个晚上都会叫人陪他玩游戏,除了他的同类之外,会挑选出一到两位正常村民或孩子,可是每一次游戏,那些正常人都会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例外。 而输掉游戏的下场,不说也罢。 叶渐离撇了一下嘴角:“我是不介意有人在我先头先试试水,探探路,不过你要是载在这么个小屁孩手里,未免也太丢脸了。” 聂棠微微笑道:“听你的语气,你是觉得我一定会输喽?要不要来打个赌?” “……”叶渐离总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挖坑,可是又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坑自己,“你还有心思打赌?赌什么?” “赌你的二十分钟,听我讲完一个故事。” 叶渐离:“……呵呵。” 这感觉更不靠谱了! 不是说她一定会输,而是她这赌注太奇葩,难道她还觉得近来自己的洗脑神功大成,想给他来洗洗脑? 叶渐离摇摇头:“免了,免了,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做事都是有目的,不管这回是什么目的,我傻了才跟你打赌。” “大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周栋梁突然从他们身后的墙壁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我想问问你,你喜欢吃巧克力吗?“ 叶渐离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小孩子那点把戏,他都很懂。这黑小子这是把他当成冤大头,又来找他骗糖吃了! 如果他说一句不喜欢,周栋梁就能舔着脸说,既然不喜欢他就全部代劳了。 他沉吟片刻,突然恢复了自己本来的男音,反问:“你在叫谁大姐姐呢?” 周栋梁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刷得一下瞪圆了,嘴也张得老大,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叶渐离,兢兢战战道:“你你你……你是男的?!” 聂棠看着眼前这小豆丁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抬手遮挡住微笑的唇。 叶渐离不屑道:“我告诉过你,我是女的了吗?一上来就喊我姐姐,我都还没跟你计较!” 周栋梁用力闭上眼,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憋得通红,然后再用力瞪圆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次双目紧闭,疯狂摇头:“不是不是,一定是我耳朵出问题了,这怎么可能……?” 聂棠从他那不断睁眼闭眼的行为举止、惊恐到扭曲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 她发觉,从这些知道叶渐离其实是个女装大佬后的人们身上,窥见到了他们被不断震颤的灵魂,她每回都能找到满足的快乐。 她把背包抱在怀里,遮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也遮挡住她憋笑的表情。 叶渐离无情地打破为了对方还想自欺欺人的心,冷漠道:“你的耳朵没出问题,眼睛也没有,我就是个男的。” 周栋梁震惊了,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天哪我听到什么”懵逼。 震惊过后,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坐在地上,一边蹬腿一边拖着哭腔道:“不是!你骗我,你还我漂亮姐姐!你骗我!” 聂棠:“啊,这算是一见钟情吗?” 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就惦记上了“漂亮姐姐”,现在知道“姐姐”原来是哥哥,就无法接受了。 叶渐离简直都要吐血到了,这小屁孩子能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他不耐烦道:“谁骗你了?我有亲口告诉你,我是女人吗?既然没有,你哭什么哭?” 其实他在强词夺理。 他虽然没有亲口承认自己是女的,可是又带着假发又用女音说话,谁能脑洞大到想到他其实是个男人?! 谁能想到,这恐怕不是一般的脑洞大,还是脑门有坑! 周栋梁的哭声还是引来了周曼芳。 她手忙脚乱地从楼下跑上来,一看到自己家那小子躺在地上打滚耍赖,一张脸刷得一下红了,嗫嚅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你们不要在意啊……” 周栋梁还在地上哭嚎:“我不管我不要,你把漂亮姐姐还来!” 毫无疑问,现在他们想要活着出去,这希望很可能就得寄托在聂棠跟叶渐离身上,从周曼芳淳朴的小民思想出发,他们两人都是得罪不来的贵人。 至于周栋梁说的那些话,她就更不懂了,什么“把漂亮姐姐还来”,她觉得眼前这两位姑娘都很漂亮啊! 叶渐离哼了一声,恶人先告状:“你家小子非要说我是女的,不然就不依。我哪里像女的了?” 周曼芳:“……” 周曼芳惊呆了,弱弱道:“啊?你不是姑娘……吗?” 聂棠忍住笑,直接把叶渐离推走,一边推一边语重心长道:“你可以了啊,有本事你把假发脱下来衣服换掉再跟人说你是男的。” ……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渐渐变暗。夜晚则是所有人的梦魇。 聂棠咬了几口压缩饼干,又喝了两口水,把自己的背包递给叶渐离:“喏,这个你先帮我收着吧。” 要是她一去不回,至少还有点东西不会一并浪费,这就是最佳做法。 叶渐离抱着双臂,拒绝接收她的背包:“我不要!自己的东西自己背着,休想要我帮你拿。” 聂棠微微一笑:“可是这包很重啊,万一等下影响到我发挥,你也坚决不帮我拿吗?” 叶渐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接,他的手指刚一接触到她的背包,立刻被这沉甸甸的重量往下拉扯了一下:“你背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嗯,你猜?”聂棠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你千万别看哦,就算很好奇,也别打开看。” 叶渐离:“……” 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 就算他原来不打算看的,现在被她这么一提醒,反而好奇心爆棚! …… 聂棠准时准点来到操场,他们昨晚玩游戏的地方。 周冬青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把自己倒挂在单杠上,在寒风中慢慢地晃荡。 当他看见聂棠时,眼睛亮了一下,咯咯笑道:“大姐姐,你真准时。” 聂棠也微笑着回应:“准时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我答应了你的事,当然要说话算话。” 周冬青晃荡两下,突然间从单杠上跳了下来,两步三步就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仰起头看着她:“大姐姐不害怕吗?这里有很多人都很怕我呢。” 聂棠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当然不怕了。” “真的吗?”周冬青追问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哦。那些大人,满口谎言,自以为说假话没人会知道,可是我全知道。” 聂棠还是摇摇头,重复了一遍:“真的不怕。” 周冬青抬起头仰望着她,他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僵化了,就是想要弯一弯手臂和膝盖都很困难,脸上也开始出现青黑色的斑点:“真的吗,大姐姐?” 他说完,那颗正朝着她笑的脑袋突然掉了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到她的脚边。 “真的不怕吗,就算这样也不害怕吗?”周冬青的脑袋一咧嘴,又朝她咯咯笑了起来。 第494章 在猪队友的助攻下输掉游戏 聂棠很淡定地跟他对视着,她那种就像看到了习以为常的事物,她甚至还弯下腰,把他的头颅给捡了起来,重新戴回他的脖子上:“真调皮,万一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周冬青:“……” 周冬青不开心拖长了音调:“原来你真的不怕啊……” 聂棠不怕他,他顿时觉得她这人真无聊,都这样了,竟然还不怕,这么平淡的表情和语气,让他根本没有成就感。 他打了个响指:“有了,我再捉一个人过来陪我们一起玩吧?” 周冬青转了转眼珠,突然凑过去嗅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疑惑道:“咦,你跟周栋梁那小子接触过了?你喜欢他吗?” 聂棠顿时警觉起来,他竟然这样敏锐地辨别她身上的味道,来判断她接触了什么人? “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也就玩这一次,嘿嘿。”他步履僵硬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放开嗓子大喊,“周栋梁,今晚轮到你了,别躲了,还是干脆点,赶紧自己出来!” 上了锁的杂物间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还有人在压低嗓音激烈地说话。 聂棠听不清里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虽说她耳目聪敏,可是现在隔了一道门,她还是做不到专业窃听器那样的能力。 但周冬青显然可以,他一边侧耳倾听着,一边又忍不住咧开嘴笑:“别躲了,再躲,这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我总是有办法找到人的。” 他走上前,砰砰砰地敲了三下门,笑道:“周栋梁,我知道你躲在里面,赶紧出来玩游戏啦!” 他敲完三声门,稍等片刻,这扇门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先是周曼芳挤了出来,她哀求道:“冬青,换嬢嬢来陪你玩好不好?” 周冬青一皱眉,厌烦道:“你来?凭什么?我不要你,不喜欢跟你玩!” 周曼芳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们老周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哪里舍得推他出去玩这有去无回的游戏? 但是村民们本身是不愿意反抗周冬青的,反抗他,没有人会有好下场,不反抗,继续挨时间,说不定还能等到人来解救他们。 不要说没有人能找到他们,聂棠和叶渐离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是千里迢迢从外地打飞的过来的。 周曼芳低声下气道:“求求你冬青,就让我来代替栋梁吧!嬢嬢求你了,啊?” 周冬青慢慢地皱起了眉毛,一张脸也渐渐开始变成青色,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这帮大人,不光可恶,还让人讨厌! 他们还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野孩子又怎么了?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在他面前炫耀父母亲情,这很了不起吗?! 原本安安分分藏在他嘴唇底下的獠牙露出了一个尖角,盯着周曼芳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善,他的喉咙动了动,开始有了嗜血的渴望…… “婶子,你先回去吧,栋梁交给我照顾就好。”聂棠突然打断了周曼芳喋喋不休的哀求,“里面这么多乡亲还等着你回去呢,别让大家等急了。” 若放在平时,周曼芳是绝对愿意相信聂棠的,可是人命关天,又关乎她宝贝儿子的性命,她怎么敢轻易托大:“可是——” 她才开了一个头,就被她丈夫打断了:“行了,别说了,聂小姐都答应了,你还想怎么样?!” 周冬青转过头,目光晦暗不明,安静地注视着聂棠:“大姐姐,你是在救他们的吗?可是,你就不害怕,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聂棠用一种特别特别真诚而沉痛的语气告诉他:“我很怕啊。” 正在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她特意设置给沈陵宜的短信提示音。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沈陵宜发过来的新信息:“我已经在县城了,打听过周围正好有卖材料的地方,那里还是苏家的地盘,我请了苏老师来帮忙。现在是上午七点二十分钟。” 沈陵宜那边是上午七点二十分?可是她这里已经是晚上七点二十分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世界的确是有时差,正好相差十二个小时。难怪她之前发出去的信息会石沉大海。 她盯着手机屏幕出神,而周冬青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不耐烦道:“走吧,游戏时间到!” 周栋梁一听今晚他必须要参与大人口中的“死亡游戏”,他的父母还把他抛在了外面,忍不住吓得哭嚎起来。 可他就算哭到直打嗝儿,也没有人来安慰他一句。他只能一步一回头,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打着嗝跟着走。 周冬青:“姐姐,你不打算安慰他一下,你看他这哭哭啼啼的,就跟女人一样。” 聂棠心道,如果她为周栋梁多说一句好话,他恐怕更加要被周冬青针对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才对他最好。 她冷淡地说道:“可能我自己都活不过今晚,哪还管得着别人?” 周冬青笑道:“你错了,过了今晚,你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也许会活得更好呢?让我想想,我们今晚该玩什么——” 聂棠突然打断他的话:“我第一次参与你们的游戏,也不懂得规则,不如就玩丢手绢可好?” 周冬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不管玩什么,他都无所谓,享受的也不过是一个看见他人从恐慌到崩溃的过程罢了。 “喂,周栋梁,别哭了,你再哭一声,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周冬青转过头,张开嘴,露出口中初长成的獠牙,威胁地朝他做了个咬合的动作,“再哭,我就咬死你!” “嗝!”周栋梁根本忍不住,又连着打了一连串的响嗝,他可怜巴巴地往聂棠身后一躲,根本不敢探出头来。 “好了,大家集合了,今天还是玩丢手绢!”周冬青招呼了两声。很快,就有一群手脚僵硬如木偶的小孩来到了操场上。 他们每个人都迈着如出一辙的僵硬步伐,整齐地排成一队。昨晚那个输掉游戏的小女孩也站在队伍中。 周冬青背着双手,就跟站在聚光灯闪耀的舞台上一般,郑重宣布:“今天前来跟我一块儿玩的人,大家都很熟悉,周栋梁,还有这位大姐姐,大家欢迎!” 在场的所有小孩突然同时扭过头,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聂棠和躲在她身后的周栋梁。 小孩子的眼睛本就特别黑白分明,当他们同时用那十几双黑漆漆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就是聂棠,都能感觉到一颗又一颗的鸡皮疙瘩在她手腕上跳舞。 聂棠微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他们很快也回以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然后放过她,直勾勾地盯着快要昏过去的周栋梁。 周冬青怪异地笑道:“周栋梁,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们?难道大家不是同学吗?” 周栋梁恨不得把自己给打晕过去,就不必面对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这些人曾经是他学校里的同学,但现在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了! 难道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他不想这样! 他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拖着哭腔道:“不……不要,我不玩,我不想玩!我只想回家,回家找我妈!” 周冬青嗤得冷笑了一声:“回家?你还想回家?我告诉你,既然进来了,就不可能再出去,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着呢。” 他走上前,一把将周栋梁按下,强迫他蹲在原地,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了,游戏该开始了。” 他刚刚发号施令完毕,那些木偶一般的小孩就按照顺序,乖乖地在周栋梁身边蹲下,大家围成一个小圈。 周冬青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手帕,递给昨晚输掉游戏的那个小姑娘:“周朱红,该你先开场。” 聂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这群小孩之中。 只见那个昨晚掉了脑袋的小姑娘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接过手帕,开始绕着圈子一蹦一跳。 所有的小孩都开始唱起了那首简单欢快的儿歌:“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周栋梁蹲在地上,伸手捂住耳朵,想要把这恼人的歌声隔离,可是就算他拼命捂住耳朵,这些童稚的歌声还是不断地穿过她的手指,刺入他的耳膜。 他害怕,恐慌,迷茫,无所适从…… 他想活下去,因为他妈妈告诉他,他们家终于有钱了,可以把他接近城里去念书,哪里有许多漂亮干净的小伙伴,还有好多好多他在周口村见不到的新奇玩意…… 可是他还能活下去吗? 就在他一片混乱的时刻,女孩把手帕抛落在一个小孩身后,那个小孩很快就觉察到,然后站起身去追她,在绕了一个圈子后,女孩终于占领了一个新的位置,而那个捡起手帕的小孩则继续当“丢手帕”的角色。 终于,手帕被丢在了聂棠身后。 她很快就捡起手帕,慢悠悠地站起身去追人,她要追上那些手脚僵硬的小孩其实很容易,他们跑两步,她就只需要一步足矣。 可她转念一想,还是刻意放慢速度,不去追上对方。 周冬青转了转眼珠,笑道:“姐姐你现在很危险了,如果你等下被人抓住了,你可就输了哦。” 聂棠看了下天色,按照天色来看,现在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可是周栋梁已经崩溃了。 按照他现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他要是能够安全度过今晚的游戏不出错,怕都是千难万难! 她之前已经答应了周曼芳,一定要帮她把周栋梁安全地带回去,可他现在这般自暴自弃,很明显不可能配合她做任何事,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思索着,在经过周栋梁背后的时候,把手帕刻意扔在他的背上。周栋梁依然毫无知觉,抱着脑袋,沉浸在他恐慌崩溃的情绪中。 聂棠无奈叹气,用自己的神识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大脑,她这一下,就像一根针在他的大脑里用力翻搅。 周栋梁啊得惨叫了一声,一蹦三尺高,他背上的手帕则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从天而降的手帕,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起手帕,左顾右盼地往周围张望,想要找到那个往他身上扔手帕的罪魁祸首。 而这个“罪魁祸首”正抱着双臂,冷静地跟他对望。 聂棠见他终于意识到扔手帕的人是她了,这才百般无奈地摇了摇头,装模作样拔腿就跑,实际上她这跑步的速度也就比蜗牛快了那么一点。 当自己的队友是猪队友,还不断地拖后腿、找麻烦,反应迟钝,就算是聂棠……她也觉得这实在是太难了…… 她现在非常想念跟沈陵宜的合作无间,那种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领悟对方意图的默契。 周栋梁见她转身开始逃跑,头皮都快要炸了,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抓住她,不抓住她,他就完蛋了! 他还想跟着父母去蜀城,据说那里繁华热闹,到处都有好吃的好玩的,他还会有许多许多小伙伴! 他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 他拼了命地往前狂奔,很快就把他跟聂棠的距离拉近到一臂之间。 他拼命伸长手臂,往前抓去,想要拽住她身上的衣服,可是偏巧不巧,他没有注意到脚边的石块,一脚绊在了石头上,踉跄着往前扑倒! 聂棠当然立刻就觉察到他的情况,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她都不停地放水,对方都能出岔子,她还能怎么办?她实在是太难了。 她干脆停下脚步,回过身,一把提拉住周栋梁的衣领,把他给往前扑倒的身体给提了起来。 周栋梁这回总算没有一路蠢到底,而是反手抓住她的衣袖,激动地大喊:“我抓住你了,你输了,是你输了!” 聂棠松开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印着那一个灰色手印,嘴角上扬,揶揄道:“对,是我输了。” “咳,”周冬青轻咳一声,背着手,走到聂棠面前转了一圈,“输了,可是要受罚的。” ------题外话------ 我现在终于可以骄傲地宣布下个月正文完结,全力更新番外,谢谢大家的辛苦追文,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目前这个小故事是和谢沉渊对决前的最后一个单元了,前面还没有收完的伏笔会在最后一口气收完。 第495章 聂棠大忽悠 别的孩子也都用他们那黑漆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聂棠,交头接耳地重复:“她输了哦。” “这应该算是她输了吧?” “输了就会跟我们一样了呢……” 聂棠微笑道:“哦,那么要受什么惩罚?” 周栋梁突然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冷静了下来,就好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从头凉到脚。 他这才意识到,如果他赢了的话,那么聂棠就是输了,她就必须接受惩罚,而这惩罚…… 周冬青笑嘻嘻道:“什么惩罚,你昨晚不是亲眼见识过了吗?如果你做好了准备的话,我们就该开始了。” 聂棠直接打断他的话头:“你说得不对哦。” 周冬青:“这怎么不对——” “你忘记了吗?之前提出玩这个游戏的人是我,那么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也应该是我,就算要受罚,也该由我来决定惩罚措施吧?” 周冬青:“……” “难道你想说话不算数吗?你不是将来还想要当警察,维护正义?可是你连自己答应过的话都不算数。” 周冬青:“我什么时候答应——” 聂棠再次打断他:“你敢说,我提出要玩丢手帕之后,你没有亲口答应吗?你开始可没决定要玩这个游戏的。” 周冬青:“……”完全无法反驳。 她就是满口偷换概念,简称胡说八道,但又是有理有据地胡说八道,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反驳的点! 他真是好气啊! “那你说,你现在输了,该怎么惩罚你自己?!” 聂棠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大把包装精致的小块巧克力:“罚我请大家吃糖?” 所有孩子都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周口村贫困,整个村子就只有一小片贫瘠的山地,种不出什么粮食蔬菜水果,自给自足都有困难。 整个人村子里的人都常年生活在温饱线之下,能吃饱就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了,巧克力这种零食,就只是奢侈品。 聂棠摊开手,把手上的那一大把巧克力都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又问周冬青:“罚我把身上所有的糖都分给大家,这算惩罚吗?” 周冬青吞咽了一下,勉勉强强道:“这也……这也算、算吧!” 聂棠莞尔一笑:“那就过来吧,大家排好队,人人都有份。” 她向来都准备充分,既然已经从周曼芳的叙述了解到事情大概情况,再结合她之前跟谢沉渊神识链接看到的学校和小孩傀儡,准备好包装漂亮的糖果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不就没有浪费,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这些孩子无法抗拒这些包装纸漂亮的巧克力的诱惑,一个个乖乖地排着队,在聂棠这边领糖吃。 聂棠一边发糖,一边还神情自若地跟他们聊天,丝毫都不觉得自己刚刚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你们平时最喜欢上什么课?” “手工课,”周朱红怯生生地回答,她把那颗小小的巧克力握在手里,并舍不得当场就吃掉,“还有,语文课,我都很喜欢。” “喜欢做什么手工?”聂棠温和地问,“剪纸?画画?还有别的吗?” “这种娘娘腔的玩意就只有女孩子喜欢,我可不喜欢!”周冬青剥开巧克力,往嘴里一扔,享受地眯起了眼,“嗯,没我从前吃过的那种好吃,但也勉强还过得去了!” “冬哥,你从前还吃过巧克力?”一个男孩诧异道,“这可是进口的,你看上面还有洋文!” “洋文怎么啦?进口的难道就代表好吃吗?少来崇拜洋外!” 聂棠笑着接话:“崇洋媚外。” 周冬青吃了她的巧克力,对她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小手一挥:“嗨,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能听懂就好了!” 聂棠分完一圈巧克力,就连周栋梁都没漏过。周栋梁举着这颗巧克力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早上漂亮姐姐给他的巧克力是这位姐姐给的啊! 聂棠分完糖,看了下时间,现在离天亮还早得很,于是她主动问:“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好吗?” 她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刷得一下把目光定格在了她衣服两侧的口袋上。 现在在他们的心里,玩游戏就等于聂棠会输,聂棠输了就有糖吃。 “接下去,我们来玩故事接龙吧,我先讲一个《风俗通义》上的故事,然后按照顺时针轮下去,一人讲一个,不能重复,”聂棠提出了新规则,“要是讲不出来,可是受到惩罚的哦。” 一众小孩顿时沉默了…… 《风俗通义》是什么东西?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聂棠给孩子们讲了《风俗通义》上的“泰山封禅”的故事。 她讲述故事的语调委婉动人,再加上泰山封禅这个故事本身还兼具神秘的神话色彩,她这一开讲,众人很快被她所讲的内容所吸引,一个个连眼睛都不眨地听她说故事。 等到她把故事说完,还有小孩意犹未尽,叫道:“你比我们的老师讲故事还好听,再来一个!” 聂棠温和地微笑:“可是我刚才定的规矩是每个人都必须要讲一个,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讲,那么就算你们所有人都输了,全部都要接受惩罚?” 她这么一说,坐在她隔壁的周朱红立刻就细声细气地开口:“我给大家说个故事,女娲造人。” “噫,无聊,这么老土!” “还造人呢,这不就是捏泥巴?” 周朱红气愤地鼓起了腮帮子:“老土又怎样?除了这些老土的故事,你们还知道别的吗?” 众人不禁噤声。 本来他们觉得,不过是一个人说一个故事嘛,这又何难?可是现在得每个人都讲,还不能重复,那么最开始轮到说故事的人运气可就太好了,妥妥得逃避掉所有惩罚! 周冬青也后知后觉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坐的位置,从顺时针顺序来看,他排在很后面,也就是说,他讲故事的次序十分靠后,万一他讲不出新的故事,岂不是……? “……从此以后,天地间就有了人类。”周朱红很快就讲完女蜗造人的故事,然后轮到下一位。 下一位就讲了神农尝百草的神话。 其实他们这座破破烂烂的学校也有自己的图书室,里面的书是支教老师带过来的。 人多书少,村子里也没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新奇玩意,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那些有插图的故事书了。 每一本故事书都被翻过无数遍,起了毛边,掉了书页,还是舍不得扔。扔了,后面的孩子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就是这片美丽华夏大地上最贫瘠最穷困的小山村。 村子里的孩子,从一出生,似乎就是低人一等的,他们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读书,没有保暖的衣物,甚至都没有足够的、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他们的父辈们就过着这样不足温饱的生活,而他们仿佛就像是被黏贴复制出来的,也不断重复他们父辈的人生轨迹。 知识和物质上的贫瘠,日复一日以奔波劳累来赚钱糊口,在城市中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工资,苦苦求生存。 巧克力是奢侈品,一本故事书也是奢侈品。 没有人能够真正改变他们的生活,只有自己拯救自己。可是因为谢沉渊的一个决定,这个村子的希望又被彻底毁灭了。 那些被他制作成傀儡的孩子,每一个人,身上都是寄托着村子里所有的希望。 他们拥有天真无暇的眼神,稚气童真的面孔,还有对未来的憧憬——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被他干脆利落地毁灭了。 可能谢沉渊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还对叶渐离大言不惭地说,他是在帮助他们解脱。 聂棠听着那些童稚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边,心里的怒气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终于,轮到周冬青讲故事了。 他本来就不爱学习,还把支教女老师给气哭过,老师管不住他,父亲不在,母亲又跑了,他就像一个孤儿,四处游荡,哪里会去看什么故事书。 脍炙人口的那些神话都已经别人讲完了,他憋了半天,憋得脸色又开始发青。 最终他赌气地站起身,愤愤地提了一脚边上的石头,郁闷道:“我想不出来了!没什么故事可讲的,来吧,要怎么惩罚我?” 所有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聂棠。 正因为聂棠的强词夺理,没理也要占三分,大家都觉得,她所说的,谁安排游戏,谁就制定规则,这还真的有道理。 再加上,她还有甜甜蜜蜜的巧克力! 她已经隐约取代了周冬青,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孩子王! 聂棠想了想,问道:“那你能弄到竹篾吗?” 周冬青一听“竹篾”两个字,不屑地拖长音调:“你要竹篾子干啥?” 聂棠听他语气,就知道有门,他自然会有他的办法,便道:“那我就罚你,给我准备一些竹篾。” “……好吧!”周冬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包在我身上,明晚就给你弄来。” 接下去,又有孩子讲不出故事,聂棠便罚他去找一些纸来,若是有薄薄的桃花纸便更好了,没有纸,那便找一些画笔,彩色铅笔也好,普通的水彩笔也罢,都可以。 桃花纸便宜,彩色铅笔也不算稀罕物,在村子里还是很容易找到的,那些孩子便一个接一个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是她提出来的要求让他们都觉得怪异:“姐姐,你要竹篾和桃花纸干什么啊?” 聂棠轻柔地微笑:“保密,这就是我们明晚要玩的游戏了。” “哦哦——”大家恍然大悟,又充满了期待,“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 “是啊,你们之前那些游戏也太单调了。”聂棠笑道,“每一个晚上都玩差不多的,难道不觉得无聊吗?我来教你一些更好玩的东西。” …… 聂棠把除了变得更脏、眼睛哭得红肿之外,就没有任何异常的周栋梁带回了教学楼里。 周曼芳早就翘首以盼,见到他们安全归来,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周栋梁搂紧怀里,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好了,你没事!” 聂棠则微笑着看着他们母子团聚。 这一个晚上,她跟那些变成傀儡的孩子玩了四个多小时。 可是对于周曼芳这个母亲来说,她可谓度秒如年,担惊受怕,这一夜怕是像十几年那样漫长了…… 她喜极而泣,又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想要给聂棠跪下:“谢谢你,小聂,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救了我家这小子,我真是……” 聂棠忙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真的跪下去。 虽然她的的确确是救了周栋梁一命,可也不需要别人给她下跪。 救人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唯一的遗憾,却是她来得太迟了,没能救到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孩子。 “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养足精神,继续想办法。”聂棠转过身,又朝着楼上的教室走去。 “小聂,你等等!”周曼芳道,“其实,你也可以跟我们待在一起的,我已经跟大家说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 “没关系,我跟叶……小姐在一起就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聂棠都推辞了,周曼芳当然也不再坚持。 说实话,杂物间是唯一能够从里面反锁的地方,可是那味道本身就不好闻。 再加上许多村民被关在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机会洗澡,整个杂物间都充满了各种混合的、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她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要求聂棠加入他们。 周栋梁眯着哭肿了的眼睛,凑近母亲耳边,轻声道:“妈,你张开嘴哦,啊——” 周曼芳下意识地张嘴,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样东西,一股浓郁的可可味道顺着她的味蕾蔓延开来,满口香甜。 周栋梁小声在她耳边说:“这是我省下来给你的,好吃吗?” 周曼芳的眼眶又悄悄地红了,她点点头,用粗糙的指腹刮过儿子的鼻梁:“好吃,你这个机灵鬼!” 第496章 徐临川让我转告你记得活着赎罪 聂棠走上楼,回到之前过夜的那个教室,她的背包就摆在她之前拼在一起当床睡的两张课桌中间。 叶渐离坐在窗台,背对着她,沉声道:“我看了你们玩游戏时候的场面。” 聂棠挪开背包,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沈陵宜的短信。 她打字很慢,可就算很慢,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打着:“我跟那些孩子们在晚上玩了游戏,他们之中很多人已经变成了傀儡娃娃。我很遗憾到得太晚,如果我能早一点到,解救他们就好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隔了片刻,沈陵宜就回复了:“我已经跟姚姐和徐临川汇合了,苏老师说他再去找点东西,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去周口村。这些孩子的遭遇并不是你的错误,你无需为别人的错误感到愧疚。我这里是下午一点三十二分。” 果然是差了正好十二个小时! 聂棠:“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这是我的错误,可是我有点难受。因为我利用了他们。” 她会把所有幸存的孩子和村民带离这里,可是她却带不走那些已经变成傀儡娃娃的孩子们。 她现在跟他们谈笑风生,相处和谐,可是到了最后,异类终究还是异类,她最终还是要把他们给斩草除根。 “……徐临川让我转告你,坚持住,不要沮丧也不要灰心,记住你曾经坑过他这么多回夺走了他的冠军的事实,你得留着小命为你做的对不起他的事情赎罪。ps,我觉得他就是在说胡话,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聂棠终于被逗笑了。 “喂,聂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地无视我?”叶渐离突然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几步就逼近到她面前,“我刚才去看了你们玩游戏。” 聂棠放下手机,安静而又淡然地注视着他:“嗯,你看了我们玩游戏,然后呢?” “你哄小孩很有一手,”叶渐离道,“按照我在福利院的经验,我觉得,你把他们大部分人都收服了。” 要知道,这些小孩早已不是正常的人类孩子了,他们能够听聂棠的话,保持乖巧听话,而不露出傀儡娃娃狰狞的一面,已经很难得了。 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我会哄人,而是他们很容易被哄好。” 叶渐离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丹凤眼,竟是沉默了。 他一声不吭地往课桌上一倒,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拉,盖住自己的脸:“其实,我知道的。”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就算是聂棠也不明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知道谢先生这事做得不对。”叶渐离闷声道,“我也不赞同他。我不明白,就算那些孩子成了傀儡那又有何用?何必非要……” 傀儡的威力跟人在被制成傀儡之前的力量和智力,是成正比的。把十岁出头的小孩制成傀儡,在他看来,除了最纯粹的恶意之外,根本没有丝毫意义和用处。 可是谢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棠侧过头看了看他,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她还是知道,他动摇了。 可是,谢沉渊这回当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吗? 她并不这么认为。 谢沉渊就算再看不起她,也不会设置这样一个简单的题目给她。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不小心遗漏了的细节。 ……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苏源景打开车门,朝他们比了个手势,“都上车。陵宜还记得路吗?你到副驾驶位,给指个路!” 苏家的祖宅就在巴蜀一带,现在还没过正月十五,就不算正式出了新年,苏源景在家过年过得好好的,突然收到沈陵宜的求助电话。 如果是沈陵宜闯祸了,就是冲着他跟沈正清的交情,也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结果他把事情一说,苏源景当场捏碎了一块茶饼:谢沉渊把事情都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可他居然还不知道,苏家那些人的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 沈陵宜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就坐上副驾,从包里拿出一份新买来的蜀中地图,把他在地图上用马克笔标出来的路线指给司机看。 这司机也是苏家人,一看他准备好的地图,竖起大拇指:“到底是沈小少爷,想得周到啊!” 苏源景等所有人都上车了,才最后一个上车。他今天带过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吉普,就算是坑坑洼洼满是石子的山路也能开。 他在靠车门的位置坐下,双腿伸长,勾住脚下那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揶揄道:“还小少爷,人家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哪里小了?” 沈陵宜脸色紧绷,根本就没在意被人叫成什么。 他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哪怕快上一分钟,很可能就可以多救一个人,相对而言,聂棠也能够更加安全。 徐临川噗得一声笑了出来:“这个问题,就得问聂棠了。” 姚晴:“呵呵。” 玄门的男人真是没有风度,不就是在精英训练营被打脸了吗?居然到现在还在内涵聂棠,这徐临川现在这是干脆连脸皮都不要了啊? “可是……为什么要问聂棠?” 苏源景正因为谢沉渊在他的地盘上搞事心烦,根本没太注意坐上他这车子的有哪几个人,突然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忍不住转过头去:“你……?不好意思,我记忆不太好,你是哪家的千金?” 他捏了捏眉心,讲真,他是不关注玄门谁家有女儿的,整个玄门在他眼里不分男女,只有实力差别。 那姑娘披散着长发,笑起来甜甜的,很认真地回答:“我是陶家的陶情。” “陶情。”苏源景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就没再深究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点诧异,从来没听说过陶情跟沈陵宜他们一帮人走得近啊。 他只知道沈陵宜跟徐临川姚晴关系很好,他们三个人实力都不错,他还感叹过只有实力相当的人才能当朋友。 可是陶情?她这回是跟他们一起行动?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有了准备的地图和路线,苏家的司机直接把车子飚出县道,飚上盘山公路,就算是在这种弯道又多又陡的山路,他都不带踩刹车的,直接一脚油门冲过去了。 徐临川开始都懒得寄安全带,他觉得自己基本功这么好,底盘想有多稳就有多稳,又是后排,这还需要什么安全带? 结果三个弯道一过,他差点都要被甩出去,自觉把安全带给扣上了:“敢问这位大哥,你家住在秋名山吗?” 开车的苏家人哈哈笑道:“我家从前还是卖豆腐的,所以我习惯开车出去送豆腐,最擅长灵魂漂移。” “……”苏源景抓住车窗附近的安全扶手,抬起一条腿重重地踢了驾驶位一脚,“安全第一,别来你的灵魂漂移!” “知道了!” 苏源景又忍不住回头看陶情:“小陶,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他的记性这么好,但凡在玄门那两个比赛里露过脸的,他都多多少少会有点印象,可是他怎么对陶情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陶情摇摇头:“我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就是正好在路上跟徐哥碰上了,就跟着来了,想一道帮帮忙。” 苏源景差点就想说“你没擅长的你跑过来能干嘛,这不是纯属添乱吗”。 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玄门的年轻姑娘都是珍贵的宝宝,是绝对不能骂的,万一把她们给骂跑了,那以后的玄门男人就更加要滞销了。 苏源景只得勉强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那你等下千万要小心,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冒险,知道吗?” 陶情笑着回答:“知道啦,苏老师。据说聂棠还留在里面,她比我更危险啊。” 苏源景:“……” 苏源景:“呵,你就别管聂棠了,为她操心的人已经够多了。”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聂棠。 就她这种坑蒙拐骗的水准,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如鱼得水,硬核实力不够,脑力来凑,他担心的反而是那些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村民和孩子。 “苏老师,我之前在电话里没来得及跟你详细说,”沈陵宜突然开口,“我怀疑那里的空间都是重叠的,分为两个区块,表世界和里世界。表世界就是我们目前能看到的现实中的学校,里世界就是另一个重叠空间。” 苏源景简短地嗯了一声:“这等我们实地勘察了再看。” 姚晴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进到那个重叠空间里去?” 沈陵宜不甘不愿地回答:“……暂时没有头绪。” 姚晴奇道:“弟弟,那聂棠是怎么进去的?” “由里面的人给她开门,放她进去。” 但是很显然,里面的人一旦把她放进去,就不会再主动把她放出来。 徐临川本来是打算把“聂”和“棠”这两个字从他的字典里剔除掉,以沉默抗争到底,但还是没忍住:“这很奇怪啊,里面的人,为什么非要盯着聂棠呢?”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姚晴也奇怪了。 “你们刚才不是说那是一所学校吗?也就是里面有很多小孩子吧?”陶情突然插话,“也许是那些小孩觉得聂棠有眼缘?” 徐临川转念一想,觉得这也很有道理啊。 光看外表的话,聂棠的确是长得很能迷惑人。说不定这些小孩真以为她是个漂亮纯真的大姐姐! …… 聂棠清晨醒来,就在教室的窗台底下发现了一大束竹篾。削竹篾的人不像是个老手,手法显然很稚嫩,每一片竹篾边缘都是不平整。 聂棠抽出一根竹篾看了看,然后放了回去,又珍稀地把这一捧都抱在怀里。 叶渐离本想探出头去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就见她抱着这一大束竹篾进来,把它们摆在讲台上,还按照长短顺序整理了一遍。 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聂棠微笑道:“这是竹篾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那个,”叶渐离梗了一下,“竹篾……对,竹篾,我就是想问你拿它来做什么?” 他昨天并没有围观到最后,只知道在聂棠强词夺理,把周冬青说晕过去之后,分了一圈巧克力,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这巧克力本来就是聂棠背包里有的小零食。用这样一盒巧克力来逃避开死亡的惩罚,就算是谢先生自己都不敢去想吧? 她胆大心细,敢用这种方式去赌命。 可是,如果她不巧赌输了呢?这些孩子并不愿意接受她的巧克力呢?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竹篾可以编织许多东西,不过那些太复杂的我也不会,就弄个最简单的,做盏灯笼吧。” 叶渐离一字一顿地反问:“做灯笼,简单?” 自己动手用竹篾子编一盏灯笼,这算简单?! “你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人啊?会搭土灶,我就当你小时候每年都会参加野外夏令营,熟能生巧练出来的,但是编灯笼都会?”叶渐离匪夷所思,“来来来,你还会什么?” 聂棠轻描淡写地转换了话题:“晚上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玩?” 叶渐离:“不要,我拒绝。” “哦,你拒绝。”聂棠顿了顿,突发奇想,“那需要我让周冬青来请你吗?漂亮的大姐姐?” 叶渐离:“……” “今晚会很特别的哦,你真的不来吗?”聂棠循循善诱,“要是错过了今晚,保证你会后悔的。” 聂棠洗漱完毕,叼着昨天吃剩下的半块,就坐在阳光下处理竹篾子。 她本命属金,灵气能化为各种金属的利刃,很快就把凹凸不平的竹篾打磨得光滑圆润。 那些村民都从纷纷从背阴的杂物间跑出来晒太阳。他们看见聂棠坐在那里,就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人主动上前跟她攀谈。 还是周曼芳主动走过去,问道:“小聂,你在干什么?” 聂棠剔掉竹篾上的几根倒刺,微笑着回答:“我想编一只灯笼。” “就用这竹篾子啊,”周曼芳叹息道,“早些年,我们村子里是有老人会编制各种器具的,像鸡笼子啊,米筛啊,这些统统都会。可惜老人过世了,这门手艺也没人会了。” 她一旦开腔,就忍不住跟聂棠打开话匣子:“说到这个手艺人,其实当年手最巧的可是周冬青的爷爷,他厉害得呦,砍、锯、切、剖、编、削、磨,就全看他这一双手,但是周冬青的爹妈都不愿意去学。” “他们说,现在都用塑料脸盆,塑料框子,谁还去学这种迟早要被淘汰掉的东西。后来周冬青的爹在城里打工出了事,他妈妈连夜卷钱跑掉了,再也没回来过。周冬青的爷爷养着那小子,就靠这个编竹篾子的手艺。” “后来有一年,咱们这边地震,虽然对咱们村子影响不大,但是地震来的时候,周冬青的爷爷正在修房顶,老人家受到了惊吓就摔了下去,还没送到县城里的医院就不行了……” “这之后,周冬青这小子没有人管着,越加无法无天,偷鸡摸狗,上梁揭瓦……可是,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曼芳念叨完,觉得心里压着的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这才转过头去看聂棠,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哎呦,小聂,你还当真会编灯笼?!” 第497章 天使的光芒 就在她说话的那段时间,聂棠十指翻飞,居然快速地编织出了一个灯笼雏形,虽然是最简答的那种圆肚子的灯笼,可是她编得又快又齐整,一看就是专业的! 周曼芳忍不住说:“你会看风水,又会中医,还能下厨,这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聂棠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嘴里不紧不慢地跟她说着话:“周婶子,只要有心去学,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你这编织竹篾子的手艺是跟老人家学的吧?”这么熟练,光是看着,一点都不比他们周口村过去那些老手艺人要差了。 聂棠想了想,又笑了:“我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学的,很早以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还没踏上漫漫修真长途,就只是一个凡人,寄人篱下,被舅舅舅妈收养。 她会做许多家事,洗衣做饭生火缝制衣服,家里的一些竹制器具也是她亲手编的。 舅妈从小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无用,家里多一张嘴吃饭,整个家底都要被她吃穷了。 她那时候太小,不懂事,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把舅舅家的家底都吃穷,但还是被唬得一愣一愣。 她觉得自己可能的确太没用了,如果可以变得更有用一点,就不会被人嫌弃。 于是她很努力地学做了很多家事,她的一双手从来都不是完好的,冬季长满冻疮,等天起暖和了,又都是各种划痕伤疤。 周曼芳以为她是小时候学会的,也许还是家里的老人教会她的,便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很少有人愿意坐下来编织竹器了。你真是心灵手巧。” 聂棠只是笑笑。 那只竹编灯笼在她的手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框架,就只有一些小细节还需要调整。 “周婶子,这个村子以后都不再适合住人了。等我们出去之后,你们就得搬地方了。我是外人,有些话不好说,只得由你来说最方便。” 周曼芳直接把她那句“这村子以后都不适合住人”给忽略了过去,只抓住了后半句话:“等我们出去?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出去了?什么时候?这是真的吗?!” 聂棠轻轻转动手上的竹编灯笼,用最认真严肃的语调回答:“对,我们能出去。再等上几天,等我的同伴到了,他们就能放我们出去了。” “真的?!”周曼芳忍不住再次确认,“小聂,你这、这不是在故意安慰婶子吧?你放心,就算你说再也出不去了,我也是能接受的,但是别、别骗我啊,我会受不了的……” “婶子,瞧你说的,我认识你跟老板之后,又何曾骗过你们一次呢?”聂棠莞尔一笑,提着灯笼站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竹子碎屑,“好了,不聊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 改装越野车直接开进周口村,一路飞扬着阵阵沙土。 村子里的村民纷纷跑出家门看热闹。 毕竟一年到头,除了前来支教的年轻人,也没见过有陌生人来到他们的村子。 更不必说还是这种改装车,底盘高、轮胎厚实,还有特别加固的防弹玻璃,就算是不懂车的也能觉得威风。 村长一听又有人来他们这村子,还是开车进来的,眉心一跳,立刻连午觉也不睡了,就跑去一探究竟。 结果那些外来人十分嚣张地把车子开到了学校门口,停下,开始往车子外面搬东西。 他扬起拐杖,嘭嘭嘭地敲击着地面,嘶吼道:“这里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地方,你们这些游客怎么来了一茬又一茬,这还有完没完——” 村长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人群中的沈陵宜。 他对沈陵宜的印象非常深刻,又见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学校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面前,不知道正凝神注视着什么。 “是你!”村长挥着拐杖,气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尽快离开,不要再回来?你你怎么又来了?” 那天早上起来他就知道不好! 因为一去客房喊他们起床,监督他们搭乘大巴回去,结果这客房的门就是敞开的,家中大门上的锁也被人给打开了,可是那三个人都不见了。 他在村子里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没再看见他们三人。 村长也就安慰自己,大概他们是自己搭车离开了。 结果,现在他又回来了,不光自己回来,还带了好几个人,开了这么一辆改装车直接闯进了村子! “村长,”沈陵宜轻轻松松地接住他迎头挥过来的拐杖,紧紧地握在手中,“您冷静一点!我们不是来捣乱的,也不是听说了什么故意来找茬的,我们可以帮忙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和村民!“ 村长那张黝黑苍老的脸皱了起来,脸色难听:“胡说八道,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失踪!” “别自欺欺人了,”沈陵宜道,“就算是瞎子也能注意你们这里的异状,这样隐瞒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就不想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吗?” 他跟村长起了争执,原本只打算做壁上观的村民顿时忍不住了,纷纷回家拿起锄头柴刀围上来。 徐临川见这阵势,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裂,头发全部都要立起来了:“沈陵宜,那个需要冷静的人是你才对!” 如果他真疯到对村长动手,那他们就要被村民们围殴了!虽然一眼扫过去,还留守在村子里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可他们也不能真的动手啊! 真的对普通人动手,他们都得去玄门裁决所接受处罚,最后会有什么结果这都很难说! “我们愿意帮助你们,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和村民,你身为村长,为何非要拒绝?”沈陵宜对于那些围在他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村民视若无睹,只抓住村长质问,“莫非,这些失踪的人其实都是跟你有关?!” 这一下,村长愤怒得连胡子都在颤抖了:“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我血口喷人,我还说你做贼心虚!”沈陵宜质问道,“如果不是心虚,你为何要阻止我们?不管我们成功或是失败,总是在想办法,而你呢?你却是在阻止我们营救那些孩子,说你一句居心不良都是轻的!” 村长差点就当场气背过去,可是转头一看,他的心也凉了半载! 因为那些村民显然真的把沈陵宜那污蔑人的说法给听进去了,当一个人开始放下柴刀,就有接二连三的人放下了手上的“武器”,很快,所有人都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他。 村长知道大势已去,不管他同意或是不同意,他都已经不能阻止他们,不然他就会变成沈陵宜口中的“做贼心虚”! 他气得胸膛起伏,恶狠狠道:“好好好,大家都愿意让这些来历不明的外人来插手管我们村子里的事情,那就让他们管,看他们是不是能真的管出一朵花来!” 他用力一抽被沈陵宜握在手中的拐杖,可那拐杖照样纹丝不动,他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放手!” 沈陵宜立刻松手。 他这一松手,村长立刻就往后蹬蹬蹬退了五六步,差点摔倒在地。 村长同意他们接手这件事,那就代表他们能够在村子里安心地待上几日,没有外力阻挠,就只要专心破解谢沉渊设下的阵法,这事情便容易多了。 而那些前来看热闹的村民见村长都同意他们帮忙寻人了,便也纷纷散去。 他们已经想过许多办法,但是这后果却是:失踪的人数还在不断攀升。 这些外乡人现在说得好听,最后多半也是无计可施。 苏源景把自己的背包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搬下来,这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陵宜,用一种仿佛看到他肩膀上又突然长出一个脑袋的怪异目光。 他最后摇摇头,叹息:“这好的不学,却把聂棠的借刀杀人、祸水东引学去了十成。” 他望着笼罩在村子上方的灰色薄雾,轻声自语:“我希望你能撑住,不要辜负你爸……还有我的期待。” …… 当夜色降临在这个闭塞的时空,宛若浓重的墨色倒灌进这个世界,把所有的灰白地带填充成水墨色,让黑暗笼罩这片土地。 而夜晚,则是傀儡们的狂欢之夜。 周冬青步履僵硬地来到操场,却发觉聂棠比他到得还要早。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扬起脖子,说道:“今晚你又要玩什么花样?如果想不出新奇的了,那就得听我的。” 他当时被聂棠说蒙了,也说得烦了,晕晕乎乎就接受了她所谓的“游戏规则”,可是回过头静下来一想,又觉得不好,他这分明是被聂棠给哄骗了! 她这个大忽悠! 他发誓他今晚绝对不会再被她几句话说晕,也不会被一颗巧克力就打发走! 聂棠笑着从身后取出了一只纸糊的灯笼,这灯笼很简陋,就只用一层薄薄的桃花纸糊着。 周冬青指着那只灯笼惊叫道:“你问我要竹篾子是为了做灯笼?!” “是啊,不过我手艺不好,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聂棠弯下腰,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你连竹篾子都会削,一定是比我厉害的,对不对?” 周冬青把双手背在身后,嘴硬道:“那是当然,我爷爷可是周口村最厉害的工匠,从前县城里的人都会请我爷爷给他们编竹器。这方圆百里,绝对是我爷爷的手艺最好!” 聂棠提起灯笼,在他面前晃了晃,满脸哀愁:“可是你看,这灯笼一点都不好看,就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你这笨蛋!”周冬青粗声粗气地回答,“一只白纸糊的灯笼怎么可能好看?好歹还要在桃花纸上画上画儿吧?” 聂棠就等着他这句话。 她也顾不得脏,就在操场上盘膝坐下,她把背包放在身边,从里面取出符笔和朱砂液:“让我来想想,到底要画些什么才好。” 她只思忖了片刻,就有了主意。 她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符纸,随手在上面画了几笔,那张符纸很快就在她手上灰飞烟灭,化作一只只扑扇着发光翅膀的蝴蝶。 蝴蝶如影随形地围绕在他们两人身边,翩跹起舞,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晕。 周冬青也学着聂棠的样子,盘膝坐在她身边,扬起头望着那些在他们头顶不断飞舞的蝴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害怕自己发出的声音稍许大一些,就会把这些可爱又美丽的精灵吓跑。 聂棠握着符笔,在桃花纸上一笔一笔勾勒着线条,一边轻声回答他:“这叫光衍符。它会发光,还会变幻出各种形态。” 她话音刚落,原本在头顶翩翩起舞的蝴蝶突然变了,变成了一只又一只散发着幽幽金光的、胖乎乎的小翅膀。 “它还会变形吗?”周冬青那双黑嗔嗔的眸子映出了那一簇簇的金色光晕,宛若黑夜中的火树银花。 他试探地伸出手,去抓那些小翅膀,可是当他就要抓住那些调皮扑腾的小翅膀的时候,它又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聂棠虽然一直都没抬起头来,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动作,她柔声道:“它不光会变形,还会感受到你对它的好恶。” 周冬青突然跳了起来,用力捉住了一只小翅膀,咯咯笑道:“我终于捉住你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那被他抓在手中的小翅膀突然消散了,就在他的掌心变成点点金色的光斑,消散于无形。 聂棠温和地说:“当你对它产生恶意的时候,它就会逃走。可是如果你真心喜欢它,想跟它做朋友,它也会对你报以真心。” 周冬青用力跺脚:“我不需要什么真心!我就只想要抓住它而已!我就不信我捉不到!” 他用力朝着前方扑去,原本在那里飞舞的小翅膀就像受到了惊吓,呼啦一声散开。 他在后面追,而翅膀们就在前面逃,它们带着他在操场上兜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噗通一声,周冬青的一条腿从他身体上飞了出去,他一个重心不稳,顺势滚倒在操场上。 而那些翅膀,它们在他摔倒的那一刻,就静止在半空中,仿佛在期待他重新站起来,继续跟它们玩之前那场未完的追逐游戏。 聂棠正好也画完最后一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沾到的灰尘,提着那盏画好的灯笼,准确地找到他掉下来的那条腿,然后把腿重新接回他的身上。 周冬青仰躺在操场上,一直一直注视着头顶那片金色的小翅膀,轻声问:“姐姐,你说,天使是不是就长成这个样子呢?” 他所知的知识太贫瘠,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可爱又善良的名叫“天使”的东西。 他只看过一本很破的、还缺了好几页的童话书,书上说,天使都是金光闪闪的,还会飞,所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童话书上,天使都会亲吻那个最善良最乖的小孩。 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出现在他面前,亲吻他的脸颊。 大概是他太不听话了,所以他的母亲才会卷走了家里仅有钱财,把他一个人丢在那个破败的家中。 而他唯一相依为命的爷爷,却因为要修缮那间破败的房子,最后从屋顶上摔下来,在临死前饱受痛苦。 那金光闪闪的、漂亮的天使怎么可能会愿意跟他这种坏小孩玩呢? 聂棠在他面前晃动那只完工了的灯笼,每晃动一次,就有无数金色的光点飞进她的灯笼里,一点点地用光晕充满这只用轻薄桃花纸糊成的灯笼,也在这片水墨般沉静的黑暗中填充进一点又一点的亮色。 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唯一的光。 聂棠把灯笼递到他的眼前,微笑道:“来,这是天使送给你的。” 周冬青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他的腿才刚刚接上,走起路还有点不灵便,一瘸一拐的。 他珍稀地捧着这只灯笼,眼巴巴地望着里面不断溢出来的灿烂金光,别扭道:“这不是天使给我的,是你给的。你是想说自己是天使吗?” 聂棠侧过头,凝视着他那被柔光映照着的侧脸,他脸颊上的青黑色斑点比她最开始看到的还要更加清晰了。 她轻声道:“不,我当然不是天使,我是魔鬼啊。” 只是魔鬼。 可是这个世上的守则便是如此残酷。只有身处极暗才能懂得光明,只有坐拥光明才能吸引黑暗。 魔鬼永远是最懂同类的,也只有魔鬼才能制服魔鬼。 周冬青抬起头,朝她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露出了他嘴里的獠牙,骄傲地说:“看到我的牙了吗?害怕吗?” 聂棠被他给逗笑了,轻柔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听人说,你是学校里的小霸王,那你会罩着我吗?” 周冬青提起灯笼,只见他头顶那些静止不动的小翅膀突然成群结队地飞了下来,围绕在他身边打转,还有些调皮的干脆地蹲在他的头顶,他的整个脑袋都在这黑夜中闪闪发光了。 就算没有这些亮光,他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桃花纸上的画: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佝偻着背,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埋头编织竹篾。老人的身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竹器,米筛、鸡笼、竹筐……还有一盏跟他手上这盏一模一样的圆肚子竹编灯笼。 他转过半个灯笼,只见这半面的桃花纸上画着一个男人,身板笔挺,眉目硬挺,穿着笔挺的制服,肩膀上还戴着肩章。 如果他有机会成年,那么一定会长成画上那个样子。 只可惜,他再也不会有长大的机会了,他也再也不可能衣锦还乡,在兴冲冲跑进家门的那一刻看见爷爷弯腰弓背、用他那双苍老得像树皮的大手编织竹器。 周冬青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发热,可是不管他的胸腔中涌动过多么热烈的感情,他还是丧失了心跳和流泪的能力。 他抬起起了毛边的袖子,狠狠地擦过眼角,擦去那根本不曾存在过的泪痕,袖口的一颗铜扣在他的眼角划拉出一道泛白的伤口,他却浑然未觉:“好的,姐姐,以后我罩着你!你在这里待一天,我就罩着你一天!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第498章 齐头并进 现实世界。 原本坐在地上雕刻阴玉的苏源景敏锐地抬起头,注视着上空那变幻莫测的云层,喃喃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聂棠那边的进展要比我想象的还快。” 云层涌动,则代表着重叠在上方的阵法已经开始不稳定。 如果他们能抓住这不稳定的时机,拆开这阵法的一个死角,就能打通这重叠空间的通道了。 沈陵宜一声不吭地雕刻着阴玉,刻刀在玉石上不断划过,一丝一缕的真阳之火就随着他的动作融入阴玉,形成了妖艳的红纹,而他所要雕刻的纹路也逐渐清晰地显露出来…… 他们在跟时间赛跑。 聂棠在里面尽自己最大可能地努力,而他们也必须紧跟她的进度,甚至要赶超她,在她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他从未觉得这时间是如此紧迫,紧迫得根本没有让他松弛一口气的时间。 “你们要是忙不过来的话,我也来帮忙吧?”无所事事坐在一边的陶情终于忍不住主动请缨,“我虽然没学过玉雕,但我觉得自己还挺有天赋的……” 苏源景倏然抬起头,厉声道:“住手!你不要碰这些玉!” 陶情被他这么一呼喝,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无精打采地站在原地,委屈道:“苏老师,我就只想帮忙,不是捣乱……” 苏源景捏了捏眉心,把语气又放得柔和许多,劝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身上的气息太杂,最好不要碰这些阴玉,会影响到它们的纯度。” 陶情只得又重新坐回车上,还憋着嘴很不开心。 倒是守在越野车上的苏家人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安慰说:“我们家主就是这种对谁都公事公办的性格,谁的面子都不给,哪怕是沈大佬亲自到了也一样。” 陶情垂下眼,睫毛遮住了她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低声回答:“我知道的,也怪我从前太不努力,没有好好准备过新秀大赛。苏老师也喜欢实力强的人。” 整个玄门都是慕强的,谁强谁有理,哪怕是聂棠这样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新人,一旦证明了她的实力,也会立刻被整个玄门所接纳。 “苏老师对聂棠就很好,她出了一本《实用符篆详解》,他还帮她写开篇序词呢。” “嗨,家主哪里对聂小姐好,他这是念旧情,他跟聂小姐的父亲关系可是很好的。”司机摇头笑道,“他还经常拿聂棠小姐跟叶先生比较呢。” 陶情隔着车窗看着他们忙碌着雕刻阴玉准备破阵的样子,眼中的神色莫名。 …… 前一晚输了游戏的孩子遵守约定找来了一些质地不同、大小也不同的白纸,还有一些陈旧的、出水有点问题的彩色笔。 此外,居然还有一盒完整的彩色铅笔。 聂棠把剔得圆润光滑的竹篾分发下去,教这些傀儡孩子如何编织灯笼。 她很容易就能做到的动作,这些孩子做起来却十分困难。他们的手指都已经僵硬得几乎难以弯曲,有时候编织的动作太用力,竹篾子猛地弹了出去,连带着手指也不见了。 聂棠只能默默地把他们的手指都给捡回来,再接回去。 她感觉她除了做示范,就是不断在弯腰捡手指和接手指,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还有更夸张的一回,周朱红手上的竹篾弹飞了出去,正刺中一个背对着她的孩子的脖子,那孩子的脑袋就这样突然掉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到远处去了。 聂棠连忙在那个丢了脑袋的孩子肩上轻轻一按:“别急,我帮你去找。” 她甚至都不敢按得很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对方肩膀也一并拆下来。 她很快就找到了颗滚到角落里的脑袋,正想要弯腰去捡,就看见一双美如玉雕般的手抢在她之前,捡起了那个小脑袋。 叶渐离跟手上那颗脑袋对视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是哪个小朋友弄丢的?” 聂棠往身后一指:“那边那个……特别显眼的。” ……连脑袋都丢了,这还能不显眼吗? 叶渐离大步生风地走过去,轻轻地把脑袋给那个小朋友接上。 他还温和地低头看了看他手上正编到一半的灯笼,饶有兴致地说:“你们在学怎么编竹灯笼啊?要不要姐姐帮忙?” 那小朋友动了动脖子,一把抱紧了怀里的竹篾,警惕地看着他:“不,不要!” “为什么不要?”叶渐离猛地凑过去,死皮赖脸地纠缠,“姐姐帮你啊?乖哦。” “走开,我不要你,”他惊恐地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要。” 叶渐离突然沉下了面孔,阴沉沉地问:“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我吗?还是觉得我长得不漂亮?” 小朋友实诚地说:“你没有聂棠姐姐漂亮。” 叶渐离对于聂棠这长相还是服气的,觉得把第一让给她,自己屈居第二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也在操场上坐下,拿起一张纸一支笔:“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我来帮你画张画吧。” …… 聂棠又捡了一圈东西,再次转身,却发现叶渐离屈着腿坐在地上,把一张白色卡纸铺在膝盖上,埋头作画。 其实他们玄门的人大多都是会画画的,毕竟想要画好符篆,还是需要一点美术功底。 一张符篆上的笔画如何布局美观,如何结构匀称,这些都跟绘画跟书法的底子有关联。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指挥在上空盘旋着的金色蝴蝶重新换位,不让自己的影子遮挡住他的视线。 叶渐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沐浴在淡金色光晕中的聂棠。 他微眯着眼,纤长的睫毛就跟那些正在夜色中翩跹起舞的金色蝴蝶一般,安静地停息在他的眼皮上:“站着多累,不坐下来吗?” 聂棠在他的对面坐下。 这个位置,还是选得恰到好处,既不是故意远离,又维持住最佳的社交距离。 叶渐离眼中的光芒微微一暗,复又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画完的画儿展示给她:“好看吗?” 他画的竟然是她跟周冬青站在一起的场景,周冬青提着那只圆肚子灯笼,灯笼里不断有光点溢出,画中的两个人都在开怀大笑。 聂棠嗯了一声,夸奖道:“画得挺好。” 叶渐离:“……你还能更加敷衍一点吗?” 他亲手画的,不说栩栩如生,哪里就只得一句“画得真好”?那些傀儡小孩画的伤眼睛的儿童简笔画可都被她夸得天上难有、地上难寻! 叶渐离把画丢在她的膝上,凑到她面前,呼吸相接,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回礼呢?” 聂棠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我也给你画一张画?” 叶渐离笑了一声,又规规矩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行啊,要我摆个什么姿势?你说出来,我都配合你。” 聂棠抽出一张轻薄的桃花纸,铺开在膝头,手握符笔,轻声道:“没这么讲究,我也就是随便画几笔而已。” “这怎么能不究竟?”叶渐离侧过身,把自己那四十五度角的侧面对着她,“我照过镜子的,这个角度,我的脸型还有五官是最好看。” 聂棠低垂着眼,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没停,偶尔会用小指轻轻地在纸上涂抹一下,晕开一点墨色。 她实在真心不想跟自吹自擂的叶渐离搭话。就像沈陵宜说的,他现在还记得自己的性别是什么吗? 叶渐离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其实谢先生这几年一直都会抽时间关注你,还有你妈。我看过你的资料和照片,真的好多年了。” 聂棠画画的手停顿住了,笔尖在桃花纸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但不明显,她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把这多余的墨点改成衣服上的配饰。 “你小学和初中都是读的贵族学校,中考之后,考上了江城的省重点,每天放学都跟同学一起回家,有时候你妈妈不回来,你就会在家门口的一家咖啡厅里写作业,顺便解决晚饭。” 叶渐离侃侃而谈:“讲真,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大概是糖水罐头里泡大的,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被私家侦探跟拍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发现的。” 聂棠轻描淡写地回答:“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生,怎么可能会发现有人在偷拍她?就算有感觉,也只会认为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错觉?” “那你现在又怎么突然变得警觉,不再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觉了?” 聂棠微微一笑:“这是因为,我现在不是瞎炮了呀。你该不是怀疑叶老先生老眼昏花,就连这么简单的测试都会失误吧?” 聂棠所说的测试的确是一个铁一般的证据。 但凡是有天赋的玄门人,天生五感敏锐,远胜于普通人。可他怎么就觉得她这还是在敷衍他呢? “那就太奇怪了,为何突然有一天,你就不是瞎炮了?” 聂棠收起符笔,很认真地反问:“那你知道原因吗?其实我也想知道啊。” 知道个头,他就不信她心里没点abc数。 聂棠把那张画完的画丢到他的腿上:“回礼。” “画得这么快?”叶渐离不开心地撇了一下嘴角,嘀咕道,“你这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你给沈陵宜画像会这么敷衍吗?你——” 他突然一个抱怨的字都说不出来,卡壳了。 因为聂棠为他画的小像根本就跟“敷衍随意”搭不上边。 她画的是个一个穿着古代长衫的翩翩公子,长眉修目,丰神俊朗,可是从眉目间依稀就能看出是叶渐离的轮廓。 叶渐离举着那张轻薄如蝉翼的桃花纸,无言语塞。 只听聂棠说:“我是第一次画人像,有点手生。” 叶渐离小心翼翼地把画纸对折叠好,放进自己的上衣的口袋,在这漫天萤火中朝她微笑:“嗯,你画得也挺好。” …… 他知道聂棠,比聂棠知道他的存在还要早许多年。 就在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叫“叶渐离”的人的时候。 叶眠风死在车祸爆炸后,谢先生开始关注聂嫣然俩母女。 他虽然能猜到,叶眠风并不敢把所有真相告诉他的妻子和根本不知事的女儿,但他生性多疑,还是不能放心。 可正因为叶眠风的离奇死亡,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一旦被玄门裁决所觉察,他就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他选择了雇佣私家侦探监视那对母女。 聂嫣然只是个普通人,主业是个靠脸演戏的三流明星。可是叶眠风的女儿呢,她当真是一个瞎炮? 要知道叶眠风在当年可是玄门中排得上数的实力强横的天才,就跟如今的沈陵宜一样。 一个天才的亲生女儿,会是一个毫无天赋的普通人吗? 谢沉渊当然不信。 于是这之后漫长的时光,他每周都会受到私家侦探发过来的照片和资料,一直持续了十年。 终于他还是不得不相信这个现实:聂棠——叶眠风的女儿,真的是个瞎炮,万中无一大废柴,及不上她父亲的一根手指。 而这个时候,谢沉渊对于聂嫣然俩母女也失去了耐性和兴趣,他在玄门以沈玄凌的身份活下来,再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他觉得是时候送她们母女上路了。 可是,黄鼠狼一去不回,还有一道离奇出现的神识精准地锁定了他们。 翌日,叶渐离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情踏进教室。 他一眼就看见了挂在了聂棠书包上的、被打成结的黄鼠狼,还有她身上明亮到刺眼的灵气。 他心道,在这个世上,可还有比废材逆袭更加有看头的故事发展吗? 一个从能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废材逆袭,总比一个普通人的平凡人生更有意思,故事也更有看头。 他就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念头去看待她的。 人生太无趣,总要去寻找更多乐趣。 第499章 人数不对 当天边的晨光露白,水墨色的天色也变成黯淡的灰蓝,又一个漫漫长夜即将过去。 那些傀儡小孩揉了揉眼睛,一个个站起身,收拾画笔和纸张,缓缓地离开。 聂棠留了一个心眼,假装帮忙拿竹灯笼,想看他们到底藏在那里。 可是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一个个走到操场后面的那片小竹林,他们的身影也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空气中。 “姐姐,你不要再猜了,除非你变得跟我们一样,不然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周冬青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可是,你想跟我一样吗?” 她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到底出于何种心态,也不知道哪一种回答才是标准答案。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如果她回答不,很可能她刚刚跟周冬青建立起来的联系和信任又会毁于一旦;可是如果回答是,会不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周冬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笑了一下:“你当然不愿意了,我都知道的。” 他摸着自己的左胸,轻声说:“这里是空的,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他指了指眼角的被铜扣划伤的、泛白的疤痕:“这里,不会流血。” 他又咔嚓一声掰下了自己的一截手腕,喃喃道:“不会痛,不会受伤,什么感觉都没有。” “所以,你不愿意,我其实也能理解。”周冬青点点头,自我肯定,“我也不愿意。” 聂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等我出去之后,我会让你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周冬青突然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不过,你之前都没有对我说过假话,你跟那些满口谎言的大人不一样。” “嗯,我不会骗你。”聂棠用一种认真到诚挚的语气说道,“你们所有人,都会好起来的。” 叶渐离站在她身后,目送周冬青雀跃着走进竹林,然后凭空消失:“你真的可以……?” 聂棠从不说谎。 但凡是她回答不了的问题,她都会选择技巧性的回避。 相对于谎言,她更擅长用似是而非的话语来迷惑对手,而不是说这种能够被稍许懂行的玄门人直接拆穿的谎话。 叶渐离用自己的肩膀轻轻蹭了她一下,感叹道:“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的符篆技巧已经够逆天了。” 聂棠转过头,用她那双看上去特别多情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没有情绪,就只有空旷无边的冷色。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逆转时空的可能的。”聂棠一字一顿地说,“也从来没有后悔药,伤害已经造成,形成的后果就是不可逆的。” 叶渐离一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是骗他的,我没有任何办法拯救他们。” 聂棠从不说谎,可是这一回,她还是破例了,欺骗了这一群尚且怀抱希望的傀儡孩子。 “叶渐离,你想一想,你最尊重的谢先生伤害过多少无辜的人?这些孩子阻碍到了他吗?在将来可会成为他的阳关大道上的绊脚石?他制作这些傀儡可有什么用途?” “答案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你运气好,他看重你,让你活得像个人,可是更多的人,就连尊严都不值得拥有。” “他杀了我的父亲,就因为他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想害死我的母亲,是因为他生性多疑,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就算他比我强大,我也要跟他不死不休。” 她说一句话就朝着他迈进一步,他却被她那不同寻常的神态逼得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叶渐离喉结微动,挣扎道:“你跟我说这些,又期待我回应什么?让我背叛谢先生,还是让我站在你这边?你是不是太高估你的影响力了?” 聂棠终于抓住了这一闪即逝的机会,给出了必杀的一击:“如果你的亲生父母也是死在谢沉渊手上?” “我的亲生父亲是沈正沛,他抛弃了我!”叶渐离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丝红晕,“他把我扔在了福利院门口,让我受尽凌辱和欺负!他死得正好,我简直高兴得不得了!” “一个问题。如果沈正沛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他又在沈家为谢沉渊打了这么多年的掩护,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谢沉渊何必要把你从福利院接走?” 叶渐离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而是一旦想起,就会立刻强行压下。 “……因为谢先生,他需要沈正沛的帮助,他也看中我的才能。” “真的就这么简单?既然他这么看重你的才能,他完全可以让沈正沛把你过继给他收养啊。” “那,那也是因为沈正沛把我扔在福利院的时候,他还没有被谢先生收服。” “假设你的答案就是真相,那么问题来了,他一开始占用了沈玄凌那破败的身体,他的目标是沈陵宜。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用沈正沛的身体作为过渡。你想,接下去……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聂棠轻柔地微笑:“神魂转换术,最佳的选择,当然是血亲啊。血统越相近,排斥就越小,身体使用起来也越契合。你说,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 聂棠觉得是时候该给叶渐离下一剂猛药了。 当他对谢沉渊的信任和认可出现动摇的时候,那么这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谢沉渊为何要收养你,对此我一直都有一个想法。”她轻描淡写道,“他能假装沈陵宜的师爷,尽心尽力教会他这么多东西,督促他尽快地成长起来,不就是想要坐享其成吗?” “可是你呢?收养你是不是也跟教导沈陵宜一样,都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呢?”聂棠一针见血,“他现在暂且没有办法换到沈陵宜的身体了,那他就先用沈正沛过度一下,然后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叶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想要挑拨离间。” “没错,我想要挑拨离间。可是,是谁给我这个机会的?你敢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无稽之谈吗?” 聂棠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那叠沉甸甸的用牛皮纸袋装好的资料:“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你可以自己亲眼去看,白纸黑字的东西,我有没有造假,你也可以自己去查证。” 叶渐离的双手都放在手袋里,并没有去接过那叠资料的打算。 他觉得,此时此刻,他就像面对一只潘多拉魔盒,他犹豫不决,止步不前,不敢亲手去揭开盒盖。 因为……他不知道,当他亲手打开这潘多拉的魔盒之后,会发生什么,又会有什么不可预见的灾难从里面跑出来。 而聂棠,也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她就像最有耐心、经验最丰富的猎手,等待着自己的猎物落网。 叶渐离仰头,望着天边那一抹泛白的晨曦,叹息着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聂棠。” “聂棠,我知道你,差不多有十一年了。因为私家侦探调查你的照片和资料都是由我先经手的,这就好像……我跟着你一块长大。”他闭上眼,隐忍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在白水林救你吗?” 他不想她就这样死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观察过她的人生,整整十年还多几个月,另一个名叫“聂棠”的个体的人生让他觉得颇有趣味,令他认为,这世界还没有无聊到底。 他观察她,就是为了乐趣而已。 他观察她,这不代表什么,可以说处于单纯的、无聊的心,也可以说只是习惯使然。 这不代表任何事,任何情感,任何因由。 这真的不代表什么。 叶渐离伸出手,紧紧地捏住了牛皮纸袋的一角:“但是现在,如果说你真的以为这么简单直白的挑拨能让我动摇的话……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知道聂棠的人生轨迹,知道她许多私密,比如她第一次收到情书和礼物,第一次被高年级学长堵在教学楼下,第一次拒绝别人的告白。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确定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不知道他们到底因何抛弃自己。 但是他想知道,想得发疯,他想要清清楚楚地看清那对把他扔在福利院门口的、名为“父母”的两个人的嘴脸。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种诱惑。 …… 沈陵宜的短信还是准时准点到来:“我们已经找到破阵的办法,现在需要的就是充足的时间。我们现在一共有六个人,可能够雕刻阴玉就只有四人,所以进度一直有点拖。你这边还好吗?” “我这边还好,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我可以等你们慢慢来。” 她这边,周冬青已经被稳住了,红色警戒暂时可以撤除,可是后面还将面临更大的问题。 这些村民被关在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日子,可供填饱肚子的食物估计已经消耗一空了,前期还能忍耐,再拖下去,会有产生什么后果,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干脆从一开始就远离这些村民。 显然,沈陵宜也跟她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你这边,还有吃的吗?水呢?” 聂棠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微笑着回复:“不要担心我,我包里还有压缩饼干呢,学校里还有自来水可用。你也知道我吃得不多,总是能再支撑几天的。” 沈陵宜隔了一会儿,发来了一条彩信,彩信上的照片经过压缩,像素不算十分清晰,但还是能看到那块玉石上精雕细琢出来的漂亮纹路。 沈陵宜:“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照片。就是一张阴玉的照片,我亲手雕的。唉,老实说,我从十五岁之后就再没有碰过刻刀了。这次算是破例了。” 玉雕是件既需要技术也需要耐心的活计。 他不喜欢这种水磨功夫也是符合他的性格。只是这回事关聂棠的安危,就算他再是没耐心,还是要拿着刻刀,老老实实地刻玉雕。 聂棠:“你这雕工不错啊,你上回还非要说自己不会。不过,你的手还好吧?” 她把这个问题抛过去,也不知道沈陵宜是真的把自己的手也拿起来一道雕刻了,还是故意逃避:“我跟苏老师合计了,快则明天中午就能准备妥当,晚一点就在明晚,你等着我。” “嗯,等你。”她按了几下发送键,这简短的三个字却怎么都发不出去了。 她现在也算是摸清规律了,她现在处于重叠在现实世界里的虚拟空间里,手机信号时好时坏,再加上两边还有时差,短信滞后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她躺在课桌上,又侧过头看了看窗外:叶渐离还是不见踪迹。 她并不担心他安全问题,虽然他男扮女装,还扮演了一个病弱的年轻女老师,可这不代表他真的会像自己扮演的女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她又拿出手机,慢慢地划动屏幕,把沈陵宜发给她的那张玉雕照片放大又放大。 他虽然一直在嘴上说不擅长玉雕,但是这种需要耐心的水磨工夫,其实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基本功。 他雕刻的这块玉石隐约浮现出细长而又优美的红纹,就如美人笑靥上的晕红初妆,可见他每一次落刀,灵气都是均匀地打入玉石,每一刀都没有一点偏差。 突然,她坐起身,再次把放大的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有一道人影斜斜地映在那小半块没有雕刻完成的玉石上。 倾斜的影子,绰绰约约,披肩长发,按照影子的长度和外面的阳光照射角度,大致可以推算,这个人的个子也不会很高——至少,姚晴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个身高的。 姚晴有1米78,比很多男人都要高了。姚晴的身材还要更加消瘦。再加上她虽是长发,可从来没把长发披散在肩上过。 她把跟沈陵宜的短信列表网上翻了翻,就看到那句“我们现在一共有六个人,能够雕刻阴玉就只有四人”,她不禁皱起了眉,轻声自语:“六个人?” 难怪她刚才总觉得有哪点不太对。 六个人,这个人数不对。 第500章 不为人知的棋子 沈陵宜跟她说过,他联系了徐临川和姚晴过来帮忙,再加上苏老师,正好是雕刻阴玉的四个人。 蜀地是苏老师的老家,那么还有一个人大概是苏老师家里的人,比如司机或者跟班。 但是苏源景不可能同时带着两个连玉雕也无法上手的跟班来。 如果第六个人并非苏家人的话,她是谁? 聂棠忙编辑了一条新的信息:“跟你们同行的除了苏老师家族里的人,还有一个女人是谁?” 她发了好几次,总算把这条信息给发出去了。可是沈陵宜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秒回。 她焦急地用指尖敲击着手机屏幕,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总觉得十分不安。 如果不是苏家人,也不是沈陵宜喊来帮忙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端端地出现,这正常吗? 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要知道现在连正月十五都没有过,许多人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哪有走到半路就能碰见熟人? 隔了大约有五分钟,沈陵宜终于回复了:“咳,你其实也认识的,是陶情。我发誓我没有叫她来,是徐临川在半路跟她碰上了,她非要跟着过来见见世面,我又不好赶人。” 聂棠死死地盯着泛着白光的手机屏幕。 陶情? 为什么会是陶情?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了,她忽然回想起来了一个曾经令她感到奇怪但是又很快被她抛到脑后的细节。 他们去调查周皓轩被诬陷杀害他那模特女友的事件,回到沈家,却发觉陶情跟她妈妈上门拜访。 陶家跟萧家是世交。 萧家的萧亦敏和萧亦如跟陶情的妈妈从小就是好朋友,萧亦敏的儿子周皓轩出事,陶情的妈妈自然会上门拜访。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正常,完全符合这个社会的社交礼仪。 可就在之后—— 沈陵宜当着陶情的面拿给她那本《实用符篆详解》的样书,告诉她,他父亲已经为她找了出版社,还请了苏老师和姚老师为她写推荐词。 当时陶情想要借书去看,沈陵宜就顺口嘲讽她了一句,说她真能看得懂吗。 可是陶情回答的原话是什么? 她说:“我原来天赋是不好,但是我感觉暑假那次受到攻击后,我反而好像有点开窍了,我现在是真的对玄学开始感兴趣了。” 聂棠当时骤然听到这句话,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周皓轩的事情最重要,她便也很快把这种萦绕不去的怪异感给抛到了脑后。 但是,等她现在想起来,立刻就觉察到,陶情这句话很有问题。 她说,她原来天赋不好,但是现在反而开窍了。 ——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一个人的玄学天赋是天生注定的,并不存在着“突然开窍”这种可能! 这是整个玄门的共识,也就是相当出门要带钱包这样最基本的粗浅常识。 所以叶老先生在测试出孙女聂棠是个毫无天赋的瞎炮之后,直接把她从族谱除名,还逼着聂嫣然去给他改姓,他们叶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都是因为在玄门,天赋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不管你后期有多么努力,如果没有一点点天赋,那么所有的努力和勤奋都是无用的,就是一事无成、毫无建树。 目前唯一能成为反例就只有聂棠。 所以当聂棠在玄门新秀大赛上崛起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她,若真是有真材实料,那么早就该少年成名了,一直连个水花都没有,可见她就是个实打实的废材。 最后的结果却让众人大跌眼镜,每一个人的脸都被聂棠打得啪啪响。 但是聂棠自己是心中有数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废材逆袭,也不是纯粹依靠努力而化腐朽为神奇,她是突然从古代修真界回到这个现代世界的! 在她从古代修真界回归之前,那个在现代的“自己”就是实打实的瞎炮,不管她有多努力,冬练三寒夏练三暑,瞎炮就是瞎炮,不可能从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玄门大佬。 同样的,如果陶情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天赋,那么她在将来的某一天,也绝对不可能存在着突然“开窍”的可能! 按照陶情之前的表现,她甚至连玄门新秀大赛的预选都通过不了,沈陵宜也说过,她根本对玄学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一直都是荒废着,大学里也整天都在相亲。 如她自己所说,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暑假里她被攻击后开始的,那就太令人寻味了…… 暑假那一轮无差别攻击,不就是谢沉渊那一伙在搞事? 谢沉渊会攻击沈陵宜,攻击姚晴,甚至攻击林斯年都很正常,他为何要攻击一个连玄学基础都没打好的陶情?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交易!她已经是谢沉渊的人,就跟同样缺少修炼天赋的沈正沛是一个道理! 聂棠用她最快的速度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沈陵宜示警:“小心陶情,她是谢沉渊的人!”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偏偏她的手机信号又变得很弱,连续发了好几遍,才勉强把这条示警短信给发出去。 而短信发出后,她就开始焦急地等待沈陵宜的回复。 可是——没有! 他没有回,甚至她这条短信一直都处于未读状态。 偏巧不巧,她这条最重要的示警短信石沉大海。 …… 陶情坐在越野车上,低头玩一会儿手机,又转头去看车外面的人忙碌又紧张地刻着玉雕。 她白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嘟囔道:“他们还没忙完啊,这都一整天了。” 连续在十几个小时不断地雕刻阴玉,中间就只停下来喝过几口水吃过一点食物,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苏家的司机也把车窗打开一半,探头去看,咋舌道:“我们家主向来都是这样的,他要研究一项技能,时常废寝忘食,几天几夜都不出门。” 苏源景从小就是他们苏家的天才人物,从来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天赋奇才不说,他还比一般人都要敢拼,也难怪他刚过三十岁,家里的老人就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他。 陶情打开车门,一脚踏上实地。 苏家的司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嗯?小陶,你要去哪里?要是坐得气闷,也不要乱走,这村子里的人对我们不友好。” 陶情揣着小包,笑道:“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一直坐着,没力。” 苏家司机见她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了。 苏源景原本正专注地埋头雕刻,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阵斑驳杂乱的灵气涌来,他皱着眉,不耐烦地扭过头,正和弯着腰好奇张望的陶情对上眼:“……” 陶情爽朗地朝他笑着喊了一声:“苏老师,你累不累,大家都忙了十个小时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苏源景见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贸然靠近,也没有伸手去触摸阴玉的意图,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他颔首道:“陵宜,你们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劳逸结合。” 他让别人休息,自己却连刻刀都没有放下,依旧一刀一刀地落在阴玉上。 陶情见他始终是一副沉迷玉雕不可自拔的模样,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抬脚走到沈陵宜背后,轻轻戳了他一下:“哎,苏老师都让你们停下来歇歇了,你也不听话吗?” 沈陵宜把全副心神都扑在眼前的玉雕上,做一件事的最忌讳分神,更何况是这种大工程,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直接导致之后的破解阵法失败。 他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登时颇为不耐烦:“我休息不休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没事做就去玩手机,别来打扰我!” 人命关天的事,他们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哪还有心思休息? 多休息十分钟,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只有脑子里有巨坑的人才轻松得起来! 陶情无端被他怼了一句,也生气了,突然伸手重重地推了他一下:“沈陵宜,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的吗?” 她这一推,他原本很稳定的手腕顿时偏移了半分,那道灵气也顺着这偏移的角度打在玉石上。 沈陵宜立刻放下刻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这块玉石,研究了好一会儿,发觉刚才那一点点偏差并不会对这块阴玉造成什么影响,这才松弛了一口气。 他重新捡起刻刀,冲徐临川喊道:“老徐,麻烦你去安慰一下陶大小姐,你自己带过来的人自己搞定,不要让她来打扰我干活!” 徐临川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别人听不清楚,可是姚晴就坐在他身边,基本都能听清。 只听徐临川小声哔哔道:“这又管我什么事啊,是她自己要跟来的,自己长着腿四处跑,我难道还能把她的腿给砍了?” 姚晴看了看气恼的陶情,再看了看沈陵宜那满脸不耐烦,揶揄道:“弟弟真是24k钢铁直男,纯得不能再纯了,人家对他抛个媚眼,他大概会以为对方眼睛抽筋?” 就凭她那根本不靠谱的女性直觉,连她都能看出陶情这是对他有意思,这才眼巴巴地从江城追过来,结果呢? 还要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就更加佩服聂棠了!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倒追成功的? 徐临川放下刻刀,叹息着走到陶情身边,阻止了一场即将一触即发的战争:“妹子,你过来,我跟你说点私房话哈。” 苏源景本来是不想理睬他们的。 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跟沈陵宜是同辈,可是年龄差距就摆在那里,他到底比他要年长了十岁,有些事就算没什么经验,可难道看得还不够多吗? 可惜,不管他想不想听见,反正这声音是硬要往他的耳朵里灌,他就是想假装听不见也不行。 尤其是徐临川那句“私房话”,都把他给听笑了。 他头也不回地提醒:“你们聊隐私的,就走远点聊,去上风口,不然我们都能听得到。” …… 徐临川跟陶情顺着风向走了二十多米,拐了个弯,直到看不见大家跪在地上雕刻阴玉的身影,才语重心长地开口:“妹子啊,不是我说你,干嘛非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陶情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道:“徐哥,你在说什么啊?” 徐临川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你别把徐哥当傻子,徐哥可是有生活阅历的人。讲真,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沈陵宜根本逃不出聂棠的手掌心,你都不知道她这人多有小心机啊,一般人根本比不过她。” 他可是亲身体会过聂棠这人到底能有多坑! 他的经历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他在夜深人静之际回想,都会痛不欲生的绞痛感。 陶情勉强笑道:“徐哥,你误会我了,我真是把沈陵宜当普通朋友。” 徐临川:“……” 她这是当徐哥是个睁眼瞎吗? 徐哥火眼金睛,早已看穿了一切。 徐临川改口道:“好吧,你们是普通朋友。但是很明显,沈陵宜他不需要朋友,现在连当他的兄弟都很难了,普通朋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陶情沉默了一下,道:“徐哥,我去买点饮料回来吧。你们这些辛苦,这样一刻都不停地干活,红牛可以吗?” 徐临川见她主动转移话题,而且还是非常生硬地掉转话锋,他也就知情知趣地假装不知道:“你不用特意去买饮料,再说现在还没出正月十五,这村子里的小卖部也未必开门。算了吧,还是别乱走。” 之前的情况也是凶险,虽然他们丝毫不畏惧这村子里留守的老弱病残,可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太嚣张总是不好的。 现在村民同意他们留下来,是死马当活医,寄希望于他们能找到失踪的人,可不是希望看见他们就此大摇大摆在村子里晃荡啊。 陶情摇摇头,固执道:“到现在为止,我什么都不能帮到你们,我心里过意不去。徐哥,就当是我为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吧?” 徐临川其实一直都是个很随和的人,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既然陶情非要坚持这么做,那么就去做好了,他们都是自己人,要是她真遇到什么麻烦,他也完全能够赶去解围。 ------题外话------ 所以说,为沈陵宜同学默哀三分钟,作为男主角,除了命定的女主角,没有一个姑娘真心喜欢他哈哈哈哈…… 第501章 识破阴谋 徐临川回来了。 他一回来又继续投入到雕刻玉石的繁杂工作中。 倒是姚晴见他是跟陶情一道离开,回来的时候反而是一个人,就朝他努了努,压低了声音问:“陶情呢?” 徐临川回答:“她说要在村子里走走,看看能不能给我买饮料。” 姚晴立刻放下了刻刀,跳到了他的身边,跟他八卦:“你跟她说了什么?有劝她不要吊死在一棵有主的树上了吗?” 徐临川嫌弃道:“你……真八卦。” 就算是玄门最彪悍的女人,到底也逃脱不了对八卦的热爱! 姚晴追问道:“说说嘛!反正我是不好看她的,我要是男人,我也选聂棠啊,你看聂棠比她漂亮,聂棠比她厉害,聂棠还比她温柔。” 徐临川偏要跟她唱反调:“我就觉得陶情不错,比聂棠要好,再说女人要长得那么漂亮干嘛?出去招花引蝶吗?” 聂棠简直就是天坑!反正他除了刚认识她那段期间被她的脸给迷惑过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就算涨了见识了。 姚晴顿时鄙夷地看着他:“噫,你这眼神……该去医院里挂眼科了。哈,我想起来,你以前还觉得叶卿言不错,你现在对他还有感觉吗?” 姚晴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叶卿言一撩裙子突然变身成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的场景,但是玄门就这么小一块地,她哪能不听见风声? 徐临川惊恐地看着她:“姚姐,你能不能别提那个男人?我好不容易才忘记了,现在突然提起,我会做噩梦的好吗?!” 苏源景一直假装自己已经聋了,可是玄门中人的五感本来就比普通人敏锐许多,他们在那里窃窃私语,他还是能一字不落地全部听到,他简直都要受不了。 “咳——”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有这么多话想说,那就跑别处去说个够本再回来!” 苏源景一发话,姚晴也不敢跟他杠。 毕竟在之前的玄门精英训练营,苏源景这个名字就跟聂棠的名字一样在大家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畏惧感…… 他们又埋头苦干了一小会儿,陶情便自己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好几瓶饮料。她还当真像她说的那样,去村子里找小卖部买饮料去了。 陶情把抱在手里的饮料一瓶一瓶分发给众人,解释道:“我找了村子里的小店,没有红牛,就只有这个功能性运动饮料,瓶子上有点积灰,不过我看过了,绝对没有过期的。” 苏源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对没有本事的人都有点看不上,但是也很清楚,在玄门,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光凭努力就能有收获的。 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或许能够凭借日以继夜的勤奋努力,辛苦打磨,最终在某项技艺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是,这也仅限于如此。 而一个天资卓绝的人,却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超越那些庸才,如果这个天赋很好的人还努力,那么他将能轻而易举地达到普通资质的人耗费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比如沈陵宜。 苏源景的眼光有多毒辣,他光是从为期十五天的精英训练营中就能看出,沈陵宜用不了五年,就能超越他的父亲沈正清。 而他们这些前辈都会变老,实力反而还会倒退,将来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还有给了他最多惊喜的聂棠——对,他表面上虽然不承认,对她的态度一直也很冷漠,但他心里对她还是认可居多。 当他在观看那场双人组团体赛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叶眠风还活着,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在这样一场必输的绝境中翻盘,来了个漂亮的绝地反杀,他会有多骄傲…… “苏老师?”陶情见他怔怔地看着前方,那目光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定格在遥远而又虚幻的远处,忍不住催促了一声,“您怎么啦?” 苏源景收回目光,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运动饮料:“谢谢。” 然后,他随手把饮料搁在一旁,又继续投入到雕刻的工作中。 他一边刻着玉雕,一边又不着边际地想,真奇怪,叶眠风都死了这么多年,他们决裂这么多年,他都很少会去想起他。 一个已经是过去式的朋友,没有必要再去花费更多心思和时间去怀念或者浪费表情。 人总是要向前看,他这辈子很忙碌,没空沉溺于过去的挫折。 可是奇就奇怪在这里,明明聂棠跟她的母亲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他还是从她身上找到了叶眠风的影子。 陶情见他转手就把饮料放在一边,微微低下头,藏在刘海下的眼神幽暗不明。 隔了片刻,她又重新调整好心态,若无其事地走到姚晴身边,递上饮料:“姚姐,给!” 姚晴很客气地道谢:“谢谢啊!” 然后,她也把饮料放在手边,手上的刻刀就没有停下来过。 姚晴又把饮料递给徐临川,说道:“徐哥,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真的……谢谢你。” 徐临川的年纪比沈陵宜大,平时也喜欢照顾,见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笑笑:“没事,我就随口说说,也不代表什么哈。” 陶情抱着剩下的两瓶饮料转身朝沈陵宜的方向走去,她在这一刻似乎下了非常坚定的决心:“沈陵宜你——”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临川打断了:“陶情,你这饮料是从哪里买的?” 他的语气严峻,跟平常说话那种轻松幽默的口吻完全不同,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陶情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很明显的诧异:“怎么了?” 徐临川异常严肃地问:“你这饮料在哪里买的?” 陶情藏在大衣袖子里的手指开始蜷曲紧缩,她的嗓音也暗自发紧:“徐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徐临川指着塑料瓶身上一个就算仔细去找也很难找到的小孔,而那个异常微小的孔还遮遮掩掩地藏在饮料商标底下。 这种细微的小孔,就算拿着放大镜去看,也是很难找出来的。 可徐临川就是有那个本事在商标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它。 其实也不是他眼睛特别尖,总喜欢盯着这种小细节看。 而是徐临川在当年经历过叶青雪和孙彩阳那件事后,痛定思过,觉得自己还是太疏忽大意了。 有时候粗心是仅仅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可是在他们这一行,一点点疏忽都可能弄成人命来。 从此以后,徐临川是绝对不会去喝不熟悉的人递给他的饮料,如果他喝过的饮料有那么几分钟不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绝对不会再喝第二口。 所以他在接过那瓶运动型饮料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去看这瓶子有没有问题。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有很大问题! “你买饮料的店根本是家黑店吧,这个洞一看就是就是用医用的最小号针头打进去的,谁知道这饮料里面到底掺了什么东西?”徐临川直接把陶情买回来的饮料全部都收了起来,“走,徐哥陪你砸店去!” 徐临川义愤填膺:“真是!什么意思嘛,这是觉得我们这些外地人好欺负?!想坑就能随便坑?” 他们是来做好人好事的,根本就不求回报,要知道他们这边几个人,每一个身价都很高,跑来这穷乡僻壤不说,却还要被这样对待,就算泥人也会被激起火气来。 而且苏老师准备的这几块阴玉,光是材料费都得上百万了,他们这是好心肠却被当成驴肝肺! 苏源景嘲讽道:“你有时间去找砸店,那为什么不先把你那份玉雕快点刻完?等你刻完了,你是要去裸奔还是去找麻烦,我都不会管你。” 苏源景发话,徐临川还是服气的,他立刻压下了心中怒火,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重新开始漫长的雕刻过程。 这件突发小事在破阵这件大事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陶情见众人又很快埋头投入到手头上的工作,根本没有人在意那些有问题的饮料,不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重新回到越野车上,心情低落地把这一堆饮料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苏家那个开车的司机见她情绪不大好,便好心宽慰她:“人心险恶,这也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就是。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陶情笑容很僵硬:“我知道……我就是、就是觉得,我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 她透过车窗,正好能看见沈陵宜的成果:他的进度甚至比苏源景还要快,落下刻刀的手又稳又准,一点都看不出他心急如焚。 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就能一眼分辨出高下。 即便到了现在这种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刻,她承受压力的能力的确是无法同他相比的…… 而她的时间,恐怕就要不够了。 …… 聂棠预计到的村民之间的矛盾还是提早爆发了。 其实那些村民在寻找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孩子时,他们身上是带了些食物的。毕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小孩调皮跑进深山里迷路了,带着食物总比不带要保险。 可是现在,他们被关在这个重叠空间里已经有好多天了,随身带着的食物已经吃完,而这个学校里并没有任何存粮。 没有食物,那就代表,即使他们能够逃脱每个晚上的死亡游戏,却摆脱不了被活活饿死的命运,并且在中午时分,原本一直都能使用的自来水突然断了。 村民这才想起,这学校是有备用的水箱的,现在是冬天,山里气温低,水也冷,用水量也不大,给他们造成了“虽然食物越来越少,但是水还是能喝饱”的错觉。 ——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找不到出路,就等于死路一条。 最开始的矛盾就是有人没分配到食物,于是几个村民争执起来,争执几句之后,大家火气上来,就撩起袖子动手。 男人有男人的打架方式,而女人也能抓头发,用指甲去抓。 聂棠从进来的第一天起就不跟村民有来往,她就是听到了动静,也不好去劝阻。 再说,就算她好心去劝,只要解决不了摆在眼前的食物和水源都缺少的两大难题,也没有任何用处。 她不喜欢去做任何无用的尝试。 “终于打起来了。”叶渐离突然又出现在她的身后,他颇有兴味地望着喧闹之处,“你不去劝架吗?” 他从昨晚上拿到那叠复印资料后,就一直不见人影,聂棠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聂棠见他不提起昨晚的事,便也装作不知,若无其事道:“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会有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呢。” 这就是人性。 当己方的利益和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争抢去掠夺。 叶渐离啧了一声:“聂棠,我怎么发觉你根本不在意?你柔软的心肠到哪里去了?” 聂棠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鲜黄色的符篆,她以食指和中指夹住这张薄薄的符纸,随手一扬,那张符篆顿时化为细细的飞灰。 这些飞灰化为一只只灰色的蝴蝶,铺天盖地地笼罩在整个乡村学校的上空。 原本还在吵闹着撩袖子的村民们顿时被这不正常的异象给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当他们注意到这天光灰暗不是因为阴云密布,而是因为那些层层叠叠的灰色蝴蝶,顿时恐慌了! “这是什么东西?是虫子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就是好多年前蝗灾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多飞虫!而且现在还没出腊月,这是怎么了?” “等等,这好像是……蝴蝶?” 聂棠再次祭出她改良过的聚灵符,整个空间的灵气全部都朝着她的方向汹涌而来,她所在之处,就好像成了一个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 她抬起手,那些只在上空盘旋飞舞的蝴蝶突然化为点点光斑,缓缓地降落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村民都被这美轮美奂的梦幻场景给吸引住了,只顾着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可是看着看着,不知道是谁先打了一个呵欠,嘟囔了一句“奇怪,怎么有点困”。 这突如其来的睡意就像是瘟疫,很快就在人群中播散开来,大家呵欠连天,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进入一种睡意朦胧的状态。 聂棠轻声道:“我劝不住,也不想去劝,干脆就让他们这么睡着吧。等一觉睡醒,就能回家了。” 第502章 破阵 叶渐离静默地同她对视。 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说:“你给我的资料,我看完了。” 聂棠:“哦。” 叶渐离又补充一句:“我挺意外的。原来我的父母并不是不想要我。” 这些年,他见过不知道多少生离死别,他对于那些眼泪和鲜血的别离早已冷漠到心硬如铁。 可怜人这么多,大概是命不好。 可就在一夕之间,他突然得知,原来他并非父母不抱期待的产物,原来他也是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他们还是死在围剿谢沉渊的漫长战役之中。 命运就像在跟他开一个非常可笑又残酷的玩笑。 他的父母无法抚养他长大,而他的堂伯沈正沛在把他过继过去以后,又把他抛弃在福利院门口。 他在福利院饱受欺凌,又被一对不怀好意的夫妻收养,是谢先生带着最后一线曙光把他从魔窟中拉了出来。 他手把手教导他,耐心地把自己的本事一项一项传给他。 他刚被谢沉渊接走的第一天,他就教了他折纸的技艺,还告诉他,这是他家传的技艺,虽然现在没落了,可是能够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 而最后,谢沉渊居然是那个害得他父母双双身亡,害他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就像一个首尾相连的圆。 他在漫长跋涉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聂棠道:“你可以再去查证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些资料有错。” “我当然会去证实真假,不用你提醒。”叶渐离突然问,“我知道沈家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祭祖,这是什么样的?” 聂棠曾有幸受邀参加过一次沈家人的盛典。 可是叶渐离却没有机会。他跟着谢沉渊,就代表了他只能隐藏在暗处,一旦出现在光明之下,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意沈家的祭祖,也许还是这割不断的血缘在作祟。他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想知道。 “……还有沈陵轩,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名字,他的人生。 可是现在他只能被冠以一个不详的名字和并不属于他的姓氏,本该属于他的人生被另外一个人给替代了。 聂棠回想了一下沈陵轩这个人,唯一的印象就是在沈家祭祖大典上一直跟在沈正沛身后。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特别到值得我印象深刻的地方。” 叶渐离突然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摊开手掌端正地摆在她的眼前。 聂棠莫名其妙:“……什么?” 叶渐离轻咳了一声:“你那个巧克力糖……还有吗?” 可可的香味会令他不自觉反胃。他总是会想起在福利院那段灰暗的被孤立和欺负的日子,可是现在,他却迫切地想要尝一尝那让他退避三舍的滋味。 聂棠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又打开背包的侧袋,才找出一颗来:“最后一颗了。” 叶渐离接过那颗巧克力,就只有小小的一块,可是不知为何,落在他掌心的分量,忽然又变得沉重。 那些过去的、萦绕不去的阴影,他以慧剑斩断,那些不堪的回忆,他都要鼓起勇气去面对。 他郑重其事地拨开糖纸,迟疑了好一阵,视死如归一般把巧克力往嘴里一扔。 微微苦涩的,却又充满了甜蜜的滋味在他的口腔里蔓延。 这味道就跟当初那位来福利院参观的夫人,她悄悄塞给他的那颗巧克力是一样——微苦又香甜,在那个时候是他狭隘的认知中最美味的零食。 曾经,他还认真考虑过,一定要省着吃,每次只咬一小口,也许能吃上三天。 最后这颗巧克力被福利院里的大孩子抢走了。他不服气,拼着一股狠劲将巧克力抢了回来,一脚踩碎。 他得不到,别人也别想从他手上讨到好。 他就是这样一个阴暗狭隘又计较偏执的人,哪怕就是因为他这一个举动,在今后的日子里遭受了永无止境的孤立和谩骂,他也从不后悔。 …… 夜色周而复始地降临。 周冬青带着一群傀儡孩子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了让他们非常震惊的一幕:那些被困在这个重叠空间的村民,横七竖八地躺在教学楼前方那片空地上,睡得人事不知。 他抬起手,摸了摸脑门,奇道:“姐姐,你们在搞什么?这些人怎么会这样?” 聂棠弯下腰跟他对视,微笑道:“哦,是因为他们太吵了。” “太吵了……?”周冬青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机械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你不是想要把他们救出去?现在这样的话,会很麻烦吧?” 叶渐离突然弯腰,跟聂棠挤在一块儿,摸了摸他的脸蛋,温柔地问:“那你愿意放这些村民离开吗?” 周冬青张开嘴,刚要说话,就见叶渐离伸出一根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唇上。 叶渐离又道:“这些人,又脏又无聊,还不能陪你们玩,你留着他们有意思吗?” “没意思,”周冬青撇了一下嘴角,用他那双黑嗔嗔的像玻璃珠子一般的眼睛望着叶渐离,“但再没意思,总比没人好啊。” 叶渐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圆圆的鹅卵石,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记得它吗?” 周冬青眼前一亮,欣喜道:“啊,你是上次那个短头发的姐姐!” 聂棠:“噗!” 显然,叶渐离并不是那种因为别人错认他的性别而生气的人。 他反而还笑了:“对,就是我了。你能打开空间,放这些村民出去吗?他们走了,我们两人留在这里陪你玩,这不是更好?” 周冬青皱着眉,纠结道:“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但是。你到底选谁?选我们这两个漂亮姐姐,还是选那些又臭又脏又无聊的村民?” 聂棠听他这回又面不改色地自称“漂亮姐姐”,只觉得好笑,轻声道:“你无耻……” 叶渐离当然听见了她那句“无耻”的评价,可他就是岿然不动,连嘴角那温柔的笑容都没有动摇过半分,柔声道:“姐姐最讨厌朝秦暮楚的小朋友了……” 周冬青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好启齿地问:“招亲慕那个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叶渐离梗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成语都不知道。 只听聂棠笑道:“叶姐姐的意思是,她最讨厌那种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的人。冬青在学校里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周冬青一听聂棠这句话,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当然。” 叶渐离顺势接上话茬:“受欢迎?是那种对谁都好,表面上是暖男,本质是渣男的那一种吧?” 周冬青顿时垮下了一张脸,争辩道:“没有,我才不是这样的!” “那你还要留着这一大帮人做什么?”叶渐离挑眉,秀丽的眉目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如烟似幻的哀愁,“你有我们两个还不够吗?” 聂棠:“……” 她不得不说,他这戏真的很多的,还特别能唬人! 这三言两语一过,周冬青整个人都不好了,青着一张脸,支支吾吾接不上话。他喜欢这位漂亮的叶姐姐,能激起他胸中那股小男子汉的保护欲。 而且、而且他之前送给“她”的那块鹅卵石,“她”居然一直带在身上…… 周冬青皱着脸道:“那我回去想想——再想想吧。” “别走呀,”叶渐离偏偏还被勾起了“戏瘾”,非要再飚上一场好戏,“你回去想事了,谁来陪我呢?来,姐姐跟你一起玩啊。” 聂棠几乎是看着叶渐离半哄半拖着把那男孩给拐走的。 周冬青年纪虽小,可是也懂得了男女之情,他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和半边脸颊都涨得铁青铁青——这是害羞的。 聂棠失笑,又摇摇头,重新走到那天看到周冬青等傀儡孩子消失的竹林处。 她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这片看似毫无破绽的接点,下意识地伸手捉住了一片竹叶,用力碾碎。 她几乎可以断定,如果这个阵法在哪里会不得不产生破绽的话,就一定是在这里。 只有接点处,才是最不稳定的。 谢沉渊再是厉害,也得遵守阵法的基本法则:破绽是可以隐藏的,却不能直接消亡。 当他为了隐藏一个破绽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制造出新的破绽,她只要抓住其中一处,就能像抽出毛线团里的一根线头,牵一发而动全身。 既然现在周冬青被叶渐离略施小计骗走了,那么就该轮到她了。 …… 沈陵宜原本集中到忘我的注意力突然被打散了。 他一下子从聚精会神的玉雕工作中清醒过来,站起身道:“苏老师,聂棠应该找到里世界的破绽了!” 苏源景音调上扬地嗯了一声,抬起一双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似的。 打量完毕,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哦,可是,这事你爸知道吗?” “……”沈陵宜一下子就猜到苏源景的意思,但他还是硬撑着嘴硬,假装不懂,“他该知道什么?” 苏源景倾身,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觉得有点不爽,这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我是说,你随随便便就动了你们沈家的族谱,这好像不太好吧?” 他的感官可是很敏锐的。 之前沈陵宜根本就没有跟聂棠联系过,就突然就知道聂棠在里面的情况了,除了聂棠的名字已经被写在沈家的族谱上——还是以沈陵宜妻子的身份上的族谱,就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他们玄门是最讲规矩的,聂棠的名字起码也得他们三媒六聘,领过证和摆过酒席,在翌日才能在祖庙中被郑重地记上族谱。 而现在这种情况,沈正清要是知道真相,怕不是得崩溃? 苏源景虽然没直接把话说得最直白,但是徐临川和姚晴可都是从小在玄门长大的,只要听半句就能秒懂。 徐临川都要为他这骚操作感到绝望了:“弟弟,你知道你干了一件什么沙雕事吗?!你已经亲手把你人生中的最后一线希望给毁掉了!” 他们这样做,就跟古时候的趁夜私奔有何区别,还是那种互换庚帖的奇葩私奔法。 更可怕的是,一旦聂棠的名字被记上族谱,沈陵宜这辈子就等于跟她彻底绑定在一起了,不死不休,永无分离。 聂棠这种天坑一样的女人,就是白送给他,他也是不要的! 姚晴笑着咳嗽了一声,打趣:“聂棠不是在玄门长大的,不懂这些规矩。可是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等到沈叔叔开祖庙的那天,却发觉聂棠的名字已经在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沈陵宜当时把族谱偷出来,也是一时冲动。再加上新年气氛好,他还喝了许多椒柏酒,色令智昏,什么后果都置之脑后。 等他一觉睡醒,脑子里的热度退去,这才意识到他到底干了一件什么样的好事。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吧? 反正总是要负责的。 他可不是那种占了便宜又甩手不管的渣男。 他还记得聂棠当时可高兴了,非要留他过夜! 于是,他摆出了满不在意的架势:“那又如何?规矩是人定的,然后也可以人为更改,又不是古代人,哪有这么讲究的。” 先上族谱再开家庙,还是在家庙中上族谱,这先后顺序就有这么重要吗? 苏源景轻声一笑:“好了,玩笑话说完,我们动手破阵吧!” 原本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杀,一举摧毁谢沉渊布下的阵法,可是现在有聂棠里应外合,这成功就直线上升。 他把雕刻完成的玉雕埋在学校门口,做好标记,又拉出了一股又一股又红线,缠绕在空地上。 准备工作刚刚完成,就见阴沉沉地压在学校上方的乌云开始剧烈翻滚,仿佛在垂死前准备反扑的猛兽…… 苏源景划破手掌,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掌心流出,滴落在埋了玉雕的四角。 当一滴滴鲜血落到地面时,地底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吸收他的鲜血,几乎在一瞬间就无踪无影。 他手掌上的伤口凝结,他又再次把划拉出一道新的伤痕,让更多鲜血纷涌而出。 就在这时,头顶压境的乌云终于变成了形似梼杌的兽形,背后豪刺倒立,张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地垂头盯着苏源景,似乎想等他力竭之时就将他一口吞下。 苏源景脸色泛白,出声清喝:“沈陵宜,出手!” 沈陵宜早就等着他这一句,手上红光乍现,锐不可当的勾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运力于臂,抡起勾陈直接迎上了那头择人而噬的凶猛梼杌! 一直坐在车上看管车子和材料的司机不禁把四面车窗完全降了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卧槽,这梼杌不是山海经上的十大凶兽?”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啊,布局一个阵法竟然能引动梼杌?! 当沈陵宜手上的勾陈同凶兽梼杌短兵相接之际,勾陈突然爆发出极其刺眼的、明亮的金光,一头比凶兽梼杌还要威风凛然的麒麟腾空而起,和梼杌正面相撞。 那些黑压压的乌云就在这一刻突然消散,周围的空气不断波动扭曲,埋在地底的玉雕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响—— 苏家的司机呆呆地张大了嘴,眼见这那头麋身龙尾、满身鳞甲的瑞兽麒麟高昂着龙首,八足踩踏金光,在半空中巡游一周,抛洒金光无数,这才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他激动地拍着椅背,都无法克制地开始爆粗口了:“格老子的!沈家小少爷这招太牛了,炫酷啊!” 他又扭头问陶情:“你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异象吧?这回出来真是太他妈值,简直大开眼界啊!” 陶情的脸色越加苍白,简直比失血许多的苏源景还要白,她抽动嘴唇,勉强弯起了一缕僵硬而又满怀心事的笑纹:“是、是啊,太厉害了……” 她抓着背包的手指都因为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手一抖,啪嗒一声,手机落在座椅底下。 她颤抖着手把手机找出来,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条很简单的信息:“我对你很失望。” 第503章 陶情之死 “不……不要,”陶情解锁开屏幕,拼命地按着屏幕,“谢先生,请您不要对我失望,我还可以——” 可这哀求的短信才打到一半,第二条信息又发到了她的手机上:“我原本以为,我给你想要的天分,你就能带给我同等的回报,可是很遗憾,废材就是废材,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陶情看着这条短信,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深刻的绝望。 谢沉渊是魔鬼。他在玄门的老一辈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记忆。 可是她却不信邪,不自量力地跟一个魔鬼交换条件。 她依靠着魔鬼的能力,才拥有操纵灵气的能力,在此之前,她就跟玄门中人最引以为耻的瞎炮只相差一口气。 她厌恶玄学,因为它让她不断受挫,自信心荡然无存。 她就是做梦也想更高的天赋,好比聂棠,在这之前,她不曾也被叶家认定为“瞎炮”?连她这样的人都能转身杀回玄门,刮起一阵邪风,她当然也可以…… 可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可以。她不可以。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苏家的司机突然一回头,看见她那慌张无措、满脸泪水的样子,诧异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陶情伸手抹掉眼泪,笑着回道:“我第一次看到瑞兽,太激动了。” …… 最开始的异样,是从地面的轻微震动开始的。 聂棠极其敏锐地觉察到这异常状况,便猜到守在外面的开始想办法破阵。她凝视着面前的一片虚空,一点一点检视过空气中的灵气波动。 终于,她发现了这波动中完全不合常理的那一个点,就在竹林生长着的土地中,就在这么小小一块地方,居然同时存在着不同土质的土壤。 空间重叠术就是这样的。 谢沉渊想要在现实世界的学校里面建立一个新的空间,这个想法实行起来会碰到无数难题,而其中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他不可能凭空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他只能在选择把一个空间拼接过来,可这种后期嫁接的手法,就算再是巧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无破绽。 现在,她只要把嫁接两个世界的通道给打乱即可。 聂棠将自己的灵气汇聚成一把金色的利刃,用力刺入地表! 之前还是隐隐约约的震动变得更加强烈,整个空间摇摇欲坠,就像发生了十级地震,震得人脚步不稳,东倒西歪。 “赌对了……”聂棠喃喃道,她转身,面对那些躺了一地的幸存村民,轻轻抬起手,之前沉入他们身体中的金色光点突然又调皮地钻了出来,轻盈地整个几欲破碎的空间中飞舞。 村民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我……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这是地震来了?!可是气象局没有发布地震预警过啊!” “等等!我觉得这不是地震,而是——”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一道又一道破裂的缝隙出现在他们脚下,而眼前的空气也开始像玻璃一般皲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 忽然间,哗啦一声,有什么在他们面前破碎了!就像布满裂缝的玻璃,突然化为细小的玻璃碎屑,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那重新倾倒在每个人肩头的阳光,跟之前那种毫无温度的、死气沉沉的冬日暖阳迥然不同,它有温度,能让人觉得……温暖得都快要出汗了! 突然有一个村民喃喃自语道:“我们……我们是不是终于逃出去了?!” “我觉得、我觉得就是逃出去了!你看你看,那个天上的太阳,它长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各位,你们的确已经安全了,”苏源景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阻挡在他面前的那扇锈迹斑斑的门锁突然咔嚓一声掉落,铁门徐徐敞开,“请尽快离开此地,不要妨碍我们做扫尾工作。” 苏源景一出声,那些之前还满脸不可置信的村民立刻警惕地盯着他。 他们是真的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不确定苏源景的身份之前,他们都不敢动弹,生怕脱离狼窝,又进虎穴。 苏源景竖起他那受伤的手掌,之前放血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他冷漠地下了最后通牒:“诸位如果听不懂人话的话,那就留在这里吧,想必那些傀儡娃娃一定很喜欢把你们变成自己的同类。” 先有一个胆大的村民狠狠心踏出了一步,他停顿一会儿,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立刻向前狂奔几步,还特意离了苏源景三米远。 他激动道:“他不是骗我们,真的,我出来了,我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轰得一声,村民们都随着他的脚步拼了命地往外跑,没有任何阻隔,不再像之前一样跑几步又重新回到原点。 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已经泣不成声,一边哽咽一边往家里的方向赶,生怕走慢一步,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聂棠站在陈旧的校门口,她自然也可以混迹在那群劫后余生、情绪激动的村民之中悄悄离开。 可是她没有。 过不了一分钟,叶渐离牵着周冬青的小手来到了校门口。 周冬青微微皱着眉,看着那些唯恐跑得不够快的村民的身影,问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姐姐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道离开呢?” 聂棠伸出手,拨了一下铁门上的那道大锁,又弯下腰,安静地跟他对视:“我在等你啊。” 周冬青愣了一下,又眉目舒展,朝她微微笑起来。 当他整张脸都沐浴在真实的日光下,他那隐约发青的皮肤颜色和脸颊上点点青黑色斑点就再也无处遁形,清晰可见了。 “姐姐,你是想要带我离开这里吗?”他老成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可以把你们所有人都困在这里面,永远陪着我。可是,我是没有办法走出去的。” 他伸手,用力向前推去,明明前方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的手掌平举,就像碰到一道隐形的玻璃门,将他隔绝在外。 聂棠无比认真地说:“我留下来是想告诉你,等我离开了,我就会从外面破坏整个阵法,然后把你们都放出来,让你们恢复正常。” “真的吗?”周冬青那双像黑色玻璃珠子一般的眼球转了转,期待地问,“还能恢复正常吗?” “当然可以。”聂棠笑道,“只是,你想恢复正常吗?我尊重你的意愿,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接受。” 周冬青眯起眼,虔诚地望着头顶耀眼的艳阳。 他害怕这通透得、好似要把全世界都荡涤清透的阳光,他非但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反而会觉得灼痛难当。 就像滚烫嚣张的火舌,一寸一寸地舔着他的皮肤。 可是……他还是喜欢太阳。 他的父亲,还有他的祖父,他们都是他心中最伟岸最高大的男人。 他们就像太阳。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他轻声呢喃道:“我想啊,我当然想啦,我想变成正常人。如果我还能做梦的话,就是做梦都想啊。” 他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断冒出来的黑色斑点,轻声问道:“可是这种好事,还能轮到我吗?” “当然会了。”聂棠说道。 她的语气无比轻柔,轻柔得就像编织了一场最温柔最梦幻的美梦:“你的理想不是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吗?穿上笔挺的制服,又精神又英武,像个大英雄。“ “你要等我,知道吗?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聂棠伸出一根小手指,“我们拉钩钩?” 周冬青抬起手臂,用他冷冰冰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那你们快走吧。其实……其实就算真不能把我变回来也没有关系的,我、我不在意,我就算一直这样也没有关系。” “……只是,你们能不能在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我?” 叶渐离温和地回答:“好,我答应你,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聂棠侧过头,同他眼神相触,无言沉默,却又默契地躲避了对方的目光。 叶渐离伸手带过她的肩,低声说:“时间不多了,必须要走了。” 阵法虽然破了,可是这个重叠空间依然不会破灭,他们再拖延下去,可就得永远留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了。 聂棠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大门踏出了一步。 她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异响,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头。 只见周冬青站在门边,拼命朝他们招手,脸上带着扭曲而又僵硬的笑容:“我、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一定一定会等你们的,你们……你们不要忘记我!” “聂棠,”叶渐离握住她的手臂,硬把她往前拉去,“快走,不要回头。” 当他们踏过阵法的边界时,周围的空气剧烈地扭曲起来,有什么把他们与身后的这个世界渐渐隔绝…… 他们,终于重回人世。 …… “哦豁,”徐临川抱着双手,看着聂棠跟另外一个很美很柔弱的妹子并肩出现,忍不住嘲讽她,“聂棠,大家就等着你一个人了,结果你还真是不拖到最后一刻就不肯出场啊。” 这种强行凹造型的出场方式不就是电影中主角故意姗姗来迟,制造那种闪瞎人眼的效果一样吗? 聂棠刚一出现,沈陵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这是他为聂棠特别设置的短信铃声,保证他能一刻都不耽误地回复她。 沈陵宜听见铃声响了,也就很顺手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但是鉴于他整天都是一副“我不开心”的冷漠脸,这凝重的神情并不是多明显。 他也顾不得先用武力强迫叶渐离把他那搁在聂棠肩头的手挪开,直接把手机转过去给苏源景看。 苏源景先是不解,再短暂的一瞥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开口:“好了,这里面就只剩下那些变成傀儡的小孩了对不对?我们赶紧把收尾工作做了吧。” 所谓的“收尾”工作,就是直接毁掉这个重叠空间,包括里面已经变成谢沉渊的傀儡的孩子们。 就算他们现在保有人类的神智与感情,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只知杀戮的傀儡,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也不会有同情和怜悯。 聂棠回过头,眼前始终还是浮现着周冬青最后朝他们挥手的一幕。 他说,“你们不要忘记我”,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也心知肚明,他根本不可能再变回一个正常人了? 他知道她是骗他的,满口谎言,面不改色,可他也接受了这份虚幻的温情。 姚晴忍不住用她那硕果仅存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丁点的女性知觉去揣摩了一下了聂棠的心思,悄声道:“我觉得棠棠……她是不是情绪有点不大对?” 完全没有女性直觉的徐临川就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聂棠从来都是这样的,分明没有哪点不对! 聂棠低垂着头,朝着沈陵宜的方向走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她很快就站在他的面前,跟他相对而立:“……你的勾陈,能不能借给我一次?” 沈陵宜有点诧异,但是还是顺从地伸出手,散发暗红色光芒的勾陈又重新躺在了他的手心,嗡嗡作响。 聂棠伸手,一咬牙抓起了勾陈的剑柄。 这把双刃剑,实在是太沉了,当那浓烈沉重的火焰在她掌心灼烧的时候,她的灵魂仿佛也被置于炼狱一般的烈焰之中,被炽烈地灼烧着,痛苦不堪。 她用双手举起勾陈,又一步、一步回到那个阵法面前,那个重叠在现实之上的虚幻空间正在散发着不详的幽光,犹如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举起剑,带起的阵阵火焰不断撕扯着她的神魂,让她感觉到一种来源于至深深处的灼痛。 她用力地,抬起勾陈,重击在那个忽明忽暗的光球上。 她说了慌。满口谎言,面不改色。 她根本没有办法拯救那些已经变成傀儡的孩子。她也不会再回去看他们。她不可能陪他们一道玩耍,她甚至——还要亲手毁灭他们最后的希望。 勾陈重击在那个虚幻的重叠空间之中,一道又一道破碎的裂痕不断地延伸,布满了这象征空间存亡的光球上。 哗啦一声,这空间再也承受不住勾陈的力量,骤然破碎! 聂棠紧紧握着勾陈,凝视前方。 她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车门打开的轻响。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正看见陶情从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上下来。 她长发凌乱,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痕。 可是她的手脚却是完全僵硬的,同手同脚地朝她走来。 聂棠惊讶地看着她。 时间的流速仿佛被人为地按下了“缓慢”按钮,一切几近于静止。 陶情抽噎着,用力地摇头,慌乱地自言自语:“求求你,不要……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求求你不要这样……” 苏源景瞳孔收缩,大步朝着聂棠冲去,失声道:“你快躲开啊——” 她就要自爆了!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把完整的示警说出来,陶情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突然膨胀了起来。 她满脸痛苦,可是没有用,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自杀行为。 她不过就只是谢沉渊手里一个牵线木偶罢了。 第504章 谢沉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谢沉渊盘膝坐在蒲团上,缓缓睁开双眼。 他侧过头,轻声说:“时间差不多了吧?” 沈正沛的养子沈陵轩就站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道:“谢先生,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叶渐离他——” “不要提他了。人心最是易变,留不住的人,何必要留?”谢沉渊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一盏青铜油灯,那盏灯上清晰地镌刻着“陶情”两个字。 他抓起那盏青铜灯,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得一声,油灯爆裂,粉身碎骨。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会喜欢的。” …… 一辆改装过的重装越野车飞快地疾驰在盘山公路上,车上的司机发挥了灵魂车手的最大极限,轰着油门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弯道。 苏源景脸色惨淡,捂住自己断裂的手腕,挣扎着提了驾驶座一脚:“开慢点,你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要拉……大家陪葬啊……” 苏家的司机在这腊月的天气里,连额角都在冒汗,他根本不听苏源景的,反而吼道:“你们谁能把病人打晕?不要影响我开车就行,谢谢!” 没有人敢回答他。 那可是苏源景苏大佬啊,玄门裁决所的执行者,谁敢胆肥到趁着他受伤的时候打晕他? 怕不是嫌小命太长,日子太平淡? 聂棠开口道:“苏老师……” “停,闭嘴。”苏源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离死还早得很,就是断了……嘶,一只左手,我也不是左撇子!” 聂棠从背包里抽出一张安神符,回答:“是这样的,我觉得您应该是累了,还是睡一觉吧。” 说完,那张安神符已经在她手上化为灰烬,她张口一吹,苏源景在安神符的效力之下没扛过半分钟,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陷入深睡眠。 姚晴心有戚戚,佩服道:“你惨了,你以后肯定会被打击报复的……” 虽然她没有像苏家那个司机说的那样,直接把苏源景给打晕,可是用符篆……其实也跟直接打晕没有任何区别。 苏源景要是事后回想起他被聂棠一张安神符给轻易闷晕,这等奇耻大辱,他怕是得记恨一辈子。 苏家的司机感激地回过头,对着聂棠点头示意:“谢谢你!” 徐临川惊恐道:“师傅,求你不要看我们,看路啊,这是要死人的!” 蜀地这种盘山公路,又陡又险,一个不当心,他们就妥妥地团灭了! 本来苏源景只是丢了一只手的,现在恐怕得丢一条命啊! 沈陵宜伸臂搂住她,轻声问:“你还好吗?” 聂棠没有说话,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一声不吭。 他们这辆车,来时一共有六个人,回去的时候则有七人。陶情,永远都不可能再跟他们会江城去了。 徐临川心有戚戚焉,低声道:“我真的没想到,陶情居然会去跟谢沉渊与虎谋皮……”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等好事?能够等价交换已是幸运,什么都不必付出却能得到的好处的,背后必然有陷阱。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如果有人告诉你,你马上能拥有高人一等的天赋,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你,再也不会有人不把你当回事,难道你就不会动心吗?”叶渐离撇了一下嘴角,不屑地接话。 徐临川本来还没怎么注意他,现在忽然听他说话,再看到他那张脸,顿时一窒:“这位……妹子,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好像有点眼熟啊?” 叶渐离挑起一边眉毛,也诧异地看了回去,反问道:“你这么快,就认不出我来了吗?” 沈陵宜:“……” 姚晴捧着脸,凑到他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目,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那个新秀大赛决赛时候突然跑出来的谁!” 徐临川惊恐地喊出了声:“卧槽,你是叶渐离!” 可是,叶渐离不是男的吗?! 叶渐离突然一抬手,从头上取下了那头长发的头套,面无表情地用自己本身的男音回答:“对啊,我就是叶渐离。” 沈陵宜:“……” 他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聂棠,他再次庆幸,聂棠是个货真价值的女孩子! 叶渐离再次挑眉,突然变成了叶卿言那娇滴滴的女声,撒娇道:“徐哥,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男人,可真是薄情寡义。” 徐临川:“呕——!” 徐临川之前只听沈陵宜和聂棠说过叶卿言其实就是叶渐离,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到底也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可是现在亲身经历,只觉得他胃里的隔夜饭都在翻腾了! 徐临川惊恐道:“求你闭嘴吧!要不是现在没工夫料理你,我先跟你势不两立。” 叶渐离见他反应这么大,无趣地别过脸,看着车窗外头不断变幻的风景。 玄门这些钢铁直男实在是太差劲了,居然连这点小小挫折都承受不起,看他们一个个的,大惊小怪。 姚晴特别细致地打量着叶渐离的侧脸,打量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叶渐离这长得可真好,比妹子还好看,难怪男扮女装都不违和。 苏家的司机一路狂飙,把车子开到了最近那个县城的大医院,早已等在急救通道的医生护士迅速推出一辆手推车,把昏迷不醒的苏源景搬上车,又马不停蹄地送进手术室。 苏源景的整只左手都被陶情的自爆波及,炸得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手腕,他的左手肯定是废了,今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装上假肢和自己的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们剩下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刮擦伤痕,自己消毒上药,处理一下也就过去了。 叶渐离处理好他身上的灼伤,主动走到聂棠面前,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就不跟你们混在一起了。再说,我看也没人会欢迎我。” 他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扫过沈陵宜。 他以前有多厌烦这个人,现在的心情就有多复杂。 大概是突然发觉原来他们是有这么亲近的血缘关系。 如果他父母都在,他没有从小就被人扔在福利院门口,也许他会跟每个分家的人一样,站在每一任家主身边,扶持他,在必要的时刻做出牺牲。 这就是他应得的平淡而又理所应当的一生。 聂棠点点头,很轻地说了一声:“那就回头见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用的气声,很明显是不想被人听见。 毕竟他叶渐离并不是那种能够堂而皇之走在太阳底下的,而她聂棠却是玄门前途无限的新星。 不过,如果让叶家那老头知道她竟然还跟他很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脑淤血? 他朝她一颔首,示意他知道了,便转身往急诊室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眸一笑:“这一回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还有下次。” 叶渐离没有在五官上作伪装,眉梢眼角凌厉而风流,那回头一笑,宛若浮花,粲然生辉,引得从他身边走过的人还会回头看。 沈陵宜见他这么对聂棠笑,还留下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来,立刻紧张地挺直了背脊了,偷眼观察聂棠的表情。 他不是吃醋,也没什么吃醋的必要,这点对聂棠的信任还是有的,只是他突然发觉……可能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约定? 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聂棠根本就没抬头去看叶渐离,而是一直低垂着睫毛,注视着手臂上的擦伤。 陶情自爆的时候,她离得她最近,可是有沈陵宜用勾陈用为她挡开了一半攻击,再加上苏源景的一只左手,她反而受伤最轻,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刮擦。 她突然侧过头,对沈陵宜说:“我骗了一个小孩子。” 沈陵宜望着她近在咫尺的洁白面孔,伸手在她眼下的血渍上轻轻一抹,却又没抹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所以说,”她摊开用纱布包着的右手,她的掌心被勾陈灼伤了,全部都是亮晶晶的水泡,刚才护士帮她挑了好半天才全部挑掉,“我最后才用我自己的方式送他们一程,这就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搁在自己膝上:“只要你尽力了,就不必感到抱歉,没有人能够苛责你。” 周曼芳在抱着儿子跑回家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她不太记得聂棠有没有跟他们一道逃出来,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她,问问状况。 周曼芳说着感谢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对于她来说,这短短几天功夫,就像过去了好几年,每日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担忧。 那个时候,他们还狂飙在去医院的路上,聂棠也就随意敷衍她了几句。 姚晴突然靠过来,跟聂棠搭话:“我今天突然发现,苏老师可真是一个好人啊!” 聂棠不解地看着她:“怎么?难道苏老师一直在玄门凶名在外吗?” 她觉得不会啊,就算是在玄门精英训练营的时候,苏源景对他们虽然很严厉,可那都是出于负责的心态。 她的体力体质实在是太差了,连基本的训练强度都跟不上,他在确定她是真的不行而不是故意偷懒之后,也按照她的身体状态给她做了相对应的调整。 “你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吧?”姚晴抱着手臂,朝她怜悯地摇摇头,“苏老师跟你爸可是关系很差的,沈老师他们都知道,我那时候还担心他会对你公报私仇。” 却没有想到,今日聂棠遇到危险,他在第一时刻就冲了上去了。 沈陵宜紧张,所以赶在第一顺位,那都是条件反射,大家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苏源景的紧张程度居然不低于沈陵宜。 而他同聂棠非亲非故,要说他们在玄门精英训练营那十五天产生了什么跨越年龄和时空的惺惺相惜之情,好像也没有。 倒是聂棠把苏源景惹得很生气。 聂棠想了想,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啊,其实苏老师跟我爸关系一点都不差,我爸跟我妈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伴郎呢。” …… …… 苏源景的截肢手术在三个小时候后结束了。 他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还是熟睡状态。 大家一蜂窝地涌上去,把医生团团围住,焦急地问:“苏老师(家主)怎么样了?” “病人这是要装假肢吗?” “手术结束了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医生早已习惯了一出手术室就被病人家属团团围住的场面,再加上他是突然被人从市里接过来的,说要给一个很重要的病人做手术。 他淡定地摘下口罩,回答:“最好在留院观察二到四周,不过这是县城医院,医资力量也算不上很好,四十八小时后还是转到市里的大医院更佳。” “那假肢呢?装假肢有用吗?”在等待在手术的那三个小时内,苏家人陆陆续续都赶到了这家小县城的医院,当他们知道苏源景的左手废了,简直都要疯。 虽然苏源景说自己根本不是左撇子,用不上左手,可是这有左手跟左手截肢哪能一样?! 他们玄门中人就是刻个玉雕,也不可能只靠一只手啊! 还有今后的日常生活,肯定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假肢的问题还要等伤口完全愈合了再说。”医生摇摇头,“现在考虑这个未免太早了吧?” “说起来,这次把咱们家主害得这么惨的人是陶家那个小女儿吧?” 正因为有那个开车很狂野的司机,“苏源景被陶家小女儿害得左手截肢”的消息早已不是新闻了,几乎在这短短三个小时之内传遍了整个苏家。 在苏家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离整个玄门都传遍也就不远了。 那位司机不但开车狂野,说八卦的能力也是一流,他几乎已经跟对着所有苏家人满心愤慨地表达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卧槽,其实我一早就看出那个陶情有问题,她突然说出去给大家买饮料,结果买回来的饮料是下了药的!” “当场被揭穿后,她那脸色……我竟然还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是年纪小,生活阅历不丰富,才被这穷山恶水的刁民给坑了!结果!这个最坑的人就是她了!” “她居然是谢……谢沉渊的人!”他说到“谢沉渊”三个字的时候,还有点战战兢兢,但是很快,他又提起精神了,继续谴责那个竟敢坑害他们家主的刁民,“陶家不知道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小小年纪,竟然跟人沆瀣一气,与虎谋皮!” 苏家人自然是愤怒的。 有些脾气暴躁的,当场就给陶情的父母打了电话,对他们进行了一连串的素质三连,强硬地表示,如果他们苏家跟陶家的仇算是结下了,从此势不两立。 等到苏源景住进加护病房后,一个大家完全意想不到的人风尘仆仆,突然出现在了医院。 第505章 弱智儿童欢乐多,精神病人思维广 因为这个县城很小,医院也很小,设施设备也没多先进。 县城里的居民来这家医院大多是看些小毛病的,真有大病都会坐车去蜀城的大医院诊治。 可是今天,他们很惊讶地发现,这医院里突然涌进了很多陌生面孔。 他们的打扮都非常奇怪,这大冬天的,都穿得很单薄,就好像一点都不怕冷似的。 那种穿着一身单薄的汉服还属于穿得厚实的,还有一些则穿着短袖短裤,身上统一挂着指南针,手上拿着沉甸甸的罗盘,走进医院还会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如果他们走得近些,就能听见那些画风清清奇的怪人念叨着:“乾卦,东南方,有朋……” 而这些怪人互相碰面之前,不是互相问候吃了没有,也不说新年好,而是问:“陶家那个惹祸精的爹妈还没到吗?我要把他们的腿都给打折!” 简直就是一群“弱智儿童欢乐多,精神病人思维广”的奇葩,也不知道是哪个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 但是,这都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医院的门诊大厅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和尚。 他一身缁衣僧袍,一脸的风轻云淡、高僧风范。 可如果他不要从出租车上开门出来,手上还拿着手机扫码付款的话,那就有更有高人风范了! 这个奇怪的和尚在走进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后,也没问路,而是在闭上眼站在人流当中念念有词了一阵,脚跟一转,熟门熟路地走进边门的安全通道,沿着门诊大楼和住院部的空中回廊去了另一边。 那些在两栋之间推着推车送药的护士都惊呆了。 他们这侧门可是非医院员工不可入,还要刷卡才能推开,他这是怎么进去的? 这个穿着端庄僧袍的正是正在金龙寺出家的陶潜。当他很精准地出现在了苏源景的病房门口,或蹲或站在门口的苏家人那眼神唰得一下定格在了他身上,冷得刺骨。 还有冲动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询问道:“这人……这人是陶潜吧?就是陶家出家的那个?” 管他到底是不是和尚,管他是不是应当对陶情这件事这件事负责,反正陶家人,来一个揍一个,来一双打断他们的双手! 陶潜双手合十,朝着那些眼神不善的苏家人躬身道:“各位,在下圆释,在出家之前,是陶情的小叔叔。” “我****祖宗十八代!” 陶潜一句话才刚说完,就有人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愤怒道:“你们陶家那个疯狗一样的陶情,害得我们家主残废了一只手,你们说这笔帐该怎么算?啊?“ 陶潜当然不知道该这笔账怎么算才好,他总不能说,虽然苏源景废了一只左手,但是他家的孩子都以命偿还了吧? 他只能闭上眼,丝毫不反抗,安静地回答:“圆释今日赶来,也是为了向诸位赔罪。各位想怎么样,圆释都奉陪到底。” 说完,他干脆把双眼一闭,开始念起经来。 聂棠之前都没什么机会接触过这些玄门世家,充其量也就是叶家经常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现在看着苏家这么多人围攻陶潜,她只轻声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谢沉渊害人不浅。 她这回是搅乱了他的布局,可是他也很快就回敬了回来,让陶情在她的面前自爆,能够把她给当场炸死是意外之喜,如果不能,也在玄门内部造成了一次分裂。 陶家和苏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若是苏源景安抚不住,恐怕永无宁日,若是安抚住了,最后两家的裂痕也绝不可能消弭。 玄门内部的分裂就是从这些小事上开始的。 不光苏家跟陶家不合,这两家还会有自家姻亲和走动勤快关系好的世家,到时候再有人浑水摸鱼,可不止会分裂成两个派系。 估计谢沉渊也根本就没把陶情当成一回事,她这样的,甚至连沈悉言都不如,连一颗过河卒子都不配。 这个时候,苏家一位老人从病房里出来,问道:“聂棠小姐,源景醒了,他想见你。” 聂棠等在病房外,就是为了在离开蜀地之前,跟苏源景再见上一面。 不管他是否愿意见她,她却一定要等下去的,一天等不到就等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一直等到苏源景回苏家闭门休养为止。 苏家这位老人一开腔,那些还准备拿陶潜出气的人都把注意力从陶潜身上转移回来:“家主现在清醒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见我们?” “已经醒了,不过还需要休息,大家都回去吧,等到出院那天再来吧。”老人看了看被人群夹在中间的陶潜,摇头叹息,“这事跟圆释大师没有任何关系,大家切莫为难他了。” 陶潜合掌,朝老人拜了拜,低声道:“此事终究还是我从前没有好好教导情情,才惹出这样大的祸端。” “聂棠,”苏家的长老给聂棠让出一条路,“进去吧。” 聂棠握住病房门的门把手,直接开门进去了。 苏源景在见过苏家的长老之后,就选择先见她,一定是有话想跟她谈。 可等她站在病房里,就看见苏源景穿着病号服,站在茶几边上,用单手打开热水瓶,倒了两杯水。 他拿起其中一个杯子,顾自喝了好几口,又朝茶几边上的沙发一抬下巴:“坐吧。” 聂棠有点拘谨地在他指定的沙发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苏老师,您的手……” 苏源景抬起他的左手臂,他的整只手都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那层层叠叠的纱布还隐约有血色渗出。 他满不在意地回答:“啊,没有了,不过无所谓。我不是左撇子。” 他之前就说过这句话,因为不是左撇子,所以就算丢掉一只左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这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点影响? 苏源景转过头,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先别开目光:“我不过是少了一只手,装上假肢就跟原来没差。而你还年轻,以后——” 他说到“以后”两个字,沉吟了一下,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就觉得自己跟这些孩子有代沟,让他跟沈正清学煽情,他根本学不会,这辈子也不可能学会。 于是他烦躁道:“行了,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以后了。反正你就尽力吧,毕竟你要面对的人是谢沉渊,输了也正常。” 聂棠摇摇头,微笑道:“苏老师,我不会输的。” 苏源景又倏然盯着她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她到底哪来的把握。 ……是,他承认聂棠在玄门这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的,说是数一数二也不为过。 她聪明理智,懂得因势利导,把自己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光是这一个优点就能够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跟谢沉渊比,她还嫩得很,不要以为用精英训练营里那种小把戏就能蒙骗过谢沉渊。 谢沉渊这种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不见血,他是不可能收手。当年他在玄门兴风作浪的时候,他想要谁死,那个人绝不可能活过第二天。 他都不知道聂棠这年纪轻轻的,到底哪里的自信?叶眠风在年轻的时候,足够高傲猖狂了吧,但是也不敢说这种大话! “苏叔叔,你能跟我说说我爸爸跟你的事情吗?我知道我父母结婚时候,你还是伴郎,但是沈叔叔他们都说你跟我爸关系很糟糕。” 苏源景突然听见她这句话,连喝水都忘记了,一只手举着杯子:“……你从哪里听来这么多事的?” 聂棠笑道:“因为有婚礼的光碟留下来,我看到了。” 苏源景呵了一声,靠在沙发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用担心。不管我跟你父亲关系怎么样——就算不好,我也不会公报私仇;就算很好,我也不会特殊照顾你。” “苏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聂棠试探道,“我父亲留了一份录影带给我,他告诉我,他之所以会出车祸,是因为他知道沈玄凌就是谢沉渊。如果说——” 苏源景晃了晃他仅剩的右手,示意她住口:“不要说了。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 他跟叶眠风虽是竞争对手,可也有惺惺相惜的交情在,哪会突然翻脸。 这么突然,一定是叶眠风出了什么事,怕牵连到他身边的人。 他们都是背负着家族重任的人,没有“小我”只有“大局”,不能凭借一时意气去做事。 这一次为聂棠挡去陶情自爆后带来的灵气暴动,已经是他个人的角度出发,能够做出的最大牺牲。 聂棠看着苏源景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忽然说:“苏叔叔,谢沉渊害你丢掉一只手,我会让他给你赔一条命。” 苏源景:“……”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当真觉得糟心。 别人家的乖孩子,一听到谢沉渊的大名,唯恐避之不及,可她居然还打算迎头杠上去,这不是典型的熊孩子吗? 而聂棠突然对他说的这句话,实在让他有点性别错位的啼笑皆非感,好像他苏源景还会需要一个小女孩来保护似的。 他揉完眉心,又觉得无奈,便朝她笑了一下:“别干傻事,知道吗?你能活着,就很不容易。趁年轻,干什么不好,非要自己去找死?” 聂棠却回答:“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还是要来找我的,退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还是有一百种办法掘地三尺把我找出来。” “……可是,你能有什么办法?” 当年他们整个玄门牺牲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在那场漫长的战役之中,最后竟然还被谢沉渊逃了过去。 而聂棠…… 真不是他看不起人。 就凭聂棠,在精英训练营坑一坑同龄人还可以,可要坑谢沉渊这老狐狸,谈何容易?! 苏源景伸出他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好好活下去,不要随随便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你父亲还有母亲都不会想看到你莽撞的样子,明白吗?听苏叔叔的话。” …… 聂棠离开苏源景的病房,又轻轻把门碰上。她看了一下时间,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面对面谈了半个小时。 守在病房门口的苏家长老问道:“源景休息了吧?” 他不赞同苏源景在手术之后不好好休息,而非要在醒来后见一个外人。 聂棠就是他眼中的“外人”,就算整个玄门符师紧缺,可他们苏家是不缺的,苏源景自己就是一个全才,不必像别的世家那样求着聂棠。 聂棠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苏叔叔说他很累了,今天不想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同样等在门口的沈陵宜听到“苏叔叔”的称谓,不禁诧异。 聂棠是很有分寸的人,她之前一直都恭恭敬敬喊苏源景“苏老师”,怎么现在突然喊上了“叔叔”? 不过苏源景……对她的态度的确很特别。 聂棠不是在玄门长大,所以她不了解苏源景,也没有听说过他许多事迹。 可是沈陵宜知道,也因为父亲的关系从小就接触这位玄门裁决所的前辈。 大概每一个天才都是高傲的,苏源景也是属于那种对于周围的人都不怎么关注、只一心扑在自我修行上的人。 但是他早早地就在玄门新秀大赛上就记住了聂棠,还愿意为她的《实用符篆详解》写开篇序词。 就算在精英训练营里,他嘴上抱怨聂棠破坏了他的训练安排,可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苏家人一听苏源景关门谢客,也不再纠缠,陆陆续续地去结伴去找酒店。 聂棠在人群中张望了一下,问道:“姚姐呢?” 沈陵宜一听她这句话,立刻黑着脸:“她跟陶潜……就是圆释大师去楼下聊天了,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如果你等下有空了,他有话要对你说。” 他觉得今天真是个奇葩的日子。怎么人人都跟聂棠有话说?聂棠跟他们都不熟的! 沈陵宜说完,就转身下楼,才刚走了几步,聂棠就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那个……”聂棠莞尔道,“万一他们还没聊完呢?你这么急着下去……不太好吧?” 姚晴和陶潜原来还是未婚夫妻,都订婚了,结果陶潜突然出家去了。就算时过境迁,他们两人都不在意,可骤然故人相逢,总得有好些话想说吧? 沈陵宜恍然大悟:“哦,你是在担心我们破坏了他们久别重逢?放心,不会的。” 聂棠:“……”怎么感觉她都调教了这么久,他还是如此钢铁直男? 聂棠又道:“可是——” “没有可是,姚晴跟你根本就不一样。她那神经粗得就跟街上的电线杆子差不多,我觉得现在他们要不是面面相对没有共同话题,就是姚姐已经打算揍人了。”沈陵宜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加快了脚步,“还是赶紧去劝架吧。” 聂棠突然被他拉得开始跑起来,还要再挣扎地劝说:“但是——” “也不会有但是,相信我,没错的。”沈陵宜虽然没用上冲刺的速度,可聂棠要跟上他的脚步还是有一点吃力,更不要说这一边跑还要一边说话了。 第506章 血光之灾 他们从自动扶梯上跑下去,直接冲进了医院的小花园。远远地就看见姚晴气势汹汹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然后一把抓住了陶潜身上的僧袍。 他们两个人身高相仿,这么站在一起,姚晴身高虽然离一米八还差了一点,可气场绝对超过两米,可怜的和尚就像被她提在手里晃荡似的。 沈陵宜转头,用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对聂棠说:“你看吧。”他料事如神,就知道姚晴不可能会让他失望的! 聂棠沉默了一下,问道:“嗯,那我们要不要去劝架?” 这个问题可真是把沈陵宜给难住了,劝架是肯定要劝的,真的打起来了就不好看了,可是现在才刚开始,姚晴那满腔郁闷还没来得及发泄,他要是凑上去,就跟送人头有何区别? “弟弟,你要是想挨揍,那就尽管去吧。”徐临川突然从边上的凉亭冒了出来,语重心长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就是有过太多不堪回首的经验了。” 于是,沈陵宜那刚刚迈出的那只脚也顺势收了回来。 反而是聂棠思索片刻,径直走上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姚姐,你们在做什么?” 徐临川顿时毛骨悚然,压低嗓音道:“她疯了吗?” 一定是她之前在精英训练营出尽风头,飘得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居然连正在气头上的姚晴都敢去撸毛! 果然,姚晴突然听到聂棠的声音,那抬到半空的拳头就停住了,她不耐烦道:“棠棠,这事跟你无关,你先站到一边去,我今天就是要揍人,而且只揍和尚!” 陶潜被她抓起衣领,就完全不反抗了,只闭着眼开始念经,那经文一声声地灌进姚晴的耳朵里,更无端激起她的怒火:“不准念了,我最讨厌听八王念经,你给我闭嘴!” 陶潜终于闭着眼睛给她回了一句话:“施主,脾气太暴躁,总是容易引起祸端,你还是改改吧。” 姚晴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咬牙切齿道:“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久别重逢最适合叙旧,可这陶潜就是脑壳有坑,不停地对着她念经,把她念得心头火气,只想揍人。 姚晴一击勾拳,砰地一下砸在陶潜脸上,直接把他一个大男人打翻在地。 然后她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冷道:“和尚,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好,不是余情未了,也不是恨你。我姚晴想揍人一般就直接动手,不需要理由!” 她扫了一眼正在边上偷偷摸摸张望的徐临川,哼了一声:“临川,走了!你今天可不要再惹我生气了,知道吗?” 徐临川连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是是是!” 陶潜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块青紫色的淤青,他伸手按了一下,然后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聂施主,我这回赶过来,一是为了苏家,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最近将有血光之灾。” “……”姚晴本来都打算走了,结果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比当事人聂棠还要愤怒,转身攥着拳头道,“你是骨头发痒想让我给你松松筋骨,还是突然想学沈陵宜嘴贱?” 沈陵宜突然被点到名,不光莫名其妙,还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嘴贱……?” 这不是陶潜的锅吗?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他什么时候嘴贱过了?难道他从来说的都不是真话吗?! 陶潜低眉顺目,执着地重复道:“聂施主,你的血光之灾将至——” 徐临川这回不光是汗毛直立,就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连忙拉走姚晴:“姐姐,姐姐你别气啊,先深呼吸,吸气——呼气,有没有觉得平静一点了?然后我们去吃个饭吧,你看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吃口热饭呢。” 徐临川这么一说,不光是姚晴觉得自己腹中空空、饿得发慌,就连聂棠都觉得饿了。 有了徐临川在一旁打圆场,总算把尚且在暴怒中的姚晴给哄走了。 沈陵宜则拉住聂棠,沉声道:“走了,我们也找个地方吃饭去!” 他不想让聂棠再去听陶潜的胡言乱语。 陶潜的确是非常擅长六爻算法,可是到了这当头,谢沉渊也紧紧盯上了聂棠,她没有必要再去听那些不详的预言。 反正他一直都觉得卜卦这一门在玄门多个流派中是最不靠谱的,简直就是江湖骗子流。 谁知道聂棠却道:“圆释大师,不如我们去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慢慢说?” …… 对于华夏人来说,餐桌上谈事,就没有谈不成的,如果吃一顿不成,那就第二顿。 这里虽是小县城,可因为属于有美食之乡美誉的巴蜀之地,他们还是很容易找到一家很安静的茶楼。 茶楼除了有大碗茶,还有各色小吃。 在包厢内坐定,陶潜又忍不住看了聂棠一眼,解释道:“虽然我算到聂施主近来将有血光之灾,可施主的面相还是很奇怪,好像——” 沈陵宜一听到“血光之灾”这四个字就觉得无端心烦。他想起聂棠告诉过他,那个拥有天生灵眼的陈羽曾经预言她会有一次死亡。 可是这种预言,除了令人心烦意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他直接硬邦邦地打断他的话头:“先吃饭吧,我饿了。” 正在这时,店家开始端上了一叠又一叠的特色小吃,每份分量都很少,可是架不住数量多,很快就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陶潜只喝茶,一边喝茶还一边闭目默念经文。 他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那副高洁不染尘埃的高僧风范就连沈陵宜都觉得眼睛疼,他现在特别能理解姚晴为何要动手揍人。换了他,他也要忍不住。 聂棠吃了大半碗面就饱了,开始颇有兴味地跟陶潜聊天:“圆释大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有卜卦才能的?” 陶潜睁开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他沉吟片刻,回答:“大约在五六年前吧。” “那么,大师是看到什么,才会突然决定出家?” 陶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索面前的那只茶碗,摸到了茶碗,就一直端在手里:“……你算是问到了关键了。” 他叹息一声,又念了几声佛号:“……六年之前,我看到了,一个必死的绝境。” 沈陵宜突然放下了筷子,不自觉地发问:“必死的绝境?” “是的,我们都会死去。姚晴会死在白水林,还有姚老师他们……接下去,会有许多人不断死去。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白水林?”沈陵宜简直莫名其妙,“白水林的时候,最多就是有人受伤,根本没有人死!” 白水林事件,就是聂棠在参加过新秀大赛初赛之后,沈正清带着一群参赛选手去那边探查地底的四阴绝阵和夜间起火的真相。 虽然几位老师都在破阵过程中烧伤住院,但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死在那边。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陶潜摇摇头:“我看到的场景是,我跟姚晴摆酒结婚之后,她去了白水林,但是我因为被别的事情耽搁住了,没能陪她一道去。她最后被飞僵挖出了心脏,没有生还。不光是姚晴,就是姚老师他们,都死在白水林。” 沈陵宜就更觉得荒谬了:“可惜事实就是跟你的预言完全相反。” 白水林那个时候,大家都亲眼所见,飞僵盯上的人是聂棠,而姚晴根本没有参与他们的小队活动。 最后还是沈陵宜见情况复杂,唯恐事态有变,才先回营地叫醒了几位老师。那个时候,姚晴都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连他都听见了她的呼噜声! 聂棠却一反常态地打断沈陵宜的话茬,问道:“那圆释大师的第一次预言当中,是不是并没有没有我的存在?”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陶潜立刻合掌道:“正是。我所预见到的死伤无数的场景中,并没有聂施主你的存在。” “甚至,在我之后不断尝试的预言中,都没有你这个人。”陶潜喃喃道,“太奇怪了,你就像一个原本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突然凭空出现。我的每一个预言在不同你相关时,都是准确的,只有那些有聂施主你牵扯在内的,全部都错了。” 聂棠又道:“你是不是也预言过今年新秀大赛的结果?这结果是什么?” “正是如此!”陶潜把手上的茶碗搁在桌面上,因为太激动,还差点把茶水泼到了自己的僧袍上,“我看到的结果是徐临川夺冠,整场比赛都没有你。并且,在决赛之后,徐临川因为一场意外遇难了。” 沈陵宜听到这里,原本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色也渐渐收敛了起来,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 陶潜不知情,所以他才会不断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预言能力出现了错误。 可是他是知道真相的。聂棠是突然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如果她没有回来,或者再晚回来几天,也就不会有新秀大赛上的疯狂打脸,引发了玄门内部的大地震。 如果没有聂棠,凭着徐临川的实力,他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可是以他的能力,是不可能完全戳破余艾青换魂的秘密。 没有戳破这个阴谋,他们玄门都还会处于一种盛世清平的错觉,根本预料不到这样一场巨大的危机已经如同一头猛兽,悄然张开巨口吞噬猎物。 而暑假那次,几位玄门的后起之秀遭遇袭击,估计就不会有什么然后了!正因为没有丝毫防备,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所以说,现在又发生了改变……?”聂棠蹙着眉,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方才圆释大师说我即将遭遇血光之灾,然后呢?您看到了什么?” 陶潜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急急忙忙飞到蜀地的。第一当然是为了陶家的今后考虑,先行到来,平息苏家的怒火,第二件事,则是来告诉聂棠这个消息。 可是,当他跟聂棠面对面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又看不透了。 “我能算到你将有灾祸降临,可奇怪的是,你的面相上根本不显,反而是福禄长寿之相。奇怪也哉。”陶潜伸出一只手,迟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聂棠大大方方地把没有手上的左手摊开在他的面前。陶潜伸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心,更是惊诧:“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沈陵宜本来还想追问他到底看出了些什么,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陶潜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连身后的椅子被他带翻了也没留神。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俨然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沈陵宜觉得吧,他之前闭目对着他们念经的样子虽然很欠揍,可也比这失魂落魄、连走路都不稳的样子要强吧? 他转头望着聂棠,奇怪道:“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像受到很大打击一样?” 聂棠翻过手心,按在他的手背上,微笑道:“因为这位大师也有灵眼——嘘,这是他的秘密,他一直都用自己擅长八卦算法来遮掩,我们就不要揭穿他了。” 她凑到沈陵宜耳边,低声说:“刚才,他在接触我的手心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我的过去,也就是说,他看到我是从古代来的,然后就受到惊吓到了呢。” ------题外话------ 这里开始就是最后的结局部分了,聂棠的第二次“死亡”马上就要出现了,好期待! 第507章 正文大结局01(万更) 聂棠从蜀城回到江城之后,就开始进入一种非常令人迷惑的忙碌状态。 如果说,玄门的任何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已经被谢沉渊盯上了,不是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就是拼命修习各项技能,以增加自己活下来的概率。 可是聂棠并没有再研究她最擅长的符篆。 她甚至像完全放弃了似的,开始亲手编织一只又一只的竹篾灯笼。 在编织灯笼的同时,她还在练习画技,光是废弃掉的画纸叠在一起,都差不多有一块砖头的厚度了。 沈陵宜不懂她到底想干嘛,便问了出来。 聂棠竖起一根手指,架在唇边,神神秘秘道:“不要再问了,你就当我最近沉迷于手工制作就好了。” 沈陵宜:“……” 反正他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很快,又到了开学。这是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他们都必须开始准备毕业设计和找工作。 聂棠学的专业是古代文物鉴定与修复,这学期已经没有课了,就只需要在家写写毕业论文,到时候去学校进行论文答辩。 结果沈陵宜一看她的论文选题,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选择的题目居然是《古代民间手工艺的发展与鉴赏》,绕了半天,还是跟她正在编制的灯笼相关。 “所以呢?你现在是沉迷手工制作不可自拔?符也不画了,阵法也不练习了?”沈陵宜严肃地问,“你之前改良聚灵符的构思非常好,你就不打算继续精益求精了?” 她在精英训练营可是凭着一个改良版的聚灵符,把周围的灵气全部聚集到她这里,制造出了一个充满灵气的空间,最后利用威压碾压了苏源景,得到了他的一分。 他觉得这个思路不光很讨巧,还特别适合她的情况,明明可以沿着这个思路继续改进符篆,可她却完全荒废了!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聂棠低着头,十指翻飞,把竹篾从不断地抽出来又重新编织进去,说话的语调也是漫不经心:“可是我突然发觉,只有做手工才能带给我平静。” 沈陵宜一听她这句话,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体温,觉得她应该还在正常的人类体温范畴。 明明也没发热,却开始说胡话,难道是她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他弯腰,从背后搂住她,顺便把她手里的半成品灯笼扔到一边:“棠棠,其实减压并不只有做工手这一种办法,咳,其实我可以的……” 聂棠迷惑地望着他:“你可以?可以什么?” 说到这一点,沈陵宜就有点气,不知道是不是她被叶渐离传染了什么奇葩的怪癖,又或者是她在谢沉渊布置的空间里受到了什么刺激,反正她出来之后,就不再撩他了。 尤其是回到江城以后,她每天沉迷于灯笼的制作,变得非常沉默寡言,更不用说主动跟他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沈陵宜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可是她现在这样,连晨间和夜晚的拥抱都变得如此敷衍,简直就像提前进入了两看生厌的老夫老妻状态。 他不开心! 聂棠一脸茫然地跟他相对片刻,又恍然大悟:“哦,你是觉得我最近冷落你了吗?” “……”沈陵宜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点小事!” 聂棠歪了歪脑袋,脉脉地望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温柔道:“你不在意就好了。我就喜欢你对我包容的样子。” 说完,她还主动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可是一转身,又重新捡回了那只编到一半的灯笼,继续沉醉于她的手工制作新事业去了…… 沈陵宜陡然有了一种危机感:他从前都不担心聂棠会变心。 他觉得她特别爱他,爱他爱得简直如同呼吸一般难以割舍。可是现在—— 他咂摸了一下这滋味,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等她的手工制作完成了大半,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去浴室洗澡。 沈陵宜在内心煎熬之下,偷偷摸摸地拿起了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 聂棠一直都不太能熟练使用这种现代通讯工具,从来都不知道要在手机设置解锁密码和指纹锁。 可以说,她的手机,谁拿到了就能直接打开来看,根本没有根本任何障碍设置。 可是当沈陵宜按下屏幕解锁键时,意外发觉,从来都不设置手机密码的聂棠居然设置了指纹验证! 如果是密码,他还能破解一下,如果是指纹,他又不可能把聂棠的指纹早早做成模型带在身边准备着。 而就在这时,她的屏幕上跳出了一条微信,署名是叶渐离:“如果你明天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约你喝茶。” 沈陵宜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机:“……” 在这一瞬间,他真的手痒想揍人! …… 聂棠从浴室里出来。 她在洗过热水澡后,就显得气色很好,脸上粉扑扑的,就像柔软的棉花糖,引诱人去咬上一口。 聂棠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刚刚吹干的蓬松长发,一边好奇地朝他走过来:“你站在这里干嘛?” 沈陵宜没好气地回答:“叶渐离约你明天去喝茶!” 聂棠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了。”说完,就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用指纹解锁,打开微信回复了起来。 沈陵宜又追问:“……你会去吗?” 如果是他,就绝对不会跟异性去喝茶。刚开始就只是喝茶,谁知道最后演变成什么? 聂棠一边打字一边回答:“嗯?哦,我应该是要去的,他现在突然来找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她回复完,发觉沈陵宜还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又想了想,觉得自己明白了,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摇晃了两下:“别吃醋好不好?我真不喜欢他,就只喜欢你啊。” 沈陵宜突然一把将她按进怀里,语气不善地警告:“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话,以后别想反悔,更别想把叶渐离那个奇葩领到我面前,告诉我你们突然在一起了。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聂棠好奇地问:“你是要打断我的腿吗?” “……”沈陵宜愤愤道,“我打断他的腿,打你有什么用?” 聂棠顿时被逗笑了,还直接笑倒在他的身上。 她笑完之后,就抬起头,一本正经地保证:“真的,我去喝茶就只是为了正事,绝对不是去撩骚的,我敢出去乱撩,你就打我好不好?” 沈陵宜揉了揉她的长发,忽然道:“你最近是不是真的压力很大?其实压力大,最好的排解方式是运动。”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运动也有很多种。” 聂棠这回终于跟他的脑电波对上了频率:“哦——” 沈陵宜板着脸,就像在讨论什么学术难题一般,严肃地问:“你想不想?” 聂棠顿时笑得很灿烂,然后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说:“我走不动了,非要你抱才行。” …… 叶渐离跟她约定的是一家古风茶馆,离启大不远。 聂棠提早十五分钟就到了,可是到了预定好的雅间一看,叶渐离比她到得还早,他坐在茶桌前面,脱下来的大衣挂在椅背上,袖口卷到手肘,一丝不苟地泡着功夫茶。 当她掀开竹帘走进雅间,叶渐离已经把第一杯茶摆在了她的位置上。 他今天总算没有再扮女装,而是穿着一件米驼色的高领毛衣,这种温暖的颜色将他身上那股锋利的锐意给暖化些许。 当他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微笑的时候,只会令人想起“陌上公子如玉,足风流”。 他伸出手,朝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坐吧,我以为你会迟到,毕竟迟到是女孩子的权利。” 聂棠坐下,伸手捻起了面前那只小小的茶杯,放在眼前静观了一下茶色,又闻了闻茶香,这才浅酌了一口。 “你突然找我,是不是已经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了?” 隋老板给的资料,都是白纸黑字,字字分明,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不可能作假。可为了慎重起见,叶渐离还是亲自去调查了一番,得出的最后结论,当然还是那一个。 他的亲生父母是死在谢沉渊手上。 谢沉渊才是造成他被抛弃在福利院、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 叶渐离放下放下茶壶,茶壶底落在茶桌上,响起了一声轻响,这响声一直传入心底:“你有什么打算?我会配合你的。” 聂棠用指腹摩挲着手上那只紫砂茶杯上雕刻着的兰花纹路,轻声问:“告诉我,谢沉渊藏起来的另外一半魂魄,是否就藏在那座汉代陵墓中?就是新秀大赛复赛时候出土的那座汉代侯爵墓?” 她之所以会猜到那座侯爵墓与谢沉渊有关,是通过两次佐证。 第一次,她跟谢沉渊的因果契约逐渐变得稳固,就在精英训练营中,她的神识突然跑到了谢沉渊身上。 她亲眼看到他跟叶渐离走在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谢沉渊提过一句他曾经“手握兵权,独揽权势“。 第二次,则是谢沉渊用沈正沛的身体混入沈家,被识破后自爆,就在他们用神魂交战的一瞬间,她接收到了谢沉渊的许多记忆。 原来谢沉渊在东汉初年位高权重,登上过国师之位,可他最终引起了皇帝的猜忌,在一次酒宴之后被直接活埋。 当时他是以侯爵的规制下葬的,并且皇帝还特别忌讳此人,正好暗合了复赛时候那座以“乾卦上九位”设计的东汉陵墓。 “乾卦上九位”预示着盛极而衰,试想,一位富贵泼天的侯爵,怎么可能会配上这种陵墓设计? 这样的陵墓根本就不像赐给有功之臣的,反倒是有镇压住这位陵墓主人运势的意思! 这时间对得上了,那个被谢沉渊制作成幽魂的盗墓贼也对得上,商洛推荐庄景梵去买的发簪能对上,就连墓地设计的寓意都能对上。 这四点都能严丝合缝地契合,要说这座东汉陵不是当年活埋了谢沉渊的那座,她都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合! 叶渐离沉默了一阵,最终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当然,谢先生是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但是我能猜到,多半就是这座东汉陵。”叶渐离问,“那么,你需要我陪你一道去吗?” 他问完这句话,才发觉自己多半是在浪费表情。 聂棠当然不可能需要他陪着去,她有沈陵宜就足够了,再加上沈陵宜实力强横,跟她又有默契,合作起来也顺风顺水。 他自嘲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考虑我。” 谁知道聂棠居然回答:“我的确需要你陪我去,可以吗?” 叶渐离震惊地盯着她,就连功夫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满了出来,他都未曾觉察,还在不断地往里注入茶水。 直到茶水漫到了他的手边,他才猛地清醒过来,把茶壶放在一旁。 “你选择了我,却不是沈陵宜,”叶渐离缓缓重复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周口村那间乡村学校的事情,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信任的人。”聂棠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是这样的人吗?你会让我失望吗?” 叶渐离藏在桌面底下的另一只手缓缓收拢,他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不会让你后悔。” 这样就很好。 聂棠再次举起那只小小的功夫茶杯,微笑道:“那就希望……这次合作也能很愉快。” …… 聂棠从茶馆离走出来,迎面便刮来了一阵穿堂风,吹得她的脸颊微微发疼。 腊月已经走到了尾巴上,新年伊始,初春来临,正是一个充满希望而又温柔的季节。 她跟叶渐离一前一后走出了茶馆所在的小巷子,巷角那株梅白开了,氤氲的暗香漂浮在这个美丽而又幽静的角落。 叶渐离闭上眼,深深地嗅了一下空气中清冷的香气。而聂棠却没有为这墙角边的美景所停留,径自从他身边轻轻擦过。 叶渐离睁开眼,用一种格外矛盾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聂棠?” 聂棠平淡地嗯了一声,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既然你选择相信我,我只能说,我不会让你在事后感到后悔。” 聂棠淡淡一笑,回答道:“我知道。” 然后,她就坚决而毫无留恋地一步步往前走,很快,她纤瘦的背影就此消失。 叶渐离仰起头,凝视着面前那株白梅,那小小的花骨朵纵情绽放,也预示着它短暂的花期和生命。 他突然兴起了一股狠劲,用力揉碎了枝头那一簇开得最好的梅花,零落的白色花瓣疏落委地,犹如大雪过境后残留的雪迹。 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那片被他蹂躏破碎的花瓣,一脚从它们的身躯上踏过,拐进了边上的一个青石巷子,推开了巷口第一家的木门。 沈陵轩正在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木的枝叶。 自从他的养父沈正沛出事,他也不得不立刻逃离沈家,龟缩起来,就连出门都小心翼翼的,免得不小心被玄门的人盯上。 叶渐离用一种格外矛盾的眼神注视着他:自从知道了真相,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顶替了他的身份和名字后,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倒也不是嫉妒他拥有了他所没有的一切,殊途同归,他们最后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沈陵轩看见了他,放下了花木剪,双手在衣襟两侧擦了擦,朝他一点头:“谢先生在等你。” 叶渐离冷淡地开口:“知道了。”然后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叶渐离,”沈陵轩又警告道,“不要对先生有二心,你绝对不会想知道背叛的后果。” 叶渐离轻轻笑了一声,觉得他这句话有趣,却又缺乏自知之明:“请你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他走进屋中,穿过回廊,在偏房找到了谢沉渊。 他还是坐在一个圆圆的蒲团上,闭目打坐。 叶渐离捡起一个蒲团,在他对面盘膝坐定。两人面对面,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默以对。 隔了许久许久,谢沉渊缓缓睁开眼,慢声问了一句:“跟聂棠见面了?” “是的。”叶渐离嗓音发紧,“按照先生你的吩咐,但凡她能猜到的事实,我都告诉了她真相。” 谢沉渊微微一笑,态度和煦:“你做得很好。” 他轻轻地把玩着手上那颗核桃微雕,缓缓道:“其实我很意外。你在知道真相之后,却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叶渐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的父母……很抱歉,我根本记不清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在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而这些年……承蒙先生教养——” 谢沉渊打断他:“可是,你是真心愿意为我办事的吗?你知道,我不喜欢逼迫,我更喜欢自愿的。” “我是——” 叶渐离一句话表忠心的话都还没说话,就见谢沉渊对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谢沉渊微微笑道:“我不想听,这些表白忠诚的话没有任何意义,好听的话,永远不如行动。渐离,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大半身体隐没在阴影中,而他露在光明之端的半边面孔带着和煦的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君子。 可他并非君子,而是魔鬼。 他就是一个伫立在深渊中的魔鬼,他以自己那双犹如深渊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世人和万物,伺机将他们拉入泥沼,永无脱身之日。 “啊,还有一件事,我从前都没来得及过问,我记得……”谢沉渊敲了敲额头,“好像让私家侦探去调查聂家母女过?后来的那些调查资料,都没有了吗?” 叶渐离一窒,轻声回答:“那些资料我都烧了,也让他们不用再继续调查了,聂棠她会觉察到的。” “……有意思。”谢沉渊笑了一下,“前十年她都毫无知觉,就像一个普通人,可是十年之后,就完全变了。就算是伪装,也不能在十年间不漏丝毫马脚。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叶渐离迟疑了一下,回答:“自然是想过的。但是却想不出原因来。” 谢沉渊轻叹一声:“也就是说,她都没有跟你解释过其中原因吗?” “解释了,她说,这是因为她之前是个瞎炮,五感都没有这么敏锐,觉察不到自己被跟踪了。” 谢沉渊又重新闭上眼,嘴角浮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瞎炮……?有点意思。” 谢沉渊一旦进入入定状态,就会一动不动,不需要吃饭喝水,也不会再理会周围的动静。 叶渐离站起身,把蒲团收起来,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又从侧室走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可可的浓郁味道一下子充斥了他的口腔,他有点不适地皱眉。 可是过去那股反胃和令人作呕的恶心感并没有出现,那甜蜜的微微发苦的味道是如此令人沉迷。 他想,他终于同过去那个偏激的、阴暗的自己,开始道别。 叶渐离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合作?在这“合作”背后,是否遍布了危险的陷阱,聂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回到家,做了一件大事,一件让人感到震惊的大事。 她突然把塞满了三个超大号收纳箱的竹编灯笼全部都扔掉了,就只留下了手工最精致最令她满意的那一盏。 被她同样无情抛弃的还有那一叠叠画好的工笔画,最终的归宿也是废品收集站。 聂棠终于完成了那盏让她最满意的灯,把它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等灯笼的幽幽光火亮起之时,沈陵宜很明显能觉察到室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他凝神看着那灯笼的火光,不是晕黄的光,而是金灿灿的火苗,有些刺眼。 聂棠俯下身,仔仔细细地把整个灯笼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呼得一下吹熄了灯里的蜡烛,转到沈陵宜面前:“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庆祝什么?”沈陵宜反问,“祝贺你终于喜新厌旧,放弃了这门传统手工艺技术?” 聂棠扑哧笑道:“没有啊,我还没放弃呢。难道我编的灯笼不好看吗?” “没有,挺好看的。”沈陵宜麻木道,“充满了灵气。所以呢?你想多学点别的手艺吗?“ 他觉得,这倒还不如她现在去找工作,找一份博物馆讲解的工作。 至少,她当过最纯粹的、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学的专业也对口,总比突然莫名其妙沉迷手工编织不可自拔来得合情合理…… 再说了,她喜欢做手工,那也做一点女孩子普遍喜欢的那种吧?做竹篾灯笼还不如织围巾呢! 她的手这么灵巧,织出来的围巾他还可以戴,戴出去了,别人还会问,那他还能夸她心灵手巧。 之前隋老板还给他打了电话,暗戳戳地旁敲侧击,问他最近聂棠是怎么了。 要知道她刚刚在玄门精英训练营烧了一把大火,那火来势汹汹,异常凶猛。 现在来他店里光顾的贵客都免不了会问一句:“聂棠亲手画的符还有吗?不管是什么类型,只要是她亲手画的,随便开价。” 隋老板苦不堪言,聂棠的符早就卖空了,并且这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主已经好久没有画符了,这可是她的老本行,凭什么突然荒废了呢? 沈陵宜也没法回答随老板的灵魂拷问,因为他自己也想不通。他总不能说她最近突然对画符没兴趣,开始爱上手工编织了吧? 聂棠只抱了他一下,又很快松开手,转身去酒柜里翻找:“我今天刚刚去买了一瓶红酒,那酒庄老板还说这红酒品质很好呢……” 聂棠很快就把那瓶新买来的红酒拿在手上,问道:“你要来一点吗?” 她不光准备完了红酒,还准备了餐后甜点和香薰蜡烛,又打开老式唱片机,轻柔的纯音乐回荡在餐厅里。 聂棠又朝他伸出手去:“我之前看电影,男女主角就很有情调,烛光晚餐,品一口红酒,还有音乐和——” 沈陵宜笑了,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地拉到了自己身边,伸手扶在她的腰侧:“音乐和舞蹈,鲜花和美酒,还有棠棠与我。” 他觉得她总算恢复正常了。在这之前,他都有理由怀疑聂棠准备移情别恋,而且劈腿对象就是那只灯笼。 ……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眼里就只有那些竹编灯笼,每时每刻都揣在手上,是放不下手的宝贝。 这倒还不如换成叶渐离了!如果他的情敌是叶渐离,最起码他还能动手揍他一顿出气,可是情敌是灯笼……他还能怎么办? 他也很无奈啊。 聂棠侧过头,依靠在他的胸膛,一边随着舒缓的钢琴曲移动脚步,一边轻声道:“这首歌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歌剧版本的主题曲哦。我觉得很好听。” “《love theme》,”沈陵宜道,“英文名叫这个,大一时元旦那场文艺汇演,我弹过这首曲子。” 聂棠呆了一下:“……文艺汇演?” 她的记忆中,跟“文艺汇演”这四个字相关的就是一片空白。 “你在一开始的时候,果然一点都不喜欢我……”沈陵宜嘀咕道,“当时我在台上弹钢琴,还有女生要给我送花呢,你连这都不知道?” 聂棠立刻笑着踮起脚,在他嘴角边亲了一下:“献花算什么,我还敢献吻呢。” 沈陵宜又笑了,黑沉沉的眸子里只映出了她的模样,回敬给她的则是落在她的额头上的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棠棠,我知道你向来都很独立,有些事情宁可自己解决也不麻烦别人。”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我不是那个‘别人’,我想要你依靠我,给我一个能帮你收拾烂摊子的机会。” 聂棠莞尔一笑,无比认真地回答:“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点毋庸置疑。妈妈是我最亲近的人,但是她也无法像你一样。” …… 那天晚上,他们分享了一瓶红酒。红酒没喝完,只喝掉了大半,微醺,离醉酒还差得很远。 在沈陵宜迷糊前的记忆中,她突然跟他说起了一些她在古代的事情。 从前他只知道她在还没开始修真之前是个小可怜,寄人篱下,差点被卖作商人妾。后来到了修真界,也是外门弟子,在宗门的最底层求生存。 相反,她从来都没有提过她最风光的时刻——这点无需置疑。就凭她坚韧不拔的心性和手段,总是会有出头之日,无非时间长短而已。 而就在这个晚上,聂棠开始跟他提起她如何逆袭的事情。她钻研符篆,研究神魂之术,学习阵法、丹道、卜算。 但凡杂学,她都会去尝试,最后走出了和当时作为中流砥柱的剑修完全不同的一条路来。 然后……他们就纯洁地盖着棉被聊天,天南地北什么话题都聊,还直接聊到了天色微亮,他实在熬不住了才睡过去。 等到沈陵宜醒来的时候,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他发觉聂棠睡的那一边床单已经没有了温度,被子全部都堆在他的身上。他五感敏锐,能觉察到整个屋子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 沈陵宜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直接把被子一掀,连件外套都来不及披,直接跑出房间。 客厅没有人,书房空荡荡,就连她最喜欢逗留的餐厅也是杳然无影。 而聂棠原来住的那间客房,更是冷清,就连喜欢窝在落地窗边假装自己是一块黄鼠狼地毯的小黄也不知去向! 沈陵宜蓦得转身,一把抓住正在半空中翻滚的小白龙:“聂棠呢?” 小白龙打了一个饱嗝,抱着自己的小爪子,慢吞吞道:“嗯,是这样的,符修她突然想起有点事,一大早就出门了,她还让我不要叫醒你,说你昨晚睡得太迟,让你再多睡一会儿。” “一大早出门?那是几点出门的?!”沈陵宜心中不断闪现着红色警戒。 昨晚的烛光红酒,歌剧和彻夜长谈,根本就是一个温柔陷阱! 她用这个温柔的陷阱来迷惑他,然后趁着他熟睡的时刻离开了,在这个时候离开,还带走了黄鼠狼,不必多做推测,必然是同谢沉渊有关! “很早,天刚亮就走了,但是……”小白龙见他又跑回房间,从衣柜里取出一个旅行袋,往里面塞了两件衣服和证件,又弱弱道,“你知道符修去了哪里吗?” 沈陵宜原本紧绷的那一口气突然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他的确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来。 她拉着他聊天,聊到快要天亮,然后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自己却离开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他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被他遗忘了的手机,立刻扑过去,拨出了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手机在响了三声长音后,电话接通了。 “聂棠,你现在去了哪里?”他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很低沉,整个人都濒临爆发边缘,“你别犯傻,我——” 聂棠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反而很轻松,还带着些许笑意:“你起床了吗?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本来也打算要给你打电话叫醒。” 沈陵宜听到她那句“时间也差不多了”,顿时一愣,然后身上开始散发的寒气也渐渐回暖。 听她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他没有发现得这么快,她也会提醒他…… 果然,聂棠的下一句话就是:“你等我的短信,我会把我的行程发给你。然后你按照我给你预定的时间出发,不要早,也不要晚。不必担心我,我有七八成把握。”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隔了十几秒,聂棠果然给他发过来一段很长的信息,他只瞄了一眼,没细看,便又给她回拨了一个电话。 可当沈陵宜再次给她打过去的时候,对面的语音提示已经不在服务区内。 她居然关机了! 沈陵宜急躁地房间里转了两圈,按照他过去那暴脾气,他肯定要气得当场摔手机,可是他又不敢,怕把手机摔坏了,他就不能及时看到聂棠那条信息! 他强自冷静了一下,点开了聂棠发过来的那条很长的信息,只见她非常清晰地写清楚了她将要去的地点,她的动机,甚至连机票都帮他订好了。 他现在收拾一下东西,赶到机场,完全能赶上那班航班,时间还颇有些富余。 小白龙凑过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感叹道:“真不愧是符修,好坑,哦不,是天坑!居然还要使唤主人飞去明城——明城离这里可有两千里路!” 沈陵宜缓缓地偏过头,盯着这条叽叽歪歪正事不做只会在家看电视机的小龙:“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小白龙:“……嗝!可是昨晚时候,你跟符修不是还在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哲理的吗?我要是叫醒你,岂不是要被炖了?而且你之前还要求我,不管看到什么听见什么都当不知道的,我可是严格按照你的要求在办事!” 沈陵宜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它纤细的身体。 小白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主人,我会很乖的,我听话!不要啊——主人——” “闭嘴。”沈陵宜打断它那“龙之惊恐”的叫声,“跟我一道去机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帮我找到人,不然的话,你不会想知道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 聂棠把手机关机,然后望向了叶渐离。她面无表情,一双眸子亮得摄人心魄,轻启朱唇道:“我们出发吧,是时候该让这一切终结了。” 自从她猜到谢沉渊跟复赛时那座汉代侯爵墓后有所关联,她就安排好了这趟行程。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尽快解决,尽早结束。 叶渐离跟她都是双手空空,只带了手机和证件,一下飞机,就直奔机场出口。 而机场停车场内,早就有玄门世家派来的司机等候多时了。 这是在玄门精英训练营前夕,聂棠卖出的那一堆避尘符换来的人情。 现在整个玄门都认可她是首屈一指的符师,不过是一个司机一辆车的问题,能交换一个符师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那司机看了叶渐离一眼,心里直嘀咕,但是碍于聂棠的面子,他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只一心一意地开着车。 上一回,聂棠是先到明城坐下,翌日清晨才随着考古队的小巴队伍进山,这一回,是他们直接从机场转去山里。 在考古队勘察结束后,这座汉陵已经废弃,有考古价值的壁画殉葬品还有瓦罐衣物都已经被带走,就只剩下这一座荒废了的陵墓。 叶渐离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风景,冷不防开口道:“你紧张吗?” 聂棠终于露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第一缕细微的笑容:“不。” “不紧张?”叶渐离挑眉,揶揄道,“你不紧张,却在发抖?难道是害怕?” 整个玄门,没有人能够强硬地表态,他们无所畏惧,他们根本不在意谢沉渊。 没有一个人能。 在过去那至暗的十几年中,每个人都生活在一种极端恐惧中,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聂棠没有经历过那段最黑暗的时刻,之后被叶家驱逐之后,又同玄门完全脱节,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聂棠轻声呢喃:“我不是害怕,我是兴奋。” 跨越漫长千年岁月,她终于要跟谢沉渊做一个了断了。 ------题外话------ 今天开始发结局啦,要是担心卡情节可以养一养看。 第508章 正文大结局02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村子口,又匆匆开着车离去。因为他身上还肩负着重任,在把叶渐离和聂棠送到之后,他还必须回机场去接沈陵宜。 他不明白为何聂棠会不跟沈家那位小少爷一道出发,还要分成两拨。但是这种事,他管不起,也知道不能多问,只要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要求来就好。 叶渐离走在她的身前。 他随谢沉渊来过这里许多次,就是到了漆黑的地底下都是熟门熟路,可当他们站在墓道之外,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低声问:“聂棠,你相信我吗?” 聂棠抱着毛绒绒的黄鼠狼,闻言回答道:“相信。” 其实她的全盘计划跟叶渐离是否值得信任没有任何关联,不管他是真心站在她这一边,还是准备把她引到沟里去,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黄鼠狼好久没有享受到她的梳毛服务,现在被她抱着,还能享受到她温柔的按摩手法,舒坦得把肚子都翻出来让她摸。 可是当它听见叶渐离跟聂棠的一问一答时,立刻就倏得立起了短短的后爪,不停地用小爪子轻轻挠着她,一边还发出咔咔咔的叫声,想要警告她:这个人根本就不可信,你信他,母猪能上树! 聂棠从它的脑袋摸到了背脊,反复摸了两下,它很快就软化了下来,张开嘴,用尖尖的獠牙在她手指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她一面安抚它背上炸起来的毛,一边用神识跟它交流:“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叶渐离闭上眼,隔了许久才郑重其事地回答:“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信任我。” “好。” 他们没再说法,而是一前一后进入了那座已经荒废了的汉代侯爵墓。 聂棠记性很好,对于墓地中大致的路径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她跟在叶渐离身后,耳室摸到了向下的甬道,然后踏进了一片漆黑不见光亮的世界。 她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了。 第一次是复赛时候,血僵牵着她的手,一路把她领到了祭台上。 叶渐离道:“虽然谢……谢沉渊没有跟我说过他的另一半魂魄藏在何处,但是我能猜到。因为每一次,他都会让我陪他到那间侧室门口,之后就让我等在门外。我有七八成把握,他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藏在那里面。” 聂棠默不吭声地听他说话。 这甬道实在是太安静了。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就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尽管叶渐离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他的声音还是不断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交叠回荡。 这条路再长,终究也是有尽头。他们终于来到了一间侧室之外。 叶渐离伸手按在石门上,犹豫了片刻,最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墓道的大门。 聂棠在复赛的时候就被血僵带到这间侧室过,侧室中心是一个祭台,祭台上还有斑驳的深色血迹。 而这座祭台依然静静地伫立在墓室中心。 只是当他们进入这间墓室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几乎要把人给熏晕过去。 血,很多很多的血,这些浓稠的殷红的血液在祭台中缓缓流动,而祭台中心正有一个光球浮在这血池上,忽明忽暗。 聂棠微微眯起眼,审慎地打量着那团光晕——这很可能就是谢沉渊收藏起来的那一半魂魄,它贪婪地吸收着血池中的养分,餍足地享受那种被迫献祭出来的人命,在无辜之人发出死亡哀嚎时,它却能心满意足。 叶渐离紧紧地盯着那忽明忽暗的光团,嗓音发紧:“我们该怎么做?” 就是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团魂魄。毕竟在现代,玄学的主流从来都不会有神魂之术。 神魂之术在玄门早已被列为禁术。像谢沉渊那样肆无忌惮使用和实验的,就属他独一人。 聂棠慢慢地把黄鼠狼放在了祭台边上,伸出一只手,虚按在那团光晕之上。 当她的手心接触到那团魂魄的时候,原本耀眼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来,就像小动物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刻,团起了身体,在巨大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黄鼠狼瞪着它那双黑豆似的眼睛,同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祭台中心。 聂棠轻声道:“小黄,虽然我能暂时抹去谢沉渊打在你身上的烙印,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如果想要完全解脱,就必须彻底摆脱他。” 所谓的“彻底摆脱”,就是谢沉渊死。 黄鼠狼仰起头,朝她咔咔叫了两声,那声音有些哀婉,似乎知道她即将要做的事会十分凶险,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来的。 聂棠侧过头,微笑着跟它对视,她的眼睛也被这血色的池水映得发红:“那么,你相信我吗?” 黄鼠狼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小前爪,费力地抬到最高。 聂棠立刻会意,也同样伸出左手到它面前。黄鼠狼把自己的小爪子塞进了她的掌心,还用力拍了两下,表示:小黄不害怕,小黄就跟你干了! 它等着聂棠笑着夸奖它可爱又贴心,还毛绒绒的很好摸,然后再把它抱起来,又揉又捏——可是没有! 她收回手,继续专心致志地望着血池中心的那团魂魄。她开始一张一张地撕开早已准备的聚灵符——以现代稀薄的灵气,还不足以让她直接毁灭掉对方的魂魄。 她需要做好万全准备,一击即中。 当她祭出了身上所有的聚灵符,她的身侧也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黑洞,这些黑洞拼命地吸收着这整座山头的灵气,把它们全部聚集在一道。 一切准备就绪—— 聂棠抓起了那团跳跃的魂魄,当她紧紧地捉住它时,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阵又一阵低哑的哀鸣,它在哀嚎,在滚翻,试图从她的掌控中逃走。 可是聂棠又怎么可能会给它机会? 她用灵气不断地碾压着它,让它破碎为点点光斑,就像破碎的玻璃屑,零碎得不成形。 终于,那团不断挣扎哭嚎的魂魄熄灭了,干枯油尽,毫无生还可能。 可就在这团魂魄破灭的一瞬间,整个墓室石壁上的油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那一盏盏晕黄的油灯,趴在灰扑扑的石壁上,就像一只只黄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们。 而之前那缓缓流动的血池突然沸腾了起来,不断有鱼眼般的气泡冒上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很精彩,也很有趣。”一个面目陌生的男人从墓室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笔挺的真丝唐装,一边踱步进来,一边拍了拍手掌。 那稀稀拉拉的掌声回荡在空旷的墓室中,像极了一声又一声的嘲讽。 而那个聂棠就只在沈家祭典上照过一次面的沈陵轩则一直低垂着头,跟在这个男人身后。 “可惜,你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那个男人抬起他那双宛如深渊一般的双眼,深深地注视着他们,“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聂棠皱着眉,语气还是很淡定:“请谢先生指教。” “你不该把全部筹码压在一个不知道是否能够信任的人身上。”谢沉渊微微一笑,“你这不是在博弈,而是在赌博,很不幸,你赌输了。” 黄鼠狼一见到这位旧时主人,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就像一颗蓬松的大雪球。它只想让自己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再好他们都看不见它。 它对谢沉渊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它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谢沉渊所赐。 他就像凌晓若对待她的猫一样——甚至比凌晓若还要心狠手辣得多,他虐杀了它,然后把它制作成阴灵,永远受他驱使。 “渐离,你告诉她真相,让她输得更加心服口服。” 叶渐离清了清嗓子,语调干涩地动了一下嘴唇:“我对你说,谢先生的半边魂魄就在这祭台中,那都是骗你的。是我主动向谢先生请缨,把你骗到这里来。” 聂棠缓缓地转过头,摊开手,让她掌心的魂魄碎片倾倒一地:“所以说,你在知道真相之后,依然决定站在谢沉渊这边喽?” “不错。我对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从我懂事起,教导我培养我的人就是谢先生。我不可能为了两个已经死去的陌生人背叛谢先生。所以聂棠,这局是你输。” 聂棠垂着眼,细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眼睛里的神情,轻叹道:“原来是我输了啊……” 叶渐离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谢沉渊身边,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低声道:“谢先生,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现在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沉渊轻轻咳嗽了两声,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按在了嘴唇上,他每咳嗽一声,就有鲜血在手帕晕染开来。 聂棠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手帕上的血迹,微微眯起了眼。 她不禁想,谢沉渊本身并没有受过伤,不至于咳血,他现在这样,恐怕还是因为这个身体承受不住太强大的魂魄,也就是说…… 叶渐离仿佛没有看到谢沉渊咯血的事实,反而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我扶谢先生去边上休息吧,聂棠就由我来处置——” 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从扶住谢沉渊改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左手一翻,从袖子底下露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噗得一声精确地捅进了谢沉渊的胸口。 为了防止这一刀捅得还不够狠不够深,他甚至还用力转动着了一圈匕首,再次拔出匕首,复又狠狠一刀刺进了谢沉渊心脏的位置。 连续两刀,刀刀都正中心口,就算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叶渐离收了手,退后一步,轻声道:“谢先生,我不恨你,但是我也不会再让你兴风作浪下去了,我不想像我这样的孤儿越来越多,然后一个一个被你利用。我已经受够了。” 谢沉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 他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胸口,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一边咳一边就有鲜血不断地从他嘴里咳出来。 谢沉渊缓缓摇了摇头,用那双深渊一般的眼睛注视着他:“我只能说,很遗憾,你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选择。你以为,在收养你之前,我会没有调查清楚你的身世吗?” 叶渐离愣住了。 他当然……当然是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得出来的结论却是:沈正沛当初是先把他过继到了自己膝下,给他按照沈家的规矩取名为“沈陵轩”,然后又偷偷把他扔到了福利院门口。他的身份早已被另一个人取代,就算要查,也很追溯到真相。 他以为,谢沉渊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才会收养他。 “我当然是知道的。”谢沉渊吃力地咳嗽着,“可以说,当初还是我提议让沈正沛把你给丢到福利院去的。你的天赋这么好,从小在沈家长大,真是太可惜了。” 叶渐离惊骇莫名,忍不住退后好几步,颤声道:“怎么……这怎么可能?!” “你在福利院里,品尝过人间最屈辱最无助的痛苦。而我,会像救世主一样把你解救出来,只可惜中间出了点岔子。”谢沉渊道,“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反而给我省却了不少麻烦。” 叶渐离定了定神,突然往后一伸手,祭台里的鲜血都在他的灵气牵引下,化成为一股又一股的血蛇。 无数条血蛇一蜂窝地缠绕在重伤了、勉强还能喘气的谢沉渊身上,嘶嘶地口吐红信,同时撕咬住了谢沉渊的咽喉。 叶渐离冷冰冰地开口:“不管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不在意。我只知道,你在我的劝说下,把藏起来的那半边魂魄收了回去,所以你现在——就只能死了!” 轰得一声,谢沉渊躯体被那些血蛇绞成了几块,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就在谢沉渊被分尸在他们前面的时候,聂棠终于想明白了,厉声道:“叶渐离,小心你身后!” 可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一直怔怔地站在谢沉渊身后的沈陵轩突然张开了双眼,他那双眼睛甚至比之前的谢沉渊还要幽深,还要黑暗。 他伸长手臂,一把按住了叶渐离的肩膀,微笑道:“真是愚蠢,既然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我怎么可能会不防着你,让你这么简单地就偷袭成功呢?” …… 叶渐离反应迅捷地一沉肩膀,握在手上的匕首再次向后刺出,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被挤压的痛苦,还有空间震荡的扭曲感。 当这股突如其来的震荡感过去,他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把他非常熟悉的匕首端端正正地插在了他的下腹上。 谢沉渊就在这一瞬间跟叶渐离交换了身体。 他以叶渐离的面目露出了一个微微扭曲的笑,低声道:“我当初收养你,就想着,你的天赋很不错,如果我换不到那个最完美的身体,那么,至少还有你的可以作为备选。” “沈陵轩是沈正沛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是他跟一个普通女人生的。很幸运,他不是瞎炮,可就凭那微乎其微的天赋和灵力,沈正沛怎么有脸把他带回沈家,然后让他认祖归宗?” “于是我就问他,看过狸猫换太子这出戏文吗?男婴在小时候,都长得差不多,正好你们的年纪也就相差几个月,根本看不出破绽来。沈正沛自然不会觉得我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好。” “毕竟,我全都是为了他着想。而我,也的确需要你,我需要一个更加年轻健康的体魄,优秀的传承天赋,最凄惨能够引人同情的身世,我会用你的身份回到沈家,接近我的下一个目标。” 谢沉渊伸手一推,叶渐离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推倒在地。 “我也需要你帮我把聂棠引过来,你的自作聪明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聂棠。”谢沉渊转过身,缓步朝聂棠靠近,当他注意到聂棠身边不断吸取灵气的那些黑洞时,就只轻描淡写地挥了一挥手。 ——那些黑洞突然破碎,转瞬间消亡! 谢沉渊顶着叶渐离那张秀美的面孔,微笑着注视着她:“而你,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叶渐离要强得多。你刚才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发现我这具身体早就维持不住。” 聂棠镇定地回答:“你刚才在咯血,可是并没有受伤,所以我推测这是因为那具身体不过是一具将死的傀儡罢了,反而躲在后面的沈陵轩才是你。” “我喜欢你的聪明和极端理智,如果你的选择不是那么令人失望,那就更好了。”他虽然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聂棠,可一只手却伸向了一旁瑟缩成一团毛球的黄鼠狼,“这小东西,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我却对它完全放任,就是想要再等一等,看看你有没有被我拉拢的价值。” 他一伸手,黄鼠狼就身不由己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黄鼠狼畏惧谢沉渊,可它还是勇敢地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朝着他张大嘴,凶狠地吼叫,它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竖瞳,背上的毛根根直立。 它太没用了,在谢沉渊面前就是废物,它根本没有实力去保护聂棠这弱鸡主人。 它实在太差劲了! 谢沉渊一把捏住了黄鼠狼的脖子,不顾它在自己手中拼命地挣扎,又问道:“聂棠,你可知道,我到底看中了你什么?” 聂棠看着快要被掐成一条皮毛围巾的黄鼠狼,动了动嘴唇:“你把它放开——” 谢沉渊温和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好,这就还给你。”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直接扭断了黄鼠狼的脖子,把它抛回了她的怀里:“给。” 聂棠抱着软趴趴的、奄奄一息的黄鼠狼:“……你!” 她不是个容易被情绪掌控的人,可是在这一瞬间,她被真正地激怒了。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叠又一叠的符篆,劈头盖脸地朝谢沉渊扔去。 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热浪奔腾过后,聂棠再次祭出了聚灵符。她自然是想把灵气聚集在自己身边,用精英训练营里压制苏源景的办法去对付谢沉渊。 只见一阵浓烟消弭之后,谢沉渊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她释放出威压。可是……再强大的威压,对他来说都是毫无用处,没有半点负面影响。 “聂棠,你难道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何处?”谢沉渊遗憾地摇了摇头,“你难道就没有思考过,既然你的父亲叶眠风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为何还要考虑招揽你?” 他察言观色,轻叹道:“看来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已经被沈陵宜的事情冲昏了头。但凡你肯把心思分过来一点,就会想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聂棠捧着在她手臂上可怜巴巴颤抖的黄鼠狼,语气沉重:“……因为你想像利用叶渐离那样利用我。” “你错了。你跟叶渐离是不同的,他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一定会产生反弹,而你不会。”谢沉渊用最温和的口吻道,“因为你是从古代回来的,不是吗?” “你对你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记忆,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在经历过修真界的弱肉强食之后,你的理智会取代你的感情,占到上风,你当然会选择对你最有利的选项。” 谢沉渊看着聂棠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这样的表情代表了惊诧与不敢置信,也正是她这样一副无法相信的神态取悦了他,让他感到满意。 他轻轻一挥手,再次让她制造的灵气磁场完全失效,一道血色的绳索从祭台中升腾到半空,然后温柔地绞住了她的身体,把她的右手腕强势地按在了祭台边缘。 谢沉渊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向她娓娓道来:“很意外吗?我当然知道你的神魂是从古代回来的,所以你才会从被叶家认定的瞎炮摇身一变,变成玄门最出风头的天才人物。就像你同样知道我的身份一样。” “你看过我的记忆,我原本是西汉门阀家的庶子,一个魔修收了我当徒弟,可惜他并不是真心想收我为徒,只是想夺取我的神魂,用来炼制法器。然后我发现了他的阴谋,反过来把他杀了,他的法器和宝物都落到了我的手上。” “一个是修炼百年有余的魔修,一个是再渺小不过犹如蝼蚁的凡人,实力差距悬殊,凭什么我就能反杀这样一个实力高过我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人物?”谢沉渊抬起一只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凭这个。因果契约并不会让你看到我的这么多记忆,也不会让你时常都能跟我神识相连,知道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我,主动让你看到这些的。” 聂棠被禁锢在祭台边上,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她发觉那困住她的血绳非常牢固,根本就挣脱不开。 叶渐离的这个技能被谢沉渊用了出来,这威力和效果就立刻成倍增长,反而衬托得他之前的攻击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聂棠低垂下了头,低声道:“所以说,你让我看到了你走在这座汉陵的墓道里,想要暗示我,你的神魂很有可能会藏在这里?你后来又让我看到了周口村那所乡村学校的事情,你是想要我去亲手去处理这件事?” 谢沉渊微笑道:“啊,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赠与你的礼物。你喜欢这些礼物吗?” 从一开始,那些记忆也好,神识窥探到的片段也罢,全部都是谢沉渊故意让她看见的。 她最开始看到这些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确认事情的真假。 当她发现,她看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她就会以为,她真的能通过这种方式去了解谢沉渊的情况,然后先他一步做出决策。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所看见的就仅仅是谢沉渊想要她看到的那一部分。 “后来,我以沈正沛的身份去沈家拜年,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用怀疑,如果我不想暴露的话,就凭沈陵宜那一壶加了料的茶水,想要我暴露身份,就是千难万难。”谢沉渊慢条斯理道,“但是,我在中途跟你神识链接,告诉你我现在就在沈家,正在跟沈正清商谈新一年的家族事务。那个时候,你是否就开始对你自己的神识深信不疑?” “毕竟你是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在你的认识里,你的灵魂里本该就是最强悍的,在现代绝不会有一个人能够跟你相提并论。” 这就是聂棠最大的思维盲区,她太自信,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也是每一个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接着,那个姓周的糖水铺老板向你求助,你就会发觉,你之前看到的那座荒废了的学校,那些被我制作成傀儡的小孩,这些事都是真的。于是你会动用自己的手段和力量去解决了这桩难题,再次加深了对自己的神识绝不可能犯错的认识。”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你理所当然地会产生了一丝疑虑,觉得为何学校事件解决起来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困难。你会想,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陷阱,我会不会还布置了后招。” “然后,陶情就出现了。你就立刻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看破了我所有的意图。学校什么根本就是幌子,陶情才是那颗重要的棋子。正好,陶情自爆之后,废掉了苏源景一只手。” 谢沉渊停下话头,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在他心里,聂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他想要碾死她,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只蝼蚁。 有时候,不小心被蝼蚁咬上一口,也许将会致命。 于是他这样大费周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她挖坑,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带着走,到了最后完全丧失了警惕心,主动跟着叶渐离来到了这座曾一度把他困在其中的东汉侯爵陵。 他喜欢看他们表演、看他们震惊,然后垂死挣扎。 他喜欢用对手最擅长的方式去还击,他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碾碎他们的意志和自信,让他们自食其果! “这之后,你就开始策划,应该怎么让我再也无法使用神魂之术。自然是先毁掉我那一半藏起来的魂魄,保证我没有办法再调换新的身体。而叶渐离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从他亲手报复养母张宝珍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喜欢自己亲自动手的人。” “所以他会假装听从我的命令,把你带到这座陵墓底下,再趁我不备,捅了我两刀。可是这些我都能预料到,我自然将计就计,且让他得意一下。” 之前倒在地上一直悄无声息的叶渐离突然动了一下。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连挪动一下都困难,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流淌鲜血,他已是失血过多,支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到底输了哪里了吗?” 谢沉渊的语气非常温和,就像一位负责任的老师,正在询问自己最调皮捣蛋的那个学生。 聂棠知道,他突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向她清晰解答,无非是想要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输得有多惨。 “我输在了——”聂棠抬起眼,安静地回视过去,语气平淡,“我只输在了时间,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 谢沉渊弯下腰,用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当他仔细看过了聂棠的眼睛,最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温和道:“你在说谎。” “你表面镇定,实际上正在苦恼地琢磨脱身的办法,可是你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你就想,不能承认你害怕,不能让我太得意。”谢沉渊微笑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将是毫无意义的。” 聂棠又细微地动了一下身体,轻声问:“那你想要怎么对付我?” 谢沉渊挺直了腰身,他凝神注视着那一潭正咕噜咕噜冒着鱼眼泡泡的血池,忽然道:“放心,我早已给你安排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你跟那个叛徒不一样,你值得更好的。” 然后,他背过身,来到了叶渐离面前。 他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道:“还记得我把你从你那对养父母身边接走的那一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们都是被天道抛弃的人。” 叶渐离虚弱地哼了一声,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纱,他之前一刀插得很深,所以他现在自食其果。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身体里流失,他即将走到了自己命运的尽头,就像当初的商洛一样。 可笑的是,他最终,还是没能掌握住自己命运的轨迹。 “可是我远胜于你的地方就在于,我能猜到你所有的想法,然后针对你的计划做出对策。所以,即便我们同样被天道所厌弃,我依然会过得很好,比你要好得多。” 谢沉渊慢条斯理地把他想说的话缓缓道尽。 他喜欢有实力的对手,尽管聂棠还太弱小,让他不够尽兴;尽管叶渐离是个自始至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货,毫无成就感。 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跟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去较量了。 这胜利的果实,能够带给他一丝久违的喜悦。 “而聂棠……你的血液会溶于我的身体,你的天赋将会为我所有,我会带着你一切的值得拥有的能力继续活下去。”谢沉渊缓步走向了漆黑阴暗的墓道口,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两位。”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沸腾的祭台血池突然蓬得燃烧起了鲜红的火焰,那火光来势凶猛、艳丽夺目,带着席卷一切,把整个世界焚烧成地狱的炙热和残酷! 聂棠五行属金,火能克金,同这样的红莲之火靠得这般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火舌一下子席卷其中! 她向来再能忍耐不过,可是在魂魄受损的当头,还是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谢沉渊就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着她痛苦的呻吟。 他半阖着眼,手指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一道艳红色的火光像蛇一样,一口咬住了聂棠被禁锢在祭台上的右手腕,鲜血从她的伤口喷涌而出…… ------题外话------ 谢沉渊:你们都是渣渣,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 第509章 正文大结局03 谢沉渊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聂棠的神魂开始破碎,他才继续往前走。 他必须找一个地方,去慢慢吸收聂棠的鲜血,用她的鲜血去滋养自己的神魂。 聂棠失神地注视着不断从她的手腕中流淌进祭台里的血,她再次想到了陈羽给她的死亡预言:“我看到你躺在一个黑暗阴森的地方,你流了很多很多血,你就一直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我能感觉到你那时候的心情,很冷很孤单,但是也很平静,然后你就死了。” 漆黑阴森的墓道,不断流失的生机和鲜血,很冷很孤单,却也很平静,最后她死了。 这就是她的第二次“死亡”。 “喂,聂棠……”叶渐离艰难地发声,想要把她从这种失神的状态唤醒,“你别睡,清醒一点啊……” 可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比蚊子大不了太多的声音。 可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腿边,躺着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黄鼠狼,它雪白而又蓬松的毛皮耷拉了下来,那双黑豆般的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嘴边尖尖的獠牙还露在外面,它死不瞑目。 聂棠终于从完全失神的状态下醒过神来,她艰难地动了动还在不断流血的手腕,那禁锢在她身上的血绳就像活了一样,从她的身上游走开去,安静地回到了血池里。 聂棠按住还在不断流血的手腕,挣扎着点起一张符纸,让流血的伤口迅速凝结。 在做完这两件事后,她的神智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弱,即将陷入深沉的昏迷。 可是她还不能就此昏死过去,她还必须把她该做的事情收尾。 谢沉渊告诉她,她所能看到的那些事情都是他想让她看到的。可是,如果她早就猜到了谢沉渊的意图了呢? 从陈羽预告了她的第二次死亡开始,她就一直想不明白。 不是她畏惧于她将死亡,而是困惑于自己为何会死。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 谢沉渊是一个不见血就不会放松警惕的人,她不付出足够分量的代价,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她真的上当了? 所以,她必须要“死”,这就是她最终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只有谢沉渊相信她无计可施,再也不可能翻身,才会肆无忌惮地用她的鲜血去滋养他的神魂。 他想要夺取她的能力,可她还想用她的鲜血去渗透他的神魂。神魂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被外人侵入渗透,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即便她看破了谢沉渊设下的所有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踩了进去,她不付出足够的代价,不把这场戏完完整整地演完,就不可能骗得了谢沉渊。 而现在,她的时间已经不够了。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身体陷入了极端的虚弱,又因为她的魂魄被红莲之火灼烧,她就快要神智涣散…… 可是她必须给沈陵宜留下信息,告诉他,后面应该怎么办。 可是又如何才能再最有限的时间里,留下足够清晰的信息呢? 她用手指沾了自己的血,痛苦地在身边的青石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字——“灯”。 当她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她再也支撑不住,完全失去了意识。 …… 叶渐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一直死撑着不肯闭眼。 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在这幽暗之中睁着眼,却看不到任何光亮,当血池中的红莲之火盛放之时,他的世界却也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只有一片灰暗。 就像他在福利院里的生活一样。 后来,他跟在谢沉渊身边,开始了新的生活。 “新的”一切,却不是新生,而仅仅是“活着”。那个时候,谢沉渊开始监视聂嫣然母女,私家侦探每隔一周都会把她们的行踪报告过来,还附带着数十张照片。 叶渐离茫然地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种窥探另一个人的生活的乐趣呢? ……他早就记不清楚了。 他知道,聂棠和她的母亲都是无辜的。 她们不过是普通人,手无寸铁、毫无自保能力的普通人。 可是谁让她们被谢先生盯上了呢?很对不住,可是那就该她们倒霉。 他站在凌霄高处俯视她们,以一种上帝的视角。 直到有一天,聂棠考上了江城的省重点高中,不再继续读那种寄宿制的贵族学校。 她上学的年纪要比同龄人更早,普遍比她的同班同学要小上两三岁。 聂棠一入校,就像一滴水滴进了一锅滚油里,整个学校的男生大多蠢蠢欲动,就连高年级的也不例外。 于是,她的抽屉就开始出现了卡片、情书,还有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在送过一次巧克力却得不到回应之后,把她给堵在了楼梯底下的杂物间里。 那个男生人高马大,是每一位教导主任心目中的噩梦,校服永远不可能规规矩矩地套在身上,头顶那一撮头发还挑染了颜色,压着他去剪掉,过几天又会染回来,还喜欢跟所谓“社会人士”鬼混。 他一手按着墙,把聂棠逼在了墙角,要求她给出一个说法,并且,他坚决不接受拒绝的回答。 从那张被偷拍到的照片,就算如叶渐离这样的局外人,都能从她身上读到难以言喻的惶恐和苍白。 她的脸,白得就跟背后的灰白色墙壁一样。 叶渐离久久地盯着这张偷拍照,他捏着照片的手指关节开始隐约泛白。 他突然感到了一种无端而起的愤怒。 他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的归结于他讨厌这种校园霸凌,就像他讨厌那间他曾经待过的福利院一样。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让人恶心的事情? 他觉得,这个流氓一样的男生是在挑衅他,就算聂棠什么都不是,也是他寻找到许多趣味的对象。 于是,他出现在了聂棠就读的高中。 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个松松垮垮披着校服外套的高大男生从校门口偷溜出来,一手抓着一包烟,就像做贼一样点上一支,然后吞云吐雾。 叶渐离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他想,他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想要帮聂棠,他对她就仅仅出于一种上帝视角的监视和乐趣,可是这个人——这个男生让他清晰地回忆地回忆了过去在福利院被人欺负的灰暗片段。 就是这种人,他比你高大,比你健壮,却只会欺负弱小。 这种人就算长大了,进入社会,也不过是一个社会渣滓。 他缓步从阴影当中走出来,伸手轻轻地搭在了那人的肩上,笑眯眯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不,也不能说是商量,而是命令——” 而聂棠,她还不知道,原本一场很麻烦的纠纷就在瞬息之间被解决了。 她苦恼地在笔记本上列出了一二三四个计划,有陷害,有借刀杀人,还有祸水东引,却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更好…… 叶渐离从这件事里寻找到了一种新兴的乐趣。 他其实也不必如此高高在上,明明可以像玩游戏一样,建立一个新人物,看着她上学放学考试升学,就当养着一只小宠物,在背后为她解决各种难题,赶走各色狂蜂浪蝶。 于是聂棠度过了平淡如水的高中三年。这三年中,她稳坐校花宝座,可是学校里的男生没有一个敢去追求她,她的抽屉里不会再有那些小礼物和情书。 叶渐离只是躲在最深的阴影中望着她。 走上去跟她认识?当然不。这完全没有必要,他做这一切不过是觉得有趣,也不费吹灰之力,同感情无关,同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无关。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喜欢上她。 他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罢了。 聂棠的高考成绩出来,她的分数只能被调剂专业。她被分去了一个冷门又老古董的专业。 叶渐离这才考虑到,若是他再想像高中时候那样帮她驱赶身边的苍蝇,那实在太难了。 一个综合性且理工科排名非常靠前的大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学校的男生人数将占到绝对优势。 那些在大学里无所事事、热血上头的理工男,在聂棠这样的女生面前,会有多少抵抗力? 于是,他也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填上了那个跟她相同的专业。他再次告诉自己,不过是从幕后走到台前罢了,总是有一天需要这么做的。他只是提前了那么一点点。 这就只是一种上帝视觉的乐趣罢了。 同感情无关,同聂棠无关。 他实在太无聊了。 他观察着聂棠度过了同样平静如水的开头两年大学生活,她的性格有些冷漠,并不太爱搭理各路形形色色的搭讪。 他以为是高中那次,她被人堵在杂物间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过也好,安安分分的,总比四处惹是生非好。他其实也不喜欢收拾烂摊子。 突然有一天,聂棠开始追求沈陵宜。 他迷惑又不解,他不明白她为何会喜欢这种人,并且,沈陵宜还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好几次。 他甚至想,如果换成是他的话—— 常年行走在深渊边上的人,总会有一日跌入深渊。他离深渊越来越近,却并不想自救。 他也不知道,聂棠到底是从何时入侵到他的生活中。 但是,他还是很清醒地明白。 这一切同感情无关,同聂棠无关。 他就是太无聊了。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观察了这么久的人原来很有趣,激起了他的热血和好奇,他当然会变得有些在意。 但是也不过是“有一点在意”罢了。 可是现在,当他躺在漆黑阴暗的墓室里,当他的生命一点一滴地走到了尽头,当他终于得以喘息,能够躺下来静静回想这十年——他跟她无形之中纠缠在一起的岁月。 他终于意识到了那个最重要的答案。 十年。 就算是养一只小宠物,就算是看戏,那么这只小宠物也该成为心头热血,看戏也该看得入戏了。 十年,他的生活中就只有谢沉渊不断布置下来的任务,还有聂棠。 他怎么可能抗拒这不动声色的侵入? 只是现在,他就要死了,以失败者的身份死在这个墓地里,他会像商洛一样,被人为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杀。 他想,他不是喜欢她,因为喜欢这个词实在是太轻描淡写。 他拼尽全力地伸手,轻轻碰到了聂棠的手指,她的手真冰,就跟他的一样冷。他想要把身体里那最后的一线生机交给她。 他之所以会出这样的举动,同感情无关,同聂棠无关。 他不是喜欢她,他从来都没有喜欢她过。 …… 欧美电影中,主角总会迟到一步。 可沈陵宜却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姗姗来迟。他达到明城那座东汉侯爵陵的时候,谢沉渊已经离去了,只剩下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 小白龙抽动了一下纤细的身体,心虚道:“这么浓的血腥味……我看符修这一回可是凶——” 它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沈陵宜朝它投去的冰冷视线。 它顿时吓得打了个一串响嗝,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兢兢战战道:“……心胸宽广,符修她心胸宽广,嘿嘿。” 小白龙觉得超委屈。 从前的主人是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它的,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符修对它大小声。 沈陵宜把手机调成照明模式,循着那细微的、哗哗的水声往下走,越是往下走,那股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就更浓烈。 他的心里已经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他甚至有点不想再往下走,害怕他脑补出来的画面成真。 他中途停了一下脚步,深呼吸,只用了五秒钟,又继续加快速度往前跑。 他应该信任聂棠的,尽管她事先什么都没有跟他商量,就只是一意孤行地去同谢沉渊面对面。他应该相信她,相信彼此之间的默契与合作无间。 终于,他站在了那间血腥气最浓的墓室外面,停顿了一下。 小白龙没刹住车,一下子飞了进去,差点被里面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甜腥味儿给熏晕过去。 它一下子就找到了靠在祭台边上的聂棠,惊叫道:“主人,快来,她快要不行——不对,她还能救!” 沈陵宜很快就冲了进来,直接忽略边上的那个人,赶到聂棠面前。他伸手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呼吸微弱,可脉搏还在,心跳还在,那就没事。 宛若被吊在深渊之上的心终于又缓缓地落回他的身上。他轻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没事就好……活着就好……” 小白龙抱着纤细的小龙爪,迟疑道:“这里有个人……但是好像已经死了啊……” 沈陵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拿不了手机,你帮忙照一下。” 小白龙本来还想抗议一下自己是龙,又不是手电筒,但是面对沈陵宜那阴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还是乖乖地放出一阵白光,把整间墓室都映亮了。 沈陵宜只看了一眼,那脸色就更难看了:“沈陵轩……” 沈正沛在背地里帮助谢沉渊的事迹败露,沈陵轩就连夜离开了沈家,消失无踪。现在出现在这里,可见,他最终还是去了谢沉渊身边,落得一个被卸磨杀驴的下场。 小白龙飞到聂棠身边,忽上忽下地翻飞,低声喃喃道:“哎,真是好奇怪啊……” 沈陵宜对于小白龙的自言自语置若罔闻。当墓室被照亮了之后,他很快就注意到,聂棠的手指上沾着血迹……? 她的右手手腕上的确是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已经完全凝固住了,不再往外流血。可是沾了血的手指却是左手的食指。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沾了血写过字,就为了留给他的话! 沈陵宜立刻看着地下,终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她留给他的话。就只有一个字,“灯”。 灯? 沈陵宜猛然想起她最近一直在埋头编织的灯笼,编了整整两三个超大号收纳箱,但是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而这一个就被她珍重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小白龙又道:“我觉得她这状态不太对。虽然受伤很重,但是伤的最重的却是魂魄,好像……好像被撕裂成了两半?真是好奇怪啊!” 沈陵宜小心翼翼地把她背了起来,随手捞起放在一边的背包,扔给小白龙:“前面带路!” 小白龙用嘴衔住他的背包带子,差点被直接拖倒在地。它可怜巴巴地叼着背包,一面充当大功率手电筒,一面挣扎着往前飞。 正因为它嘴里咬了东西,也不能嘀嘀咕咕地抱怨,别提有多么憋屈了! 其实在复赛的时候,他就这样背过她一次。 那个时候,他虽然很累,但是心里还是开心的,想着要背她走到天荒地老,不要停下来。 可是现在,他只恨这条路太长,他的脚步不够快,不能够留住她。 当他从墓道里爬出来,整个人都像是从热水里捞出来一样,在大冷天里冒着白色水汽。 那个在村子里等待的司机看到他那脸色,顿时吓了一跳,惊道:“这是怎么了?聂小姐没事吧?” 沈陵宜拉开车后门,先轻轻把聂棠抱了进去,自己也跟着也坐进去:“走,先去最近的医院!” 在路上还有一点空闲时间,他把聂棠抱在怀里,把他的体温传递给她,让她不至于太冷。然后,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去沈家祖地等他。 紧接着,他找出聂棠的手机,她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他直接开机了,在号码簿里找出李舒雅的电话,拨了过去:“李小姐,我是沈陵宜。对,这是聂棠的手机,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就当我欠你的人情,今后你碰到麻烦,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解决。” 他打了一圈电话,把所有的事情都毫无遗漏地安排好了,这才把下巴搁在聂棠的头顶,闭上眼不动了。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他决不食言,她一定会没事的! …… 聂棠被推进手术室。 她的生命体征虽然都还在,可是一直处于最微弱的状态,必须在接心电监护的同时,建立静脉通道。 沈陵宜则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前,他的双手和身上都沾染到未干的血迹,那都是聂棠的血。 整个等待的过程十分煎熬,他却一直都保持着极端的冷静,就连回答医生问题的语调都是机械化的冰冷:“这只是意外……对,意外。她从前有没有自杀倾向?我不清楚。我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医生是看过病人手腕上的伤口,在他从医二十多年的经验中,自杀的病人是绝对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创口,一般只会用尖锐的刀具在手腕反复划拉。 聂棠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 而且她手上的创口还有比较严重的感染。 “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人身伤害,你就应该报警。”医生不甚赞同地摇头,“你是病人的什么人?男友?难道你平时一点都不关心她?” 这不应该啊。 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虽然生命体征很弱,但是急救的措施却做得非常好,伤口已经凝固了,保暖措施也不缺,没有让她的情况继续恶化,可见送病人来医院的人手法相当专业。 沈陵宜一手插在口袋里,冷静地重复:“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也许是自杀?我不太清楚。” 他不可能报警的。 这种事情,就算把所有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正常人注定也是无法理解的。 “不好意思,我到得晚了。”李舒雅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一路小跑着来到手术室门前,看了看还亮着的灯牌,小心试探,“聂棠,她还好吗?” 医生见又有人来了,也不好再继续拉着沈陵宜说话,只能摇摇头走开。 “她会没事的。”沈陵宜语调紧绷,“就算跟阎罗王抢人,我也敢做。” 李舒雅松了口气,又问:“航道已经申请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她一接到沈陵宜的电话,就亲自去处理航道的问题。 她现在已经逐渐接替了她父亲的位置,成为新任的总裁,她不是被庇护着的、娇弱的公主,而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女王。 她亲自去办的事情,别人总是愿意给她一点薄面,尽快走完所有流程。 沈陵宜简略地回答:“等做完急救,就可以出发了。” 一般病人是不适合立刻转移,可是聂棠的情况很特殊。 她的问题并不在于身体上的创伤,失血过多只需要输血输液,慢慢养回来,可是直接在魂魄上造成的撕裂,则需要去沈家。 说来也巧,就在过年的时候,他有点喝多了,看到父亲摆在书房里的家谱,鬼使神差的,他就把家谱藏了起来。 后来,他就跟聂棠一起,把她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 可正因为这样的巧合,他至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佳选项。 李舒雅不懂玄门的事情,可是聂棠竟然会受伤,甚至直接送医院急救,这让她非常讶异。在她心里,聂棠近乎于无所不能,又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但是她没问,而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前旻朱的事情,我还欠着她一个人情。我知道那桩生意——姑且就用这个词,是徐临川接的,跟聂棠无关。我现在不过是还给她一个人情而已。” 沈陵宜还没接话,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聂棠躺在移动的医疗床上,被推了出来。医生戴着淡蓝色的口罩,朝他们摇了摇头,语气很是遗憾:“病人的生命体征还是很微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我建议,还是送icu加护病房——” 李舒雅上前一步,微笑道:“可是我觉得,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我们打算转院。” …… 飞机转江城机场,沈正清早就在机场的安全出口等待了。 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聂棠之后,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知道聂棠对上谢沉渊,只会是一个几乎必败的结局,即便是她一贯以来擅长给人惊喜,赢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眼下很明显,她失败了。 沈正清咳嗽了一下,简略地开口:“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你需要的东西也带了,祖庙随时都可以开,我们走吧。” 沈陵宜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失去意识的病人需要保暖,这是他脑海里仅存的一个念头。 她那么怕冷,还体寒,一定会不舒服的。 等到车子开上了高速,他才整理好了纷乱的思绪,语气冷静而又清晰:“爸,我在过年的时候把聂棠偷偷写上了族谱,就是你书房里的那本族谱。所以……她会没事的,就算有事,我也要把她给拉回来。” 沈正清差点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所幸他很快醒过神来,嘀咕道:“幸亏家里已经没有老一辈人了……” 沈玄凌是他们沈家硕果仅存的最年长的老人。沈陵轩之后,就数沈正清辈分最大,有他压阵,就算破坏了祖宗的规矩,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可是他真的头痛! 他家这熊孩子怎么就总是干这种让他头秃的事情! 开过一段高速,再下高速开省道,省道之后转县道,很快就到那条去沈家的必经山路。 沈正清很快就把车子靠边停下,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陵宜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却是打开车门的行动。他下了车,先是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聂棠亲手制作的那盏竹编灯笼。 当那盏灯笼被挪出车内,自己就呼得一下燃起了一簇绚烂的金色火苗,慢慢从他的手上漂浮到了半空。 雾气弥漫。 青灰色的浓雾弥漫在整个山间,只余一点灯笼的火光在幽暗跳动。 沈陵宜背上聂棠,一步一步走在这条阴森幽静的山路上,前路被隐藏在雾气之中,根本看不真切。 而漂浮在他身上的灯笼是唯一的光点。 这就说明,他会成为那个明晃晃的被攻击的目标。 小白龙艰难地抱着两瓶水,跌跌撞撞地在前面带路,可过了没多久,它就惊叫道:“主人,有危险——” 它连示警都没说完,就看见一团黑影呼得一下从它身边擦过,直接扑向了沈陵宜,它这才后知后觉地补上后半路:“……快躲开。” 沈陵宜直接召唤出勾陈,一剑劈去,把这团黑影劈得魂飞魄散。 小白龙谄媚道:“真不愧是本龙的主人!” 沈陵宜一手握着勾陈,一只手把聂棠滑下来的身体往背上托了托,嘴角微微向下一撇:“别说废话了,带路。” 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就遇到了那只长着长长尖爪的猴子,它蹲坐在地上,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 沈陵宜脚步不停,笔直地走向了它。 他知道,越是在时间紧迫的时刻,越是要镇定,不能流露出焦灼慌乱的情绪。否则,他根本走不到这条路的尽头。 那只古怪的猴子看到他过来了,龇牙咧嘴,露出嘴里的尖尖獠牙,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沈陵宜一只手托着聂棠,她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背上,长发垂散在他的肩头。 他侧过头,对她耳语:“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安全送到祖庙的。” 当他看到聂棠呼吸微弱,手腕上被撕扯开一道口子的惨状,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非常逼真地响起了嗡得一声响。 可是他很快就注意到,她之所以陷入昏迷,并不仅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因为她的魂魄被人为撕裂过,并且这撕裂已经有过一段时间。 再联系上她之前一反常态开始沉迷手工编织的异常,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局。 谢沉渊把她骗了过来,想要彻底斩草除根,所以她如约而来,并且早已留好了后手,而她的后手就是他。 她没办法告诉他全盘计划,也是防着谢沉渊窥听到,导致她的计划失败。 尽管他们没有事先交流排演,但是凭借着这么多次的默契,他一定能比她预想的做得更好。 他那种坦然而无畏的态度,让那只古怪的猴子犹豫了,等到沈陵宜背着人从它面前走过,它也只是扭过头,用那双闪着暗红光芒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等到沈陵宜走出猴子的领域,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生锈了的小轿车,女人坐在车子里面,而男人则站在车外面,不断地挥着走,想要拦下过往的车辆。 当他们一出现,这两人的眼神就像聚光灯一样,迅速定格在了他们身上。 那个女人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泛着青色的光泽,缓缓挥动着:“来吧,上车。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要走到何年何月去呢……” 沈陵宜没理睬他们。 那女人又继续劝道:“前面的路很长,也很危险,如果你不上车——” 沈陵宜冷冷道:“闭嘴!” 那女人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乖乖地闭上了嘴。 而站在车子边上的男人则开口道:“你背上的人已经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以一种极端僵硬的姿态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着的聂棠:“前路漫漫,回头是岸。” 沈陵宜抬起勾陈,一道绚烂的红光划过地面,在地表上造成了一道深痕:“你也闭嘴!” 那男人哀叹一声,也缩进了那辆生满锈迹的小轿车,嘴里嘟嘟囔囔:“不识好人心。” 沈陵宜继续往前走。突然间,漂浮在他身边的灯笼熄灭了。 原本聂棠一直都安静地趴伏在他背后,虽然昏迷不醒,可还有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颈项,他还能感知到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可是现在,他背后的重量突然变得轻无一物…… 就在灰暗的前路上,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她乖乖并拢着膝盖,双手端正地摆在腿上,一双丹凤眼怯生生地望着他。 她害怕地问:“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这里就只有你跟我?” 那是小时候的聂棠。 沈陵宜看过她过去的照片,足足三大本相册,聂棠的长相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小时候脸上还有婴儿肥,鼓着脸颊的时候特别软萌。 沈陵宜脚步微一停顿,什么话都没有说,目不斜视地从“小聂棠”身边擦过。 小女孩得不到回应,又害怕这陌生的环境,低声抽泣起来。 可哭声既可怜又委屈,直把人的铁石心肠都要哭化了。 沈陵宜闭上眼,脚步加快往前跑,想甩到这如影随形的哭泣声——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可他还是会不忍心。 他跑了没几步,突然跟人迎头撞上了! 那人站立不稳,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手上的书本四散。她一手撑着地,抬起一只蹭破了皮的手心给他看:“你看,流血了……” 那是高中时刻的聂棠,她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可同样千篇一律像个麻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硬生生被穿出了青春逼人的美感。 沈陵宜还是硬着心肠,从她身边大步掠过。 他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一旦停了,就会发生不堪设想的事情。 当他疾步跑到沈家的那座村落,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不光是体力消耗过大,还有精神上所受到的沉重打击。 沈正清早就等在路口上,见状,简短地说道:“祖庙已经开启了,你可以直接进去。” 他不问他到底遇见了什么,也不问他现在累不累,想不想休息。 这些话都没有意义。 沈陵宜抱着聂棠走进了沈家祖庙,他从出生到现在,也只进来过一次,那一次还是他刚满周岁的喜宴上。 他们沈家人一生只会进三次祖庙。第一次是周岁宴,第二次是携手自己今生伴侣,最后一次则是死亡。 他把聂棠轻轻地放在了蒲团上。那盏一直漂浮在半空的灯笼突然掉了下来,正好被他接住。他把灯笼抱在手上,拿近了细看。 只见那一缕烛火依然是灿烂的金色。聂棠本命属金,所以她的本命之火就是金色的。那承载着她的生息的火光一直虚弱,可还是执着地亮着。 他突然眼神一凝,发现了灯笼内侧不起眼出有两个小字,那字就跟她的笔迹相差不大,还是用小篆雕刻:长明。 “长明……?”他喃喃自语,“长明?” 古时候,会有一套复杂的丧葬习俗,守灵七日,点灯长明。 可是她这盏灯,烧得是她的本命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熄灭,想要“长明”谈何容易? 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上那一排又一排的写着沈家先祖名字的牌位,突然想起了一个过去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细节。 聂棠曾经告诉过他,她是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在同他表白。 当时他满心不耐烦,只想着早点干脆拒绝,早点结束着尴尬的会面。那个时候,聂棠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咬破了他手上的原本就有的划痕。 他当时还骂她不自尊自爱,做这种令人误会的事。假如……没有误会,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那么…… 他闭上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被他遗忘已久的场景,这才发现,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的脚步是僵硬的,她的手指也是冷的,就像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一般! 沈陵宜倏然站起身,从神龛上取下一把刮炉灰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在瞬间喷涌而出,滴落在家庙的青石砖上。 第510章 正文大结局04 聂棠亲手编织的竹制灯笼,在感受到血腥气之后,腾得一声从里面冒出一簇愈加灿烂的火焰。 那竹编灯笼本是易燃物,可是在这样绚烂的火光之下,它却岿然不动,一点都没有被火光灼烧的痕迹。 沈陵宜骤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步,显然是走对了。 可是这之后呢?之后又该怎么做? 他试探着用带伤的手臂,慢慢地靠近那金色的火花——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三寸长短的伤口在这一瞬间凝结收拢,最后就只剩下一道深褐色的疤。 得到正面的反馈,他便彻底放心了,把手伸向了灯芯。 在一阵扭曲的拉伸感之后,他听见了一阵如潮涌般的掌声,这掌声突如其来,同空气中的暑气一道纷涌向他。 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摆在膝上的吉他差点砸在地上。他眼疾手快,迅速把快要撞到地面的吉他一把捞起。 下一秒钟,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他可能……出现在了聂棠的意识中,就跟很久以前,她曾经带他去观看那些找他们麻烦的混混们的幻觉是一样的情况。 问题是……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周遭,很快就认出他现在身处的是启大的风雨操场。 四周都是看台,正对着他的看台上还挂着鲜红的横幅“热烈庆祝启真大学新生入学典礼成功举办”。 沈陵宜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竟然是新生的入学典礼,只是入学典礼就好,他好歹还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 他扶着吉他,又缓缓地坐回了台上那把高脚凳上。 反而是台下的老师一直朝他比划手势,用口型问他:“你还好吗?不要紧张,就跟排练时候一样!放松,正常发挥就行!” 沈陵宜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紧张,更不必说,他这是第二次经历这件事了。怎么可能还紧张的起来。 他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吉他的位置,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他刚入学那年的新生欢迎仪式,他以江城市状元的名头考进了启大,作为新生代表致词,接着领唱校歌。 那时,他还是全世界最酷的男人,唱完歌就下了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台下那些想要来搭讪的女生。 可是他现在根本维持不住那股高冷劲儿,不断地扫视全场,想要寻找聂棠的位置。 古文物鉴定专业是冷门调剂专业,就这么一点人,想要找到文鉴系的大部队就跟大海捞针似的。 也幸亏聂棠比较显眼。 一眼扫过去,长得最扎眼的那个就是。 正好伴奏音乐响起,他也顺势拨了两下吉他的琴弦,开嗓领唱:“在江之滨,惟学无际,惟言求启真兮,实启习坎示教。始见经纶兮,靡革以匪因……”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大合唱之中。 在校歌结束之前,他终于找到了聂棠的身影。虽然距离相隔太远,他只能大致辨认出她的五官轮廓,但是凭借他对她的熟知,也绝对不可能认错。 等到校歌的音乐袅袅结束,他却没有直接下台,而是无视掉台下老师不断给他的手势,把话筒再挪近了一些:“我还想再唱一首歌。我希望她能喜欢。这首歌叫《为你》。” 台下众新生哗然!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品学兼优的、以江城市状元名头考进启真大学的新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启真大学可是以严肃严谨而闻名的,启大的新生典礼,就是给人催眠用的。 但是这位新生代表说什么?想唱一首歌给她听?到底是哪位女生有如此殊荣,被人在入学仪式上当众表白?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而负责这次入学仪式的老师就快要疯了。他连续带过五届学生,都从来没出现过一个脑残到在这种严肃场合表白的。 原本严肃的新生入学仪式变成了大型表白现场,干出这件事的还是今年的高考状元,他这得被扣多少奖金?! 沈陵宜根本不管台下台前的人们到底是什么反应。 反正他的目标就只有聂棠,别人是什么看法,或贬或褒,他根本毫不在意。 他把话筒调好位置,开始清唱:“当你路过我的窗,你的身影,逐渐点亮我的世界,如果爱情是一场瘟疫,已是混乱无知忘却理智,我为你写歌,写下无数告白尘埃飞舞,我为你颠倒,忘记千篇一律他人故事……” 他的声音条件很好,嗓音富有穿透力,那歌声仿佛春日里的冰层乍裂、熏风拂面、春意涤荡料峭,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的吐息都充满了感情。 这是他为聂棠唱的情歌,只为她一个人。 当他唱完最后一个字,就从高脚凳上站起身,干脆地谢了幕,走向后台。当他退场之后,身后立刻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这掌声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声口哨声。 可是还没等他完全走进后台,行政班辅导员已经铁青着脸等着他了,张口就是一连串斥责:“沈陵宜,你脑子没问题吧?当初排练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你只需要唱校歌就行,可是结果呢?谁让你添油加醋再来一个随性发挥?!” “是,我知道你们就喜欢标榜自己有个性,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给自己加戏,还表白上了!”辅导员简直都要气得原地爆炸,“你这么能,怎么就不上天啊!” 沈陵宜被疾风暴雨般喷了一脸,还是很平静地回答:“不好意思,我是土木工程系的,怎么上天不管我归。” 辅导员:“……你知道我是会被扣奖金的不?” 沈陵宜道:“那您被扣的奖金,等月末我来补上行吗?” 辅导员:“……” 要不是他为人师表,得时刻端正自己的一言一行,给学生们做个表率,他真他妈想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 就算问候家人太粗鲁,他起码也可以来一串的素质十八连出口恶气啊! 沈陵宜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身高在一众男生宛如鹤立鸡群的存在,突然靠近,反而把辅导员吓得不自觉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沈陵宜莫名其妙地看着辅导员这个防备的举动,想了一想,解释道:“我没恶意,也不想打人,我现在挺忙的,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辅导员捂住自己的左胸,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正在隐隐作痛:“……你还想干嘛去?“ 原本他还为自己的行政班上分到了一个高考状元而得意呢,还跟好几位老师吹嘘过。 班上有这样的学生,大学四年只要不太颓废,每年拿奖学金是跑不掉了,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有他做了这么一个反面榜样,他的工作恐怕不怎么好做…… 沈陵宜冷静地回答:“我现在想当面问问她,刚才的那首歌她喜欢不喜欢。” 他不知道在这个幻觉当中,聂棠对他还有没有记忆,有自然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当初是她追求他,现在反过来,他再去追她一遍也没什么。 一人一次,非常公平。 辅导员禁不住踉跄着倒退一步,一手捂住自己的发际线:“卧槽,你上大学是为了来追女孩子的,还是来读书的?!” 这才是新生报道的第一天! 才第一天啊!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当众在新生入学典礼唱情歌表白的女生是他今天第一次见! 这是什么脑残的一见钟情?! 沈陵宜才不想理会辅导员是怎么想的,他向来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和议论,行动力极强,一旦想到了,就要立刻去执行。 他从后台出去,在风雨操场上绕了一个大圈子,很快就锁定了古文物鉴定系所在的位置。 聂棠就坐在靠走道的那个位置,她显然也觉得开学典礼无聊,正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当沈陵宜出现在她附近的时候,周遭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文鉴系女生占到绝大多数,只有寥寥几个男生,构成了一片花海中的稀疏绿叶。 女生多的地方,就会有八卦。 再说刚才沈陵宜那表现实在太惹眼了,想要大家不注意到他都难! 沈陵宜走到聂棠身边,试探地扶住了她身后的椅背。 聂棠突然那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立刻警惕地转过身,人也离开了椅子,待认出他就是刚才在台上致辞的新生代表,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诧异表情。 这样的防备表情,还有她看他就像看到陌生人的眼神,他基本可以确认,她的确是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就像当初一样,在这个时间点,他们就只是初初相逢的陌生人。 既然她对他没有印象,这也没有关系,稳得住。启动b计划就是。 他好歹也是谈过恋爱有经验的男人,现在想要追求自己的心爱的女孩,这又有何难? 沈陵宜咳嗽了一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句:“咳……我,那个,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陵宜,土木工程系。” 他这句话一说完,聂棠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讶,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他,显然不知道他突然跑过来是想干什么:“……嗯。你好。” “我就是刚才的新生代表,”他一对上她那双闪耀着万千星辰的眼眸,剩下的话也不自觉脱口而出,“你觉得我唱的那首歌怎么样?” 聂棠脸上的表情完全裂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指前面的校歌还是指后面的情歌,尴尬地回答:“还挺好的——嗯,很好。” 沈陵宜又对坐在聂棠身边的女生道:“柏樱同学,你能不能往里面坐进去一个位置?” 柏樱显然也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在愣了五秒钟之后,立刻积极地回答:“好好好,没问题。”她转头就跟自己边上的女生道:“别发愣啊,赶紧往里面挪一挪!” 她表面上毫无波澜,还有那么一点迟钝,其实心中早已在土拨鼠尖叫:活久见!今年居然有一个不怕死的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隐晦表白,君不见那安排入学仪式的老师的脸色都是铁青的! 而这位勇士居然是冲着她的新同学来的,作为第一时间围观八卦的人,她真是、太、荣、幸、了! 她就说这新同学长得也太好看了,真不愧是红颜祸水(?)。 只是……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聂棠在震惊过后,紧蹙着眉头,问道:“可是建筑学院应该在那一边啊……?” 这一排看台都是纯文科学院,理工科都在安排在对面。 沈陵宜伸手把她按在边上空出来的位置上,他顺势就在聂棠之间坐着的椅子坐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嗯,我知道,我就想坐在这里。” 聂棠:“……” 沈陵宜一坐下,立刻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香气,抢在她说话之前开口:“等下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饭?” “……”聂棠沉默了一下,委婉道,“等下我们要开班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班会是确有其事,可是拒绝的意思也是明晃晃的,昭然若揭。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她都不想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吃饭。 还有,他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跑过来要坐在她身边,突然想要约她吃饭,一举一动都古怪得要命。并且,他们还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可是沈陵宜却坦然回答:“没关系,我等你——对了,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你开完班会了,我就去找你。” 聂棠:“……” 聂棠叹了口气,语气还是很温柔:“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我跟你都不认识,去吃饭……这不太好吧?” 沈陵宜专注地注视着她,虽然她说的是拒绝的话,可语气和神态都那么温柔,让他完全兴不起一点被拒绝了的自觉:“我们的确是刚认识,但是多相处一下,是能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很快就会熟悉了。” 聂棠苦恼地看着他。 明明这个人长得还挺像个正常人,既然能成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那就说明他的智力也没问题,可是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这样说吧,我的意思是,我拒绝。我不想跟一个陌生男生出去吃饭。”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你明白我的态度了吗?” …… 沈陵宜被当众拒绝。 他的确是有点没面子,可是面子这种事,他在遇上聂棠之后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再说,他现在是要让聂棠重新爱上他,最好爱得欲罢不能,被拒绝一次,怎么能够退怯? 现在的聂棠对他一无所知,可他却知道聂棠许多事。他不光知道他们文鉴系大概会在哪几幢教学楼上课,还知道她家住在哪里,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是多少,甚至,他连她的闺房长什么样都一清二楚。 掌握了这么多信息,他要是追不到她才有鬼! 开学典礼散场之后,各个学院的学生按照行政班的划分分散开会。 沈陵宜又被暴躁的辅导员在班会上猛批一顿,立为十恶不赦的反面例子。 他无所谓,又不是小孩子了,被班主任骂两句,难道还要他感到羞愧吗?他根本就不痛不痒。 倒是班上的男生对他的“壮举”大为赞赏,毕竟不管在哪里,书呆子都不可能混得好,大胆到敢于破坏规矩的男生才能在群体中混得开。 沈陵宜虽然是高考状元,典型的模范学生,可是他做出来的事可真是足够喜闻乐见了! 周睿忍不住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朝他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兄弟,你给我透个底,你之前当众表白的姑娘是哪位?你说明白了,以后我们也不会不小心挖到了你墙脚,对不对?” 沈陵宜对此不屑一顾。 想要挖他的墙脚?这怎么可能?他跟聂棠分明是天生一对,虽然他目前暂时受挫,但是按照她对自己的喜欢程度,追到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高冷地回答:“就是文鉴系的聂棠。” 周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文鉴系?哦,我可能知道是谁了,我记得文科学院是有几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但就属于古文物的那个最漂亮!” 班会结束,沈陵宜没有随大流去食堂吃饭,而是改道去学校机房。 今天晚上,学校的选课系统就会正式开放,他得去查查聂棠这学期的课表。 虽然他暂时还不能申请去上古代文物鉴定的专业课,但是他们会有几门大课是重合的,提早安排好自己的课表有备无患。 选课系统是用学号登陆,现在还处于未开放的状态。但是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直接黑了进去,把文鉴的课程和大致时间安排给下载了下来。 做完这些事,他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一点多了,这个时间点,就是最热闹最人满为患的食堂都已经歇火了。 他立刻关了电脑开始往校门口赶。 聂棠不愿意跟他吃午饭,这不是什么问题。午饭不行,还有晚饭。而且他知道聂棠是走读的,现在还没正式上课,她自然是要回家的,他在这个时间点去校门口,或许还能制造一次“偶遇”。 果不其然,他刚跑到校门口,就看见聂棠婷婷袅袅的背影正往家的方向走。 他立刻跑上前,笑着朝她打了一声:“嗨,真巧。” 聂棠瞪着他,显然已经被他的突然出现给惊呆了。 她忍耐了一下,她的家教终于还是战胜了不高兴的情绪:“你有事吗?如果没有事,我就要回家了。” 沈陵宜立刻接上话茬:“我送你回家吧。” 聂棠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冷冰冰地回答:“——不需要。” 沈陵宜虽然不习惯被她用这种生疏冷淡的态度对待,可这么一点点困难自然是不可能难倒他的。 他很认真地回答:“还是要送一下的,这里是新城区,治安不算太好。你长得好看,一个人走在路上可不安全。” 聂棠再次瞪了他一眼,反问:“我觉得这让人不安的因素,难倒不是你吗?” “……”沈陵宜看着她抬脚从他身边擦过,立刻跟她并肩走在一起,“其实,棠棠——” 聂棠一听他居然开始亲昵地叫她小名,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猛地停住脚步,怒目注视着他:“不——要——这——样叫我,重复一遍,你不要这么叫。我跟你真的不熟!” “现在的确是刚刚认识,还谈不上熟悉。可是,”沈陵宜表情肃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能看得到未来,将来我们会成一对情侣,特别的合拍。” 聂棠无语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还是那副严肃得不了的表情,一点都没有调笑的意味。她语塞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脑子真的没毛病吗?” 这回换沈陵宜说不出来:“……” 他半晌才憋屈道:“没有毛病。我是说真的啊。” 聂棠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停顿了一下,问道:“证据?” 证据可是有很多的。 以他对聂棠的了解,每一项都会成为铁板钉钉的证据,证明他们当真是天生一对。 于是沈陵宜道:“你有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从前我在你父亲——我见过你父亲,你爸跟我爸还是朋友。” 他这两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第一,他们玄门中人是小众人群,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同寻常的能力,聂棠自然也不例外;第二,他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他知道他的父亲。 果然,聂棠在听完他这两句话,就若有所思。 隔了半分钟,她终于开口,可是听她的语调,分明是不高兴了:“所以呢?你是想提醒我,我就是个普通人,不配当我父亲的女儿?” 沈陵宜:“……” 沈陵宜憋屈道:“不是,我根本就没有恶意的,我是想追你。” 他原本还不想这么快揭开自己的意图,可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与其再让她这样误会下去,还不如直接来一发直球,把目的挑明了。 聂棠闻言,面无表情地回答:“哦,你想追我?我拒绝,现在可以了吗?”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棠棠……不是,聂棠,”沈陵宜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你再考虑一下,我没这么差劲的。你看我。” 他自我夸奖道:“长得不错,智商高,又不是那种头脑发达、四肢无力的书呆子,我有很多优点的。” “……”聂棠终于笑了一下,她这一笑,之前板着脸面若冰霜的寒意蓦然消散,“虽然你很优秀,但是,很抱歉。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沈陵宜同学。” 沈陵宜:“……” 聂棠再次朝他笑了一下,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仔细品品,这拒绝的话还是真是似曾相识。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会喜欢你,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没有任何可能”——这是他曾经拒绝聂棠的话。 ……人生果然是一只无限循环的复读机。 …… 聂棠回到家,就见陈助理正在厨房里忙碌。 陈助理做饭的水准就是一般中等的水平,但是处理一下聂嫣然那只需要清蒸水煮的健康减肥餐,还是绰绰有余。 陈助理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小棠,今天是新生入学典礼吧?恭喜你,你是个大学生了。” 聂棠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收拢,然后若无其事地微笑:“嗯,谢谢陈姐。” 真是奇怪,她为何突然觉得这场景如此熟悉,就好像曾经经历过一遍。 可是,她的记性向来很好,绝不可能出错。 陈助理又跟她八卦:“说起来,我家小棠长得这么好看,有没有男生追求你?” 聂棠突然想起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追求她的沈陵宜,她微笑着回答:“并没有。第一天,大家都还不熟吧。” 她又道:“陈姐,不用准备我的份,我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了。” 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说来也奇怪,当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原本应当在回到自己的隐私空间之后感到舒适和放松的,但是——但是并没有。 她不光觉得更加焦虑,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全身发冷。 她走到窗子边上,哗啦一下把窗帘全部拉开,当屋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她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总算减轻了稍许。 她似有所感地侧过头,凝视着梳妆台上的半身镜。她的剪影连带透过玻璃窗泼洒进来的阳光俱被收入在明亮的镜面之中。 就在这一片极致通透的光亮里,原本光洁的梳妆镜面如水波一般漾起了涟漪。原本在镜子里侧着身的倒影突然转过了身,正对着她。 聂棠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不明白这镜子里的人影明明就是她,为何会像另一个人一样从侧面转为正面,直接面对她——这就像,恐怖片中的情节一样。 那个站在镜子后面的镜面“聂棠”突然朝她笑了起来,她伸出右手,手心贴在镜子上,期待地望着她。 聂棠就像被蛊惑一样,也伸出手。她跟镜中人的手掌,隔着一面镜子,交叠在一块儿。 她隐约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多,可是…… 她用力敲打了几下镜子,能接触到的就只有冷冰冰的镜面! 她在房间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聂嫣然。 她披着一件真丝睡袍,脸上敷着面膜,站在她房门口,没好气地问:“你在干什么?动静这么大,手就不会痛的吗?” 聂棠忙收回手,回答:“不是的,我看到镜子里面——” 她说到一半,话音又戛然而止,因为就在她说话的那一瞬间,镜子里的人影一闪,突然消失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 还是那种不真切的梦境。 “镜子?”聂嫣然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只有手掌印、别的就没有任何异状的镜子,不耐烦地反问,“镜子怎么了?” 聂棠语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没什么……” 聂嫣然原本也不想对女儿太苛责,可是不知道为何,当她一开口说话就变得莫名暴躁,好像有股暗火堵在胸口,无法驱散:“镜子是要钱的,手受伤了去医院也是要花钱的,你以为赚钱很容易吗?这些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聂棠呆了一下,她也没想到,只不过是这样一件小事,她妈妈居然对她发火了。 她虽然知道她妈妈的脾气比较爆,说话也冲,一言以蔽之,就是情商低下。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切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聂嫣然骂完女儿,突然醒悟过来: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到底为何要大发脾气?她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家长吗? 她晃了晃脑袋,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今天起得挺早的,睡个午觉吧。” 聂嫣然一走,陈助理就跑了过来,满是同情地望着她:“唉,最近聂姐这脾气真的太暴躁了,还把邪火发在你身上,可到底母女连心,你别太往心里去啊。这一定是她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聂棠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妈妈最近的工作不顺利吗?” “顺利,怎么可能不顺利。”陈助理嘀咕道,“不就是恶毒女配专业户嘛,都演了十多年女配了,哪还会不顺利。” “那……妈妈不想演个女主角吗?” 陈助理原本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听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给绊倒:“女主角?你开什么玩笑呢?这怎么可能?!” 聂棠:“……” 太奇怪了,她为何……为何偏偏确信妈妈就是能当上女主角? 她觉得这应当归结于她今天一大清早就起床,还没完全清醒,才会突然冒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来。 当她关上房门,准备睡个午觉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只见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我加你微信了,通过一下。” 她手指一顿,转而点开微信,果然有一个陌生人加她好友,并且这个陌生人的备注是沈陵宜。 她直接点了拒绝,顺手还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来她的号码。这种被侵犯了隐私的感觉让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 沈陵宜在发出短信之后就一直等着她通过好友验证。 她觉得他们现在不够熟悉,那也无妨,反正多聊聊微信就能熟悉起来。 于是,他又开始了雀跃而又焦急的等待,这种感觉就像当初聂棠刚要到他的微信跟他讨论符篆一样,满心期待,又坐立不安。 可是他等了很久,只等来一条微信的拒绝回复,再试着拨了一下电话,一直都没人接,他立刻就明白自己是被拉黑了! 想当初他是想过无数遍“今天一定要把聂棠拉黑”,可是最后都没有成功付诸于行动。 后来好不容易痛定思过,真的拉黑了,他很快又后悔了。 结果聂棠呢?她这一声不吭就把他给拉黑了,就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不该这样对他!他实在是太憋屈了! …… 晚上是系统选课时间,聂棠在家吃过晚饭,去学校机房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那三个机房都满满当当坐满了人,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连个空位都找不到。 她手上捏着校园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得晚了,那就只能等。等前面的学生选完课,她再选。 据说有些热门课是越早选越好,比如大名鼎鼎的女子防身术,那种课都是爆满,还要系统随即抽取,玄学上来说,越早报名被抽中的几率就越大。 “美女,你是不是要选课?”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忽然朝她招了招手,“我都选好了,正好让给你!” 聂棠走过去,很快就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把位置让给她了。 因为就在这个戴眼镜的男生身边,正坐着沈陵宜。 他一手按着鼠标,一手平放在桌面,正襟危坐,根本就没朝她看上一眼,似乎对她完全是漠不关心。 这个时候,正好又有一群学生涌进机房,如果她不选择接着台阶下,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她微笑着道了谢,拉卡椅子,在沈陵宜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点开选课系统,输入学号和密码,开始浏览这个学期的课程安排。 沈陵宜在她坐下的时候,再次停止了早已笔笔直的背脊,表面上专注在自己的课表上,实际上却在用余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刚才是用尽手段、威逼利诱才逼着周睿把位置让给她,好说歹说,最后周睿才答应用二十双新袜子来交换,而不是让他帮忙洗一个月的袜子。 毕竟他现在不能太主动,太主动的话,聂棠可能还会觉得他别有用心,逼得太紧……还有就是,他现在觉得有点没面子。 虽然说,男人追求女人天经地义,可他都被拒绝得这么狠了,他也是有脾气的。 聂棠扫了一眼课程安排开始手动排课,快要安排完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样的课表不够紧凑,决定清空重来。 沈陵宜原来还想要扮高冷,不跟她说话,可是现在却忍不住了:“你不能选这节英语大课,会跟古代汉语言文学有时间冲突。” 聂棠握着鼠标的手一顿,侧过头用她那双丹凤眼冷冷地谛视着他:“是吗?” 她虽然反问了他一句,可是行动却表明了,她根本不打算采纳他的建议。结果这张课表排到一半,再次卡壳了。 “我知道你是想把课程都集中安排在某几天内,”沈陵宜道,“如果你想这么安排的话,大学英语就必须放在周三和周五,这样周一就能空出来,还连着周末休息时间。” 聂棠:“……” 她按照他的指点,很快就把课表排好了,连检查有无疏漏都懒得检查,就直接退出了选课系统。 她原本想要离得他远远的,可是突然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便又坐了回去:“你……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要咨询你。” 沈陵宜勉强压住蠢蠢欲动快要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吉他社让我选完课去面试。你要是很着急的话——”不如跟他一块儿去社团办公室走一趟? 他觉得聂棠这都有事想要咨询他了,就一定是要紧事,那么他稍微端一下架子也没什么。 结果聂棠直接站起身,淡淡道:“既然你这么忙,那就算了吧。” 沈陵宜:“……” ……聂棠这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第511章 正文大结局05 聂棠对于中午在镜子里看到的影像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而是那个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有了自主意识。 这种事情,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出去说,一旦说出去,别人说不定还会当她精神有问题。 她只是忽然记起,沈陵宜对她说,他见过她父亲。 她的父亲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过世了,除了留下来的一些照片,就再也没有别的。 但是她对父亲家里的人印象深刻,因为他们逼着她母亲带着她去变更户口本上的名字。 当时,聂嫣然的脸色铁青铁青,瘦弱的肩膀一直微微颤抖,但是她却在叶家人的虎视眈眈下,没有半分怯懦,也没当众掉一滴眼泪。 叶家的人,跟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喊她瞎炮,甚至都不避着她的面,语气里饱含轻视。 她有这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应当向沈陵宜求助,可是这话一旦脱口,她又有点后悔。 正好他说等下还有社团活动,那她也直接否决自己之前的想法。 沈陵宜也很无奈,可是他还能拒绝聂棠吗?当然不能。 就算突然改口是打自己的脸,他也只能受着:“……算了,我不去什么吉他社了,先把你想要问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聂棠微微蹙着眉:“你还是先去社团吧,免得变成我耽误了你的事情。”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说过你的事情优先,就会先帮你,你怎么还来劲了?” 说实话,沈陵宜一直都知道自己脾气一上来,说话就会很冲,可是他才凶了她这么一句,就见她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了一脸无辜的小表情来。 他那口气只得卡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还不得不忍痛咽了回去。他低着头,收起她摆在桌子上的包,说道:“走吧,你的事重要。” 他很快就把她带到了学校外面的那条商业街,找到那家她很喜欢的甜品店:“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挺安静的。” 这家甜品店刚刚新开,客人不多,更不像两三年后那样出名,离后来的网红打卡店还差得很远。 聂棠看了看店里那些毛绒绒的颜色粉嫩的椅子,有点爱不释手地摸了一把。 沈陵宜觉得,她就是个绒毛控,甚至比他的程度还严重得多。 要知道那头白毛黄鼠狼除了吃就是睡,再要么就是假装自己是一条黄鼠狼地毯,反正除了耍赖打滚,根本不干正事。 可是架不住它长得油光水滑,一冲眼看去,就是一条雪白蓬松的毛绒围脖。 “你想吃什么?”沈陵宜见她总算开始不怎么抗拒她了,这心情也宛如冲入云霄的过山车,呼啦一声飞上了最高点,“我去点单。” 聂棠摇摇头,表示:“现在都晚上了,我不吃甜食的。” “行,那我去点一下饮料,你先坐一会儿。” 他根本不信她能忍得住不吃甜食。 他刚跟她交往的那段时间就发现了,她根本就是嘴上抗拒身体却很诚实,总是说晚上吃甜品会长胖,但是压根就阻止不了她那把甜点往嘴里送的双手。 更何况,他还知道她最喜欢这家店的那几种甜品。 等到他把托盘摆在她面前的时候,聂棠果然诧异道:“我都说我不需要了,你还点这么多?” 沈陵宜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自己吃。” “呃,那好吧。”聂棠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他长得这么英气,居然喜欢这种小女生才喜欢的漂亮甜点,实在人不可貌相。 她犹豫了一下,带着点不太确信的意味,轻声说:“我……我好像发觉我家里的镜子点问题。” “你说你家的镜子有问题?”沈陵宜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在现实世界中,聂棠自己发现了家中装修有古怪,并且迅速地做出应对。 她已经解决了的问题,自然不会跟沈陵宜提起。 再说,那在她的概念中,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不过动动手指就能彻底解决的简单事件罢了。 可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她既没有灵气,也没有学过任何一个流派的玄学,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瞎炮。 “嗯……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聂棠尴尬地开口,“就是……我原本是在照镜子的,但是镜子的人就像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她突然朝我笑了。可是我当时并没有笑啊。” 沈陵宜松了一口气:“就只是这样啊。” 聂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就只是这样?” “那你有没有尝试过伸出手按在镜子上?比如你伸出左手,因为镜面是相反,那么镜子里的人应该伸出右手才正常。如果她也跟你一样伸出左手,那么她就是有自我意识的。” 在这个暑期未退的九月天里,聂棠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在不知不觉中伸出了手,拿起托盘上的一杯热奶茶,凑近唇边。 那暖甜的奶茶顺着食道进入胃里,总算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然后,她看着手上的奶茶,不禁陷入了更深沉的疑惑。 就在刚才,她拿起杯子的动作,完全出自于下意识,根本就没多想。甚至这奶茶的味道和甜度,都跟她心中的如出一撤。 可她还没开口说话,沈陵宜就把黄桃酸奶舒芙蕾往她前面推了一下:“尝尝?” 他这句话就像有魔力一样,她很快就乖乖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沈陵宜期待地望着她:“好吃吗?” 聂棠:“……” 她看着手上的小银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她在吃过晚饭的前提下,还吃了含糖量非常高的餐后甜点,完全背离了她妈妈对她的要求。 更可怕的是,她觉得,在漂亮的甜点面前,她根本就不想遵守什么营养餐准则。 她用力攥着勺子,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我之前的确是把手心贴在镜面上了,但是不确定镜子里的人——等等,好像,她伸过来的手的确是跟我一样都是右手!” “那么……”聂棠垂着睫毛,小声问,“这代表了什么?是不是不太好?” 在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她秀丽的五官,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这些细节纤毫毕露地展现在他眼前。 尤其是,她还用这种柔弱的语调求他,让他这颗被她坑得千疮百孔的心灵迅速被治愈那么一点。 沈陵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那你以后可不要再尝试跟镜中人手心相贴了。说不定她就等着你伸手,然后抓住你的手把你拖到镜子里,而她则取代你的位置,在现实世界中生存。” 聂棠呆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真的吗?” 沈陵宜笑得很恶劣:“当然是骗你的,这种情节只会在恐怖小说里存在。你居然还会相信!” 聂棠手指屈起,用力握住了奶茶杯,手痒痒得想要把整杯奶茶泼到他的脸上。她深呼吸了两下,勉强笑道:“你说得这么真切,我是真的有些相信了呢。” 她有点生气,一生气起来就会停不住吃甜食的手。 沈陵宜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支着侧脸用一种散漫的口吻说话:“虽然不会发生恐怖小说里的那种事,但还是把这种异象早点解决为妙。不如我现在就去你家,实地看一看情况?” 他很喜欢那个坚韧不拔、从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脱颖而出的聂棠,可是现在,他也很喜欢眼前还未经过这么多残酷历练的聂棠。 她是他心中最动人的本真。 就是看她无意识地吃甜品,都会觉得她可爱。 他实在是太喜欢她。如果聂棠是一种病毒的话,他已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你,现在,去我家?”聂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现在已经八点了,如果她带着一个男生回家,她妈妈会怎么想?怕是要骂死她吧? ——不,说骂死还太轻了,可能会想要打死她也说不定。 聂嫣然一直都教育她说,要洁身自好,懂规矩。 尤其是将来进入演艺圈用脸演戏,就会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扑上来,她一定要把持住自己,不然的话……就凭用脸累积起来的颜粉一定会脱离粉籍的,没有一个粉丝喜欢自己的偶像整天跟别的异性纠缠不休。 沈陵宜这回瞟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立刻转变了话锋:“哦,跟你聊天很愉快,我都忘记时间了。现在好像是有点晚,那我明天去你家里看看吧。” 聂棠小声说:“……并没有。” 沈陵宜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她:“什么没有?” 聂棠迟疑了一下,选择勇敢吐槽:“并没有聊得很愉快。” 真的一点都不愉快,她鼓足勇气才把这么离奇诡异的事情告诉他,结果他还故意误导,还嘲笑她小说看太多了。 “……”沈陵宜被噎了一下,“是吗?那你觉得甜点好吃吗?” 聂棠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惊呆了:就在刚才说话的那么一小会儿,她竟然吃完了一个舒芙蕾加一个千层蛋糕。 沈陵宜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震惊和悔恨,还顺手把桌子上没吃完的一道打包了塞给她:“喏,你带回去晚上吃吧。那么,我们明天见?” 现在还没正式开学,明天也没课,大多还是那些团社招新、行政班破冰的活动。 聂棠既不打算加入社团,也不打算申请学生会,她明天当然是有空的。 她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应道:“好,我明天来学校里接你。” “不用来接了吧,我认——”沈陵宜说到一半,这才想起他的确是知道聂棠家地址的,不光知道,还很熟,就连她家门口的保安都认识他了,可是聂棠却不知道。 他要是告诉她,他知道她家的地址,她岂不是要把他当成变态?! 他硬生生改口道:“也行,你明天到学校了跟我说一声,还有——能把我从手机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聂棠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的微笑。她捏着手机,当着他的面把黑名单里他的手机号给删除了,又笑着问:“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 沈陵宜紧紧盯着她微笑的脸庞。 尽管从聂棠去找谢沉渊、然后出事,这才不过一天而已。 可他度日如年,觉得好似过了许久许久,而他的聂棠只是浑身冰冷地昏迷,更逞论对他露出微笑…… 他上前一步,突然用力拥抱住她,语气中饱含着压抑的热烈情感:“我好想你……” 聂棠蓦得睁大了眼睛。 ……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生气的。 毕竟口口声声追求她的人,好像把她当成一个代替品。他看着她的眼神虽然隐约发烫,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正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尤其是那句“我想你”,想必也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她记性向来都好,不至于连曾经有过交集的人都记不清。 可是她真的不生气。 甚至,他那个突然的拥抱本该让她感觉到冒犯。而事实上,也没有。 她直愣愣地看着电梯镜面倒映出来的模糊人影,心中再次兴起一种奇特的感觉。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很多事,都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等她走进家门,提起手上那漂亮的包装袋,又暗自摇头,把没吃完的甜点蛋糕都放进了冰箱。 她关上冰箱门,又走到主卧门口。那是她父母的房间,现在就只有妈妈住在里面,此刻房门紧闭,聂嫣然可能已经休息了。 演员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日夜颠倒,连着一段时间连轴转,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工作忙碌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若是连工作都接不到,那就彻底凉了。 前段时间,妈妈接了一个全国性质的医疗美容整形医院的代言。 其实去医院做美容也很正常,女明星们去做的多了去了,可是聂嫣然接了这种广告代言就是灾难,铺天盖地的黑和谩骂,说她这张脸是整容整出来的,就是一个换头整形怪。 陈助理还抱怨了几句:“不就是个美容医院代言吗?也可以不去整容而是去做护理的,这年头去做个皮肤护理怎么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黑什么?” 聂嫣然很不耐烦地回答:“你平时管天管地也就算了,还管黑子那张嘴?他们那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能不让别人说话吗?反正这种谣言太寻常了,我连一块肉都不会掉,又有钱赚,亏在哪里了?” 妈妈说,她的工作都是为了赚钱,想要赚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是,她明明也不必受这种罪。就算心理再强大,被全网黑成整容怪,又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在乎呢? 明明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她不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需要妈妈赚钱养活的大学生。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 沈陵宜一大早就醒了,然后起床简单洗漱,去学校操场晨跑,跑完出了一身汗,再回到寝室洗澡换衣服。 今天是他去聂棠家里的好日子,说不准还会碰见她的妈妈,英俊的仪表有利于给聂嫣然留下深刻而优秀的印象。 他这种恐怖的作息时间让同寝室男生的灵魂都被震颤了,一个新晋大学生,不打游戏,不泡网吧,晚上熄灯就睡,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发觉他竟然都晨跑完回来了! 周睿躺在床上,眯着那双超级近视眼,看他打开衣柜挑选衣服。 他的视力实在太差了,只能朦朦胧胧看见一个人影在晃动,还晃得他头晕:“我说沈哥,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今天又没课?还不如睡到中午,正好去食堂吃午饭。” 沈陵宜头也不回地回答:“我等下有事。” “什么事?”三个脑袋同时从蚊帐中探出头来,追问道,“哥,你该不是等下要去约会了吧?这才是第二天,你这是什么速度?” 沈陵宜高冷地回答:“不是约会,是聂棠约我等下去她家。” 众室友:“……” 槽,昨天刚认识,今天就去人家家里,那再过两天是不是可以全垒打了?!就算现在是个干什么都讲求快速有效的时代,他这效率,怕是得坐火箭才能赶得上了吧! 沈陵宜这边换好衣服,整装待发,就专心等聂棠来找他。 可是没等到人,却等到了她的信息:“不好意思,今天我家临时有点事,不能找你去实地看了,我后面再跟你约时间吧?” 沈陵宜瞟了一眼信息,心里嘀咕道:家里临时有事? 有什么事情会比解决那面诡异的镜子更加重要?重要到先前已经答应他了,却要临时爽约? ……该不是叶家人又来找茬了吧? 他立刻站起身,把手机放口袋里,一阵风似地从寝室里消失,直奔学校大门。 如果是叶家人来找茬,他就上门去把他们全都赶走。 他喜欢的人,只有他自己才能小小地欺负一下,叶家想要欺负她?门儿都没有,窗也不给! …… 聂嫣然在出道之前,就饱受家中负累。 奶奶觉得她爹妈就只生得出她这一个赔钱货,实在丢分。但是,她这赔钱货却是比照着家里人的优点长的,硬生生是长成了出名的大美人。 聂嫣然刚签约经济公司的时候,曾经有过昙花一现的辉煌。她长得惊艳,又是新人,自然备受关注。 她很快就把父母从那个守旧的小镇上接了过来,准备供养双亲过上好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双亲因为早年积劳成疾,过世了。紧接着,丈夫叶眠风也因为一起意外车祸而死亡。 经济公司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聂嫣然是天煞孤星,谁跟她走得近,谁就得倒霉。 天煞孤星这种说法本就是低俗迷信,根本信不得。 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公司高层不再往她身上砸宣传和资源,她本来就不是科班出身,原本隐约有爆红趋势的人气一下子熄火了。 聂嫣然还是陷入一个极其低迷的怪圈,为了抚养女儿,支付昂贵的双语贵族学校的费用,她开始不断接通告轧戏,根本没时间静下心来专研演技。 而她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强大演戏天赋的缺陷立刻就暴露了出来。 因为赶戏,导致接到的剧本都是烂剧雷剧,接到的角色都是千篇一律脸谱化的恶毒女配,对提升演技没有任何裨益,而演技没有长进,最后接到的还是那种烂剧雷剧。 恶性循环,她很快就成为了网友们口中“用脸演戏,用力过猛”的典范。 可是现在,远在家乡的聂家亲戚突然找上门来,说聂嫣然的堂弟该结婚了,她这个当姐姐的总该出钱给买个房子吧? 还有他们这小地方礼金高昂,对方女孩子已经放话了,礼金不到数量的话,就不嫁。 这个时候,聂家奶奶才想起自己那个已经去了江城的赔钱货孙女。她记得她已经成了明星了,当明星来钱多快啊,只要露露脸,就能赚上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她觉得聂嫣然作为姐姐,对弟弟的婚事有所“表示”,是理所应当的。 而聂嫣然本来还有工作,结果刚一出门,就撞见了风尘仆仆从家乡赶来的亲戚。她是公众人物,又不能跟人在外面就吵起来,而且她非常清楚自家那位祖母是什么脾性。 如果她敢当众说一个“不”字,老太太就会当场打滚撒泼,掐着大腿骂她忤逆不孝,还要让过路人来评评理,这种负面报道出去,她已经怕是连演艺圈都混不下去。 万般无奈,她只能把人带回家里,徐徐图之。 可是,她完全低估了对方不要脸的程度,又高估了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 老太太一进门,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喇喇坐在真皮沙发上,开口就说:“你弟弟就要结婚了,女方要求有房子,房子不能太小,在我们这小地方怎么也得一百五十方,礼金都是二十八万起步,图个吉利,最后还是要给小俩口的,不亏。” 聂嫣然见着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就生气。她也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抱着双臂,没好气地回答:“堂弟结婚是吧?这又不是我结婚,关我什么事?随礼我会送的,但是酒席不会来吃,我忙。” 她这种态度立刻激怒了她的堂叔,他把脸一沉,露出不悦的神情。 老太太道:“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堂弟结婚,不就跟你结婚是一样的,你现在孤身一人,家里还是要有男人帮衬的,现在你帮堂弟一把,他将来也能帮你,这日子不是越过越红火?” 聂嫣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帮衬? 她不需要什么帮衬,也不需要什么男人。她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把女儿好好地养大。 “你笑什么?”老太太皱着眉毛,不善地望着她,“你嫁了一个短命鬼,家里没男人,任谁都能欺负上门?”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话头。 因为聂棠正打开房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聂棠昨晚没有睡好,镜子的人影不断地跑出来,企图跟她对话。 她一直等到天亮了才稍稍打了一会儿瞌睡,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说来也奇怪,原本隔着一道房门,再加上当初装修时候隔音做得好,她应当是听不清他们在外面说什么才对。 可是外门老太太那一字一句,甚至还骂她的父亲是短命鬼,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她立刻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条得体的裙子,就开门出去了。 聂嫣然见她开门出来,厉声道:“棠棠,这里没你的事,回你的房间去!” “干嘛要让她回房?一起过来评评理啊。”老太太嘴唇拉直成一条线,有点不耐烦起来,“就让你的女儿亲耳听听,你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亲人的!” 聂棠径自走到老太太面前,隔着一张茶几,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拔掉花瓶里开始变得奄奄的荔枝玫瑰,哗得一声把花瓶里的隔夜水泼到了两位不速之客一身。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算聂嫣然再是不待见他们,也绝对不敢动手的。 她们这方就只有两个女人,可是他们这边却有一个壮年男人,聂嫣然的堂叔是干力气活的,五大三粗,从前还当过接头混混,反正光看长相,就是不好惹的那种。 聂棠泼完水,又慢慢把瓶子放下,她轻声道:“不准欺负我妈,谁敢欺负她,我就要他好看。” “聂嫣然!你他妈是怎么管教女儿的?这一声不吭地就往长辈身上泼水,没教养!”聂堂叔抹了一把身上的水渍,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黑色纹身,“想死是不是?!” 聂嫣然倏然站起身,把聂棠揽在身后,嘲讽道:“作为长辈,为老不尊,就不要责怪晚辈没有家教了。行了,棠棠,你回房间去,把门反锁上。” 聂棠听着聂嫣然的叮嘱,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她发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境地,她的身体内部充斥了一股横冲直撞的“气”,虽然无法掌控这种四处乱蹿的力量,可她就是无端觉得这很好,很熟悉,也很安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可视电话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男生的身影,他怀里抱着一大捧淡粉色的荔枝玫瑰,面无表情:“您好,我是来送花,请帮我开一下门。” 聂嫣然走到可视电话前,按了开门键,一边又犯嘀咕:这周的鲜花速递不是已经上门送过一次了吗?怎么还有? 可是她心里却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害怕堂叔气不过动手打聂棠,现在突然有人上门,至少可以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就算不能转移注意力,也能有个帮手。 “回房干什么?还想回房?无缘无故被你女儿泼一身水,你难道就想这么算了?”堂叔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把攥住了聂棠的手臂,“这么没教养,现在不好好管教,将来也有的是人给她吃教训!” 聂棠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嗡嗡嗡的杂音,她用力摇了一下头,难受地皱起眉。 她看着堂叔手臂上的纹身,看着他说话时凶恶的表情,那么熟悉,就好像曾经在梦境中与此为邻。 似乎也有过这么一个凶狠的流氓,在一个简陋的老式居民楼,还骗她喝下了听话水……她当时是怎么做的? 聂棠蹙着眉,苦思冥想,脑海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残影:她似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自食恶果。 …… “你们在做什么?”抱着两扎粉色荔枝玫瑰的沈陵宜一推门进来,就看见了让他怒火攻心的一幕。 被聂棠隐瞒的委屈,他舍不得发泄到她身上,就一直可怜巴巴地憋着,现在一受到刺激,哪里还抑制得住?! 沈陵宜直接把一大捧玫瑰塞到聂嫣然手上,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聂堂叔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的手从聂棠身上掰开。 他是从小就练过的,自然比普通人的手劲要大上许多,当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时,聂堂叔根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痛得直抽冷气。 沈陵宜主动挡在了聂棠面前,冷冰冰地开口:“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有本事来跟我打一架,保证你在挨完揍之后,连你爹妈都认不出你来。” 聂嫣然则抱着那束玫瑰花发呆。 她本来还想向这位送花小哥求助的,结果人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但很主动,那说话语气还又拽又嚣张…… 她知道自家这位堂叔在年轻时候是当过小混混的,惯来喜欢惹是生非,可就应了那句老话“幺儿受宠”。再是不成器的小儿子,都能得到父母的宠爱。 聂堂叔简直七窍生烟,捏着钵大拳头,就朝他的脸上打去。沈陵宜不避不闪,轻轻松松就把他的拳头给接住了。聂堂叔用力挣扎了好几次,纹丝不动。 沈陵宜见他憋得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忽然松开了钳制。 对方一个不提防,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砰地一声撞在了茶几上,却还收不住势头,又一屁股坐在了茶几上,差点把整张茶几给坐翻。 聂棠站在沈陵宜身后,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啊,原来是这样的。” 她终于想起来了。 一旦打开这个记忆的闸门,所有混杂的记忆纷至沓来,充斥在她的脑海。 她记起自己赶赴谢沉渊之约,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个陷阱。可是,她并没有选择。 这是一个陷阱,同时也是一次机会。 假如她的表现能够瞒过谢沉渊的双眼,她就能在这场艰难的拉锯战中占到上风。 可是要让谢沉渊相信她是真的上当,她就必须为自己留出足够的后路,比如妥善安置好自己的部分魂魄,再仔细地藏起来。 这样,即使她受到重创,还能依靠完好的那部分去修复滋养破损的那部分。 可是问题是,分离的那部分魂魄该如何回归呢? 如果,谢沉渊提早发现了她的布置,他绝对不可能给她这个逆风翻盘的机会。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毁去她的所有退路。 所以,她必须安排一个非常稳妥,不会让他发现异常的后招。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在沈陵宜给她补习数学的时候,他们被谢沉渊拉入了同一个幻境。 在这个幻境之中,她在一开始就被抹掉了所有记忆,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幻觉世界中的人,但她很快就记起了自己是谁。 这件事带给了她灵感。既然谢沉渊可以这么玩,那么她也可以。 她事先布置好了这样一个幻境,把自己的部分魂魄藏在这个幻境之中,当她的记忆复苏之刻,她魂魄也能够再次重合在一起。 就算谢沉渊发现了她留下那个“灯”的血字,就算他能算到她的后招,他也绝对没有办法毁掉被她藏在幻境中的一半魂魄。 因为在这个幻境,能够畅通无阻进出的就只有沈陵宜一个人。 聂棠伸出手,手指微微屈起,朝着满脸蛮横的聂家人招了招手:“妈妈的堂弟,想要娶亲,却还要我妈妈出钱买房子付礼金,那娶来的妻子究竟算是谁的人?嗯?你们告诉我。” 她这句话一说完,不管是她这位血缘上的曾奶奶还是那位唐叔公,就像两只牵线玩偶一样,突然站得腰板笔直,双手紧贴裤缝,四肢僵硬。 老太太横行霸道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不由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小杂种!你爹就是个短命鬼,你娘是个赔钱货,就只会生养出你这种不干净的杂种——” 聂棠微微一笑,语调轻柔地打断了她的谩骂:“我不爱听人骂脏话,也不想领略您丰富的国骂词汇。当然,我也不会对你们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现在,请你们离开我的家,出门后再继续你们的表演。” 两只牵绳木偶就这样在她的命令之下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屋子,又乘坐电梯下楼,四肢僵硬地离开了小区。 而就在走出小区的那一瞬间,他们宛若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附身,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叫,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疾驰在人行道上。 周围过往的行人微微侧目,而开过的车辆则放慢速度,降下车窗。 聂棠的曾祖母,已经有七十多快八十了,虽然精神矍铄,秉持着年轻时候的彪悍,可她一路狂奔的矫健身姿也不是她这个年纪的老人能够施展出来的了。 路人们议论纷纷:“这位老太太……精神可真好啊!” 只听那老太太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直达灵魂深处的刺耳尖叫:“大家快看着我!” 万众瞩目。 上百道目光一下子都转向了她这头,定格在她身上。还有围观群众已经拿出了手机,对准她,打开摄像头。 老太太心中的恐惧就像雪球,越混越大,可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她一边念着口号,一边动作夸张地跳起了热辣劲舞。 人群中轰得一声爆笑了起来。 这年头,想用各种奇葩行为博取眼球的多么去了,但是哪些奇葩多半存在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在现实中用这种怪异行为吸引别人关注的真不多! 还有人干脆现场直播了起来。 而聂棠的堂叔公在沉寂了几秒钟后,突然大吼一声,一边吼叫一边开始脱衣服,撕开了衬衫脱裤子,脱完了裤子开始脱内衣,然后撒开腿开始在街上狂奔。 围观群众们被这场奇葩的表演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然后又陷入了一种巨大纠结:两边都很有看头,究竟该看哪一边? …… 聂棠恢复了记忆。 从外头街上传来的喧哗惊叫声可以猜到,除了记忆之外,她还恢复了灵气。 这里也没有什么机会让他英雄救美了。 那什么古怪的镜子,她也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估计还废不了一分钟。 沈陵宜讪讪道:“你既然没事,我就该走了。”说完,拉开门,转头就走。 当他用力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聂棠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摇晃了两下:“陵宜,我知道错了,可我是有理由的。” “你会犯错?”沈陵宜抽出手臂,双手抱臂,“你什么错都没有,都是我的问题,所以你什么事都不用跟我商量,就只要自己拿主意就行。我有多担心你,这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根本没必要!” 聂棠:“……” 完蛋。 这回他的确是被她坑得很惨,情绪大起大落,怕是真生气了。 可是,她远远还没到翻车的时刻,稳得住。 她正在心里盘算一二三条策略,就见聂嫣然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来,满脸茫然:“棠棠,你要去哪里?” 正好电梯上来了,电梯间叮得一声打开。 聂棠来不及详细解释,只等先一脚踏进电梯,转头喊道:“妈妈,我马上回来,这是我同学,我送他回学校!” 聂嫣然更茫然了,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有点不太够用,便用力敲了敲头:男生,需要她护送回学校……?还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棠棠说完一句话,那些奇葩亲戚就自己走掉了? 第512章 正文大结局06 聂棠踏进电梯,又撒娇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啊,好不好?” 要是放在以往,被她这么柔声软语求上两句,他肯定连骨头都酥了,但是这一回,他坚决不能被她的糖衣炮弹打倒。 别的事都好商量,可是她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绝不可能轻易就原谅她。 她根本不知道当他在墓地最深处找到她的时候,她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 沈陵宜瞥了她一眼,还是脸色紧绷,根本不应声。 他这回一定要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聂棠又道:“我知道我不该隐瞒你,可是谢沉渊他如果——” “对啊,跟我商量,你的计划就会全盘泄漏,被谢沉渊所知。我都知道。”沈陵宜打断她的话头,“但是感情上就是不能接受。” 正好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又叮得一声打开了。 聂棠只得继续跟在他身后。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 沈陵宜分明是可以直接把她给甩掉的,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刻意放慢脚步,正好走在她的前面。 聂棠顿时就懂了。他不是真的对她怀有怨气,而是愤怒于她拿命去赌。他想要给她一次严肃难忘的教训,不会再有下一次的贸然冒险。 她立刻疾走两步,追上了他的脚步,柔声道:“陵宜,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好不好?” 沈陵宜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回答:“不渴,不要。” 聂棠又问:“你送的那束粉荔枝玫瑰,我很喜欢呢。” “……不是刻意买来送给你的,它就一个道具。” 聂棠伸出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怜惜道:“你都出了好多汗。” 沈陵宜:“……” 她这样的柔情攻势,他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沈陵宜还没说话,就见她突然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她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心口,毅然决然道:“请你让我用一辈子赎罪吧!” “……”沈陵宜忍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可真会耍赖皮。” 聂棠在他的怀抱中抬起头,搂住他的颈,踮起脚献上一个甜甜的亲吻,一本正经地保证:“不耍赖皮,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小时,少一分,少一秒都不算。” 沈陵宜抬手,掌心贴在了她的侧颜,低头下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好,我们走着瞧,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干出这么危险的事情来——” 他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威胁道:“我就用沈家的家法打你手心。” 聂棠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这个没有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的虚拟世界的确很美好,可是虚假终究还是虚假,人总是要面对现实。 “等等!”沈陵宜警惕地问,“等我们回去了,你确定你能醒过来?” “当然能了,”聂棠笑道,“就是你把我唤醒过来的啊。” …… 沈陵宜猛地坐起了身,因为起势太猛,差点就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 可是,床……?他记得自己之前是在沈家家庙,那里哪来的床? 他一下子从床上蹦到了地上,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可以确信的是,这就是他在沈家祖宅的房间。 原本穿在身上变得皱巴巴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干净的睡衣裤,他抬起手臂闻了一下身上的味道,就只有皂角的清苦香气。 他连鞋子都没穿,直接跑到了屋子外面,只见他的父亲跟聂棠正坐在石桌边上,突然听见身后的动静,同时回头。 聂棠先站起身,主动朝他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陵宜,谢谢你。” 沈陵宜一把搂住了她,手臂用力,似乎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让他们合为一体。 沈陵宜嘴唇微动,就在这一瞬间,他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那些翻涌到嘴边的句子,最后只变成了一声叹息:“你没事就好。” 聂棠抬起右手,给他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白色纱布,笑道:“就只有这一点伤。” 沈正清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互相凝视着说起悄悄话来,最后只轻叹着摇头。 就在刚才,聂棠跟他交代了全盘计划,因为她之后的计划还需要他配合。 可是在听完她的整个计划后,他陷入了一种深刻的、对人生的怀疑。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聂棠纵然天赋极佳,可是同谢沉渊相比,不论是才智还是能力,都相差甚远,她几乎毫无胜算。 可是事实上,是他太武断了。 她走一步算十步,用她最擅长的领域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找出了压制谢沉渊的办法。说得夸张一点,她现在已经成为了谢沉渊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克星。 这突然反转的事实,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无情地抽在他自以为是的嘴脸上。 沈正清一脚踏出了院子,又忍不住再次回过头,正好看见他的儿子低下头来轻吻了一下聂棠的耳根。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自求多福吧,儿子……” 想必你的余生,都会被聂棠吃得死死的。 …… 沈家突然在整个玄门放出了一条消息:从今往后,沈家不再以主家为尊,分家若有能人,也可接任家主。 这条消息一传开,宛若往滚烫的油锅中撒了一把盐,整个玄门都炸了。 玄门的老一辈最讲规矩,就算现在辈分高的老人都不在了,就属沈正清辈分最高,可他也太嚣张了,沈玄凌这才过世没多久,他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更改沈家的规矩了。 ……并且,这规矩还改得令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沈正清自己就是主家人,他要是不改这条规矩的话,子承父业天经地义,沈陵宜就是沈家正统继承人。现在改了规矩,反而变成了大家竞争、有能者居之。 玄门众人:所以说,这真的是亲爹吗? 就在这条消息刚刚传遍玄门,沈正清又发出了邀请函,邀请玄门各世家前来观礼,沈家将于不日选出新任家主。 玄门各家自然欣然前往,沈家本来就是玄门中流砥柱的存在,选拔新任家主,一听这名头就知道有干货。 在这种隆重的场合,每个人都会拼尽全力,而不是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大家自然想要亲眼见识一番沈家子弟的真才实学。 “如此大事,谢沉渊一定会来的。”聂棠轻轻抚过包着白色纱布的右手腕,微笑道,“他现在是以叶渐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叶渐离的身世很曲折,也很容易招致同情,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实打实的沈家人。” “试想,会有什么事,能够比直接侵占玄门最有实力的沈家更有成就感,更具有戏剧化?”聂棠轻声道,“如果换成是我,就算知道前面会有陷阱,也要忍不住赌上一把。” 她从古代修真界来到现代之后,已经同谢沉渊明争暗斗无数次。 俗话说,最懂对方的不是血缘羁绊的亲人,不是最亲密的情人,更不是志同道合的知己,而是对手——尤其是,有过生死较量的对手。 谢沉渊当初设下的陷阱,全部都是针对她谨慎的行事作风,知道她不可能一下子就跳进他的陷阱,于是他主动出让了自己那方的优势。 他给她布置的陷阱,真正解决起来会有难度,但又从不超过她的能力范畴。 最终,他一步一步操纵她踩进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而对于聂棠来说,她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执棋者,她算到的不止眼前的格局,还必须放眼十步之外,精准预计到对方的想法。她永远都要比自己的对手多思考一步。 沈陵宜道:“假如,我就做一个假设。如果谢沉渊在回去之后,又想到你还活着,所以才会有沈家这个陷阱——” 聂棠微微一笑,十分肯定地回答:“他不会想到我还活着的。” 这就是她跟谢沉渊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她知道谢沉渊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狡猾无情,实力强悍,永远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 而在谢沉渊眼中,她太弱小,弱小到几乎不可能有翻盘的可能。古时那些以弱胜强的战役之所以会被记入史册,不仅仅因为策略的魅力,更多的是因为这样的例子太少太罕见。 可是谢沉渊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他喜欢追求完美。 从他不断利用商洛、余艾青、叶青雪这些人来改进魂魄转换术就能看出,他是不能够容忍自己有一丝一毫不完美的地方。 她在符篆一道上拥有非常强大的天赋,谢沉渊自然会想要掠夺她的这个能力。 当初周皓轩那位模特女友就是被放了血死在浴缸里,她就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谢沉渊不会无缘无故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很可能是在用鲜血滋养神魂。再结合新秀大赛复赛,那个想把她领到祭台上献祭的血僵,这个可能性就变得相当大。 她献祭出自己的鲜血,作为供养,谢沉渊掳夺走她符篆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多么理想主义,就跟他那种追求绝对力量的性格完全契合。 沈陵宜陪了她聊了一会儿天,就去跟沈家人一道忙碌三日后的新任家主的观礼仪式。 事发突然,再加上沈正沛身死之后的烂摊子还没有人接手,沈家人这几天都没日没夜地忙碌,别说睡觉了,就是连走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沈陵宜已经有两天两夜都没有躺下来休息了。 聂棠一直等到他离开后,才调好朱砂液,取出用得最顺手的符笔,虔诚而又缓慢地在鲜黄色的符纸上画了一个避尘符。 当她无比专注地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她按在手底的符纸突然呼得一下烧了起来,直接把她手边的一封符纸都烧得一干二净。 ——她辛辛苦苦打磨上百年的符篆能力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她看着面前那一簇飞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惋惜,但绝不后悔。这就是她跟谢沉渊南辕北辙的一个地方:谢沉渊太过理想主义,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最好的,而她则能欣然接受失去和失败。 她从踏上修真之路的那一日起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想要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大的代价。 谢沉渊之所以不会想到她还活着,就是因为他总是习惯以己度人,他不认为她愿意主动放弃自己修行上百年的符篆,除非死。 而她,用自己最擅长的技能,换谢沉渊一条命,值得,实在是太值得了。 …… 沈家的新旧两任家主交接传承那日很快就到来了。 各世家赶赴沈家祖地的都是家族中心的顶尖人物。他们早早从全国各地赶来,只为观摩着沈家最重大的时刻。 虽然在明面上,沈陵宜在玄门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大,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现在沈正清更改了沈家祖传下来的规矩,给了分家这样大好的机缘。 谁知道沈家分家中会不会有人暗藏实力,一直暗暗蛰伏,等待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显然,这摆在眼前的就是这么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总而言之,对于别的世家来说,这是一个能够现场评估沈家继承人真正实力的机会,也是一个看好戏的机会,横竖都不亏。 沈正清当着玄门各世家的面,亲手开启了沈家传承密室,低声解释道:“在百年之前,沈家一直是以实力为尊,谁的实力最强,谁就是下一任的继承者。用现代术语来解释,就叫鲶鱼效应,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一代强似一代的沈家后人来。” “可是,这种养蛊然后让蛊虫争斗的做法,很快就显露出自己的弊端,最后的结果就是沈家子弟大多在少年夭折,整个家族的实力被迫倒退。沈家先祖才会重新制定家规,让分家以主家马首是瞻。”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完全不同了。”沈正清将更改家规的理由娓娓道来,“各位,谢沉渊还活着,不管我们是否愿意相信这个异常残酷的现实,它已是清楚明白地存在着的。事实证明,不管沈家曾经付出过多大的代价,不管有多少沈家人死在谢沉渊手里,我们,付出的都是无用功。” 沈正清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送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当众人听见“谢沉渊”三个字的时候,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语声。 “为了让沈家能够继续传承下去,我们必须以实力为尊,挑选出新任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只要拥有沈家的血统,无所谓分家主家之分——他需要有担当有责任心,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一肩挑起沈家的重担。” “这个人选是不是我的儿子,这根本不重要。因为家主的位置并不代表着权力,而是无与伦比的压力和责任。所以,今日我开启了这间废弃依旧的密室,请诸位为见证,亲眼目睹我沈家下一任继承人的诞生!” “那么,现在有谁愿意进入传承密室?” 沈正清话音刚落,沈陵宜二话不说,越众而出,直接一脚踏进了密室。 而分家的那些年轻人却保持着低眉顺目的端庄神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观礼的玄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来还是没有人敢去挑战沈陵宜啊……” 会有这种局面,可以说让人既感到失望又理所应当。就凭沈陵宜在这次玄门精英训练营里表现出来的绝对实力,没有人敢挑战他,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是人心就是这样复杂,尽管大家都对这结局心知肚明,可还是隐隐期待看到反转,看到一位大家不熟悉的年轻人横空出世,击败那位“公认的天才”。 “如果没有人主动挑战的话,”沈正清微微一笑,“那么,我就宣布结果——” “慢着,我来挑战。”一位大家都很面生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眉目如画,身材颀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一种韵律的美感。 “这是谁啊?” “不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沈家有这么一号人吗?” “我倒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年轻人站在万众瞩目之中,他淡定自若,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地问道:“沈家主,你之前说,只要是有沈家血缘的人,都有机会成为新任家主,您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沈正清紧紧地盯着他,握着手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可他说话的语调依然还是如此温和:“正是,在下说出口的承诺,就绝不会反悔。在场诸位全部都是见证。” “艹,我想起他是谁了!”叶秦风异常激动,激动得都当众爆出口了,“这他妈就是那个假冒我女儿的变态啊!对了——他叫啥来着?” 叶老先生从一见到叶渐离出场,一张老脸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叶渐离的存在,比聂棠还要可恶得多,直接证明了他们叶家全部都是脑子有坑的眼瘸,一个大男人男扮女装混入叶家,竟然蒙骗过了所有人。 要知道,当初叶老先生为了孙女“叶卿言”还去讨了沈正清的人情,让他单独为她开小灶。 结果,叶渐离硬是在初赛就把自己给淘汰了,反而是他当初最看不上的“瞎炮”聂棠一举夺魁。 就因为这件事,他已经成为整个玄门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背地里议论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把明珠当鱼目也罢,连个男人扮女人都认不出,这得有多蠢。 叶老先生觉得他老人至今还厚着颜面苟活,已经是他最大的倔强和坚持了。 有了叶秦风这么一提醒,立刻就有反应过来:“难道觉得眼熟!当初新秀大赛的决赛,可不就是他出来捣乱的吗?那个余艾青跟他就很熟!” “等等,他刚才说他是沈家人?!我没听错吧?” “是不是沈家人不清楚,但他是谢某人的走狗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叶渐离”无视众人的窃窃私语,只是微笑着继续追问:“我有证据能够证明我是沈家人,当年沈正沛把我扔到了福利院门口,用狸猫换太子的诡计把自己跟普通女人生养的私生子带入沈家。” “这是他欠我的,也是沈家欠我的。沈家主,你说,你们沈家是不是该给我这次公平竞争的机会,作为补偿呢?” 他说话的语气谦和平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又很有技巧地给自己树了一个高台,得以站在“全世界都在迫害我”的立场上来俯视对手。 沈正清眯起眼,压制住心中的愤怒,淡淡道:“自然是该补偿的。” “叶渐离”朝他点了点头,笑得高深莫测:“沈家主这般心胸宽广,想必也是能够接受鄙人赠予的各种惊喜了。那么,多谢了。” …… 谢沉渊以叶渐离的身份进入了沈家的传承密室。 当他进入密室之后,那扇大门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缓缓推动,以一种缓慢而又规律的形态自动合拢。 谢沉渊颇有兴味地看着面前那间漆黑不见五指的石室。 他能感觉到这石室中有人,但他并不慌张。 他的心中甚至还充斥着一股萧索的无趣感——对手太弱小,而他太强大,不管是什么游戏,总是逃不过猫捉老鼠的模式,是永远不可能尽兴的。 猫可以戏弄老鼠,抓了放,放了再抓,而猎人也可以在暗处等待自己的猎物落网,最后的奖励将是无比丰厚。 这都是他应得的。 他抢占了叶渐离的身体,掳夺了聂棠的符篆技能,现在就该换上最令他满意的身份了。 他当然不可能以叶渐离的名头去夺得沈家家主的身份。 叶渐离跟在他身边太久,为他做过太多事,在玄门造成的恶劣影响是永远无法消弭的。 而沈陵宜却完全不同。他从小享受“天才”的赞誉,被当作沈家唯一继承人培养,他的形象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更加有趣的是,整个玄门都痛恨他,畏惧他,恨不得他横死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却能够用沈陵宜的身份,成为玄门最正面的中心人物。 他将在光明与黑暗之前无缝切换,将最光明与最黑暗玩弄于股掌之间。 忽然之间,石室墙壁上的灯幽幽地、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那火光的颜色十分怪异,是灿烂的金色。 原本挂在谢沉渊脸上的、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他神色怪异,仿佛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 而聂棠,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她的双手摆在膝上,手腕上的纱布白得刺眼,看上去就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学生:“谢先生,真好,我们又见面了。” 谢沉渊:“……” 他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聂棠还是坐在椅子上,抬起一只手抵在下巴上,微笑道:“看来谢先生很诧异。可是,这不应该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还活着这个可能吗?” 聂棠撑住椅背,缓缓地站起身来:“那天在汉陵底下,您对我的谆谆教诲,我都铭记于心。但是有一点,您说错了。” “之所以我每一次都能做出跟你预计得一模一样的反应,不是因为你算无遗策,而是我故意这么做的。”她抬起那只包裹着纱布的右手,指尖轻柔地抚摸过粗糙纱布下的伤口,“现在,终于到了我收割成果的时刻了。” 谢沉渊冷笑着重复了一遍:“收割成果?就凭你?” “您在年轻的时候就跟魔修一起在外修行,那个魔修教过您许多东西,可能偏偏就忘记告诉您一件最重要的事,不要随意用别人的鲜血来滋养自己的魂魄。因为,在这个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公平的,拿走了别人的东西,就注定要受制于人。” 聂棠微笑道:“现在,我就让您亲身来体验一番,什么叫做真正的身不由已吧。” 她话音刚落,谢沉渊整个人都仿佛凝固在原地了。 他惊讶地发现,他从叶渐离那里抢过来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就像一只灌满了水泥的麻袋,他的肩头仿佛压上了一顶千斤重担,就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其实我能够理解那位魔修为何不告诉您这个秘密,因为在当时,您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只渺小无力的蝼蚁,就跟我在您眼中是一样一样的。”聂棠道,“他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太多,反正你也将命不久矣。” “可是我知道,因为我是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才是我同你真正不同的地方。” 谢沉渊的额头开始沁出层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脸颊则不自然地抽搐着,他相信聂棠没有必要也不可能用这种一下子就会被轻易揭穿的谎言来诳他。 如果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 那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必须要放弃叶渐离这具身体,重新去寻找下一个新身体,同时还要再花费更多时间洗去聂棠对他的影响! 他从来都是果敢的人,既然错误已经造成,就不会浪费时间怨天尤人,而是直接弃掉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和他的全盘计划,清零重来。 可是,当谢沉渊想要从身体中抽出魂魄逃逸时,他突然发觉,他最引以为傲的灵魂转换术失灵了! 不管他曾经多么仰仗这个手段,百试百灵,还利用它无数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总而言之,它就是突然失灵了! 谢沉渊的额头上本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汇聚成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往下滴,落在青石地面,晕开了一个深色的圆点。 他再也维持不了那种淡定的、胸有成竹的表象。他的身体不断发抖,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面目狰狞。 “所以,当你不能再离开这具身体,也不能再使用你的灵魂转换术的时候,你其实就是一个废物。一个没我看得更长远,又丧失了保命绝招的废物。” 谢沉渊当时在汉陵底下对她说过:“你知道你到底输在哪里了吗?” 他是多么意兴飞扬、不可一世,可是现在,整个局势一下子逆转过来,那个占据了绝对上风的人还是聂棠! 她又模仿着他当初教训她的口吻,微笑道:“现在,您知道您到底输在了何处了吗?您终究还是个大人物,呼风唤雨多年,大家都是那么敬畏您,无论如何,我也必须给您安排一个符合您身份的结局。” 她这句话刚说完,沈陵宜就从石室后面绕了出来,没好气地说:“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难道你没听说过吗?早点把事办完,就早点结束,等下还能睡个午觉。” 他真心觉得没有必要跟谢沉渊说这么多,趁着他病要他命,时间拖得太久,说不定还拖出夜长梦多来。 再者,聂棠在汉代陵差点没命,这是用鲜血换来的优势,怎么也得立刻乘胜追击,不要继续拖延时间给谢沉渊翻盘的机会! 聂棠被他怼了一句,还好脾气地笑了笑,很乖地退到了他的身后,轻笑道:“好的,都听你的,你动手吧。” 到了这种收割胜利成果的关键时刻,她当然会想要亲眼看看谢沉渊脸上震惊乃至恐惧的神色,结果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反倒是一步一步最终达成目的的过程令她身心愉悦。 她站在沈陵宜身后,朝着谢沉渊微笑着做了一个口型,无声道:“永别了。” 一道炙热而又绚丽的红光亮起,快狠准地从谢沉渊的胸口穿过,让他的心脏在这一刹那停止跳动,让他魂魄在这一弹指间遭受重创、支离破碎。 他们看见那一片又一片的魂魄碎片飞散在空中,化为脆弱而又微弱的点点光斑。 沈陵宜在完成了致命一击之后,立刻停手。勾陈虽然服帖地停留在他的掌中,却又因为嗜血而蠢蠢欲动,不断闪烁着幽幽的血色。 沈陵宜等待了整整一分钟,突然回过头,问道:“你不动手?” 聂棠歪了歪脑袋,不解地望着他:“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还需要我多此一举?” 沈陵宜指着在他们头顶四处飞散的光点,追问:“这些碎片还在发光,你不打算斩草除根?” 聂棠微微一笑:“嗯……其实这样就行了,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三魂六魄破碎至此,就算耗尽心血去救都千难万难,谢沉渊绝无可能再次翻身。 沈陵宜一挥勾陈,一道灼热烈焰轰得爆开在他们的头顶,火舌一吐,那些顽强地闪动着微光的碎片一下子消散在空气中。 可是他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最底下,浸透在冰水里面。 从她苏醒至今,已经有整整七天六夜,可是在这段时间内,她再没有当着他的面画过一个符篆,也没有再动用过一次灵气。 当沈家人忙于布置这个专门为谢沉渊设下的陷阱的时候,她没有一次参与其中。 就算到了现在,她除了动动嘴皮子指点江山,嘲讽谢沉渊几句之外,她也是一直维持着袖手旁观的姿态。 他太了解聂棠了,知道她向来要强,如果能够亲自动手,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可是现在……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直白地问:“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画符了?” 聂棠一愣,刚动了一下嘴唇,又被他直接打断。 沈陵宜问道:“你还能动用灵气吗?说实话。” 聂棠迟疑了好一会儿,回答:“灵气暂时濒临枯竭,但是再休养过一段日子,还是能恢复一部分的。” 她回答了关于灵气的问题,却逃避了画符的那个问题。 那就是说,她再也无法画符了。 她最擅长、最引以为傲、最令人惊艳的技艺就是符篆。 可是,她再也无法画符了。 如果换成是他,穷尽所能打磨的技艺就此成为他的无能和噩梦,他会怎么样?是否还能以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说话? 他想,他是不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陵宜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感情是沉重而悲伤的,可是拥抱她的姿态却像对待一件脆弱而又精美的瓷器:“……我明白了。” 他隐忍地闭上眼,只觉得眼睛里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将要夺眶而出。 可他还是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对她说:“没关系的,你这么聪明,重新再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还有我呢,我罩着你,这是一辈子的事!” 她对他承诺过一辈子,就是少一小时,少一分钟,少一秒钟都不行。他会一直牢牢记住的。 …… 叶渐离的身世很快就被查清了。 白纸黑字的证据,证明他是沈家人,按照沈家排行,他的名字应该叫作沈陵轩,他的父母都在当年被谢沉渊杀害。 他是真正的英雄之子。 他的骨灰被葬进沈家的坟地,以本来就该属于他的那个名字。 他在生前曾好奇过沈家每隔数年的祭祖典礼,却始终缘悭一面,而在他死后,他终于还是回归了沈家的先祖之所。 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他不会觉得认祖归宗是一件多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在他贫瘠而短暂的人生中,他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和黑暗。至死,这个世界都不曾善待过他。 他也早已不再期待这个世界会对他温存相待。 可是,他最终还是从最黑暗走向到了最光明,并且永存于光明之中。 …… 聂棠依旧还是那个淡定的聂棠,并且像一个最普通的大学应届毕业生那样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 只是她不再画符了,隋老板为此差点挠秃了头,每天早中晚定时定点三条短信哀求:“聂棠小主子,聂棠大佬,求你了,赶紧把符笔捡起来,咱们再画两张啊!有钱不赚非君子啊!” 聂棠正走在宠物市场里,突然看到这条短信,不禁抿唇一笑,回复道:“隋老板,我真没骗你,以后我都画不了符了。” 隋老板:“我信了你的邪!该不是……该不是沈家太封建,不让媳妇出去抛头露面卖符吧?唉,这真的不用你出面啊,我一个人一张嘴就能把你的符吹成爆款的……” 聂棠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有时候她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深信不疑的人有很多,等到她说真话的时候,往往又没有人会相信她的真话。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非常刺耳的、用指甲抓挠玻璃的声音。她似有所感,驻足回头望去,正和一只蹲在落地玻璃窗里的雪貂对上了眼。 那只雪貂炸成了一颗又圆又白的毛球,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边还龇牙咧嘴,朝她威胁地露出獠牙来。 “你怎么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也太不听话了!”宠物店老板弯腰,把大白毛球提在手上,跟它对视,“呦,还凶我,小东西,你的衣食父母是我,有点眼力价!” 聂棠推门宠物店的玻璃拉门,彬彬有礼地问:“我想买一只猫,就是那边那只布偶,多少钱?” 被老板提在手里的雪貂顿时炸毛了,凶狠地扭过头,从肚子里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怒吼。 “布偶?那只是重点色,不贵,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再给你打八折。”老板拉开一只铁丝笼,把手上不断挣扎的雪貂塞了进去,咔嚓一声落了锁。 聂棠看完布偶猫,很快跟身后大笼子里的哈士奇看对了眼,哈士奇兴奋地朝她摇尾巴,她又笑着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顶。 她在宠物店里看了一大圈,几乎把所有的猫猫狗狗都摸了一遍,这才走到那只气得快要发疯的雪貂面前。 雪貂愤怒弓起背脊,朝她亮出了尖锐的獠牙,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一副“只要打开笼子我就咬死你”的嘴脸。 聂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宠物店的老板立刻回答:“这是我从别处收来的宠物貂,特别不听话,还凶,偏偏还很邪性,好几次自己拨开笼子跑出去了。我现在都要给它那笼子装三把锁才放心。” 聂棠朝它伸出了一根手指,雪貂离开张开嘴,啊呜一口朝着她的指尖用力咬合。看它那凶狠劲儿,真要被咬到了,怕是得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聂棠笑道:“那它贵吗?它长得真好看。”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雪貂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收敛了一点,背上炸起的毛也软软地贴回了背脊。 老板还没开口报价,聂棠又道:“如果它太贵的话,我就不要它了,我还是喜欢布偶猫。” ------题外话------ 重生为雪貂的小黄:我小黄又回来了!咔咔咔! 第513章 正文大结局(完) 十分钟后,聂棠提着一只铁笼子从宠物店里出来。 气成了一团汤圆的雪貂拼命地把自己往铁丝笼上撞,撞得砰砰作响,一边还朝她凶狠地叫唤。 聂棠忙安抚它:“小黄,我现在不能画符了,可能以后都没办法赚大钱了,这才要这么努力地讨价还价。我要是表现出很喜欢你,非常想把你买下来,老板就会坐地起价。我最喜欢小黄了,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被关在笼子里的雪貂僵硬了一下,终于停止了气得撞笼子的自虐行为,垂头丧气地蹲在笼子里,朝她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小黄是头废物,没有办法保护弱鸡主人,还被前主人一招给秒杀了。 ……可是,就在它被谢沉渊扭断脖子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发觉自己重生在一头雪貂幼崽身上。 它跑到冰面上,望着自己的倒影,它还是毛绒绒、胖乎乎,雪白的毛皮油光水滑,一看就很好摸,正是聂棠会喜欢的模样。 它从冰天雪地中跑了出来,追着一辆在雪地上奔驰的小车,然后纵身一跃,扒在了车子的后备箱上。 它不断调换为它服务的司机,小心翼翼地搭车南下,寻找它的弱鸡主人——它能够感觉到,她还活着,也许还在等着它回家呢! 可是当它好不容易进入江城市,还没来得及找到聂棠,就被人给捉了起来,那人转手又把它卖到了宠物店。 它这几天一直想法设法地逃跑,它要回家,要告诉主人,小黄终于回来了! 可是聂棠刚才居然假装不认识它,还对宠物店老板说她喜欢布偶猫! 它哪一点不如布偶猫了?! 现在它也是软绵绵的,抱起来热乎乎的,愚蠢的布偶猫凭什么跟它比?! 聂棠打开笼子,把它抱在手臂上,用脸蹭了蹭它的小脑袋:“谢沉渊已经死了,你终于不用再受到他的驱使,你是自由的了。现在我们都安全了,高兴吗?” 小黄扬起脖子,用毛绒绒的小爪拍拍她的脸颊,还小心翼翼收好了尖锐的爪子,避免抓伤她。 “不过,我虽然再不能画符了,但我会努力工作的,我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把最好的留给你。”聂棠笑弯了眼睛,“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小黄歪着脑袋看着她,被雪白绒毛覆盖的小脸上出现了懵逼表情。 作为一只现任的颇具灵性的小动物,它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生存问题,不过……好像……她不能再画符了,以后可能会很惨? 所以说,它必须承担起饲养主人的责任了吗? 它倏得一下从聂棠的臂弯蹿了下去,跑到人行道中心,蹲坐在地上,左右张望一下,终于从花坛里扒拉出一张叶子。 它把叶子摆在自己面前,开始活泼地上蹿下跳,一边卖萌一边软绵绵地唧唧叫着,很快就引来了一堆围观路人。 围观群众们开始不明白这只毛色很漂亮的小动物到底是在干什么,但是五分钟后,他们懂了。 因为那只雪貂非常地通人性。它假装自己怀里抱着一把吉他,虚假地自弹自唱,摇摆身体,在表演完后,还会用前爪拍拍面前的叶子,示意大家给钱。 聂棠:“……” 她憋住笑,用力挤进人堆里,一把抱住正在街头卖艺赚钱养主人的小黄,埋下头,又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对不起,对不起,它是我家小宠物,比较有表演欲,可能一个不小心对接头卖艺产生了兴趣……” …… 曾经黄鼠狼、现任雪貂的小黄王者归来,重新在家里占据了一个角落,这让沈陵宜分外不开心。 但是碍于聂棠,他什么都不能说,还不敢在脸上摆出多嫌弃的表情来。 聂棠脾气温和,可是温柔的同时又特别固执,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他还是不要发表太多负面评价为妙。 谢沉渊死后,整个玄门又重归平静。 这一回,将不再是虚假而短暂的清平安乐,而是彻彻底底的平静。 而他们也进入了论文答辩的环节,即将结束四年的大学生活。 聂棠的彻底沉寂,让玄门不少人议论纷纷,猜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她从一年前以寂寂无名的新人身份杀回玄门,一路打脸一路自我放飞,不但毫无悬念地在新秀大赛上一举夺冠,就是在含金量最高的精英训练上都保持了一路高奏凯歌的势头。 所以,即使她现在突然没了声息,任谁都不会认为她是出了什么事了,反而还误会她这又在暗地里酝酿什么大招。 于是,还有不少好事者暗戳戳在玄门论坛上打赌,赌她接下去是不是又将有什么闪瞎人眼的大招。 聂棠被谢沉渊夺走符篆能力的事情,就只有几位玄门裁决所的执行者知道,每一个玄门中人一旦身负超脱绝伦的技能,都必须在裁决所登记在册,防止那些人利用自己的能力做出有违道德底线的事情来。 聂棠号称玄门最强符师,她的符篆技能自然是被裁决所记录在册的。 可是她现在却说自己完全失去了画符的能力。 几位执行者按照裁决所的程序对她进行了一系列测试。 整个测试开始的时候,玄门几个消息灵通的家族还以为她是要挑战几位裁决所的大佬,早早就蹲在门口等待结果。 明明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测试,反而还在论坛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大家纷纷发帖庆祝:“我就说嘛,聂棠还是聂棠,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她终于不再满足于一个人孤独地画符了,这是准备挑战裁决所的各位大佬啊!” “喜闻乐见!我之前就说她突然没了声息,一定是在酝酿大招,这回我一定不会再被她打脸了,我就压她用符篆吊打裁决所大佬的梦幻组合!” 因为被打脸太多而减少在论坛上露面的临川观海这一回终算按捺不住蹦跶出来了,死劲地diss聂棠:“她还要不要脸了啊?要不要脑子了?做人嚣张至此,我是大佬我脾气再好也不能忍!” 大家一看那被屡次打脸屡次又满血复活的徐临川竟然还敢跑出来大肆厥辞,纷纷表示:“徐哥,这是谁给的勇气让你继续跟聂棠对着干?你在精英训练营上被扇肿的脸难道已经不痛了吗?” 徐临川跟聂棠认识这么久,说是一点都不了解她,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这回还真是觉得聂棠不大可能去挑战各位玄门大佬…… 于是他暗戳戳地向沈陵宜打听:“你家聂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在说她要去挑战玄门大佬了,给兄弟透个底呗。” 沈陵宜其实也很纠结。他是寥寥无几的知情人之一,他非常清楚聂棠为了反杀谢沉渊付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代价。 他耿耿于怀好几个月,可是聂棠似乎……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她还是照常跟他一道晨跑,跟学校里的几个女生去逛街看电影,跟着秦教授去博物馆实习。 听说,她的实习成绩非常好,博物馆都在考虑等她毕业之后让她转正了。 时间一长,他也就渐渐开始学着释然。有一技之长的人到哪里都能很好地活下去,一条路被堵死了,那就寻找另一条路,她从来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人。 沈陵宜用力按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打在对话框里:“她不能再画符了,所以去裁决所登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老实说,当他看到论坛上那个热度居高不下的帖子,都想骂人了:这群人没时间钻研业务水平,却有时间八卦,难怪一辈子废材! 他这句话发出去没多久,立刻就接到了徐临川的电话。 徐临川在电话颤声问道:“你说的这是真的假的?没事别开这种玩笑啊,很恐怖的……” “没有,”沈陵宜沉声道,“这种玩笑,谁会去开?反正大家迟早是要知道,我现在就直接跟你说了,从此以后,她都不可能再画符了。” 与此同时。 玄门裁决所内。 苏源景半阖着眼,右手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装上假肢的左手则藏在桌子底下。 当他听说聂棠不再能画符之后,他的心情就异常复杂。 一方面,他感叹叶眠风这一定是修了十世好人,才能换来一个能干掉谢沉渊的女儿,另一方面,他又为她感到惋惜。 她很年轻,上升的势头正好,或许再过个十年八年,号称玄门第一人的沈正清都要为她让路,她本该拥有繁花锦绣一般的人生。 可就在转瞬之际,她就如昙花一现,不光没法再画符,甚至连灵气都阻塞了。 一个天才的陨落,最是令人痛心。 聂棠落落大方地站在几位玄门执行者的对面,不慌不忙地抽出符纸,铺平,然后淡定地落笔——光看她落笔的姿态,还是同从前那样,胸有成竹又一气呵成。 但就在她刚画完第一笔的时候,那张鲜黄色的符纸突然呼得蹿起了一簇火苗,在转瞬间化为灰烬。 苏源景不禁用力地闭上眼,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就知道没有人会拿这种人开玩笑。在这之前,他起码还能以聂棠性格顽劣为借口,觉得她就是故意来整他们的,可是现在…… 她刚才画的是最简单的辟邪符。辟邪符在玄门内部,是人人都能上手的存在,无非就是每个人画出来的效果有所区别罢了。 可她连最简单的符都画不出来了…… 裁决所的测试有一个很复杂的流程,本身是为了杜绝虚报瞒报的可能。 可是这复杂的检测流程在聂棠的手底下却变得十分简单,因为她不论画什么符,都会失败,而且一次比一次惨烈。 她画符的手法本就是熟练而流畅,现在这手法没有丝毫改变,依然是教科书级别的,可每画一个符,那场面就会变得惨不忍睹,几位执行者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终于,苏源景直接叫停了:“可以了。你出去等着,我再跟几位老师商讨一下。” 聂棠有这么一瞬间表情僵硬,长长的睫毛颤抖,可是很快,她的脸上又戴上了淡定的微笑:“好。”她安静地收拾掉桌上的材料,毫不停留地走出了会议室。 她走到大厅外面,就看见门口挤满了人。 尤其是当她一露面,所有等在门口的人们噌得一下双目放光,紧紧地盯着她。 叶秦风费劲千辛万苦才从人群后方挤到自前方,喘着粗气问道:“棠棠,你今天来玄门裁决所做什么啊?” 她好歹也是叶家人,他作为亲叔叔,上门关怀一下晚辈也是非常符合长辈的身份。同这些专门来打听八卦的人相比,他实在是太正直了。 聂棠微微一笑,语气轻描淡写,却直接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是这样的,我以后再也没法画符了,所以来裁决所登记一下。” 不光叶秦风惊呆了,便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什、什么?!”叶秦风惊恐道,“叔叔年纪大了,耳朵可能有点不好,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我以后都没有办法画符了。”聂棠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又露齿一笑,“叔叔没听错,所以不用这样震惊的。” “聂棠,”苏源景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用右手扶着门框,堂而皇之地露出了他接在左手腕上的假肢,“几位老师对测试结果都没有异议。但是,我想跟你聊一聊。” 这一回,只要是能听得懂人话的人都秒懂了苏源景这句话底下的含义:聂棠是真的,失去了她最厉害的符篆能力! 虽然就只是失去一门得意技能,在普通人眼里似乎也不算了不起的大事。 可是在玄门,这是比丧命比残疾还严重的事,尤其是,聂棠那画符的水准有多逆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现在却废了,她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要当一个玄门最名不副实的“天才”吗? 众人不禁把怪异的目光投向了呆若木鸡的叶秦风。 这其中,最受刺激的一定是叶家了。 当初是他们错把天才当瞎炮,把人驱逐出叶家后,却发觉是自己眼瘸,错把明珠当鱼目。现在聂棠在玄门风头正盛,却突然爆出她再也不能画符的事情,这般大起大落,让叶家人如何承受?! …… 苏源景大步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感觉到聂棠不见了,顿时又想起一般女孩子都是跟不上他的脚步的,又不得不慢了下来。 “你这提前报备的意识是挺好的,很周到。”苏源景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不痛不痒地夸奖了她一句,“有些人怕麻烦,不来裁决所登记,等到将来出了事,有人栽赃到头上才百口莫辩。到了这种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算了,”他说完这一整句话,又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味,非但没有半点夸奖的意味,还像在故意嘲讽她,“反正你就……你就比你爸强多了。” 聂棠微微笑道:“谢谢苏叔叔夸奖。那么,您的手好一点吗?” 苏源景转过身,毫不避讳地伸出左手给她看:“装了假肢,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假肢的接口磨着皮肉,又痒又麻。现在已经习惯了。” 聂棠凝神看着他的左手,一语双关:“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 苏源景能够克服左手残疾带来的不便利,同样的,她也能重新在玄门杀出一条血路。 不能再画符也没什么。总还会有别的办法。 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是她从小就懂得的道理。 苏源景望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除了冷笑嘲笑以外,就很少笑。 他伸出自己那只完好而又温暖的右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头顶,语调温和:“我想,你爸爸一定会为你骄傲的。我也同样。” “我希望在将来还能时常听见你的名字,听到别人说,你最近又做了一件什么震动玄门的大事。你能做到吗?” 聂棠抬起头,微笑道:“能做到的。一定能做到。” …… 聂棠从天才变成废材的消息再次如旋风一般席卷了整个玄门。 纵然有人在背后幸灾乐祸,可大部分却不愿相信。从常理上来说,一门技能学会了就是自己的,别人就算想拿都拿不走。 这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可能突然没法画符了呢? 这根本不合逻辑啊! 而聂棠和谢沉渊那惨烈一战,始终是一个秘密,仅仅为玄门几位中心人物知道。 谢沉渊虽死,但他留下的摊子却铺得很大,在普通人当中,隐藏着余艾青和叶青雪这样的人,可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余艾青和叶青雪呢? 就算在玄门,有背地里为他所驱使的沈正沛,可是,玄门内部,会不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沈正沛呢? 这都是他们接下来将要解决的问题。 …… 聂嫣然的电影在阳春三月杀青了。 据说从来都非常克制饮食、严格管理身材的聂嫣然在杀青宴上暴饮暴食,毫无形象,这条八卦新闻才刚刚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还没造成多广的影响,就被聂嫣然的第一大邪教粉雷风给攻占了。 雷风们换着小号把发这条八卦的博主扒皮了一遍又一遍,直接骚扰得对方注销账号。 吃瓜网友们不禁感叹:“聂嫣然的邪教粉果然厉害,真不愧是做八卦新闻起家的,这战斗力简直破表,也不知道她这次的演技能不能配上她的机遇和这些邪教粉的战斗力了……” 秦颂导演的新戏叫《浴火》,讲述了一个女人曲折而又顽强的一生。 女人年轻时候因为长相和身段出众,众星捧月,她很快就选定了自己的一生挚爱。他们也有过一段完美的婚后生活,互相爱慕互相扶持。 她在婚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婚后却家里家外一把抓,成为了众人交口称赞的能干女人。 她的丈夫很快就被厂里选为骨干,继续深造。她以为他们的生活会越过越好,结果在大学里深造的时候,丈夫出轨了,跟一个年轻女学生。 在那个保守的年代,离婚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女人始终不明白,她的丈夫为何会突然如此坚决地提出离婚的要求。 他说,从前他只是不懂得爱情,也许还能跟她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可是现在,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没有灵魂碰撞的婚姻,他希望妻子也能找到最契合自己的伴侣。 女人闹也闹过,哭也哭过,无法可施,只得离婚。但离婚的时候,她要走了儿子的抚养权,她天真地想,只要孩子还在,就还有机会。她的丈夫终有一日还会回到她身边的。 可是一个单亲妈妈要把孩子拉扯长大,那艰难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计。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把儿子放在厂办的日托班,后来下岗潮来了,没有一技之长的女人成为了第一波下岗的人。 她开始找工作,什么都肯干,什么都愿意去干,只要能够赚到钱。她干过保洁工人、当过餐厅服务员,在街头摆过小摊,早起贪黑地卖早饭和宵夜。 昔日美人被艰辛的生活生生消磨光了美貌和灵气,她原本挺直的背脊被人生的负重压得弯曲,她如水葱般的十指变得粗糙难看,她灵动明亮的双眸也变得灰暗浑浊,可她还是杀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血路。 《浴火》宣传海报就是聂嫣然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工作服,腰间系着白色的围裙,素面朝天,一头黑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 她仰着头,眼睛里满是沧桑的故事。 而她的身后,一半是朝霞漫天的清晨,一半是深沉黯淡的夜空,她就站在这样极致的曙光和黑暗,消瘦的肩膀看上去像个男人一样强悍。 在这张宣传海报中,聂嫣然根本不如往常那般艳光四射,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被生活压垮的女人,那疲惫和沧桑几乎都从她的眼底里满溢出来。 可是,她的眼神却仿佛在无声地述说一个女人的艰难但又不屈的一生。 这张海报最先被剧组的官微放出来,所有嗷嗷叫着等待官宣的网友突然就哑巴了。 大部分网友原本是不看好聂嫣然的,只要她不砸了秦颂大导演的金字招牌就是好的了。 但是这张宣传照一放出来,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调侃突然间就卡壳了。 虽然还没看到聂嫣然在电影里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现,可光是看宣传照,她的身上已是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用脸演戏的痕迹了…… 官微在放完宣传海报之后,很快又放上了一段片花,片花是聂嫣然“学习”期间的花絮。 比如剧中的女主角会做许多菜,可聂嫣然不会,于是她就得从头开始学。 在聂嫣然学切菜的时候,秦导就一直在背景对她喊:“落刀要快,快快快,就跟酒店熟练的切菜师傅一样,笃笃笃一叠声就切完了。” 反而是那位真正的酒店切菜师傅在一边吐槽:“普通人切菜哪有这么熟练?这已经很可以了啊!” 秦导回嘴道:“能做得比普通人好为什么要像普通人,我就是这么一个高标准严要求的人!” 切菜师傅又道:“您这是严于律人哪!” 两人贫嘴来贫嘴去,聂嫣然突然手一歪,一刀切在自己手上,她落刀的时候真一点都没受力,这一刀下来那血就哗哗地涌出来了。 诸位网友:“卧槽,这是什么血腥片花?” 聂嫣然处理好伤口后,又继续练习刀工。 切菜师傅还挑剔地看着她手上的纱布:“我们做切菜这一行,都要保养好自己的手,手上有伤口最好不要上台,血腥气会过到食物里,影响到食物的味道……” 聂嫣然在练习了大半个月的刀工(实际是切了半个月的手),终于进入了下一环节的学习,擦地板。 很明显她更加擅长擦地板而不是切菜,擦个地板光看架势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秦导就硬是让她连着擦了三十遍,最后还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你还记得擦最后一遍的感觉吗?这就是我想要在电影里表演出来的感觉。” 众网友无言地望着光可鉴人、就是往地上泼碗汤都能直接喝的木质地板,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恐慌:“不就是擦地板吗?还能有什么感觉?” 如果说,大家开始看这段片花,觉得“聂嫣然受虐史”还有那么一点好玩的话,到了后来竟是无语凝噎,纷纷表示:太可怜了,这实在是太可怜了,我虽然不喜欢聂嫣然,但我真的同情她! 还有影评人公正地点评:“我是看着秦导的电影长大的,在秦导的电影里,从来都不会有一个多余的镜头,也不会有一个多余的演员。我现在十分期待这部电影的上映。” …… 就在《浴火》这部电影的首映之前,聂嫣然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又跟着剧组飞全国各地宣传,临走时还特别叮嘱一定要聂棠要好好写论文,拿到大学毕业证书。 聂棠对她的这门古文物鉴定专业还算是有兴趣,写的论文论据详实,角度新奇,被评为优秀毕业论文。 鉴于秦导的新电影《浴火》进入了密集宣传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浴火》的宣传流程。 沈陵宜很早就订好了机票和电影票,然后派可爱一百分、身世坎坷遭人同情的布偶猫手套去给聂棠传递消息。 聂棠坐在树荫底下的白色长椅上,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文鉴史。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什么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蹭了一下。 她低下头,正看见布偶猫扬起胖乎乎的小脸蛋,嘴里还叼着一张小卡片,用它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巴望着她。 当它发现自己吸引了聂棠的注意力,立刻高兴地喵了一声,那张卡片立刻就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它顿时一惊,抬起毛乎乎的小爪子,开始在地上磨来磨去,想要把卡片重新捞起来。 聂棠顿时笑了,把厚重的文鉴史放在椅子上,弯下腰捡起了那张卡片,送到它面前:“来。” 布偶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眼前的卡片,尾巴一甩一甩的,张开嘴嗷呜一口把卡片重新叼在口中。 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圆圆的猫爪,柔软的肉垫贴在她的腿上,后腿直立,把嘴里的卡片轻轻地放在她的膝上。 在它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又蹲坐回地上,歪着脑袋望着她,朝她喵呜喵呜叫了两声,似乎在催促她赶紧看一看卡片。 聂棠捡起那张摆在她的膝盖上的卡片,扫了一眼,又从包里取出一支笔,在卡片上写了一个字,又递还给它:“乖,把回信带给你家主人。” 那张卡片上写着一行字,而且还是沈陵宜的笔迹:“为了表彰你为整个玄门做出的杰出贡献,特此奖励你机票两张,食宿全包,还有全程陪玩负责拎包的人。” 聂棠微笑着看着布偶猫咬着卡片,欢快地朝站在林荫尽头的沈陵宜跑去。它跑得很快,几乎在转眼之间就跑到了尽头。 沈陵宜蹲下身,先从它嘴里抽出那张卡片看了一眼,转手就把卡片揣进了口袋,一把将软萌求表扬的布偶猫抱了起来。 他一直走到聂棠面前,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终于还是没崩住,坐在她身边:“……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聂棠侧过头,微笑着注视着他:“很喜欢。” “那你——”他只说了两个字,忽然又停住了。 在聂棠妈妈的电影杀青之后,她就搬回家住了,现在的天气还没热起来,她还能用长袖的衣物来掩盖她手腕上那道深褐色的疤痕。可夏天的步伐将紧随着春意暮色将至,她是不可能隐瞒一辈子的。 可聂棠就是猜到了他的未尽之言,一歪头,倚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轻轻道:“再说吧,能瞒多久瞒多久。本来就不必事事对人言。” 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妈妈为她担忧,为她牵肠挂肚了,总之,一切都结束了。 沈陵宜扭过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 秦颂是个特别固执的人,年轻是个倔强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年轻人,老了就是个倔脾气的老顽固。 可是就是他这种死不悔改的固执让他在导演这行越走越高,最终爬上神坛。 他千叮咛玩嘱咐让吕双航千万要带他那个“热爱电影艺术,匿名砸钱支持他事业”的小粉丝来观看首映。他在首映式开幕之前,还安排了时间跟他一道喝茶。 吕双航被叮嘱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立刻给聂棠打电话求救:“我家老爷子说了,这次一定要见一见你这做好事不留名的小粉丝,说了一万遍了,我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这回我可不会再帮你瞒下去了!” 于是聂棠想了一想,便答应了。 倒不是想要秦老爷子有多感激她,说白了,她投资这部电影,换来妈妈一个女主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多算是各取所取。 可是秦颂不知道那个给他砸钱的人就是聂棠,在他老人家的心中,始终还存在着一个儒雅又颇有书卷气的中年商人的形象,虽是整日同钱打交道,但内心依然还是少年心性…… 所以,当他看到那位“热爱支持电影事业”的“粉丝”走进茶室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个小时后,秦颂必须去参加首映仪式,只能结束了这场他心心念念大半年的茶会。 吕双航目送秦老爷子在助理的搀扶下,上了保姆车,这才纠结地问:“老爷子是什么反应?” 亏得他之前还担心外公知道真相之后发脾气,结果他贴在门上偷听了很久,里面静悄悄的,偶尔会有模糊的说话声音,但就是没吵起来。 聂棠莞尔一笑,回答说:“秦老爷子问,现在的年轻人套路都是像我这么深的吗?幸亏他以后都不打算再拍电影,所以我套路不到他第二次。” 吕双航哈哈大笑,然后朝她伸出大拇指:“你也不可能套路到我,我发过誓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你妈拍戏,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趟到京城的行程全部都是沈陵宜安排的,如他所说,这算是毕业旅行,当然要好好地放松一趟,电影首映的票他也早已买好。 他们顺着人流走进电影放映厅。 前来看首映的绝大多数都是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学生和上班族,他们这一代人就是看着秦颂执导的电影长大的。 这是他磨了整整二十年的作品,很显然也会成为他的封笔之作。尽管是很不讨喜的文艺片,大家还是愿意来电影院贡献票房的。 他们找到了对应的座位坐下,聂棠这才转头打量着周遭:整个电影放映厅几乎是满座的,只有最靠角落的零星位置还空着。 这是一部打着粉丝怀旧的旗号来宣传的电影,本身就属于小众,首映的上座率直接关系着之后它是否会有一个还过得去的排片率。 很快,整个放映厅角的照明灯熄灭,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唯有白色的幕布上缓缓地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大字:《浴火》。 电影的开篇是一段色调昏暗的回忆,当聂嫣然饰演的女主角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从厂子里走出来,她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干净而又体面的铁灰色中山装,对着镜头回眸一笑—— 聂棠很敏锐地听见前后左右都有人猛得倒抽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这一段是女主角的人生开始而已。开端时美人如花,后面反差只会给人一种残酷的世事无常的对比。 这之后就是一段快节奏的片段,女人结婚了,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喜欢画画,喜欢唱歌,每周末都会参加这种活动。 丈夫爱她,包容她。 左邻右舍却说,她这太不像话,一点都不安分,不是个好女人。 女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转过楼梯,突然听到了邻居在背后议论她。她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迟疑茫然的神色。 从那日开始,她开始变了,她不再出去唱歌和写生,开始学着做家务,她的手天生就巧,就是做一桌家常菜都能做出一种仪式感来。 她很快就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就在儿子读小学的时候,丈夫被派去大学里深造里,跟一个年轻的女学生一见钟情。 她的丈夫在年轻时候并算不上英俊,只是这些年在女人衣穿住行的体贴照顾下,渐渐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那个资源尚且的贫瘠,在大学男生的青涩对比之下,他的确充满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 丈夫出轨,很快就提出要离婚,女人哭过闹过,无法,只得答应。 他们在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厂子分的房子归了女人,丈夫只求快点离婚,并没有在经济上刻薄她。 她擦干眼泪,转身就去菜市场买了菜,做完了丰盛的晚餐等着儿子放学回来。 儿子很懂事,这晚饭吃着吃着忽然说:“妈,没事的,以后我养你,咱们再不理那个男人了。” 对年幼的孩子来说,一方是他的母亲,一方是他的父亲,都是他最亲的人,那个无故插足的女人就是坏女人。现在让他在自己的父母中间二选一,很为难,又很残酷。 女人低垂着头,一直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许久才闷声应道:“嗯。” 这之后,下岗潮来了,女人成为了第一批下岗工人。 她的生活开始陷入了窘迫,她没有钱,也没有一技之长,当初她喜欢的画画唱歌早已成为了鸡肋,岁月中活该尘埃掩埋的玩意儿,她甚至都不知道离开厂子她还能做什么。 她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工,保洁员、餐厅服务员、后厨洗盘子打下手,微薄的薪水,繁重的工作量,生活的艰难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的身上开始显现出不被生活善待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嘴角两侧的干纹,还有眉毛间的眉心纹,白发一根又一根出现在她如乌云般的黑发上。她看上去竟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为了给儿子存学费,她只能苛待自己,没有新衣服,只用那种香味最劣质的面霜,打完工就在隔壁烤鸭店买剩下的骨架。 她剔下骨架上的碎肉,一层一层垒起了茄子塔,做了一道赤汁浓厚的烤鸭齐茄墩。 当她弯腰一层一层垒起那座小小茄子塔的时候,肩胛骨微微凸起,就像被打折了翅膀的天鹅。 可是这样一道精心烹饪的菜肴被装进饭盒里,送去儿子的学校,男孩隔着学校铁铸的门闸,冷淡地回答:“你以后都不要来送饭了,我自己在学校吃就行。” 他接过饭盒,看也没看,直接把里面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箱。 可是女人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有了虚荣心,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一位高学历的机械工程师,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粗鄙又没文化的下岗女工。 当他那位体面的父亲再次来学校里看他的时候,他终于熬不住跟他见面了。 父亲过得很好,在学成归来后就离开了那家濒临倒闭的厂子,自己跟人在外面开了公司。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再婚多年,再没有过自己的孩子。 当年跟父亲一见钟情让他勇敢追求爱情的年轻女生,最后也没有如愿成为那个他父亲的妻子,男孩的后妈。现在跟父亲结婚的女人也并不是很年轻,但她雍容大方,待人接物充满女性魅力和温柔。 男孩忍不住想,如果这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又该有多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年轻是多么美丽,他每天看见的都是她不修边幅的模样,她日渐苍老的容颜,还有被生活重担慢慢压弯的背脊。 他只看到她小气粗鲁又固执的一面,她会在肮脏的菜市场里为了一毛钱跟菜贩子讨价还价,甚至跟人大声吵架,脸上带着自鸣得意的胜利,她希望他能考上大学,将来找一个稳定的铁饭碗,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小时的童言无忌,夸下海口说他只要妈妈不要那个男人,可在长大之后终于还是爽约了。 他开始不断跟父亲见面,随着事业成功的父亲出入各种华丽的场合,进出各种饭局,他发觉自己的眼界狭窄,竟被困在一口粗陋的井底多年。 而女人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孩子变了,可是她太忙,根本顾及不到他为什么会变。 她终于下定决心去街边摆摊,早上卖早点,中午回家休息一阵,晚上再卖晚饭和宵夜。 在摆摊的时候,她又碰见了过去的邻居。那个邻居也同她过去一样,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说是不安分守己,不懂得持家。 她穿着体面的羊绒大衣,踩着高跟脚来到她的夜宵摊子上,一直好奇地盯着她,最后终于粲然一笑:“啊,是你啊,就说看着眼熟,但是一下子没认出来……” 那个邻居还是当年的样子,可她早已面目全非。 两个女人在附近找了一个茶水摊子,坐下来慢慢聊天,越聊,女人越觉得自己形容狼狈。 她迷茫地问:“当年邻居们都说我不是好女人,所以我学着做一个人们交口称赞的‘好女人’,可是你看看我,我过得这么惨,这是为什么?” 那个依然如当年光鲜亮丽的女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满是同情地回答:“可能,这就是命吧。” “命么……?”女人望着远处,她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边慢慢停下,很快就有人从酒店出来,上了车子。 她眼尖,认出那是她的前夫和告诉她正在参加晚自习的儿子。而那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是她这辈子连走都不敢走进去的存在。 她迷茫而又痛苦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屏幕,直击人们心间。 故事的基调很沉默,画面也很灰暗,不动声色,但又是无声的哀恸。 聂棠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屏幕。 沈陵宜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妈这次的演技,真的挺好的。” 聂棠微微一笑:“妈妈从前就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日复一日饰演那种单调平面却又无脑的恶毒女配,根本不费力气,怎么可能会用心?难道还要把无脑恶毒演绎出不同风格不同味道吗? …… 电影在不知不觉中到了结尾,母子俩在经年日久的不理解和怨恨之下,变得越来越冷淡,他们不再有耐心好好地坐下来说话,一旦开口总是要忍不住争吵。 母子的感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母亲的刚愎自用让她不愿意低头,而男孩的固执清高让他不愿意换位思考。最终,回应彼此的只剩下安静的空气和长久的沉默。 终于在男孩十八岁生日的前夕,他说,他想搬去跟父亲住,因为他能教会他许多东西,还说要供他出国读书。 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都没睡。 她不断地反思,她究竟是如何把自己的一生过得这般千疮百孔? 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的丈夫爱慕她,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而当他想要离婚的时候,又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爱情,他不能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过下去。 他的儿子,在她刚离婚的时候曾说过,以后我养你,我再也不理睬那个男人,可是现在,他却说,他想跟自己的父亲一起过,父亲能供他去国外念书。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将彻底跟她划分界限。如果这不是她的错,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翌日,她是被开门的声音从瞌睡中惊醒的。她打开房门,满脸疲惫地看着儿子提着一个巨大的旅行袋,想要打开锁离开,却又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我走了。”儿子见她看了过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又摸了摸鼻子,重复说,“我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你吧。” 女人揉了揉僵硬的脸颊,低声说:“等一下——” 她没有给对方回应的机会,就直接走进房间,很快又重新出现在房间门口,她手里攥着一样什么东西,再犹豫片刻后,就硬塞进男孩的手里:“你拿起吧,这些都是你的。” 男孩低下头,看了看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又摊开手,看着手掌中被揉得皱巴巴的存单。 存单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办理日期就在上个月,存单的金额可能就只是他那个体面父亲一晚上应酬的消费,可这些钱,大概是她这辈子所有的积蓄了。 “你……” 男孩本来想说,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但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不禁又回想起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幕,他的母亲为了一毛两毛的菜钱,在菜市场里跟菜贩子吵架,她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外套,她的衣柜一共就只有那么两件衣服,都穿了快有十年。 这样一张轻飘飘的银行存单,躺在他的手上,仿佛重逾千斤。 “你拿着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语气带着一点颤抖的哀求。 男孩把存单粗暴地塞进口袋里,提起包,用力地拉开门就走。 他一口气冲下了长长的、又阴森的楼道——他曾在梦里也摆脱不了的那种阴暗和脏乱,空气那股腐朽难闻的味道,他总是沿着相同的楼梯上上下下,跑得精疲力竭,却怎么都跑不出去。 可是现在,他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 男孩十八周岁的生日那天,正好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他刚走出考场,就看见父亲那辆黑色的加长版轿车,司机穿着整洁的白衬衫黑色西裤,向他露出最职业化的微笑。 父亲的现任妻子,那个温柔而又雍容大方的女人主动打开车门,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问他考得顺不顺利。 而他的父亲则坐在车后座,降下了车窗笑着看他们。 这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听见同学在背后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是他爸妈吗?我怎么记得他妈原来来过学校,还给他送饭,但不是长成这样的?” “哎呀,送饭的也可能是他家保姆吧,他家真有钱啊,你看这车,就只能买进口原装……” 可是大家都没有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甚至朴素到有些邋遢的女人,就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地望着他们坐上车子离开。 原本他们才应当是一家人的,她还有他们。 可是他们身边的位置,却没有留给她的、一点点余地。 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看到车子的车后灯不见,一直等到连汽车尾气都消散了,她才微微弓着背,往回走。 她又回到那日跟旧时邻居喝茶的那个茶水摊子,点了一壶劣质的老茶叶,还有一把烤串。 老板记得她,知道她卖出来的宵夜特别好吃,就笑着问了一句:“今晚不出摊啦?” 暮色四合,女人饱含疲惫和沧桑的脸就沉浸在这不知不觉降临的黑夜当中,她轻声说:“就休息一晚吧,累了。” 她之前拼死拼活地打工赚钱,都是为了儿子。可是现在,孩子长大了,再也不需要她了,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又该为了什么? 就好像,原来她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难道这既是虚无缥缈的“命”吗? “听说你有一个儿子,还是今年高考?”茶水摊子的老板坐在她对面,笑着问。 女人捧着茶杯,机械地回答:“是啊,今年高考。”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就像被浸透在了浓墨重彩当中。 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来临,她茫无目的地走在江边,一堆互相追逐着年轻情侣从她身边擦过,撞了她一下。 情侣中的女孩子回过头,笑着说抱歉:“对不起啊,老婆婆!” 女人苦笑着摇头。原来她看上去已经有这么老了,老到被人家喊老婆婆。其实她才刚过四十周岁,她的人生才刚刚过去一半。 她坐在了江堤边上,听着由远及近的滔滔江水声,远处还有几点彩色的渔灯在闪耀。 纠察队过来看了她好几次,害怕她想自杀,就一直劝她早点回家。但是劝的次数多了,发觉她真只是单纯坐在那里看江水,也就不再管她了。 女人自言自语着:“当然是不会自杀的……” 死亡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她披荆斩棘,以女性绝不强壮的肩膀一力挑起了生活强加在她身上的苦难。她从荆棘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放弃生命。 今夜,她不过是累了,想要停下来歇一口气。 等到明日朝霞布满天际,她还会继续地、固执地用她的剑用她的盾去拼杀。 这一夜很长,这一晚却又很短。 当天色微微泛起鱼肚白,当朝霞散落在沉闷的天空,在江边枯坐一夜的她又重新站起来,挺直了形销骨立的背脊,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黑暗终将过去,黎明总会降临,浴火也必将重生。 这是帷幕陷入黑暗之前跳出来的字幕。 聂棠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却湿润着眼眶笑了。 这句话,其实正是对她妈妈这一生最好的写照:极暗时刻终会过去,伴随着黑暗的往往就是灿烂的光明。 当旁人在为妈妈哭泣的时候,她却一定要微笑。 …… 《浴火》口碑爆炸,就连之前炮轰聂嫣然要把秦颂拖下深潭的影评人都集体沉默。 也不知道他们是私底下商量过了,还是找了同一家公关公司,反正最后的口径惊人得统一:“我只能说,秦导真不愧是秦导,在他的手底下,就没有不合格的演员,他能够将腐朽化为神奇!” 这吹捧中,还带着那么几分抹不掉的尴尬。 聂嫣然的粉丝终于扬眉吐气了这么一回,纷纷在社交网络上留言:“我聂姐终于演技炸裂了,我就说嘛,她的演技其实不差的,都是那些奇葩剧本害了她!” “原来我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颜粉,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聂姐的事业粉了哈哈哈哈!” 反而一有风吹草动就爱上蹿下跳表演的雷风娱乐这回沉默了。 网友们翻完了评论,没找到他们的,就不习惯了:“呼叫雷风!说好了要粉一辈子的,你们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在大家千呼万唤中,雷风娱乐宛若一位娇羞少女,躲在后面硬是不吭声。 一直到晚上,大家连调侃的劲儿都过去了,雷风要守护聂女神一辈子才终于发了一条简短的说明:“这电影把我看哭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就是现在我还想哭,为我女神这些年受的委屈而哭。” 沈陵宜在刷手机的时候,突然跳出了一条推送通知,他好奇地点进去一看,差点喷了:“咳咳咳咳咳……我觉得,这已经不是你的锅了,雷风那些人真的是有毛病!” 都过去这么久了,幻术就算是有什么副作用,也该消退了。可这些大老爷们居然被一部电影感动得哭,还哭得缓不过来?! 聂棠凑过头来,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笑道:“不是我的问题,那就太好了。” 她跟沈陵宜对望着,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能呼吸到同一小片空气。 聂棠很快又笑了,她的眼睛里就像有星辰在闪烁:“其实,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嗯?”沈陵宜看着她突然收敛住微笑,换上了一副格外严肃的表情,顿时好奇起来,“什么问题?” 聂棠揶揄道:“你突然喜欢我了,会不会也中了我的幻术?” 沈陵宜不由被她逗笑了,他很快也严肃地回答:“那就请你把你的幻术维持得更久一点。要一辈子这么久。” ------题外话------ 完结了,结局跟我预定的大纲一模一样是以妈妈的电影为完结的。这篇文开头的时候,聂棠说要给妈妈一个女主角,现在以妈妈的女主角作为结尾,正好收尾呼应。所以真不是我太坑了,故意吊大家胃口,我就是比较轴,喜欢对称的写法,该写的主线支线都写了,只砍掉了一个新秀大赛复赛时候打过酱油的杨姓男主播的那条支线,因为写出来100%全部屏蔽,这样大家都更难了。明天请个假,我就更新一章番外。这几天我得把状态调整回来,准备这篇的番外和新文。不爱看番外的小仙女们,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的! 第514章 番外1:梦境时分 婚姻是坟墓,而我只会开心地站在别人坟墓前放烟花。by周皓轩 …… “一杯bigfoot barley wine,”周皓轩挽起衬衫袖口,亮出了手腕上的名贵手表,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一样半靠在吧台上,似笑非笑地睨着远处那群谈笑风生的女白领,“哥们你觉得我今晚看上去怎么样?” 自从聂棠当众宣布她成为了真“废材”之后,很多人从震惊到失望,又从失望到习以为常。 玄门更新换代如此迅速,这几年冒出头的年轻人这么多,早早陨落的天才注定会被所有人遗忘。 周皓轩觉得自己终于从聂棠的阴影之下走了出来,他现在又可以了! 今晚就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晚,是他重新开始新生活的起点! 徐临川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地表示:“不错啊……” 他跟周皓轩不同。 他对于酒吧猎艳根本没兴趣,就凭他这混血儿的好皮相,一坐下还不到二十分钟就有好几个打扮时尚的职场白领金领过来请他喝酒,还有个富婆过来问他最近缺不缺一辆跑车。 徐哥可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就算李舒雅大小姐单膝跪在他面前,手捧鲜花和钻戒向他求婚,他也能斩钉截铁地拒绝。 再说,他向来小心谨慎,是绝对不会跟除了客户以外的陌生人走得太近,酒吧鱼龙混杂,谁知道卸了妆后是什么妖魔鬼怪? 徐临川举起杯子,在沈陵宜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懒洋洋到:“先恭喜弟弟要当爸爸了。” 聂棠怀孕了。 据说就在一周之前,她突然感觉到什么,就跑去医院做了个b超,检查结果就是有了身孕。 于是沈陵宜就此进入和尚一般清淡的生活,聂棠开始往家里网购一堆又一堆的育儿手册和小婴儿的物品,完全不理他。 ……害得他只能跟单身汉们在外面喝酒解闷。 周皓轩突然道:“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吗?婚姻是坟墓,而我只会在别人的坟墓前面唱歌跳舞放烟花。” 徐临川哈哈大笑:“你有毒啊表哥!” 周皓轩伸手搭住沈陵宜的肩膀,教唆怂恿:“不是我说,男人哪有不爱在外面偷腥的?趁着聂棠现在终于管不了你了,你得赶紧快活造作啊!” 人生最得意之一,聂棠再也不能画她的鬼画符了,也管不了他教唆自己的表弟,有本事她上门来咬他啊,他周少可是不带害怕的! 就算她聂棠是玄门中人,他亲妈也是啊,难道他亲妈还能眼睁睁看着聂棠来指手画脚? 于是周皓轩更来劲了,不停地在沈陵宜耳边叨逼叨:“女人就是最好的大学,她们能让你变成最完美的男人,而你就只上过聂棠那一所破学校,根本不够格!听哥的,准没错!” 沈陵宜啪得把手上的酒杯磕在吧台上,嘲讽道:“那你上过的学校得有上百所了吧,全部都是肄业和休学,你现在完美吗?” 周皓轩:“……” 他真是讨厌死表弟这张贱嘴了! 可是为了膈应聂棠,他也要忍下去。 他又劝说道:“你就不觉得有点可惜吗?你的初吻初恋全部都是聂棠,就连头胎儿子也是聂棠的,苍茫的天涯到底是什么最美丽?当然满园的鲜花啊!” 徐临川插话道:“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厚道。不是说女人在怀孕初期最敏感吗?虽然我是跟你站在同一边的,但我还是觉得这种影响他们夫妻感情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吧?” 周皓轩指着婷婷袅袅踩着高跟鞋踏进酒吧的美女,激动道:“看到了吗?那个美女,我给打95分,极品!” 其实不光周皓轩眼尖,就在那美人儿走进酒吧的一瞬间,无数道目光立刻聚焦在她的身上。不少人都有些意动,伺机上前搭讪。 徐临川:“emmm你这太夸张了,要是我,就给个80分的安慰分吧。” 当初在新秀大赛上,整个玄门的单身狗们都被聂棠那张脸圈粉,就只有他完全免疫。 后来他眼瘸,被男扮女装的叶渐离蛊惑了那么一小段时间,现在已经能对世间一切美女目不斜视了。 顺便一说,他生性谨慎,对于非雇主的陌生人保有怀疑原则。 周皓轩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然后把袖子挽得更加齐整,又对着吧台边上的玻璃倒影撸了一个酷霸狂炫拽的发型,端着他那杯酒,迈着优雅的步履朝着他的目标进发了…… 走近一看,这位美女近看比远看还要火辣,这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了。 那种清纯少女麻烦又敏感,惹上以后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干净,而聂棠那种他无法准确分类的,那就更是恐怖——看上去像小百合,行动起来像食人花,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嗨,”周皓轩亮出了自己最招牌的“勾搭的微笑”,风度翩翩地斜靠在高脚椅上,抬手松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我请你喝一杯?” 那美艳女人转头看见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就只是喝一杯酒吗?” 有戏! 周皓轩内心的小人正在快乐地转圈圈,就算他周大少太久没有外出猎艳,但凭他那迷人的风度和微笑,还是如此受欢迎。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诚挚:“美人相邀,莫敢不从?” 女人伸出手,鲜红色的指尖缓缓刮过手里的玻璃杯:“不过我这人有原则,只挑看得顺眼得下手,帅哥你这类型呢,正好不是我喜欢的,我就特别喜欢坐在你身边的那位——” 说完,她直接端起酒杯,踩着猫步走向吧台,直接坐上了周皓轩之前的那个位置。 周皓轩:“……卧槽!” 这姑娘喜欢的到底是徐临川还是他那小表弟啊?! 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是他最近沉迷打游戏皮肤不好了吗? 徐临川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转头一看,正是刚才周皓轩想要搭讪的女人,立刻说:“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是有人的——” 女人对他做了个“稍停”的手势,转头笑靥如花地问沈陵宜:“嗨,小帅哥,一个人出来喝酒?” 徐临川嘀咕道:“……我是空气?” 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都看不到,这是什么眼神啊?! 沈陵宜则反问道:“你今天出门没戴隐形眼镜?” “……”美艳女人弯着形状较好的嘴唇,笑道,“你可真幽默,我不近视,当然不用戴隐形眼镜啊。” 沈陵宜一口闷掉了杯子的琴酒,不耐烦道:“他这么大人坐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美艳女人:“唔……” 徐临川:“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帮我寻找存在感了,我也是要面子的,谢谢!” 美艳女人粲然一笑,温柔地开口:“你真有意思。” 她再次朝沈陵宜挪近了一点,把手放在吧台上,轻声道:“喝闷酒多无聊啊,我来陪你喝呀?” 沈陵宜主动把左手拿上了吧台:“已婚,不约,你可以换下一个目标了。”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对戒,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着银光。美艳的女人一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立马端着酒杯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皓轩见到她在自己表弟那边吃了闭门羹回来,主动安慰道:“唉,老实说,我表弟就是那种注孤生的性格,他不理你也是很正常的。” 那女人一听到这句话,连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之前被拒绝,她还能自我安慰,这只是她运气不好,人群中就选中了一个已婚男。现在周皓轩这句话,就跟当面打她的脸有何区别?!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类型,不约,问一万遍也不约。” 周皓轩:“……” 他这是招谁惹谁啦?! …… 久违的单身汉活动就这样惨淡收场。 徐临川一直抱怨道:“我喜欢小鸟依人的妹子啊,那种温柔软萌又可爱的,真不是大姐姐,我长得难道很像小白脸吗?!” 徐哥可是身价很高的,不甩银行存款就怕吓倒对方! 要知道,自从聂棠不再挡在他的前面当拦路虎绊脚石,他终于扬眉吐气,成为玄门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 而失去画符能力的聂棠就彻底过气了。 她过去有多辉煌,便映衬得如今是多么惨淡,简直就是玄门长辈教育小辈的现代版“伤仲永”。 周皓轩也很内伤:“当年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女孩子都喜欢我,为什么今晚我一个都没约到?” 这不科学啊! 难道是聂棠对他的诅咒还没有结束? 他不信邪,决定明晚再重新来过。如果是这家酒吧的问题,那他就再换一家新的,一直换到对的那家为止! 这个时候,他满怀雄心壮志,还不会知道,他所期盼的“将来”是不会再有什么“以后”的。 …… 沈陵宜回到家中,就只见聂棠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翻着一本书。她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刻站起身道:“我给你准备了解酒茶,正在厨房里热着呢,我端来给你。” 沈陵宜伸手扯住衣领,闻了一下,果然有一股酒气。 他从酒吧里回来,沾染了一身酒味儿,自己不太留意,可她却是能闻到。 聂棠端着杯子走到他面前,看见他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的动作,不禁莞尔:“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身上酒气重啊?” 沈陵宜接过她递来的解酒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又把杯子握在手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是去喝酒了?” “啊,这很简单啊,男人的聚会嘛,无非就是喝酒,不是喝酒,那就是吃饭喽。”聂棠微笑道,“我准备了解酒茶,消食片,还有点心,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慌。” 沈陵宜低头注视着她。 她还是那样美丽,就像他们当初刚在一起时一样。岁月总是眷顾着美人,就算是怀孕的初期,她除了脸色憔悴些,并无损半点美貌。 毕业这两年,他的父亲实现了当初的承诺,把沈家的重担慢慢移交到他的手上。可他一直不是多有耐性的人,家族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多还是聂棠在打理。 越是繁琐麻烦的家族事务,落到她的手上,就好像变得很简单,整个沈家很快就被她整顿得服服帖帖。 这三年间,他在玄门的名声越发响亮,而聂棠则完全沉寂了下去。 在一开始,他非常自责,非常内疚,总觉得是沈家的家务事耽误了她。 可是聂棠什么都没说,久而久之,那股强烈的愧疚感还是渐渐被时光抹平了些许。 可就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那些被平复了的愧疚自责突然又卷土重来,就因为这温暖灯下的一杯解酒茶。 他伸臂,轻轻地抱着她:“我以后不出去跟他们喝酒了。” 聂棠顺从地依靠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温柔的微笑:“怎么啦?喝酒应酬都是很正常的事,好端端为什么再也不去了?” 沈陵宜道:“表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居然还劝我趁你怀孕的时候出去偷腥。我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吗?他都快三十岁的人,还是个大龄脑残。” 聂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嗯?可能表哥还是很讨厌我吧,毕竟当初我把他拖进幻觉里,让他受伤太深……” “那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再说就连姨妈不也说过,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就帮她好好管教一番?”沈陵宜邀功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聂棠立刻大力表扬他:“陵宜,你真是这世界上最好最负责的男人了!”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男人,他的心中始终还住着一位神采飞扬的少年,再成熟,也会有像个孩子一样需要表扬和肯定的时刻。 聂棠又柔声道:“我只有对你更好,才是不辜负你。” 从聂棠怀孕开始,这是第一次让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温暖。他低下头,克制地吻了她一下,低声说:“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当天夜里,他拥着她睡下后,很快就沉入了深沉的梦乡。 他的身边萦绕着独属于聂棠的、好闻的香气,可是那香气却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让他不堪忍受。 终于在身边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时,他满怀被打扰了睡梦的怨气,睁开眼。 然后—— 他瞪大眼睛,呆若木鸡。 而那个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的穿着古装戏中宦官服侍的男人微微抬起下巴,一双眼睛恭敬地看着脚面,发出了又尖又细的古装片里太监特有的嗓音:“陛下,这又到了该上朝的时刻了……” 沈陵宜就像被烫到一般站起身,又砰地一声摔回了身后的椅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徐临川?!” 那个长着一张徐临川的脸的宦官低眉顺眼地垂手立在下首,不解道:“陛下?” 他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就算谢沉渊开始跳钢管舞也不会比这个长得跟徐临川一模一样的宦官来得惊悚! 沈陵宜崩溃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我们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会这样?” “陛下,”那个长得徐临川的宦官依然恭敬地重复,“早朝的时辰就快要到了,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第515章 番外1:黑化的聂妃 沈陵宜满心崩溃地了解了一番他眼下的处境:也不知道是他碰上了诡异离奇的穿越还是什么,这点暂且不去追究,总之,他现在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君王。 按照他贫瘠的古代历史的知识储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历史上存在的朝代,他也一点都不想去看案台上的奏折文书,更加不想面对新晋的后宫佳丽三千和长着神似徐临川的中常侍…… 可这些他一点都不想面对的东西,它就执着地停留在那里,不管他来或是去,它始终还在。 沈陵宜忍着连天的呵欠翻看了一会儿奏折,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它们都扔在了地上:“这种满是废话的玩意还要送上来干什么?!” 翻开粗粗一看,全是繁体字,再仔细定睛一看,全部都是阿谀奉承的废话,简直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如果这个时候聂棠在身边就好了,她看这些东西总要是比他来得轻松多了吧?! 一旦想到聂棠,再看着面前这位让他嘴角抽搐的徐中常侍,他就突发奇想:“我……朕是不是还可以翻牌子?” “是,陛下,奴婢这就送牌子上来。”徐中常侍躬身退后,没过一盏茶时分,便又领着几名宦官抱着画卷和名册回来了。 上百幅美人图就这样展开在沈陵宜面前,徐中常侍甚至还打开了一本厚厚的名册,念道:“周美人,善舞善画,性情柔顺……” “停!”沈陵宜在看到那些画卷的时候,就禁不住汗毛直立,就算后宫三千是每一个普通男人心中的梦想,那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 假设这后宫里刚好有一百个女人,而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也就是说,就算他夜夜笙歌,也得一百天才能转上一轮,一年才能轮三回,他怕是要死了! 他黑着脸,撑着额头问:“朕最喜爱聂姓女子,可有这个姓氏的?” “这……”那几个举着画卷的宦官立刻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坑。而那位徐中常侍则面露难色,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为难表情。 沈陵宜察言观色,顿觉不对劲,便追问道:“——这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陛下可是忘记了,聂废妃是您亲手打入冷宫的啊。前些日子,废妃抱恙,熬不了多久,陛下便准废妃归家了……” 沈陵宜一下子站起身,用力锤了一下桌面:“你说什么?!聂……废妃?!” 天子一怒,宛若雷霆震动。 这座皇宫中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虽然他们根本就不明白皇帝到底是在震怒什么。 聂废妃不过是个好听些的称呼,至少证明着她过去曾经还有过妃子的身份。说到底,她现在不过是罪妇聂氏,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可怜人。 沈陵宜曾经还跟徐临川开玩笑过,说聂棠温柔识大体,就算到了古代,也是能混个皇后的位置吧,凭什么她就不可能当皇后? 可是现在……聂废妃?! 当他反复逼问之后,终于知道那位“聂废妃”的闺名就是一个“棠”字,她在前年时候被废了淑妃的位置,在冷宫中思过养病。 只是这一病就再没有好起来,上月时,太医为她诊脉,说她命不久矣。 她这才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归家养病,可是谁都知道,这病是好不了的,她现在归家就是等死。 “让聂妃赶紧回来——不是,还是我……朕亲自去接!”沈陵宜在这一瞬间就敏锐地觉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危险意味,疾步就往外走,“赶紧备驾!”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接收到大量的记忆碎片,总结成最简单的一句话梗概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渣男上位史。 一个男人,在心有所属又有未婚妻的前提下,为了政治利益,他求娶了真定王侯的外甥女。而后天下初定,男人当上了皇帝,似乎又觉得过去那些妥协屈服都是大写的耻辱,便杀了叛乱的真定王,又把当初辛苦求娶而来的聂妃废掉。 如果那位“聂废妃”是聂棠,就是他的聂棠的话…… 他还是尽快去一探究竟才能放心! …… 真定王叛乱被诛杀,皇帝为了安抚真定王的后人,并没有归罪其族人,还封其为真定侯。 但是皇帝不追究,可不代表他们还能够过上过去那种金堂玉马的好日子,只巴不得龟缩起来不引起皇帝的注意。 聂废妃的母家早已在战乱中绝户,她仅剩下的亲戚就是真定王的后人,也就是她的表哥一家。 可是表哥表嫂只觉得她是一只烫手山芋,想要把人扔出去不管,但又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 圣心难测,万一哪天皇帝突然又想起她了,问起她来了,人还在府上,至少能有个交代。 可皇帝要是就此把她抛到脑后,他们只能继续养着她,直到她死。试想,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要是死在府里,那该有多晦气?! 总之就是进退两难。 这日清晨,聂废妃艰难地支撑起身,坐在梳妆镜前,执起乌檀木宽齿梳子开始梳妆。 早上来服侍她起身的侍女端着热水,顿时惊呆了,呆过之后又惊喜道:“小姐……小姐你病好了吗?” 那是聂废妃出阁之前便带在身边的侍女。 废妃跟着皇帝南征北战,她就跟在小姐身边,天下大局初定,废妃入宫,她也跟着小姐一道进宫,废妃被皇帝训斥为“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有吕霍之风“,一纸诏书贬为废妃,她也跟着小姐一道进了冷宫。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希望她能过得好,那么便是这个叫雀儿的侍女了。 聂棠对着铜镜,嘴角微弯,轻声道:“又不是什么重病,不过是心病罢了。想要好起来,总是能好的。” 她梳着那头长长的黑发,很快就在失去光泽的长发中找到了几根白发。她不由叹息道:“真可怜啊……” 也不知这“可怜”二字到底在说谁。 雀儿抢上前,接过梳子,强颜欢笑道:“小姐,还是雀儿来为你梳妆吧。” 她从聂棠手中接过了梳子,一下一下把她打结纠缠的发丝梳开,强颜欢笑:“小姐的头发真好看,就像那些好看的缎子一般。” 聂棠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苍白却又意味深长的微笑:“听到外面喜鹊的叫声了吗?今日可会有好事发生呢。” “那是自然,”雀儿笑道,“日日如今朝,都有好事成双。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仆二人在房间里说悄悄话,真定侯府上的下人就算路过了听见了,也是不屑一顾,这聂废妃一看就是短命相,又被皇帝厌弃至此,哪有还有翻身的余地。 皇帝恩赐她回家养病,也不过是让她换个地方等死,说不准还是不想让她死在宫里,脏了皇家的地方。 但是很奇怪,今日聂废妃精神头不错,居然还被人搀扶着出来走了一圈,晒了晒太阳,看上去倒也不像病得快要死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回光返照了。 待过了正午,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皇帝突然摆驾真定侯府,连通报都免掉,直奔聂废妃所在小院。 虽说帝王直接进入别人家的后院,总归不合乎礼节。 可是皇帝便是皇帝,权掌天下,别说是要闯一个臣子家中的后院去看自己的女人,就算铁了心去抢人家的妻女,也不是不可能。 而聂废妃,虽然已经被送回娘家人身边,只要当过一日皇帝的女人,就永远都是。 沈陵宜脚步穿过庭院,踏过幽僻的花径,又走过曲折的回廊,终于来到了那位聂废妃的水榭香橼。 当他看见那座半面临水的院子时,眉头就一直紧皱:聂棠体寒,受不得凉,现在重疾难愈,还住在水边,湿气这么重,这病怎么还会好?! 当他靠近屋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侍女激动的、带着哭腔声音:“小姐,陛下亲自来接你了,咱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谁知道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呢?也许是来看我到底死了没有……” 说话的就是聂棠,他对她的说话的语音语调实在是熟悉,就算她沙哑着嗓子,他也一下子能准确辨认出她的声音来。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又轻声咳嗽了几下,微微苦笑道:“算了,还是去接驾吧,免得坏了规矩。” 沈陵宜直接破门而入,大步生风地走进屋子,他看了一眼站在梳妆台边伺候的侍女,有点面善,但没多少印象,直接忽略不管,而坐在梳妆台前,握着一把梳子梳头的正是聂棠。 她很清瘦,脸上带着苍白的病容,见他突然推门进来,也毫无波澜,主动起身行礼:“陛下——” 她话音未落,突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位穿着玄色朝服的男人突然两步踏到了她的面前,狠狠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的语调中饱含着压抑的痛楚,他的呼吸是火热的:“棠棠,我是带你回家的!” …… 聂废妃又回来了。 整座皇宫中在瞬息之间传遍了这个消息。 试想,一个被皇帝怒斥“吕霍之风”的废妃,竟又被皇帝亲自接回了宫,这后宫的格局怕是又要变了。 沈陵宜坐在御撵上,一手紧紧地搂着聂棠的腰身,低声道:“棠棠,我知道我过去是错了,我不该在娶你为妻之后再娶这么多女人,也不该这样对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口名为渣男的黑锅从天而降,他不但要接,接住之后还要主动背在身上。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哄聂棠,但先认错再道歉的流程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聂棠侧过头,淡淡地朝他笑了一下:“陛下这是在说什么话呢?俗话说,诸侯一聘九女,卿大夫一妻二妾,陛下贵为天子,拥有再多女人都是应当的。” 沈陵宜:“……” 他都忘记这是古代了,平民百姓娶不起妾室,可是皇帝不管有多少小老婆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他真的是水土不服!一想到晚上还要翻牌子,朝廷中的臣子们还等着他像个种猪一样开枝散叶他就头皮发麻! “可是,”沈陵宜握住她的手,摆出深情款款的姿态,“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聂棠微微挑眉,“陛下今日真怪,明明从前是不喜欢这等香艳词曲的。” 沈陵宜:“……” 古代嫔妃版的聂棠真不好哄! 可是再不好哄,难道他还能不哄吗? 他轻轻地把下巴搁在她的颈边,用鼻尖亲昵地蹭了一下她的颈项,轻声道:“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聂棠不置可否。 在一阵沉默之后,她轻轻启口:“陛下若是有心,不如还将长门宫赐于嫔妾吧。” 长门宫,就是冷宫。 就是聂棠之前住过的冷宫。从前朝开始就是冷宫,还曾囚禁过前朝皇后。 沈陵宜不解道:“你——” 这哪有人上赶着去住冷宫的? “嘘,陛下这回便听我一言吧,”聂棠温温柔柔地开口,“嫔妾喜欢长门宫,清静。而陛下的承诺,恕我直言,实在是太廉价了,我实在是懒得再听了。” …… 沈陵宜气炸了。 不但生气,还特别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穿越,这身为皇帝非但没享受到什么,反而要面对满桌子的奏疏,而聂棠还很明显在生气。 ……也是,如果换成是他,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他怕也不会轻易原谅。 聂废妃虽然回来了,可是一转身,还是回到了长门宫,众妃嫔又觉得,就算陛下突然开始挂念旧情,可她到底还在冷宫中,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若说陛下不在意吧,这每天一下朝就往她那里赶,对冷宫不避讳半分,也实在太奇怪了。 而聂棠却觉得,这位陛下的确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带了一堆奏折到她这边批阅,看着看着,还会就政事来询问她的意见。这放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第一回 的时候,她就直白地拒绝了:“陛下莫非已经忘记了,两年前嫔妾就曾被陛下训斥为吕霍之风,后宫干涉前朝政事,是为大忌。” 沈陵宜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明明有才能,却要装作什么都不懂,就不累吗?如果你担心我事后算账的话,要不要我现在就写一封保证书给你?” 真是太奇怪了。 聂棠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 从前的时候,皇帝是最讨厌她询问政事的,因为在当年征伐的时候,她曾替夫君安排粮草后勤,有条不紊,当时就有人曾调侃过一句,娶妻若此,便等于多娶了一位军师一位幕僚。 军师和幕僚都有可能背叛,可是夫妻一体,妻子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的。 那原本是一句带有称赞意味的调侃之言,当时皇帝也并没有多往心上去,这样的事情多了,他终究还是有些猜忌。 可是现在,他居然说她“有才能”?还有“保证书”是何物? 聂棠只是微笑道:“嫔妾虽然无法为陛下效劳,可擅长香道,愿为陛下解忧愁。” 他轻哼了一声,又继续埋头奏折,心里则嘀咕着:什么香道解忧愁,说得好听,就是不想为他分忧解难的托词。 他批完奏折,困得实在受不了,根本懒得动,也就理所应当地留宿长门宫。 那一晚,不少后宫妃嫔彻夜无眠。 聂废妃的的确确被废了位份,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此失宠。皇帝连长门宫这样不祥的地方都愿意留宿,这若是不代表龙宠正浓,那又代表什么? 而大家所惦记的聂废妃却眼神清明,举着烛台缓缓地照过台案上批完的奏折。她越看越是奇怪,奇怪过后,一个异乎寻常的想法却涌上心头。 如果说皇帝突然良心发现,把她接回宫,那么对她好一点便也足矣。现在这样大喇喇地把文书奏折都带到她这边来看,看完了也不收,就这样摊在案台上。 这是不是就代表了他很信任她? 还是,这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聂棠翻完所有的奏折,又小心地熄了香炉里点着的香。 世人都道,真定侯的外甥女性情温柔,端庄大方,不妒不乱,是高门大户梦寐以求的正妻人选。 可只要是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妒忌心。 她其实,也不是传闻中说得这样好。 后来,有一个男人前来求娶她。 她对他很认真地说,男子三妻四妾只是寻常,她不是容不下旁人的女人,只是不要欺骗她,若是她发现自己受了骗,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当初自请离宫,并不是因为她快要死了,皇帝都没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死去呢? 而是她的身体有点支撑不住香薰里的毒素,想要找个合理的理由暂时回避罢了。 反正将来,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真定王的外甥女聂氏是清河出名的才女,除了能够识文断字,还擅长香道和丹道。这些都是能够杀人的利器。 …… 皇帝在长门宫留宿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宫中,谨慎些的女人按兵不动,蠢一点的就会跑上门挑衅。 那个蠢得头一个上门的便是周美人。 周美人是皇帝的表妹,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了亲,若不是真定王这个外甥女出现,她是要嫁与表哥为妻的。 可是如今,这聂棠终于还是成了废妃,后宫凤位虽是虚置,可到底花落谁家也是未知。只要,不是聂棠就好。 “聂姐姐也是厉害,就算身在宫外了,却还是能得到陛下垂怜,”周美人挥开雀儿递上的热茶,“可惜的是,就算回来了,却还是在这长门宫里,不挪地儿。” 聂棠望着她,目光微微一闪,好声好气地回答:“这从回来……咳咳咳,也不代表什么的。再说我也未必能活得过你,你其实也不必来看我,免得过了病气。” 周美人见她主动示弱,更是趾高气昂:“表哥他可是亲口对我说过,将来他的皇长子的母亲一定是我,陛下金口玉言,定不会骗我。可是姐姐你呢?就算你想生,那也是生不了的。” 这就是她完胜聂废妃的地方了。 聂妃出生时候不足月,后来行军艰苦,吃穿住行都是寒酸到贫瘠。再加上她操劳过度,熬坏了身子,太医诊断过,她将不会有子嗣,这是整个后宫的人都心知肚明的消息。 聂棠捧着小香炉,袅袅的白烟从香炉嘴中冒出来,满是馨香。 聂棠笑道:“我劝妹妹还是多想想,陛下对你承诺的那些,又何尝没有对我承诺过呢?男人发誓就跟喝水一般容易,可转头就会忘的。” 周美人冷笑道:“你不过是妒忌我能够得到陛下宠爱罢了,因为你非常清楚自己当年是怎么嫁给陛下的,你就是链接陛下和真定王之间的纽带罢了。” 聂棠道:“如果我是一件工具的话,你又是什么?除了会生孩子就一无是处的废物吗?” 周美人被她两这句话就气得够呛。在整个后宫里,就算有妃嫔在背后对她嫉恨不满,可表面上还不是要奉承她,尤其是,陛下还为了她废掉了聂妃。 凭什么她都这么落魄了,还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周美人当场砸碎了一个茶碗,被气走了。 雀儿气愤道:“小姐,这周美人实在太欺人太甚!我们都已经避入冷宫,与世无争了,她还是要跑过来说这些风凉话。” 聂棠遥望远方,眼中闪动着幽深的冷光,许久才轻声道:“无聊。”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这种事,从来都该算到男人头上。 她不是周美人那样的蠢货。 要么就对她死手,不要给她留下一口喘息之机。要么,就等她亲自动手把这一切都讨回来。 …… 周美人回去后的翌日,便延请了太医,诊断出来说是得了风寒。 风寒在古时是重病,严重起来最后只能等死。 周美人这场病来得突如其来,气势汹汹,可是缠绵病榻几日,皇帝都没有去看望她。 据说皇帝整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在长门宫,甚至,还是在长门宫的日子更多一点,简直就像要在那里生根了。 周美人的亲兄长周皓轩再看过妹妹之后,脚跟一转,便转向了长门宫。 他一直都看这位聂废妃不顺眼,抢了亲妹妹的夫君不好说,在打仗的时候,还一直跟他对着干,没给他留下过一点面子。 如今她落难了,落地凤凰尚且不如鸡,他倒是得去好好看一下她落魄的样子。 第516章 番外1:和亲小相公 现在谁都知道,近来皇帝最在意的女人就是这位聂废妃了。也不知道她施展了什么邪术,竟又让皇帝回心转意,居然还开始专宠她一人。 他不服,还想亲眼看看她躲在长门宫里到底砸折腾什么幺蛾子! 结果一进长门宫,他就被里面的阴森之气激得缩了缩脖子,轻微地打了个哆嗦。 “侯爷,你可知道,外男独闯后宫是历朝历代的帝王的忌讳?”聂棠拢着暖手炉,神色阴森地望着他。 她嘴里说着“外男进入后宫是大忌”,可无论表情还是语调都有那么几分不以为意。 周皓轩踏着大步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评价道:“颜色破败,不堪示人,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聂棠仰起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侯爷真不愧是从小在胭脂粉团里长大的人,张口闭口都是颜色如何。不过侯爷的颜色倒还是挺鲜亮的呢。” 周皓轩不知道是没有听懂她的嘲讽还是厚着脸皮当听不见,反而骄傲地回答:“我妹妹长相随我,方才能在后宫圣宠不衰,而你,不过是一件工具,以色侍人都算不上——” 反正这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当年陛下同真定侯有约定,他迎娶真定侯的外甥女,真定侯出兵助他,十万精兵,系于一场政治联姻。 周皓轩嘲讽了她一顿,见她一直不回嘴,又觉得无趣,便甩了袖子走了。 聂棠不回嘴,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就太无聊了,他又不能真的动手打女人,再加上聂棠用那阴森森的眼神盯得他,看得他心慌,最后只得走人。 待到晚些时候,沈陵宜又来长门宫,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闲聊般地说起近来匈奴人派人来送和亲书。 这一任的匈奴王是个女人,是个臂上能跑马、胸口碎大石的强悍女人。沈陵宜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理和亲的事情,正为此事愁秃了头。 这可是和亲相公,又不是过去那些和亲公主,谁家愿意把儿子送去西北的蛮荒之地? 而且匈奴,历来就是心腹大患,和亲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将来若是再起战事,估计就得先自杀保气节了——当然,能不能有命活到那一日也不好说。 所以朝廷重臣不愿意,宗室弟子自然也退避三舍,选来选去都没有一个好的人选。 聂棠不经意地点了一句:“重臣和门阀子弟自然是不能碰的,挑人也就只能从宗室里选,既然是去和亲的,倒不如选些外表俊美,不事生产、又惯能哄女人、嘴又甜的宗室弟子?” 沈陵宜深以为然,想来想去,这人选……似乎当属周皓轩。 一旦产生这个想法之后,沈陵宜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周皓轩可行。 长相漂亮,不事产生,惯会在胭脂花粉堆里打滚,擅长哄骗女人,人还渣,这可不是他的亲表哥周皓轩吗?! 由他当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和亲相公,那可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聂棠还温柔地提议:“若是选定了人选,还是要好好疏导一番的,陛下若是心烦,不若让嫔妾帮忙分担可好?” 聂棠少女时期嫁给皇帝,伴随着他打江山,她能吃苦,识大体,又有谋略,可谓是一路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 她都主动请缨了,沈陵宜当然不可能不答应。 与此同时……他几乎敢肯定,他不是穿越,也不是在做梦,而是进入了幻觉当中。 若论玄门当中,谁才是操纵幻术的大行家,他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而且,他很了解聂棠。 她在前几年被谢沉渊伤了灵脉,灵气时有时无,偶尔又会有那么一两次大爆发,他这也不是被头一回被她卷进幻觉里去了。 最严重的时候,她还把一整条街的人都拉进去同一个幻觉里。 试想,整条街的人都坐着同一个梦,而且梦境还特别逼真,颇具狗血效应,剧情就跟她最近看过的电视剧非常相近,这感觉别提有多酸爽了! 后来,为了阻止她不再三更半夜祸害普通人,他们就搬到了郊区的别墅,人烟稀少,哪怕再发生同样的事,只需要他们内部解决。 于是他现在都已经算是有经验了。 在幻觉当中,这里就是她的绝对领域,她在这块地方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他只需要顺其自然。 …… 周小侯爷在挖苦完聂棠之后,回到府上,反而越想越不过瘾。 他都骂她骂得这么难听了,她居然不还嘴,她不是向来都很能言善道的吗?怎么这回却装成缩头乌龟了? 不正常,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结果到了第二日,圣旨下来,他成为了本朝第一位和亲匈奴女王的和亲相公。 周皓轩当场就破口大骂:“奸妃,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他急忙进宫,皇帝却不召见他。 他想去求亲妹妹去说情,周美人病弱如西子,挪到房门口,又被人扶了回去。 想打点关系找一些能说得上话的臣子为他美言几句,结果对方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其实匈奴女人更加身体健壮好生养,还有力气干活打猎,其实娶一个匈奴妻也别有风味啊…… 周皓轩兜了一圈,又不甘心无功而返,气得只想捶墙。 “聂妃娘娘小心路滑——”小宫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宫墙之间,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讨好的味道,“娘娘的近来气色好多了,面若桃花,便是初春第一枝桃花都及不上娘娘的……” 周皓轩暗自呵呵了一声,暗道宫里人就会踩低捧高。 他在一个月前不知道有多得意,那些宦官宫女们都奉承他,捧着他。谁都不会靠近聂棠,生怕被她传染了晦气。 可是就这么几天功夫,他们的处境就完全反过来了! 他的亲妹妹周美人不受宠了,他还被发配匈奴去当和亲相公,这奸妃到底是在陛下耳边吹了多少枕边风?! “周小侯爷,”聂棠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件毛色丰沛的雪狐毛大氅里,她也的确面如桃花,春风得意,“恭喜你了。” 周皓轩胸中那团暗火呼啦一声烧到最大,整个人就像一根炮仗一样被点炸了:“你厉害,你可真厉害啊!把我送去匈奴,是想要我死在匈奴是不是?!” “怎么会呢?小侯爷生得这般英俊神武,和亲之后,一定能得匈奴女王的喜爱。”聂棠拢了拢肩头的大氅,微笑道,“只是花无百日红,再美好的容颜也会随着时光老去的。” 周皓轩只觉得她这句话耳熟,转念一想,顿时想起来了,昨日他可不就挖苦她颜色破败,不过是一件联姻工具? 当时她不出声,只随他挖苦,现在她又虚伪地劝告他,容颜抵不过岁月。 这可不是还回来了!她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的! 周皓轩抬起一只手,用手指点了点她,咬牙切齿道:“你够狠,这次算你赢!以后等我回来,我非得——” 聂棠温柔地一笑:“那就希望,终能有这一日吧。不过我同小侯爷不同,我从来不会公报私仇,所以你的嫁妆,嫔妾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 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耳目。 聂棠跟周皓轩那番对话很快就传到了沈陵宜的耳朵里。 徐中常侍复述完这两段对话,脸色也有古怪。 沈陵宜对着那张酷似徐临川的脸,还是觉得万分不适应,他尽力让自己不要再去关注对方的脸:“随她去吧,就让她出出气。” 他还是很有求生欲的。 他和周皓轩的定位一个是渣男,一个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她要是一直装淡泊无所谓没有任何行动,那只能说明她还在酝酿大招。 这大招酝酿得越久,就说明她的怨气越大。 现在这么简单就打发了周皓轩,应该说,这还算是一件好事。 至于和亲相公,这创意,也实在是太特别了…… 待他再回到长门宫时,就看到聂棠早早地守在门口等待他了。他挥退了身边人,亲自扶起她,牵着她的手,笑问:“怎么今天突然出来迎接?” 聂棠抿唇一笑:“嫔妾方才正看着一本志怪小说,想要同陛下分享里面的故事呢。” 沈陵宜一愣,低下头,以额相抵。她可能是在外面等了好一阵,肌肤是冰凉的,带着庭院中梅花的冷香。 一阵穿堂风吹拂过长廊,吹落了枝头上的初雪一般的梅花,浮动着空气中的暗香如浮影。 她的鬓边沾上了那点点细碎花瓣,乍然一看,就像白首。 他以指腹轻柔地抚摸过她的云鬓,微笑道:“你看我们,像不像变老了,可还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聂棠被他逗笑了,眉眼弯弯:“陛下真会说话。” 她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一开始,就是你……那就好了。” 她身上的香味变了,原本那种好闻的脂粉香气突然不见了,屋子里的熏香也再没有点,她甚至还主动拿起他批改完的奏折,模仿他的字迹帮他改了些语句。 “你这字写得真奇怪,”她指着奏折上的批阅注脚,“我能猜到这是什么字,但是,这是哪里的写法?” 这是简体字。 他写着写着,就会不自觉地用上现代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成果。 沈陵宜回答道:“你就当它是……通假字就好了。” “通假字?”聂棠更疑惑,“这是何物?” 沈陵宜咳嗽一声:“有时候就是错别字的美称吧?” 聂棠虽然还是满脸迷茫不解,但还是闭上嘴,假装自己明白了。 沈陵宜又忍不住道:“棠棠?” “嗯?”聂棠再次抬起头,搁下笔,乖巧地听他说话。 “其实,你也不用一直这么善解人意,那样会很累。” 要知道,他有时候懒得处理沈家的繁杂事务,比如账目什么的,这些都是聂棠帮他代劳的。 她甚至还专门模仿了他的笔迹,让别人以为这是他做的。 虽然很贴心,但是他有时候光是看着都觉得累得慌。何必呢,他又不是那种猜疑心很重的人,他说信任她,那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并不是红口白牙一句空话。 “我觉得,你要是喜欢跟我撒撒娇,发发小脾气什么的,也挺好的。”沈陵宜低着头,用一种不甚在意的语调说,“我有时候真理解不了你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说的话,我可能永远都猜不到。” 聂棠:“……” “但不是我不放心上,而是我会猜错,要是猜错了,你自己心里还会很失望,那多不好。”沈陵宜抬起头,不太确定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聂棠托着下巴,朝他微笑:“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当天夜里,聂棠一直等到他入睡了,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你这么好,我都不舍得杀你了呢……” 舍不得杀掉,那就留着吧。 …… 周小侯爷出使匈奴那一日,皇帝亲自送行。 面对那招展旌旗,还有送亲的铁甲侍卫,再看着那一百一十八台“嫁妆”,周皓轩欲哭无泪。 虽然有人在背后说,他的人生巅峰就在这一刻。太史令是不会忘记他的,后人也会记住他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和亲侯爷,可他还是不想以这种方式名留青史。 “陛下,表弟……”他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他的皇帝表弟很淡定地回答:“你安心去吧,只要朕在一日,匈奴女王就会善待你。” 周皓轩在心里草完了皇帝十八代先祖,嚎啕大哭着上了马车。 一路向北。 聂棠裹着厚重的大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劝解道:“陛下不用太过担心,我准备了许多适宜种植种子还有农书,让小侯爷一并带去。匈奴是游牧民族,喜欢侵扰边境也是因为没有粮食,若是女王能够善用这些,也是好事一桩。” 沈陵宜:你这准备得可真周到啊!就防着他有本事把自己给折腾回来! 正巧,当和亲的车队沿着官道一路远去,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纷乱而又干燥的雪花在灰沉沉的天空中飞舞着,像极了灰白色的蝴蝶。 等到车队完全消失,众人的肩头都被雪色染白了。 聂棠取出一张手帕,轻柔地擦拭掉对方脸上融化的雪水,微笑道:“陛下那日有句话说错了,梅花太斑驳,不大像白头,如今才更像。” …… 沈陵宜突然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看了看周遭,又慢慢地松下了一口气。 他又回到了现实当中,总算不用再每天睡不足五个小时清晨上朝一天都在处理国事了,也不用再对着那位“徐中常侍”,更不用背什么渣男黑锅,生怕聂棠睡到半夜太生气就悄悄把他杀掉…… 他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又很快沉入睡眠,只是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以示所有权。 他甚至还在迷蒙睡意中艰难思考:都说孕妇会变得情绪古怪,不知道她制造出来的这个幻觉,是不是也因为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第517章 番外1:新事业(完) 与此同时。 跟他们间隔了半个城市的徐临川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坐起。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他之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他梦见自己从小家贫,被父母卖进宫里当太监。 徐哥是个随和而又很能干的人,终于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当上了太监总管,作为一个太监,也算达到了人生最巅峰。 可是……太监?! 为什么是太监,凭什么是太监?! 徐哥凭什么不能当一个血战沙场、英勇无畏的大将军?! 明明将军的身份才能配得起他吧? …… 而在距离聂棠他们不远的一幢独栋别院中。 今晚有点喝多了的周皓轩正满头大汗地在床上挣扎。 他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远赴匈奴和亲的小侯爷,金堂玉马,穿着最华贵的衣裳,成为最美丽最柔顺的章台人的入幕之宾…… 这才自我放飞没多久,他就坐上马车,被押着出使匈奴了。 “出使”不过是一个好听的说法,一块欲盖弥彰的遮羞布,而其中的实质呢?他跟过去的那些和亲公主又有区别?! 就在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装病,耍赖,发他那大少爷脾气,依然阻止不了车队的前行,终于在五个月后,赶紧赶慢的,他们到达了匈奴的边境。 周皓轩一掀开车帘,迎头就被北地的寒风吹成傻子。那疯狂地、铺面而来的刺骨寒风,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黄沙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不好:“面脂都带了吗?带够十年份的了吗?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 “面脂带了。不过聂妃娘娘特意叮嘱过,让奴婢在侯爷这么问的时候转达侯爷一句话。” 周皓轩:“……艹,你说!赶紧说!” “聂妃娘娘说……她说,面脂只够用一年,带太多也容易放坏了。请侯爷好好地研究箱子里的农书,努力学习种田,争取、争取……” “继续说!” 他就不信了,就她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还能怎么让他更加愤怒?! “娘娘说,争取匈奴女王的宠爱,早日开枝散叶,子嗣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周皓轩仰天长啸:“我诅咒她,全家都死亡,永远呆在长门宫里出不来!” “……你们中原人不是向来很含蓄的吗?”一个矫健如猎豹一般的女子突然穿进了他们静候在原地的车队当中。 她抬手掀开车帘,跟周皓轩打了个照面:“这么凶,还骂人死全家?” 周皓轩正怒气上头,看到这一个陌生人出现,第一反应就是发泄怒气:“你又是什么东西?本侯在说话的时候,没下人插嘴的份!” “你不认得本王吗?”女人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本王就是你将来妻子,你就是本王要娶的王夫。” 话音未落,周皓轩只觉一阵腾云驾雾般不真实感,他突然被这个粗鲁的女人从马车中拉了出去,然后抛在了马背上。 那匈奴女王纵声大笑,轻拍着周皓轩的背脊道:“本来还有点担心中原的男人太斯文了,不过看王夫这么活泼,本王终于放心了,希望你能多活几年吧。” ……多、多活几年?! 一瞬间,周皓轩气势顿消,惊恐道:“你想干嘛?赶紧放下本侯,不然、不然的话,本侯就——” “也想咒我死全家?”匈奴女王哈哈大笑,“不用担心,这点小小的诅咒我们都不当回事,我匈奴人都是逆天而行,老天都收不走!” 说完,女王一扬长鞭,策马而行,潇洒落拓。 周皓轩欲哭无泪,趴在马背上颠簸得快要把早上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出来。 …… 聂棠难得睡过了头,没有起床做早饭。 沈陵宜对自己的厨艺完全没有信心,就只去小区外面买了早点回来。 他准备好早点,然后才叫聂棠起床:“先吃点东西,吃完再去睡。” 在桌子边上坐下之后,聂棠忽然开口:“其实我不喜欢每天都做饭,很烦人,也不喜欢整理你家的账本,因为前几年的账目都有问题,每次还得先找前几年的出来看。” 沈陵宜:“……” 沈陵宜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 “那以后我们就轮流做饭吧。还有沈家那些事情,你先慢慢接手,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就问我。”聂棠见他表情不对,便又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之前说的,让我把所有要求都提出来,这不算数?” 沈陵宜坚强地回答:“……不,我说话当然是算数的,通通都算数。” “好,”聂棠甜甜地朝他笑了一下,主动坦白,“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我感觉原来枯竭的灵气又恢复了。而且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业务方向。” “……什么?” “制造幻境,为大家提供一个体验截然不同的二次人生的机会,满足现代人的精神需求。”聂棠满意地点点头,“或者也可以自带剧本,我觉得按照我现在的能力,就是重新给人搭建一个世界应该也是可以的,不过这种服务收费就很贵了。” “……” “而且我最近看了很多小说,素材也累积够了,设定好一个大框架就能反复使用……” “……” 聂棠奇怪地看着他的头越来越低,几乎都要埋进碗里去:“你怎么了吗?” 沈陵宜坚强地回答:“我没事,挺好的,你这想法也挺好。” 可是他就完蛋了。 在出门之前,他还顺便去书房逛了一圈,果然在书桌边上看到了一叠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 他伸手,拿起了第一本,只见封面上写着《纨绔女王的和亲小相公》。 他不信邪,又翻到了下面那本,这回是《重生皇后虐渣记》,这本小说的简介是这样的:上一世,她为他付出所有,可他却杀光她全家,把她打入冷宫让她在冷宫中孤独死去;这一世,她浴火重生,携着复仇之火而来…… 沈陵宜: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小说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 沈陵宜出门后,聂棠又联系了隋老板。 其实在她宣布自己再也不能画符之后,隋老板还是时不时都会打一个电话来问候她一下。因为他真的不相信,她是真的不能画符了。 就算整个玄门都信了,他还是不信,他觉得这就是聂棠故意这么说,可能是觉得在符篆上她已经没有任何追求了,正在酝酿别的大招。 所以当他突然接到聂棠主动打来的电话时,内心一阵激动:“你终于想通了是不是?觉得画符还是很有意思的,可以继续画一辈子对不对?!” 聂棠在电话那头轻轻笑道:“没有呢,总是画符多无聊啊。隋老板,我有生意跟你谈,保证能赚钱,而且还不局限于玄门内部。你看现在的小说啊电视剧啊游戏啊这么多,还有很多人爱看爱玩,所以我决定给雇主造梦,比小说更有画面感,比电视剧更有代入感,比游戏更真实。” 隋老板震惊了:“……造梦?!” “是啊,有什么想要体验的,但是现实中做不到的,我都能满足对方。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隋老板道:“等等,让我缓缓先,我得消化一下这个爆炸消息!” “嗯,那就先这样,您顺便再想一想,您小时候有没有过什么未实现的梦想,您可以当第一位体验造梦服务的贵客啊。” 隋老板挂了电话,坐在他那间小小的丧葬店里,开始回想,他在过去这些年到底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却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了的梦。 ……这当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好多事都成为了遗憾,成了梦中泡影。 年岁越长,遗憾便越多,好似那些年少时候蓬勃生长的感情都枯萎了,而死水一潭才是常态。 他原地思考了五分钟,给聂棠发了个短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多大的铺面?我跟你干了,你只要出个人就好,别的我都能搞定!” 隋老板又想了一下,试探问:“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你是真的不能画符了吗?” …… 聂棠志得意满地收起了手机。 反正沈正沛留下来的烂摊子打点得差不多了,正好还给沈陵宜,让他自己好好管家。 至于她能不能继续画符的问题…… 她随便拿了一支笔,在白纸画了一张光衍符。符纸很快在她手上化为淡淡金光,布满了整个屋子。 那些小天使一般的光点在她的头发上欢快地跳着舞,一会儿又跑到她的肩上,赖着不肯走。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巨大的拍门声。 聂棠一挥手,那些活泼的光点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一场梦幻,从来都没降临人间。 聂棠捞起挂在椅背上的长开衫,披在肩头,打开了被敲得砰砰响的大门。 周皓轩还保持着用力捶门的姿势,这门突然打开,他差点就一头栽倒。他指着聂棠的鼻子,怒气冲冲地叫骂:“聂棠,我****妈!” 聂棠抱着手臂,冷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妈聂棠!不要装无辜,我知道昨晚上是你在搞鬼!“周皓轩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就只有你,只有你才会干这种事!” 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让自己冷静下拉,但是完全冷静不了,随便扒拉了几件衣服就跑来找聂棠算账,出门之后就闷头往前跑,连车子都忘开了。 于是,现在周大少的尊荣就是头发乱翘,两只裤腿一边高一边低,露出来的袜子颜色都是不一样的,鞋子也不是一对,很有艺术家的狂放气息。 聂棠的脸色更冷了:“你刚才骂我妈。” 周皓轩:“……” 那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是来找她算账的,他是来当面喷她的,用语言强烈地谴责她! “你可以骂我,我一般懒得跟你计较,可如果你骂我妈,”聂棠笑了一下,“太不幸了。” 周皓轩:“卧槽聂棠,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小心我告诉我表弟啊,让他认清楚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看他会不会跟你离婚!” 他就没有见过这种思维奇葩的女人,这种女人,一定要离,早离早快乐! “在我眼里,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只分两类,一类是沈陵宜,还有一类是其他。你当然可以跟陵宜告状了,不过,你确定还想继续再做昨晚的梦吗?”聂棠从身后拿出一本小说,塞到他手上,“故事还没完呢,你可以先看一下剧本。” 说完,她直接把门当着他的面重重关上。 周皓轩死死地盯着手上那本言情小说:《纨绔女王的和亲小相公》?! 他当场翻了一下这本书,立刻陷入了一种浓浓的绝望:他才刚经历了出塞这一幕,也就是说,故事才刚刚开始!如果转换成电视剧的话,还能再拖拖拉拉拍上四十集! 他又开始拍门,一边拍门还一边求饶:“弟妹,你别这样啊!求你了,这真不好玩,又耗费精力又浪费你的时间,你有这时间跟表弟一起二人世界不好吗?啊?” “我知道错了,我给你道歉啊,你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别玩了好不好?” “弟妹?弟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你也好歹回我一句话啊?” 聂棠隔着门,慢悠悠地画完了一张减弱版的转运符,然后停笔。 本来她是打算好好地让周皓轩再次接受出自她手的现实主义毒打。 可是他既然都在认错了,她也不能太欺负他。 于是她又把画完的转运符撕碎,扔进垃圾桶里,重新打开门:“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周皓轩哭丧着脸回答:“我不该骂你妈。” “还有呢?” “还有?”周皓轩苦思冥想好一会儿,试探道,“因为我在网上用小号说你妈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才得了金百花奖提名?” 聂棠:“……” 这家伙可真是宝藏男孩啊,他在网上开小号的事,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聂棠质问:“你肯定不止黑了我妈这一次吧?” 周皓轩坚定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就这一次,我是那种人吗?我又不喜欢在网上打嘴炮!” 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这不是心虚的表现,还会是什么? 聂棠语调轻柔道:“好像,你是真的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多少错事,那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吧。鉴于你昨晚在酒吧里劝陵宜趁着我怀孕出去偷腥——” 周皓轩立刻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这不可能是我!” “——我原本是想给你贴一张转运符,让你快乐快乐,最后乐极生悲,体验一下大起大落的人生。我想,李俊生的前车之鉴你还没忘记,对不对?” 周皓轩还是拼命摇头:“我记得,记得,全部都记得,但是我没有,真的没有怂恿我表弟偷腥啊!一定是我喝多了,胡言乱语,对——就是我喝多了!我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看在陵宜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聂棠又继续道,“所以,我又把转运符给撕了。如果你还想继续体会一下和亲小相公的快乐……” 周皓轩都要急哭了:“求你了,别提那个什么和亲小相公,我好不容易对女人恢复了点信心,你这是在逼我找男人啊!” 这种幻觉再多来几次,他对男人也要失去信心,正式进入四大皆空的行列了! “瞧你说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是逼你找男人呢?你的私生活,我是一点都不想管的,但是你总是要来管我的事,我就不开心了。” 周皓轩:“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磕头赔罪,你能不能原谅我?!” 聂棠说自己“不开心了”,那她的潜台词就是“我不高兴了我要你们全部都给我陪葬”! 周皓轩吓得全身汗毛都在桑巴舞,只想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嘴贱?为什么要忘记以前吃过的苦头?为什么要相信自己的表弟能够治理聂棠? “算了,你道歉的诚意我收下了,下不为例。”聂棠倒也没打算得理不饶人,“你回去吧,就算不打算回家还有活动,也该穿同一双鞋子出门吧?” …… 周皓轩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旷的马路上。 正因为他之前一激动就跑步过来了,他现在就要承受从他身边经过的路人诧异乃至惊奇的眼神。 毕竟周皓轩长得还挺清秀,看上去也挺像个正常人,但是他这身穿着打扮未免也太……个性了吧? 走着走着,周皓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聂棠,是怎么知道他教唆表弟出去偷腥的? 喝酒时候说过的话,天知地知,徐临川和沈陵宜知,酒保或许也能听到两耳朵…… 答案很明显。 一定就是沈陵宜告诉聂棠的! 周皓轩忍不住骂了一声:“有病啊这种话也给聂棠说,真是害死我了!” …… 三个月后,隋老板终于关掉了那家挤在居民小区里面的小店,告别了他那“丧葬一条龙服务”的生意,又重新在交通十分便利的商圈地带,开了一家很特别的店。 这家店的名字很古怪,叫“造梦”,装修很高科技,很有金属感,看上去像是卖什么黑科技产品的。 这家店刚开的时候,生意并不太好,倒不是因为他们的产品不好,而是他们卖的东西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们是卖美梦的。 你从前不小心疏忽了的、或是终成遗憾的美梦。 这实在是太玄乎了。 于是的确有很多人被这个概念所吸引过来,可又被这个概念给吓退,始终迟疑不决,不知道要不要花钱尝试一下。 终于有一天,一个大胆的白领尝试了一下,立刻惊为天人,第二天又一大早去排队。她激动地告诉所有人,原来美梦真的可以成真! 但是店主却拒绝了她第二次的光顾,只告诉她,每一个人在一年之内都只能尝试一次,不能破例。 又过了三个月,这家“造梦”的店面生意火爆,光是预约的客户名单都已经排到了明年。 据说,其中一位店长是一个长得很凶、像个社会大哥的大叔,其实他人很好,能够很有耐心地倾听你的烦恼。 而另一位店长看上去就很温柔,她会微笑着告诉你,美梦虽好,但也不能沉溺于虚幻而遗忘现实,因为你始终还是要回归现实世界的。 第518章 番外2:爸爸妈妈的故事 “叶大师,你看我的脸,像不像有小人一直在对我落井下石?” 叶眠风双手都插在口袋里,露出来的手腕部分都被手套给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看上去就像双手有什么问题,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叶大师,你看我这公司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叶眠风终于把自己完全游离的神情收拢回来,一本正经地问:“嗯?王总最近是碰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了吗?” 其实他完全没有听清楚对方之前说了什么。他只当耳边有个循环喇叭在播放噪音。 他实在是太难了。要不是为了还一个人情,才不会接这种莫名其妙的生意。 “不对劲的事?当然有啊,”王总一击掌,“早上起来就觉得头疼眼花胸闷,叶大师你得帮我看看,我这办公室里是不是本人做过什么手脚了,最近不光办事不顺利,就连身体也不舒服。” 叶眠风侧过头,目光掠过王总那如同怀胎十月的肚皮,以及,他那层次分明的双下巴,如沐春风般一笑:“说得确切点,王总是不是觉得头部胀痛,偶尔阵发晕眩,四肢偶尔会忽感麻木?” 王总立刻应和:“是,叶大师说得一点不错!当初老赵向我介绍您的时候,就夸奖你是玄门数一数二的天才,这初次见面啊,我就是觉得叶大师你不光年轻有为,这长得也是一表才人!” 叶眠风低笑道:“王总先别急着夸。其实您这个症状应当是高血压,不知道您今天早上吃过降压药了吗?” 他又往前走了缓慢地踱了几步,继续道:“您的公司位置不错啊,朝向也挺好,没有什么问题——” 正巧,迎面有个女人低垂着头朝他疾步奔来,叶眠风忙不迭侧过身闪避,挂在脸上的假笑也戴不住了。 他真是,太讨厌跟别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了! 如果是玄门的人还好,本事越高,就越能规避外界的干扰。他最多也就能看到一点记忆片段,还是那种四倍速快进模式,可如果碰到普通人—— 他那双漂亮的黑眸微微发暗:对方正在盘算的念头就会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中,还附加了循环播放的影像,简直能成为他的人生噩梦。 比如现在,就算他努力地想要避开,但是不幸被那个女人撞到了肩膀,而他明明能够阻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他再往躲,就会碰到那位大腹便便的王总。 他只能祈祷这个陌生女人的思想会比王总要干净一点,不会让他太过不适。 “……啊!”女人在撞上了一个人形障碍物后,终于从闷头暴走的状态变成了抬头。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晨曦初绽,阳光刺破沉闷的苍穹。 叶眠风震惊地从裤袋里抽出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不敢置信地翻过来倒过去看着自己的手掌。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女人却还要强词夺理。 “你是新来的吗?你经济人是哪位?”王总见她穿着练习生的服装,直接开口训斥。 叶眠风是他朋友介绍过来的风水大师。朋友还特意叮嘱过他,不要看对方年轻就心生怠慢,那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头也未必比他有本事。 而那个练习生,估计是刚进公司的,莽莽撞撞,这种性格就算出道了恐怕也能惹回来一堆麻烦! 两相比较,他自然是完全站在叶眠风这边的。 叶眠风看完了自己的手,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女人身上,口气温和地问:“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你介意把名字告诉我吗?” 王总看看叶眠风,再看看那个素面朝天五官很美却有点土气的练习生,整个人都哑巴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叶大师根本不需要他多嘴,还态度如此温柔地问对方名字,怕是看上人家了吧…… 那个练习生转动了一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答道:“介意。” “嗤!”王总还是忠实地站在叶眠风那一边,开口斥责道,“你个新人,怎么跟贵客说话的?” 王总在公司艺人里的口碑一直都不好,他虽然不会潜规则艺人,可做过不少把牵线搭桥的交易,公司里一直都有“远离王总就等于远离危险”的说法。 练习生把背包甩到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再见!” 再见两个字还没落地,她拔腿就跑,一溜烟地就没影儿了。 “王总,”叶眠风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一下,主动把话题给拉了回来,“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风水的问题,其实还是要从易经的卦位说起……” 他科普了两分钟的《易经》,忽然脸色一变,肃容道:“不好意思,我想去楼梯间看看,王总你就回办公室等我好了。” 他说走就走,疾步生风,虽然是第一次来,这就精准地进入了员工通道,带着手套的手拉住门卡手,连指纹都没打,就直接拉开门进去了。 王总不禁感叹:“厉害喽。” 叶眠风不是公司员工,指纹是不被录入在系统的,但是他在这幢楼里熟悉就得跟自己家闲逛一样,指纹机虽然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儿,但是对他来说这是形同虚设。 高人,真不愧是玄门最出众的年轻人! 叶眠风走进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刚才他碰到那个练习生的时候,还担心对方会把自己那些可怕的想法全部硬塞进他的脑子里,但是——没有。 就在他跟她接触的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没有脑内的小电影,没有心理活动,也没有各种各样的抱怨和怨恨。 于是他忍不住就去问了对方的名字。 他发誓,这是初次见面,他真的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就只是好奇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她应当是一个普通人吧? 如果连普通人都能做到,那么他应该就能想到办法摆脱目前的窘境了。 可是就在一分钟前,那个女人的心理突然出现了在他的脑海里,只是那个内容嘛…… “这人可真奇怪,王海荃名声这么差,他居然还主动跟他走在一起,就不怕被卖了?该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不过皮肤倒是挺好的,又白又细,零毛孔,可恶,一个男人的皮肤都比我好。” “他刚才问我叫什么,该不是看到我的额头上的痘痘,想要教我如何保养皮肤吧?那个peter上回就是这样的,看上去就gaygay的。” “过两天房子的租期就到了,我的房租都还没凑够,管人家闲事干什么?” “我要不……等下还是提醒他一下,看他长得这么瘦弱,被折腾一回可能就不活了……” 叶眠风笑够了,那表情也越来越古怪:他……很瘦弱吗? 玄门的男人哪有瘦弱型的?从小就要接受各种训练,别人家的孩子在看动画片玩游戏的时候,他们都在接受艰苦的强化训练,没有松懈的一天。 他第一次,碰到一个很弱小的普通女人,她却担心他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正好苏源景打了一个电话进来:“喂,你下周有空吗?我这边有一桩生意,是考古队委托过来的,很好玩,来不来?” 叶眠风笑道:“不来了,我有事要忙。” “你,有事要忙?”虽然看不见苏源景的脸,可是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很震惊,“你还能有什么事忙?东家跑了一条狗要你找回来,还是西家怀疑自己被人陷害了要你救?这种事情有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像你这种人,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哦,对了,要是你真嫁不出去,等我的女儿长大了,我就做做好人,把她嫁给你啊。你记得照顾好她。”叶眠风笑骂道,“不跟你废话了,我真的忙,我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得去阻止她干蠢事。” 与此同时,还是练习生的聂嫣然鼓足勇气,毅然冲进了楼梯间。 她才刚从家乡来到这座大城市,她出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糟糕家庭,她见识过许多残酷的事情,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使她力量微薄,可是一句提醒还是能做的——这也是她仅仅能做的了。 …… 叶眠风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虽然说不上惹碎一地芳心,到底也是令人扼腕叹息的。毕竟在玄门当中,真正能够嫁的男人就那么寥寥几个,剩下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作为“牛鬼蛇神”大部队里的领军人物苏源景,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掉了手里的筷子:“喂,你把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这到底是我幻听了,还是你疯了?” 叶眠风在电话那头笑得很舒畅:“不重复,没听错,我也没疯。” 苏源景伸手按住额头:“我头晕,让我歇歇……” 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更麻烦的则是叶家那群情涌动的小情绪。叶眠风是叶家的天才,家族倾斜了大部分资源在他身上,并不是白白付出。 此时此刻,叶老先生恨不得亲自动手打死他这个不孝子。 他们玄门向来都是内部相亲然后联姻的,跟普通人结婚生子,下一代有很大概率会是瞎炮。而且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能够理解他们这群小众人群吗? 除了恐慌害怕,就是把他们当成怪物。 像他们这样的人,自己跟自己玩不好吗? 叶眠风不慌不乱地跑了一趟书店,买了两本,摆在心力憔悴的老父亲面前:“我有实质证据,证明嫣然是最适合也最理想的结婚人选。” 叶老先生瞪着面前那本《神怪大辞典》,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证据啊,”叶眠风直接把辞典翻到其中一页,“来看看这个词条,唔,‘聂家香火’,出自《搜神记》卷四,聂家有一老媪甚贤,时有精风鉴者往来止宿其家……后指点一穴为葬地,其人祝曰,愿代代为阴官。” 叶老先生:“……” “而我们叶家,那就太多了,你看叶藏质,唐时人,创道斋于天台玉霄峰。还有叶昌龄,明时人,正德年间大旱,以墨笔作画,掷笔空中,白气上冲,雷电交作。” 叶老先生拍桌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聂家可是代代为阴官,怎么会配不上呢?”叶眠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就觉得这实在是太配了。真要计较的话,还是我高攀了呢。” 叶老先生抡起手边的青花瓷茶杯,用力朝他脸上扔去。 叶眠风一侧头,准确地避开了攻击他的物件,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安抚道:“爸,你别生气啊,这真的是好事。” “好事?好事?!”老先生咆哮,“真是好事你怎么不去娶沈家的女儿?虽然是旁支,可配你绰绰有余!当初都在台面底下约好了的事情!” 叶眠风立刻翻动辞典,义正言辞地表示:“沈家不行,你看他家出过这么多和尚……秦风,赶紧拿速效救心丸来,爸的情绪不太好——” ……何止是“情绪不太好”,简直就是要气疯了好吗? 沈家在玄门当中可是一等一的地位,沈家肯同叶家联姻,那是屈尊下嫁,谁还敢非议沈家出过很多和尚,反正只要不出尼姑就好了嘛。 …… 可是口头约定也是约定,违背当年约定的是他叶眠风,他总还是要亲自上门道歉。 沈家的新任家主刚刚上任,正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沈正清。虽说两人都是玄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但是一直以来,就是见面点头的交情。 “既然当初就只是口头上说过一句,没有白纸黑字的婚书,按照现在的情况,当然是可以不作数的。”沈正清探究地看着对方,“只是有一个问题。” 就算玄门的规矩很多,可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真有婚书,要是两个人互相看不上,难道还能把他们绑在一道吗? “……什么问题?” 叶眠风以为,这不就是一个上门赔礼就能解决掉的问题吗?而且他跟沈家旁支那位小姐也不熟,两个人约等于陌生人,对方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嫁给他吧? “我去问过当年跟叶老先生口头约定联姻的那姑娘,她说她没有任何意见,再者她父亲已经过世了,她本来也不打算遵守这种口头约定的。可就是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沈正清微微一笑,促狭道,“那位姑娘的父亲最擅长言灵术。” 叶眠风坐直了身体:“……” “虽然这东西都是时灵时不灵,若是当年的约定一个不小心结成了契约呢?” “……”叶眠风沉默了好一阵,试探问,“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言灵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有概率的,有天赋的人成功率会高一点,没有天赋的人成功率就约等于零,这样随口一句话,还成了契约,这概率大概就跟彩票中大奖差不多吧? “其实我也觉得不会这么巧,不过谁知道呢?”沈正清站起身,客气地拍了怕他的肩,“在下就先祝叶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叶眠风了却这一桩心事,就一身轻松地去继续操办婚礼了。 可是沈正清却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不会吧?” 就在他刚才碰到叶眠风的肩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像他这样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注意到这点异状? 沈家那姑娘的父亲当年一句戏言,竟然真的形成了一个微弱的契约,只是因为信口一说,并达不到一个完整契约的条件。 可就在刚才,这个契约完成了……? 但是—— 沈正清惊悚地想,他都结婚有老婆了,老婆还怀孕了,这个契约却变成他跟叶眠风之间的,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叶眠风无债一身轻,还兴致高昂地跟苏源景报告好消息:“沈家也搞定了,其实沈正清还是挺好说话的。” 苏源景:“也许是他今天刚好心情好,也许是他准备在背后阴你,你对护短的力量一无所知。” 叶眠风笑问:“我给自己卜了一卦,头胎是个女儿,你要来给我女儿做干爹吗?” 苏源景嗤之以鼻:“前几天不是还准备把女儿嫁给我的吗?怎么又变成干爹了?” 叶眠风道:“因为我想知道护短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啊,你不也习惯性护短吗?” 咔得一声,苏源景直接挂了电话。 他喜欢有天分肯上进的孩子,但是,女孩除外。 在玄门,女性都是稀有的生物,女孩子从小被众星捧月,宠坏了的几率实在太大了。 他可不想将来给叶眠风带小孩。 他苏源景发誓,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给人管孩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519章 番外3:双世宠爱(重回古代攻略男主篇) 聂棠痛苦地睁开眼。 耳边一直都有轰隆隆的杂音在回响,大脑好像被一根锥子伸进去搅了又搅,这种感觉就跟连续几晚酩酊大醉差不多…… 她艰难地蜷曲起身体,想要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掌控权,突然啪得一声,她眼前一黑,嘴角和脸颊很快就火辣辣地红肿了起来,而她也从窄小的床铺上摔到了地上。 “你这个只会偷懒的小贱蹄子,看看都几时?水烧了吗?衣裳洗了吗?还要我请你起来才行是不是啊?!” 聂棠缓缓地抬起手,捂住挨了一巴掌的半边脸,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想认清楚是谁打了她。 除了在踏上修真漫漫长途之前的日子和刚进入宗门之初,她是个没有尊严的小可怜,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随随便便动手打她,更不用说还是打脸这种带有羞辱性质的欺辱了。 “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瞪我?!”那个给了她一巴掌的女人穿着细布缝制的衣裳,横眉竖目,消瘦得像根竹竿子,脸上那股刻薄的神气都快要喷薄而出了,“好啊,聂棠,咱家这是哪里欠了你,啊?供你吃给你穿,你连一点家事都不肯做,你这没良心的——” 第二个巴掌还没有落实在她的脸上,就被聂棠一把接住,她轻声道:“舅妈,我到底做没做家事,做了多少事,又给家里赚了多少铜板,你自己心里清楚。颠倒黑白,得理不饶人,这不好。” 舅妈被她那异常平静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叫骂:“死丫头,你还敢顶嘴?!我要叫街坊邻居们都过来评评理,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我养你到这么大——” “够了!”聂棠按着太阳穴,“现在天还没亮,你也还很困,需要回房去睡一觉,立刻马上!” 她话音刚落,正插着腰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嗓骂街的舅妈立刻露出了一脸迷茫的表情,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然后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顿地回到了房间里。 聂棠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环顾周遭,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果然还是她小时候住过的那间由灶台间改造过来的房间——其实,现在也还是灶台间,她的脚边是干枯杂乱的柴火,不远处是灶台,而她就睡在靠墙角的一张小床上。 现在大约是阳春三月,天已回暖,所以即便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衣裳,并没有感觉到冷。 她又回来了。 重新回到那段最艰难又最黑暗的时期。 可是这一回,她却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只能默默忍耐蛰伏的聂棠了。 她拥有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绝技,拥有无数修真界的珍贵典籍,甚至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恢复通天幻日之能。 …… 聂棠在抱着装满脏衣服的木盆,慢悠悠地走在河边。 天色大亮,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舒坦得很。 聂棠直接把一盆子衣服都扔进了溪水中,随意地搅动两下。 她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洗衣服上,脑子里全部都是该怎么重新开始修炼。 现在她还在下界,也就是凡人界,这里灵气稀薄,就连引气入体都困难。 可是若不修炼,她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继续受欺负。 言灵虽然好用,但并非次次都能有效。 她心不在焉,就连泡在溪水里的衣服顺着溪流滑了下去都没注意,等到同样在附近洗衣服的大婶提醒了她,她才反应过来。 哗啦一声,她把别的衣服塞进木盆里,顺着水流往下追去。 那个之前提醒她的大婶忍不住道:“这姑娘平时不会这样迷迷瞪瞪的,今儿这是怎么啦?” 另一个小媳妇则打趣道:“可别是思情郎了吧?” 算算年岁,聂棠的确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像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女子十四五岁就该开始相看夫家了。 可聂棠是寄人篱下,她的舅舅舅妈可不会花费心思给她找个好婆家,而是四处打听哪里的大户人家准备纳妾,然后把她卖掉。 聂棠虽然走得有些远了,可是旁人的说话声都能顺着风传到她的耳朵里。但是她就像没听见一样,一路小跑都不带歇的,终于追上了那团顺流而下的衣服。 她弯腰,稳住身体重心,把衣服拖上岸来,忽然听了一个微弱但是非常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快要窒息了!” 聂棠愣了一下,抖开衣服,一条纤细柔软的小水蛇从里面滚了出来,在河边的草地上打了个滚,挣扎着抬起小脑袋,用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卧槽,符修!” 聂棠轻松惬意地跟小水蛇打了个招呼,笑道:“真巧啊,少白。” 少白原来是沈陵宜身边的一条水系小白龙,可是不知为何,竟然也跟她一起回到了古代。 所谓他乡遇故知,也不过如此。 有一个大熟人(龙)在身边,总是比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好。 可是—— 摆在眼前的问题可就有点大条了啊。 聂棠:“你在变成蛟龙之前是一条水蛇吗?” 少白:“胡说八道,别想污蔑我,我怎么可能会是这种黏糊糊又恶心的小玩意儿?!我当然从一出生就是一条龙了!如假包换!” 聂棠:“呃,是吗?那就有点麻烦了……” 少白:“什么麻烦?麻烦在哪里?咦……不对劲啊,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在主人身边的吗?” 聂棠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小水蛇缠在手腕上,又抱着湿漉漉的衣服往回走。 少白终于悟了,但是领悟之后,整条蛇都陷入了一种窒息的绝望:“嗷嗷嗷嗷我现在变成这个丑八怪的样子,被你给捡到了,而真正的我明明应该在主人身边,那岂不是说明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少白?!” 聂棠低下头,和癫狂状态的小水蛇对视一下,淡定地回答:“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的主人身边已经有了一条名叫少白的蛟龙,而你——” 少白昂起头,暗红色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开始嚎啕大哭:“闭嘴,你这个讨人厌的符修,我不要听你说话呜呜呜!” 聂棠残酷地戳穿了真相:“不管你想不想听,真相它就在那里,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所以说,从今天开始,你还是好好学习怎么当一条蛇吧,顺便,你现在就只能跟在我身边了呢。” 当聂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小水蛇形态的少白,觉得自己那颗宝贵的龙心,发出了哗啦一声脆响,破碎了。 …… “这个时候,前世的我在做什么呢?跟着主人,虽然没有什么美食佳肴可以品尝,但是那种甜甜的仙果都不会少了我的份。” 少白懒洋洋地躺在聂棠的小床上,在被子底下卷了卷细长的尾巴,发出了第一百零一遍哀叹:“符修,你家真的好穷啊!” 看看这糟糕的环境,再看看这张又硬又小的木板床,还有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柴火,不管是它上辈子还是在现代,都没有过过这种贫穷又寒酸的生活! 它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变身成一条又丑又没用的小水蛇,龟缩在一个没用的符修身边?! 聂棠一直任由它在被子里滚来滚去,一会儿嘲讽她家里穷,一边挖苦她太没用,最后淡淡地开口:“你要是嫌弃这里,那就去找你的主人好了。” 她话音刚落,小水蛇立刻炸了,它身体直立,朝她嘶嘶地吐着信子,怒吼道:“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吗?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留下的!”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提早告知你。”聂棠盯着地上刚摆出来的聚灵阵的雏形,轻描淡写道,“有些凡人喜欢吃蛇肉。” 少白顿时僵硬成了一座蛇形雕像:“……” “但是你也不用焦躁,我算过时间了,很快就到宗门来收人的日子。你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主人,就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待在一道儿了。” 隔了许久许久,少白颓唐地倒在被子,细长的尾巴尖卷着自己纤细柔弱的小身体,闷闷道:“主人身边已经有另一个少白了。所以、所以即使我找到他,他可能……可能也不需要我了。” 聂棠就等着它这句话,现在等到了,就很自然地顺着它的话头往下说:“其实我有把握让你留在你的主人身边。你知道,我若是没有办法,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少白顿时来了精神,期待地伸长脖子,追问道:“什么办法?” “你是我的小灵宠,等我跟你家主人在一起之后,你就等于是他的小灵宠,不就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了吗?” 如果少白能够在它的脸上摆出人类的表情来,那么此刻一定是“你在做什么白日梦.jpg”。 它又重新地趴回被子底下,恹恹道:“算了吧,主人要是这么容易被女人迷惑,他怎么可能单身了一百多年?不是我要打击你,就凭你,他怕是连用眼角瞟你一眼都难!” 聂棠调整完聚灵阵,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宗门什么时候来收人,引气入体还是势在必行,如果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强大起来,她在舅舅舅妈家里还得有的苦头吃。 今日在溪边遇到那两个说闲话的女人的确是提醒了她一件事,之前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舅舅舅妈终于找到了一个肯出三十两白银纳妾的富商。 那富商大她两轮有余,一见到她,那眼珠子就像黏在了她身上一样。 更麻烦的是,那富商家有悍妻。 年轻时候,那商人就是靠着自己的妻子的家族发家的,现在生意做大了,就开始想着能够坐享齐人之福。 他纳进门的妾多半都被家里的悍妻给整死了。 所以当年的聂棠才豁出去想逃跑,正好撞上了来下界挑人的宗门。可是那时候有多么狼狈,这种狼狈,她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我既然能在现代攻略他一次,那就能在古代攻略他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那能有多难?” “话是这么说没错……”少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了。 话是这么说。并且符修跟主人在一起对它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的它就是一条最不起眼的小水蛇,它想要跟在主人身边,的确也只有聂棠说的这个法子…… 可是! 它为什么就这么不爽呢?! 什么叫“攻略一次,就能攻略第二次”,她以为这是玩rpg通关游戏吗?!她实在是太嚣张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 …… 聂棠花了一个晚上搭建聚灵阵。 这期间,舅妈还在屋子里闷头大睡,连屋子的门槛都没踏出一步。舅舅关了家里的小饭馆,去隔壁镇上跟那个富商谈纳妾的事情,暂时不会回来。 舅舅舅妈有一子一女。 小儿子送去书院里读书,就只有聂棠的表姐聂瑶在家。 聂瑶很快就发觉今天家里不对劲,原本每天都要按时按点臭骂聂棠一顿的亲娘居然在闷头睡大觉,而本该忙碌着操持家务的聂棠居然在屋子里偷懒。 她想把自己的亲娘叫起来,可是不管怎么推她,她最多就是嘟哝几声“别吵,娘要睡觉”,然后继续蒙头大睡。 她只得去找聂棠,喊她出来干活,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酉时,她该做饭了! 可是当她一巴掌拍在门上时,那扇门砰地一声主动打开了,就在门开的一瞬间,无数道她看不见的暗流从身边经过,飞速地冲进屋子里! 聂瑶吓了一跳,尖声道:“你在做什么?!” 聂棠盘膝坐在属于她的那张木板床上,一手捏诀,一手平放在膝头,一动不动。 待聂瑶踏进了她的领地一步,她才缓缓地睁开眼。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丹凤眼,幽深而清冷,仿佛一口深井,随时随地都能把人吸入其中。 可是当她看到聂瑶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时,她突然笑了,那双清冷的眼睛又变得多情而又温柔如春水。 “你是觉得饿了吧?所以才突然来找我,”聂棠微笑道,“求人不如求己。既然都饿了,何不自己做饭吃呢?” 聂瑶拼命地摇头,可是不管她怎么张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的身体甚至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动着,慢慢地走向了灶台。 她根本不会做饭,除了做一些刺绣和缝衣服的活计,别的她什么都不会。 娘亲说,姑娘家还是离灶台远一点,烟熏火燎的,皮肤会被熏黑,将来可就找不到一个好婆家了。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聂棠就算每天围着灶台打转,她还是比她要好看得多。 她也不会劈柴。 娘亲说了,劈柴这种粗活女人当然不能干,一双手都会被磨破了,万一磨出茧子,那该怎么见人。 但是聂棠却必须劈柴,只要她吃着家里的一口饭,她就必须要付出劳动来回报他们,这是她应该的。 聂瑶踉踉跄跄地走向了那堆凌乱的柴火,弯腰拾起沉重的柴刀,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开始劈柴,一刀,两刀,第三刀的时候,柴火一根都没被劈开,斧头却划过她自己的手背。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可是她的身体根本由不得她控制,依然一刀一刀地劈着。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是泪流满面,满心惊惶。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表妹聂棠会是这么可怕……她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被强大的猛兽盯上了。 而除了瑟瑟发抖,她似乎也并没有任何办法。 …… “等等,这里不太对劲!” 几位御剑的少年突然放慢了速度,降落在这座幽静的小镇上。 “这里的灵气波动有异!”一位抱着瑶琴的少女瞪大眼睛,惊讶道,“好像这周围所有的灵气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莫非、莫非这里有哪位前辈在修行吗?我们是不是应当上门拜会一下?” “也未必是修行,说不定是魔修。”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话头,“走,去看看情况。”说完,又重新踏上飞剑,风驰电掣一般朝着灵气涌动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御剑的速度疾如闪电,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找到了那个灵气波动异常的中心。 那是一间很普通的民房。 从里面飘散出来的气息很干净,并不太像魔修。 …… 把自己卷在被子里睡觉的少白突然一下子钻了出来,大喊道:“符修,赶紧停止聚灵,我刚刚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了!” 一个凡人,还是一个从小家贫的凡人,怎么可能自己画一个聚灵阵,然后自己引气入体?! 这不是魔修夺舍了凡人的身体,还能是什么?! 符修这在一群修士面前引气入体,就等于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自己是魔修,是刚刚夺舍的魔修。 别说是攻略主人了,她恐怕连脑袋瓜子都要搬家了! 聂棠当然听见了少白惊恐的喊叫,但是她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引气入体一旦开始,就绝对不可能在中途停下来。 少白又叫道:“越来越近了,我能感觉到——你完蛋了,主人已经到了!” 第520章 番外3:双世宠爱2 少白在作为蛟龙的时候,是同沈陵宜结下了主仆契约的。 哪怕它现在变成了一条小水蛇,只要它内在的魂魄不变,它就始终能感应到沈陵宜的位置。 可是现在,它已经感应到沈陵宜就在门外,勾陈出鞘,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剑飞来,砍掉符修的头…… 而它,作为曾经的蛟龙,现任的小水蛇,就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只期望主人不会把它跟符修看作是一伙的,也一剑给它一个痛快。 可聂棠,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一般,依然自顾自地引气入体,而在离她不远处,表姐聂瑶还在僵硬地劈柴,一边劈柴一边默默流泪。 少白觉得,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修在欺负一个凡人小姑娘吧?! 终于聂棠引气成功,堪堪踏入了练气的门槛。 她刚一睁开眼,房门就被推开了。 白衣剑修踏进屋中,闪动着不详红光的勾陈横在了她的颈上,煞气四溢:“魔修?“ 聂棠镇定地抬起头,仿佛根本就没有被人威胁到性命,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惊喜:“你是……陵宜师兄吗?” 少白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要不是它现在是一条没手没脚的小水蛇,它真的想给她比一个大拇指。 见过不怕死的,就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居然还敢喊主人的大名,还叫他师兄,又没入门,这是哪门子的师兄?! 在聂棠认知当中,剑修大半时间都在埋头苦练剑术,因为实力比同阶强横而倨傲,也因为沉迷剑道而有些不通俗务。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好骗! 当然,那种能够被轻而易举拆穿的谎言就不要说出口了。 像沈陵宜那种天生的修二代,虽然不通凡人那套弯弯绕绕,但他又不是傻子,太荒唐的谎言想要骗住他?除非他突然降智。 沈陵宜皱了皱眉,没说话,可是他架在她颈上的勾陈却一分都没有挪动,仿佛只要一句话不对,那灼烫的剑锋就会毫不留情地划过她脆弱的脖颈。 可是他没什么反应,却不代表他的那些师弟师妹们也没反应,当场就有人叫嚣起来:“谁是你师兄?这是能乱认的吗?” 聂棠直直地注视着沈陵宜的双眼,古代剑修版的沈陵宜和她在现代的恋人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神很冷,冷得跟他手上的勾陈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已经收拢了身上的威压,可还是会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她微微笑道:“从前我在一颗琉璃珠子里见过你,教我功法的仙长说,等到我引气入体之后,就会有师兄了,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又低垂着颈,只露出泛着桃花粉的后颈和耳朵:“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见到你了呢。” 她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语调轻柔得像水一样,充满了少女的憧憬和向往。 就好像真的一样。 少白忍不住做出了呕吐的姿势。 按照它对英明神武的主人的了解,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就被这种无聊的伎俩勾引的,他可是那种美人暗送秋波一片他只会当对方眼睛抽筋的钢铁直男,纯的,18k的那种! 沈陵宜目光一扫,突然从正佯装呕吐的小水蛇身上滑过,小水蛇立刻一僵,又瑟瑟发抖地缩进被子里装死。 “你们都去老地方集合,这里我会处理好的。”沈陵宜头也不回,直接吩咐身后的那些同门。 他话音刚落,就算有人不乐意,还是立刻就不折不扣地按照他的要求执行。可见,他在宗门内的威信非常高。 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才刚刚踏入练气门槛的、疑似魔修的少女。 对比他们,实在是太弱小,就和蝼蚁差不多,她想要偷袭得手,或者耍诡计逃跑?那根本不可能,就像蚂蚁根本撼不动大树一样! 沈陵宜等同门们都离开了,手中的勾陈轻轻一转,从架在她的脖子边上,变成了紧贴在她的咽喉:“你说仙长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不要说半句假话,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其实哪有什么仙长,更没人教过她功法,这种谎言,很容易就会被揭穿。 哪怕少白真的很讨厌符修,它现在也还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种一问就能揭穿的谎言,撒谎还有意义吗? 符修一死,它肯定也逃不掉。 现在他俩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一条阴沟里的老鼠——呸呸呸,它可是高贵的蛟龙,怎么能自比老鼠,符修才是老鼠! 聂棠很乖巧地回答:“仙长说,他仙号迟黎,他还说……” “……他还说了什么?” 当她报出迟黎的仙号时,他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小师叔。可是,这事又非常符合他那从来都是吊儿郎当,一派不正经的小师叔的性格。 “迟黎仙长说,”聂棠轻声回答,“我很适合给师兄当媳妇。” 沈陵宜:“……” 少白:“……卧槽!” 小水蛇简直惊呆了,不是佩服的,而是吓呆了!她这是觉得自己命太长,想早点极乐往生吗?居然当着主人的面一本正经地调戏主人! 聂棠连忙解释:“仙长说,因为体质合适。” 沈陵宜道:“根本就不合适,从现在开始,把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全部都忘掉!”虽然语气硬邦邦的,可是抵在她咽喉上的勾陈终于还是撤走了。 聂棠失落地低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看她那样子,简直就像一个惨遭抛弃的小媳妇。 “还有……” 忽然听见她又说了两个字,沈陵宜都有点头痛了,一点也不客气地打断她:“带你回宗门可以,别的,不该是你的,就不要痴心妄想。” 他看了一眼还坐在小板凳上兢兢业业劈柴的聂瑶,再看了看地上那个已经变模糊了的聚灵阵,又问:“你画这个阵法,用了多久?” 聂棠老老实实地回答:“大概画了七八年吧。” 沈陵宜:“七、八年?!” 聂棠看着他,虚心求教:“我知道我挺笨的,学东西很慢很慢,师兄这么厉害,一定很快就能引气入体了吧?” 她的眼睛里流淌着温柔的春水,就像这人间四月的融融春意,那粼粼的波光都是她眼睛里的光芒。 沈陵宜背过身,咳嗽一声:“你也不笨,我就比你强一点,差不多一个……一个年头。” 少白又惊呆了,它呆呆地张开嘴,露出里面两颗小小的蛇牙。它分明记得,主人天资卓绝,进入练气一层也不过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现在变成了一年,这算什么?! 而且符修什么时候用了七八年?算上画聚灵阵的时间,到现在练气入门,她也不过才用了一天好吗? 他们是在比谁能更加愚钝吗?! “还有,”沈陵宜再次严肃提醒,“忘记掉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准再提!” …… 聂棠的生存危机暂时是解除了。 沈陵宜把她带到了他们集合的一间客栈,让她暂时先住在这里。等宗门负责收徒的长老到了,再给她测试灵根。 凡人向来都是被修士看不起的,而凡人出身的修士又会被别的修士看不起,聂棠现在正是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她很有眼色地选择了一间离厨房最近的杂物房住下。 少白觉得自己暂时是不用跟符修一起死了,又有了精神,一直喋喋不休地谴责她:“你从前不是很机灵的吗?为什么要说这种一问就会被拆穿的谎言?迟黎仙长是主人的小师叔,他只要回宗门一问,你就完蛋了!” 聂棠托着腮,笑意盈盈地回答:“问了也不怕,因为他还要再过一百年才能回到宗门呀。” 少白:“……哎?” “迟黎师叔在这个时间点上,恰好进了一个秘境,一百年才开一次,等他出了秘境回到宗门,就是一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问他这种小事?” “真不愧是奸诈狡猾的符修!”少白嘿嘿笑道,“可是你真不该调戏主人的,主人可是个正经的剑修,他现在对你的好感度一定是零蛋!” 这个问题,聂棠自然更不在乎:“就算我不调戏他,他对我的好感度也还是零蛋,我自己找快乐不行吗?” 再说,她也不是单纯为了调戏他。 沈陵宜可是怀疑她是魔修夺舍啊。她主动提到了体质问题,他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她是炉鼎体质,试想,哪个魔修脑残到去夺舍一个炉鼎体质的凡人? 这是觉得自己的麻烦不够多,还是想体会一下孑然不同、被人当做所有物的人生? “可是……可是你不是想要攻略主人?” 既然是攻略,那么好感度零蛋还算哪门子攻略? “嘘,别说话!”聂棠突然敏锐地朝着门那头看了一眼,几乎就在她刚音刚落,一道神识锁定住了整个房间。 少白立刻噤声,假装自己困了,又重新趴回被子里,还用纤细的尾巴卷住了可怜巴巴的自己。 聂棠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先沐浴吧?” 那道突然出现的神识停顿了片刻,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少白用尾巴拍打着床铺,尖叫道:“主人根本就没有相信你说的话!他刚才还用神识监视你!” “对啊,他当然不相信了。”聂棠轻轻一笑,“他现在又找不到人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怀疑我在说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你刚才说,迟黎长老还要一百多年才能回到宗门!”少白惊恐道,“那你岂不是一直都洗不掉自己是魔修的嫌疑?!” 洗不清魔修的嫌疑,那就代表主人不可能对她产生什么情愫,不但没有那种微妙的小情绪,还会把她当做阶下囚看管起来! 谁会跟一个疑似魔修的阶下囚产生感情啊?! 当初说好了的攻略呢? “是啊,没错,我暂时是洗不干净了。”聂棠愉快地回答,“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的目的本来也只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啊。” “当一个男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他的整个心思都被你占据了,每天都会想着你,这离攻略成功还差得远吗?” 少白看着她自信满满的忙碌身影,怎么就觉得……就觉得她这回终于要被打脸了? 就算她现在已经吸引了主人的目光,可此“注意力”非彼“注意力”,看待嫌疑犯的眼神能跟看心上人的一样吗?! …… 小白龙呼得一声从窗户外面飞了进来,尽忠职守地报告:“阿陵主人,那个凡人女人先去了灶房烧水,好像也还准备了一点食物,然后洗了衣服,现在正在房间里用铜壶烫衣服。” 它抱着两只纤细的龙爪,颇为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好无聊的凡人啊!” 听上去,的确是没有什么有问题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她的表现真的……太镇定了。 一个普通的凡人,在被勾陈比着脖子的时候,都会像她那样淡定吗? 宗门里那些师弟们都怕他,可是她就一点都不怕,非但不怕,还总是朝他笑,居然还告诉她,他们体质很合……? 这不是勾引那又是什么? 沈陵宜忽然问:“你保存了她做那些事时候的影像吗?” “阿陵主人放心,主人交代给少白的事情,自然滴水不漏!”小白龙抬起小爪子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一道影像立刻就出现在半空。 只见聂棠跟她的那条宠物小水蛇交代了两句话,小水蛇又重新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翘着尾巴呼呼大睡。 现在的聂棠已经属于双脚都踩在修真的门槛里面了,虽然用了七八年才引气入体,这种缓慢的进度就只有杂灵根的废材才会拥有。 不过正因为她是炉鼎体质,灵根差也是非常合理的。炉鼎本来就是供人修炼用的,资质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小白龙评价道:“她饲养宠物的品味好差啊。” 别的女修士不是养了威风凛凛的白老虎,就是毛绒绒很漂亮的狐狸兔子,还有些家世好、机缘又好的,则养了凤凰。 可聂棠养了一条蛇,还是那种最普通的,不起眼的小水蛇…… 沈陵宜聚精会神地看着影像。 聂棠安顿好她的宠物蛇,就去隔壁的灶台间烧水,在等水开的时候,她还和了面,用厨房里的食材做好了肉馅。 她做这些事十分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在家里做家事的。 再回想起她那间寒酸的小房间,她穿着的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裳,和她表姐身上的衣服一对比,就可以猜到,她在家中肯定不是那个受宠的孩子。 如果她是魔修,是不可能像个凡人一样会做这些琐碎的家事的,就算会,也绝对不可能这么熟练。 这个时候,影像突然变了,聂棠把热水倒进了水桶里,然后拉上门闸,开始脱外衣,脱掉了外衣,露出底下褪了色但干净的中衣。 沈陵宜忙一挥手,让这团影像消弭在空气里。 他忙不迭道:“少白,以后监视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但是、但是不用录下影像了,你自己看着办——” 小白龙重重点头,挺起了胸脯:“主人请放心!” 沈陵宜嗯了一声,又用宗门的传令牌给迟黎小师叔送去了一封信,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这还不仅仅是没有回复的问题,小师叔的名字甚至在令牌上变暗了。这种情况,多半是他进入了一个秘境,暂时和外界断开了联系。 那可就麻烦了。迟黎没法证明聂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是疑似魔修的嫌疑就不能完全洗脱。 他又转过头,注视着自己所住的那间客房门。 他从两炷香前就感觉到有人走上了楼,那个人的脚步和呼吸频率都跟他们这群修士是完全不同的。 然后……她停在他的房门口,一动不动,并且保持扮演雕像已经有一盏茶了。 沈陵宜直接站起身,一把拉开房门,正跟捧着一个食盒、站在房门口发呆的聂棠打了个照面。 他面无表情地问:“有事?”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手上还抱着闪动着不详红光的勾陈。 聂棠犹豫了一下,突然把手上的食盒塞进了他的手里:“我什么都不会,就是……就是别人说,做饭的味道还能下咽,我包了饺子,你……尝尝?”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还带着忐忑的表情,似乎害怕他会嫌弃她准备的食物粗陋。 可是他不需要吃东西。 口腹之欲是最无聊又最无用的东西。 他在还没辟谷之前就只吃辟谷丹,等到辟谷之后,就更不可能什么凡人的食物了。 “我不——” 他才刚说了两个字,聂棠立刻抢在他的前头,说道:“我知道我手艺粗陋,请你尝这种东西,真的是——可是我是真心感谢你,带我离开那里……” 聂棠低垂下头,轻声道:“我从小就被舅舅舅妈收养,他们前几日就在商量,要把我许给一个年纪很老的男人当妾,换来的银子就能供表弟继续读书了。我其实是……不愿意的……” 沈陵宜:“……” 他倒是想拒绝,可是拒绝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她可怜巴巴地对他述说了一堆自己的身世,他要是还拒绝她,感觉都是十恶不赦。 于是他直接打断她:“我知道了。” 聂棠抬起头,用她那双多情的眸子安静地凝视着他,好像这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一个人,别的人和事,她都不会这样在意。 “你送来的东西我收下了,但就这一次。” 聂棠立刻又笑了,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只要笑起来都是好看的,更何况她本来就长得好。 可就在下一秒,沈陵宜就当着她的面,砰地关上了房门,把整个食盒塞给了小白龙:“吃吧。这些都是你的。” 缠在聂棠手腕上的小水蛇少白幸灾乐祸地笑出了猪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符修你翻船了!” 那什么展现自己的厨艺,表现自己的有多么贤良淑德,又是暗送秋波又是含情微笑,这些它都见多了,主仆两人从来都是习以为常! 可是现在看到符修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它怎么就感觉爽点满满呢?! 第521章 番外3:双世宠爱3 聂棠看着面前的门板,依然神色不变,默默地掉头下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少白道:“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家主人软硬不吃,想用美色勾引他?呵呵,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少白又道:“你这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再装可怜也没用。还是让我来给你指明一条康庄大道吧!” 聂棠挑眉:“哦,你知道该怎么做?” 少白高昂着头颅,蛊惑道:“我当然知道,还歹我从一出生就跟着主人了,难道我还不了解他吗?你赶紧来求我吧,求得好听点,让我舒坦了,我就告诉你秘诀!” 聂棠把小水蛇扔在了枕头边上,自己又爬上床,把被子盖在身上:“累了,睡觉吧。” “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少白匪夷所思地盯着她,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长得两个脑袋的聂棠,“你现在已经练气入门了,你应该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筑基,怎么还有空睡觉?” “一个宗门长老会教授入门功法,那是因为这功夫根本就不值钱,但凡修士,人人都知道。但是别的修炼功法他是不会教的。”聂棠闭上眼,轻声道,“现在还不到修炼的时候。” “……好吧,”少白又从枕头边上爬到了她的头发上,追问道,“你先别睡啊,你忘记求我告诉你,怎么样才能给主人留下深刻印象了!快点来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聂棠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根本不理睬它。 少白叫了几声,见她硬是不搭腔,难受得咬牙切齿。 所以说,它还是最讨厌符修了,他们就是这样老奸巨猾,一点都不肯吃亏,哪怕口头上吃一点亏也不愿意! “算了,我就发发善心,直接告诉你吧!主人唯一记住的一个女修就是弦笙君,你别看她名字后面带着一个‘君’字,但她是个货真价值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稀有的——” 聂棠睁开眼,轻声接上两个字:“鬼修。” “对,其实弦笙君最早是修行剑道的,还练出了剑骨,但是又——咦,你怎么知道她的?” “因为在上一回,或者说是上辈子的时候,我跟她是朋友。”聂棠又重新闭上眼,嘴角微微一弯,“她是个很有趣的人。” 等到聂棠成为宗门第一符师的时候,沈陵宜已经陨落了。而强者自然是要跟强者来往的,没有随大流走剑修这个路子的人就只有她和弦笙君。 弦笙君跟姚晴很像。 所以当她在现代第一次见到姚晴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吧,”少白用尾巴挑起了她一缕头发,拉扯了两下,强调道,“就只有弦笙君才能让主人印象深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它似乎已经死了那条想吊着聂棠的胃口让她求着它说下去的心,自问自答:“因为她当年还是剑修的时候,打赢了主人!虽然她年纪比主人大好多,但赢了就是赢了!” 聂棠听它这么一说,忍不住被逗笑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人因为被别人打了,反而爱上那个揍了自己一顿的人,又不是受虐狂。 她是来攻略男人的——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想跟沈陵宜谈恋爱,用这种方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龙虽然是很有灵性的生物,但还真的不能指望它们懂得人类的感情。 …… 小白龙纠结地看着面前那盘饺子,它抱着小爪子,点了点,就只有八个,从数量上来说,真的是不多…… 可是……可是它听说凡人的食物都是猪食。 它虽然没有亲口尝过猪食是什么样的味道,听修士说那是一种比辟谷丹要难吃一万倍的东西。 辟谷丹没有任何味道,一颗吃下去之后就饱了,它觉得说不上好吃或者难吃。 可是比辟谷丹难吃一万倍……?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少白一定会被凡人的粗陋食物给毒死的! 沈陵宜擦完了剑,回头一看,它还对着这盘饺子发呆,便问道:“你不吃吗?” 少白甩了甩自己的龙尾巴,跟他面面相觑:“……好像有点害怕。” 沈陵宜建议道:“吃了吧。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一口气全吃完,别咀嚼,直接咽下去就是了。” 少白视死如归地闭上一双琥珀色的龙眼,啊呜一口吞掉了一个饺子。 但是不咀嚼,直接吞下去是做不到的。真要这么做了,可能它就直接被饺子给噎死了。 它小心翼翼地在饺子上咬了一个小口子,鲜美的汤汁突然爆裂在它的嘴里,充斥着它的味蕾! 都有整整三十年了! 这在三十多年中,它每天被“凡人的食物很难吃连猪都不吃”给洗脑,真的就单纯地相信了,居然还敢拿辟谷丹跟凡人的食物来比较,它怎能如此胆大包天宛若井底之蛙?! 沈陵宜看它一直僵硬地漂浮在盘子上头,试探问:“……你需要吃颗解毒丸消化一下吗?” 小白龙斩钉截铁地回答:“一颗怎么够?给我来三颗解毒丸!这么难吃的东西,真不愧只有卑下的凡间两脚兽才能吃得下去!” 说完,它直接埋首在盘子上,一口一个饺子,一副生怕吃得慢了就会被毒死的架势。 可是这一盘饺子就只有八个。 只有八个! 那个凡人实在太没眼力价了,只有八个怎么够它吃?! 它一条龙就能吞个十盘八盘。 它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饺子,抱住盘子舔了两下,还不忘邀功:“主人,少白果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把这如猪食一般的东西都给吃完了,少白会继续坚强地活下去的!” 沈陵宜望着那个被它舔了两下的盘子,总觉得这不太对劲啊。 这么难吃,它不仅仅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了所有饺子,还不忘舔盘子,这正常吗? …… 开始的时候,这间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万界归宗的弟子出没。 先前同沈陵宜一道的宗门弟子根本就没有停留在这里,直接去游山玩水了。 下三界灵气匮乏,不适宜修行,可是山明水秀,还会有许多新奇玩意,大家常年待在宗门里闭关修行,难得出来一趟,怎么也要玩个够本再回去。 过了两日,宗门外院的萧长老到了。 他从各地找来一些根骨不错又无父无母的孩子,这种孩子在凡间已经没有了尘世羁绊,正好带去宗门,至于他们今后如何,那就看个人各缘法。 还有一些凡人则是听说他们正在收徒,千里迢迢带了孩子赶过来,想搏一搏机缘——若是能踏上修真之途,就等于一脚踏上长生大道。 萧长老一进客栈,就看见了坐在临窗位上,一手支在耳侧,一手拿着凡间话本翻看的沈陵宜。 他不禁有些诧异。 萧长老虽说有个长老头衔,但他主管的是外院,外院也就是杂院,是安排打杂弟子的地方,可以说是整个宗门的最底层。 他活了两三百岁,修为也不过筑基中期,甚至还比不如那些内门的天之骄子,比如沈陵宜。 萧长老道:“师侄不是说要南下办点事,为何在这里?” 沈陵宜放下手上的话本,直接弹了弹正趴在他肩头张嘴打鼾的小白龙:“去,把人带到萧长老面前来。” 小白龙接到命令,瞌睡还未散去,整条龙已经自然而然地往前飞,去找聂棠。 聂棠这两日都在装乖巧,除了灶台间和自己房间,哪里也不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跟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 小水蛇少白非常不解:虽然第一回 送饺子翻了车,可也不该就此灰心丧气啊,继续送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主人就会被她的执着感动。 聂棠只是微微一笑:“这里全部都是修士,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他们都能看见听见,送一回饺子作为谢礼还说得过去,若是送第二回 第三回,难保就会有麻烦找上门。” 目前看来,她最大的金手指就是能够了解宗门当中每一个叫得出名字的人,不管是外门的萧长老还是一些内门的弟子,她对他们的性格还有为人都如数家珍。 就她所见,当日同沈陵宜一道发现她这边灵气波动有异常的弟子当中,就有一个爱慕沈陵宜、法器是瑶琴的小师妹,名叫虞清瑶。 她要是现在就敢明目张胆地接近沈陵宜,怕是殷勤还没献到位,她先要被虞清瑶记挂上了。 反正她现在还没正式入门,算不上是他们的同门,在人命如草芥的修真界,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凡人的死活。 少白苦恼道:“那就麻烦了,现在不方便攻略主人,等回到宗门,你怕连主人的面都见不到,见不到人又该怎么攻略啊?” “别担心,”聂棠用指尖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总会有办法的。” 就连少白自己都没有发现,就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当中,它已经完全被她给带歪了…… 它之前还觉得符修太奸诈狡猾,非常讨人厌,可是到了现在,它又开始发愁她说得比唱得好听,实际上是行动上的矮子,根本攻略不了它的主人。 如果她真的失败了,它就只能跟她待在一块儿两看生厌,再也不能回到阿陵主人身边了。 少白用尾巴卷了卷她的手指,还轻轻地咬了一口:“那你得快点想办法呀!” “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小白龙突然从窗户口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琥珀色的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摆在桌上的一碗豆腐鱼丸,雪白的鱼丸配上翠绿色的蔬菜,特别好看。 它伸出一只小爪,点了点那碗豆腐鱼丸,好奇道:“这个跟饺子比,谁更好吃?” 聂棠微笑:“不同食材做的食物,很难分辨高下,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 “是吗?”小白龙飞到了她的眼前,期待地搓了搓小龙爪,咕咚一声吞咽了一下口水,“本龙能有荣幸评判一下吗?” 小水蛇少白阴阳怪气地开口:“你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看你都要馋得流口水了!” 它才不承认这条对着凡间食物咽口水的蠢龙就是它自己。 小白龙瞪了它一眼,高傲地表示:“水蛇没有资格跟本龙说话!”然后就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埋进了碗里大快朵颐去了。 聂棠耐心地等它吃饱了,连碗里的汤都没剩下一滴,才温柔地问:“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家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小白龙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它这趟过来的目的,一边打嗝儿一边说:“嗯嗯嗯,外院的萧长老来了,主人让我喊你去测试灵根呢。” “那就走吧。”聂棠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来。 虽然小白龙打从心底看不起血统卑下的两脚兽,可也不得不承认,聂棠的气度却是极好的。 她穿着一身洗得都褪了色的旧衣裳,本该在一群修士面前为自己微末贫寒的出身感到不安和焦虑,可她就是一脸淡然,不卑不亢,似乎身上穿着的无论旧衣或是华服,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任何差别。 当聂棠出现在客栈大堂里的时候,在场的万界归宗的弟子们都不屑分给她一个眼神,顾自谈笑风生。 修士在洗精伐髓之后,就不会有长相丑陋的,就算五官平淡,身上却有股仙气,看上去也是气度清华。 像聂棠这样出身微寒的凡人,他们自然是懒得多看一眼的。 就算她容貌极佳,那也没什么了不起,要知道在上三界的宗门,天仙一般的女修不知道有多少。她根本就不起眼。 反倒是外院的萧长老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 他活得时间久,即使修为一直都不算高,可眼神却像油里炼过一般毒辣。 他一眼就看出了聂棠的体质,正是作为炉鼎最佳的四阴体。 他忍不住又朝沈陵宜那边望了一眼,他正横坐在窗台上,一手执剑,一手拿着一块白布轻轻地擦拭暗淡的剑身,对待这把剑就像对待自己最爱的女人一样。 清陵君沈陵宜的亲生父母在前几年得道飞升,飞升之前把自己这一脉后人都托付给了宗主。 宗门上下都知道清陵君是极阳体质,又是极其罕见的借气还魂之命格。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炉鼎,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至少也该赶紧找一位道侣了。 只是眼前这四阴体的姑娘出身实在是太差了,是个凡人,又是小门小户的微寒之家,除非灵根特别好……那就真的是配不上,真真配不上啊! 萧长老捻了一把胡须,指了指摆在桌上的、用来检验灵根的石头:“姑娘,你把手放在那块石头上,全神贯注,把自己想象成飘散在天地之浮游——”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聂棠手底下的石头突然放出了一阵极其刺眼的光芒。 金色和水蓝色,这两种颜色象征着金水双灵根。 而那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宗门子弟的注意! 虽然每隔十年,万界归宗都会到凡间来挑选适合修真的凡人,可从来没有一次,验灵石会发出如此明亮的光来。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看不出来,这个凡人天资倒是不错……”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耀眼的光,居然还是双灵根,这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双灵根的资质在上三界都算是很不错的。 虽然双灵根不如单一的天灵根那样修炼进展迅速,可是天灵根的绝世天才真正又能有几个? 而在五行之中,金能生水,两种灵根相辅相成,十分难得。 “啊哦,”小白龙瞪大了它那双琥珀色的龙目,惊恐道,“主人,你不是说这两脚兽光是引气入体就花了七八年吗?她居然是双灵根的!一个双灵根连入门都要花这么多时间,她这脑袋里面装的全部都是稻草吧?!” 沈陵宜停住了正在擦拭勾陈的手,有点诧异地盯着聂棠,显然也被她的测试结果给惊到了。 要知道,她在检测灵根时,那两道金色与水蓝色的光芒都非常耀眼,这说明了她的灵魂力非常强悍,应该是个好苗子啊。 “七八年才引气入体?”虞清瑶抱着她那张宝贝瑶琴,不以为然地摇头,“资质是不错,但是双灵根也不见得多么难得。五行属金水,更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师兄才是真的厉害呢。” 萧长老捻着胡子,忽然严肃道:“你叫什么名字?跟我过来,有些事我得先跟你单独说明白了。” …… 现在,萧长老对于到底要不要送聂棠去当炉鼎,很是纠结了。 她是个凡人,还没正式入门,估计也不知道炉鼎到底是什么。他的确可以舌绽莲花地哄骗她一番。 可谎言最终还是要被揭穿,要是她今后运气好得了宠,到头来记恨于他,那他就亏大了。 他直接挑了一间客房,进去之后就布好结界,温和地开口:“聂姑娘,有些话,我也就直接跟你说了,可能不太中听,但也还是为了你好。” 盘起身子蹲在聂棠头顶上的少白立刻愤怒地在她耳边叫嚣:“此人老奸巨猾,说话拐弯抹角,绝不可信!” 萧长老问道:“你的体质很特别,是四阴体,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炉鼎体质。你知道,炉鼎是什么意思吗?” 聂棠蹙着眉,为难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其实我在进入宗门之前,跟你一样,也是一介凡人。在修真界里,凡人的地位是最低等的,你的资质的确还不错,可是……女人终归还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好归宿啊。” 少白又叫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骗你去当炉鼎就算了,还要用这种荒谬的理由,傻子才信他!” 只听聂棠温顺地开了口:“萧长老说得对,女人总是要找一个好归宿的。” 少白突然哑了:“……” 但是很快,它又重新振作起来:“符修你醒醒!炉鼎才不是什么好归宿,道侣才是正经夫人!” 第522章 番外3:双世宠爱4 在凡间,尤其是聂棠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能嫁给一个本分老实、有力气干活的男人,然后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这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这就是时代和环境的思想局限。 像聂棠那样敢于反抗舅舅舅妈给她做主的亲事,连夜逃跑的,绝对是敢于对抗封建权威的前驱了。 萧长老又道:“修真界虽然不像这里这样讲究归宿,可弱肉强食,如你这般势单力薄者,偏偏还有些天分,如果不依附强者,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你。” 少白气得一口咬住聂棠的头发,激烈地反驳:“胡说八道!真是一派胡言!强者之所以恒强,就是不管在逆境和顺境都能岿然不动、屹立不倒!依附他人?简直放屁,这难道不是弱者所为?” 聂棠颔首,用一种深以为然的语气回答:“萧长老说得是。”说完,还福身朝他拜了一拜,一副深受教诲的模样。 萧长老见她是个说得通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那种被人夸上一句“还算有天赋”就晕头转向找不到北的人。 聂棠又抬起头,认真地问:“敢问萧长老,那位需要炉鼎的修士,可是清陵君?” 萧长老颇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你倒是猜到了。” 这也不难猜,聂棠是清陵君推荐过来的人,那就说明,她跟清陵君已经相识了。 女人嘛,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其实也还是有许多共同之处的。女人爱俏,看到容貌俊美气度好的郎君都是欢喜的,她会有这种反应那也是正常的。 “若是清陵君的话,那我自然愿意的。”聂棠垂下睫毛,洁白的面孔泛起了桃花色,“不管是炉鼎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玩物也好,我都是愿意的。” 萧长老这回懂了:这可不是女子欢喜英俊郎君了,她这反应分明就是情根深种了! 这正对了他的心思。 就算今后她后悔了,甚至悔不当初,至少也不会记恨他,因为这都是她自己选的。 萧长老走后,少白立刻从她的头发上爬到了肩上,吐着信子嘶嘶道:“你这回一定要相信我,主人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炉鼎,他最讨厌不好好修炼整日惦记着歪门邪道的人,你这样做的话,他一定会很讨厌你的!” 聂棠轻轻地笑了一声:“那正好,我现在只需要他对我有情绪,不管是讨厌的还是喜欢的,我照单全收。” 少白:“……我看我还是赶紧修炼吧,也许能在你攻略主人之前修炼成修真界第一蛇王。” 它这是造了什么孽,莫名其妙回到了从前,和现代的精彩电视剧和美食彻底告别。回到从前便也算了,居然被迫跟它最讨厌的符修绑定在一起。 而那个符修还特别喜欢作死! 就算符篆再厉害有什么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难道还要一错到底?! 聂棠顿时被它的“第一蛇王”给逗笑了:“我就觉得,我绝对是稳得住,不慌。” ……她到底是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少白在心里疯狂吐槽。 就算主人转世之后,品味下降,眼睛也有点问题,可是这个时间点上的清陵君还是全修真界最靓又最冷酷的那个崽! 聂棠笑过之后,又忧虑地蹙起了眉。 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修炼就是水磨工夫,就算她重来一回,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从基筑,然后一路狂奔到元婴。 她跟沈陵宜的境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就是动动手指都能让她灰飞烟灭。 而她记得,就在上辈子,她花了近八十年才踏入基筑期,成为内门弟子。而沈陵宜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陨落的。 这宛如鸿沟一般的境界差距,还有身份上的不般配,她除了利用萧长老这颗棋子接近他,别无他法。 这样方式的接近当然不会是最好的,身份相差这样悬殊,等回到宗门,用不了多久,他甚至就会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如果她还要像现代时候那样慢慢渗透,温水煮青蛙,最后抽身一击,不管是时间上的紧迫程度还是客观情况,她都不可能做到。 与其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倒还不如直接一点,兵行险着,先让他深刻地记住她,不管是喜欢的还是厌恶的,她这个人就被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反正,情绪这种东西都是会不断发生改变的,端看她怎么把握。 …… 万界归宗很快就挑选完了弟子,准备回宗门。 萧长老大约是觉得聂棠这人识时务懂进退,特别照顾她,于是干脆把她安排在内门弟子的飞舟上。 自然,他也是抱着能够让她在清陵君面前多转悠,混一点眼缘的想法。 聂棠原来那身衣裳实在太旧了,他还专门去给她找了一套新的,稍稍装扮一下,她就从贫家小可怜变成了温婉的小家碧玉。 她低眉顺目地跟在萧长老身后踏上飞舟。 她身体本就不好,繁重的家务活从小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再加上还没开始修炼,就算爬上飞舟这一件简单的事,也能让她累得气喘吁吁。 一个不注意,她就在船舷上绊了一下。原本走在前面的沈陵宜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把横过勾陈,用剑鞘抵住了她往前倾的身体。 萧长老回头看了她一眼,忙道:“劳烦清陵君了!”然后回头看了聂棠一眼,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轻举妄动。 ——他还以为,她是为了引起清陵君的注意,才故意跌倒的。 她这种故意站不稳跌倒在地,然后期待清陵君伸手相扶的事情,已经有许多女修做过。 最后的结局都大同小异。反正他是不可能伸手去扶的,这辈子都没什么可能。 他用剑鞘帮她挡了一下,也是怕她扑到他身上。 聂棠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她还真的没这种意思,只不过是身体太弱了而已,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强行解释,反而显得更加刻意。 忽然,她在身后发现了一个熟面孔,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 那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昂首挺胸,对她不屑一顾,正是她的表姐聂瑶。 聂棠捏了捏眉心,开始回想上一回万界归宗在凡间收徒的过程。 反正在她的印象中,聂瑶并没有入选…… 不对!那个时候她连夜逃离舅舅舅妈家,是为了逃避当那个富商的小妾。可是她跑了,舅舅舅妈却是实实在在收了银子,这事也不可能反悔。 那就是说,在上辈子,很有可能,最后被送去当妾的反倒成了聂瑶? 而这一次,舅舅还没把事情给定下来,她就碰巧遇上了沈陵宜,然后被他带走了。 连人都不见了,纳妾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舅舅舅妈虽然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升斗小民,却不是愚蠢透顶的糊涂蛋,在打听到她通过了灵根检测,当然不可能去这些修士面前闹腾。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变成了……她的表姐聂瑶也检测了灵根,还通过了测试?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所说“蝴蝶效应”? 聂棠收回目光,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她喜欢有趣的事,也喜欢有趣的人,比如沈陵宜的表哥周皓轩就很有趣。 现在没有了周大少跑来让她快乐,她只能自己去寻找新的乐趣了。 …… 两艘一大一小的飞舟骤然腾空而起的一刹那,跟聂棠站在一起的新晋弟子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声。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阵势,更不会想到会有一日,他们也能够在天上飞。 尤其是,当飞舟轰隆隆地飞上半空,底下的山川河流城镇变得渺小微末,这种场景,就算是做梦都不敢去梦的啊。 聂棠侧过头,望着窗户外面,就只是敷衍地做出了一个好奇的姿态。 反倒是聂瑶从挤了过来,凑在她耳边道:“你没有想到吧?我也会被校长选中。他还夸我有天赋,从今往后,我也是一个修士了!” 聂棠朝她投去了平淡的一瞥:“嗯?哦。恭喜。” 她这态度简直敷衍得不能够再敷衍了,没有嫉妒,没有惊慌,甚至连一点惊讶都没有。 这种平淡到类似于街坊邻居互相寒暄“今天吃过饭了吗”完全没区别。 聂瑶瞪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萧长老说我有天赋。” 聂棠好笑地望着她,还动手把她转了个身,面对另外一头的内门弟子:“看到他们了吗?但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都有天赋。” 聂瑶能够登上这艘飞舟,自然是因为她有机会进入内门,而坐在另外一艘飞舟上的人必然是直接成为外门弟子,进入外院。 毋庸置疑,外门不过是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外院又叫杂院,说白了,待在外院就等于宗门杂役。 杂役想要出人头地,要比内门弟子难上成百上千倍。 这么多宗门的杂活要干,能够静下心来修炼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再加上杂役大多是四灵根或是五灵根,修炼速度本来就慢,大部分时间都被那些种植草药养鱼之类的杂活挤满了,真正能够修炼的时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聂棠之所以这么了解,自然是她上辈子就当过杂役弟子。 开始的时候,她作为炉鼎被送到沈陵宜身边。所有人都被他一口回绝,内门长老收徒的时间已过,最后也就只剩下杂院收留她了。 然后她就一边管理灵药一边养鱼,抽空修炼,甚至还得读书认字,就这样蹉跎了几十年,才踏进筑基的境界。 整一个艰苦卓绝的底层杂鱼翻身史。 可是这一回,她的任务比上回还要重。 她得尽快找出沈陵宜陨落的原因,然后力挽狂澜,救他于水火——而现在,沈陵宜都在元婴期了,她还跟他差着两个大境界,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聂瑶不服气,她又再次咬着重音重复:“萧长老是跟我私下说的,他觉得我很有天赋。” 只要能比一般杂役弟子有天赋,就会成为萧长老口中的“超凡脱俗”了。 但凡在万界归宗待过一段时日,都会知道,萧长老惯会做人,谁都不得罪,对谁都是好话说尽。 她当初被清陵君拒绝了,沦落到只有杂院收留。 萧长老还私下安慰她说,蛰伏就只是暂且的,假以时日,她必将一飞冲天呢。 好话谁不会说?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这样又不得罪人,萧长老也不会掉一块肉。 聂棠敷衍地回答:“嗯,对对,你天赋卓绝,将来就是个干大事的人。别当复读机了。” 聂瑶:“……”虽然不知道“复读机”是何物,可她这表妹实在是太讨人嫌了! 突然,他们所乘坐的这艘坚固庞大的飞舟猛地摇晃了一下,有人在飞舟外喊道:“船上的人通通都滚出来,识时务的本尊就饶你们一命!” 萧长老推开挤在窗边的人,提气纵声道:“此乃万界归宗的飞舟,来者何人,竟敢如此出言挑衅?!” 萧长老穿着一袭黑色法袍,须发皆白,看上去道骨仙风,特别能唬人。 可那都只能骗骗他们这些眼界狭窄的凡人。 若是修为境界上去,外表却不会再变老,在场的那些内门弟子有好些都是少年模样,实际上那年岁都能当聂棠的爷爷了。 那个主动攻击飞舟的男人大笑:“你又是什么东西?还不配问本尊的名字!本尊找的就是万界归宗的麻烦,叫你们这边能做主的出来!” “是魔修!”内门那边,突然有一个弟子叫了出来,“我记得他,他就是幽冥深渊的奚赢老祖!” 奚赢老祖这个名字一出,内门弟子皆是哗然。 可是这些刚被招揽进来的新弟子却是一脸莫名其妙。 光从外表上看,奚赢老祖跟“老”一点都不沾边,看上去就只有三十来岁,轮廓深刻,眉间又一道乌黑色的火焰纹路,看上去既狂放又尖锐。 “奚赢老祖居然亲自来半路劫道?!”众弟子惊骇莫名,虽然后面的未尽之言就是“以大欺小,太不要脸”,可是也没人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让开。”沈陵宜终于擦完了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众内门弟子立刻让开一条路,侧过身让他过去。 他就如上古时期众神分海一般,走到了船舱的另一头:“萧长老,行程照旧,不用管我,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就跟上来。” 萧长老客气道:“好好好,清陵师侄万事小心。” “嗯。”沈陵宜抬起了藏在剑鞘内的勾陈,轻轻地拨了一个挤在窗边的新弟子,“麻烦让一下。” 聂棠看了看那些内门弟子。不管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脸上都钦佩和信任,偶尔有几个藏得不太好的,会流露出一点好看戏的兴奋和嫉妒的神色。 可是那些刚入门的新弟子就比较……嗯,反应各异,十分精彩了。 聂棠耳朵尖,还听到有人小声嘀咕道:“……装,等下要是打不过,看你怎么装下去!” 聂棠抬起袖子,遮掩住唇边的一抹微笑。 她想起她跟沈陵宜刚认识的时候,他身上就时不时弥漫着一股“让开,我才是全世界最炫酷的崽”的气息。 上一世,她进入宗门之前没有像这回那样遇到他,路上也没有碰到魔修劫道的事,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直到后来,她被他当场无差别挖苦为“歪门邪道,好吃懒做”。 因为不了解,再加上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她根本就没空起什么不一般的心思。就算有心,也只是痴心妄想,只配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这边不过笑了一下,沈陵宜立刻敏锐地朝她这边扫了一眼,正跟她四目相对。 聂棠还是维持着用袖子遮住半张脸的姿势,在他看过来之后,那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微微弯起,就像春日里最温柔的潋滟绿波。 沈陵宜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顿,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一脚踏上窗台,弯腰低头,直接跳了出去。 这可是在半空! 对于他们这些绝大多数连引气入体都没有经历过的新人,这种半途从飞舟上跳出去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沈陵宜却直接漂浮在了空中,衣袖当风,手上勾陈出鞘,清声道:“奚赢,劫道本宗门外院的飞舟算什么本事?无聊。” 萧长老忙吩咐船工:“赶紧再加一把灵石,把船速提上去,离得他们远些。” 这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奚赢老祖和清陵君都是元婴修士,两个元婴修士的破坏力绝对不是这艘飞舟能够抵挡的。 “为什么要把船开走?”聂瑶找到萧长老理论,“难道,难道就不等师兄回来了吗?” 聂棠对这种打打杀杀的粗暴场面向来没什么兴趣,玄门精英训练营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低底线了。 可是聂瑶这句话,还是让她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都还没正式入门,也没有师父,就连“师兄”都喊上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质问萧长老…… 果然,有些内门弟子立刻就开了嘲讽:“喂,那边的杂院弟子,不要乱认师兄!这师兄两个字是你们能叫的吗?” 而虞清瑶都面色不虞,那语气满是不悦:“痴想妄想的人果然很多,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净会白日做梦!” 聂瑶被嘲讽了几句,气得脸色都白了,身子也微微发抖,却是敢怒不敢言。 第523章 番外3:双世宠爱5 飞舟继续平稳前行,间或会从远处传来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和爆破声。 飞舟内部,从一开始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面是那十来个内门弟子,一面则是萧长老这边的人。 “奚赢那魔头实在太不要脸了,有本事找我们宗主去堂堂正正一战,专门逮着落单的弟子算什么玩意儿?” “可不是嘛!幸亏这回有清陵君在,不然我们可就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沈师兄能不能赢。毕竟他跟奚赢差了两个小境界,剑修是能够越级挑战对手,可是两个小境界,会不会还是太勉强?” 只听虞清瑶道:“师兄当然能赢!两个小境界算什么,就算差一个大境界,也无所畏惧!” 聂棠低着头,既不关心他们的争论,也不去看后方那场声势浩大的决战。 她一直在回想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关于沈陵宜到底是如何陨落的,她所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好像宗门内部一直都对他的事情有点讳莫如深,很少提起。 再加上她是那种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不管她现在怎么苦思冥想,就只能根据零碎线索做出一些符合情理的推测。 而她的表姐聂瑶则一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跑到窗户边上去张望一番,嘴里还一直自言自语,不停地打断她的思路。 聂棠在被打断好几次冥想之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反正她还有时间,到时候顺利入驻沈陵宜的洞府,就能每天都看着他。总不至于把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了,他还能突然就死了。 当然,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指望自己真能作为炉鼎为他收下,按照上他那种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来看,他说不需要炉鼎那就是不需要。 那么,她应该还能混个杂役什么的。 突然船舱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利的风声,有人御剑从后面追了上来,听动静很快就要接近飞舟。 萧长老忙不迭吩咐身边的弟子道:“快去看看后面御剑的是谁!” 他话音刚落,就听嘭得一声,那人已经落在了船板上。 所有人都注视着船舱的那扇小门,心中忐忑。 他们自然希望是沈师兄凯旋归来,而不是他落败在奚赢老祖手下。只是两人的修为相差有些大,能够越级挑战,还能赢的修士,到底也还是少数。 如果是奚赢老祖追上了他们,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的…… 咔嗒—— 船舱的门打开了,一阵凌厉而刺骨的冷风从外面涌入,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是很快,舱门又被合上,一切恢复风平浪静。 回来的人是沈陵宜。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虞清瑶笑靥如花,抱着瑶琴正要上前,就见之前那个喊沈陵宜“师兄”的凡人少女跑到她的前头,欢悦地笑道:“太好了,你回来了!我……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虞清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踪无影,右手紧紧地抓住了琴弦,铮得一声,琴弦断裂。 沈陵宜同之前那个魔修一样,穿着的是黑衣,并看不出他是否受伤。 可是当他一踏进船舱,船舱里的空气中立刻就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尤其是,他的左侧脸颊还有一块未干的血迹,他皱着眉,抬起衣袖擦了两下,非但没有擦干净,反而还把那一块血迹给抹得更大。 他不等聂瑶扑到他面前,便抬起一只手,语气很冷漠:“你离我远点。” 这回换成聂瑶脸上的笑容冻结。 而虞清瑶则重新笑了起来,她抽出一块雪白的手帕,递了过去:“师兄,你把脸擦一擦吧。” 沈陵宜接过手帕,又重新回到之前一直坐着那个角落里。 当他靠着墙坐下,又有无数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他早已习惯被人用这样明里暗里的目光注视,完全能够泰然处之。 他拿起那块虞清瑶递给他的手帕,直接盖在了勾陈的剑刃上,雪白的手帕很快被鲜血污浊了。 “整个宗门都知道我的师父是师兄的母亲,就只有我喊这一声师兄才是名正言顺。你是新来的,不知者不为罪。”虞清瑶微微抬起下巴,盯着那个跑在她前头去献殷勤的凡间女子,“更何况,从今往后我们就算是同门了,你叫什么?” 聂棠暗自一叹。 她是记得虞清瑶的,也记得她曾经苦苦追在沈陵宜身后的那段轶事。当然最后他们是没什么结果的,甚至连花骨朵儿都没长出来过。 她也知道虞清瑶爱吃醋。 表面装得越不在意,心里就越是醋海翻腾。 反正后来沈陵宜陨落,她也成了他人道侣。弦笙君还跟她开过一嘴玩笑,说虞清瑶一个人就把他们整个宗门的醋都吃光了。 聂瑶在沈陵宜那里吃了一个闭门羹,脸色不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很不耐烦:“我叫聂瑶。” “聂瑶,”虞清瑶微微笑了,“原来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还挺像的啊,都有一个瑶字呢。” 她说完这句话,就向萧长老走去。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虞清瑶最后满意地离开了。 萧长老无奈地看着聂瑶,叹气道:“进了宗门,就要跟凡尘羁绊彻底断了联系。你的名字是你父母给的,既然他们现在都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就帮你把名字改了吧。”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那什么“斩断凡尘羁绊”是假,虞清瑶就是看她不顺眼,不愿意她的名字里也有个“瑶”字! 就连别人父母取得名字都要指手画脚,这未免也霸道了。 可是大家同情归同情,也不会有人为聂瑶强出头。 聂瑶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实在也太霸道了,就因为我的名字跟她的名字有一个字是重合的,她就让我改名?那她为什么不改?” 萧长老原本还算喜欢她,觉得她是三灵根,资质还不错。 可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罪了虞清瑶,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自知之明,被捧了两句整个人就飘得找不到北。 他向来都很温和的神色也带上了冷意,嗓音也远不如之前那样和善了:“这就是我们宗门的规矩,你要是不愿意遵守规矩,也没关系。等到了地方,我就找人送你回去。” 聂瑶顿时慌了。 她当初通过宗门挑选,这事是乡亲们都知道的,要是她再中途被送回去,大家都会在背后编排她,她那一双重男轻女的父母也会觉得她丢人,到时候说不准就把她卖给哪个老头当小妾! 她绝对不要当妾! 她只能忍气吞声道:“那……那就改吧,请萧长老赐名。” 萧长老见她屈服了,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缓缓道:“这姓氏就不必动了,到底也是随你亲生父母的,名就改成双名,就叫肃羽,‘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的肃羽。“ 聂瑶之前还以为虞清瑶会给她取一个带有侮辱性质的名字,可是——肃羽?聂肃羽?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 可是不少内门弟子听见这两个字,立刻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极力收敛,可那未尽的笑声更显讽刺。 萧长老看着懵懂无知的聂瑶,不由摇了摇头,又强调了一句:“从今往后,你就叫聂肃羽,记住了吗?” 聂瑶迟疑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是,我记住了。” 但疑惑的眼神还是禁不住往那些憋笑的内门弟子身上扫,对方见她看了过来,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又强行扭过头,悄悄对身边人做口型:“虞师姐这可真厉害。” 这凡人女子的道行果真还是太低了。 聂瑶被改名的事,就同沈陵宜赶走魔修一样,就只是路徒上一个小小的波折。 众人很快就把它们抛之脑后,走出船舱,准备进入宗门。 万界归宗有规矩,一旦到了宗门的山口,所有弟子必须从下来步行。在宗门主峰范围内,不得御剑或是用法器飞行。 飞舟砰地一声在山门外降落,激起了纤细的飞尘。 内门弟子们一蜂窝地下了飞舟,嘻嘻哈哈地跑了进去,待走出主峰的范围,各自取出法器,飞往各自的洞府。 谁都知道清陵君爱洁,被魔修淋了一身的血,忍耐了半路,哪里还能再忍,第一个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萧长老给他们先安排在山下的外院,又令他们待在房中,不要到处乱走,就卷着这次的弟子名册去向宗主汇报了。 萧长老知道聂瑶跟聂棠是亲戚,就把她们安排在了一间房中。 聂瑶走进房中,犹豫再三,决定还是问一下聂棠:“喂,‘肃羽’两个字很不吉利吗?” 聂棠微微一愣,没有预料她会拿这个问题来问她。 舅舅舅妈重男轻女,一心想把他们的小儿子培养饱读诗书之士,被贵人赏识才学,再举荐为官。 他们愿意花钱让小儿子去书院上学,却舍不得花几个钱送她们去女学开蒙,认些简单的粗浅文字。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左邻右舍有女儿的,也没有一家肯花钱送去女学的。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读了书,还不知道该怎么大逆不道呢。 在上辈子,聂棠刚入宗门之时,就一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所以她在接到宗门基础功法的玉简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认字也罢了,就算有人帮她一字一句地读出来,她也不得其解。 这连功法书都读不懂,那还修炼个什么? 所以她虽是双灵根,但一开始修炼速度比许多人都要慢上一大截。 而现在,聂棠虽然知道“肃羽”二字是什么意思,但也只是淡淡道:“表姐,你跟我一同长大,你不懂的东西,我当然也是不懂的。” 聂瑶也就是试探地问她一下,听她说不知道,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我跟你从小一块儿长大,可我怎么觉得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聂棠淡淡地望着她。 她也毫不退却地看了回去,缓缓道:“你那天跟师——清陵君说的话,我都在一边听到了。你说在七八年前,有一位仙师教导了你,根本就是说谎!” “我记得再清楚不过,那年你去河边洗衣服,失足落水,回来之后有大半年都卧床不起,我妈还骂你是扫把星,不会干活只会花钱,是个药罐子!” 聂棠听到她说了这两句话,没有任何情绪,转身就去铺床。 她从舅舅舅妈家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一身洗得发白了的旧衣裳,就跟上辈子一样。 后来,萧长老看她身上的衣服太寒酸,又让人找了一套新的给她,所以,她这回就连一套衣服都没穿走。 她弯下腰,把被子铺好,又抚平了褶皱,无奈道:“与其管我的事,还不如管好你自己的手脚,今天教训的难道还不够吗?” “既然你这么想‘肃羽’二字到底何意,我也不介意告诉你。‘肃肃鸨羽,集于苞栩’出自诗经唐风,不是什么好话,鸨这种鸟类在传说中十分放荡,代指青楼女子。” “现在你懂了吧,聂肃羽?” 聂瑶被她气坏了,抬起手指着她,半晌都没挤出一个字来。 聂棠整理完床铺,径自坐在床上,抽出之前萧长老发给他们的宗门门规缓缓地翻着。 她翻了两页,又忽然一抬头,正看见聂瑶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她。 聂棠不禁奇道:“你这样盯着我也没用,这名字又不是我给你取的。” 只能说,虞清瑶那手段比较毒,属于兵不血刃的那一种。从此以后,聂瑶恐怕都要顶着这个令人耻笑的名字在宗门过下去了。 聂瑶用力地踢了一脚两张床之间的圆桌,气哭了:“欺人太甚,我不过是跟清陵君说了一句话罢了!这种无端的飞醋都吃,难道清陵君就会多看她一眼吗?我看也未必!” 聂棠又低下头,继续看着翻阅门规。 反倒是盘踞在她头顶上的少白好奇地问:“符修,为啥那个女人给这个女人取了个不太好的名字,这个女人就气成这样,还说那个女人欺人太甚。这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聂棠抿唇一笑,淡淡道:“如果我以后都叫你小水蛇,你还能高兴地起来吗?” 少白:“不准叫本龙小水蛇!” 它从她的身上爬下来,大大咧咧地往枕头上一摊,还翘起了纤细的尾巴晃动两下:“原来杂役们住的是这种地方啊……?” 聂棠忽然专注地盯着占据了她的枕头还翘着尾巴的少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少白被她用这种眼神盯着,忍不住害怕地用尾巴卷住了自己:“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告诉你啊符修,蛇肉是很臭很老的,一点都不好吃!” 聂棠一把将它从枕头上捞了起来,问道:“你还记得你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吗?” 她是不知道沈陵宜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作为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少白,总该非常清楚了吧? 第524章 番外3:双世宠爱 6 “哦,你问这个啊。”少白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软趴趴地在床铺上滚了一圈,又重新仰起脑袋,“过去太久了,我都有些记不得了,还得好好想想……” 聂棠:“……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 少白立刻反驳道:“当初主人的亲爹娘就给他算过卦,说他命数当中有大劫,容易短命,可他就是不信邪,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我怎么拦得住?!” 聂棠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从再次回到古代,她叹气的次数正在以稳定的趋势不断上升。 原本这个故事的发展应当是她拥有旁人所没有的优势,能够预知未来,脑海中储藏了无数功法典籍,很快就能打脸那些修二代,逆袭成为宗门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结果……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逆袭,就先为沈陵宜操碎了心。 …… 翌日一大早,萧长老就亲自来杂院把聂棠接走了。 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指点她该如何行事:“清陵君素来爱洁,又喜欢清静,尤其是他练剑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扰他,记住了吗?” 聂棠乖巧地应声:“是,弟子记住了。” “还有,虽说你进了清陵君的洞府,也算是他的人了,但是也不要太过了,你表姐那个做派就实在是有点……” 聂棠又应道:“是,弟子谨记在心。” 萧长老不禁想,她可真是听话啊,也不知道是真乖,还是装出来的。其实就算伪装出来的,也不打紧,只要一直装下去,装得像那么回事也就罢了。 萧长老刚把聂棠领到清陵君的洞府外面,还没来得及通报,就见清陵君疾步从洞府里走出来。 他走路从来都目不斜视,大步生风。小白龙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边,一双琥珀色的龙眼一下子发光了——这就是那个会做很好吃的点心的凡人两脚兽! “清陵君,”萧长老忙出声道,生怕喊得晚一点,他就御剑而去,再也找不着人,“清陵师侄,请留步。” 沈陵宜脚步一顿,转过身道:“萧长老,有事?”他的脸上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可是身上的剑意却无意识地释放了出来。 这种凌厉的威压差点就让萧长老绷不住他那张老脸了! 萧长老好歹还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而聂棠却才刚练气入门,这样宏大的剑气迎面涌来,她的膝盖都在不断颤抖,强撑着才没当场跪下去。 萧长老道:“清陵君的洞府里一直都还缺少两个手脚勤快又贴心的人,这回去凡间招揽新弟子,这缺失的人选总算补上了。” 沈陵宜听到这里,又怎会不明白萧长老的潜台词,送炉鼎就直说,还非要用这种画风清奇的表达方式美化成“勤快又贴心的人”。 他顺势扫过聂棠一看,若有所思:“是你啊。” 缠在聂棠手腕上的少白虽然连大气都不敢出,可是内心也在尖叫:天啦撸,主人居然还记得她!那就说明她在主人心里不是路人甲乙丙,真不愧是奸诈狡猾的符修! 聂棠温婉地福身行礼:“见过清陵君。” “我记得你是双灵根,”沈陵宜居高临下望着她盈盈下拜的身影,很容易就发觉她发白的脸色和额上沁出的冷汗,忙把四溢而出的剑气收敛起来,“双灵根是有资格参加内门弟子的考核,若你留在我这里,那才是屈才了。” 聂棠依然维持着行礼的姿态,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沈陵宜看着她副模样,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就浮现出他们初见的场景:少女期盼地看着他,多情的眸子里就好像有星辰在闪耀,她还说要给他当媳妇儿。 她现在这副倔强又沉默的样子,倒也真像受了委屈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媳妇—— 等等,打住!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象? 沈陵宜轻咳一声,用语重心长的口吻道:“你灵根不错,但不适合当剑修,跟着我,对你的将来没有任何好处。” 聂棠不由笑了一下,温柔地回答:“可是我就只想跟着清陵君啊。我会干很多活,不管是扫洒院子还是做饭缝衣,都能做得很好。” 沈陵宜用一种仿佛看到她在一瞬间居然长出了两个脑袋的怪异眼神打量着她。 人人都知道,踏上修真之路,就等于半只脚踏上了长生大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她还抱着这凡间女子勤劳持家的短视想法,他……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小白龙激动扯着沈陵宜的衣服,拼命凑近他耳边,提议:“留下她啊,主人,一定要留下她!” 这凡人两脚兽说她最擅长做饭! 如果她能留下来,少白就能天天叫她做饭,美滋滋地吃上人间美食了! 它生怕沈陵宜不考虑它的提议,还画蛇添足地补上了一句:“我觉得她有古怪,说不定就是魔修,留在身边监视总比丢在杂院要好!” 小白龙说的话,聂棠听不见,可作为拥有同样魂魄的小水蛇少白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它用细长的尾巴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那头为了吃上凡间美食而胡说八道的蠢龙竟然就是它自己……它真的不想承认这个糟糕的事实。 沈陵宜一听“魔修”两个字,顿时皱起了眉,最后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哦,那你就留下吧。” 迟黎师叔完全失踪了,不光用宗门令牌联络不上,就连他放出去的纸鹤也全部原封不动地折返了。 而他,还得分一点心思去看住身边这位疑似“魔修”的家伙…… 如此一想,他也没心思出门,又直接转回了洞府:“跟我来,以后你就住在那间竹屋。” 小水蛇吃力地咬着她的袖口,沿着她的衣袖往上爬。它的整颗心都在快乐地转圈圈,真不愧是符修,竟然真的留下来了! 遥想当年,可是没有一只雌性生物能够踏过这道门槛,进入主人的洞府…… 而聂棠在上辈子的时候就只站在结界外等候,根本没有资格走到洞府里面,一览其中风光。 可是现在,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一路走来,所到之地,寸草不生,地面还有无数道深刻的剑痕。她好几次差点就崴了脚。 终于,沈陵宜把她带到了之前提过的竹屋,随意一指:“你就住在这里。” 说完,他铮得一声抽出勾陈,轻描淡写地地面划下了一道深痕:“这条线以北,都是你的地盘;以南,是我的,不要越过这条线。” 聂棠:“……” 聂棠强行压下想叹气的心思,乖巧地回答:“是,少主人。” “嗯。那你有空的时候就在这里种种花、种种树,打发打发时间,这点地应该够你种的了。”沈陵宜说完,就继续往里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沈陵宜一走,少白忍不住从她身上滚了下来,用尾巴卷着小腹,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符修,你算无遗策又如何,我的主人可是整个修真界最纯的钢铁直男,是你永远都无法得到的那个男人!” 聂棠冷眼看着少白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狂笑,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就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男人。多特别啊。” 已经笑岔了气的少白突然僵硬在原地,虽然符修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非常非常的正常,可它就是突然觉得背脊一凉。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现代。不过很显然,如果他们还能回去,远在现代的沈陵宜可能就要遭殃了。 …… 聂棠还真的按照清陵君的吩咐,去杂院领了种子和工具,准备开荒。 沈陵宜的洞府是在凌霄峰上,凌霄峰是万界归宗最靠近灵脉的地方,有灵气滋养,这里的草木本该是疯狂生长,遥遥望去,整座山峰都应当是被郁郁葱葱的绿意所覆盖。 而现在,凌霄峰在被沈陵宜的剑气洗礼太多次后,宛然成了一片荒地。 她现在修为不够,没法辟谷,待到傍晚时分还去了一趟外院,借了小厨房做了饭菜提回来。 少白跟着她翻了一天的地,整条蛇都是蔫的,可是一闻到饭菜的香气,立刻就翻过身来。 它迅速地爬到她面前,身体直立,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问:“今天吃什么?我也有点饿了,就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吧。” 聂棠把食盒一层一层打开来给它看:“来不及做好吃的了,就是烧麦、蒸饺,还有越南春卷。” 越南春卷跟华夏传统的春卷做法有点不同,是隔水蒸的,沈陵宜倒是挺喜欢。可是少白觉得太清淡,没味儿。 它嗷呜一口叼住一只烧麦,期待地问:“明天能做水煮鱼吗?” 聂棠笑道:“当然不行了,现在没有辣椒,就只有花椒,你想吃的话,等我们回去了,我再给你做。” 少白含含糊糊地感叹:“这可真是一个贫瘠的时代。” 没有电,也没有网络,看不到它喜欢的偶像剧,连调料都不全,就连修真都没有盼头! “你们在说说什么贫瘠?”小白龙呼得一下从他们身后蹿了出来,悬浮在半空,欢呼道,“开饭啦!今天吃什么?” 聂棠对它的突然出现一点都不惊讶,还很客气地夹了一只烧麦给它:“要尝尝吗?” “尝尝尝!”小白龙用小爪捧着烧麦,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然后猛地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拼命把烧麦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含含糊糊地问,“怎么不做那天的饺子了呢?饺子也很好吃啊。” …… 沈陵宜很快就发觉聒噪的小白龙不见了。 一旦没有它在自己耳边发出噪音,这空气似乎也变得太过安静,让他有点不习惯。 他御剑在凌霄峰上空飞了一圈,隐约听见山下竹屋边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那间空置已久的竹屋现在有人住了,还是刚被收入宗门的凡人少女。 他让勾陈不断下落,一直落到了山脚边,亲眼目睹了那条一口一个“血统卑下的两脚兽”、“凡人的食物喂给猪吃,猪都不吃”的小白龙正拼了老命地埋头啃着食盒里的食物! 它吃得欢儿,间或还会发出咂嘴的声音,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本龙很满意”的满足气息。 “……你们在干什么?” 等一人一蛇还有一龙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沈陵宜的声音,他们同时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聂棠,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摆在裙摆上的食盒被她掀飞了出去。 沈陵宜眼疾手快,伸手一捞,那层装着春卷的食盒就安安稳稳地躺在了他的手上。 聂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虽然还勉强保持住了外表上的镇定,可是一双眸子里是掩都掩不住的慌乱。 沈陵宜看了看那盒外皮晶莹剔透的春卷,又看了看无意识抓着衣袖的少女,又问道:“怎么没去领辟谷丹?” 他在辟谷之前就不吃这种凡尘俗世的食物,只靠辟谷丹饱腹。 有些喜欢享受不思进取的修士都喜欢把自己的洞府修得跟皇宫一样,炉鼎婢女道童,一个都不缺,嘴里还吃着珍馐美味,就连出个门都要前呼后拥,排场浩大。 而这些食物,多多少少都是含有杂质的,对修行没有好处。 所有在他的心目中,喜欢摆排场、府上养着鼎炉,吃着精致的凡间食物,这些都等同于歪门邪道、不思进取。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凡人做的食物最不屑一顾的蛟龙少白居然跟条小狗一样把头塞进了食盒里,吃得惬意了,还恨不得摇上两下尾巴! 聂棠没吭声。小水蛇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祈祷没有人能注意到它。而小白龙则吓得长大了嘴,嘴里还滚出了半个烧麦。 那烧麦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灵土,不能吃了。于是乎,它看着这弄脏了的烧麦的眼神充满了纠结的心疼感。 沈陵宜见她不说话,又加重了语气问了一遍:“为什么不领辟谷丹?” 聂棠这才低着头,声音又轻又柔:“买不起辟谷丹。” 沈陵宜:“……少白!” 小白龙迅速一抹龙嘴,殷勤道:“我在,主人!” “一瓶辟谷丹要多少个灵石?” 小白龙就像背书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一瓶辟谷丹共有三十颗,正好够吃一个月,一个月只要三块下品灵石足矣。” 沈陵宜又问:“三块下品灵石也没有?” 聂棠的声音更低了:“没有。” 他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三块下品灵石——不对,他从出生到现在,手头就没出现过这种低等的灵石过。 就算是最低等的杂役,一个月的分例也该有十块下品灵石吧? “你怎么可能没有——”沈陵宜质问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从今天开始,聂棠就是他的人了,她的月例是该由他来给的,他居然把这事给完全忘记了。 他倒是很想伸手甩给她一袋子灵石,把今后几年的份都一道给了,可是伸手一摸,才想起他根本就没带钱的习惯。 他只能不情不愿道:“算了……你跟我来吧。” 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却发觉她根本就没跟上来,又不耐烦地转过身道:“你又怎么了?” 聂棠指着面前一道深刻的剑痕,无辜地回答:“少主人让我不要越矩的,我不敢动。” 沈陵宜:“……别管这个,直接跟上来!” 他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正想再补上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可是在看到她忽然绽开的笑颜之后,又默默地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他心想,也不过是个凡人小姑娘,比他的年纪要小了许多,稍微哄一哄,就能哄得这么开心。 聂棠指了指落在他手上的食盒,认真地问:“少主人不尝尝看吗?” “我辟谷很多年,不——”沈陵宜这句拒绝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在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之下又临时转了口,“那就,勉为其难的,尝一个。” 他顶着少女期待的眼神,皱着眉挑起一个春卷,放进了嘴里,小心地咀嚼了两下,忽然一个冷眼扫过了小白龙。 小白龙背脊一凉,吓得嗝了一声。 他发现,他被骗了。 之前他还担心小白龙吃了聂棠煮的干捞饺子会中毒,结果呢?什么忠心为主都是假的,因为饺子太好吃了,它才拼命地往嘴里塞,生怕他会跟它抢食! 聂棠又小心地问:“少主人,是不是很难吃?” 沈陵宜高冷地看着她,顿了顿,简略地回答:“还勉强过得去。” 骗子! 小水蛇和小白龙同时在心里吐槽。 这哪里只是“过得去”,分明是很好吃! 小水蛇现在没有手,只能翘了翘尾巴,给她比了加油的手势:俗话说,抓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男人的心,符修这一回总算是成功了,没有翻车,稳得住。 可要是让聂棠来说,则是不屑:靠着做饭手段去抓男人的心,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在男人心里,她就是一个做饭很好吃的厨娘。 沈陵宜怎么可能因为她做的食物好吃,就心甘情愿娶她为道侣? ——是,她对炉鼎没有半点兴趣,真要争取,也是争取道侣的位置。 除了道侣,别的位置,她还真没有半点兴趣。 第525章 番外3:双世宠爱7 沈陵宜虽然说那盒春卷只是“勉强能吃”,可是他的身体却诚实,很干脆地忘记把食盒还给她了。 聂棠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他的洞府搭建在半山上,练剑一般是在峰顶上。 就这几步山路,聂棠不但走得慢吞吞,还累得气喘吁吁。沈陵宜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那绵软无力的步子,突然开口:“少白。” 聂棠袖子里的小水蛇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主人”,正和小白龙异口同声。 一蛇一龙互相对视一眼,小白龙厌恶道:“哪来小水蛇,连规矩都不懂,主人刚才喊你了吗?” 小水蛇忍气吞声道:“我……我弄错了……” 它简直气坏了,就算这条又傲又蠢的龙就是它自己,它还是讨厌它,鄙夷它! 小白龙抱着小爪子,殷勤道:“主人,少白听凭你吩咐。” 沈陵宜朝跟在身后的少女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背她。” 小白龙:“……” 它是如此血统高贵的蛟龙,又如何能够去驼这种凡人两脚兽?!有失身份!它拒绝。 聂棠看着它,忽然压低声音道道:“一盘饺子。” 小白龙沉默了:“……” 小白龙讨价还价:“至少也要两盘饺子!” 聂棠道:“三盘饺子,背吗?” “背背背!“小白龙仰天呼啸一声,尾巴一扫,原本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 它一口咬住聂棠的衣服,把她往背上一甩,又道:“三盘,要不一样口味的。” 聂棠低笑道:“你喜欢什么味儿,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还能接受点菜的。” 银龙一摆尾,腾云驾雾,飞快地朝着半山腰飞去。沈陵宜也踏上勾陈,御剑而行。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半山上的小院。 银龙把聂棠抛了下去,又重新缩小成巴掌大的小龙。 沈陵宜正要推开小院的木门,忽然又停住了,转过头审慎地打量着聂棠。 他隐约有一种直觉,好似如果让她踏进过他的居所一次,可能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并且,他一定会后悔的。 但是很快,他又把这种突然冒出头来的直觉给抛到脑后。 直觉那是女人才有的东西,他不信这个,只信自己。 再说他对她真的没什么,也就是记住她的脸和名字的地步罢了。 ……而且她的年纪还比他小这么多,在他眼里,她还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沈陵宜若无其事地推开木门,在前面为她带路:“我就住在这里,今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找少白——” 他本来想说的是“你就找少白传个话”。 可是聂棠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笑着说:“我知道的,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就直接上门报信给少白大人,再由少白大人传话给少主人。” 沈陵宜:“……随你吧。” 他走进屋子,直接从桌上的紫檀木盒子里翻出了一枚储物戒指,抛给她:“里面有灵石,具体有多少我也没清点过,要是不够了你再找我要——你会用储物戒指吗?” 聂棠虽然喜欢装乖,但是对装无知没什么兴趣,闻言便道:“萧长老教过我的。” “那萧长老应该也把宗门的入门功法给你了吧?”沈陵宜突然想起她光是引气入体就花了七八年的“光辉事迹”,忍不住又问道,“你……能看懂吗?” 聂棠点点头:“慢慢看,就能看懂。” “你现在可以走了。我这边应该还有些适合你的功法,等我找出来了再给你。” 聂棠微微一弯嘴角,揶揄道:“不知少主人明日可有想吃的吃食?” 沈陵宜就没见过她这样给了一个台阶,就能一口气跑到他面前的女人,他硬邦邦地回答:“我之前都说了我不需要吃东西,奉劝你也不要放心思放在这上面。” 聂棠被他抢白了这一句,也不生气,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是,我会谨记少主人的教诲。” 下山的路更难走,但是沈陵宜并没有送她下山的打算。 聂棠走了几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折的小人。 她轻轻对着小纸人吹了一口气,小纸人就迎风见长,很快长到了聂棠的肩膀这么高。 小纸人嘿咻一声,任劳任怨地把她背在了身上,吭哧吭哧地往山下爬。 小水蛇借了聂棠的光,盘着尾巴尖抢占了她肩膀的位置,指点江山:“你既然能折小纸人,刚才为何不用?” 聂棠惆怅道:“我还以为他会带着我一道御剑飞上去呢,谁知道好感度还没到,他现在还不愿意。” “我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你可是第一个踏进凌霄峰那道结界的女修,也是第一个进了主人居所的女修,四舍五入,你就等于跟主人同宿同食了!” 聂棠莞尔一笑:“我再问你,你家主人有喝茶的习惯吗?喝不喝酒?” 少白立刻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不怪它思维太发散,而是它看了太多现代电视剧了,里面就有在酒里茶里饮料里下药的各种情节,如果符修敢对主人下药,它一定会站出来勇敢地揭发她的! 聂棠一下子就猜到它在想什么,语调又轻又柔:“我当然不会干你正在想的那些事情了。可是我不做,又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做呀。” “所以你想干嘛?先下手为强,抢在别人前面这样干吗?”少白斩钉截铁道,“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行,我一定会揭发你的!我永远是忠诚于我的主人!” 聂棠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你又错了。就算别人真这样做了,我也不会去效仿她们的。我只是看破不说破,方是君子所为。” 这种事,不管她做得有多么小心,也一定会留下痕迹,留下痕迹就等于留下证据,沈陵宜又不是傻子,就算一开始没觉察,后面也一定会发现。 等到有一天证据确凿,就算沈陵宜不在意,心里肯定也会有心结,她才不做这种傻事。 …… 聂棠揣着储物戒指去外院换物资。 外院还专门设了一个华物堂,让宗门弟子们把自己不需要的法器和草药寄存在那里,有需要的弟子可以以灵石购买,也能够以物换物。 聂棠对于这些套路已经很熟悉了,毕竟外院弟子,如果光靠月例,连最基本的修炼进度都维持不了,更不用说还要炼制法器,准备各种丹药和符篆。 正因为穷,那挖空心思赚灵石的劲儿也就大了。 聂棠在华物堂里逛了一圈,买下一些种子草药和药鼎,又在门外那些小摊看了一圈。 古代没有网购,就只能人工摆摊。 一般来说,那些在门口摆摊,连寄卖费都付不起的人手上,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当然,偶尔运气好的时候,还是会碰到有好东西被不识货的外门弟子摆出来卖。 聂棠在所有的摊位边上都逛了一圈,心里也就有了底。 可能她重回古代之后所有的好运气都聚集在今天了。她弯下腰,拿起最角落里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问道:“这位师兄,这个盒子怎么卖?” 那匣子乌漆嘛黑,根本看不出本身是什么质地,表面上连道镂刻花纹都没有,看上去很是寒酸。 那个摆摊的外门弟子瞟了她一眼,热情地介绍:“师妹是喜欢这个匣子吗?果真好眼光,这是我从某个小秘境里带出来的,肯定是个好东西!” 聂棠不由微微一笑。 那个外门弟子说这只匣子是从秘境带出来,当然是睁着眼说瞎话。 但她也没必要去揭穿对方,看破不说破最好:“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挺喜欢的,也许是跟我有缘吧?” “这是什么木头做的匣子?” 一只纤纤玉手伸过来,直接拿走了聂棠捧在手上的那只匣子。 聂棠回头一看,只见虞清瑶站在她的身边。 她甚至都懒得用眼角余光去瞥她一眼,问道:“十个中品灵石卖吗?” 那个外门弟子顿时张大嘴。 十个中品灵石?! 他们这种外门弟子,月例最低的每个月就只有十个下品灵石,也不过勉强够买一瓶辟谷丹外加一点微薄的修行物资罢了。 可是一个中品灵石就抵一百个下品灵石,而十个中品灵石买这么一个匣子,他简直赚得钵满盆满啊! 他歉意地朝聂棠看了一眼,殷勤道:“这位师姐,这个匣子是我从一个小秘境带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你能一眼就挑中它,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聂棠低垂下头,在别人都注意不到的角度笑了一下。 什么天赐的缘分,不过是有人故意过来跟她找茬,外加愿意花这冤枉钱。 虞清瑶连看都不看,直接扔了十个中品灵石给摊主,拿着匣子朝她晃了晃:“不好意思啊,这位师妹,这件东西我们都看上了,纵然你我都喜欢得不得了,但也只能请你忍痛割爱了。” 她这是一语双关,敲打聂棠。 聂棠笑了一笑,彬彬有礼地回答:“这位师兄在这里摆摊,本就是价高者得,璇玑仙子出得起灵石,这也是应得的。” 虞清瑶的道号就叫璇玑。 从前在她的师父还没飞升之前,她在万界归宗的地位就等于凡间最受宠的公主了,说一句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她跟聂棠一样都是双灵根的女修,可她吃不来苦,也狠不下心来苦修,再加上有个好师父,就直接用丹药去堆境界。 但是丹药堆上去的境界是虚的。现在师父不在身边了,沈陵宜又懒得照顾她,导致她在宗门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像聂棠那样明明被抢了东西,还低眉顺眼喊她仙子,的确比她那个表姐要识趣得多。 虞清瑶脸色稍霁,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问道:“你买了些什么?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哪来的灵石来买东西?” 聂棠避重就轻地回答:“清陵君让我住在山脚下面,把山脚边的空地全部种满。我是来买些种子的。” 虞清瑶:“……是、是吗?” 这可这是她那师兄的一贯作风啊! 他练剑练得勤,整座凌霄峰都快要被他的剑气给削秃了,于是他难得收下了一个刚入宗门的女弟子,命令她在山脚下种树。 她看着聂棠那纤瘦的体态,都禁不住有点同情起她来了:“这么大地方,你种得过来吗?” 聂棠一板一眼地回答:“一时半会肯定是种不满,不过我还想开两块灵田,专门来种灵药。” 虞清瑶诧异道:“你还来真的?” 聂棠就像完全看不懂她的脸色一样,把储物袋打开,拿出各种灵药的种子给她,给她看了还不够,还如数家珍同给她讲解该如何种植,每一种灵药的特性又是什么。 虞清瑶被她念叨得连头皮都开始发紧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落荒而逃。 危机顺利解除。 聂棠又捧着储物袋,转回刚才那个摊子:“师兄,我看你摊上还有些我没见过的草药,我生平就好这个,不如你便宜些卖给我吧?” 那个摆摊的外门弟子见她真的一点都不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反而还来光顾他的生意,有些愧疚又对她心生好感:“师妹,你看上去了什么就随便拿,别客气。师兄也不差那两个灵石。” 聂棠直接把他摊上的几株三年期灵草和一些分辨不出是药草还是杂草的植物全部都收了,也按价给了灵石,这惹得那个外门弟子更加不好意思,跟她交了底:“刚才那个匣子,你没买到手也不用难过。这根本就不是从秘境带出来的,你买回去了才是浪费灵石。” 聂棠笑了一笑,柔声道:“谢谢师兄指点。” 缠在聂棠手腕上的小水蛇不禁有点服气:“真不愧是奸诈狡猾的符修,果然是个大坑!一般人都玩不过的!” 她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冲着那个匣子去的。匣子,就只是障眼法。 而虞清瑶好巧不巧,正是撞到她的枪口上去了。 她本来亲自过来,就是为了给聂棠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好歹。结果下马威使了一半,她就被聂棠的草药经给念跑了,不但没教训到她,还给她做了垫脚石。 “这株御灵花可是破障丹最重要的材料啊,放到集市上去卖,就是卖它一百个中品灵石也是能卖出去的。”少白摇头晃脑,用尾巴尖勾了勾她的衣袖,“他这摊子上最值钱的就是这玩意,可怜,最后一共才卖了十个下品灵石。”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智商税”了! 聂棠摸了摸少白的小脑袋:“行了,东西也买齐了,该回去种地了。” “种、种地?”咔嚓一声,小水蛇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当场脱臼,“你还真的去种地了?!” “没错,真种地。你家主人特意吩咐我做这些事,我这么听话,当然是要不折不扣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喽。”聂棠微微一笑,“再说了,外面买的材料,品质也未必会比我亲手种植的好,我还得赶紧炼制一颗压制修为的丹药呢。” …… 聂棠口中的“种地”,最后当然不会是她自己弯着腰,吭哧吭哧地翻土播种招来云雾浇水。 只见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纸人扛着锄头,动作整齐划一地在那里翻土,它们不会偷懒耍滑,也不会疲惫想休息,能够勤勤恳恳从日出一直干到日落。 每隔一刻,又会有新的小纸人加入翻土的队伍中,很快,那辛勤劳动的队伍就越来越壮大,到处都是小纸人们挥着出头干活的身影。 按照这样的进度来看,可能她花不了一个月光景,这块地就真的能被她改造成灵田了。 …… “她这几天就一直在山下开荒种田,不过她还没撒种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听人说,可能是打算种灵药吧。” 小白龙老老实实地汇报完“聂棠的今日行程”,就见主人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今日是聂棠入驻凌霄峰的第十天。 而在这十天当中,她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样过来对他百般纠缠,从小白龙的汇报之中,她甚至深深沉迷于开垦荒地,连做饭都省了,直接依靠辟谷丹度日。 沈陵宜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觉得,她真的像魔修吗?” 小白龙跟他面面相觑,最后不太确定地回答:“我觉得……与其说她像魔修,反而很像农夫或者花匠。” 她真的太听话了。沈陵宜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不但不折不扣地照办,还办得兢兢业业,宛然沉迷此道不可自拔。 总之,一个正常的魔修,是不会像她那样的。 “对了,虞清瑶还去找过她麻烦来着,”小白龙抱着小爪,煞有介事地说,“在她介绍完自己的草药经后,虞清瑶就跑了,跑得跟兔子一样飞快。” 这可真是太奇特了。 “我还要继续去监视她吗?” 沈陵宜:“嗯?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她。” 与此同此。小水蛇盘着尾巴,在聂棠身边睡得香甜,伴随她入梦的,则是小纸人锄地发出的沙沙声。 突然,它睁开暗红色的眼睛,埋怨道:“你别再管这些地了,你已经有整整十天没去主人面前刷存在感了,感情难道不是应该多见面才能培养出来的吗?” 聂棠一面修炼,一面漫不经心地跟它聊天:“你觉得你家主人跟虞清瑶见得多吗?” “从前是挺多的,每天都见,现在嘛……” “他们每天都见,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见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话是这么说的,嘶,可你就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实在太诡异了吗?” 聂棠微笑道:“我就怕不够怪异,引不起他的注意呢。你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喜欢上你吗?归根究底,这很简单,就只要让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不管这惦记是出于何种原因,正面的,或者负面的,都没有关系。” “等到惦记的时候多了,习惯成自然,他满脑子都是你的事,再抓住机会猛刷好感,可比总是凑过去单纯刷一个存在感要好。” “勾引的最高境界,就是不主动,不负责,撩完之后直接翻脸不认。”聂棠道,“是不是很有趣呢?” 少白:“……” 不,作为一条现任水蛇,它觉得这一点都不有趣,还很想咬死那个恶劣的人! 第526章 番外3:双世宠爱8 不过十天而已。 十天对于一个人生漫长的修士来说,大概就是一眨眼功夫。 可沈陵宜却突然觉得这本该是一眨眼就过去的时间,突然变得很缓慢。 他承认,他现在对于聂棠本人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一种前从未有的高度,而这高度在一个月之后看到她本人之时,更是冲上了至高点。 凌霄峰的山脚,已经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地面上那些剑气留下的深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而肥沃的土地,外围的树苗和花苗都已经生根发芽,生机勃勃,错落有致。 靠近竹屋的地方,则是两大块草药苗圃,隐隐约约有一点绿意从灵土里探出头来。 聂棠已经能够自如地施云布雨,操控乌云转移到灵田上方,降下雨水。 沈陵宜一眼就看出她的修为已经升到了炼气四层。 只有一个月,直接从入门到炼气四层,这速度就算放在天灵根身上,都是逆天了。 而且她运用灵气的方式绝对跟魔修不同,就是他们宗门最正统的功法。 他猛然意识到,他被骗了。 当初她告诉他,她光是引气入体就花了七八年,这根本就是信口胡诌,而他还居然还为了安慰她,说他用了一年! 聂棠给草木浇完水,一转头,就看见了沈陵宜站在不远处,他的脸色还很黑。 少白咬着她的衣袖,瑟瑟发抖:“我感觉主人现在心情很不好,可能想砍人。” 聂棠就像没听到它的提醒,疾走几步,来到沈陵宜面前,笑靥如花:“少主人,你是过来看我有没有偷懒吗?” 她直接无视了沈陵宜紧皱的眉头,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把他把苗圃的方向引:“我看宗门灵田长出来的草药品成色都不算最好,又看这地方空旷,就自作主张开了两块灵田。” “我还买了几个丹方,以后培元丹和止血药都能自己炼制。” 培元丹和止血药都是剑修必备的储备,剑修大多都是好战分子,实力比同阶修士都要强横得多,而受伤的机率也会相应上升。 她的安排完全都是为他在考虑。 沈陵宜矛盾地望着她,除了被欺骗后的不信任,还有对她这样突然入侵他的生活的不适应。 尤其是,现在基本上都已经能确认她不是什么魔修夺舍了,那还把她继续留在身边算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决定走丹师的路子了?”沈陵宜轻咳一声,主动提议,“我跟宗门里的林丹师很熟悉,我可以把你带去他那里。” 聂棠欢欣的笑容突然冻结在了脸上。 她低垂下头,在他的注视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后颈,她轻声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清陵君身边是从来没有雌性生物存在过,就连养着的宠物小龙是公的,这主要出自小时候虞清瑶带给他的心理阴影。 只要稍稍不如小公主的意,她就能当场哭出来,还哭得可怜兮兮。然后他的亲娘为了给虞清瑶出气,就会亲自动手揍他,导致他一直觉得女人不但麻烦,还特别阴险。 再说修士本就是逆天修行,有些路就只有一个人去走,他对找一个陪伴在身边的道侣完全没有半点兴趣,可谓是万界归宗钢铁直男团之首。 现在虽然看不到聂棠的脸,但他也怕她哭。她要是真的哭了,他是安慰好呢,还是当作没看见好? 可是要让他哄女人,他也根本不会,只得不耐烦道:“我又没欺负你,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修行的路子同你根本就不合,难道你想待在我这里种一辈子草药?” 聂棠抬起头,回答:“如果我就想种一辈子草药呢?” “……你说什么?”沈陵宜简直都绝望了。 难得他大发善心,想给她安排一条康庄大道,可她偏偏不要,他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装的稻草。 聂棠字正腔圆地回答:“我就是想在这里种一辈子草药,就是想要跟少主人离得近些,哪怕将来少主人有了心上人,我只要偶尔能看少主人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沈陵宜:“……” 沈陵宜:“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啊,”聂棠微笑道,“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现在我也知道的,我的出身太差了,配衬不上,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我只要知道自己对你的心意就足够了。” 沈陵宜震惊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都是十分含蓄的,根本不会说“喜欢”不“喜欢”。就算是在修真界,女修也只敢暗暗地递块手帕,秋波传情一下。 可是聂棠却直接挑明了说喜欢他?他敢说,整个上三界绝对不会有一个女子像她那样! “你,”沈陵宜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不需要我清楚你的心意,都当着我的面说了,还想让我不知道?我先前怀疑你是魔修,才把你留下,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你不要太过分了,你——” 聂棠一点都没有被他的责问而影响到情绪,还笑吟吟地回应:“我知道你没有啊,可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沈陵宜一口气抽不上来,被噎住了:“你明天就给我回萧长老那里去!”说完,还顺便瞪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看好戏的小白龙。 就是它撺掇他收下这么一个大麻烦的! 聂棠蹙着眉,忧愁道:“回去也是可以的。不过也得等我把这些地都种完吧,那些花草树木刚被催生没多久,我要是走了,它们就枯死了。” 沈陵宜道:“你就是走了,它们也能活!” 聂棠立刻笑了起来,还颇有挑衅意味地抬起下巴:“好啊,那你试试?” 沈陵宜:“……” 他本命属火,木能助火,但是火却不能生木,还会焚烧一切。 这凌霄峰之所以变成了光秃秃的模样,他本身的体质就是最大的功臣,再加上他练剑练得实在是太勤了,越练越强,也把这块地方越练越秃。 在现代的时候,徐临川还嘲笑他就是养盆仙人球,那仙人球都会受不了选择自尽身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陵宜憋屈道:“不试!万一你在这里种一辈子,赖定了不走怎么办?” “我不会赖着不走的,”聂棠淡然自若地回答,“我说了,种完就走,最多三个月。” 她想了想,又笑眯眯地补上一句:“不反悔。我知道你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我可不想让你讨厌我。” 沈陵宜本来听到“最多三个月”就转身要走了,谁知道才刚走了一步,又被她后面那句话惊得差点踉跄一步。 他回头,警告道:“就只给你三个月时间。” 等到沈陵宜离开后,小水蛇终于从“符修居然开始作死,这是自暴自弃了吗”的爆炸反应当中清醒过来。 它扑上前,咬住聂棠的袖子,惊恐道:“三个月,你就只有三个月时间了,说好的攻略我家主人呢?三个月你还攻略个屁?!” 就只有短短三个月啊! 修士的时间跟凡人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主人随随便便闭关一次就要几十年起步,如果他在这期间打坐冥想,那三个月一转眼就过,而她根本还来不及去他面前刷好感度! 聂棠歪了歪头,诧异地反问:“三个月还不够长吗?” 少白睁着它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呆呆地问:“三个月很长吗?” “三个月足够了。”聂棠信心满满道,“不信你就等着看罢。” …… 少白是怎么都不相信符修只用三个月就能攻略掉主人。 要是三个月就行,那她之前行动过的女修们还不羞愤欲死? 再说,它也没见她采取什么有效行动,还继续着白天种田晚上修炼的枯燥生活。 还有!她居然连饭都不做了,每天都喂它辟谷丹! 聂棠忙碌了几日,又收了一批灵药,开始隔三差五往宗门炼丹房跑。她修为就只有炼气,根本没有人关注她,只当她突发奇想,想要学习炼丹。 可是丹师又岂是如此好当的?没有相称的修为,练出来的丹药都是普通货色,这种货色就算拿出去送人都没人要。 聂棠跑了五天炼丹房,带回了三瓶药膏,让小白龙帮他带给沈陵宜。 小白龙抱着小爪,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带。主人每月都会有宗门给的伤药,就算普通,也比你这炼气期炼出来的要强。我还怕用了你的伤药,主人就被你毒死了。” 聂棠再次确认:“真不带?” “说不带就不带。就算用饺子贿赂本龙也没有用。” 伤药是丹师刚入门就能学的,可是聂棠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炼气期,她还能炼出什么好药来?别是想要顺便把主人给毒死吧?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喽?”聂棠笑道,“你家主人这个月的伤药我都换成了灵药,所以不管想不想用,就只有这个。谁让你忘记去萧长老那里为你家主人领份例了呢?” 小白龙僵硬地悬停在半空中,原本在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都不会动了:“……” 聂棠把三瓶膏药塞进口袋里,挂在小龙的脖子上,还轻柔地摸了摸它的龙脑袋:“赶紧回去吧,乖哦。” 小白龙愤恨地一口咬住口袋,跌跌撞撞地飞了两步,又重新飞回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本龙记住你了!” 小水蛇在一边吐槽道:“你本来就记住她了,因为饺子而记住的。” 小白龙气炸,作为一条极其稀有又血统尊贵的龙,不管是谁看到它,都要夸它长得英俊潇洒,不管是谁都要奉承它不敢轻易得罪它,这条卑下的小水蛇真是好大的胆! 它愤愤不平地飞回了居所,正巧撞上了沈陵宜从外面回来,手臂上还多了一条正在淌血的伤口。 他拂起衣袖,顺口问了一句:“这个月的伤药放哪儿去了?” 小白龙叼着聂棠给它的白布口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它总不能说,因为太贪玩,所以它把去外院领用伤药的事情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吧? 那个凡人两脚兽真是可恶,明知道它忘记了,却不帮忙领回来,反而还自作主张换成了灵药药材! 沈陵宜见它不回答,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他一眼就看出乎它挂在脖子上的布袋里就装着三瓶伤药,正好是一个月的份。 他直接动手把布袋解了下来,还觉得有些好笑:“你干嘛把药挂在脖子上?” “主人,其实是少白——”小白龙在坦白还是隐瞒当中纠结,就看见沈陵宜打开药瓶,连检查都不检查一下,直接倒在了手臂的伤口上,“主人,不要啊!” 沈陵宜被它声嘶力竭的叫声给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这个药,这个药其实——” 沈陵宜这才注意到这次的伤药同之前不太一样,原本的伤药质地是粉末状的,这回却是清澈的液体。 这泛着苦涩的药香液体一滴到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中,这伤口立刻止住了血,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甚至连愈合时常有麻痒都没有,只剩下一道不仔细看都不太能找到的白痕。 小白龙:“……”若不是它亲眼看着聂棠把这三瓶伤药交给它的,它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亲手炼制的伤药! 万界归宗大多都是好战的剑修,丹师那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宗门里最强的林丹师,也炼不出这么逆天的伤药! 而且林丹师可是金丹修士,聂棠才刚炼气不久,一个炼气期刚入门的弟子做出来的伤药会比一个金丹修士要好?!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呢? 沈陵宜也吃了一惊,又问:“宗门炼药的丹师是换了一位新的吗?” 小白龙蔫蔫道:“是啊……就是换了一个……” “换成谁了?” 他怎么都不知道宗门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天才丹师? “……”小白龙憋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它就是不想亲口吐露出“聂棠”的名字,它死都不会让她在主人面前有刷脸的机会! 沈陵宜见它说不出来,便也自以为了然:那位丹师或许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若是宗门的剑修知道本门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丹师,怕是都要上门求药, 他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储物戒指,扔进装药的白色布袋里:“这里面有一点稀有的灵药,你现在就送去给那位丹师。这些灵药留在我手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小白龙抬起小爪子,人性化地抹了把脸,立刻坚强地叼起了布袋,又往山下飞去。 沈陵宜要找的那位神秘丹师就住在这座凌霄峰的山脚下。 而这位丹师还做着杂役才需要做的事情。 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给冒出了葱绿色芽尖的灵药除虫、浇水、松土,对待它们就像春风般的温柔。 小白龙叼着那只白布袋子,正要呼得一声降落在她的灵田里,聂棠立刻冷冰冰地开口:“你敢踩坏一根药苗,我就敢当场把你剖成药引子。” 小白龙气得都快要膨胀了,一甩头,把那个装着储物戒指的白布袋子摔到了她身上,没好气道:“这是主人给你的!” 聂棠拿出袋子里面的储物戒指,连看都没看,便随手往腰间挂着的储物袋里一扔:“收到了,代我向你家主人道声谢。” 小白龙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里面可都是很稀有的药材啊!全部都能拿去拍卖行拍卖的极品灵药,可是全部白送给她了,她就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一声谢? 聂棠微微一笑,放柔了语调:“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我,我有新药要你带回去,还有好吃的。” “……”小白龙不自觉地晃了晃尾巴,嘴硬道,“哼,我再也不会吃你做的东西了,不管这东西再好吃,你的厨艺再好,我也是不吃的!” …… 聂棠就这样成为一位默默无闻的、炼药手段极其高明的神秘丹师,每隔几日都会交给小白龙一些剑修能用得上的丹药。 沈陵宜一直都不知道这位丹师就是聂棠,正和他比邻而居。 他还以为对方收到了自己的馈赠,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常常会给他送药。 而他也很惊讶地发现,这位丹师炼制出来的药品虽然都不稀奇,可是效果却远远超过别的丹师炼制出来的药品。 他不由开始猜测,这位丹师的境界大约不会太高,正因为修为不够,所以只能炼制一些寻常的丹药。 境界是可以慢慢修炼上去的。再加上对方是个丹师,很容易就能用丹药堆境界。 可是天分如此之高的丹师,却是百里挑一,十分稀有。 于是,他直接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交给少白:“你把我的令牌给那位丹师,就说若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他度过难关。” 小白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正是因为主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逆天的丹师就是聂棠,才会这么大方拿出令牌,还做出了如此郑重的承诺。若是知道是她,不知又该怎样? 它再次飞到山脚下,把令牌凌空一扔,正扔在聂棠怀里:“喏,主人给的。” 聂棠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块白玉令牌,还对着阳光看了看,自言自语:“看来可以进行第二步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