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枭傲天下》 楔子 来之安之 “唔…艾莉,几点了?” 说着,赵枭从床上撑坐了起来。他一边伸手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目,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 “少公子,您醒了。” 听到这陌生的女音,赵枭愣住了,他立刻睁开眼睛,朝前方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皮肤白皙的少女正站立在自己床前十来步左右。因其低着头的原故,所以面容看不大清。 是萝莉,但肯定不是自己的艾莉。 “这…” 赵枭眉头一皱,没搞清楚情况。 这女人是谁?为什么穿着古时候的衣服?还有…这是哪? 赵枭眯着眼朝四周扫了一圈,只感到有些恍惚…宽大的竹床、蚕丝被,木制的小屋、卷帘窗…还都是古风调子? 咋回事?昨晚自己不是正和新识的白俄辣妹艾莉,在自家开的七星级酒店共度良宵吗?肾疲倦的虚弱感历历在目… 可这醒来,怎么画风就不对了? 见赵枭愣在床上一言不发,那位古装少女再次发声了:“少公子,已经巳时了,您昨夜不是让珑儿早些叫您吗?” “巳时?” 这不是古时候九点到十一点的时间说法吗?想着,赵枭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面色严肃,双目紧盯着珑儿问道: “现在是何年?” 名为珑儿的少女抬起头,姣好精致的小脸上有些疑惑。但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回应了赵枭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回少公子的话,现在是中平二年。” 闻言,赵枭面色一怔,随即淡淡开口道:“珑儿,伺候本少更衣。” “是。” 说着,珑儿从竹床前的小木几上,取过一件复杂繁琐的青色宽袖大衣。见此,赵枭翻身下床,行至其身前展臂而立。 珑儿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将这件复杂的衣襟穿戴在了赵枭身上。 赵枭见其像是演练过数百遍般熟练的手法,不由加重了内心的疑虑。在少女为自己系带之时,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珑儿,今日我是何行程?” “回少公子的话,您大伤初愈,近期不用去府衙,养好身子就行了。老爷让您出府随意走走,这样伤势也好得快。” “嗯,那便去走走。” 赵枭没有再多说什么,更完衣后便在珑儿的指引下前去偏堂用饭了。 在没出府、还未看到实实在在的铁证前,他不能仅凭少女的一口之言便断定现在的处境。毕竟中平二年… 那可是东汉末年! 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集团阔少,又怎会无端穿越到那个军阀割据、群雄逐鹿的乱世?可他又不得不防,万一… 是真的穿越了呢? 那自己东问西问,所表现出的异常,会为自身带来什么样的处境? 想都不用想必然不是好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局势、情况都不清楚时,闭上嘴多观察才是真理,毕竟言多必失。 说的越多,破绽越多! …… 用完饭后,在沿途来往仆人们谦恭的问好声中,赵枭来到了府邸的大门口。 一直为他引路的玲儿突然上前,朝着内门护院中的为首之人大声说道:“赵二,你带两人随公子出去走走。” “公子大伤初愈,你等可给我提万个心!不得出半分差错!” 说完,玲儿转过头,温柔无比的朝赵枭开口:“少公子,我不能出府…您出去可定要注意安全。若身子有丝毫不适,立刻喊人回来报信儿,轿夫一直在侯着的。” “谢谢,辛苦你了。” 赵枭朝玲儿微微一笑,他能感受到这姑娘对他的好来自真心。 就连刚刚用肉粥时,她都要先舀一勺试试温度,唯恐自己烫了嘴。那种种潜意识里的反应,那关切无比的眼神… 造不了假。 其实还未出门,赵枭内心已然知晓,自己估计是真穿越了…就凭这玲儿,若是演的,去奥斯卡拿个影帝没啥问题。 怎会搁这和自己兜圈子呢? “没…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奴婢是赵家的家生奴,这是应做的…” 看了眼一脸惶恐、不知所措的珑儿,赵枭不再言语。古时候女子地位很低,自己若是表现出对她太好,未必是好事。 来到这,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除非你有打破规则的能力。 想到这,赵枭看向内门护院中为首之人。那是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看来约摸着有个一米八几的身高,灰色的护院制服比较宽大,却仍被他的肌肉绷的鼓囊囊的… 这人看上去就很能打。 那赵二见赵枭看来,立刻双手抱拳,大声喊道:“俺定保公子爷安然无恙!” 见此,赵枭嘴角一勾,这汉子看起来憨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想必套话定会容易许多吧…这样的耿汉,他喜欢。 想到这,赵枭上前拍了拍赵二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我看你行!” …… 走在黄泥街上,听着四周摊贩的叫卖声,赵枭心情十分低落。 自打出赵府的那一刻起。 他就未发一言。 虽然心中早有预想,可赵枭仍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但当他亲眼看见那黄泥土地,看见那面黄肌瘦、不断来往的行人过客时,他就知道那故乡…回不去了。 亲人挚友的音容笑貌仍在脑海中翻转,仿如昨日,可自己已然成为过客。 想着,赵枭噙着泪,朝着脑海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道别。 父亲、母亲,保重身体!孩儿不孝,不能在膝前侍奉二老了。 二弟、三妹,照顾好爸妈。 “公,公子爷,您怎么…” 魁梧巨汉赵二发现了赵枭的异样,以为他身体不适,赶忙出声问道:“要不,先回去歇歇?改日再走也不迟。” “继续走。” “喔,得令!” “风沙迷了眼罢。” 说着,赵枭洒脱的一甩头,眼中那一点晶莹随之而落。既来之则安之,苦苦思念家人,已是无用,势不可逆转。 愁坏了身体,反倒不美。 与淡淡哀伤并存于赵枭心中的,是一种和平年代从未有过的野望! 这里危险,却充满机遇!来此不成就一番大业,配的上吾名中的枭字吗? 想着,赵枭握紧双拳,只感到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他虽非熟读史书之士,可对这家喻户晓的三国并不陌生。 虽不了解确切的细节,却也知晓大概的走向,凭这先知先觉的记忆… 成就大业,不是梦! 在这打下一片天下,封疆拜候,也不负我赵家列祖列宗了!即便在这过程中,不幸命陨逝去,又何妨? 来此乱世,碌碌无为吗? 大丈夫何惧生死也! 想着,赵枭抬起头,扫视着四周破败的土砖小房。眼中的迷离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自信与坚毅。 “继以天命,得以重生。” “剑指天下,枭傲三国。” 甲一卷首章 涿县赵氏 街上,赵枭已经平复好了心情,他看了眼身旁铁塔般的巨汉,像是不经意般问道:“赵二,吾养伤这段时间…” “对府外之事不甚了解,近期可有大事发生?你且一一说来。” 赵二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确实有些大事,不过公子爷…俺是个粗人,消息也都是坊间里流传的,不一定准确哈。” “无妨,你且细细说来。” 听到这话,赵二摸了摸脑袋,将身子朝赵枭凑了过来,轻声说道:“那巨鹿张角的黄巾军,好似却发强大了,还有…” 说着,赵二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人关注自己一行人后便要再说,却被赵枭一把拦住:“打住,先不说这话。” “你且开路,我等去外边走走。” “是。” 赵枭看着前方引路的巨汉,双目微眯,面露思索之色。张角黄巾军么?那么自己现在身处的时代确实是三国无疑了。 在这个时间段,曹阿瞒、刘玄德、孙仲谋都还未上得了台面。如果可以寻到其阵营支柱,先一步招来为己所用,岂不美哉?只不过…自己现在在哪个位置? 又到底是何身份? 这又不能直接问… 想着,一行人走至县城城门口,赵枭第一时间就朝城门上的巨大牌匾望去。只那瞬间,人便定在了原地。 涿…涿县?! “公子爷,怎么了?” 赵二见赵枭双眼圆睁,一副错愕之相,赶忙开口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赵枭却没有理赵二,他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转动。涿县?涿县!这不正是演义里桃园三结义的那个涿县吗?! 赵府…赵家,莫不是涿县那个赵县令的家族?自己是涿县县令的小儿子?! 难怪…一切都对的上了! 就在这时,两名披甲骑士从城外奔来,他们一边挥舞着一摞黄色的榜单,一边大声呐喊着:“刺史有令!” “黄巾程远志部,率贼兵犯我幽州边境!贼势浩大,州兵恐难抵挡。郭刺史特令众县郡自发募集义兵,保我幽州太平!” 闻言,县城门口正要出城的平民们停下步伐、议论纷纷,一片好不热闹。 而赵枭却感到十分焦急,他清晰的记着,桃园三结义,不正是在各县郡贴上募兵榜文那天发生的吗?没碰到也就算了… 可恰好穿越到这涿县,若是还让刘备将关羽张飞收入麾下… 那赵枭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再别提什么争霸天下的野望了。 当务之急,是先阻止刘关张三人见面!再不济也要给他搅黄咯!可他们三人今日都会前来看这榜单…该如何是好? 赵枭脑筋疯狂转动,他在全力思考着自己手上有什么牌可以打出。 赵二?还有两个不知名的护院? 不行,这还不够! 或者阻止骑士贴布榜文? 不行,这是刺史亲令。 就在这时,赵二忍不住再次出声了:“公子爷,您没事吧?” 公子爷?公子爷! 闻言,赵枭双目一亮,瞬间就想到了办法。自己可是这涿县县令的儿子啊!在东汉末年这个皇权衰弱的年代… 地方官就是土皇帝! 计从心来,赵枭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目光灼灼的看向赵二。后者见到赵枭如此严肃的神情不由愣了一下。 “赵二,我能否信你?” 赵二闻声,二话不说一把将护院制服扯开,露出了坚硬结实的胸膛。他拍了拍心口,朝赵枭肃声开口:“公子爷!” “俺老娘患病无钱医,全靠赵县令仁慈允以银两资助,这才保下命来!从那以后,俺牛二的命就已经是赵家的了!” “俺可以将心剖出来,让公子爷明辨是非,看看是不是白的!” 看着满脸认真,面容坚毅的赵二,赵枭点点头。他拍着前者的肩膀,同样认真的肃声开口:“那行,赵二你听好了。” “你立刻去县衙寻一班衙役前来助我,记住,一定要是忠于我赵家的!” “是!” 赵二根本没问原由,他狠狠的扫了眼另外两个伴行的护院,大声说道:“虎子、阿饼,你们俩保护好公子爷!” 说完,这个铁塔般的黝黑壮汉,头也不回的朝着县衙奔去。 看着赵二渐行渐远的背影,赵枭转过头,看向另两个护院。 只见那两人早已不自觉的贴在自己身旁,不断左顾右盼的看着来往的人群,一副注意力极其集中的警惕模样。 赵枭见此暗自点头,这古时候世家豢养的家丁还真是忠诚,基本上不会划水。 “放心吧,没有危险。” 赵枭轻声说道,情况也确实如此。此次就算失败,也无非就是没收拢到那两名名震天下的虎将,倒也没什么危险。 不过那两名家丁闻言,却没有丝毫放松。都去请衙役了,还没危险? 赵枭见此,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他凝声开口:“虎子…阿饼是吧?” “我等在!”闻言,那两名护院赶忙转身朝赵枭低头抱拳。 “你二人立刻在这城门四周去寻,若见县城大户张屠户,或一红脸长须汉子,立马回来禀报,吾且在原地等候。” “这…” 两名护院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就这样保持着抱拳的动作僵在原地。 “有何难处?还不快去!” 赵枭见此,眉头一皱。不过瞬间便猜出这二人定是担心自己安危,内心也不由稍暖,接着他放缓声调再次开口: “此乃涿县,民风淳朴。再加上此地乃县城之口、一县重地,有城门甲士维持治安,你等只管放心前去罢!” 二人闻言将头微抬,齐声开口:“回府公子大可责罚我等,但这险…” “我二人确实不敢冒。” “你,这是家令!你等岂要违抗主家之令,做那不忠之人?” 听到这话,两名护院面露挣扎之色,在古时不忠之名…太重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未动半步。 赵枭见此话有效,继续开口:“这样吧,留一人伴吾在此地,可行?” 闻言,护院们暗松一口大气。 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分出一人极速朝来往人群中奔去,不多时便没影了。赵枭见此也没闲着,开始朝四处看去。 只见那两名骑士已经下马入城,正在城口文员的指示下,张贴榜告。 刺史来令的消息,也随着来往平民的移动,传遍全县。许许多多的人流从涿县各处涌来,汇成一股汪洋,直指城门口。 或许是今天正好是赶集之日的原故,那密麻的人流,竟不下万人! 还好那两名骑士所带榜文不少,在城墙沿途每隔三百步便张贴一文,不然定会引发几十桩踩踏事件。 赵枭虽在前世电视中看过万人齐聚的场面,可亲眼所见又岂是电视可以比拟,一时间竟不由感到有些震撼。 不过内心却爆出万丈豪情。 涿县,可是他老子在掌管!若举大旗,只要有钱,便是十中选一,也能在顷刻之间拉起一支千人的队伍! 钱,有天使投资人张飞,再加上自己赵家的资产,扛一段时间问题不大!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扛住了前期,后面的路自会好走许多! 第二章 无证贩履 随着一张张榜文贴布在城墙上,城门口的民众也越聚越多。 赵枭不得不左顾右盼、频频转头,才能保证自己这一片没有漏网之鱼。 但迟迟没见到张飞关羽的身影,这使赵枭内心焦灼万分。要是刘关张三人在其他布告区域相见,那可就万事休矣! 正当赵枭心急如焚之时,一个人影迅速朝他奔来,正是那派出去的护院! 赵枭见此心中一喜,赶忙朝护院迎去。不到十息,二人便碰上,只见那护院大喘着气、朝赵枭抱拳开口道:“公子爷,幸不辱命,呼…那张屠户朝东城墙去了!” “好!快快引路!回去我必有重赏!”说着,赵枭跑了起来,还没几步又立刻回头朝另一个护院开口:“你在这等候赵二…” “引他和衙役前来见我!” “是!” …… 在名为阿饼的护院带领下,没多久赵枭便来到了东城墙。这边人不算多,所以赵枭一眼便认出了张飞…还有那刘备! 这倒不是赵枭慧眼识珠,只是这二人都太过显眼。张飞身长八尺、豹头环眼,个头比那赵二还要大块,且不说气质… 就这体格,已经和一旁那些面黄肌瘦的平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者说,他那名贵绸缎制成的衣饰,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大户的身份。而在这涿县中,大户里这般模样的,也就张翼德独一人了。 至于刘备,那耳垂都快贴到肩膀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认出来。而其背后的一担稻草,更是印证了他的身份。 见此赵枭眉头紧皱,因为这二人都正朝榜文走去,距离堪堪不过百步! 赵枭之所以派人去找衙役,就是打算通过官方来控制刘备。如若直接喊护院抓住他倒也没啥,可就怕遇到这种情况。 张飞要是多管闲事… 还真不好处理! 事已至此,只能暂且拖延,只希望赵二来的快些!实在不行,也只能毁了这个机会罢。想着,赵枭看向身旁的阿饼,快速开口道:“那刘备你可识的?” “小人识得,他长住在城东,以贩卖鞋履为生。”护院马上回应道。 “好,你立刻以买鞋为借去拦住他!记住,拖的越久越好!” “是!” 阿饼看着赵枭凝重的神色,也知事关重大,二话不说便朝刘备疾驰而去。 …… “刘鞋郎,可有新做的履?” 刘备听到有人在喊,不由顿住脚步,朝声源之处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朝自己疾奔而来,那人边跑边喊:“刘鞋郎!” “上好的草鞋给我来十双!” 刘备闻言双目一亮,上等草鞋很少有人购置。毕竟穿草鞋的多半都是贫贱之人,有鞋穿就不错了,哪还会买高等的? 这上等草鞋,他编过三双。要价高出寻常草鞋七成,却没人买,也就放在家里积灰了。不想今日竟有人要,还一来就是十双!这可顶自己大半个月温饱之耗了! 想着,那发声之人已至眼前,刘备笑着开口:“买家,上等草鞋一双可要八十钱,十双就是八百钱,可是真要买?” 阿饼闻言,眼珠一转,顺着刘备之言问道:“可否便宜些许?” 听到这话,刘备笑道:“哈,小本生意,小本生意…这样,你若诚心买,十双一共七百二十钱,当我白送你一双。” 阿饼没说话,表情挣扎、面露迟疑之色,在刘备脸上出现少许不耐之后,才轻轻点头:“行,但要上好的!” “莫拿烂鞋欺我。” “买家说笑了,我刘玄德的草鞋,那质量都是一等一的。不过鞋还在家,等我先看了太守榜告,再去取来。” 阿饼闻言微微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发声问道:“你的鞋是什么草编成的?硌不硌脚?那样买来也无用。” “是稻草,草鞋都是用稻草。稻草棉柔,岂有硌脚之理?” “是哪的稻草?” “城郊东山下的稻草。” “那里的草质如何?” “……” 看着远处交谈的刘备二人,赵枭暗自点头。这阿饼拖延时间的功夫,倒是超出他的预期,还是个人才啊。 不过那张翼德已经走至榜前…不能再拖了,可那关云长在哪?就在这时,一声呼喊从背后传来:“公子爷,人请来了!” 赵枭闻言内心一喜,猛然转身,只见赵二正引着五六个衙役跑了过来。 那衙役们见到赵枭,纷纷躬身、拱手行了一个礼:“赵公子。” “客气了,各位快快免礼!”赵枭赶忙上前,将众衙役一一扶起。 见县太爷的儿子对自己等人如此客气,众衙役只感到十分受用。其中为首之人抱拳说道:“赵公子,我是县府五班衙役的班头胡勇,敢问有何吩咐?” 赵枭闻言,笑着摇头:“不是吩咐,都是自家兄弟,权请朋友们帮个忙。事出突然,完事后各位务必来一起饮酒。” 说着,赵枭指向刘备,朝衙役班头胡勇轻声说道:“如此这般…” “清楚了吗?” “这有何难,公子放心!” 胡勇应完话,点齐兄弟,一行衙役气势汹汹的朝刘备走去。 赵枭见此微微点头。作为县令之子,调动这些最基层的衙役,他本不必这么客气,完全可以很直接的使唤众人。 但他不会怎么做,倨傲的人死的往往是最早的。如果手下是因为身份才跟着你,那当你没了身份时,就一无所有了。 便是直属的手下,也要以礼相待。只有给予足够的尊重,才能为自己打下坚实的基本盘。要让别人跟随的,不是身份… 而是你这个人。 这也是汉高祖刘邦的秘诀,无论三教九流、地位尊卑,都以礼相待! 想着,赵枭朝身旁的赵二又问了几句话,便径直向榜文前的张飞走去。 …… 榜前百步处,阿饼仍在发问。 “最后一个问题。” “你割草用的是哪种镰刀?” “……” 听到这话,刘备嘴角有些抽搐。纵使他脾气温和,回答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不由感到有些烦躁。 “买家,那鞋履是好是坏,待我观榜回去后,取来一看便知,莫要再问。” 说完,刘备只感到胸口莫名有些心悸,似乎什么东西正要离他而去,这种怅然若失的不安感一时间使他心神不宁。 接着,刘备猛然转身,径直朝榜文处奔去。他只觉得冥冥之中,榜单那好似有什么在召唤着他,重要性… 远超这十双草鞋! 就在这时,一声爆吼突然响起! “刘备!你事发了!” 刘备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眼前一花,就被两个衙役扑倒在地。 “你无证贩履,往日我等见你生活不易,也不追究,可你竟以西山败草制履,以次充好、滥竽充数!” “徐老实在你那买了鞋,耕作时鞋口崩裂致其摔倒,头撞石而昏迷不醒。他老娘就靠他来养老,你还有良心吗?!” 刘备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强忍着痛,大声反问道:“徐老实是谁?” “还有,我的履都是东山下的稻草制成,才不是西山的败草!莫要污我清名!你去问问我的老顾客,哪个不是都说好!” 胡勇闻言嘴角一勾,冷笑着开口:“以前好又如何?现在开始杀熟了呗。” “你…你这是诬陷!” “你呢?狡辩?” 一行人动作闹的极大,四周的行人纷纷转头望来,那榜前的张飞也是如此。 张飞见刘备一直喊冤,声音婉转悲戚、不似有假,也觉得有些不对。正要行去问个明白时,刘备一旁的阿饼开口了。 “他刚与我交谈时,曾不慎说出他的稻草来自西山,原来如此啊!” “什么?!住口!你我第一次相见,为何凭空污我清白!?”刘备见阿饼面不红心不跳的污蔑自己,不由眦目欲裂… 恨不得将阿饼撕成碎片。 四周的民众们见此,也不由连连摇头。更有甚者,朝刘备啐起了口水。 “没想到啊,平日里瞧这刘备像个正人君子,结果是这德行。” “唉,还想狡辩,啧啧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到民众们的议论声,胡勇嘴角轻勾,感到火候到了便厉声开口道:“好啊!人证在此,还敢狡辩?张二、张三!” “把这黑心的贩子带走!” “是!” “你这是诬陷!你们这是诬陷!” “得了吧,你这黑心贩子。” “我冤啊!” 看着被拖走的刘备,张飞摇了摇头。他没多想,继续看起了榜文,黑了心的腌臜东西,张爷爷还真差点被你骗了去。 赵枭见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面色平静的缓步走至张飞身旁佯装看榜。看了会,突然像是情不自禁般悠悠的长叹了口气。 张飞闻声眉头紧皱,转头朝赵枭厉声说道:“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 赵枭听到这话,内心窃喜,表情却未变丝毫,庄重的朝张飞答到:“吾何尝不愿为国出力?只是缺乏臂膀罢!” 是的,赵枭并不只是想要阻碍刘备收服张飞关羽。那样做根本不需这么复杂,他是想借着这个看榜的机会… 将刘备彻底取而代之! 他想的是让自己在今天,与张飞关羽二人结为兄弟,来个新桃园三结义! 虽不知关羽现身在何处,但先把张飞收了,那也是巨大的收获! 第三章 解良关羽 张飞闻言,面露思索之色,喃喃自语道:“缺乏臂膀?” “正是。” 说着,赵枭朝张飞抱拳:“吾观阁下一身豪意、气势非凡,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听到这话,张飞哈哈一笑,大声回道:“某姓张,名飞,字翼德。世居涿县,颇有庄田,屠猪卖酒,专好结交天下豪杰。恰才见公看榜而叹,顾发此问。” 赵枭闻言面露欣喜之色,笑着说道:“原来是张义士,久仰大名!” 说着,赵枭的眼神像是不经意间瞟到榜文一般,面色瞬间由喜转悲,悠悠说道:“吾姓赵,名枭,字鸿顺。” “乃涿县赵县令之子。” 张飞闻言面色一变,正要发话。赵枭却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今闻黄巾猖乱,天下民不聊生!枭怜悯苍生,有志欲破贼安民,恨力不能,无义士所用…” “顾发长叹耳!” 此言此语,铿锵有力,使四周豪士无不心怀激荡,面色泛红。一时间张飞眼中,赵枭那瘦削的身影变得无比伟岸。 “是某肤浅了!” 张飞突然大声开口:“某闻赵县令虽英雄一世,其三子却都是怕死贪生之辈。今日得以一见公子,方知是某肤浅了!” “公子胸怀大义,那些坊间谣传定不攻自破!至于无义士无钱粮所用,这有何难?!吾颇有资产,当招募乡勇…” “与公共举大事!!” 赵枭闻言欣喜万分,握住张飞之手,大声道:“阁下乃真义士也!” 说着,赵枭心中也不由感到些许后怕。还好刚刚张飞面色一改,他并没由此而停下口中之话,不然怕是要祸事。 看来自己这前身,名声不甚好啊… 就在此时,忽得雷声大作、狂风席地,天空乌暗一副暴雨将倾之势。 张飞见此,反握住赵枭之手,朝周围不知何时围拢而来的数十壮汉高声开口:“诸位若有与某二人共诛逆贼之勇,尽可前往城内张记酒馆吃酒,某分文不取!” 话音落下,二十余壮汉纷纷响应,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城内走去。 …… 午时,张记酒馆坐满了人。 酒馆主体是一双层小楼,装潢简约却十分大气。花里胡哨不实用的饰物一样没有,该有的设施再贵也能见到。 这种风格很张飞。 “来,喝酒!” 张飞从一旁的小二手中,取来两坛泥封的美酒。再挑出一坛外观更为完好的,放在对坐的赵枭面前道:“某家自酿的!” 赵枭见此笑着点头,握住泥封下的红布用力一揭,泥土剥落… 一股桃花香气四溢而出。 刹那,满室桃花香! 赵枭闻味双目一亮,他本以为东汉的酒水制法简易,难登大雅之堂。可前世尝尽世间美酒的他,这酒味仅需一闻… 便知定是极品! 而赵枭前世只有两个嗜好:女人与酒。即便穿越到东汉多了个夺天下的喜好,前两者却并未改变,闻此香味哪还能忍? 一时间见猎心喜,赵枭闭嘴不言,酌满一杯便径直送入嘴中。 而张飞就在对座乐呵呵的看着赵枭,他很喜欢见人沉醉在自家这桃花酿上,这是对他老张家数代酒艺的认可。 清冽的酒水入喉,几在瞬间便化为一股桃香,沁入心田~ 感受着腹中微微泛起的热意,品着满嘴的留香,赵枭不由情不自禁的称赞道:“清酒入喉,唇齿留香!” “醉人在酒亦在花!” “好!好酒!” 张飞闻言呵呵一笑,黝黑粗壮的大手指了指桌上的酱牛肉:“肉也是极品,某最爱在店后桃园饮酒吃肉,好不快活!” “若不是现在大雨滂沱,某定…” “小二!快斟酒来吃!” “我待赶入城中募兵处投军!” 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张飞的话语,只见一个高大的绿袍汉子正推着一辆装满绿豆的小木车走入店来。 闻声,赵枭、张飞连同店内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那绿袍大汉身长九尺,胡须竟独占两尺…汉子面红如枣,浓眉下的丹凤眼炯炯有神,相貌堂堂看起好不威风! 只消站那,一股磅礴的气势便油然而生,寻常人竟不敢与其对视! “客官,我家掌柜的说了,今日小店不对外开放,所以您请去别处吃吧。”小二强忍着红脸汉子的威势,快速说道。 “开店不对外迎客?倒是稀奇,不过既然不对外开放,那这些是何人?”红脸汉子闻言倒也不恼,伸手指向店内的食客。 “他们是要跟随我家掌柜去讨贼的义士,今日小店全为他们…” “讨贼?关某也是去投军讨贼,为何不迎?!”红脸汉子脸上出现几分怒意,这小二莫不是在说他关羽不是义士? “这…这不一样啊!” “有何不同?!” “没什么不同!壮士要参军讨贼即为义士豪杰!酒店小厮不懂罢,莫要在意。来,壮士快来与我二人同座吃酒!” 红脸汉子闻言面色稍缓,朝发声之人望去,只见那是名身着青色宽袖锦袍的男子。男人身材瘦削、面容俊朗,气度沉稳不凡,一眼便知是有些许身份之人。 赵枭见汉子望来,缓缓起身拱了拱手:“吾观阁下气度非凡,且言语投军,定是豪义之人,快来与我二人同座吃酒!” “好!” 红脸汉子毫不拘束,大步走至赵枭这桌,大大方方的入座。 张飞见其这副豪迈的姿态,也感到很对胃口,不由眼前一亮,大声道:“小周,来,上酒!再拿几盘好肉来!” “是!店家!”小二闻言再没有丝毫迟疑,赶忙朝后厨奔去了。 桌上,三人相互对视着。一言不发,却并未感到丝毫尴尬。 “吾赵枭,字鸿顺,敢问壮士何许人也?”赵枭开口打破了桌上的沉默。 红脸汉子闻言,抚着那乌亮柔顺的长髯道:“我姓关,名羽,字长生…后改为云长,河东解良人也,因…” 说着,红脸汉子看着赵枭和黑脸糙汉张飞,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因本处豪强仗势欺人,吾看不下去将其杀之。” “故流落江湖,已有五六年矣…今闻此处招军破贼,特来应募。” 张飞闻言连连点头:“杀的好!关壮士不畏强权,敢于伸张正义,某敬佩不已!来,壮士与我共饮一杯!” 说着,张飞为关羽斟了杯酒,二人对碰后便一饮而尽。 美酒入喉,热气上涌,关羽的脸更红了。他朝赵枭拱手问道:“我刚闻小二所言,店内尽是前往破贼的义士…” “敢问朋友二人也是要投军应募?如果是那且甚好,我等同去也有个照应。” 赵枭轻轻点头:“我等确实要前往破贼,不过却并不是投军。” “那…” “汉军未经战事久矣,战力低下。恐我大汉,唯有左中郎将黄埔嵩等名将之后所部可称精锐,而地方军队则不堪一击…” “若非如此,黄巾岂能不断做大?” 关羽闻言双目微眯,也觉得赵枭之言有理,不由发问道:“那阁下之意?” “报效国家的方式有很多。与其投军听命于上头,束手束脚未必有成效,不如响应朝廷最新号召,自募乡勇为义军。” “这样打哪,怎么打,我等自行决断,也免去上头胡乱指挥之可能!” 听着,关羽连连点头。他只感觉赵枭之言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在其说完后关羽没有多想,直接开口:“既然如此…” “算我一个!” 赵枭张飞二人自然一口应允,三人越发熟络起来,一时桌上笑谈声络绎不绝。 交杯换盏,酒意正酣,赵枭突然轻叹一口气,瞬间便引来二人的关注。 “吾虽有二亲兄弟,却并未有过共通之语。今日与二位好汉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若二位是吾骨胞兄弟,该有多好!” 张飞闻言像是被点到什么般,双目一亮大声说道:“不如!” “不如我三人结拜为兄弟?!” “虽无血脉之亲,却以义理相结!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 赵枭和关羽异口同声的喊道,二人不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章 桃园结义 临近傍晚,雨渐停。 在张飞的指挥下,小厮们在酒馆后方的桃园里摆下香案及祭礼。 正在温酒之时,张飞看向赵枭关羽大声道:“既为兄弟,自有个先后长幼!某先来,某今年正二十岁出头!” 闻言,关羽抚须笑道:“我二十四。” 听到这话,张飞向关羽抱拳道:“哥哥!”说完,又一脸希翼的朝赵枭看去,心中默念:某张飞可不想当弟啊! 赵枭见此笑着摇了摇头:“吾二十有五,翼德,看来你最小啊!” 张飞面色一窒,怎么看赵枭都感觉十分年轻。那白玉般的脸庞可不像二十五岁的人,可在这种情况下,岂会说假? 看来自己这弟,是当定了…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走近恭声开口:“几位爷,酉时已到,酒已温好。” “嗯,开始吧。” 赵枭说着,领关羽张飞至案前跪下,齐声道:“苍天在上!” “吾赵枭!” “我关羽!” “某张飞!” “在今日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等当携手共进、患难与共!” “若违此事,天人共戮!” 话音落下,三人共同举起案上的三杯温酒,一饮而尽后便将其抛掷在地! 听到那清脆的碎裂声,三人无不心怀激荡的相拥而泣! “大哥!” “二弟!三弟!” 看着面色通红的关羽张飞,赵枭也情不自禁流出了几滴热泪。 这基本盘,可算是有了! 得此二员良将,在这乱世,不说开疆扩土,最起码不会被乱兵砍死了! …… 夜半,在赵二和两位护院的搀扶下,赵枭摇摇晃晃的返回了赵府。 在傍晚三人结义后,张飞便派人去寻乡中勇士。不过短短数个时辰,竟寻来五百余志同道合的壮年男丁,见此赵枭便命张飞杀猪宰羊、准备美酒款待这群男丁。 有了这五百人,组建一支最基本的乡勇团已是问题不大,作为头领的赵枭自然不能先行离去,而是等到酒宴结束才回府。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亥时。 “唔…呕。” 走着走着,赵枭只感到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他就倚着铁塔般的赵二吐了起来… 等到吐的差不多了、腹中空空,赵枭这才感到稍稍好些了。 “公子,为何不听张大户的…先在张家庄睡上一夜?”赵二有些疑惑,同时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赵枭单薄的后背。 帮他顺了顺气。 赵枭闻言摇摇头,将赵二蒲扇般大的手轻轻推开,继续朝家走去。 “吾还有事未处理。” 其实今日留在张家庄,趁热打铁、与张飞关羽二人再加深一下感情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但赵枭确实还有事要做。 那刘备,可还在牢里呢! 而通过与张飞的交谈,赵枭也知道原身的父亲、涿县县令赵石诚,是一个偏向正直的好官,若没有理由还真不好过关。 不过赵枭倒从没想过杀刘备,两人之间又没仇。更何况自己已经收服了关羽张飞,那更是没必要没理由关他了。 不过放刘备也只能由赵枭自己来放,在这乱世,不能留下丝毫后患! 放他,也要让他不心生怨恨。不过…该拿什么做理由呢? …… 想着,赵枭一行人已至赵府,只发现府前围拢了一大群手持火炬的灰衣人。 这些人身上统一的灰色制服表明了他们护院的身份。他们似乎正要出去,见赵枭四人走来,其中一个眼尖的护院喊道: “那不是公子吗?!” 众护院闻言纷纷转头看来,确认了赵枭的身份后全都躬身行礼道:“公子好!管家刚派我等前去寻您,老爷在书房等着。” 赵枭眉头一皱,不想竟搞的如此兴师动众,不过还好他已有了对策。 “在前引路吧。” “是!” 在一名身着灰袍的老仆指引下,不多时,赵枭便来到了一座精巧细致的木屋前,透过纸窗可以看出里面正亮着灯。 这时,任凭赵枭心中有再多预想,也不由感到几分忐忑。 此时什么刘备不刘备的已经不重要了。赵枭就是怕漏了馅,让这原身的父亲察觉出自己并不是他的儿子,那样… 就大事不妙了! 平日里赵枭原身是怎么见他父亲的?直接走进去还是敲敲门? 只那瞬息,赵枭心中思绪万千。他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老仆,说出了最为稳妥的话:“麻烦你先去通禀父亲一声。” 那老仆显然是熟悉赵枭的,闻声不由感到有些诧异,这跋扈的少公子平日里见老爷,何曾讲过礼数?不都是问都不问便推门直入的吗?今儿个怎么变了性子? “是,公子爷。” 老仆也没多想,权当是赵枭惹了什么事,畏惧老爷才这般姿态。他快步走至屋前,轻叩了三下木门道:“老爷。” “少公子来了。” “嗯?让他进来。” 一声不怒自威的话语从屋内传了出来,赵枭闻言不再出声,上前推开门后便径直走了进去,其身后的老仆则轻轻关上门。 如老树般侍立在门口。 …… 屋内空间不算大,但两盏油灯还是不足以将其照的透亮,略显昏暗。 只见一中年男人正借着这昏暗的灯光,在小案上批写着一叠文件。 赵枭见屋内除了这位锦衣男子外便再无他人,心中已然确认了男人的身份。他走至案前约摸五步左右道:“父亲。” 男人没理赵枭,甚至都没抬眼,全神贯注的批阅着文件。 见没得到回应,赵枭也不再发声,借着案上的油灯细细观察着男人的外貌。国字脸、破天眉,眼神深邃… 看来不好糊弄啊! 良久,男人终于放下笔。他将文件合上叠好,这才抬头看向赵枭,音调古波不惊的开口道:“说说吧,为何抓刘备。” 赵枭闻言神色平静的开口道:“父亲,此事说来话长…” “儿子能否先问父亲一个问题?” “噢?你且问。” 赵石诚看着神色自若的赵枭,只感到自己儿子和平时有些不同。往日里自己问话,他不都是老老实实的回应… 哪还会像这般反问? “现如今京都中央,那赵忠、张让为首的宦官十常侍,是不是已经备受陛下宠爱?把持朝堂重权,牟取私利?” 赵石诚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可越听越心惊,到后面竟情不自禁的起身吼道:“你这逆子!快住嘴!!” 说完,不等赵枭反应,赵石诚大步从案后走来。赵枭以为要被打,心中暗道自己还是不够沉稳之时,却发现… 赵石诚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而是直接从身旁越过,走至门口。 在其透过窗间的缝隙,见那侍立在门口的老仆早已昏昏欲睡,这才放下心来。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 第五章 昨日之梦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 说着,赵石诚一把推开小屋木门,命那刚被惊醒的老仆离去。 待其身影消失后,赵石诚又在屋外踱了几圈,没发现有人后… 这才关门走了回来。 “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速速给我全盘托出!”赵石诚的眼神有些锐利,他知道儿子所言不假,可赵枭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是他赵石诚身为一县之令,对于朝堂之事也不甚清楚。 要不是赵忠、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太过嚣张、臭名远扬,他还真未必能知晓这些隐秘。可虽然这在各地官场内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但对于寻常人… 却根本不可能得知! 这番话从自己儿子嘴中说出,使得赵石诚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源自于昨日之梦。” “什么?!梦?” 看着自己老爹一脸错愕的模样,赵枭轻轻点头道:“我梦到了我赵家祖先,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不止如此。” “祖先还告诉我,灵帝命不久矣…在其驾崩之时天下将会大乱,让我赵家先预先做好准备,才能保家业长存。” 赵石诚闻言久久未能出声。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且离奇的像是天方夜谭般让人不敢相信。 赵枭见此,为了加深可信度继续道:“那刘备乃大气运之人,祖先告诉我今日他会与县内张屠户和一红脸汉子相聚,三人于桃园结义!自此刘备将腾飞于世间。” “所以你将他抓走,是为了…” “对,我要将其取而代之,同时也是应正这个梦是不是真实的。” “在今日,我按照梦中刘备的轨迹行事,收服了那张大户张飞,又在酒馆遇到了从外地赶来投军的红脸汉子关羽。” “嘶…” 看着倒吸了口凉气,陷入沉思的赵石诚,赵枭心中一喜。看这原身老爹认认真真思考的模样,多半已经接受了现实。 古人果然就是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什么梦啊大蛇啊狐狸啊… 不都是胡编的嘛! 装神弄鬼还真的蛮有市场。 “说说你的打算吧!还有那刘备,打算怎么处置,杀了?” “不,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去杀他呢?与其相反,我还会补偿他一个铁饭碗,他不是最擅长手工业吗…” “就把他刘备调到军中,专门负责为将士们编草鞋吧!” 赵石诚闻言轻轻点头:“如此甚好,若无必要手上还是不要沾染无辜之血。狠辣只是手段,以仁为本才能成就大业。” 赵枭听到这话面色一肃,朝赵石诚微微躬身道:“谨遵父亲教诲。” “你我父子之亲不搞这些虚的,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赵石诚说着,缓步回到了案后座位上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同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便送入嘴中。 赵枭会意,将凳子搬到案旁坐下。 “父亲…” “我需要您变卖我赵家产业。” “噗” 赵石诚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整个人呛了个半死。赵枭赶忙起身跑到其身旁,轻轻拍打着赵石诚的后背为他顺气。 “咳咳咳…你说什么?!” “那灵帝…陛下不是开设了西园,卖官换钱供予自身享乐嘛!” “所以呢?这你让我变卖家产有什么关联?你是想买官?不知道那买来的官任期就只有两年?你这逆子,想都别想!” “我可不想在九泉之下,被你祖父拿着拐杖敲脑袋!做那败家玩意!” 看着神情愤怒的赵石诚,赵枭也知自己这个提议对家产至上的古人来说确实不容易接受,可不是谁都像张飞… 变卖家产只为做个三弟。 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想必父亲是怎么都不会同意了。 可这买官还真就事关重大,没赵石诚运作,自己是完全做不到的……这也是今天他暴露这么多辛密的原因。 念头至此,赵枭在赵石诚耳边轻声说道:“父亲,若是用两年的钱,买一个永久的官位,可否实惠划算?” “你这不是废话。”赵石诚没好气的看了眼身旁的儿子。 “那在灵帝驾崩前一年买下个两年任期的太守之位…在灵帝崩殂之后、天下大乱,谁还会记着这个期限?正主都死了,这太守,可就坐实了!” “这…” 赵石诚先是眉头紧皱,接着不断舒缓,最后眼前一亮、笑容满面。 “还有这种操作?!” …… 夜半,涿县大牢。 一身廉价麻衣的刘备蹲在一个暗无天日、连小窗都没有的牢房中。 “我刘玄德一生做事问心无愧,为何偏就落的了这个下场?” “贪婪卑劣的人屡登高位,像我这种正人君子却被关入大狱…最可恨的是,那徐老实我是真的不认识啊!” “他何曾在我这买过鞋?!” “我为何…呜……” 说着说着,刘备只感到心中憔悴,情不自禁的感到黯然神伤。一时间悲从心来,竟就这么嗷嗷嗷的哭了起来。 “隔壁的别嚎了!都半夜了,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你不睡别人要睡啊!” 刘备听到这话,赶忙压住声音道:“对不住了,我是冤枉的所以没忍住。” “我也是冤枉的啊!” 刘备闻言,只感到一股患难与共的感觉涌入心头,他赶忙道:“朋友有何冤屈?莫不是这牢中尽是蒙冤之人?!” “他们硬说我偷东西,可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我只是借看…对!借看!” 闻声,另一边的牢房也响起声音:“得了吧孔老三,你所谓的借看我都不说了。那你顺走吴家书房里的十两银子怎么回事?偷就偷了,还读书人读书人的。” “我那是…那是借!我看书时向来喜欢搞二两烧酒和一碟茴香豆。” “啧啧啧。” “王老八,你有脸说我?你强上你二叔姨娘的事拿出来说一说啊!” “我淦,孔老三你个杂碎!” “那你又是啥玩意?我可…” …… 听到乱成一团的谩骂声,刘备的心瞬间沉入低谷。他本还想借着大家都是冤屈人,找狱吏理论一番,而此刻却失了打算。 大家都是冤枉的还可以争论一下,就自己一个是冤的谁理你啊! 一时间刘备蜷缩在牢房角落,有一种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沧桑感。 第六章 志在何方 清晨,沉闷阴暗的牢房气氛活跃起来,只因一位贵客的到来。 “刘玄德,赵公子来见你了!” 蜷缩在潮湿角落睡眠的刘备,被一声大吼惊醒。他赶忙抬头望去,只见牢门不知何时已经开启,三个来人正盯着他看。 双方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那三人其中两人穿着淡蓝色的监管制服,看模样是这大牢的狱吏。另一人则身着青衣锦袍,被狱吏一左一右的拱卫着。 狱吏手按刀柄。 “赵公子…” 刘备两眼一转,瞬息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他立马跪倒在地,沙哑的大声道:“草民刘备见过赵公子,公子我有冤啊!” 他的音调悲戚婉转,就不听其内容,光靠这调子都能让人感到忧伤。 赵枭闻言双眼一眯,还不愧是刘备,就连这说话看来都是练过的!想着,赵枭轻轻点头道:“我已知晓你之冤屈。” 说着,不等刘备反应过来,赵枭继续道:“其实这事还怨我。” “昨日我出游遇到一妇人,自称黄氏。我见她席地而坐、嚎啕大哭,便道出身份问她何故而哭,我且替她做主…” “她说她儿子徐老实,在一刘姓鞋匠那买到假货后而致伤。我便派人去寻,可手下有些糊涂,竟然将你误认为那鞋匠。” 说着赵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朝着刘备拱了拱手,作势就要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刘备赶忙爬起,同时伸出较为干净的双手掌心,一把托住赵枭弯腰的姿势。大声道:“草民怎担得起公子这一拜?” “既是个误会,又已经洗清…又何必耿记于心?公子也是一心为民的好意,只是手下弄混淆了罢,这并无大碍!” “反倒是公子的一心为民,使刘备敬佩万分!心中只有敬意啊!” 刘备很会做人、很识时务,虽然他冥冥之中感觉事情并不是这样… 但他一介草民,又能如何?再者自己也不过就是在牢中住了一晚罢了。县太爷的公子本都要给自己躬身赔罪,可以说做足了礼数,自己要是还不识趣… 什么都得不到也罢了,还凭空恶了赵枭,何必呢?正所谓大智若愚。 蠢一点要少很多事端。 虽然这么想着,刘备心中却有些难过,不过赵枭接下来的话却使他欣喜若狂。 “既然抓错,自然要补偿。” “我听他们说,你刘玄德编草鞋很有一套…我正募集了一支乡勇,准备前去清剿黄巾贼匪。这样吧,乡勇的鞋履…” “全由你来供应!” “如若这鞋做的好,我再给你配些人手,直接任职我乡勇团的军需官。” 刘备闻言握紧双拳,面色通红的大声道:“多谢赵公子的信任,备必当全力以赴、不留余力,将公子所托完美达成!” 一支队伍,总有个几百人吧!行军所用鞋履只能用上等草鞋,毕竟寻常草鞋根本经不起长时间行军带来的磨损。 一人两双,那也将近千双了! 自己一个人没日没夜编怕是都来不及,还得招收些学徒帮着做。不过搞了这笔生意,十年的生计都不用愁了! 还有…做得好还可以当官! 想到这里,刘备心中那少许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转为了满腔的感激。 此人真乃我之伯乐! 一时间,刘备的目光变得有些焦灼,他深深记下了赵枭的面孔。 赵枭见此轻轻点头,他拍了拍刘备的肩膀吐出一句话。接着从怀里掏出一袋钱,塞入刘备手中后便径直离去了。 “好好干,我看好你。” 刘备握着手中沉重鼓囊的钱袋,稍一掂量便知其份量不少。他只感到这钱有些烫手,看着赵枭离去的背影… 刘备心怀激荡,张了张嘴却没吐出话来,竟一时无言。 …… 涿县县城外,张家庄。 这座老张家世代经营的庄子占地极大,除了牧养牛羊的草地之外尽是膏腴良田。在田地旁,还有着几块巨大的平坦空地。 此刻五百名汉子正排成方阵,屹立在一片田地之中,接受着一种奇特的操演。 只见赵二正站在方阵前十来步左右,不断大声吼道:“向前看!” “向左转!” “很好,向右转…” 在不断变幻的方阵后方七十来步,赵关张三人正无声的注视着演练的人群。 “大哥,这真的有效吗?” 看了一会,张飞最先沉不住气,朝赵枭开口问道:“这转来转去的,别说他们,就连某都看昏了,还怎么打仗?” 关羽也将目光投了过来,虽没说话,但看那样子显然也很是在意。 赵枭闻言轻笑一声道:“自是有效才如此操练。云长、飞弟,我且问你们,大多数地区汉军面对黄巾溃败的原因有哪些?” “无非就是懦弱!畏惧敌人不敢拼杀!还有…还有…”张飞张大着嘴,说到后面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三弟说的不错。” 关羽突然发声将话接了过来:“懦弱确实是主要因素。汉军未经战事多年,面对数倍的黄巾贼匪,自然提不起刀来。” “不过将领无能也是很大的原因,将无能,士兵肯拼死也是无用。” 闻言,赵枭点点头。 “大体是对的,那么该如何破局?有着正规编制的地方州兵都畏惧黄巾,那么我们麾下这些乡勇自然更是如此。” “这有何难?!” 张飞哈哈一笑,大声道:“大哥勿忧,某自幼习练武艺,寻常人不得近身!” “遇贼只需某率先带头冲杀,兵士自会紧随其后!” 赵枭点点头,张飞这点倒是没说错,正所谓将为兵胆… 主将只要英勇无畏,兵卒一般都会士气加倍。有着关羽张飞这两个武艺超群的大将,历史上刘备开局才能顺利的灭去那一路黄巾贼兵,步入太守刘焉的眼中。 “飞弟,志在何方?” “嗯?大哥何出此问?”张飞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话题跳跃这么大? “若是仅仅志在破贼、安定一方,根本无需这般复杂。让乡勇们跑跑步练体能,等铁匠那打好刀兵送来便足矣。” “那…”张飞有些疑惑,关羽却是想到什么般,睁大眼睛看向赵枭。 “那些黄巾之贼,不过多半是被胁迫而行的农夫流民罢。区区土鸡瓦狗,人数再多又如何?无论是飞弟还是云长…” “一轮冲杀可破矣。” “可我们,就志在如此吗?!” 说着,赵枭的声音洪亮了起来,他双目中流转着无穷的野望。 “破除贼寇,我们就要散去这些乡勇、用浴血奋战换来的盖世功勋去地方上做个小官吗?不!我等绝不如此!” “如今黄巾猖獗,乱世已然到来,这些军士就是吾三人的根底!” “吾不但不会将其散去,还会不断扩充人数,将其操练为一支雄军! “在乱世中,有军队才有话语权,吾等为何不能封王拜候?” 封王拜候,封王拜候!谁不想?!关张二人一时间代入了赵枭的话语中,只感到浑身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关羽抱拳道:“全凭大哥安排。” 张飞则连连点头:“俺也一样!” 第七章 吾忧吾弟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过了三周,夏日的炎热已然逼近。 清晨,涿县郊外有一处新修建的简易军营,军营中心处有一座大台。此刻赵枭站立在大台中央,背后两个身位处一左一右矗立着关羽张飞,他正做着动员。 看着台下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灰色方阵,赵枭拔出腰间之剑道:“晨安!” 乡勇们纷纷举起手中长刀,整齐划一的大声呐喊道:“公子晨安!” 赵枭闻言放下手中剑,乡勇们见此立刻止住了声音。经过这三周每日必练的排阵中,他们已经完全习惯了服从命令。 看到这令行禁止的模样,赵枭满意的点头道:“汝等手中刀,渴血否?” 不待乡勇们回应,赵枭继续道:“太守已经下令,让各处义兵团前往涿郡郡城,抵御来犯之贼,吾等自要响应号召。” 听到这话,早已通过气的张飞上前一步,拔出长剑咆哮道:“杀杀杀!” 那洪亮如雷鸣般的咆哮声只消瞬息便响遍整个校场,乡勇们闻声被激起了血气,纷纷跟着吼道:“杀杀杀!” “杀杀杀!” 赵枭见乡勇们已被激起斗志,便大声道:“吾意已决,三日后我军开拔,前往郡城!同时每人都能来赵府领取一吊钱以资家用!得胜归来后,还有奖金!” “公子仁义!” 乡勇们自无不欣喜若狂,参军本只为吃饱饭,不想却还有如此福利。 一吊可就是一千铜钱啊! …… 说完正事,众乡勇慢慢散去,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前去晨练。 一片井然有序。 赵枭的乡勇团不是正规军制,所以编制无需一一遵循旧规。 他命十人为一小队,五十人为一中队,百人为一大队,三百人则为一纵队。自己为总队长,张飞关羽则为副总队长。 在这三周的持续募军中,赵枭手下的乡勇也从五百扩充到千人之众。共计为三个纵队,由赵关张三人各自分领。 剩下百余人均为稚嫩老弱,被划入辅兵,负责携带物资,辅助战斗。 赵枭的乡勇团虽成立不久,但军纪严明、待遇优厚、装备较为精良,所以战力远比历史同时期的刘备所部强大。 主战三纵队乡勇标配朴刀、长枪、刀盾,由关羽、张飞、赵枭分别领之。 辅兵则标配短刀一把。 不过可惜的是,刀兵枪棒在短时间还可以找来,铠甲却是无处可寻。 所以全军无一兵着甲,就是赵关张三人,都只各穿一件质地粗糙的皮甲。 …… “大哥,为啥要分钱给兵士们?” 校场上,乡勇们正在队长们的带领下进行着晨跑。而在大部队后方数百米处,背负着简易沙袋的赵枭也在狂奔着。 关羽和张飞自然也就跟在一旁。 本来乡勇们对大清早一起来就跑步颇有怨言,但在赵枭加强了食物供应标准,又以身作则后,那种言语自然就消散了。 “大哥,乡勇们无马可乘,自得练习跑步增强体能,可大哥完全无需如此!” 张飞见赵枭没有回他,本无欲再说。可见其苍白的面孔不由有些心痛,忍不住又出声说道:“累了就歇会吧!” 闻言,赵枭终于开口了:“飞弟,人会受伤、会死,那马…就能免俗?” 张飞闻言面色一窒。 “大哥以往缺乏锻炼,自幼也未曾练过武艺,若是做个平平无奇的闲人倒也无妨,可这上阵杀敌,身体岂能不好?” 说着,赵枭也暗叹了口气,通过这段时日的了解他已经知道。 这赵枭原身不说是罪大恶极、招惹事端的纨绔,却也好逸恶劳、不做正事。别说什么学文习武,这体魄就连普通人都不如,赵枭也不想这么苦兮兮的练跑步… 可不求自己上阵杀敌,最起码遇到危险时要能跑啊!命最重要啊! 于是,赵枭抓紧时间开始拼命锻炼,这才堪堪达到寻常人的水平。 “大哥说的是,是某没想到…可弟还是不解为何大哥要散钱给乡勇。”张飞倒是个实诚人,想到啥就说啥。 “飞弟,此话再勿提起,若是被军士们听去,难免记恨于你。” 关羽突然出声了。 “二哥,话可不是这样讲的!军士们吃我们的穿我们的,俸禄也非朝廷所发…岂有资格记恨于某?我们可是主家!” 张飞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关羽闻言眉头一皱:“春秋有言,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大哥为军士拨发钱财,自是体恤将士,此乃大善!” “三弟此言,莫不是要大哥做不仁之人?飞弟,此话再勿提起!” 张飞见关羽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耍小性子,连连点头道:“是某错了!” “二哥勿恼!” 说完,张飞看向赵枭道:“大哥,是某肤浅了,大哥仁义!可赵县令…赵大人,与民秋毫无犯,无多余财…” “一人一吊,千人就是千吊,那就是一百万钱,这钱当由弟来出!” 闻言,赵枭终于说话了:“飞弟,这乡勇团的日常所耗,全由你张家世代积攒的钱财给予维持,这钱岂能由你来出?” “无妨,某…” “不行,吾意已决!家父已开始变卖家产,这钱出的起。” 张飞闻言还要再说,却被赵枭捂住了嘴巴。只见赵枭顿住步伐,直视着张飞圆滚滚的大眼,诚恳无比的说道:“飞弟。” “你的赤诚之心我已知晓,但此事不必再提,这点钱并不算什么。” “为兄此刻很担心另一件事。” 关羽闻声道:“大哥何忧?!” “吾忧吾弟啊!!” 赵枭放开捂住张飞的手,缓缓开口:“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兵士为我等所用,他们能为我等抛头颅洒热血…” “自然也能倒戈一击。” 张飞皱眉正要说话,却被关羽的一记威猛注视顿住了话语。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别人是好是坏,别人都能感应到。飞弟你出身涿县豪门世家,自然看不起平民百姓…” “甚至可谓歧视。” 赵枭的话说的很直,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张飞这人确实很容易狂傲,历史上除了刘备关羽诸葛亮等蜀国支柱… 他谁都看不起。 其实关羽也差不多,只不过关羽的傲是骨子里的,面上表露的还没张飞那么严重,所以可以暂时缓一缓。 但张飞的问题刻不容缓。 一个蜀国的支柱型大将,没死在战场上,却死于自己麾下之人… 偏偏还是自己作的,死的还真不算冤。张飞平日里就经常喝酒犯浑,鞭打手下军士,弄的其部下苦不堪言。 最后为关羽复仇时,张飞命范疆、张达三日做出全军孝衣。可一时间哪做得出来,二人如实禀报,却被张飞吊起来抽打,并下令三日做不齐便杀二人… 这不是逼别人反叛吗? 于是张飞这个戎马一生的虎将,半夜被自己的手下杀死,令人唏嘘。 赵枭既然做了张飞的大哥,那自然是要将其性格彻底扭过来。再不济,也绝不能让他如同历史上那般对下属如此残暴。 第八章 张飞转性 “某…某没有歧视。” 看着有些支支吾吾的张飞,赵枭面色一凝,平缓而严肃的说道:“飞弟,我三人已为兄弟,你骗不了我,也无需骗我。” 张飞沉默了。 赵枭见此洒脱一笑:“飞弟,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错。自古以来人有三六九等,上位者看不起下位者再正常不过了。” 闻言,张飞抬起头来直视着赵枭开口:“是的,某瞧不起那些人。” “某平日里常闻有地位卑贱者,在暗地说某这些大户不过是继承家族财富罢,有何能耐、凭什么显摆。可某只想说…” “莫非富家大户的钱乃风刮来一般?某之所以高他们一等,就凭先祖不行吗?” “某先祖就比他们祖先能!某张家世世代代家主都能历经风波而稳住产业,而他们不能,某凭什么就不能高他们一等?” “再者说,某自幼习练武艺,虽不好读书可也不是没下苦功夫!除了饮酒之外也未有其他嗜好,还常做侠义之举!某高那些只会嫉妒耍嘴皮子的一等,没问题!” 张飞的黑脸有些发红,一连吐出大串话语,想来刚刚也是憋了许久。 “你说得对。” “大哥你若是觉得…什么?!” 张飞看着轻轻点头的赵枭有些发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他本已准备好一连串温和无刺的反驳语,赵枭却认同了? “我说,你说得对。” 赵枭一把抓住张飞的手说道:“飞弟所言有理,可是否有些一概而论了呢?” “这…” 赵枭没理张飞,看向一旁的红脸关羽道:“云长可是出身大户豪族?” “非也,若是如此…杀了那地方豪强恶霸,羽又何须逃窜四方,居无定所?”关羽轻轻抚了把长髯,微微摇头。 饱经江湖的他岂能看不出,赵枭是要给自己这位鲁莽的三弟上一课? 自是很好的配合了起来。 闻言,张飞脸色有些发红。 赵枭却没顾他,继续朝关羽问道:“既然云长非豪族出身,可有读书?” 关羽闻言哈哈一笑,就这么从怀中摸出一本《春秋》来:“那是自然。” 张飞的脸更红了。 这时,赵枭终于看向张飞道:“飞弟,你可尊敬可爱戴你二哥?” “自是敬佩!” “那他并未出身于豪强,从出身上低于你我,你可会歧视他?” “不会,我们是结拜兄弟。” “那四世三公的袁家地位显赫否?” “自是显赫。” “那袁家袁术坊间流传其相貌堂堂、气质不凡,可气度狭小不能容忍、常为非作歹。虽有捏造的因素…难免也有几分真,这样地位显赫之人,飞弟会结交否?” “不会,某不喜这等纨绔。” “那就对了!这说明了平民中也能出豪杰,而出身高贵者也未必真英雄!我等不应看人出身,而应只看其本人!” 闻言,张飞彻底沉默了。 赵枭见火候到了,笑道:“遇到奸诈喜欢嚼舌根的,飞弟你歧视你的,大哥不管。可我们队伍越做越大,自会有身怀长处、性格良善而出身低微之人加入…” “那时,你该当如何?还有军士大多都出于平民百姓,可为我等而战者就是我们的人、自己人,你又该如何对待?” “大哥,某知错了。” 张飞面色虽有少许不耐,但还是抱拳朝赵枭躬身道:“某今后对事不对人,不会再带有偏见识人,无论对方出身高低贵贱!” 赵枭见此重重点头,张飞这人虽犟,但对自己认可之人的话… 还是听得进去的。 不过虽然张飞已经认错,赵枭还是打算为其找个台阶下。想着,赵枭猛然一咬嘴中之肉,在剧痛下他的眼红了起来。 “飞弟,大哥其实也不愿如此说你,只是历来为将者死于手下屡见不鲜。你若无端瞧不起兵士,恐日后患来大祸…” “大哥想到这就怕我兄弟未来天人两隔,这才…希望你心中不要有疙瘩。” 张飞闻言抬起头来,正要发话却见赵枭的眼眶通红,竟有晶莹流出! 被关怀惦记的温暖,瞬间击破这位粗黑大汉的心门。一时间张飞虎目含泪,心中又羞又恼,他紧紧拥住赵枭哭喊道: “大哥,是某错了!某错啦!” “某今后定当体恤将士!请大哥勿要忧虑…否则飞,否则飞定羞愧而死啊!!” 关羽见此,也不由对自己拥有如此高尚情操的二位兄弟而感到高兴。 心怀激荡下,三人竟相拥而泣。 …… 在晨跑结束后,赵关张三兄弟随同众乡勇,依次有序的在厨子那舀了碗肉粥。便席地而坐,和将士共食了起来。 这也是赵枭定下的规矩,为将者,若无特殊原因,当与军士共练共食。 这样才能切身体会到军中所需。 平日里饭间少有人出声发言,而今日,却有不少乡勇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一名乡勇打好饭,刚刚朝自己所队走去,却路遇那小黑山般的张飞。乡勇心中一惊,立马伸出手就要行礼。紧张下竟忘了端着饭,“咣当”一声,肉粥洒落一地。 见此乡勇更是惶恐不已,他面色苍白、有些狼狈的看向张飞,却见其… 却见其呲起嘴角,露出大白牙…朝自己摆了个恶鬼般狰狞的笑容?! “张张张…张将军,小人错了!” 乡勇汗如雨下,心嘭嘭直跳。 “不不不,不必如此!” 张飞摇了摇头,竟弯下腰将小碗拾起递回到乡勇手中,和蔼的说道:“再去盛一碗!伙夫要是刁难你就说是我讲的。” 说完,张飞伸出蒲扇般大小的巨掌,拍了拍乡勇的肩膀。也不顾对方被自己这善意的狂熊拍肩搞了个趔趄… 就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走了。 那名乡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张飞离去的背影,重新打好了粥回到队中。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刚刚铁面黑脸张将军居然朝我笑了!” “啥?!你眼花了吧!平日里他脸拉的老长了…凶神恶煞的,别扯了。” “是真的!将军朝我笑!我,我当时被吓到了…粥就洒了,张将军还把碗捡起来给我,还让我去伙夫那报他名字……” “再,再盛一碗呢!” “玩笑有个限度啊,尽胡扯。”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算球!反正以后别跟我说张将军坏话,我不听。” “噫…” 虽然乡勇们不怎么相信,可随着相同的话越来越多,渐渐不少乡勇内心对张飞的看法出现了改观。尤其是张飞的直属枪兵第三纵队更是如此,毕竟谁都希望… 自己的上司能对自己好些。 张飞的名望慢慢好了起来,军中也越发同仇敌忾、上下一心。 第九章 智勇双全 临近黄昏,几个麻衣伙计推赶着一辆骡车,晃晃悠悠的来到县外军营。 他们向营门哨兵表明身份,原来一行人是城西王铁匠的学徒。赵枭托老铁匠打的兵器制好了,伙计此番前来正是交接。 赵枭听闻消息后,便第一时间带着关张二人径直朝营门赶去。 “大哥,这是去哪?” “取快…咳咳,取你们的礼物。” “礼物?” 张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喃喃道:“平白无故送啥礼物…某只喜欢酒。” “三弟,少喝酒多看书。书中至理万千,看书其乐无穷!说不准大哥送你的,就是书呢。”关羽边说着,边翻看着他那本封皮残破、饱经风霜的春秋左传。 “二哥教训的是。”张飞随意的回应着,不过内心对那劳什子礼物… 已然没了期许。 …… “噢噢噢,这这这这!” 张飞看着手中怪异的长矛,双眼发亮、兴奋的像只狒狒般手舞足蹈。 “啊!这也太顺手了吧!某就喜欢这种沉甸甸的质感啊!!” 吼着,张飞就这么在骡车尾舞了一套枪法。随着一道道刺击杀出,他铜铃般的大眼越来越亮,气势也在不断攀升。 在威势达到最高点时,张飞猛然跳起,使出一记‘蛮牛劈地’作为收尾。 在洋洋洒洒飘落的灰尘土块下,张飞笑道:“啊,真是谢谢大哥了!” “这礼物我很满意啊!” 赵枭见此也是小组点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此兵名为‘丈八蛇矛’。” “丈八蛇矛?” “不错不错,这矛尖确实像蛇张着嘴,丈八蛇矛…嘿,丈八蛇矛!”张飞乐的不行,面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喜意。 “嗯,希望翼德得此…” 正说着,赵枭突然感到有一股灼热无比的目光盯着自己。转头望去,只见关羽正面色平静的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赵枭摇摇头继续看向张飞,还没出口那种焦灼的注视感再次出现。 “翼…”说着,赵枭猛然转头,果不其然,只见关羽正双目圆睁的紧盯着自己,眼中尽是融化一切的炽热。 “云长,有话直说。” “咳咳。”关羽见被抓住,脸上出现一丝尴尬,他有些吞吐的说道:“大哥。” “这礼物…” “这礼物有没有我的份。” 看着此般模样的武圣,赵枭也不由玩心大起,于是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噢,我亲爱的二弟,你不是最爱读书么?!” “吾特意为你准备了春秋左传。” “放心,是崭新的!” 关羽闻言面色一黑,像便秘了般张着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角微微抽搐的关羽,张飞哈哈一笑,挤着浓眉大眼用揶揄的语气玩笑道:“二哥勿忧啊!某可以…” “时不时借你玩玩我这锋锐无比、杀气逼人的丈八蛇矛~” 说到蛇矛那两字时,张飞居然还用了唱歌的调子。这还没完,他又补了一句:“毕竟看书看久了也需要调节。” 关羽被调侃的面红如火,他握紧双拳只感到有些憋屈。赵枭见也玩笑的差不多了,再说就过了,便笑着拍拍手。 “抬上来。” 躬身站在一旁的年长伙计闻言站直了身体,朝其余伙计喊道:“抬上来!” “是!”众伙计得令。 玩笑之色的张飞和愤怒之态的关羽二人,也被眼前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只见四位年轻力壮的伙计,从车厢内抬出一个长木盒。那四位伙计长年打铁各有一身精壮的肌肉,可面色都不轻松… 那长木盒中是何物? 正当关张二人疑惑不解之时,赵枭开口道:“飞弟说得对,不能只读书。” “文武要双全,所以二弟的礼物有两件,一本春秋一柄神兵。” 说着,赵枭上前三步一把将盒子揭开,露出了内里之物。一股寒意瞬间弥漫开来,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盒中平躺着一柄… 长达九尺有余的冷艳锯!这偃月刀杆为百锻镔铁,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锻打而成的精细纹路,那刀口更是非同寻常! 完美弧度的刀锋在残阳下闪着辉光,定是吹发可断。而那刀背,竟盘卧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虽是钢制而成… 却活灵活现,似有生机! 关羽只消一看,便再无法移开视线。他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大哥…” “这刀是给我的?!” 闻言,赵枭拍了拍关羽的肩膀笑道:“正是,此刀名为青龙偃月,非同寻常!敢问非吾二弟,世间还有何人能驾驭?” 关羽听到这甜腻到发齁的彩虹屁,只感到十分受用。只一瞬间,刚刚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果然,大哥还是爱我的。 “这可比我这蛇矛得劲多了。” 看着朝青龙偃月刀走去,神采奕奕、边走边笑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关羽,张飞只感到手中这蛇矛瞬间就不香了。 “哼,显摆个屁!” “也不过如此…” …… 在得到新兵器后,关羽张飞都跃跃欲试。赵枭便让二人在校场比试了一番,同时派人通知全军前来观摩。 这一是让二员猛将熟悉一下兵器,二是通过展现他们精湛高超的武艺,来增强全军对敌的信心,此为一箭双雕也。 果不其然,在二人比试完后乡勇们全都士气暴涨,军心可用。 在这过程中,赵枭也在暗处将铁匠铺伙计送来的护心镜穿戴在胸口。 是的,赵枭没有如同历史上刘备那般打造一对雌雄双股剑。 他怕死,还是觉得防具更重要。 武艺不精搞两把剑反是累赘,所以他只打了一把镔铁剑作为佩剑,用来发号施令足矣。至于省下的料子,则让铁匠打了个护心镜。镔铁在东汉甚是罕见… 赵家世代所存也只够打造这些。 在关张二将比试完,天色已黑。意犹未尽的乡勇们纷纷前去食饭,赵关张依照兵将同食的规矩,自是紧随其后。 路上,三兄弟都未出声。 赵枭紧盯前方军卒背影,思考着三日后出兵的各种事宜。关羽也是拧着眉头和赵枭共同思虑,只有那大老粗张飞… 还在眉飞色舞的把玩着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嘴上喃喃念叨着大哥偏心。 “大哥。” “嗯?云长且说。” 关羽抚了把柔顺的长髯道:“我军长枪刀盾齐全,装备在寻常郡兵中也算精良。若是防守,那黄巾贼定是难耐我何…” “可若是如此,战功怕是分不了多少,必须将其击溃才算是大胜。” 赵枭闻言也是面色一正,转头肃声道:“云长有何良计?” 虽然赵枭知道很多三国时期的计谋,什么火烧连营、什么水淹七军。 但没有经过实战的他知道,自己水平就是纸上谈兵。所以他没有自视甚高,而会多多听取这一时期的古人之言。 再者说,关羽是谁?真就只把他当一个武将吗?关羽的谋略也绝非寻常! “良计不敢当,但拙见倒有一条。我军对寻常步兵来说,枪刀盾三种功能已是齐全,可此行目的在破贼而不在拦阻。” “我军装备精良而未经战事、经验不足。黄巾多为流民所聚,自无作战经验可谈,在这点上,双方是一样的。并且黄巾流民装备粗滥,更是拉垮战力。” “所以乡勇个体实力高于黄巾是毋庸置疑的,但贼兵众多是我军数倍,这就是关键问题,只要未能将其立刻击垮…” 关羽的话语戛然而止,赵枭倒是已经听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黄巾战斗力低的不行,但问题在于人太多了。自己这边虽然装备不错,但是没打过仗容易出问题。 而如果没有立刻击溃黄巾,就会面临肉搏苦战的局面。步兵对步兵难分胜负,就是拼死搏杀,蚁多都能咬死象,而自己的乡勇团是高顺陷阵营那种大象吗? 显然不是。 陷入那种局面…就是最后侥幸赢了,怕也大猫小猫剩不了几只了。黄巾命贱而我军贵,乡勇每死一个…赵枭都心痛啊! 这可是他的根底,哪能跟黄巾这样去拼?想到这,赵枭朝关羽抱拳道:“还请云长为吾解忧,吾该当如何?” 关羽见此,赶忙摇头摆手道:“大哥,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等赵枭放下手,关羽才说道:“步兵之间的局步兵破不了。” “云长的意思是…” “正是大哥所想。”说着,关羽抚了一把胡须笑道:“在两军短兵相接之前,先打击贼军的士气,此乃上计。” “若有一队规模足够的弓手在黄巾冲锋时先连放六轮箭雨,黄巾定会未战先怯,我军再提起一口猛气拼死冲杀…” “敌军必溃!” 说着,关羽注视着赵枭的眼睛道:“但弓兵不好培养,非臂力惊人拉不开六轮弓,亲自组建短时间无法做到。” “只能看大哥能否在短时间与太守交好,若能借到弓手,事可成也。” 赵枭闻言点头并未发声,他知道关羽所言不止如此。果不其然,关羽张口又道:“此举变数太多,不可无后备之选。” “大哥立刻托人去购置良马,在战前练足一队百骑的骑兵队。两军作战时为奇兵杀出,亦能破敌…但伤亡定也不小。” “此为中计。” 赵枭听的连连点头,只觉得自己这二弟,关羽关云长果然名不虚传!不仅仅只是义薄云天,还智勇双全啊! 虽然这骑兵破敌也是赵枭原本的想法,并且早就让管家派人去寻马商了。 不过关羽能点出来,也让赵枭有一种自己并不孤单的感受。 “最后的下计,就是我和三弟出阵讨将。无论敌将是迎战被杀、还是拒不出战,都对他们军心有着瓦解的作用。” 关羽的口气很大,根本没考虑不敌的可能性,不过…他有这个资本! “这个某行!大哥放心,某定和二哥斩敌将于阵前!”早已停下把玩偃月刀的张飞已经听了很久,此时终于插上话来。 赵枭闻言微微一笑:“有三弟在,大哥岂有不放心之理?” “但这下计虽能胜敌,恐胜利后,我军也十不存一、名存实亡了。” “名存实亡的胜利不叫胜利,达成我等的目的那才叫胜利。”赵枭拍了拍关羽的肩膀:“不过能说出这番见解…” “二弟真乃吾之股肱!” 张飞闻言撅起嘴巴,赵枭赶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弟也是如此。” “不过马匹这事并无大碍,大哥早遣人去寻了,不必担心。” 关羽闻言面露喜色、正要发话,却见赵二从远处狂奔而来。一时间三兄弟对视一眼,心神领会后都闭口不言。 “公子爷!有两个客人带着一大群马匹和十来个伙计投庄上了!” 赵关张三兄弟闻言双目一亮,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这可真是…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快,速速引我等去见客人!通知厨房用最高规格的筵席!” 第十章 中山大商 不多时,赵关张三人便在赵二的带领下赶到了张家庄口。此刻庄口已经围拢着一小群身着劲装的生面孔,人群后方… 则是大群牵着引绳的马匹! 见三兄弟衣着不凡,应是主事之人,人群中立刻分出二人大步走了过来。 “吾乃中山张世平(苏双)。” “天色已晚,特投于贵庄歇息。” 这两位一胖一瘦,胖的如同弥勒佛般的叫苏双,瘦的一副木柴模样的叫张世平。他们衣着华贵,是一行来人的头领。 “吾乃涿县赵枭,这是我的两位兄弟关羽张飞。外面天冷…贵客快快入庄歇息,有什么事待烤火饮酒时再说不迟!” “噢?!如此甚好!” “主家真是爽快!” …… 入夜时分,筵席上早已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中三兄弟与来客也熟络起来。 原来这张世平与苏双二人皆乃中山大商,因两位家中牧场宽阔,故而盛产马匹牛羊等畜牧。二人每年都要结伴而行,点齐随从引众多良马前往北地贩卖。 而今年由于路途贼寇太多,还未到达目的地两人护卫已经折半,故中道而返。因天色渐黑,便投于庄上歇息一宿。 每当说到这,二人便情不自禁的饮酒长叹世道艰辛、民不聊生。 又是一轮觥筹交错。 坐在主位上的赵枭见火候已到,便以长叹吸引二人注意,徐徐道:“张苏二兄勿忧,你们此行所有马匹,我买了。” 二人都年长赵枭十来岁,称之为兄并不为过。闻言,两人双目一亮。 张世平张口就要发话,可还未出声苏双便先他一步道:“赵兄弟,你可不能因为同情二位老哥而破财买下马匹。” “月有阴晴圆缺,商道亦是。” “生意有盈有亏实属正常,你如此盛情接待我们,若还为我等破财止损…” “那你苏老哥我可就没脸了。” 张世平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也是点头道:“是啊!整整七十匹良马啊,老弟你买那么多干什么…可不要是同情我等!” 赵枭笑了,他本以为商贩多为奸诈之人,没想倒是遇见两个实诚人。 “这可不是同情两位老哥,是吾买来实有大用,毕竟这也不是笔小数目。” “愿闻其详。” 赵枭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张世平、苏双这模样…若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肯卖了呢!不过说出来倒也无妨。 于是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吾乃这涿县县令赵石诚之子。” “原来是赵公子啊!” “失礼失礼!” 张世平和苏双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两人赶忙起身拱手行礼。 “不不不,两位老哥莫要折煞小弟!我等当以兄弟相交!”说着,赵枭也起身朝二人抱拳道:“家父爱民如子,从小就教导我不能独善其身,应为世间破邪正道。” “赵公大义!” 赵枭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如今黄巾猖獗,四地贼寇频发,吾赵家岂能坐视不管?吾已招募乡勇义兵千余…” “于二日后便出征破贼!用吾全力来还我大汉一个太平盛世!!” “虽吾一军之力太过微弱,但大汉像我这般的侠义豪士数不胜数…” “暗无天日只是暂时,人人安居乐业、不用担心匪患的日子定不久矣! 张世平、苏双二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只感到一股热血涌来。他们彻底被这慷慨激昂的话语打动了,二人齐声抱拳道: “公子高义!” “买这马匹可是用来组建骑军?那我等分文不取!这七十匹良马全都无偿赠予公子,我等也要为这大义之举献出力量!” 赵枭闻言心中狂喜,要知道这良马的价值可一点都不小! 骑兵所用之马很有讲究,可不是什么马都能组建骑兵。战场瞬息万变,各种意外屡见不鲜。战马要无惧敌人敢于冲撞,视竭力嘶喊声为无物不被影响… 这份艰巨的任务可不是耕马、车马这类的驽马可以胜任的。 毕竟人有勇敢懦弱之分,马自然也有。所以耕马一匹不过六千钱,良马一匹则要两万钱,价格相差简直天差地别。 这七十匹良马就是一百四十万钱之巨,两位大商此举不可谓不豪爽! 虽然心中狂喜,赵枭却面不改色道:“这如何使得?!为义军日常开销所耗,吾赵家与吾弟张飞张家已经变卖家产…” “这钱还是负担的起的,二位老哥的好意吾心领了,此事不必再提。” 闻言,张飞昂起了头,只觉得自己是位拥有高尚情操的义士。 而张世平、苏双脸上的敬佩之色更浓了,只见二人正襟肃声道:“公子与令弟散尽家财为民除害,真乃至高之仁!” “你们兄弟可是要上战场的!和这相比…我等送几匹马又算的了什么?” “这样…我等除此之外,再赠金银八百两,镔铁一千斤作为助军之资!公子莫要推辞!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二人!” 说着,张苏两人一揖到底,大有赵枭不收东西他们就不起来之势。 关羽见此也不由内心触动,他看向赵枭抱拳道:“大哥,收下吧!” “害!大哥你就收下他们的一片好意吧!”张飞也是急不可耐的劝道。 赵枭闻言不由长叹一口气,他快步走至二位大商身前,将其一一扶起。诚恳而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收。” “吾替这天下苍生感谢二位了!” …… “哇哈哈哈!” 赵二看着一匹匹被张家仆人牵引入棚的良马,忽然大笑起来。 赵枭见此有些疑惑,不由问道:“二子,何故发笑?这马有甚不对?” 赵二常年习武、孔武有力,虽不如关张那般战斗力破表,但在寻常人中也算得上是武艺高强。再加上人老实憨厚没有心计,赵枭用起自然放心… 便将其调到身旁作为亲卫,同时担任自己直属刀盾纵队的百人大队长。 “没,没有不对,俺…俺只是感觉很亲切。”赵二憨笑着挠了挠头。 “俺爹死前就是咱府上的马夫,有马病了就常常带回家单独医治…俺那时候小,最喜欢这些可爱的大家伙了。” 说着,赵二牵过一匹仆人刚刚引来的高头大马。他轻抚着骏马身上淡黄色的鬃毛,眼中尽是唏嘘和对过往的怀念。 那马被生人这般抚摸,竟没有发作,反而将头低下在赵二胸口蹭了蹭。 “公子您瞧,它们可有灵性了!” 赵枭见此也是微微点头,思绪一转突然问道:“二子,你马术如何?” “那是杠杠的,从小骑马岂有不行之理?俺敢说这涿县十里八乡,俺马术绝对第一,幼时俺就喜欢骑马儿去林里打獐子…” 看着赵二把胸膛拍的嘭嘭作响,赵枭也知其不会说谎。一时想法冒起,便肃声开口道:“二子,给你个任务!” “啊?好,好!保证完成!” “给我教出百余会骑马之人!人你自己挑,要勇的。时间很短可抓紧了。” “这…俺不会教人啊…” “这是命令!” “额,是!” 第十一章 收资动员 “枭儿,这段时间你长进了许多,别的我也不说了,万事以稳为先。”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嗯,去吧…切记安全第一。” 闻言,一身银亮戎装、披戴齐全的赵枭朝着赵石诚行了个大礼后,便径直走出书房、头也不回的朝着府外行去了。 赵府门口,一队十人、身着灰色劲装的骑士见到赵枭的来临纷纷翻身上马。 这十骑是赵枭的亲卫。 他们人数虽少却弓马娴熟,战斗力非同一般,是赵家豢养的死士。 赵家虽世代皆为涿县大族,但由于人丁稀少、直系单薄的原因,再加上历任家主都未结仇怨,所以不是很注重武装。 别看赵枭此行只带有十位死士,这已经是赵家死士总数的三分之一了。 不过死士虽少,但以他们高超的武艺和配合,足以为赵晓免去许多危险。 “白雪,我们走。” 说着,赵枭翻身骑上一匹浑身素白的高头大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白马便撒开蹄子奔了起来,速度不慢却很平稳。 即便赵枭以粗劣的骑术也能驾驭。这匹名为“白雪”的马儿,是赵二专门为赵枭挑出来的,速度力量都只是中上… 但它却很有灵性! 这匹白马跑的算不上很快,却异常稳健。不至于让赵枭这速成的假骑士坠马而亡,然而这对赵枭来说已是足够。 给他匹赤兔,他也不敢骑啊。 …… 涿县中心有一处空地,因其附近并无商业亦无菜市,故而平日里人迹罕至。 而今天,却人头涌动。 昨日赵枭已经派人传出消息,今日巳时他将率领麾下的乡勇团出征破贼。这一消息刚刚散开,便引得这个平静安宁的县城炸开了锅,许多人都没睡好觉。 今日县民们更是自发的前往县中心,想好好目睹一下赵枭这支乡勇义军。 一圈又一圈密麻的民众将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这支出身涿县的军队,里面有不少他们的老相熟。 空地中心则与周遭的杂乱不同,乡勇们面容坚毅,一声不吭的目视前方。 这是这段时日练出的纪律性。 一声号角响起,身着灰衣的乡勇们昂首挺胸的排列成三个整齐的方阵,三个方阵又排列为一个品字阵,看起极有气势。 乡勇手中的兵器各不相同,不过大抵为三种款式:长刀与厚木盾、朴刀、长枪。这兵器,是按照所属纵队来分配的。 在三个人数最多的轻步兵方阵尾侧,还有两支特别的军种。 一队手持长枪、腰佩马刀的黑衣轻骑兵和一队身着麻衣的辅兵。 辅兵的装备很简单,除了一柄无鞘短刀便再无他物,而骑兵则截然相反… 他们不仅装备精良、军容肃穆,并且精神面貌也是全军最好的。骑兵们全是由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组成,约摸着有百来人,身旁各有一匹毛色不一的战马。 一眼便知组建所耗不小。 这也是赵枭的杀手锏,虽然是速成的短时间还上不了战场,但再打磨一下… 定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诸位乡亲。” 随着声音响起,一骑身披银甲的瘦削骑士操纵着白马来到了品字阵前方,其身后还有两骑同样身着银色铁甲的壮汉。 这三位着甲骑士正是赵关张。 三人身上的全身铠甲,来自于张世平苏双两位中山大商所赠镔铁制成,为了赶上时间,王铁匠这几日都未曾休息片刻。 “诸位乡亲,静一静。” 见到赵枭开口,围拢在四周的民众们立刻闭口不言,一时场中寂静无声。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转头朝民众们大声问道:“大家可知黄巾?” “那是自然!” 民众们纷纷点头回应道。 “那大家可知黄巾为何被称之为贼而不是叛军?”赵枭再次发问。 “因为他们坏呗!”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先众人一步说道。 “坏就是贼嘛!” “哈哈哈!” 闻言,平民们也纷纷笑了起来。 赵枭却没有笑,他继续追问道:“既然说坏,那大家可知黄巾坏在何处?” 听到这话民众们摇了摇头,有少许人笑道:“反对朝廷就是坏嘛!” “可不是嘛!” 看着还不知道利害关系的平民,赵枭叹了口气。实际上,由于很多地方官昏庸无能,民众只知道黄巾是贼… 却不知到底黄巾是贼在何处,反倒会因为黄巾多半来自平民而感到怜悯。 总觉得他们和自己是一个阶级。 有不少地方防守失败,还是因为当地民众早被黄巾策反,败于里应外合。 而涿县作为赵枭的老窝,他自然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必须激起民众们与自己同仇敌忾,才能获取更多的兵员。 想着,赵枭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诸位莫要儿戏,黄巾之所以为贼。” “是因其行事枉为人伦。” 看到一脸严肃的赵枭,平民们不说话了。他们将目光全都投在前者脸上,想看看这位县太爷的公子有何高论。 “黄巾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是空话,每当地方官军被破,当地会如何?” 民众们一言不发,事实上他们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旁的乡勇军卒们闻言也竖起耳朵,显然对这也很是关心。 “稍有姿色的女眷供给贼将。” 民众们闻言面色一怔。 “寻常女眷则为寻常贼寇所用。” “接着,稍有资产的平民毕生积蓄将被洗劫一空,不过还能活着,而大户…” “人财两空,命都保不住。” 闻言,人群开始有些骚乱。几个涿县大户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公子…额不对,是赵将军,为何我等连命都保不住?” 赵枭闻言很平静的开口道:“你等且想想黄巾是什么人组成。” 那几个大户闻言双眼咕噜一转,突然如同被雷击般面色大变,其中一人立刻开口道:“我吴家愿出银三千两!” “作为公子义军所耗军资!” “我徐家愿出两千两以助军资!” “我王家…” 在吴姓大户后,其余大户们纷纷开口。刚刚被赵枭这么一点,他们便彻底想清楚利害关系了,黄巾是什么人组成? 又或者说历来草根反叛者是何人组成?无非就是活的最不舒服的底层。 例如耕种佃户、世奴家生子,接下来才是活不下去的平民。 而他们这些大户都坐拥良田千亩,手下被剥削的佃户对他们早已怀恨在心。若官军大败,由佃户组成的黄巾贼入城… 他们还有可能活下去吗?! 怕不是尸体都要被剁碎。 “那真是多谢了,赵忠、刘备,你们点些人跟他们回去拿钱。” 赵枭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钱。对抗黄巾收钱这个名头只有一次,以后若还想从视钱如命的大户身上榨油… 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是!将军!” 赵忠和刘备从辅兵队伍中出列,朝赵枭行礼后点了一队辅兵,在大户的带领下便径直朝城外各大户庄上去了。 赵忠是赵府的副管家,虽然其貌不扬、身形瘦小,但忠心可嘉。被赵枭要来担任辅兵大队的队长,而刘备则为副手。 赵枭不放心把刘备单独放在涿县,还是自己带着盯起心安。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赵枭将目光移回来看向众民道:“官军若败,大户故然身死,而平民又有何下场?” 知道厉害,众民没人再敢开口玩笑了,全都握紧拳头紧盯着赵枭。 “沦为破城的垫脚石。” 说着,赵枭看向天空悠悠道:“黄巾各渠帅毫无人性,攻下一地搜刮粮食后,便强行胁迫当地所有民众与贼同行。” “那…若是拒绝会如何?”一个汉子突然发声,问出了众民心中的疑惑。 “杀之,以儆效尤。” “嘶…” 听着一连串的倒吸凉气声,赵枭继续道:“与贼同往亦是死,每地新收的民众将在下次战斗作为主力,谓之投名状。” “黄巾贼物资缺乏,寻常贼寇兵器不过锄棍枪棒,刀都罕见…再加上长期吃不饱,只差没饿死,拿什么打?拿命填!” “往往一轮战役后幸存者十不存一,自然…存者可以进入黄巾精锐,有刀兵轻甲、足够的饭食供应,可你等愿意?” “愿意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愿意去赌那十之一二?” 民众们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内心对黄巾那少许同为被剥削阶级的感官瞬间消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厌恶。 “对了,带不走的幼童他们不会杀,而是丢在原地待其活活饿死。” 听到这话,民众们对黄巾的恶感已到极致,而赵枭麾下的乡勇们则是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暗自下定决心不能战败。 对方可是群畜生啊! 要是败了,女眷受辱、亲友丧命,孩童甚至还会被活活饿死! 赵枭见此暗道民心可用,大声道:“义军出征后,还会有一次募兵。” 话音刚落,刚刚问赵枭能否拒绝的那个汉子立刻高声开口道:“俺周勇定来参军,若是有卵蛋的,就和俺一起参军!” “俺们一起在赵将军的领导下保卫俺们最美丽的家乡!没卵的就别来了。” “我有!我来!” “还有俺!俺家两兄弟都来!” “就你有啊?算上我朱五!” 看着沸腾起来的人群,赵枭嘴角一勾,看来安排托确实好用。 这兵源不足的问题已是解决。接下来只待立功,再让父亲花钱运作一番!贿赂了那京都洛阳的十常侍,这等功劳… 换个三年任期的太守没问题! 这样待灵帝驾崩,乱世真正来临时,自己就有了足够的基本盘! 虽然依然给袁家提鞋都不配,但怎么都比最初刘备用功劳换来的那个长吏强多了,甚至还可以跟曹操的基本盘比一比! 第十二章 鼎力相助 汉朝地方分为州、郡、县三级,各级行政最高长官依次为刺、太、令。 黄巾程远志部率五万贼军来犯幽州,幽州在时任刺史郭勋的命令号召下,各县郡地方豪强纷纷募集乡勇,以御一方。 涿郡,太守府。 “广冒,我郡可有义军的消息?” 闻言,正堂次座上的广冒起身,他朝着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躬身行礼道:“回太守,自刺史募兵令下达涿郡各县…” “响应者甚少,几尽无一。” 主位上的中年男人眉头一皱:“那黄巾手段何其残忍,竟无人响应?焉不知唇亡齿寒之理?郡兵若败各县讨的了好?” 广冒闻言不语,而另一侧下首之位的广彪起身大声道:“各县大户豪强自诩独占一方、势力强大,故而不畏黄巾。” “这实乃肤浅小儿只见也!不过刘公勿忧,我麾下郡兵也不是吃素的,对付那些土鸡瓦狗、面黄肌瘦的黄巾贼足矣。” “好!吾有广彪可成大事。”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面露喜悦继而道:“黄巾已攻入我幽州边境,刺史令各郡调军前往州府蓟城整备,彪当与我同往!” “是!” …… 正当广彪点齐三曲共计千五的郡兵,刚出营于郡城口与太守刘卫汇合之时… 大地震颤了起来! 刚入马车的刘卫不由面色一白,立刻从车中钻出,朝声源之处望去。 只见郡城左侧那小枣林中突然冲出一队百余骑装备精良的黑衣轻骑!骑队前方为首三人一身铮亮银甲、好不威风! 这是敌是友?! 正当刘卫大惊失色之时,那骑队最前的银甲骑士大喊道:“吾乃涿县赵县令之子赵枭!奉刘太守之令,特率部来援!” 涿县赵县令之子? 刘卫闻言嘴角一勾,心中再无半分惧意。他推开身侧围来的卫兵扈从,大步朝骑队迎去,边走边喊道:“赵贤侄!” “我乃涿郡太守刘卫是也!” 扈从们见此赶忙跟着跑了过来。 赵枭听到这话双眼一眯,同时抬起右手,整个骑队随之慢了下来。在白雪奔到刘卫前方十余步时,他猛然一提缰绳。 “噫噫噫…” 随着一连串响亮的战马嘶鸣声… 白雪便双蹄抬空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赵枭翻身下马快步走至刘卫身前,拱起双拳抱过头顶,一揖到底恭声道: “赵枭见过刘伯父!” 刘卫见此立刻托起赵枭,温声道:“贤侄不必多礼,令父近来可好?” “家父身体康健,因为最近忙于变卖产业,故而没有亲自前来。” 赵枭的面色依然恭敬,没有因为刘卫的态度温和而发生丝毫改变。在出征前赵石诚告诉赵枭,要对待刘卫如同他自己一般。由此可见…两人的关系有多铁。 在赵枭后续的套话中,赵石诚透露出他和刘卫师出同门,又直属上下级多年。二人自然抱团取暖,相互倚仗… 才四平八稳的度过了许多风波。 “变卖家产?” 刘卫闻言眉头紧皱,也不顾什么礼节,拽着赵枭的胳膊就拉他走到一旁的空地,护卫见二人要谈私话也并未跟来。 见距离已经不能让声音被外人听见,刘卫这才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 刘卫之所以这么关心赵石诚,除了两人多年的交情之外也有利益。 赵石诚管辖的涿县是将他刘卫政令执行的最彻底的县城,也是他涿郡下面最听话最靠谱的县城,基本上有求必应… 税款也是缴纳的最多的。 赵石诚和刘卫一样,都是与民无争的清官。虽然没有乱加税款但从不贪污,自然是诸县缴税最多的,甚至一县之税… 超过三县! 这已经达到了涿郡缴纳给州府的一半,这么关键的节点,可不能出错。 想到这,刘卫又出声道:“伯父我虽然不与民争利,但家财还是有些的。如果事态紧迫,可以出借给…” 赵枭闻言心中一暖,看来父亲所言不假,他们这关系确实铁。下官孝敬上官屡见不鲜,可哪听过上官借钱给下属? 银子什么时候都是在自己荷包最安全,给别人就要做好收不回来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么这次面对黄巾可不能让刘卫如同历史上那样战死!想着,赵枭笑道:“多谢伯父,不过并无大碍。” 刘卫皱着眉头道:“都变卖家业了还没大碍?你且先说发生了什么。” “倒真不是大事,这不是刺史下令募义兵抗贼…家父心想这肯定每郡都有个指标,一打听这涿郡根本没人组建乡勇。” “家父与伯父情同手足,自是不忍您被刺史责问。故而命侄儿组建乡勇,这义军又不在编制,所耗资金朝廷不会报销…” “家父只能变卖家产。” “以充军资。” 赵枭不动声色的将变卖家产的原因说出。不过充军资是充军资,却不是为了刘卫,但是这么说来也并不违和… 在赵枭没有展现出剑指天下的野望前,将组建军队说成是为了大义、是为了刘卫,完全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 果然,听到这话刘卫的眼眶红了起来,他自己都想不到… 赵石诚,自己这位同窗泽袍,竟然将这份情谊看待的如此之重! 要知道他刘卫虽贵为一郡之守,却并无过多的治地才能,完全是靠汉室宗亲这块牌子和与民秋毫无犯才上来的。 基本上混到个太守… 也就是天花板了。 这种情况帮赵石诚稳住县令之位,自然没什么问题,可也仅限如此了。想帮他上位都没位子,还能把自己这太守给他? 再加上赵石诚也不是犯事的人,那县令做的稳稳当当的,根本用不着他刘卫。这种背景下赵石诚不惜散尽家财、全力以赴的帮他…还能图什么?! 是实实在在的真情啊! 想到这里,刘卫双目赤红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贤侄,这次讨贼你努把力,只要有功,伯父怎么也给你搞个官身。” 说着,刘卫看了眼远处赵枭的百人骑兵队道:“人虽少了点,不过装备和精神气都很好,还有就是骑军州府也不多…” “作为奇兵使用定有建树!” “差不多了。” 赵枭忽然突兀的开口。 “应该到了。” “嗯?什么到了?” 听到赵枭这句不搭调的话语,刘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其无声的看向后方,也不由跟着转头望去,只这么一望… 便面色错愕的愣在原地。 “好,好大的手笔!贤侄,这…这是你的?”刘卫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伯父…” “这,是我的军队。” 二人只见大队灰色的兵士正从远处涌来,军士分为数量相同的三队。 第一队刀盾齐全,盾士们精壮魁梧、步履稳健,给人山峦在行走般的错觉。队前屹立着一面红色大旗,绣着“赵”。 第二队刀锋闪亮,短柄如同偃月般的朴刀闪耀着天上赤阳的光泽,耀眼眩目。队前同样有面大旗,不过却是青色… 中心绣着“关”。 最后一队也就是第三队,枪徐如林,枪尖上的红缨随着军士的步伐而左右抖动,一片肃杀。队前旗面为黑,绣有“张”。 三队军士总数约摸着在千人左右,从他们整齐的步伐、精良的装备、良好的军容来看,只消一眼便知战力绝非一般。 与错愕的刘卫、淡然的赵枭、惊讶的郡兵不同,有一人则不带丝毫掩饰的散发着恶意,在远处死死的盯着… 刘卫身旁的赵枭! 眼神中尽是嫉妒与怨恨。 “涿县赵枭?最好给我识相点…不过是出身好些,又有什么能力?你又凭什么得到刘公的青睐?真是碍眼的东西。” “阿杜,去喊豹子他们,晚上跟我去咱们‘赵将军’那会会。” “是,广大人。” “阿杜,你说可笑不?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也想领军?呵呵,有这能力吗?不过这乡勇倒是看起不错,若能为我所用…” 广彪看着乡勇队列,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双眼一眯便开始思索对策。 最后眼中只剩有狠厉。 第十三章 行军风波 “伯父,我们已经连续行军七十里,军士们都乏了,可以扎营歇息了。” 赵枭骑在马上看着渐暗的天空,朝身旁的刘卫说道:“按照这速度,大概八天就可以到蓟城,十五天的期限赶得及。” 刘卫闻言微微点头,今日他见到赵枭便来了兴致。两人骑马一路攀谈几个时辰,到现在也很是疲倦,就更不用说士兵了。 他们可没马,全靠两条腿。 正当刘卫要出口时,一直没出声的广彪开口道:“四周并无军情,在无意外之时为何要停下歇息?莫不是吃不了苦?” 听到这话赵枭皱起眉头,他早就感到这位姓广的校尉看他眼神不对… 可自己何曾得罪过他? 不过看在刘卫的面子上,赵枭并没有显现出不满之色,而是耐心的开口解释道:“广校尉,并非是我等吃不了苦。” “是真该歇息了,军士们无马可乘、脚上又是草鞋,行的久了难免磨出水泡。大战在即…还是尽量保持好状态为妙。” 闻言,刘卫也露出赞同之色,即便他不懂军事也知道要爱惜士兵。 “你也配直呼我校尉?”广彪突然发难,他指着赵枭厉声道:“我问你!” “你赵枭是什么职务?一个白身而已!也配指点我用兵?还有,即便你父是县令你也是白身,该尊称我为校尉大人。” “没规矩没教养的东西。”广彪说着,一脸不屑的瞟了眼赵枭,同时昂起脑袋。听到这话,刘卫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这也太放肆了吧? 刘卫张开嘴正要斥责广彪,赵枭身后的张飞却先一步开口了:“球!” “某愿尊称你是个球!” “什么?你在说什么?!”广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枭身后那个黝黑粗大的壮汉,根本想不到他居然敢骂自己。 “我三弟说你是个球,够不够清楚?”赵枭身后另一侧的关羽抚了把柔顺乌亮的长髯道:“为将而不体恤麾下士卒…” “你不是个混球,又是什么?” 听到这,感受着四周军士朝自己投来的奇异目光,广彪只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他破口大骂道:“几个卑贱破玩意!” “也敢妄论朝廷命官?!” 张飞闻言呵呵一笑,顺着广彪之言道:“朝廷命官都是你这样?” “那怪不得黄巾会起…” “三弟慎言!” 赵枭和关羽同时出声,打断了张飞接下来大逆不道的话语。而广彪则双眼一亮开口挑衅道:“怪不得黄巾会怎么样?” “你倒是说啊?!” “不敢说了?怂货!一个没教养不懂规矩的公子和两个卑贱妄言的泥腿子拜为兄弟…你还别说,真合适。” “住嘴!安敢放肆!?” 看到张飞一脸憋屈想说又不敢的模样,赵枭再也忍不住了。张飞虽然说话不严谨、做事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自结拜起对他赵枭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就连现在这破事也是为他才和广彪对上的,他要是坐视不管装乌龟… 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哪怕接下来的话会有些得罪刘卫,也不得不说了,实乃被逼无奈。 这广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发难,已然是不能忍。他赵枭可不是什么忍雄,年轻自有傲气,老乌龟暂时还真当不来。 你要搞事,就别后悔! 想着,赵枭厉声道: “广校尉刚刚可是说我几个是卑贱的东西?你可不是怂货,别不认。” 刘卫闻言眉头微皱,他已经察觉出赵枭要搞什么大事。但于情于理他都更偏向赵枭,毕竟是广彪放肆在先… 赵枭又是自己至交老友之子,不让他出这口恶气说不过去,就没阻拦。 “是你说的吧?” 赵枭轻蔑的瞟了眼广彪,后者虽然感到有些不对,但看着四周军士投来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骑虎难下,索性大声道: “是我说的!如何?!” “那我等为何卑贱?你又为何高贵?是因为我们是白身而你有官职吗?” “你也知道啊?那又如何?!” 赵枭闻言哈哈大笑,朝着四周看来的军士大声道:“广校尉的意思是官高者为贵,而白身无职者为卑贱,那么…” “非直属中央的洛阳军,各州县郡地方的军士虽在编制,可都是白身。广校尉意思是这些为朝廷而战的大好男儿…” “皆是卑贱之躯吗?!!” “他们接下来就要前往战场,为民破贼…定有人不能活着回来。每每想到这我就心痛,而你却在这种时候说这话…” “还有一丝一毫的良心吗?!” 广彪懵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可连起来又并不违和… 想到军士们听到这话的反应,广彪瞬间后悔挑起事端,心也渐渐沉入低谷。 果不其然,无论是赵枭的乡勇团,还是广彪直属的所部郡兵,纷纷朝广彪投去极为不善的眼神,更有甚者已经暗骂起来。 “什么玩意?你高贵在哪?” “没俺们,你指挥谁?” “我们卖命,你在后面捡功劳还说这屁话,果真是个没良心的球…” “还是赵将军仁义!” 这些议论声刚开始很小,可随着无人制止,也越发大了起来。 广彪听到这些议论声,面色苍白起来,军士的抱怨就是领将的催命符… 看这架势,别说按原计划中夜半带人威胁恐吓赵枭夺取兵权。 那根本不可能。 没看到那些个乡勇吃人的眼神?要是去了还不被撕成碎块?郡城军士都还好说,乡勇可是彻彻底底的白身啊! 本质上就是武装训练过的平民… 他们连编制都没有,自己刚刚骂的卑贱之人用的最贴切的就是乡勇。 更严重的是,现在就连他的直属所部都开始对他不满了。这种情况… 被刘卫罢职他都挑不出毛病,让他继续统兵可是有哗变的风险。 果然,刘卫先是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赵枭,继而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动的开口道:“广彪,你昨日不是跟我说身体不适么?这样,我批你半月的假。” “你且先回涿郡养伤吧。” “你所部就先由三曲曲长徐力霸接任,等你伤好了再说别的。” 广彪闻言双眼睁的浑圆,他翻身下马朝刘卫单膝下跪道:“刘公,我身体并无大碍。大战在即,不必回去修养…” 广彪的声音布满哀求。他怎会不知,这一去他这身体不适怕是要一辈子。 再别想在军中任职! 刘卫闻言,眼中也是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轻轻摇头朝赵枭道:“贤侄。” “扎营吧。” 任他刘卫能力再差,也知道军中最忌讳兵将不和。然而今日广彪已经种下祸根,继续统军即便一时间没什么大碍… 但是雷就会爆。 与其去赌战时军队最不稳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这祸根而哗变倒戈… 不如忍痛割爱,即便平日里广彪他用的很顺手…还是太不稳重了。 其实位高者贵位低者贱谁不知道?皇帝和庶民能一样吗?但这种话上不了台面,一旦出口,必定会激起位低者的反噬。 还是太不稳重了! 想着,刘卫心一横,驾着马儿远离了仍跪在地上的广彪。 后者见此,内心彻底崩溃,不由用极度怨恨的目光瞟了眼赵枭,点了几个死党便翻身上马,沉默的朝着涿郡奔去了。 赵枭…还有涿县赵家,断我前程毁我大计,我必万倍报之! 我涿郡广家也不是吃素的! …… “大哥?” “嗯?” 看着广彪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想起其上马时极度怨恨的目光,张飞不由动了杀念。他轻声朝赵枭道:“某去解决他。” “好,利索点。” 赵枭还是断了派关羽去的想法。 他虽不太放心张飞做这种事,因其武力有余而细节不足,难免留下痕迹。但张飞早就憋了口气,让他散散也无妨。 而且张飞已被他改造过性格,早晚要担当大任,先从小事做起过渡最好。 至于杀不杀广彪?那根本就不在赵枭的思考范围,赵枭报仇不隔夜晚。他尽量不得罪人,但结下梁子定是往死里整。 广彪都只差把“我要报复”写脸上了,那肯定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这没什么说的。 第十四章 快意恩仇 深夜,涿郡郊外四十里。 几颗碗口粗的桦树旁有团不大的营火,七八个汉子围坐在火旁,他们正用长刀尖戳着些大肉块在火上烤着。 除了肉块上被火舌舔舐出的油脂在呲呲作响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见众人沉默无声、一时气氛有些低迷沉闷,广彪强自拉出笑容道:“各位兄弟,没什么大事,这仇我会报。” 闻言,汉子们纷纷恭声道:“我等自是相信广哥能报仇雪恨。” “其实广哥也没说错,只是那姓赵的小儿太过狠毒,不断曲解广哥的话。” “他做事也太绝了。”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广哥…智勇双全!我等相信您定能东山再起,那时我们一号兄弟还靠广哥多多提携!” “是啊!全仰仗广哥了!” 汉子们专挑好听的说,对暗中谋取赵枭兵权失败的事只字不提。 一时间马屁四起。 听到这些奉承话,广彪嘴角轻勾,被革职的悲痛感也消退了不少: “兄弟们放心,今后有我广彪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还有那赵家定讨不了好!我哥广冒…在郡城担任要职!刘卫老儿既然出去了,涿郡就属我广家最大,那赵家…” “我要灭满门!” 众人闻言面色一窒,没想到广彪做事竟然更绝。但上了贼船想下就难了,一时间骑虎难下也只能继续奉承。 “广哥威武!” 广彪冷冷一笑:“跟我比谁绝?爷可不怕你,我要你全家的命!”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什么人?!” 广彪一行人闻声心中一惊,纷纷撑地起身,各自操起长刀指向声源之处。 只见一黑脸糙汉正骑着大马,缓缓从暗中行了过来,正是那张飞张翼德! 众人见此连忙环顾四周。 “别找了,就某张翼德。” 广彪闻言怒急反笑,他抬起手中长刀道:“我有八个人,你就一个还敢露头?我是该夸你英武还是愚蠢?”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自不量力的蠢货!给我杀!别放跑了!” 张飞闻言轻轻摇头,举起丈八蛇矛一夹马腹就冲了过来。 矛锋一闪,血色浪漫… 四颗大好头颅飞起坠落。 …… 看着不过一个照面就折了一半的手下,广彪面色苍白、汗如泉涌,他手有些颤抖的指向张飞:“你骑着马,我们没骑…” “算,算什么好汉?” 张飞闻言直接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就这么大步朝着广彪走来。 广彪见此双目一亮,用刀指着张飞喊道:“他没马了,给我杀!” 剩下的三个小弟闻言紧咬牙关,握紧手中长刀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呵,自不量力的是你们。” 张飞举起丈八蛇矛,直挺挺的一记横劈就将冲在最前头的汉子劈成两半…一时间血肉横飞,大地被染成了血色。 这还没完,张飞右腿猛的一蹬,向前冲刺的同时一转矛刃呈圆形斩出! 后两名汉子被拦腰斩断! “啊啊啊!” 两个小弟嘶吼着,趴在地上看到已经不属于自己、还在一颤一颤的下半身,就这么哭喊着用手抓地,朝两边爬去。 虽然他们自知没了下半身必死无疑…但也不想再看到这尊魔神。 广彪见此面如白纸,连站都站不动了,他将刀插在地上倚着才不至于摔倒:“你,你,你那矛太厉害了,这不公平…” “哈哈哈,某依你。” 张飞闻言哈哈一笑,一把将丈八蛇矛插在地上,就这么赤手空拳的走来。 广彪见此强提一口气,拔出长刀嘶吼着壮胆,迈着大步就朝张飞杀去。 “来的好!” 张飞大吼一声,接着一脚快如闪电般踢在刀身上。巨力作用下只消瞬息便使长刀脱手,打着旋儿斜插在远处的地上。 “张爷爷啊,我错了!” “饶了我吧!” 广彪见没了兵器不由双膝一软,心中那少许负隅顽抗的念头瞬间冰雪消融,就这么跪在地上朝张飞磕头求饶起来。 这踏马还是人??? 打个屁啊。 “害,没骨气的家伙!你也不想想你刚还想杀我大哥全家,我岂能饶你?!” “那不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罢,爷爷饶命!”广彪连连磕头。 “你真恶心,哪怕你手下不敌某,却还是为你与某来拼死一搏,你做为主家却这怂蛋样,不丢脸吗?!”张飞十分不屑。 广彪闻言磕头的动作也顿住了,他面色极其难看的望向张飞:“我广家是涿郡大族,就算为了你大哥,事不要做太绝。” “哦,就是我大哥派我来的。” 张飞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言,挥动熊拳就要打爆广彪的脑袋。后者心知挨了必死,便拼尽全力大喊道: “你这么魁梧…这不公平!” “噢?那怎样才叫公平?”张飞双手叉腰,笑着看向不断颤抖的广彪。 “你,你不能用手!” 看到张飞抬起腿,广彪赶忙又喊道:“更不能用腿…”说着,他自己都有些汗颜,只觉得张飞定会断然拒绝。 没想到这黑汉却点点头。 “不骑马,不用矛。” “不用腿不用拳…” “好啊。” 说完,张飞深吸了口气,张开大嘴朝着广彪咆哮道:“啊啊啊啊啊!” 这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响彻云霄,方圆十里的飞鸟走兽无不被吓出屎尿,惊慌失措的朝四处逃窜,这尼玛太骇人了。 在音波正前方的广彪浑身一震,接着七窍流血的砸在地上。他被张飞这河东狮吼震断了血脉,已是活不下去了。 “你当某这嘴,是吃素的?” …… 涿郡城郊四十里,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停了下来。 第十五章 参见郭勋 行军八日,涿郡援军兵临蓟城之下。赵枭命关张二人整军于城外,便伙同太守刘卫、新任校尉徐力霸进城参见刺史。 三人步入州府议事堂时,内里早已高堂满座,尽是地方高级官员。 “涿郡太守刘卫参见郭公。” “涿郡校尉徐力霸参见郭公。” “涿县赵枭参见郭公。” 位于大堂最前方中心座位上的郭勋闻言,笑道:“定安,你可算来了,快快起身!对了,还有那徐校尉和赵…” 正说着,郭勋有些疑惑的看向刘卫道:“这位小友赵枭,是何身份啊?” “白身。” 听到刘卫的话,满堂几十双眼睛全都朝赵枭看去。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赵枭一介白身却能被刘卫带入议事堂。 能步入州府议事堂的,最低都是地方太守或军中校尉才行,县令都不够格。 他赵枭有什么不同? “不管身份如何,都先起来吧。” “谢郭公!” 赵枭闻言抬起头来,首次见到了这位幽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刺史郭勋。 只见这郭勋和想象中的瘦弱文官截然相反,不仅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就连议事身上都还不合时宜的披着件全身重铠… 不像刺史,反倒像个将军。 不只外貌,性格也像。若是个寻常文官,即便有刘卫解围,两者身份差在这里了,赵枭怕也是要弯半天腰。 哪会像这样主动让他起身?想到这里,赵枭不由对这位郭刺史多了几分好感,他正要开口,刘卫却先一步道:“郭公…” “还记得涿县县令赵石诚吗?” “嗯,自是记得,他可是咱幽州出了名的清官好官,前年为民请愿那事闹的还不小。噢?涿县赵枭…这位小友是?” 郭勋并不傻,相反还十分精明,实际上任何一个做到刺史的,都不可能傻。 经刘卫这么轻轻一点,他便瞬间联想到了赵枭的身份。 “正是,这赵枭乃赵石诚之子。” 听到这话,堂中众人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有亲切、有厌恶,有的赞许、有的疏离,不过更多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赵枭不顾众人,只将目光投向郭勋,见其露出笑意心中这才踏实下来。 要是前来支援讨贼,主官却厌恶自己,那还是早点另作打算罢。 免得被点了炮灰。 “嗯,那此次前来?” 刘卫闻言,大声道:“郭公不是下达了募集义兵的号召吗?赵石诚自认作为一县之令,应当以身作则响应号召…” “其子赵枭与父意见相同,便募集义兵乡勇千余人,前来蓟城助刺史大人一臂之力!为了义兵军中所耗,赵县令…” “已经变卖产业、散尽家财!” “嘶…” 闻言,场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之前对赵枭亲切的则更加亲切,之前面露厌恶疏离的,脸上也不由出现几丝敬意。 他们可以不屑赵石诚做官不贪枉为官,但面对能散尽家财为国为民的义士,有谁能不尊敬呢?就是个别人心里暗骂其蠢… 面上也不能表露出丝毫,这就是政治正确,否则定要被天下人所唾弃。 “赵县令实乃大义!” “真义士!父子皆为豪杰!” “刚刚我就见小友赵枭气质非凡,果不其然!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一时间众官对赵枭好评如潮。 那郭勋更是连连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定安不说,我都忘了募兵令的事。目前带乡勇前来援助的…只有赵枭啊!” 赵枭闻言,心中对史上刘备前期为何那么顺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感情整个幽州就他一个响应了号召,带兵来援。 那怎不会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我幽州军此次与黄巾决战的部队已经选好,小友所部就不必参与决战了。”郭勋说着顿了顿,瞟了眼桌上的地图道: “虽然主战场不需要人手,不过根据斥候的消息,十日后有一支黄巾运粮队会途径涿郡。虽然旗号三万,实际上…” “也就四五千乌合之众罢了,我州军主力要与黄巾主力决战,暂不能分兵破敌…小友能否担此大任,为我幽州除去一患?” “枭,领命!” 赵枭朝郭勋抱拳,铿锵有力的说道:“枭定不负刺史大人的厚望!” 其实不去主战场正合赵枭之意,他本还想着怎么避免接触黄巾主力,没想到郭勋竟然直接给了他个截粮的任务。 历史上…这次战役幽州军将会大败而归,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将会战死于此役,虽然看轻对手是一个大问题。 但关键是此次的黄巾主力… 可不是乌合之众! 这支黄巾军是直属于张角的一个亲信渠帅,虽然例如途径涿郡的那只运粮队之类的辅兵战力微弱、不堪一击。 但他们的主力就完全不同了。这支黄巾主力不仅士兵健壮、还刀甲齐全,在战斗力上已经超过了编制内的正规州兵。 郭勋待赵枭不错,赵枭虽有心提点让他不至于兵败身死,却不知如何说起。 随口一句起不到作用,认真详细又略显唐突,不好解释信息来源…该如何是好?一时间赵枭愣在原地,眉头紧皱。 “小友需要什么帮助吗?” 郭勋见赵枭答应的痛快,也感觉其很对自己胃口,不由说道:“乡勇非正规编制,刀兵盾甲都要自寻,可曾准备齐全?” 赵枭闻言双眼一亮,赶忙道:“近战兵器皆以齐全,可弓弩却未有一具…” “郭公能否调一队弓弩手或下拨些劲弩,如此破敌无忧矣。” 郭勋却是摇头一口回绝道:“弓弩手州府也不多,正面战场很是需要,抽不出来。劲弩乃军中重器,早已没了库存…” 看着满脸失望的赵枭,郭勋不由道:“这样,前些年有个缴弓令,收来的弓都放在军库里,你自去取便是。” 赵枭闻言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那郭公能否下拨些战马?也不要多的…五百匹就行,多了也用不着。” “五百匹战马?多了用不着?”一个校尉闻言眼睛瞪的溜圆:“整个州府骑兵都才千余,你张口就跟我说要五百匹战马?” “是啊,想都别想!战马我这都缺的紧!要了多少次郭公都没发下来!” 大堂右侧的席上站起一个校尉,他大声道:“战马这事你别想了!”说完,校尉鼓起眼睛,瞪着赵枭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不要拿了鸡毛当令箭。 郭勋见赵枭又是一脸失望,不由感到有些好笑,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州军装备损耗也很大,劲弩和战马都是首要军需,贤侄…差不多就行了。”刘卫见此,也忍不住朝赵枭轻声说道。 赵枭却是没有丝毫尴尬,开玩笑…能要好处不要是不是傻?还有,要是郭勋真战死了,那他对自己再有好感也没用了。 还不如早点把好感变现。 “那铁甲总能发点吧!” “你滚啊!赵枭,我说你咋和你爹完全不一样啊?咋就这么贪啊?!” 赵枭这句要铠甲,瞬间犯了众怒。郭勋右侧的武将席一连串站起好多武将,他们连连摇头大声道:“我们将领铠甲都是旧的,下面兵士更是如此,还是那句话…” “你想都别想!” “弩又不给,马又不给,要点铠甲瞧把你们急的…什么都不给那还帮啥啊?小气兮兮的,为将者就不能有点气度。” “我气度你玛啊!我呸!” “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吗?” “人咋能这么不要脸啊?郭公是问你要不要粮草刀枪,而你要的又是啥?” “别说了,我瞧你就是小气。” “你!我们好好说说,劲弩是朝廷重器,岂能随意下发?战马一匹有多贵你不知道?还开口就是五百匹?” “还有那甲胄可乃…” “甭说,我不听,你就是小气。” “啊啊啊!竖子!他还敢说我小气?别拦我!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看着一副乱哄哄、都快打起来的众人,郭勋也不由感到有些头疼。甚至隐隐开始后悔,为啥要去问赵枭需要什么帮助… 真想不到这赵枭脸看起来这么白,厚度居然也绝非一般。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算了,拿点东西赶紧打发了吧,今天还有正事要谈。想着,郭勋咳了声,见众人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开口道:“赵枭…” “除了去库房随意挑弓之外,我再给你五百件轻装皮甲,就这样。” “我们要议事了,你且去吧。” “多谢郭公!各位大人再见!” “还有预祝大家旗开得胜!” 赵枭闻言一脸喜气,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朝着诸位校尉笑眯眯的拱拱手。 就这么乐呵呵的走了。 “这家伙…” 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赵枭,郭勋不由轻笑一声,在这严肃的官场上… 这种有趣的人不多了。 第十六章 整军出征 “一二一,一二一…大伙加把劲啊!公子说练好了中午加餐!有肉吃!” “好嘞!周队长您放心!” 看着校场上正努力做着俯卧撑的千余新兵,赵枭满意的点了点头。 前几日,他托刘卫给刺史郭勋带去一封漆信,便在州府军需官吃人的目光中,率军带着五百件崭新油亮的皮甲和千余张保存完好的良弓急速返回了涿县。 到达县城时,距离黄巾运粮队行来不过五天,赵枭便立刻前去军营,第一时间检阅了出征后新招募来的这千余新兵。 这千余新兵就身体素质而言,与上一批稍稍有些不如,但也还过得去。 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未成年或者七老八十还老当益壮的存在。 时间仓促,将这些新兵训练成战兵已是来不及,此行又所获良弓千张,赵枭索性就将这些新兵组建成弓兵大队。 他们不需要练阵型、不需要去跑圈,只用做俯卧撑增强臂力就足够了。 只求他们能多开几次弓。 “报!” 一骑轻骑从远处急速奔腾而来,不过十来息便行至赵枭身前。 骑士翻身下马,朝赵枭低头拱拳道:“公子,侦查队已于涿县外百里处发现了黄巾运粮队的踪影,按其移速来看…” “最多三日,就会途径涿县。” “嗯,辛苦了。” 赵枭闻言,举目望向四周军士,只感到心中涌出万丈豪气。自他穿越以来,未曾贪图享乐一日,全在布局做准备… 不就是等着这一战成名吗?! “再去探!战后我定重重有赏!” “是!” 骑士上马,绝尘而去。 在这几日,赵枭对骑兵的编制进一步做出了细化。张世平苏双两位中山大商赠予良马七十匹,自己府上管家又遣人寻来良马八十匹,共计一百五十骑。 其中一百二十骑为赵二统帅的主战骑兵大队,十骑供为自己亲卫死士所乘… 剩下二十骑则以骑术最为高超、思维最为敏捷之士,所组成一队轻装哨骑。专门用于打探军情,必要时还可以用来冲阵… 侦查作战两不误。 至于赵关张,除了赵枭所乘的白雪来自马商,关张两兄弟骑的都是张飞庄上好生饲养的千里驹,自不会去与军士争马。 午时,一干新兵用完饭后。赵枭便命那弓兵大队的副队长周勇,将千余良弓及配套箭矢下发至每位新兵手中。 同时还命特意寻来的十余位老猎户作为教官,指导新兵熟练开弓技巧。 …… 次日,大军出征。 身着银铠、内衬皮甲的赵关张三人骑于马上,看着身侧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乡勇阵列,不由内心燃起磅礴战意。 正行着,张飞突然开口,语气与他五大三粗的外貌不同,竟有些扭捏:“大哥,某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为将出征呢。” “哈哈,三弟可莫要在军士面前表露无措。要知道,将乃兵之胆气!” 说着,关羽落落大方的抚了把那比松鼠尾还长的胡须。乌黑发亮的长髯在微风下肆意飘动,看起好不洒脱自在。 嗯,很淡定的样子。 不过,赵枭却敏锐的发现了关羽的脸比往日更加红润。看来其内心也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伪装的很好罢了。 由此可见,虎将也绝非天生而成,就连关羽张飞面临初战也会激动不已。毕竟,年轻的他们…都还太过稚嫩了。 还未成长到后期那般高度。 不过,任谁面临首战都会激动。相比之下,关张二人的姿态已经很稳了。 但这也给赵枭提了个醒,不能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关张二人上。因为是人,那就会犯错,正所谓智者千虑都必有一失… 计划永远不可能完美实现。 如果一心只依仗这二将,从而不做多的准备,那二人若是出了纰漏致使兵败…就怨不得时运不济了,全是自找的。 “云长翼德,放平心态。” 赵枭开口了,他指了指乡勇浩荡的行军队伍道:“我军人数已破两千。” “而那黄巾运粮队虽旗号三万,实则也不过五六千乌合之众罢了。除了他们本部将领直属的亲卫军刀甲齐全之外…” “寻常贼兵多半衣不蔽体,用棍棒作为兵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军心早已溃散,不过是被刀枪强逼着行进罢了。” “二位兄弟信不信,没了那贼将的亲卫军作为震慑,贼兵早就自个跑了。” “这种土鸡瓦狗…值得我二位义薄云天、英武非凡的兄弟忧虑吗?” “只消一轮冲锋可破矣。” 关羽张飞闻言,心中对首战那未知的茫然不由被瞬间破开。一时二将精神焕发,铿锵有力的朝赵枭抱拳道:“大哥勿忧!” “我二兄弟必当身先士卒,讨取那贼将首级前来与大哥换酒喝!” “哈哈,有两位兄弟在吾有何忧矣?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破贼灭寇,吾定摆他个三天三夜的筵席,那时…” “你我兄弟三人,定要喝个痛快!” “哈哈哈,想想都爽!大胜后某定当与二位兄长一醉方休!” “那就一言为定!” 三人说着,不由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爽朗无比,豪气冲天! …… “这该死的天气!” 马上的邓茂抚去额上密布的汗珠,看着天穹上高挂的炽阳,只感到浑身燥热。就这么将身上披戴的精钢甲胄脱下… 砸在前方的一位兵士身上。 “哎哟,是哪个混…” 那全身黄衣的兵士吃痛下,转身就要破口大骂。不过待其看清使坏之人的面容,口中吐到一半的话语立刻咽了下去。 “额…邓,邓,邓将军好!”中年兵士脸上的恼怒瞬间隐去,转为讨好。 “你刚刚说什么?” 中年兵士闻言,浑身战栗起来,正要开口解释,却见一道棕影闪来。 “啪” “啊!” 中年兵士那饱经风霜、布满沧桑的老脸上瞬间鲜血四溅。剧痛从脸上袭来,血水模糊了视线,疼的他直在地上打滚。 “啊啊啊!” “括噪。” 邓茂见着脸上出现一道巨大血痕、翻滚着导致浑身沾满尘土的兵士,也失了兴致,他轻轻一甩手上带着血水的马鞭… 便控着战马朝前行去了。 见状,几位魁梧的精装甲士上前拾起置于地上的钢甲,便迈动大步朝邓茂追去了,十余骑精装骑兵紧随其后。 见主将及其亲卫离去,四周衣装破旧、额缠黄巾的兵士们这才围过来,将倒地男人扶起。观其面庞,不由纷纷倒吸凉气。 只见这位兵士面容惨不忍睹。 一道歪斜的血痕由其额头直至下巴,鞭痕所到之处,血肉模糊。 这个不幸儿… 已然是破了相。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要命的是黄巾军中并无医师随行。这么大的伤口又是在头上…若是肉腐化脓,那就命悬一线了。 见此,围来的兵士们无不满怀恨意的朝前方望去。但待目光投到那些魁梧的精装亲卫时,也不由将视线垂了下来。 “王大叔!” 一个年轻健壮的黄巾兵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待看到不幸兵士那可悲的模样时,他一时间不由气血上涌,撸起袖子… 就要朝前冲去。 “徐林!不要干傻事!” “快,快拦住他!” 一干最底层的黄巾兵士赶忙抓住健壮兵士的胳膊,强拽着不让他去犯傻。 “林子,你他娘是去干啥?!” 那位不幸儿终于缓了过来,他朝健壮士兵沙哑的吼道:“你娘死前把你托付给我,我答应了她要保你周全…” “你现在是要逼我做那违背誓言的人吗?那我…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浑身尘土的中年兵士从旁边夺过一把长刀,作势就要挥刀自刎。 “别,别啊!叔…我,我这不是想着为叔您讨个公道吗?!” “拿什么讨?” “入了贼军还有公道可言?” “那我们就跟他拼了!” “拼?” “拿什么拼?拿你那杆粪叉吗?”中年黄巾闻言缓缓叹了口气,也放下了手中长刀。他望着天,悠悠道:“这乱世…” “哪还有公道可言哩…” “我等贱民,多活一天都是运气。” 第十七章 大战在前 涿郡行往州府蓟城,沿途必经一狭长山谷,山谷绵长、草木悠悠,因其常年绿树葱裕,故而被当地人称为“青山谷”。 往日里谷上总有肥壮的野兔嬉戏、跃动的獐子打闹。本随着冬日已去,盛春初到,动物应当更加活跃,而此时谷上… 却见不到任何活物的踪影。 “云长,垒石滚木可已备齐?” 山谷下方的出口处,整齐的排着十列身着皮制轻甲的刀盾手。而盾手后方的一块大石上,屹立着身披银甲的赵枭关羽。 “大哥,尽已准备妥当。” 关羽看着轻轻颔首的赵枭,不由发声问道:“大哥,我有一惑。” “但说无妨。” 关羽闻言,先是闭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山谷两侧左右各伏有弓手五百,还有垒石滚木作为备用…” “那破敌已不是问题,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赵队长的骑军…” “二弟,你是疑惑我为何将骑军放置盾手之后的出口,而非山谷入口是吧?”赵枭微微一笑,已然猜出了关羽困惑所在。 “正是。” 关羽指向刀盾手前方的空地说道:“这样岂不是将牢笼留出了个口子供他们逃脱?山谷出口这有大哥这刀盾手把持。” “人数虽不多…” “但在这狭长的谷内,纵是人少也能排成十列,足以起到阻碍。而将骑军放置在刀盾手后方,不仅不好出兵,出来了…” “恐怕也只能尾随溃兵。” “二弟是想全歼贼兵?可曾想过狗急跳墙?”赵枭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正所谓围三阙一、围师必阙…” 看着愣住的关羽,赵枭抚着腰间剑柄上雕刻的精美纹路道:“二弟。” “我们做任何事,都要分清楚主次。我们此战的主要目标是胜利获取名望,那就只需赢了即可…仅此而已,这就是主。” “而次,则是我们要以最大程度避免伤亡。麾下乡勇是我们的根基,每损失一个,我们日后就少一分实力。” “只要做到这两点,那就完成了我们的战略意图,就可谓大胜。” 看着若有所思的关羽,赵枭拍了拍他的肩膀。关羽与张飞不同,正所谓本性难移,张飞即便改了性格,也是粗犷之人。 为将足矣,再高就难了。 而关羽,则是统帅之才! 威震华夏的水淹七军,足以证明他的统军之能!虽然他傲比天高这点也要改,但那是日后之事,在没有大功前他不会傲。 现在培养发掘他的能力,才是重中之重,赵枭为此也不惜多费点口舌。 “我自可以将骑军放置在山谷入口处隐匿,待战至一半,作为奇兵从敌后突然杀出!但那样,黄巾没了退路…” “怎不会拼个你死我活?毕竟兔子急了都要咬人,黄巾再差也有战力。” “那时黄巾就是被全歼了…” “但我军起码也伤亡过半,这并不符合我们的战略意图。那样即便看上去赢了,实际上对于我们而言…却输了。” “这番话,二弟可懂?” 看着认认真真、不胜其烦朝自己讲解的赵枭,关羽只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田,越发觉得有这样一位大哥真是幸运。 “多谢大哥不吝赐教!是弟考虑不周!”正当关羽躬身抱拳之时… 一名手持长枪的乡勇极速从谷上跑了下来,他挤过盾兵阵列,快步走至赵关二人踏足的大石下拱手大声道:“报!” “黄巾前头部队已步入山谷入口,张将军派我前来通知二位将军!” “嗯,辛苦了!” “回去告诉张将军,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让他听好号令,切不可擅作主张!” “是!” 看着极速朝原路奔回的持枪乡勇,赵枭跳下大石,接着在左右侍从的帮助下翻身上马,刚一坐稳便拔出腰间宝剑肃声道: “全体戒备!” “是!” 刀盾手们闻言,纷纷举起圆盾拔出佩刀,双目死死盯着正前方的窄道。 虽然他们初临战场,此番又作为守路屏障直面敌军刀锋,却无一人心生怯意。或许是手上的盾、身上的甲给予了他们勇气… 又或者是身后世代居住的家园不容许他们半步后退,此刻即将面临厮杀… 这些乡中勇士,竟个个爆出蓬勃的斗志,没有丝毫初入战场的不安。 赵枭见此不由握紧双拳,暗道军心可用。想着,他便带领关羽及一众亲兵,骑马行至盾兵阵列前,静候贼军的到来。 …… “他娘的,还以为进谷会凉快些,没想到更热了,这幽州真就一破地方。” 马上的邓茂看着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小衣,只觉得黏糊糊的十分难受。他抖了抖衣物吸入些凉风,接着环顾四周… 看到队伍行的依旧慢吞吞的,邓茂一时不由感到十分恼火。他朝空抽了一鞭后,怒道:“该死的玩意,都给老子快点!” “要是误了程帅那边用粮,老子违军令不过吃十几棍,你们可是要掉脑袋!” 说着,无视四周望来的鄙夷目光,邓茂将身上那最后一件小衣剥去、甩在地上,露出了精壮结实、布满伤疤的胸膛。 “这个鬼山谷还真邪门了,闷的要死,这才几月?真是催人命啊!” 碎碎念的骂着,一万黄巾军渐渐行入山谷深处。是的,这支黄巾运粮队的水分并没有郭勋所言那么大,虽旗号三万是虚… 却实有一万之众! 抛去其中七千杂兵不谈,还有整整三千前去援助主战场的黄巾精锐。他们刀甲齐全、战力非凡,若无此作为倚仗… 纵使那邓茂再狂妄残暴,也不敢随意鞭打兵士。他岂是真不怕兵变?全是有精锐可以随意镇压这才肆无忌惮罢了。 “狗东西,都给我快…” “报!” 一骑策马而来的亲兵,吸引了邓茂的注意。只见那名亲兵翻身下马、朝邓茂单膝下跪,同时抱拳大声道:“邓将军!” “前方有人拦路!” “什么?有多少人?”邓茂闻言眉头紧皱,任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这幽州哪还有军队可以调来与自己作战。 “约摸三百人左右!” “什么?”邓茂掏了掏耳朵,有那么一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敌军在三百人左右!” “三百人?!呵呵…” 邓茂听到这话气极反笑,他不知敌将是发了什么病,才敢以三百人前来阻挡自己的万人大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自己这一万人就都是猪,拱都能把他们拱死,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带路,我倒要看看对面领将是哪路神仙…狗娘养的,三百人也敢拦我邓爷?也太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吧?” 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邓茂来到了队伍最前方。只见这早已聚了几位黄巾将领,此刻他们正眉头紧皱的互相议论着。 邓茂见此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夹马腹上前大吼道:“没用的东西!” “面对区区三百人还这般女儿姿态?!你们也配称之为将?” 那几员将领闻言面色一窒,但还是纷纷下马抱拳道:“参见邓将军!” 看着几人恭敬的姿态,邓茂怒气稍缓,也不由冷言道:“何故皱眉?” “将军,您看对面!” 一员小将起身,指向队伍前方,邓茂的视线也随之朝前投去。 只见几百手持刀盾、身着皮甲的灰衣力士正以三十人为一排、共计十排的列成了一个方阵,将山谷出口堵的严严实实。 在刀盾阵列前,两骑身披银铠的骑士正在阵前大声说着什么。 其中一名骑士身形瘦削,面容俊朗的像个贵公子,一眼便知其不善武艺。 而另一名红脸骑士则截然相反,其身材高大魁梧、稍一估量竟长达九尺有余…膀大腰圆,光是那裸露在铠甲外肌肉虬结的胳膊,就显现出其力量绝非一般。 红脸骑士的兵器也绝非凡品,竟是一柄雕着青龙的百锻偃月刀!那刀锋闪着天上炽阳洒下的光辉,明明天气炎热… 却让人不由感到丝丝寒意!虽然还未与之交手,但光看这气势… 就令人心生畏惧。 见状,邓茂瞬间便知晓了平日里自诩勇武的几员小将为何眉头紧皱、止步不前。这尼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啊! 第十八章 关羽显神威 赵枭见一光着膀子的骑马壮汉,在一堆甲士的簇拥下来到阵前。稍一估量,便猜出对方在这伙黄巾贼中定是领军人物。 寻常贼将可没这么大阵仗。 猜出其身份,赵枭没有丝毫顾忌的朝对面黄巾阵列大声道:“叛国逆贼!” “还不快下马伏诛?!” 那邓茂闻言,一股火气瞬间冲入脑门,他强忍着怒意朝赵枭吼道:“小儿甚是猖狂,来自何处?谁给了你这般胆气?!” “哈哈哈!” “对付你还需胆气?!” 赵枭爽朗一笑大声道:“你这贼寇可真是好笑,黄巾如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说着,赵枭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念在你命不久矣,吾一向不忍拒绝将死之人的请求,便让你死个明白!” “吾乃涿郡赵枭是也。” “拦你的也不是别人,是吾自行招募的乡勇…对付你们这些叛国害民的乌合之众,还需正规军出手?民兵就足矣…可笑的是一群贼匪,还自视甚高了。” 说着,赵枭指向那赤裸上身的邓茂,面色轻蔑的笑道:“身为一军主将连件衣服都穿不起,还真不愧是黄巾,要不…” “我援助你一件?” 闻言,关羽及一众刀盾乡勇纷纷大笑起来,就连黄巾阵列那边都有不少杂兵嘴角勾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哪个敢笑?!” “我看哪个敢笑!” 邓茂被赵枭气的七窍生烟,他从亲卫手中夺过早已备好的单衣,一把套在身上朝赵枭吼道:“黄口小儿!” “只会逞口舌之利!” “老子不把你头割下来当尿壶,就不姓邓!”邓茂吼完,瞟到阵前那红脸骑士,便朝身旁众将咆哮道:“哪个敢出阵?!” “哪个敢出阵!!” “讨取了那红脸狗的首级!我提他做副将!周虎、董斌,你等可能斩敌?” “请邓将冷静!” 被点名的二员小将出列,红着脸朝邓茂躬身抱拳道:“邓将,光看对面那骑将的模样,我等便自知不能敌。” “这种情况…” “将军应当派遣精锐作为矛头,直接冲杀过去。毕竟乡勇虽装备精良,人数也不过区区三百,而我们足有万人之众!” “磨都能磨死他们!” 两员小将虽眼馋那副将之位,但还是知晓自己几斤几两,若丢了命… 就是给个皇帝又有啥用? 可惜他们这些下属清醒,主将不清醒却是无用。只见那邓茂双眼圆睁,粗着嗓门吼道:“你们是在教我做事?” “对面那黄口小儿骂阵在前,你等却要退避不应?还是说你等在忤逆我?周虎,我命你立刻出阵将那红脸狗斩于马下!” “你去,还是不去?!” 说着,邓茂将腰间佩剑拔出一半,不无恐吓的盯着一员出列小将。 那员小将见此,虽心中万般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抱拳道:“末将领命!” 邓茂见此终于脸色稍霁,他大声道:“那我就在这等待将军的捷报了…放心,斩敌后我定提你为副将!左右可在?” “在!” 邓茂身侧的亲兵侍从们纷纷躬身道:“我等谨遵将军号令。” “你等将周将军与红脸狗交手的全过程,以战报形式传遍全军!以壮军威!” “是!” 不到片刻,穿戴齐整的小将周虎翻身上马,接过军士递来的八尺钩镰枪后冲出本阵,这传遍全军的播报也随之开始。 “兄弟们安静!给我好好听!” “现在我们英姿勃发、骁勇善战的周将军出阵讨敌了!他此次携带的仍是…仍是那把勾魂无数的碧寒钩镰枪!” “周将军定能斩敌将于马下!” “好了,周将军加速了!!” “敌阵那名红脸骑士也动了,他控马朝周将军奔去,两人的战斗一触即发!”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周将军动了!周将军他举起钩镰枪就要…” 说着,播报声戛然而止,兵士们见此一脸疑惑的看向前方传报的主将亲兵。不知为何其刚还说的神采飞扬,接着就突然停下来…莫不是吊人胃口? “接下来怎样?” “倒是说啊,吊什么胃口!” 只见那亲兵面色尴尬,有些僵硬的说道:“周将军被一刀砍死了…” “啊!” “怎么会这样?” …… “废物啊!真是废物!” 看到周勇身死,邓茂暴怒下,一员员黄巾小将被派出,挥舞着刀兵朝关羽策马而去。他们带着鼓舞士气的重任… 一个个被关羽斩于马下。 随着两军阵前堆叠的无头尸身越来越多,黄巾阵列的助威声也越来越小,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降。 迫不得已下,邓茂求助了同行的黄巾精锐领将北云老道。 那老道倒不吝啬武力,即刻命所部精锐替代杂兵位于前军,直面赵枭的乡勇,并派出得力战将姜莫云上阵对敌。 那姜莫云出身西凉,不仅体型健硕还武艺非凡,一手马术更是高超… 这汉子只一上阵就将手中砍刀舞的虎虎生风,竟以短制长和关羽你来我往打了个不落下风!黄巾士气也随之回暖。 随着十几个回合过去,那西凉汉子竟开始反守为攻,渐入上风。 赵枭见此不由感到心惊,这姜莫云是什么来路,为何以往闻所未闻?在为关羽揪心的同时,赵枭示意亲兵准备号角… 若战况没有转机,就是拼着过早暴露致使兵败的风险,赵枭也要万箭齐发救下关羽!且不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就凭关羽将他真心视为大哥,赵枭又岂能见他身陷险境而不顾?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哪能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 两军阵前,关羽和姜莫云无声的交着手,后者突然开口:“嘿!” “你也不过如此,这偃月刀就是看着唬人,还雕个青龙…花里胡哨的。” 见姜莫云在打斗中,竟还能分心挑衅,黄巾阵列的军士们纷纷举刀大吼道:“将军威武!定能斩敌于马下!” 姜莫云闻言哈哈一笑,但见关羽无动于衷又不由感到有些烦闷。与他表露出的轻松随意不同,实际上他根本不敢有丝毫大意,在外人看来他占据上风… 然而只有战成一团的两人才知道,他们根本谁也压不住谁。 现在是姜莫云先手进攻,可任他将砍刀挥的再密再猛,也打不破关羽的防御。不得已这才开口干扰,力求使其分心。 “一直闪躲,就是你的技法吗?简直不入流。”说着,姜莫云又劈出一刀。 关羽轻举偃月刀,轻易的将劈来的砍刀挑开,同时终于出声道:“你先打个十场,能与我势均力敌再放狠话。” 姜莫云闻言面色一窒,是啊…这红脸汉子已经打斗十余场了! 这种情况他还能和自己打得势均力敌,已经证明其武艺在自己之上,想起刚放的狠话,姜莫云只觉得脸有些烫。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却被关羽抓到了。只见其一拉缰绳,便瞬间控马脱离了战团,他在朝本阵缓缓行去的同时甩下一句话:“暂且休战,我回阵休息片刻…” “再来与你打个痛快。” 看着关羽的背影,姜莫云双眼一转,这红脸汉子体力不支自己都压不住… 待他恢复…那还打个屁?而此刻其后背露出并无防备,是个好机会! 这虽有些不讲武德,但在战场上哪还管的了这么多?想着,姜莫云一夹马腹,便抡起砍刀朝关羽后背杀去! “你敢!奸贼!!” 在后方观战的赵枭见此眦目欲裂。但关姜二人距离太近,就是谷上弓兵立刻放箭也来不及了,自己这位二弟怕是… 凶多吉少! 与面露兴奋的黄巾精锐不同,赵枭所部的乡勇们则纷纷低下头不忍去看。 眼见姜莫云的砍刀离关羽后背只有一步之遥时,异变突起! 场中所有人只见关羽轻叹一声,接着瞬间抡起那长达九尺的青龙偃月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弧形朝后斩去! 刹那,一缕殷红溅起! 赵枭见此不由激动的握紧双拳,他还在想关羽怎会如此大意,原来是有后手。不过倒是没想到关羽竟在此时… 就领悟了他日后的独家绝技! 拖刀斩!! 看着姜莫云坠下马的无头尸身,黄巾军士无不手足无措、大惊失色。 “啊!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瞬间姜将军就败了?” “这不可能啊!” …… “哼,不可能?!” 关羽转身看向黄巾阵列,眯着的眼睛舒展开来:“卑劣之徒,死得其所。” 看着一片哗然的黄巾军士,关羽将偃月刀插在地上,任由刀锋上的鲜血流淌滴落。他瞟了眼地上姜莫云的头颅高声道:“此人武艺高强,我见猎心喜…” “本不欲杀之!” “故而佯装不敌测其心性,可却令我好生失望,黄巾卑劣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留手了!” “接下来还有谁敢应战?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就问还有谁敢应战?!” “还有谁!!!” 一声金石可裂的咆哮声响彻整座山谷,在这狭长的窄道中不断回响。 听到这虎啸龙吟的咆哮声,对面的黄巾阵列竟情不自禁齐齐后退了一步。 邓茂和北云老道见此,不由将双眼瞪的溜圆,这人的气势也太强了吧! 一人之威,可退一军! 赵枭见此也是激动不已,暗道关羽还是能稳住场面的。黄巾的士气已然开始低落,待其降至冰点,就是全面反击之时! 想着,赵枭高举佩剑,大声吼道:“关将军威武!逆贼还快不下马伏诛?!” 在赵枭的带头下,盾兵们纷纷以手上长刀拍击盾面,发出嘭嘭作响声。接着,他们张口齐声吼道:“关将军威武!” “逆贼还不快下马伏诛!” “关将军威武!” “逆贼还不快下马伏诛!” 第十九章 兵破青山谷(上) “关将军威武!” “逆贼还不快下马伏诛!” “关将军威武!” “逆贼还不…” 刀盾乡勇的吼叫声响彻山谷,清晰无误的钻入每个黄巾士卒耳中。 前军隶属于北云老道的两千精锐倒还稳得住,但中军那七千杂兵早已人心惶惶,若非后军还有押后运粮的一千精锐… 怕是早溜走了。 看着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的麾下精锐,北云老道拧起那洁白的长眉,肃声朝邓茂开口:“莫云是我军最为勇武之人…” “既已身死,我再无虎将可与敌将抗衡。不仅如此,他作为我最得力的干将,此番战死,已致使我军心不稳。若再放任敌军这般说下去,怕要祸事矣。” 这时,纵使邓茂再昏庸,也知破敌刻不容缓。他朝老道重重点头,接着高举佩剑大声吼道:“全军出击!碾碎他们!” “碾碎他们!” “为姜将军报仇!” 得令后,黄巾前军的两千精锐甲士纷纷拔出背后的长刀嘶吼着,在各自营官带领下朝着拦路的刀盾阵列缓步逼近。 关羽见此眉头一挑,而身形却未后退半步,他一舞青龙偃月刀… 竟用地上黄巾诸将的头颅,在身前五步处排列成一条直线。 “过此线者,死。” 看到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即便是这些身经百战的黄巾精锐,一时也不由惧从心来。 但在各自营官的催促下,他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朝关羽慢慢行来。 关羽见此,不但没有丝毫慌乱,竟还有心思轻抚了把长髯。一时间,其淡然伟岸的身影深深烙入了两军将士心中。 横刀立马,一人一骑。 面对千军,又有何惧?! 黄巾阵列,尽管士卒将步伐刻意压慢,但毕竟在行进距离自然不断缩小,前排的军士已渐行至那头颅组成的警戒线前。 迫不得已下… 他们纷纷咆哮着壮胆,强自不去看地上的人头,舞动长刀就朝关羽杀去。 “斩下他的头颅!” “杀啊!” “自寻死路。”关羽冷哼一声,抡起偃月刀就朝着前方舞出一记横劈。 刀锋过处,血光四溅! 一同冲来的五六个黄巾军士齐齐倒地,脖颈处皆有一条巨大、不断淌血的破口,甲胄的护脖根本挡不住这必杀一刀! “杀了他!” “兄弟们上啊!” 见到泽袍战死,这些精锐反倒被激起血性,不管不顾的朝关羽杀去… 然而马前的尸体却越来越多。 青山谷狭窄绵长,而关羽所在之处更是如此。他只需顾及前方而无惧身后左右,便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用什么花哨的技法,一记扇形的横劈足矣。 你来多少,死多少。 渐渐的,关羽马前已横七竖八的堆满了黄巾甲士残破的尸身。 随着又一轮冲锋被打退,窄道上堆叠的尸体已将关羽彻底掩住。 胆颤心惊的黄巾精锐们不由开始搬运尸体,清开道路才能进行下一轮冲锋。但随着一具具死相极惨的尸体被搬开… 兵士却惊奇的发现那红脸杀神不见了!看来是体力不支撤回本阵了。 “他已力竭不能再战!杀啊!没了那红脸杀星,百来个刀盾手算什么?” “杀啊!” “冲冲冲!” 压在心上的巨石终于被搬开,黄巾军士们不由狂喜。他们挥舞着手中长刀,迈着大步就朝不远处的乡勇军阵杀去。 …… “大哥,是我无能!” “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看着气喘吁吁、浑身被汗血浸湿的关羽,赵枭不由感到十分心疼,他握住其已被刀杆磨出血痕的大手道:“二弟!” “接下来就交给大哥!” 不得不说,关羽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赵枭的预料,还真不愧是关公啊! 先是于两军阵前连斩十余位黄巾小将,接着又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假装不敌,用一记拖刀斩将敌军大将斩于马下。 最后,在体力严重透支的条件下,居然还能连斩黄巾精锐百余人! 虽有地利之因,不过试问…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 赵枭简直不要太满意。 “二弟,你且在此好生歇息。剩下的就交给大哥,等着好消息吧!”话毕,赵枭猛然转身,带着众亲骑策马行至阵前。 一把拔出佩剑。 冲来的黄巾兵士见一银甲将军冲出阵列,以为是那红脸杀星去而复返,不由心中一惊。但待看清来将面容时,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轻蔑的嘲弄之色。 “公子哥也敢上阵?” “莫不是你自觉的可以像那红脸杀星一般神勇?不自量力!” “看俺讨了你的人头!” 赵枭闻言嘴角轻勾,接着他高举宝剑大声道:“破敌灭寇就在今日…” “全军出击!” 听到这话,赵枭身后的十名死士亲兵纷纷从怀中掏出一只古朴的牛角号,深吸一口气便朝着天空全力吹了起来。 “呜呜呜” “呜呜呜” 苍茫而又沉重的号声传遍山谷的每一处角落,正当黄巾军不明所以之时… 异变突起! 窄道两侧的谷上突然站起大队黑压压的人群!只见他们手持长弓、身着灰衣,二话不说就朝着黄巾阵列拉弓放箭! “敌袭!!” “糟了!中埋伏了!” “奶奶啊!快跑啊!” 随着四处响起的惊呼声,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而降,尽情洒落在黄巾军头顶。 对谷中窄道上、这密集到人挤人的黄巾军进行远程打击,即便是赵枭这支赶时间凑人头,随意拉出的弓箭大队… 也足以胜任! 他们居高临下的攒射着,根本不需要瞄准,每一箭都能带走鲜活的生命。 无它,目标太多太密罢了。 看着箭如雨下的天空,黄巾早就被打击到低谷的士气彻底降至冰点,前军的甲士们纷纷面色苍白,斗志冰雪消融。 精锐都如此,杂兵自是更甚。 中军的七千杂兵看着身旁不断倒下的同伴,无不惊慌失措的转头朝山谷入口处跑去。他们不像前军的精锐身披轻甲,作为杂兵身上就一件单薄的黄衣… 哪抵得住这漫天的箭矢? 精锐中箭有甲抵挡,即便贯穿也不过皮肉伤,而他们中箭… 除了死还是死。 邓茂看着瞬间乱起来的军阵,不由面色发白,不知所措。 “快!传我号令!” “命我本部精锐立刻沿山坡向上攀爬,务必斩杀那些弓手!他们的箭矢不是破甲箭,伤不了我的儿郎们!” “快啊!快去!” 突临大变,北云老道虽然脸色同样惨白,但还是迅速想出了对策。 第二十章 兵破青山谷(下) 不多时,北云老道的命令便传遍了前军。这些精锐甲士们咬紧牙关,强自提起一口气后便沿着陡坡朝谷上爬去。 “北云兄,这样可行?” 邓茂见道人临危不惧,一时像是找到主心骨了一般,他看着道人快速说到:“要不要我遣亲卫营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 “只有快速灭去这谷上的弓手,我等才有余力去整合那溃散的杂军。” “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听到北云老道的话,邓茂连连点头。他正要调动自己的五百铁甲亲卫,却莫名感到有些不妥,这些亲卫可是他的根本。 若出了什么意外,从而折在这该如何是好?没了这亲卫营他什么都不是。 北云老道见此,抚着花白的胡子笑道:“那箭矢不过寻常铁箭,我麾下兵士的轻甲都能防住大半,将军的铁甲亲卫…” “还有何惧矣?” “除非他们有垒…” 说着,北云老道双目圆睁,像是想到什么般一脸惊骇的转头,朝陡坡上攀到一半的精锐甲士声嘶力竭的高声喊道: “快!快下来!” 甲士们闻言,纷纷疑惑不解的朝下方的老道望去。可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谷上便传来重物滚动发出的巨响。 听到声音,甲士们刚一抬头… 就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根根粗大的滚木正从谷上滚下来,数量极多、且隐隐排成一条长线,几乎将山谷两侧的坡面全部覆盖。 更要命的是那滚木后方,还有许多马车轱辘般大的垒石在跟着翻滚。 这被砸到还不成酱酱?! 生死存亡之际,陡坡上的甲士竟大半愣住不知所措。只有少数果决的立马从山上跳下,这样即便会腿骨断裂失去战力,也比当场陨命要好的多! 见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甲士跟着一跃而下,最后坡上只剩数百人。 看着在眼中不断变大的滚木,剩下的甲们纷纷把心一横就要跃下。 却已是来不及。 “啊!我的腿!” “我动…动不了了,救我…” 陡坡上,少数缺胳膊少腿的幸存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而更多人,经历了这轮生死危机,则再也发不出声音。 看着一块块带着模糊血肉的垒石坠入谷底、深深陷入土中… 又扫了眼满地抱着腿、疼的直打滚的部下,北云老道铁青着脸转过头。 “败了!走。” 见着策马而去的道人,那满地失去行动力的甲士不由纷纷朝邓茂哀声道: “将军!” 那邓茂闻言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在左右亲骑的护卫下,便径直朝道人追去了。倒地甲士们见此,不由心灰意冷… 将脖颈抬起,等着赵枭的屠虐。 “给他们简易包扎一下,不得害其性命。”赵枭指着阵前准备赴死的倒地甲士,继而朝刘备道:“纱布要煮过。” “是!” 刘备领命,便带着几队辅兵从刀盾阵列后走出,朝甲士们行去。 “吹冲锋号吧,差不多了。” “是!” 赵枭身后的亲兵闻言,举起手中号角,再次朝天吹动起来。不过这次的出气技巧与上次有些不同,号音则要雄壮许多。 “呜呜呜” “呜呜呜” 随着号音响起,盾阵后方的大地震颤起来,只闻一阵骏马鸣啼声传来,刀盾手们便在各自领队的指挥下纷纷散开… 让出路来。 不到二十息,那身着轻质皮甲、腰别马刀的赵二便映入赵枭眼帘。 只见其立于一匹健壮的黑马之上,左手紧握缰绳,而右手则持有一柄长达四米的木柄骑枪,迅速朝赵枭奔腾而来。 其身后,则是百二十骑同样装束的披甲轻骑。赵枭看着骑兵们正井然有序的快速行来,不由暗自点头。 不想赵二居然很有练兵天赋。 “公子,赵二来也!” 赵二在策马行至赵枭身侧时轻拍马脖,那黑色大马便极有灵性的双蹄朝天,停了下来。同一时间赵二利落的翻身下马,朝赵枭躬身抱拳道:“请您下令!” “二子,敌方有两员主将,一老道一单衣汉子,务必给我抓个活的!” “是!” 赵二领命后没有丝毫停顿,上马便率所部骑军朝窄道冲去了。 看着赵二离去,赵枭并没有动身。其实这仗打到现在基本上就没什么悬念了,只需张飞按照原计划将粮食截下… 便可谓大胜。 本来他对敌方主将都没啥兴趣,可刚俘虏的这千余甲士却是让赵枭觉得有些不对,郭勋不是跟他说这支运粮队皆是乌合之众吗?那理应全是杂兵才对。 那又为何会有披甲的黄巾精锐出现在这?而那黄巾大将姜莫云也勇武非凡,这种黄巾顶级战力,为何会出现在… 一队不甚起眼的运粮队中? 这有何蹊跷又有何目的?还有这些异常与历史上幽州官军大败而归、刺史郭勋与太守刘卫战死,又有没有什么关联? 只希望赵二能给力些,这些疑惑只有擒下敌军主将才能得到解答。 …… “北云兄,等等我!” 邓茂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终于赶上了先一步跑路的道人,他驾马行至老道身侧问道:“北云兄,跑这么快干什么?” 北云道人却没理邓茂,他一拍马屁冲入正乱腾逃命的杂兵中,也不躲闪避让,就这么一路冲撞着朝后军极速行去。 “艹,也是个怕死的孬货。” 看着北云道人的背影,邓茂轻啐一声,便狠狠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在一行人的横冲直撞中,不少杂兵被战马撞倒、活活踏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避开了那催命的箭雨… 却死于自己主将的马蹄下。 不多时,邓茂等人便行至山谷入口处的后军。此刻这正有两伙黄衣军士正相互砍杀着,一伙装备粗劣但人数众多… 而另一伙则截然相反,他们人人着甲装备精良。虽人数较少,但在其个体优良的战斗技巧下,两边也由此打了个平手。 北云道人没顾双方战况,而是第一时间朝那战团后方摆放的粮车望去。见其完好无损,才终于松了口气。 开始审视起战团来。 嗯,这两伙都是黄巾。 不过一精一杂罢了。 装备精良、人数较少的那些甲士,是自己的直属部下,与折损在前军那两千甲士是同一批,只不过他们负责运粮押后。 可自己曾与负责押后的主官说过,若是特殊情况什么都不用管,只需保住粮车即可。那杂兵应该不是被拦路才发狂… 又是怎么和护粮甲士起了冲突?甚至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奇了,既然押后的精锐都放任他们离去,他们哪还有胆气朝甲士挥刀? 是活腻了不成? 第二十一章 勇者怯者 “跟他们拼了!” 吼着,杂兵徐林握紧手中粪叉,精准而又狠厉的刺入身前甲士的咽喉。或许是吃力太紧,粪叉竟一时卡住无法拔出。 那徐林见此当即放开手,一把夺过濒死甲士手中的长刀,高举着吼道: “邓茂残暴不仁!平日贼势浩大我等难以抵挡,故而隐忍不发。而今日贼军大败于涿郡义兵,正是我等良民的机会!” “斩了这些为非作歹的畜生,带着粮车投官军去!有了这投名状…” “官军定不会为难我等!” 杂兵们闻言精神一振,想到可以摆脱这猪狗不如的黄巾生涯就使他们振奋,一时竟爆出强大的气势,开始拼命。 “跟他们拼了!” “俺再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那邓狗的践踏!” “杀啊!投官军去!” 一时间杂兵的攻势猛烈起来,竟隐隐压住了那些装备精良的护粮甲士。 虽然杂兵大多衣衫褴褛,手中不过一柄布满缺口的破刀,但架不住他们人多足有千人之众!并且还有不断从中军逃来的兵士加入,更是使他们气势如虹。 而那护粮甲士本有千人,但在这蚁多咬死象的情况下…人数已不足五百。 防线岌岌可危。 “杂碎们住手!” 邓茂骑着大马,将马鞭朝空挥舞的啪啪作响。在紧步跟随的五百铁甲亲兵的护卫下,策马行至到了战团边缘。 “你们这是要翻天?!” “问过你邓爷吗!” 听到这粗犷的怒骂声,大半杂兵竟面色一怯,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那徐林见状气急,举刀指向邓茂咆哮道:“狗贼!你平日怎么待我等?你视我等杂兵为猪狗草芥!还不应反你?!” 说着,徐林环视四周的杂兵大声吼道:“兄弟们何故停下?!还不与我杀了这狗贼投官军去…莫非还愿过这样的日子?” 他实在想不清楚,为何这些泽袍听到邓茂的怒吼就像老鼠见了猫般畏惧。 杂兵们闻言不由脸色一红,紧了紧手中兵刃,却依旧没动手。 或许是邓茂余威太盛,又或许是那五百铁甲亲兵手中闪亮的钢刀太过唬人。一时间杂兵中除了徐林,竟无人敢做声。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已经对护粮队出过手,就是他现在嘴上不讲,日后也定会翻旧账清算你等?还愣着干什么!” “哈哈,真是个蠢货。” 邓茂看着还在试图劝说的徐林,哈哈一笑便张口讥讽道:“你个蠢货!这些废物要是有几丝决断,也不至于做杂兵!” 听到这话杂兵们面色一黑,但身形还是未动半步。一股熟悉的被奴役感浮现到他们心头,使他们再不敢举刀反抗。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还是有百余人被邓茂这嚣张的话语彻底激怒。 他们走至徐林身旁,高举手中兵刃,表明了誓死抵抗的立场。 不过,却无他人响应。 “来的好!正好借这个当,把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杂碎清理干净。”邓茂冷冷一笑,就要派遣亲兵营灭除徐林等人。 “慢着。” 就在这时,北云老道终于挤过邓茂的层层亲卫,驾马来至其身侧道:“慢着!现在该保存力量,不应再多生事端!” 说完,老道又转头看向徐林道:“你们若还愿悔改,我保证绝不清算。” “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为何?北云兄,我清理下面的叛徒,你不要多管!”邓茂有些不满的看着道人。而道人却没理他,继续朝徐林说道: “还有投官军?你不想想,自你加入黄巾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民。” “在官军眼中你就是贼!即便你带粮以做投名,官军也只会为了扩大功绩而将你等定名为匪,拉去杀头换赏钱。” “要知道,你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想你做了什么。”老道说着,抚了把花白的胡子,眼中闪过些许唏嘘。 “悔改?我何错之有?” 徐林闻言呵呵一笑:“莫要说这些无用的,官军不收我等又如何?大不了隐姓埋名于山间建个小村,自耕自养。” “也决比在此…” “做那人形的猪狗好!” 吼着,徐林双目圆睁的望向四周那些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杂兵,他冷哼一声道:“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即便我身死于此,我也是人!堂堂正正的人,我是为尊严而死!而你们…” “即便活着与死又有何异?!” “行尸走肉罢。” 徐林说完举起手中长刀,朝着身旁聚来的百余位尚有血性的杂兵道:“兄弟们,你等的到来让我知道,我并不孤单!” “现在,我要朝敌阵发起决死冲锋,你等怕吗?若有怕的大可离去。” “哈哈哈,林哥说笑了!” “我等可不像那群没卵的懦夫,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那就好!” 看着决意赴死的徐林等人,北云老道眉头微皱。他实在想不出为何这些杂兵,会为了尊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死。 那不是文人雅士、世家子弟玩的吗?出身卑贱的杂兵也搞这一套? 你们有尊严吗? 然而,他却不知道… 尊严,不是高贵者的独属,世家子弟、王公贵族有,贫贱庶民亦有。 准确的说,人人都有。 只不过有些人自视甚轻,任他人肆意践踏毫不在乎。而有些人却愿以命相搏,只为维护身为人那最基本的脸面。 为尊严而死,不可笑。 “杀了吧,利索点。” 北云老道朝邓茂轻轻说着,便径直驾马朝甲士后方的粮车奔去了。 “你是在命令我?” 邓茂面上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指向徐林一行人下令道:“全杀了。” “是!” …… 看着五百铁甲战兵迈着整齐的阵列缓步逼来,徐林洒脱一笑,他举起手中长刀,便无声的朝逼来的铁甲战阵迎去。 其身后百余勇士紧随其后。 他们看都没看一眼其余低着头的杂兵,他们不屑,看一眼都不屑。 “哼,不自量力。”邓茂骂着,接着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倚在马上,朝着那冲到一半的徐林吼道:“不自量力!” 见徐林根本没回自己,邓茂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他有些气急道:“你这种愚蠢到为啥子尊严赴死的人,没人会瞧得起。” “看看四周,有谁拿正眼瞧你们?呵呵,还搞的像英雄一样…真是可笑。” “有甚可笑?!!” 就在这时,一声如虎啸般的巨吼从谷上传来,清晰的钻入每个人耳中。 “独狼何需羊群的正眼相看?” “他们宁愿死在追寻自我的途中,而非苟活于肮脏的羊圈,某佩服!” “可笑的是你!某代表涿郡义兵乡勇团,恕这群曾为黄巾效力的勇士…” “无罪!” “给我杀,不要跑了邓贼!” “是!张将军有令!不要跑了邓贼!别让他跑了!兄弟们杀啊!” “杀啊!别走了邓贼!” 刹那间,厮杀声响彻云霄。 众人只见密密麻麻的灰衣军士从山谷入口处的两侧斜坡冲了下来。他们大抵分为枪兵及朴刀手,在一员黑脸虎将的带领下,气势如虹的朝邓茂杀去! “兄弟们!听见没!官军愿意恕我等无罪!杀啊!斩了那邓贼!” 正进行赴死冲锋的徐林等人见乡勇到来且愿恕自己无罪,纷纷面色狂喜。将矛头一转,抛下面色苍白的铁甲战兵… 就朝邓茂杀去! 那邓茂连经大变,再见此情形一时间骇的面色惨白,策马就朝来路逃去,边跑边喊道:“亲卫何在?亲卫何在!” 第二十二章 俺也要威风 “杀啊!” “不要走了邓贼!” 听闻四面而来的厮杀声,邓茂一边策马逃着一边嘶喊道:“亲卫何在?” “亲卫何在!” “快给我拦住他们!” 那五百铁甲亲兵见主将遇敌,却连个照面都没打便仓皇遁走,一时士气也不由降至冰点,但平日里严格的军纪… 还是使他们强忍惧意,举起钢刀就朝已经冲至谷底的大队乡勇杀去。 就在这时,谷内传来咚咚作响之声。铁甲亲兵们不由转头望去,只那看清瞬间,竟吓得散出大半朝谷外逃命去了。 张飞见此内心大喜,也不由疑惑的朝谷口望去。想瞧瞧是啥把这些铁甲精锐吓的魂飞魄散,只待他刚一转头便已了然。 害,原来是那唬人的骑军! “来啦?嘿!赵将军!” 张飞只见一队轻骑从谷中冲来,骑士手上长达四米有余的骑枪很是显眼。 骑将赵二听到张飞的呼唤,摆了摆左手以示敬意。接着他将右手上的骑枪朝前平举,就这么直挺挺的、朝谷口那少数还停留在原地的铁甲亲兵冲了过去! 身后百余轻骑紧随其后。 张飞见此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紧盯着即将发生的变化。他倒要看看,这耗资巨大的骑队是真有作用还是仅仅看起唬人。 若是后者,那他就要跟大哥好好说说这事了。毕竟这骑军真就是一吞金巨兽,赵二这百余轻骑的各种所耗… 已经可以组建一只千人规模的寻常乡勇了!没错,就是这么夸张! 顿顿吃肉先不说,骑军不仅马匹昂贵,各种好装备也是仅他们先选。就那州府要来的五百件皮甲,他们更是人手一件。 这可把张飞的枪兵纵队馋的,听多了下面人的酸话,张飞自然要考校一下骑军。有用自是最好,若是没啥用,嘿嘿… 那就别怪俺老张翻脸了!装备全都给俺脱下来分给有用的部队! …… “全体都有!” “举枪迎敌!” 随着赵二一声令下,骑士们纷纷将骑枪平举、直指前方。 看到骑兵的变化,场上剩余的两百余位铁甲军士们对视着纷纷举起钢刀,竟咬紧牙关嘶吼着朝骑队发起了反冲锋! 并不是这样做能破敌,而是不这么做…他们怕自己忍不住逃跑。 这些铁甲精锐,不像一辈子头次出涿郡的张飞那般孤陋。他们面对过汉军的骑兵,深知这种昂贵的兵种有多可怕… 他们自然也知面对骑军非长枪兵不可抵挡,但他们的武器…是钢刀。 这种沉重厚实的钢制长刀在面对轻步兵时非常可靠,甚至能轻易划开中装步兵的轻甲、随意击碎一般质地的薄木盾。 但对手是骑兵时,就显得十分鸡肋了。太短…甚至没削尖的长竹竿好用。 若不是邓茂平日待他们这些亲兵十分优厚,他们早跑了。此刻能发起反冲锋,也不过是为主家效死尽忠罢了。 “杀啊!” “为邓将尽忠!”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逼近,赵二已经可以看清敌兵脸上强忍的恐惧。他没有露出一丝嘲笑,而是肃声道:“全体加速!” “利索点…给他们一个痛快。” “是!” 这些铁甲军士明知不敌,但能强忍惧意为主家赴死,光这点。 便足以获得赵二的尊敬。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全体加速!” 战马们在骑士的操纵下纷纷奔腾到自身的极限速度,嘶鸣着朝前冲去。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杀!” 轻骑们嘶吼着,策马撞进冲来的铁甲亲兵中!他们手中那长达四米的钢头骑枪,带着战马极速奔跑赋予的巨大动能… 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精锐亲兵的铁甲!甚至在军士密集处…还能一串二。 在骑枪尖头刺入肉体的触感传来时,骑兵们整齐划一的松开紧握骑枪木杆的右手,避免手腕被这沉重的反冲力震伤。 与此同时,他们纷纷拔出腰间佩戴的马刀,将身子侧弯。挥舞出一条闪亮而又致命的弧线,在战马高速的运动下… 马刀那锋利的刃口,轻而易举的划开了铁甲亲兵们的护脖。 连同他们脆弱的脖子。 两军接触不过十息,赵二的骑队就像热刀切黄油般从铁甲亲兵中杀了出去。 光是这一轮冲锋,两百余铁甲军士能站立者已不足十余。 而赵二的轻骑队,除了三四个不幸儿因为没操纵好战马坠地被后来的马蹄踏死,竟无一骑被铁甲军士所伤。无他… 只因还未到钢刀的攻击距离,大半军士就已被那长达四米有余的骑枪戳死。 冷兵器时代。 一寸长一寸强可不是说着玩的。 邓茂亲兵们身披的铁甲,不但没能在交锋中起到防御作用,还使他们被战马撞击时被震出了更加严重的内伤。 不过内伤严不严重也不重要了,因为只要倒地,就是被马蹄踏死的宿命。 “我的乖乖啊,这…” 张飞看着那满地的精锐尸体,眼睛瞪的溜圆。这,这骑兵也太厉害了吧! 这两百铁甲亲兵虽然士气低落,但一身精良的装备和丰富的作战经验都还在啊!自己想灭掉他们没个百来人的损失… 都做不到。 但赵二这总共就百来人的骑队,一轮冲锋就全给他搞死了?!自身的损失就几个马术不精的掉了下来?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张飞还正想那骑枪搞这么长会不会影响操作,感情就是一次性用品,戳到人就放手啊!不得不说,想出这点子的人… 还真是个鬼才。 虽然有些浪费,不过这种打法确实很不错。没见那些铁甲亲兵,连挥刀的距离都还没到就被串成糖葫芦了? 不行,不行… 俺也得搞支骑兵好好威风一把!且不说骑兵战力强大,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就那撞都能撞死人的粗暴风格… 就让张飞感到很对胃口。 看着整顿片刻后,就朝粮车那最后的黄巾甲士杀去的赵二轻骑队,张飞心中已有了定论,这骑兵…必须搞! 而且自己也要搞一支来直属!还有,谁要是再敢跟他说骑兵没用,那大耳巴子扇不死…咳咳,大哥说了不能打人。 反正这骑兵是搞定了! …… 在张飞率领的六百乡勇、赵二的百余骑兵,还有倒戈投诚的徐林等黄巾杂兵的三面夹击下,粮车那剩余的黄巾甲士没抵抗多久,就被全数剿灭。 其领将紫云道人见大势已去,悲叹着正要举剑自刎时,却被张飞一拳打昏捆了起来。自此,青山谷战役告一段落。 此战赵枭乡勇团以胜利告终,这一战代表汉军的赵枭方损失极小。 除了最后围攻护粮甲士战死的那七十六个乡勇和坠马而亡的四位骑士,竟再无一人伤亡,实乃军事奇迹。 赵枭以两千乡勇对阵万余黄巾,由于双方人数差距极大,乡勇本可谓毫无胜算。而最后结局却以颠倒戏剧性告终… 可谓传世之大胜。 此战之后,在各处地方长官的推波助澜下,赵枭之名被坊间市里所歌颂传唱,平民们对黄巾的畏惧也随之消失。 毕竟,连初闻战事的赵枭,随便拉支乡勇义兵都能破自身数倍的黄巾… 平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各地编制内的正规汉军呢? 还有,加入黄巾就是找死哩!一时间各州民心大安,即便是被大户压迫的佃户们也再不去想加入黄巾。 各地长官不由大喜,将赵枭的事迹进行了官方通报,甚至传进了京都。 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十三章 紧急军情 “一摞十件,十摞就是百件…” “百摞就是千件,千摞就是…” “哈,没有千摞,说顺口了~” 与正带着辅兵忙碌于为断腿军士包扎的刘备不同,辅兵队长赵忠则摇头晃脑、哼哼唧唧的在粗纸上写写画画,记着数。 “完好的轻甲有多少。” 说着,赵枭走到堆满轻甲的空地前,随意拿起一件甲胄。接着他捂住口鼻,轻轻拂去甲上布满的灰土,细细端详起来。 这些轻甲,来自于黄巾前军那千余从陡峭山坡跳下的精锐军士。 由于这些甲士还未与乡勇正面交锋,就被滚木垒石逼的从陡坡跃下,故而大半甲胄虽然布满尘埃,但大体都是完好的。 “回公子爷,完好的轻甲共计一千两百五十一具,这些儿洗去尘土就能用了。当然…要是赶得急不洗也可以用哈。” “就是有点儿臭。” 赵枭听到这抑扬顿挫、有些古怪的话语,不由嘴角轻勾露出笑意。 眼前这位其貌不扬、满脸麻子的瘦小老头叫赵忠,他卑贱世奴出身,因其一辈子服务效忠于赵家,故被赐名削去奴籍。 这人很勤快,虽没读过书,但也自学了一手飞快的算盘。年纪大了,就开始负责为赵府核账,赵枭的辅兵大队没人用… 就把他要来当队长了,这人倒是识趣,从不仗着辈分老指手画脚。 该他做的他做的丝毫不差,不该他管的他连瞟一眼都懒得瞟。 “嗯,那其他的甲?” “剩下那两百来具轻甲,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有的甲面凹进去,有的系带被磨断,还有的质量不好甲面直接摔裂啦。” “至于山上,被滚木垒石砸中的军士身上之甲,没大修肯定是用不了了…” “啧,那黄巾确实惨,有的都被砸成面饼皮皮了…我刚儿带队上去清点都忍不住吐一地,以前在府上哪遇过这事儿。” 听完赵忠的话,赵枭默然点头,这古时的战场确实太过残酷。 还好他全程没近距离接触那些被关羽开膛破肚的精锐甲士,不然定会被激的呕吐起来。看来距离完全适应这个时代… 没个几年是不可能的。 虽然心中有些感慨,但看着满地新缴获的包铁轻甲,赵枭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笑意,装备上这些轻甲… 他的乡勇团可就鸟枪换炮了!在冷兵器时代,军队有甲和没甲完全是天壤之别,从某种角度上来看。 有一件优质的甲胄就相当于比别人多了一条命!甚至还不止一条。 这些黄巾精锐的轻甲十分精良,在整个轻甲家族也算的上优品。最外先是一层精铁锻打而成的铁皮,接着内衬三层硬牛皮,这种层层叠叠的制法很复杂… 但复杂工艺带来的回报也是巨大的,这种多层轻甲可以轻易抵挡大多数流矢,遇到寻常力度的铁刀砍击也能坚挺如初。 虽然无法抵御钢刀和劲弩,但可别忘了,它只是轻甲而不是重甲。 若非关羽刀法精湛,专砍咽喉要害,想以一己之力斩杀披戴此甲的百余黄巾精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得此良甲,赵枭很是满意。 “那些坏的烂的甲,也全都寻来带回去,看看修补下还能不能用。” “谨遵公子爷的令!” “还有,记得把…” 赵枭张口正要再说,却见关羽一脸严肃的大步走了过来:“大哥,三弟那边来人了。他们已经彻底击溃贼军并俘获了一员贼军大将,但…有些特殊发现。” “噢?特殊发现?” …… “嘶” 山谷入口处,被俘虏的黄巾杂兵尽已被乡勇押入谷中,入口处只留有赵关张三个军队领头人和其各自的亲兵护卫。 “这…” 赵枭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之前的种种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难怪邓茂这伙贼军有这么多精锐随行… 这哪是什么运粮队?! 难怪史上的幽州官军将会大败于黄巾,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只见赵枭身前的几十架粮车已被尽数拆开厢身,露出了内里之物… 那车内哪有什么麦粟稻谷?竟是一具具崭新的巨型弩车!那弩车底座四轮,弩臂长达二米有余,长寻常劲弩五倍不止。 这种巨弩,配套的弩箭都与长枪相仿,不过还要更加沉重锐利。 也由此,带来了巨大的威力。 弩车每次绞满弓弦,射出的巨箭可以轻易贯穿十数人。这种攻击距离极远、威力爆表的重型兵器每次出场都有奇效。 只因其车身笨重不易携带,且制法复杂价格高昂,才少见于战场。 但鲜为少见不代表它没用。 两军交锋中,要是哪一方突然亮出百来具弩车,对着那密密麻麻冲锋而来的敌军射上一轮…呵呵,这仗也不用打了。 刹那间被射死四五千人,对古时任何军队的士气,都是致命的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几个士兵带头逃跑,其余士兵就会纷纷效仿,将岌岌可危的局势迅速演变为溃败。 可以说,除非是有军魂信仰的百战精锐,又或是主将能力卓越到堪称神人,那确实可以力挽狂澜,将这种局势挽回。 不过绝大多数的寻常军队,面临这种巨变,就只有大败而归的结局。 这幽州的州兵,是高顺陷阵营那种视死如归的精锐吗?很明显不是。而刺史郭勋,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比拟不了韩信。 既然如此,那幽州官军兵败…已成定局,这是无法改变的大势。 “大哥,这咋回事啊?刺史大人不是说这伙黄巾是运粮的吗?”老粗张飞很明显还没想到局势的危急,还笑着朝赵枭说道:“这弩怪大的,定值不少钱!” “要是卖了,大哥…你说,这钱应该够再组建一支赵二那般的骑兵吧!” “俺想…” “够了!三弟!” “先别扯那些不重要的。” 关羽自看到那些弩车后便一直没出声,眉头紧皱的思考着。想了半天,这才刚理出点头绪就被张飞絮絮叨叨的口水话打断了,使他不由感到有些烦躁。 “哦,那某闭嘴便是。” 看着一副委屈模样的张飞,关羽也不由面露苦笑,他拍了拍其宽阔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便转头朝赵枭肃声道: “大哥,祸事矣!” “嗯,吾想到了。” “那该如何是好?” “二位兄长在说甚?” …… 赵枭关羽二人对视一眼,便心有灵犀的没去理会张飞。因为即便花时间跟他说清楚也无用,毕竟要张飞帮忙出谋划策… 比让黑熊跳芭蕾还难。 “大哥,现在派人去州府传信还来得及吗?州军若是大败…” “我等怕也难独善其身。” “赶不及。” “即便是遣轻骑快马加鞭,一路畅通无阻不出任何意外也要四天才能到蓟城。而三天后,幽州军就要与黄巾决战。” “那我们…” “且让我先想想。” 此刻,赵枭和关羽内心都已确定官军将会大败。因为从邓茂这伙黄巾的行进速度来看,即便没被自己等人所阻拦击溃。 也绝对赶不上两军决战。 那就意味着这几十具弩车,根本不是用来供应决战,很可能是用于战后的补充。也就是说,目前的黄巾主力… 已持有足够的巨型弩车! 官军大败已是定局。 赵枭现在所思,其实无非就两个选择。一是带此战所获返回涿县,派人大肆宣扬战绩提升名望,同时继续募兵增强实力。 至于关羽所言的难独善其身,这点倒是没啥。因为历史上尽管这路黄巾取得大胜,但不久后就会被翼州青州来援的汉军镇压殆尽,根本成不了大势。 并且就是在等援军的这段时间,赵枭也不慌。州府蓟城来往涿郡必须途径青山谷,占据地利防守些时日没什么问题。 这不还有缴获的弩车吗? 可躲回涿郡这么做,安全是安全了,可对赵枭来说却是损失巨大。 因为按目前的走势来看,即便自己托刘卫送给郭勋的信中,多番强调请他小心谨慎一些,但自己位低言轻… 郭勋多半不会听取。 那他和刘卫二人的宿命就不会发生变化,大概率还是会如同史书中殁于此役。那么问题就来了,没了这两人… 赵枭与幽州上层官员的联系就彻底断了。且不说郭勋对自己颇有好感,第一次见面就赠予良弓千张,皮甲五百。 那刘卫更是自己父亲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从参见郭勋那次就可见,其对自己那是不留余力的鼎力相助。 见死不救心里也过不去。 再者说若是二人身死,刺史都先不说,要是换个讨嫌的太守来涿郡任职,处处恶心针对自己,那还玩个屁啊! 可州府战团又太过危险,那黄巾主力的渠帅可不像邓茂这般无能。 去火坑就难免被灼伤。 要是遇到些不测,自己这点人怕是顷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若是再凶险些,自己这刚开始的霸业征途就怕要终结了。 说不好命都要丢在那。 难搞啊!! …… 关张二人见赵枭脸色十分凝重,似在思考大事,也不由安静下来,沉默无声的侍立在其左右,接着他们互相对视了眼… 便面色坚毅的高举起兵器! 两人是在用行动告知赵枭,他们是三兄弟。无论赵枭做出什么选择,他们都会赞同接受,就是前路九重炼狱… 他们也会在前开路! 赵枭见到二人的举动,登时就感到一股豪气涌入心头。有此兄弟… 吾何惧之有?! 既然上天让自己从太平后世重生到这东汉乱世,那不拼出个王侯将相怎对的起它?!畏手畏脚,那还争霸个屁! 不如早点死了心,做那闲情逸致的山中隐士罢! 为何是隐士?因为只要身处这漩涡,你就要被逼着前行!乱世之中,容不得大意鲁莽…更容不得,丝毫怯懦贪生!! 你不掌控别人的命运… 就要被别人掌控! 想着,赵枭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通透了…他觉得自己与这东汉乱世,那若有若无的不适感再也不见。 就好似,自己本就是这的人。 …… “三弟。” “嗯?大哥你说。” “敢于吾往那火坑里走一遭吗?” “哈,有何不敢!”张飞说着,将丈八蛇矛的杆底猛然砸在地面上,大声道:“有某在,就是龙潭虎穴,大哥也去得!” “大哥,那我呢?” 关羽闻言正要开口,赵枭却先一步道:“二弟,这次你不能随我而去。” “这是为何?!” “因为啊,只有我二弟关云长…才压的住这满山谷的黄巾降兵啊!若是把战俘交给翼德,哈,二弟你能放心吗?” “嗯…” 在张飞灼热的目光中,关羽还是无法违心的说出那放心二字。他轻抚了一把柔顺的长髯,缓缓摇头道:“不放心。” “淦,二哥你真是!俺就想知道二位兄长怎么就不放心让俺来管?” “你稳不住。” “俺咋就稳不住?咋就稳不住?” “倒是说啊!倒是说啊!” “比如你现在。” “……” 第二十四章 不得不打 做出决定,赵枭当即点齐轻骑队、哨骑队、亲卫死士等共计一百五十骑轻装骑兵,在张飞、赵二的护卫下迅速出发。 极速朝州府蓟城奔去。 而那被俘获的黄巾兵士及几十辆载着弩车的大型粮车,则在关羽率领的两千余乡勇的押运下,缓缓朝涿县行去。 至于那千余断腿的甲士怎么带走,赵枭早有对策。除了甲士不是还俘获了两千多的黄巾杂兵嘛,正好拿来当苦力。 两个杂兵分配一个断腿甲士,一路上换着背完全没问题。 倒戈投诚的徐林等百余杂兵,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诚心。虽还没到可以完全放心的地步,但不可能会再次倒戈。 所以关羽便没有收缴他们的兵器,且让他们负责巡查俘虏。 一行人为了日后能在赵枭这活的舒心些,巡查起来也是十分卖力。 在众志成城的因素下,黄巾俘虏的押运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任何意外。 …… 与关羽那边的累了还可以停下歇歇不同,赵枭这边时间赶得很紧。 三天后蓟城外百里处,幽州刺史郭勋就要亲自率领五万幽州军,与那黄巾渠帅程远志的六万黄巾主力进行野战。 而赵枭就是把马跑死,也只能在四天后到达州府蓟城。那时双方估计也都打完了,郭勋和刘卫有没有战死全凭天命。 两人若没死在当场而是朝外逃出,那赵枭就有可能将其救下带回涿郡。 是的,赵枭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将郭勋和刘卫趁乱救走。能救走最好,不能也没啥,反正他来了。 只要来了就已经无愧于心,对得起郭勋刘卫二人给予他的恩惠了。 仅此而已。 …… “报!城外东郊百里处出现大队黄巾的踪影!大纛上绣字为程!” “报!城外南郊百里处出现大队黄巾的踪影!将旗绣字为胡!” “报!城外北郊百里处出现大队黄巾的踪影!将旗绣字为吴!” “报!城外西郊百里处出…” 一骑骑哨骑沙哑的嘶喊着,同时全力舞动着手上马鞭,从州府蓟城外各方向疾驰而来。每一骑,都带有最新的军情。 他们一入大开的城门,便第一时间朝着刺史府冲去。在传完消息后,哨骑们没有片刻停留做以歇息,而是带着再探的使命换上一匹骏马,再次朝城外奔去。 来来返返,忙碌不息。 …… “各郡郡兵可已来齐?” “皆以来齐。” “嗯,那…” “报!一贼军小将单骑而来,自称代贼帅程远志送信给大人!目前那贼将已被城门军士所控制,大人您看…” “噢?把信呈上来。” “是!” 刺史府议事厅,一身戎装的郭勋大马金刀的坐于主位之上,此刻他正眉头紧皱的观阅着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件。 不多时,郭勋朝右侧同样披戴齐整的众校尉小将们肃声道:“诸位。” “那贼帅程远志信中所言,无非就是想三日后与我军决战…但我有一惑。” “大人请讲!” 郭勋闻声没立刻开口,而是闭上双眼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程贼在信中一直激我,想让我放弃守城之利与他野战。” “可他黄巾人数虽多我州军一万,但作为渠帅…黄巾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一支顺风能打逆风就逃的军队,就是多我幽州军一万,他也必败无疑。” “他有什么倚仗呢?” 其实郭勋早就想与黄巾决战,一口气将这些不稳定的因素抹去。可如若对方也想着决战…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他们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这使郭勋不得不防。 “大人多虑了!” 听到这话,校尉小将们纷纷起身朝郭勋抱拳道:“大人多虑了!” “那程贼不过是不自量力罢。” “我幽州军弓骑健全,打那兵种单一到只有步兵的黄巾,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是啊,灭寇轻而易举!” 郭勋闻言只是摇头。 作为一州刺史,他对黄巾的理解可比这些老粗校尉高多了。与翼州青州刺史来往的书信,让他知道了很多黄巾内幕。 黄巾可不像他们这些汉军是编内指派的将领,军队由朝廷募招供应。黄巾的兵源可是全靠各自渠帅自己想办法啊… 正所谓领十人还可谓寻常,领百人已有不凡,领千人则必为豪杰。 而一个统帅六万贼兵的渠帅,那定是人中之杰,看法岂能是小儿之见? 要知道黄巾内部的斗争十分严重,一方看不起一方。那些渠帅除了张角三兄弟压的住,其余谁都不服谁。 暗中互相使绊子那都不用提了,简直太寻常了。这种勾心斗角、权谋争略下杀出的渠帅…会是不自量力的蠢货? 吃屁呢。 校尉们见此沉默了,其中一小校见郭勋脸色毫无变化,想来是自己等人未能将其说服。一时灵光乍现,只觉得这是表现的好机会,不由大声道:“大人多虑了!” “噢,孙校尉可有良见?” “快说来给我等听听。” 见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那校尉不由嘴角一勾,继而大声道:“黄巾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多半成员由流民组成!” “这种军队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废物!而领导废物的自然也是废物!” “我看那程贼定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以为人数略微占优就能旗开得胜,却不知我幽州军威如虎,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我军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又有各位经验老道的校尉坐镇…” “如此,大人何忧矣?” 其实这小校的话术很简单,就是把众校尉的说法全部整合起来再说一次,最后再夸夸所有人,自然能赢得满堂喝彩。 果然,听完这席话校尉们纷纷点头,只觉得有理有据实乃高论。 “妙啊!竟和我想的一样!” “孙校尉所言有理!” “我等附议!” 说着,众校尉纷纷将目光投向郭勋,却发现其还是摇头不语。 那孙姓校尉见状双目一转,接着朝郭勋抱拳道:“大人,真是您想多了,那程贼不过是初经战事故而自不量力…” “这才觉得人多就能赢,实乃荒唐。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将计就计?” “噢?你且说。” 听到这话,郭勋也不由来了兴致,想瞧瞧这是怎么个将计就计。 “大人您想,如若我军避战不敌拒坚城而守,那黄巾久攻不下定会撤军离去。那时…再想一口气歼灭他们就难了。” “而这贼军作战能力不行,祸害百姓就强了,我们又把各郡警备的郡兵抽调了一半,这次若不能将贼军一举歼灭…” “待他们离开蓟城,去袭击兵力薄弱的各郡,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闻言,郭勋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这孙校尉之前说的在他看来全是屁话,但后面这些…倒还真可谓一针见血。 若是这黄巾主力遁走,去袭击下面空虚的郡城,还真不好处理! 没想到之前为了决战而抽调各地郡兵竟成了昏招!这时骑虎难下,他就是怀疑黄巾有诈,也不得不与之决战了! 孙姓校尉见郭勋终于被说动,赶忙趁热打铁道:“各地郡城是我幽州的根基,若被贼军逐一攻破…难免他们逼良为娼,胁迫当地良民与贼为伍,那时…” “恐祸事矣!” “我们面对的,怕就不再是六万贼军…而是十万二十万贼军了!” “此时,我们唯有将计就计!顺着他们提出的请求与之决战,把这不自量力的程远志及其所部,全部扼杀在此!” 校尉说着突然流下几滴冷汗,他明明是为了博得郭勋的青睐,这才绞尽脑汁的去想不与黄巾决战的危害。 可这说着说着… 竟还真就说到点子上了! 果然,听到这话不仅郭勋眉头紧皱,就连左侧的文官席上,那一位位养尊处优、不常表态的郡城太守们都坐不住了。 只见他们纷纷起身,朝郭勋拱手一拜道:“刺史大人!这决战…” “不能不打啊!” 这还真就得打!黄巾再是有诈也得打,就是州军大败也得打! 开玩笑,他们这些太守大半都来自于各郡的世家豪族。若是城破族灭,他们拿什么去面对列祖列宗?这仗,必须打! 太守们平日不会过多干涉郭勋做出决策,但这已经关乎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甚至于生死存亡,自是不可能继续沉默。 郭勋见状脸色变幻莫测,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 他知道,这是太守们的底线。 即便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却也做不到无视手下众太守的请求。不然,就是与这整个幽州的豪族世家作对。 而在这东汉十三州,任何一个州的豪族力量整合起来都是十分恐怖的。即便是当地最高行政长官刺史,也无法抵挡。 若有触怒众世家者… 轻则滚出去、终生再别踏入半步,重则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别的都不说,就这幽州军中都不知道早被豪族世家安入多少子弟了。若是上下不和…那这仗也别打了,赢不了的。 “唉,希望是我多想了。” “把那贼将放了,让他回去告诉程贼…三日后,我幽州军出城与之决战。” “希望,真是我多想了吧。” 既已做出决定,郭勋当机立断。命军需官将库存的所有精良装备,全部分发至军中精锐,只为平添几分胜算。 就连那库中积灰久矣的连发弩车,都找出来十五六架,只不过年久失修下只有四架机弩经过简易修缮还可以使用。 不过幽州军并不挑剔,将其修好后当即划入后军弓手阵列。毕竟两军交锋,多一分力量哪怕再微小都可能改变战局。 随着刺史府一条条军令的传出,蓟城,这台早年为了面对疆外异族而修建的核心战争堡垒,开始全力运转起来。 …… 天色渐黑,不知不觉已至子时。 郭勋忙碌了一日,终于完成了初步的战争部署。他虽心有余力,奈何年纪大了夜深也难免疲乏,众将见此便一一辞去。 目送完最后一位校尉离开议事厅,郭勋起身伸了个腰,正要回内屋歇息… 却见一人折返了回来。 “郭公,打扰你歇息了。” 郭勋确实有些疲乏,一时间竟没听出来人是谁,朝前看去又觉得眼花,揉了揉眼睛过了小一会才看清眼前人。 “噢…原来是定安啊!我说了多少次,没外人时喊我郭兄就行了,别生分。” 说着,有些昏沉的郭勋终于反应过来,刘卫这么晚找他肯定有事,一时不由强打精神指着椅子道:“怎么啦,什么事?” “坐坐坐,先饮杯热茶。” 刘卫见郭勋精神不太好、很乏的样子,却还要喊仆人来续茶,一副长聊的姿态,内心感到十分感动,赶忙连连摆手道: “不不不,没什么大事!” “郭兄,弟来只为代那赵贤侄送封信,兄长白日甚忙,我没机会呈上…” “只得夜晚,真是叨扰。” 说着,刘卫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至郭勋身前。 “噢?是那赵枭吗?” “正是。” 郭勋闻言嘴角一勾,将信接过径直撕开封皮、刮去漆印。显而易见,他竟是要当场观阅,郭勋一边开信一边问道: “他跟你说过信中内容吗?” “未曾,他说郭公一看便知。” “噢,这么神秘?” 听着,郭勋不由来了兴致,就这么站在厅内看起信来。 不看不知,一看郭勋的面色瞬间一变,由笑容变为面无表情… 渐渐的,又转为凝重。 看完后,他竟就这么抽过一把楠木靠椅,坐着眯眼沉思了起来。 “郭兄…” “这…是不是赵贤侄用词不当?”刘卫见郭勋这模样,怎么都不是高兴的样子,也不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生怕赵枭不会用词触怒了郭勋,那自己就是想帮他都难了。 “不是…你问多少年的交情了?觉得区区一个用词不当我会这样?” 郭勋白了眼刘卫表示自己并不小气,刚想解释又有些懒得开口,便直接把信递给后者道:“你自己看。” “这…” “拿着,你是外人?” “哦。” 无奈的摇摇头,刘卫便接过书信细细看了起来,他确实有些好奇。只待目光投至第一行,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这… 很快,刘卫看完了信抬起头来,却早已面色煞白、浑身冷汗。 “郭兄,这是真的?!” “你且先让我想想。” 一时,厅内陷入死寂。 第二十五章 决战地点 “嘶,都快磨烂了!” 看着倚在树旁不断揉捏屁股的张飞,赵枭啃了口生冷的面饼没有说话。这三日的急行军别说是他,就连老粗张飞… 都快扛不住了。 这三日来他们昼夜不停的赶着路,马蹄都快跑平了,这才堪堪临近蓟城。 一路上饿了,就啃口那都快揣成面糊糊的饼子,渴了,就饮口温热且不怎么新鲜的陈水…这听起好像也没啥。 但在那高挂苍穹的赤日下,在那三天未合的眼皮中,就让人十分难受了。 “报!” 一骑哨骑从树林外极速奔来,骑士边跑边欣喜的喊道:“公子!” “前方十里发现一眼清泉!” “噢?如此甚好!” 赵枭闻言眼前一亮,此时众人太需要清凉的泉水,来缓解滋润这燥热的心情!赵枭登时环视四周望来的众骑士道: “大家振作下精神,我等再行十里于那清泉处歇息几个时辰,待天黑再走。” “是!终于可以歇歇了。” “太好了,我要好好洗把脸!” “嗯,辛苦大家了…等事了返回涿县,不仅有重赏,每人再放十日的假!” “谢公子!!” …… 蓟城边郊,一片肃杀。 今日是那黄巾渠帅程远志与幽州刺史郭勋所约定的决战之日。 清晨,驻于蓟城的三万州兵与各郡来援的两万郡兵汇合在一起,排成整齐的万人大阵,在刺史郭勋的指挥调度下… 浩浩荡荡的朝郊外杀去。 得知官军此行是为剿匪,城中百姓奔走相告,相送十里。 …… 蓟城东郊北岭岗,因其土质松软容易挖掘,故而成为雇不起掘工的蓟城穷苦人家,埋葬亲人遗体的最好去处。 尽管官方后来规划蓟城西郊为专属葬区,却影响不到穷苦平民世代而来的习惯,总还是有人将墓地选在此处。 故而此地即便面朝东方,阴气却极为湿重,寻常很少有人踏足。 而今日,却有大队的人马开赴至此,他们铠甲锃亮绣有“汉”字,阵列齐整毫无弊病,一眼便知其定是王朝精锐。 “离主战场还有多远?” 屹立于木制高台上的郭勋边说着,边细细观察着四周环境。这由十六匹驽马驱动的木制高台视野极其宽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汉军出征都会备上。 “郭帅,距与程贼约定的决战地点-云山屯,还有四十里。” 站在郭勋身侧的中军司马杨斌微微躬身,清晰简洁的回应了主帅。 “嗯。” 郭勋闻言双眼一眯,举起右手朗声道:“传我帅令,停止前进。” 那侍立于高台四周的十来位传令兵闻言,纷纷朝外举出一面大红金边号旗,台下的角士们见此,立刻吹动起号角。 “呜呜呜” 不多时,那苍茫悠扬的号声便响彻军阵,五万大军闻声即刻停住步伐。 “派快骑去原定战场,告诉那程远志要决战就立刻来北岭岗,过时不候!” “是!” 看着绝尘而去的轻骑背影,郭勋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赵枭在给他的信中提到几点,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战场。 也不知赵枭怎么知道的,他信中说程远志会在战场上做手脚,叫郭勋不要上了程贼的当。郭勋自然不可能遵从这无凭无据的提醒,但赵枭的另几条提醒… 却让他不能不在意了。 赵枭说幽州军中,有不少来自各世家不得志的庶出子弟已被黄巾策反,将在交战途中率部下临阵倒戈。 至于被策反的理由,就是黄巾占领幽州后,将会把他们扶植成各世家的领头人。起初郭勋觉得这纯粹是恶语中伤… 但这话事关重大,又不得不防。于是在看信当晚郭勋就直接派亲卫营,以雷霆一击将这些出身世家的军官全部抓获。 他顶着闻讯而来的众太守释放的沉重压力,命直属狱官严刑拷打,竟真查出十来个世家出身的曲长与黄巾有勾结! 郭勋当场气的炸裂,这些世家子弟所直属的军队可有七千人之巨! 对于总数就五万人的幽州军来说,这七千人一旦被直属长官策反临阵倒戈,简直就是全军崩溃的下场! 还好因为要保密的原因,这些被策反的军官还未将事情告诉下面的屯长队长。所以在郭勋换了一批预备曲长后,这个大患便被彻底抹除,不再具有威胁。 那些世家太守们得知此事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当场就要诛杀这些有辱门风的家贼,他们这些老狐狸可清楚的很… 若是幽州被黄巾占据,哪还有他们世家的活路?自是全力支持郭勋。 历经此事,郭勋对赵枭的提醒就不得不重视了,也就有了重新选择战场这个抉择,可不能把主动权让给黄巾。 …… “报!禀程帅!” “那刺史郭勋派人来说,他们将在北岭岗与我军决战,如若…” “如若什么?” “如若不立刻前去,过时不候…他们将立刻返回蓟城。” “哦?” 一袭锦绣黄袍,骑于白马上的“玉面书生”程远志听到这话面色一暗,他冷声朝跪在马前的传令兵道:“吾若不去…” “他们便立刻返回蓟城…” “这是原话?” 那头裹黄巾的传令兵闻言,身子瞬间战栗起来。他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原话就到过时不候…” “小人想…小人想着过时不候,自然就是不立刻去他们就回…” “够了。” 程远志看向四周披戴齐整的小将们苦笑道:“看来我们白忙活了。” 还没等众将回应,程远志又高声道:“不过,没有地利又何妨?!” 说着,他一把抽出腰间宝剑道:“要换就换!吾有何惧!传令!” 那传令兵闻言赶忙抱拳举过头顶,心中窃喜逃过一劫,没想到程远志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瞟了他一眼道:“对了。” “把这多舌的,斩了。” “程帅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传令兵听到这话七魂瞬间丢了大半,吓得匍匐在程远志脚下连连磕头。 然而程远志看都没看他一眼,朝着身旁的众小将笑道:“自作主张就会祸事,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绝对服从。” “哪怕,你想的是对的。” 那些小将们闻言赶忙低下头,心中对其那早有的恐惧越发强烈。 程远志见敲打够了,这才将目光移到左右亲卫身上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也要违抗军令?!” “谨遵程帅之令!” 那左右亲卫骇的冷汗直流,赶忙上前一刀就将还再喊饶的传令兵斩杀,又极速跑回程远志身侧弓下腰。 程远志见此脸上露出笑容,他高举手中宝剑厉声道:“传我帅令!全军朝蓟城东郊北岭岗极速出击!” “我今晚就要住进那蓟城内的刺史府!对了,告诉兄弟们…” “只要今天大破幽州军,城破时,我随他们玩个痛快!钱财女人…” “应有尽有!” 说完,程远志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笑道:“那郭勋派来传消息的别放了。” “杀了祭旗。” 第二十六章 战场博弈 北岭岗,人头攒动。 岗西,身着棕色皮质轻铠的幽州军面色坚毅。由于常年抵御外族的入侵,他们早已无惧战斗,更不会畏惧黄巾。 五万披甲之士依照前后左右中,排成五个整齐的方阵,功能各不相同。 而岗东,则是黄色的汪洋。 黄巾军们可不像汉军这般注重形式,不过倒也像幽州军一般排成了五个大阵。但那阵说是阵,不如说是五个大圆球。 缺乏系统训练的黄巾兵卒根本摆不出方形阵,还好圆形阵是万金油… 倒也凑合。 见黄巾贼军到场后就未有动作,一声不吭的停在原地…而其中军又一片忙碌,似在准备什么,郭勋不由皱起了眉头。 可即便他居高临下、把眼睛睁的再大,也无法透过黄巾中军前排的那数千高大力士,看清其后方到底在搞什么。 “让前军进攻,弓箭手做以掩护,骑军出列游戈以做震慑。” “是!” 看着开始发生变化的军阵,郭勋双眼一眯。即便这手目的在于试探,他也做的很稳,没有丝毫小看对手。 …… 随着中军高台的一声令下、数十令骑迅速奔出本阵,朝各处疾驰而去: “郭帅有令!前军出击!” “郭帅有令!弓弩掩护!” “郭帅有令!骑军游戈!” 在令骑们的奔走相告下,幽州军阵立刻发生了变化。 只见前军那一万刀盾兵,以刀拍盾发出沉重的咚咚声,整齐而又缓慢的朝黄巾阵列逼去,每一步都带有极强的气势。 同一时刻,幽州左、右、后三军各分出四千弓箭手,合计一万有余的弓手迅速跑至前军空出的位置,略一估量风速… 便朝着黄巾阵列攒射起来。 一时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在弓手举弓搭箭的同时,幽州军又动了。只见一支三千骑的轻骑兵,从其后军右侧奔了出来,行至两军阵列边缘虎视眈眈的盯着黄巾中军,作以震慑。 …… “举盾迎敌!!” “蠢货!快举盾!” 在所属长官的一声声怒吼咆哮中,黄巾前军的兵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薄木盾,用以抵御不断洒落的漫天箭矢。 但那粗制滥造而成的木盾质量堪忧,往往在挡住三四发箭矢时就已濒临破碎,根本无法提供强有力的防御。 “啊!我腿中箭了!” “俺的肩膀!” 黄巾阵列一时哀声四起,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就幽州军这么三轮轻飘飘的齐射,竟就照成了黄巾三千余人的伤亡。 好在,随着幽州前军与黄巾阵列距离不断缩小,弓手们也渐渐停了下来。 …… “杀啊!!” 两军交锋,不到瞬息就已兵刃相撞,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幽州前军装备精良,军士手持利刀坚盾、身着轻装优质皮甲,再加上训练有素,一下就锲进了黄巾前阵。 反观黄巾兵卒,虽大多不像寻常黄巾那般面黄肌瘦,且都还算是高大,但手中粗糙的装备,还是拉垮了他们的战力。 面对幽州前军整齐的阵列,一时间黄巾前阵的兵卒竟无从下手… 被逼的连连后退。 …… “程帅!前军顶不住了!” “程帅,那官军刀盾手装备太好,抵不住啊…非后军的铁甲兵不可抵挡!” “是啊,程帅!快遣…” “闭嘴。” 程远志轻轻一句话,便瞬间堵住了身旁众将的嘴。只见他朝幽州阵列中军处,那木制高台悠悠的看了眼,便厉声道: “传我帅令!” “前军誓死迎敌…” “后退半步者,斩!” …… “程帅有令!” “后退半步者斩!” “若是个没卵的懦夫,且自觉的头能耐住我手中这快刀,大可来试试!” 随着程远志的帅令及其亲卫营的到来,黄巾前阵那不断后退的阵线终于稳了下来,与其被主帅的亲卫乱刀砍死… 还不如与那官军放手一搏。 即便往往付出三四人的代价,才能换取一名官军刀盾手的性命。 可尽管如此,黄巾前阵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崩溃。 …… “看来那程贼果真就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是我们多虑了!” “郭帅!贼军难以抵挡我汉军天威!若不是被刀斧逼身不得后退…贼军前阵怕是早已崩溃!何不趁现在全军出击?” “是啊!若此时我全军压上,再命骑军从敌后突击至敌中军,大事可成矣!” “郭帅,末将孙青请战!” “郭帅,末将…” 与黄巾众将的忧虑焦愁不同,幽州中军高台上的众将此时则是一脸喜气,纷纷躬身抱拳朝着郭勋请战。 而郭勋却没发声,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黄巾中军似在思考。 虽然黄巾最大的后手-策反,已经被自己在赵枭的提醒下识破,且战场也换成了随机挑选、不可能有埋伏的北岭岗… 但他们就只有这点倚仗? 还是再看看吧。 于是,任由麾下众将如何请求,郭勋都面不改色,始终安坐钓鱼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黄巾前阵的那万余兵卒已被斩杀殆尽,而幽州前军的刀盾手也损伤三千有余。这些军士,多半都是死于黄巾兵临死的反扑。 …… 看着站在己方前阵稍作整顿的官军刀盾手,程远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倒是真没想到郭勋竟这般沉得住气。 明明眼见黄巾战力远不如汉军,可迟迟就是不把全军压上… 他不想立全歼大功?? 莫非他不想灭掉自己这些黄巾?!但这不可能…刺史非死忠朝廷不可担任,他跟叛国而生的黄巾天生就是势不两立。 那就只能说明这郭勋… 心性太稳了! 想到这程远志双眼一眯,抽出腰间宝剑厉声道:“命左右两军出击!” “迅速夹击敌军!” 妈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随着程远志的军令传至左右两军,两万余黄巾力士便操着快刀,极速朝立于中军之前的官军刀盾手包抄而来。 …… “郭帅!快出军吧!” “是啊,不能再等了!郭帅快出军吧!若是前军被破,形式怕要逆转!” “末将孙青请战!” “末将呼卑焯请战!” “末将…” 看着朝前军包抄而去的黄巾左右二军,而主帅郭勋却还没丝毫举措,幽州众将一时不由纷纷焦急的谏言请战。 郭勋看着朝己方前军逼去的黄巾二军,一时眉头紧皱内心也很是焦灼。 幽州前军是一支全由刀盾步兵组成的精锐,倘若有失…那形式确实会大举逆转。毕竟自己左右后三军弓箭手居多… 正面对敌能力实在有限。 如若要支援前军,那就只能全军出击。依靠自己本阵中军这一万精锐刀斧手及左右两军各五千的轻步兵进行战斗。 再以一直游戈于战场之外的骑军做为后手,若无意外是能破敌。 但那样,也就失了退路… 若真有意外呢? “郭帅!不能再等了!” “郭帅!!” 看着一员员虎目圆睁的小将,郭勋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大纛传令。” “全军出击!!” …… 只见幽州中军那高台前侧,绣有“幽”字的大纛旗朝前一压,旗下的数百辅兵与此同时忙碌起来。数百角士齐齐吹响号角,角声不复悠远绵长而是高亢激昂! 伴随角声响起的,还有隆隆作响的战鼓声!一时间,肃杀四起!! 霎那之间,幽州中、左、右、后四军数万军士,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朝黄巾阵列汹涌而进!破敌之日,就在今天! “杀!!” “我乃汉军!!” “杀!!” “我乃汉军!!” 朝前阵官军刀盾手夹击而去的黄巾左右二军,听闻极速杀来的幽州四军这惊雷般的怒吼,见这崩石破山的势头… 一时不由胆颤心惊,竟有甚者,已被吓出了屎尿。 而那立于黄巾中军重重精锐保护下的程远志见此,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终于上钩了。” 第二十七章 大杀器 “程帅有令,后退者斩!” 见左右两军的快刀力士放缓了步子,督战的主帅亲卫们纷纷舞动手中沉重的钢刀,大有一言不合就挥刀枭首之势。 那些快刀力士无奈之下,只得迈着大步,极速朝前阵的官军杀去。 不到片刻,两军相撞。 黄巾左右二军的这两万余力士与前阵不同,虽然都未披有战甲,头上也不过缠着一匹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黄巾… 但他们手中的兵刃,却是实打实的百锻快刀,刀口薄利,锋锐无比。 自然,每次挥砍到那身着皮质轻甲的刀盾手身上,都能带出血光。 “杀啊!” 不过交锋瞬息,立于黄巾前阵的官军刀盾手就感到十分吃力。 他们刚破一阵体力已耗大半,面对以逸待劳、左右夹击而来的黄巾力士自是难以抵挡,这才不过一交手就陷入下风。 “儿郎们!随我杀!” 一员黄巾小将天生力大,手中兵器竟是一把头如石墩般大小的长柄方形锤,他冲于阵前抡动巨锤,一时竟无人能挡! 所到之处,阵列尽破! “贼人休得猖狂!吃我一刀!” 一名官军校尉自视勇武,脱开战阵就举刀朝黄巾小将杀去,那小将见此嘴角一勾横抡重锤,就这么直挺挺的砸了过来。 十分简单,但粗暴有效。 校尉心惊,赶忙举起厚木盾护住身子,同时将刀掩在身后蓄势待发。 挡住这锤,就是致命一击! “咚” 随着一身沉闷的巨响,校尉手中的坚盾登时四分五裂开来。而他本人,也再刺不出那记蓄势已久的必杀刺击了… 只见其身如破麻袋般飞上天空,又飞了十来米才狠狠砸在地上。 看模样,已是活不久了。 见一向勇武的长官不过一个照面便命陨当场,官军刀盾手们无不面色大骇、心中战意尽去。若不是前军司马还在阵中不断鼓舞士气,阵列怕是稳不住了。 可随着一员员黄巾小将大发神威,刀盾战线越发难以维继。 虽还无人逃走,但倒下的军士已过半数。加上之前破阵所损,幽州前军只剩三千余人,一时间阵线岌岌可危。 “杀啊!汉军不行了!” “冲冲冲!杀光他们!” 就在黄巾二军越战越勇之时,一阵密麻的箭雨突然从天而降!轻而易举的贯穿了他们没有任何防护的躯体… 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啊…哪来的箭!不好!是幽州军杀上来了!兄弟们快跑啊!” “我肚子中箭了,兄弟救我!” “滚,莫挨老子。” 不过霎那,快刀力士们的攻势便被漫天箭矢瞬间瓦解。 大多力士抱着脑袋,像无头苍蝇般左右乱窜,这对战局起不到作用先不说,还冲乱了少许仍在咬牙冲阵的精锐力士。 训练不够、素质缺乏带来的苦果在他们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幽州前军,则抓住这宝贵的空当,在前军司马沙哑的嘶吼中,盾手们迅速整顿阵列,将被冲破的漏洞立刻补齐。 黄巾中军的程远志见此,不由连连摇头,不过心中的惋惜却尽数消散。 一群只会平日斗狠的废物罢了,一临战场怕死的本质便会暴露出来。 这种乌合之众… 没了也无伤大雅,只要破了官军攻入蓟城,这样的炮灰要多少有多少。念头至此,程远志双眼一眯冷声道:“传令!” “压上中军武卒督阵,顺便告诉左右二军的那些废物,敢退一步身首异处之外…他们寨中的妻儿老小,全部诛连!” “是!” 传令亲兵闻言直冒冷汗,没有丝毫停留,逃也似的传令去了。 看着渐渐涌入战场的幽州四军,程远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却难得的温声开口:“鲁大师他们准备好了吗?” “禀程帅,已准备就绪!” “嗯,告诉他们此战结束我必有重谢,鲁家将成为幽州第一世家!” “是!” …… “杀!!” “我乃汉军!!” “杀!!” “我乃汉军!!” 正当幽州前军整好军阵,那援来的左右中后四军也兵至战场,幽州五军此刻汇合在一起,浩浩荡荡的朝力士们杀去。 三日前在议事厅拼命表现的那位孙姓校尉孙青,此刻鲜衣怒马、一身戎装,只见他单骑冲出左军高举战刀咆哮道: “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待破敌而归,人人有赏!给我杀!!” 那左军的将士们很给面子,纷纷举刀跟着嘶吼道:“破敌灭寇!” “破敌灭寇!!” “破敌灭寇!!” 随着一声声洪亮且极具气势的战吼响彻全场,那些隶属于黄巾的快刀力士们面色发白,斗志瞬间冰雪消融… 转身就想逃离战场。 正当这时,黄巾中军那一直按兵不动的大阵突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五千披戴全身铁甲、手持长杆铁戟的亲卫武卒,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快刀力士们奔来,边跑边喊道:“退者斩!” “家眷连诛!!” 那些快刀力士闻声如遭雷击,奔逃的步伐瞬间停了下来。他们面色狰狞的顿在原地,想大步逃离,可抬起的脚… 却怎么也迈不下去。 “艹,我叼你老母程远志!” “人在做天在看!程贼你事做太绝!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干你姥姥!” 最终,对一家老小的亲情终是战胜了对生的渴望。快刀力士们紧咬牙关,一边怒骂着程远志及其祖宗十八代… 一边硬着头皮朝官军杀去。 登时,杀声四起。 …… 刀来剑往,半个时辰已过。 战团中心处的双方军士已浑身染血,在防备暗剑的同时,还得注意不要踩滑摔倒。因为地面,早已铺满黏稠的血液。 不过这些血液,多半都来自黄巾。尽管这些快刀力士已经心怀死志,头铁无惧的与幽州官军大开大合的硬拼着… 但双方装备还是差的太多。 能打这么久全靠强撑。 幽州官军以中军一万重装刀斧手、前军三千中装刀盾手做为矛头,再以左右两军共计一万二千轻步兵列阵侧翼掩护… 已将那两万余快刀力士杀的支离破碎,可以说是毫无阵型可言。 不过半个时辰,快刀力士人数已不足四千,而幽州官军损失不过三千,战损已超五比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这些黄巾力士堪称勇士。 但神奇的是无论战局如何变化,那程远志派来督战的五千铁甲戟士纹丝不动,似乎这些力士的生死并不重要。 轻如鸿毛。 …… “郭帅!可以调动骑兵冲阵了!歼灭力士已要不了片刻,下一步就是程贼中军!此时传令冲阵,两边时间正相吻合!” “一鼓作气,全歼敌军!” 郭勋闻言点点头,刚要下令却像发现了什么般,赶忙细细朝外望去。 只见快刀力士人数已不过三千,只能挤成一团苟延残喘。而幽州军四面包抄从各个方向突进,不知不觉间… 已乱了阵型! 密的说为人挤人不为过! 数万军士挤成密密麻麻一大团,自能形成巨大的压迫威势。在人挤人的情况下起到强行推进,快速消灭敌军的效用。 但这时,敌方若有大规模的高杀伤性军械,将会起到极其夸张的威力! 高杀伤军械… 对了,战前程贼中军一片忙碌,似在准备什么,不过被前排力士挡住看不清…莫非…莫非!?郭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心中,如若属实,他将成为幽州的罪人。 正想着,郭勋极速朝程远志的中军望去。果不其然,那中军不知什么时候…就已对准了前方激烈厮杀的战团! “快!” “快吹号撤军!!!” “快啊!!” 郭勋身旁的校尉们闻言,纷纷皱起眉头就要开口,却见郭勋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指向传令兵厉声呵斥道:“快传令!!” “是!” 那传令兵见此,赶忙举起一面纯黑色的号旗伸出高台拼命挥舞。 可还没等台下的角士们举起号角,一阵雄浑肃杀的角声却先一步传来! 是那黄巾的号角!! 只见那立于战团后方,起到与中军隔挡作用的五千黄巾戟士们听闻号声,纷纷极速散开,露出了大开的黄巾中军! 那中军前排的兵士不知何时早已移至后方,露出了…数百架机弩!! 粗略一看,竟有四百多架! “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只待五千铁甲戟士刚一移开,那数百架机弩便在左右军士的控制下,极速朝战团射击起来! “咻咻咻” “咻咻咻” 带着沉重的破空声,四百多只如长矛般大小的重型弩箭朝战团激射而去! 不过瞬息,便至战场! 那巨箭精钢锻打而成的箭头锐利无比,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黄巾力士们没有丝毫防护的身躯,继而狠狠扎入… 密集重叠的官军中!! “啊啊啊!” “啊啊!” “这是什么!?” “弩箭!这是弩箭!!该死!他们还藏有机弩!!举盾!快举盾!” 一时间战团中哀嚎四起,一只只极速射来的巨箭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即便是刀斧手身上的制式铁铠都抵挡不住。 往往要贯穿七八人,那巨箭才会停下!更要命的是那机弩… 是连发的。 只见黄巾中军那数百机弩左右的军士,在射出第一箭后便拼命绞动弩身边侧突出的绞索,不过十来息… 那弓弦便复了位! 在弓弦复位时,那弩身下方的机匣便登时弹出一只巨箭卡入箭槽中… 已是可进行下轮的射击! 可怜战团内的军士们刚才反应过来,这还没来得及跑… 第二轮巨箭便已至战场!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 黄昏,北岭岗一片萧瑟。 看着阵前那横七竖八的军士尸体,郭勋狠狠一拳砸在高台栏杆上。用力之大,竟使整个木制高台都微颤三分。 “程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怨不得郭勋气急,因为整个幽州军从那致命巨箭中逃回的军士已不到两万,这也意味着,在刚刚那十来轮齐射中… 幽州军损失了两万余精锐! 郭勋的心在滴血。 幽州多年来历经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才磨练出这五万精锐之师,可短短几个时辰,就已伤亡过半不足两万!若是与同样的精锐打光他都不至于这般难受… 可还未与敌交手,就被那连发机弩灭去两万,就不得不令他羞愧万分。 “我是幽州的罪人啊!!” 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郭勋身侧的众将纷纷单膝下跪,若不是他们一直鲁莽的劝郭勋出军,局势也未必如此惨烈。 “郭帅,这实乃意外您不必自责,谁能想到贼军竟有如此多的机弩?” “郭帅!若不是我等频出昏计,事态定不至如此,我等该当军法处置!但临此千钧一发之危机关头,请郭帅冷静!” “请郭帅冷静!” 郭勋闻言紧咬牙关,强压住内心熊熊的焰火怒声道:“撤军回城!” “是!” 随着郭勋一声令下,残存的四千刀斧手、两千轻步兵、七千弓手,还有一直在后军未出场的一千弩手,共计一万七千的幽州残部重整队列便朝蓟城归去。 三千轻骑则在后方掩护。 …… “一手以退为进玩的妙啊。” 位于中军的程远志见官军撤去,双眼一眯,这个郭刺史真是给他带来了太多意外,居然此刻还没被怒火冲昏头脑… 在地方统帅中实在难得! 不得不说班师回城,确实是官军眼下最正确的选择。机弩虽威力强劲,但行动能力着实有限,根本不可能追上去射。 也就是说他要派兵去追,两军就是实打实的肉搏,玩不了虚的。 可他真能放官军跑吗? “传我帅令!” “中军军械护从保护机弩,且缓速朝蓟城推进,切记机弩不可有失!” “后军一万铁甲锤手与我本阵五千铁甲戟士出阵追敌!我定要讨下郭勋的首级!还有我说过,今晚要住入刺史府!” “是!” 看着密密麻麻的铁甲战兵从后军行来,程远志嘴角一勾。 开玩笑,损失了前军、左军、右军三军共计三万有余的黄巾力士,他又怎可能放郭勋的幽州残部撤回蓟城? 即便最核心的铁甲军团毫发无损,可实际上他这方黄巾的总体实力已经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若不能打下蓟城… 那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不过没了机弩之利,就当他没后手了吗?玉面书生,后手无数! …… 夜半丑时,月黑风高。 赵枭一行轻骑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在第四日凌晨之际。 赶到了蓟城郊外。 “二子,让兄弟们警觉些。” “是!公子。” 赵枭一行人因为在昨日发现的泉水处小憩了一番,故而此刻精神都还不错。随着赵枭的命令与主战场距离的接近… 众人越发小心起来。 百余轻骑寂静无声的行着。 “大哥,你听!” 赵枭身侧的张飞突然指向左边道:“那里有厮杀声!人数应该还不少!” …… 两军厮杀,咆哮震天。 “周菱!杨虎!丁耀!” “你等莫非是要背叛于我?为何还不现身!你等与我通往书信犹在…若背信弃义,书信在此郭勋也定会除去你等!” 看着愈下的战况,程远志目呲欲裂,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书信朝幽州军阵挥舞着。任他聪明一世,也不知那些早被他策反的世家子弟为何还不率军倒戈。 难不成他们觉得事态不对想反悔?以为装乌龟不出声就能当这事没发生过?可有书信为证又怎么可能躲得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轻骑营!与我共取那程贼的头颅,为我等死去的战友报仇!” “杀敌雪耻!斩敌报仇!” 郭勋一马当先位于骑队最前列,极速朝在铁甲戟士重重保护下的程远志杀去。他是真没想到,程远志竟敢追上来。 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竟下出了一手昏棋!而代价就是他的命!! 看其似乎还指望着那些被策反的世家子弟率军倒戈…殊不知那些子弟早被自己铲除干净了!那哪还能如他所愿? 真是意外之喜啊!只要斩了这程贼,泉下的将士们也能瞑目了! “锥头阵!快列阵!” “随我杀过去!掩护程帅!”校尉孙青见轻骑杀出赶忙高举长刀,指挥着左军残部掩护郭勋的三千轻骑突入敌阵。 “快!力霸你快带人去帮郭公!” “是!刘公!” 新任校尉徐力霸领命,登时便率领两千刚至战场的郡兵就朝战团杀去。 一时间,杀声四起。 看着难以支撑、不断后退的铁甲戟士,程远志面色苍白,他怎么都没想到此番追敌竟会发生如此多的意外。 先是早被策反的世家军官们不见踪影,再是郭勋后军中竟还有一千劲弩手,最要命的是,那蓟城中居然还来援了… 虽然官军援兵只有两千战力一般的郡兵,但在这本就千钧一发、勉强势均力敌的战场,这股生力军的加入无疑起到了压倒天平的力量,黄巾败势已显! 该死啊!早在郭勋提出换战场时,就有些蹊跷,这仗是真不该打啊! 不行,自己不能折在这!! 看着不断在铁甲戟士中突进的幽州骑兵,程远志眼中闪过一丝凌乱的寒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勋,你给我等着! 迟早有一天把你挫骨扬灰! 念头至此,程远志抬手招来一名身材体貌都和他甚是相同的一名亲卫,温声道:“阿殷,吾平日里待你如何?” “程帅待我自是极好!” “那你可愿助我?” “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那好,你且听我说…” 随着黄巾主帅“程远志”戴上头盔甲罩、遮掩住面容,数十轻骑便悄无声息的脱离了黄巾本阵,从尾部极速离去。 …… 星夜之下,马蹄踏踏。 “程帅,我等是回营寨还是…” “回不去了,独眼彪素来不服于我,此时没了大军镇压,回去找死?” “那…” “先收拢军械护从,带着机弩撤到域外再做打算,若是能收服鲜卑…” “咔嚓” 轻微的树枝折断声响起。 “什么人!!” 程远志怒喝一声,登时拔出宝剑指向前方。连遭大变的他此刻异常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拔剑警备。 一旁的几十余主帅亲骑见此,也纷纷拔出佩刀朝前望去。 “程帅…你是程远志?还真是意外…这模样是兵败了?郭公可以啊!” “不过遇到你,不算白来。” 闻声,黄巾众人只见百余骑浑身染灰、风尘仆仆的着甲轻骑,在两员银甲将军的带领下,从暗中策马冲了过来。 “程远志…程远志?!大哥,这就是那黄巾渠帅程远志?” “我们这是捉到大鱼了?” “应该是,这次赚翻了!不得不说…人生真是充满意外啊!” …… “杀啊!他们顶不住了!” 郭勋横出一戟,一连扫死几个挡路的甲士,转头就朝身后紧步跟随的骑兵们呐喊道:“破阵只待片刻!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骑兵们纷纷跟着郭勋疯狂大喊,这一声声咆哮给他们注入了新的斗志,也使稍稍停滞的破阵之势一下锐利不少。 位于黄巾军中的“程远志”见此,拔出宝剑,有些沙哑的喊道:“我还有后手,兄弟们给我挺住!破敌就在瞬息!” “程帅有令!全军挺住!” “我就知道程帅还有后手!” “挺住啊!都挺住!!” 听到主帅还有手段,黄巾甲士们纷纷咬紧牙关,防御的也更加紧密了。 一时战局焦灼无比,但胜利的天平还是在渐渐朝幽州军倾去。 “该死啊!” 看着又振作起来的黄巾军士,郭勋牙都快咬碎了。 按这个姿态发展下去,己方固然能全歼黄巾,怕也大猫小猫剩不了几只了,现在每一秒可都有数十军士死去! “该死啊!给我杀!!” 尽管此刻郭勋内心万般焦躁,也无法改变战况。事实上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就是军神韩信再世也改变不了多少。 无他… 两军都彻底缠在一起了,完全是靠个人勇武,调度指挥已起不到作用。 “杀!” 正当郭勋把心一横,不再顾及伤亡之时,却见一队轻骑从远方冲了过来!只见那为首之人边挥舞宝剑边大声喊道: “吾乃涿县赵枭!” “吾率部来援途中,巧遇正慌不择路拼命逃窜的程远志,他已被吾三弟张翼德斩于马下!此刻贼首已死,逆贼们…” “还不跪地伏诛!!” 说完,赵枭身后的众骑士们纷纷高举刀兵,大声怒喝道:“跪地伏诛!” “反国逆贼程远志暗地逃跑,已被枭首,逆贼们还不快跪地伏诛!” “反国贼帅程远志已被俺们枭首,贼兵还不快跪地伏诛!!” “还不跪地伏诛!!” 听到这话,黄巾甲士们无不浑身颤抖、面色惊惧的朝来骑看去。 只见那队轻骑人数在百骑左右,且人人染血,看样刚经过一轮厮杀…最可怖的是,骑队前头那位名为赵枭的银甲战将,手中宝剑顶端竟戳着一个人头! 那是一个狰狞无比、死不瞑目的人头,容貌令他们十分熟悉… 渠帅程远志!! “那是…那是程帅?!” “怎么回事?程帅不是在中军吗?!敌军并未破阵,又如何讨得首级?” “这不可能!” 黄巾军士们立刻转头,朝中军那层层保护下的“程远志”望去,发现其人倒是还在,就是因头戴面甲而看不清容颜。 莫非!? 可怕的想法瞬间出现在众军士心中,莫非军中这程帅是个假的? 真的早已暗中遁走了?! “程贼已死!” “尔等还不快跪地求饶!!” 郭勋见状欣喜万分,这赵枭真是他的福将啊!他赶忙高举手中战戟,怒吼道:“程远志抛下你们独自遁走,既已身死…” “你等还打个屁啊!” 闻言,黄巾甲士们见中军那“程远志”依旧没有反应,不由坐实了心中的猜想。一时间人心惶惶,战意尽去。 “程远志那狗玩意,亏老子这么信他,竟抛下我等独自逃去!” “死的好啊…” “还骂个屁啊!快跑!” “快跑啊!!” 随着第一个甲士转身逃走,其余甲士也紧跟着朝场外逃去…黄巾阵中顿时悲声四起、乱成一团,再无军纪章法可言。 真就是兵败如山倒! 幽州黄巾之患,于此尽除。 第二十九章 宴饮三杯酒 “涿县赵枭,参见郭公!” 此刻场上杀声震天,幽州军们正满怀怒意的追杀着逃亡的黄巾甲士。 郭勋见程远志身死命陨,黄巾再无主事之人已全无威胁,便随他们去了。不过还是下达了只许追击十五里的军令。 毕竟穷寇莫追,稳字当先。 而赵枭则趁这个机会策马来至郭勋身旁,力求多混点眼缘。 虽然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是这个理,但前提也是要让别人记得。做出了贡献躲在一旁沉默无声,那不是低调,是傻。 “赵贤侄,快起来!此番破除贼军你可谓首功!何须多礼?还有…” “你我叔侄二人不必搞这些虚的!以后你就叫我叔!我与赵县令也有几面之缘,又同在幽州牧民,称你为侄不为过!” 郭勋见赵枭策马而来没有丝毫居功自傲,反是下马实实在在的给自己躬身行礼,一时不由对其越看越喜欢。 立大功而不自傲实乃难得!有此番心性,可成大事也! “好的,郭叔。” 赵枭没有丝毫推脱,立刻起身应了下来。开玩笑,喊郭勋叔… 他巴不得呢! “嗯…贤侄,其余的话先不说,有几个问题困扰我好几天了。” “郭叔您尽管问。” “好…我心中一直有惑,你是如何知晓黄巾会在战场上动手脚,且暗中策反了世家子弟。还有,你不是带乡勇去阻击贼军运粮队了吗?又为何来蓟城?” 郭勋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枭,他是真想不出赵枭怎么知道的。他自己和一干校尉讨论过很多次对敌之策… 可都未想到过这些,若不是赵枭在信中提醒,今日怕是要全军覆没! 赵枭闻言面不改色,他心中早已备好了腹稿。只见他指向战场,缓缓道:“其实我是反推出来的,这很简单。” “噢?” 郭勋没说话,静待下文。 “首先,我幽州军士甲坚刀利,又常年面对外族入侵故而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战力在各州州兵中可谓翘楚,试问…” “面对如此一支战力强悍的精锐,黄巾不过人数略微占优,又岂敢与之为敌?程远志不是庸才,庸才也当不上渠帅。” 听到这话郭勋轻轻点头道:“所以你就觉得他们有诈?那世家…” “嗯,是肯定有诈。” 赵枭顺着郭勋的话继续道:“郭叔您想想,历来能影响战局的因素,无非大抵就三点。一是装备人数,二是上下是否齐心,三是天时地利的影响。” 郭勋闻言双目一亮,他战前一直觉得不对,可又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用稳字克敌。 而经赵枭这么轻轻一点,思路瞬间就通透了!既然装备人数这点黄巾占不到多大优势,敢跟自己决战无非就后两点! 上下是否齐心和天时地利! 而寻常军士和大多军官都来自于平民,自是抵制黄巾,所以问题… 只能出现在那少数出身世家的基层军官!接着除了上下是否齐心之外,就是天时地利。既然黄巾约定在城外野战,自是有极大可能在战场上做手脚! 看着连连点头的郭勋,赵枭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说,这是个明白人。 一点就透。 “之所以我会出现在蓟城,是因为发现黄巾持有弩车之类的重军械。” “噢?” 郭勋闻言面色沉了下来,此战他规避了军官倒戈、战场有诈这两个致命阴谋。但还是栽在了弩车上面,提及此事… 心中的悲痛感又涌了上来。 “四日前,我奉郭叔之令前去劫杀贼军运粮队,却发现军情有极大不同。” “有何不同?” “对了,既然四天前你去劫杀护粮队,又是怎么赶过来的?” 郭勋眉头一皱,黄巾运粮队的军情可是经过反复确认他才派赵枭去的。如若贼军人数再多,乡勇根本打不过。 他从不会让下面人去送死。 还有涿县离蓟城可有千余里路,赵枭又怎可能四天就赶到? “那护粮队,人数不如郭叔所言仅是四五千,而是实有一万之众!” “什么?!那你的乡勇团岂不是?该死,是哨骑那出了问题!” 赵枭看着一脸错愕震惊、又转为浓浓愧疚的郭勋微微摇头,缓声道:“郭叔放心,我的乡勇团很好,没死什么人。” “这…你是带人跑…” “郭叔,我像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赵枭闻言苦笑了声。其实青山谷一战确实太过侥幸,如若不是占据地利人和… 就是把山地伏击换成平原野战,即便有关张的鼎力相助,他那点缺乏训练的乡勇,怕是撑不住几个时辰就打光了。 根本不可能赢。 像演义中,刘关张三人带三百乡勇大破三万黄巾,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除非那三百乡勇都姓典。 “那你这是?” 郭勋眉头紧皱,现在他着实有些迷糊,赵枭这是白起再世还是韩信托梦?两千对阵一万人,还没什么损失?? “是这样的,这伙运粮队目的地不是蓟城吗?沿途必经之路有个山谷…” 接下来,赵枭极为详细的将青山谷一战概括成简单易理解的语句,认认真真不胜其烦的叙说给郭勋众人听。 为什么是众人,因为讲着讲着,不少收兵回来复命的校尉也被这精彩绝伦的一战所深深吸引,站在左右旁听着。 见郭勋没有将众校尉赶走的架势,赵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现的好机会,还尽心回答了不少校尉中途提出的各种问题。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卖力… 开玩笑,这就是结人脉啊! 再者说,他不讲别人就不知道吗?都不说那三四千俘虏,就赵枭自己的乡勇团都有两千多张嘴,而是人就会炫耀。 乡勇们得胜归来,自会大肆宣扬自己的英勇事迹。青山谷一战的过程是藏不住的,还不如趁没传开前结个善缘。 将利益最大化! 众人听到赵枭于青山谷暗中布伏的各种操作时连连称奇、赞叹不已。初临首战就如此心思缜密,真乃天生的兵家。 当他们听到关羽连破十余小将时不由纷纷夸其英武非凡,颇有古将之姿。听到邓茂残暴不仁、虐待兵士又屡出昏计时,便哈哈大笑讥讽黄巾不过如此。 在听到徐林等杂兵倒戈投诚、赴死冲锋时又面露敬意,劝郭勋宽恕其罪。 最后听到赵枭发现弩车,率部四日不眠不休只为赶来提醒幽州军时…众人看待赵枭的目光里除了钦佩,便再无他色。 刚打完一战,又不眠不休策马赶了四日路,铁人都乏的不行了吧! 尽管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但其赤诚之心却不得不让众人为之侧目。 领军天赋异禀、为人豪义大方、对自己等人的疑问不吝赐教,这么宝贵的作战经验竟然不留一手,全盘托出… 不愧是郭公看重的人! 不知不觉,众校尉已将赵枭彻底视为了自己人。之前在议事厅与赵枭为军需争吵的那几个校尉,都不好意思的… 朝他一个劲憨笑?? …… 夜寒风四起,屋内暖如春。 蓟城刺府堂,宾客尽欢颜。 州府蓟城,刺史府中堂,一场规模宏大而隆重的筵席正在召开。 “来,贤侄,我们喝一盏!” “郭叔赐酒,侄岂能不饮?请!” 中堂四侧摆满了暖和的小炉,十来位衣妆艳丽的舞俾正在丝竹声中跳着婉转的舞曲,为归来的众将接风洗尘。 “诸位,饮酒!” 主位上端坐着幽州刺史郭勋,其左右两侧整齐的排放着两列精巧的小木桌,桌上呈放着诱人的佳肴。文武两系官员依照官职大小、亲疏程度,尽已入座。 位尊亲善者前,位卑疏离者后。 赵枭战前先以信示警,再连奔四日率部斩杀程远志,当为首功。 尽管其身份目前还为白身,仍被郭勋安排到了武官最前列的小桌上。 全场无不赞同接受。 可赵枭却诚声婉拒,因张飞的地位只能坐置最后排。其言吾弟出力讨取程贼首级,吾岂能占弟之功,独坐列首? 这可把老粗张飞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而满堂宾客也首次关注起了那位黑大汉。郭勋得知这一茬,当机立断将张飞安排到紧邻赵枭的后座,武官第二。 无人有怨。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郭勋为幽州最高行政长官,为人正直亲善,带出来的众官自是知书达理,不会胡搅蛮缠。 若不是张飞讨取程远志的首级,幽州军怕是要拼光了,众官心里都有数,自不会摆官架子,再说刺史郭勋都没摆… 自己摆个屁啊! “今立首功,枭实乃惶恐。” 在与郭勋隔空对饮一杯后,赵枭重新斟满酒,突然起立环视四座道:“若无各位将军的英勇奋战,程贼岂会遁走?” “若其不遁走,吾与吾弟何能将其斩杀?枭之功,全赖有诸位将军先前的努力作以铺垫,再得其时运才侥幸获下!” “于情于理…” “枭都该敬诸位将军一杯!”赵枭说完,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好!” “得功不傲,小赵好心性!” “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兄弟为朝廷效命,赵兄莫要谦让!此战无你战局难卜也!”那小校孙青闻言,也站起来大声道: “我孙青敬赵兄一杯!” 说完,孙青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举起就如渴牛饮水般一口闷了。 “我李浩敬小赵将军一杯!” “我刘卫敬赵贤…” “我赵鑫敬赵兄…” 有了孙青带头,一位位宾客无不起身朝赵枭回敬。他们有文有武,相貌粗细各不相同,但都声音洪亮、异常豪迈。 “枭要敬三杯酒!” “接下来,是第二杯。” 赵枭见众宾客纷纷饮完,接着大声道:“若无战死的三万将士,黄巾之患还会作乱于幽州,为害我各地百姓…” “吾还能在此饮酒庆功,而他们…已经英魂长眠!幽州战死的三万将士!” “程贼已诛,幽州黄害已除!你等大可安心去吧!幽州还有我们!” 喊完,赵枭接过侍者斟满的酒樽,一口喝去半杯,剩余的则倒置于地。 半杯饮活人,半杯祭英魂! “战死的三万兄弟!” “程贼已诛,放心去吧!” “你们的家人交给我等!” 一位位校尉虎目含泪,那些牺牲的兵士,有的就是他们手下的兵!还有不少来自同乡。儿时是玩伴,成人是泽袍! 天人两隔,岂能不悲?! 唯有杯酒,聊以心志。 他们纷纷效仿赵枭举起满杯酒,饮去一半、洒下一半!尽管他们明知逝去的兄弟是饮不到的,但还是做以慰藉… 兄弟,放心去。 百姓由我等来守护! 赵枭见气氛已到,最后斟满一杯酒高举于天,庄重而有力的肃声道:“枭这最后一杯酒,敬我汉天!” “值此国难之际,各地灾匪频发、谣言四起,但我大汉拥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底蕴,天子坐明堂,文武尽杰士…” “定能挨过这段坎坷的岁月,破尽贼寇,安民聊生,还我大汉一个盛世!” “我大汉王朝屹立不倒!” 众宾客闻言,一时心怀激荡下无不纷纷跟着大喊,眼中似有晶莹流出。 “我大汉王朝屹立不倒!” “我大汉王朝屹立不倒!” “我大汉王朝屹立不倒!” 宴饮三杯酒,敬将敬士敬汉天! …… 酒过三巡,郭勋不胜酒力告辞而去。没了主官坐顶堂,众宾客们一下子自在多了,纷纷离座各自举杯攀谈起来。 赵枭也借此认识了幽州各郡的太守及众州府校尉,一时人际暴涨。 随着夜深,一位位宾客互相搀着,摇摇晃晃的告辞而去,赵枭和张飞二人也终于开始动筷用餐。 “翼德,吃!都快凉了。” “唔,好!” 两人早已饥肠辘辘。 由于他二人太过亮眼,自郭勋离开后就完全被众宾客敬来的酒水所笼罩。 而赵枭又来者不拒,管他是人是鬼递过来就喝,故而根本来不及吃饭。一肚子酒水摇晃无半点干货,自然饿得慌。 还好这古时的酒水度数不高,不然就是张飞这种酒场精英被灌这么多… 怕也早是一醉不醒了。 “大哥,尝尝这菘汤,香的不行!”张飞见众宾离去,哪还遵守什么斯文用餐的鸟规矩,把小桌搬到赵枭旁边抵住… 就这么同座狂吃了起来。 “翼德,喝这么多酒,大哥哪还喝的下汤?”看着张飞递来的白菜猪肉汤,赵枭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去动。 不得不说古文还真有韵妙,白菜就白菜,说成“菘”,格调好像… 还真就高多了! “哦,大哥不喝汤?那来尝尝这椒灸羊肉,鲜嫩多汁,味妙极了!” “回去俺定把那可恨的厨子开了,他做的那是个屁羊肉,干巴巴的。” “唔…大郭,介过柱蹄好响!” 没理会含着猪蹄、导致说话含糊不清的张飞,赵枭慢条斯理的品着鲜美浓稠的鱼骨汤,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郭勋已在私下说了将他的功勋上报给朝廷,只要再遣人去洛阳给十常侍送点礼,父亲一个太守之位是板上钉钉的。 而且此次功劳过大,说不准赵枭自己都会有实差,应该是武官… 品级不会太低。 当然,这已是赵枭最低的预想了。这次的功劳再加上筵席上那三杯酒,运作的好,赵枭是有可能上京的。 幽州太小,如果长期待这低调发展,突破口只有域外各族。可即便收服外族,这股力量说实话也改变不了大势。 赵枭迫切寻求更大的舞台。 显然京都洛阳就是最好的口子,虽然那面临政治漩涡中心,可机会也多的多。曹孟德,袁绍、袁术虽然背景不小… 但也是因为在洛阳连连参与了不少大事,这才扬名于天下!! 是的,赵枭之所以冒着言多必失的危险,在筵席上饮那三杯酒… 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要知道,作为一州刺史举办的庆功宴,已经不是玩笑性质了。筵席上的每一句公开讲话,都会被来宾传出已做谈资。 往往都会传到京城洛阳。 别人的会,赵枭说的自然也会,所以他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杯敬众将,表明自己居功不傲,是个容易驾驭的小郎君。 这样当权者不会顾忌自己。 第二杯敬逝者,说明自己有情有义,得势不会忘却下面人的牺牲。 投奔我有保障!功劳都记着。 第三杯敬汉天,则表明了自己的政治倾向。我是汉朝的臣子,绝对拥戴汉家天子!这招或许乱世来临就没用了… 但在眼下各地明面都还遵从朝廷之时,立这个牌坊无疑是个护身符。 说话那都是有考究的。 看似鲁莽而不草率。 第三十章 告一段落(一卷完) “涿县有个赵石诚,为令一方十余年。不污不贪刚正阿,爱民如子能下田!石诚有个麒麟儿,单名为枭字顺来…” “顺来出城遇黄榜,突闻贼乱百姓哀。豪气冲天聚义士,关张二虎任遣差!青山谷外黄巾破,星夜轻骑千里来…” “恰逢贼首仓皇逃,黑虎蛇矛斩大害!郭公赐酒洗风尘,枭说,我有一言!” “敬将敬士敬汉天!” 听到这押韵的顺口溜,赵枭有些懵逼。因为前几日拼命赶路太过乏累,昨晚饭后他就和张飞直接在刺史府歇下了。 今早一醒,预料中的娇美女侍并没出现,反倒是刘卫笑眯眯的站在床前看着他,告诉他有个惊喜就把他赶了出来… 郁闷的赵枭带着张飞刚想找个地方觅食,这不,就听见街上、那些裤子都没提的顽童们正利索的唱着顺口溜。 主角可不就是他嘛… 这定是刘卫所说的惊喜,好家伙,还把他老子石诚也安排上了。不过自己这字…好像搞错了吧,自己的字是鸿顺啊! 这咋就成顺来了?? 感情睡一觉我就不再是我了?? “大哥,俺瞅这不是在夸我们吗,咋不高兴?莫非这是暗…暗…暗…” “叫啥来着?” “不是暗讽,就是在夸我们。” “哦。” 赵枭看着不断挠头的张飞,一下就乐了,他拍了拍老粗翼德的肩膀,笑道:“飞弟,咱今高兴带你吃点好的。” “哦,是啥?” “红烧肉。” “啥?红烧肉是嘛玩意?” “甭管它是啥,好吃就行了。” “嗷。” 张飞有点跟不上赵枭跳脱的思维,不过听到好吃也就懒得去想了。 …… 蓟城东菜市,赵枭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肉摊上的一块五花肉。那眼睛瞪得贼亮,闪闪发光,像是见到了稀世瑰宝。 这块肉好生漂亮,白花花的脂肪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被其所掩盖的嫩肉纹路清晰,一看就是世间少有的绝世好肉! 是做红烧肉的上等食材! “那块五花肉不错啊,对,就是那块,我盯着呢,别想偷斤少两!” “诶,客官哪会啊。” 摊贩伙计摇了摇头,把胸脯拍的嘭嘭作响,高声道:“咱这行做的就是信誉,毕竟这年头吃得起肉的那都是回头客嘛!” 赵枭点点头,不过视线仍紧紧盯着肉摊伙计,没有丝毫移动。 那伙计见此也不恼,拿着剁刀就在赵枭的指挥下将肉整整齐齐的剁成许多小块,接着极速拿出一张油纸就要包装。 “慢着!!” 一声如雷鸣般的厉喝爆响而起,只见赵枭身旁的张飞一个大步迈出,那粗壮的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 如铁钳般紧紧握住了肉摊伙计抓肉的右手腕,厉声呵斥道:“呔!” “你这厮太过猖狂,竟敢在众目睽睽下弄虚作假,只可惜你这是小鬼遇钟馗!某自家就有肉摊,你怎可能骗的过某?!” 那伙计心中有鬼,见此面色苍白、连连怯声道:“哪,哪有假!” “那你把手移开!” 张飞是个老粗,再加上没有丝毫遮掩之意,故而将动作闹的极大。菜市来往的人群见此纷纷停下,驻足围观。 那伙计见此,咬牙切齿的低声道:“这可是菜市周老大的肉摊,客人可想好了,莫要把事闹大,不然定是吃不了兜…” “我兜你玛个球!” 见伙计还敢威胁自己,张飞这暴脾气哪还能忍?火一下就蹭蹭窜了上来,他一脚将肉摊踢倒,露出了其下方的玄密。 原来这放置猪肉的桌上有块板是活动的,下方置有机簧,伙计包肉时按压板面,以手遮掩将些许肉块丢入摊下。 起到缺斤少两的作用。 张飞捡起摊下的肉块汇在一起,略一称量发现竟有总数三成之巨! 套路被破,驻足围观的民众们纷纷面色一黑、指着伙计就开始怒骂,他们平常买菜就最恨这种缺斤少两的黑心商贩。 那伙计见犯了众怒,虽然对张飞暗恨不已,但还是连连赔笑道:“这与店家无关,全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 “这样,客官你们买的肉全作为赔偿免费赠予,事毕小人会去衙门领罚。” “不必了。” 赵枭突然开口了,只见他指向自己挑选的五花肉说道:“我从不占别人的便宜,钱我会照付,但做生意还是实诚些好。” “正如你所说,你们这行是靠回头客,贪点小便宜招牌搞砸了不划算。” “可谓之竭泽而渔。” 说实话,赵枭还真不屑占这点小便宜,毕竟他占的都是大便宜。就权当看在这块好肉的份上,他也懒得继续追究。 本身这对他一个立志于争霸天下的野心家来说,其实都不算事。要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插曲都要上纲上线… 那就再别提争霸天下了,这些日常琐事足以耗去他全部的精力。 “客官说的是!” 那伙计虽然心中万般不满,但还是连连弯腰点头道:“客官您说的是!” “小人以后再不会犯了!” “犯不犯你自己说了算,翼德,走。”赵枭不愿在这种杂事上浪费时间,掏出几磴银子放在桌上,便哼着曲儿走了。 张飞见此狠狠瞪了眼肉摊伙计,夺过油纸将肉包好,提着便朝赵枭追去。 …… 菜市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两道衣着朴素同样不起眼的倩影。 “还真是有趣,是吧,玲儿。” “一个统兵作战的大将军,居然会自个出来买菜,看架势还要亲手做呢!” “刚他被骗了,还以为会砸摊…没想到居然是认认真真的说理…不像将军,倒像个书生,看来真是有独到之处。” “小姐这是对他有意思?玲儿可不这么看!书中云君子远庖厨,他这…” “不必说了,回府。” “啊这…是。” …… 买到好肉后赵枭二人没有立刻回刺史府,而是在沿途叫贩的小餐摊上买了几张油饼垫垫肚子,毕竟采购还没结束。 赵枭既然已经决定了一展厨艺,自然要买些调味料做以辅助,从而起到最完美的口感。是的,今天他很高兴。 赵枭前世有个习惯,无论是过于悲伤还是高兴,都会用做菜来宣泄情绪。 看着一盘盘飘香扑鼻、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上桌,他就会平静下来。 这说来很神奇,但确实存在。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初临东汉的彷徨不安、训练乡勇的绞尽脑汁、面对战场的不知所措,立下首功的欣喜若狂… 无不在刺激着赵枭的神经。 可以说自他赵枭穿越开始,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就没松过。只不过是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太过紧凑,没时间调节罢了。 而今早听到的这顺口溜,无疑是郭勋为他造势表功的伊始。 这也代表着这一小段征途的告一段落,他赵枭紧接着就要步入更高更大的舞台。他自要用做菜,来为这些章节… 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很有仪式感,很不正常。 又很正常。 甲二卷首章 初入郭府 正午,焦灼的太阳高耸于天空,其无尽毒辣的炎热气息,似乎恨不得烤死每个敢在它眼皮底下晃悠的人群。 “大哥!还要逛多久啊!” 张飞看着手中大包小包共计十多袋的重物,只觉得浑身燥热。 这已经逛了两个多时辰,晒出的汗都早以将他身上的衣物浸透…湿漉漉的,浑身难受。他是真没想到一向淡然平和的大哥,居然这么热衷于逛街买菜。 “飞弟,美味不能强求。” “上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手法,但调味品是必不可少的。” “只有相辅相成,才是王道。” 赵枭耐心的说着,接着从摊上抓起一把八角,放于鼻下轻轻嗅了嗅,便朝小贩温声道:“这八角不错,来三两。” “好嘞,客官!” “大哥!!” 张飞看到赵枭悠然的姿态不由头皮发麻。好家伙,看他这慢吞吞的架势逛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把那劳什子调味品买齐。 从今早醒来自个只吃了几个饼子啊!接着就被这么当人形骡马打整…还有就是骡马也要吃草啊!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这怕是还没吃到赵枭做的美味,他老张就要被饿死了!不行不行,亏只能吃一次,若是大哥以后再心血来潮要逛街… 就让二哥陪他逛! “三弟,要沉得住气。” 赵枭看着烦到旋转的张飞莞尔一笑,将伙计递来的纸包塞到后者怀中,付了钱便撑起刚买的油纸伞为自己挡住光线。 悠悠然的朝市场外走去。 “好了,咱也买的差不多了,那就先去郭公府上做菜吧,你今天多吃点。” “好嘞!” 张飞见终于结束了这痛苦的买菜生涯,瞬间喜笑颜开,大步追了上去。 “大哥,大丈夫撑什么伞?” “晒多了会得皮肤…咳,会黑。” “怕啥?!俺就从来不打伞。” “你这还有黑的空间吗?” “……” …… 古时城区阶级划分鲜明。 蓟城自古以来临近域外,加上幽州山脉甚多,故而多半日子阴冷潮湿,只有如现在这春夏两季被太阳普照,不复阴寒。 故而有权势者皆居于城东,意喻如初升之日般蓬勃富有朝气。富贵商贾则求其次,居于朝阳的南面。至于平民贱奴… 那就只能选偏向潮湿、苦寒的西、北两个城区居住了。东权南富,西平北贱,这就是州府蓟城城区的阶级划分。 这种将不同人群划分开来的做法,在每个城市、每个朝代都有。 赵枭两人正朝西城区行去。 刺史作为一州权势之首,刺史府设立在东城区这点毫无疑问。 但郭府不在。 郭勋没有将家眷安置在刺史府。 郭勋出身平民,自幼爱武枪棒,但更爱读书。常跑到蓟城中心老槐树那听大儒讲公开课,被大儒看重收为弟子。 其虽家贫却心志坚毅,饱读经书十余年,终举孝廉入仕,前往京都洛阳任一书吏,机缘巧合下识得上任老皇帝。因自身心性沉稳能力出众,入仕十七年… 终被帝亲遣为一州刺史。 出身平民,靠自己努力结合时运成为刺史,这是一个无法复制的神话。 相隔十数年,郭勋回到幽州,他没有自恃位高权重而与平民划开界限。 反倒不顾下面众官的建议,将自己的家府设立在了西城平民区。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抽出一天来西城区考察民情。 故而蓟城平民区不像其他城市冤案频发,反倒一片祥和、欣欣向荣。 这也是赵枭此行的目的地。 早在昨天,郭勋就私下叫赵枭回涿县前来府上一趟,有话要跟他说。而赵枭自要抓住这个机会,毕竟能不能去洛阳… 多半还是要靠郭勋了。 虽然自己帮了郭勋很多,郭勋也很看好自己,但情感永远都不会嫌深厚,能多让郭勋记住自己一分终是好的。 然而塞钱贿赂刷好感这种举动对郭勋来说是无效的,还会引来反感。 这不赵枭正好想做菜,就萌生了给郭勋做顿好吃的这个念头。塞钱你不要,我跑你家做顿饭放桌上你还能不吃了? 便有了这么一遭。 …… 可能是郭勋事先已经跟门房打过招呼,故而赵枭二人没有在门前多等,就被闻讯而来的郭府老管家引入了府内。 “乖乖,这就是郭公的府邸?” 张飞看着大院内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的寻常花草有些诧异。在他想来,一州刺史的私人府邸定是宽大奢华,富丽堂皇。 可亲眼所见,又并非如此。 这宽是够宽了,可装璜咋就这么朴素呢?有些地方还不如他张家庄呢! “幽州百姓真是幸运,遇到这么一位与民无争、只做实事的清官好官!” 赵枭也有些感慨,这一眼望去满地花草皆为凡品。说不准还是从城外何处随意挖来的,价格低廉值不了几个钱。 就是个混的还行的商贾,自家宅院的花园也不知比这高出几等。 “郭公这也太清…” “三弟勿言,随我去伙房。” 赵枭闻言立马开口,打断了张飞嘴里还未吐出的那个苦字。 “哦。” 瞧了眼没反应过来的张飞,赵枭内心苦笑不已。自己这三弟还真是脑筋单边,在郭府管家伴行的情况下还口不择言。 正想着,赵枭转头朝随行的老管家温声道:“老先生,吾弟天性粗犷不拘小节,话虽不美,却饱含对郭公的敬佩。” “若有冒犯,请多见谅。还有不知伙房在何处,可否为之引路?” 老管家闻言微微一笑,面上毫无怒意道:“小将军多虑了,这无伤大雅,这么多年来令弟也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 “还有,将军去伙房干什么?放心,我们郭府虽简陋,但厨子的水平都是一流的。”说完,老管家笑眯眯的看向张飞。 张飞闻言那黑脸竟隐隐有些发红,瞬间便明白了大哥为何叫他住嘴。 郭勋可是一州身份最为高贵之人,他的家府就是再破落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踏足。只要他愿意,用金凳为座又有何难? 这样一个廉洁的大人物邀约大哥前来议事…可以说自己能踏入这个府门也全是因于大哥,结果进来就说别个清苦… 哪怕是事实,也十分不敬。 若是遇到些刁蛮泼辣的主人和管家,就凭这话被轰出去也无处说理。 不过这老管家管事多年,说话很有分寸。抛出个软钉子后就点到为止,也不再问赵枭为何去伙房,便在前方引路了。 “三弟,以后话前三思。” 赵枭笑着拍了拍低头不语的张飞,便带着他跟老管家行去了。 自己这三弟跟历史上的暴戾燕人相比,已经对军士友善了不少。但粗犷到有些胡乱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若是如此… 赵枭又怎敢托付他大任? 多吃点无伤大雅的软钉子是好的,除了面子之外啥都没损失,但对自身心性成长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慢慢来吧。 改造计划还任重道远呢! …… “诶!刀是那么握的?” “怪不得切的这么慢!今天郭公可是邀了客人,都给我麻利点!” “吴老三,火烧那么旺能炸出油来?都快糊了没看见吗?我的天…” “我怎么摊上你们这群效率低下、能力有限,还不听指挥的伙计?!” 郭府,府西伙房。 一名名膀大腰圆的伙房伙计们正分工有序的忙碌着,任管事的再如何疯狂念叨,下面的伙计却连眉头都懒得抬一下。 熬油的厨子熬油,切菜的帮工切菜,从未碰过锅铲的管事喋喋不休的瞎指挥,一片祥和。不懂行的当管理… 是各行各业的通病。 就连郭府,也不能免俗。 但随着赵枭一行人的到来,忙碌了大半天的伙计们终于停下了片刻。 “胡管家好!” “哎呦我靠,挡什么挡?!” 那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管事,神情愤怒的从伙计们身后好不容易挤了出来,但在看到老管家的那一秒瞬间笑容满面。 “哎呦,今儿起床就听喜鹊叫,原来是胡管家要来了!您以后别这么客气,什么吩咐直接托小厮传个信就行,没必…” “好了好了,没什么吩咐,是郭公邀请的客人想来伙房看看。” 老管家显然有些烦这话多的管事,说完便没再去看他,转头看向赵枭继而道:“小赵将军,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闻言,那一个个围拢在老管家身侧的伙房伙计们纷纷朝赵枭看来。 “客人是不是有忌口?” “客人想吃什么?” “今天准备了不少鲜鱼,都是北河刚捕来的,品种不少,客人喜欢哪种风味?如果吃不得辣我们可以多做些原汤的。” 赵枭闻言轻轻摇头,指向灶台笑道:“各位该怎么做怎么做,无需理我,给我腾个地就行了,我想做道菜。” 伙计们听到这话,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愣住没反应过来。 “这可不行,这真不行。” “何故不行?” “你下厨,传出去外人会说我郭府招待不周的!”老管家连连摆手。开玩笑,客人都亲自下厨了,你这得难吃到哪去? “那别传出去不就行了?” “这…” 听到这诡论,胡姓老管家眼睛瞪的溜圆,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从刚才那一番接触下来,他本以为这赵枭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 没想到和他弟那糙黑大汉一样,甚至更甚!一个说清苦一个要下厨,都是不安分的主,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着面色僵硬的老管家,赵枭呵呵一笑,从管家随仆手中拿过自己买来的一堆食材,悠悠然的开口道:“一道菜。” “我只做一道菜,这不是因为郭叔府上做的不好吃,是我出乡久矣…” “现如今思乡之情极甚,便想做一道家乡菜来聊以慰藉,可行?” 听到有了正当理由,老管家才无奈的点了点头。客人为了做菜连理由都编出来了,再拒绝也是待客不周,不过思乡? 这理由属实有点扯淡,你这才出涿县多久啊?有半个月没有? 十天都没到你跟我说思乡,你对涿县的情感这么浓厚吗?? 赵枭见管家的姿态摇了摇头,没说话,这理由可不是编的。 我思我乡,可此乡却非彼乡。 异乡人,又怎会懂呢? 第二章 舌尖上的汉朝 沉甸甸的五花肉刚一上手,赵枭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猪毛未免也太多了吧! 赵枭前世做红烧肉最喜欢的食材-“老山野猪”,已是猪中的战斗机,猪毛那多的不行,但和手上这块五花肉相比… 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纯粹是猪刚鬣身上的肉啊,毛细不易发现,上手才知其毛腺何其发达! 难搞哦! “大哥,你愣着干啥?” 张飞见赵枭盯着猪肉许久,一副痴了迷的沉醉模样,十分不解。 “咳,我在感知它的情绪。” “这…” 看着彻底懵逼的张飞,赵枭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一亮一把将肉塞到前者手中道:“飞弟给我打下手,把毛去了。” “哦,这简单。” 张飞的出声倒是提醒了赵枭,身旁这不还有位搞猪行家嘛!没了张屠夫得吃带毛猪,可张屠夫不就在身边吗? 生活中去猪毛从不缺少屠夫,只缺少一双发现屠夫的慧眼。 …… 赵枭看着正动作麻利烧猪皮的张飞,自个也将买来的纸包一一拆开,此行他买了八角、黄酒、酱油以及蔗糖等物。 是的,蔗糖。 东汉末年还没出现白糖那玩意,就连这蔗糖,都是印度商人走商流入市场的。赵枭几乎跑遍了市场,才买下一小包。 万幸是汉朝匠人已学会了用豆制酱,若没有酱油红烧肉便没了灵魂。 虽然糖不太正宗,但索性其他材料都还是寻到了大半。这红烧肉做出来味道和原版肯定有些差异,但也还凑合。 在张飞烧猪毛时,赵枭差伙房帮工打来两盆深井清水。一盆用来清洗烧完毛的五花肉,一盆则加入黄酒备在一旁。 “公子,为何在水中倒黄酒?” 一名厨子看到赵枭的举动微微皱眉,觉得这纯粹是在糟蹋宝物。也难怪他这么想,汉朝黄酒价高物少,寻常人只有逢年过节这种大日子才能饮上几杯。 “腌制。” “腌制?” 赵枭点头没说话。 这逐一解释废心思也没意义,这些厨子能悟到多少是他们自己的事。 “飞弟,烧锅。” 此时张飞已将五花肉上的猪毛烧尽,赵枭便将肉接过在清水中洗净,继而放置于掺了不少黄酒的井水中浸泡。 这样能让瘦肉不柴。 腌了一刻钟,张飞早已将铁锅热好。赵枭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将五花肉放在锅中翻炒,在这期间他并没有放油。 五花肉自身本就带有大块的脂肪,用它自己的油足矣。炒这么一道主要是为了去除水分和使其口感不至于太过油腻。 不多时,飘香四起。 闻到味,那一个个伙夫面色瞬间变了。赵枭这种不断翻炒的手法简直闻所未闻,铲起铲落,肥肉竟也能如此诱人! 做菜不只有蒸、炸、煎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这是何等技法?!” “炒菜。” 赵枭轻描淡写的吐出一个词,炒菜在后世家喻户晓,是家家户户都会的基础烹饪手法。但在古老的汉朝… 这种简单的烹饪方式还未登场出现,把这些专业厨子惊到很正常。 赵枭说完没再理会色变的伙夫们,见锅中已出现许多肥肉转化成的油脂,他轻轻点头,便将炒到焦黄的五花肉抄出。 此时肉块已缩水不少,不复先前那般肥大,入口也不会腻味。 赵枭将肉块放于盘中备用,把早准备好的八角、姜片还有少许蔗糖之类的调味品放入锅中,将还在闹腾的猪油炒香。 瞬间,伙房内香气扑鼻! 那一个个伙夫早已停下手上的活,里三排外三排的将赵枭围住,目光灼灼的观摩着,这技法简直太过神奇! 做菜还能放蔗糖??这能吃吗?可闻起来真的香的不行! 赵枭瞟了眼众伙计,一个想法顿时出现在了心头。虽然心中在不断盘算,可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只见赵枭一把将盘中的肉块倒入锅内,同时洒入酱油上色,接着用近乎炫耀般的熟练技巧反复翻炒着,不多时… 红烧肉的大致雏形已然出现! 因汉朝没有精盐,故而赵枭将酱油多放了些。酱油味咸,刚好弥补。 开始伙房内还有不断响起的惊呼声,而越往后则越安静,那些伙计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理解替换成了狂热。 他们竭尽全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屏住了,伙房内除了油脂滋滋作响的声音外,只有伙计偶尔实在憋不住… 发出的大喘气。 “飞弟,去点柴。” 翻炒着,赵枭往锅中倒入了少许黄酒,再次爆炒了一下已成棕红色的肉块。这一步是为了祛除肉中的腥味。 在张飞用棍子挑出些许柴火时,这红烧肉也做的差不多了。 接着赵枭在锅中加入些许清水,使得料汁没过肉块,便盖上盖子,用小火慢炖起来。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期间加了几次水,赵枭的这道汉朝版红烧肉… 终于出锅上盘! 看着那色泽棕红、皮表略有焦黄的带肥肉块,赵枭眉头微舒。这汉朝红烧肉看模样倒还行,就是不知道口味如何。 想着,赵枭夹起一坨肥肉便喂入嘴中,同时夹了三块肉放入一个小碗递给张飞道:“唔,飞弟尝尝大哥的手艺。” “好,俺早忍不住了!” 肉一入嘴,一股软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便从舌尖上传来。赵枭轻一咀嚼,牙齿便轻而易举的刺破肥肉,登时油香暴起! 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虽然甜味有些古怪但无伤大雅,反倒蕴含着异域风情。这一顿红烧肉,有赵枭的八分水准,但考虑到简陋的伙房… 不错,已经很不错了! “唔唔唔,这太耗次了!” “俺衣经乌发形容了!” 赵枭听到这含糊不清的声音,不由嘴角一勾朝后看去。只见张飞正大力的咀嚼着嘴中肉块,铜铃般的大眼都美的眯成了一条缝…一副极度陶醉的模样。 妈诶,有这么夸张吗? “咕噜” “咕噜” 一连串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赵枭转头望去,只见那些伙夫连同郭府老管家在内,都喉结颤动、一副渴望的模样。 赵枭见此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不动声色的将盘中的肉块分成三等份。因为这次足足买了将近半扇猪的原故,所以肉确实不少,配饭能吃饱十几个人。 自己和郭勋一家四口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留三分之一就行了。毕竟还有其他菜是不,又不可能只吃肥肉。 那样处理的再好也会腻。 其中一份让张飞带回去给赵二分分,至于其他百来位将士就没办法了。且不说做不了那么多,就是能做也不能给。 毕竟自己是主公不是厨子,偶尔心血来潮做点给麾下心腹笼络下情感可以。但尊卑主次要有,乱了规矩对谁都不好。 将士们此行很辛苦,就让张飞赵二吃饱带他们用公费去下顿馆子。 至于另一份给老管家尝尝,他是郭府的管家,关系搞好点未来总用得上。 想着,赵枭便将那份红烧肉装盘,塞到胡姓老管家手中道:“老先生,你一路带路也饿了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老管家看着盘上不断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红烧肉,吞咽了口口水道:“多谢赵公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来,大伙一人搞一块。”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刚一转身就见张飞把眼睛睁的忒大,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就是不说话,满脸却述说着孩子想吃肉。 “哈” 赵枭面露笑意,拍了拍张飞的肩膀道:“翼德,亏谁都不能亏你啊!” 说着,赵枭取来一个干净的竹篮餐盒,将第一份红烧肉放入其中盖好,塞到张飞手中道:“回去与赵二分食了。” “别独吞,我回去要问的。” “害!大哥!俺岂是吃独食的人!二将军是有本事的,俺以后的骑兵队还要请教他,岂会把这等美味一人独占?” “如此最好。对了,你们吃完带下面兄弟们去酒楼吃顿好的,这一路将士们也辛苦了…我可先说了,不准惹事!” “哎呦,知道啦知道啦!” 话毕,张飞拎起竹篮,哼哼唧唧的唱着小曲,悠哉悠哉的行去了。 “这家伙…” 赵枭笑骂一声,刚一转头却愣住了,只见那群伙夫们正泪流满面、无不激动的望着自己,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正当赵枭愣神之时,只见伙们纷纷拜下朝自己呐喊道:“赵公子!” 赵枭见此有些懵逼。 一菜之威,竟恐怖如斯!不过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至于跪下吗? “求公子收我等为徒!” “您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军中也肯定需要伙夫!我等愿鞍前马后服侍您,只求您收我等为徒!若学此神技…” “才不枉为厨啊!!” 听到后面,赵枭这才反应过来,也理解了众伙夫的举动。古时拜师确实是要跪地磕头的,毕竟这不是师傅,而师父! 古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虚言,弟子要鞍前马后的服侍师父,终生为师父效力。但同样的,这对师父也有约束。 古时师父往往自己养徒弟,弟子住到师父家中,由师父贴钱教养,把徒弟当成家人。这样即便没有血脉之亲,在传统观念中,父和师也具同等意义。 师父不能随便拜,徒弟也不能随意收,赵枭自不可能收下这大帮人。 “你等是郭叔府上的人,我岂能收下你等?这不行,起来罢。” 闻言,一干伙夫赶忙抬头道:“郭公待我等十分宽厚,契约不是终身制…如若有他处更好的前程,郭公允我等离去!” “这完全不是问题!!” “郭公不会计较的…” “收下我等吧!” 赵枭闻言眉头一皱,既然郭勋待他们极好,那他们见到好的前程立马就想走人,这就难免使赵枭有些反感了。 见猎心喜乃人之常情,犹豫了很久下决定要换地方都还可以理解。但神都没晃瞬间就想换下家,这未免就太善变了。 某种角度来说,这过于不忠。 就凭这点,赵枭便不会收下他们。刚刚冒出的想法也暂时按捺了下来,有这么多的做菜技法,开酒楼吸金没问题。 赵枭本想在蓟城出钱开家酒楼,厨子就用郭勋府上的,借此让郭勋占点干股拉进感情,毕竟这不是贿赂… 这是正当生意。 但看来这群厨子太不稳,就是来自郭府也不能用!还是慢慢寻吧! 虽然赵枭脑中的菜品及烹饪手法多的不行,学到个一招半式的厨子就是背叛了也损失不大,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有这风险,不如不开。 赵枭讨厌背叛。 第三章 覆水沉舸我独春 未时,处理完事宜的郭勋终于赶赴回府,在得知赵枭早已来府、还做了道菜时略显诧异,便招人唤其来共同吃饭。 赵枭至场时惊奇的发现刘卫竟也在场,原来贼患已除,各郡太守当在三日内返回所属郡治,刘卫来此是为辞行。 不过与赵枭所想不同,郭家只有郭勋夫妇二人上桌,其子女皆未来此。 原来郭勋之子郭雷任职城巡官,现正当值不得脱身。其女郭韵青尚未出阁,固虽人在府内,却并未来与客同食。 “赵贤侄,这是你做的?看起来不错啊,菜名叫什么?” “刘叔,这叫红烧肉。” “噢?确实挺红,我尝尝,唔…”刘卫刚刚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入嘴中,随之面色一怔,接着开始疯狂咀嚼,一脸陶醉。 “刘叔,口味如何?” “憋说话,吃饭。” 看着满嘴流油,不断夹肉大快朵颐的刘卫,赵枭不由嘴角一勾。 自己也开始享用起美食。 一场简单的饭局在红烧肉的加入后就变得有些神奇,堂内除了赵枭外三人都默不出声,只顾一个劲的夹肉刨饭… 其他菜动都不动。 这可把赵枭看的一愣一愣的,先前的猜测也就成了屁话,古人哪会腻味?郭勋和刘卫是清官,平日吃的都甚是简朴… 少闻油腥,哪可能会腻? 若不是汉朝是分桌分餐制,怕连为闺房内郭韵青准备的那份都剩不下。 当然这也怪不了他们,毕竟红烧肉的杀伤力太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当年简易做出的红烧肉可还把苏轼迷的神魂颠倒,经他改良了一次又一次做出的“东坡肉”,便是后世红烧肉的前身。 饭中无言,两刻已过。 吃完饭除了刘卫连连赞叹外,郭勋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对他这种人来说饭好不好吃区别都不大,能填肚子就行。 不过倒是对赵枭的印象又深了几分,在其思维缜密、带兵能手、豪义大方、能够信任外,又贴了张很会做饭的标签。 然而赵枭这顿饭的目的,本就只为加深点印象,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 “贤侄,我可能不久后就要下位了,说说吧,你想担任何职?” “什么?!郭叔您这是?” “郭兄,这是怎么回事?” 饭后,郭勋就喊刘卫和赵枭二人前往书房议事。可这刚一开始,就抛下个重磅消息,把两人震的一愣一愣的。 “郭叔,是怎么一回事?不妨与我二人说说,看看我和刘叔能否…” “这事你们帮不了。” 郭勋摆摆手,示意赵枭不必多言,只见其看向墙上的横幅字画,用后背对着二人缓缓道:“我这刺史乃先帝亲遣。” “属于前朝旧臣。” 刘卫听到这话眉头紧皱,先声道:“郭兄,莫不是此次?” “嗯,正是。” 郭勋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刘卫二人缓声道:“历朝历代,新帝继位都会清理前朝重臣,把关键之位派自己人把控。” “灵帝又何尝不想呢?呵…不过是找不到我的污点罢,这才让我得以把持着一州之刺的大权之位多年。这位子整个大汉都才十三个,难坐稳啊!” 闻言赵枭握紧双拳,由衷的感到被信任带来的满足感。郭勋能如此坦然的在他面前提及这些敏感事件,自是信任他。 可自己又该怎么帮他呢?郭勋的话说到这,赵枭怎还会听不懂? 此次交战幽州军损伤过半就是一个致命的把柄,保不齐灵帝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借此把郭勋撸下来换人难度不大。 还真是不好搞! 郭勋说的不错,这事自己还真帮不了。虽然现在汉统衰弱,但皇帝… 终究是皇帝! 可郭勋下台,自己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都会受到影响!赵枭思绪万千,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般说道:“郭叔。” “要不给西园那边塞点…” “行了。” 郭勋闻言摆摆手,转头看向赵枭缓缓说道:“贤侄,你能力不错,可莫要剑走偏锋误了自己,小道终是小道。” “走不宽的。” “我之所以首肯你遣人去西园行贿,不过是大环境如此,若不塞钱难以运作,怕连你的功劳都会被那十常侍抹除。” 说着,郭勋朝赵枭肃声道:“若非迫不得已,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妙。” “小侄谨记郭叔教诲!” 赵枭闻言如被重锤轰击,只感到最近自己确实太过功利,什么事都想着用贿赂的手段去解决,实乃落了下成。 格局太小! “嗯,能听得进去就好。” 郭勋看了眼赵枭,温声道:“若是其他人在我这个位置、遇到这种情况,知道下台是什么结局么?死,只有死。” 赵枭二人默然,灵帝昏庸荒淫,身为皇帝能亲设西园明目张胆的卖官收贿…为了以绝后患,确实很可能下杀手。 “可我不会死。”郭勋呵呵一笑,指向墙上的字画道:“忠君为民千帆往…” “覆水沉舸我独春。” “这是我年少至交赠予我的,虽无韵妙,虽不稀世,我却高悬于堂自做警醒。此刻不正是应了景吗?覆水来了…” “这时什么来历什么大船都要沉没,而我却不会,我最多被降职。” “我可以自傲的说一句,我郭四海为官十数年一心为民做实事、我的名字早已传入这大汉十三州。灵帝,他敢杀我吗?” “他敢冒这个大不韪吗?” “所以。”郭勋盯着赵枭的眼睛,洪亮而有力的说道:“贤侄,我看的出你的与众不同,我能看出你眼中的野心!” “我不会要求你走我这条清贫爱民的路线,当然这也强迫不了。” “我只希望你心怀大道,不要被一时的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 “我希望你选择一条可能看似短时崎岖坎坷,但却能走长走远的明路!这是大道,格局亦可谓之如此。” 赵枭闻言神情恍惚,无数感慨从心中涌出,似有明悟。郭勋这番话似乎什么实事都没说,可实际上又述尽万千至理! 这番话,将成为赵枭一生的财富。此时,郭勋对赵枭已不再是上司这么简单,而是一位老师,是一位将毕生感悟凝缩成简短字句为后辈敲响警钟的老师! 赵枭无言,一揖到地。 第四章 晓骑校 新征程 中平二年夏,幽州刺史郭勋率五万精锐之师对抗黄巾程远志部自损三万、斩贼四万惨胜,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 幽州虽小虽穷,却历来为汉朝十三州强兵之地。如此精锐面临黄巾不过一役伤亡过半,对朝廷公信力有不小的损伤。 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自灵帝继位,朝廷的公信力已不必多说。 一时弹劾之声片起,奏章如潮。帝大怒,下诏削去郭勋刺史之位,将其贬为甘陵国相。同时传旨命原甘陵国相刘虞官复原职,重掌幽州刺史之位。 郭勋离去,幽州百姓自发聚于蓟城,夹道相送五十里。同时,赵关张三人之名也随有心人的努力下响彻大江南北。 他们的事迹被编为顺口溜、酱油诗,于各地广为传唱。大汉十三州部分倍受黄巾侵扰的地方主官,对三人的事迹还进行了官方宣扬,使百姓不再畏惧黄巾。 赵枭终于声名鹊起。 郭勋离去三日后,朝廷对此战立下赫赫战功者的封赏也随之传来: 涿郡太守刘卫自发领郡兵援助,致使战局免于溃败,身为皇亲任劳任怨为百姓做事,数功并赏升为大郡渔阳太守。 蓟城州军左部校尉孙青思维敏捷,作战英勇果毅,每逢战至僵局必身先士卒鼓舞士气,升任幽州新建刀盾军军司马。 涿县县令赵石诚教子有方,逢国家贼难散尽家财组建义兵,爱民如子为官十余年勤勉尽责,数功并赏升为涿郡太守。 涿县豪绅张飞,逢国家贼难散尽家财辅佐赵枭,斩杀程远志,赏千金。 解良平民关羽,逢国家贼难辅佐赵枭于青山谷连斩十余贼将,赏百金。 涿县平民赵枭,逢国家贼难与父散尽家财募集义兵、于青山谷设伏以两千乡勇大破一万贼军、识破贼计星夜援驰蓟城主战场、斩杀贼寇程远志,功劳甚大。 特封其爵涿县子,升为晓骑校尉,即刻前往左中郎将皇甫嵩帐下听令。 …… 涿郡,太守府。 距赵枭从蓟城归回已有半月,前日诏书临至,刘卫便腾出太守府交与赵石诚,辞行后便率数十家丁连夜朝渔阳行去。 赵枭遣轻骑队伴随护从。 “枭儿,这乡勇真不带走?” “父亲,乡勇是我赵家的根基,不能轻易折损在战场上。再者说,将他们划入我赵家成为家兵,下面诸县也会规矩些。” “可你不带兵,皇甫将军那?” “父亲放心,将军会理解的。” 说着,赵枭不由无奈的看向赵石诚,这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石诚啊石诚太实诚。 这昭旨都没专说要他率部前去,赵枭自是不可能将辛苦组建的乡勇带出去剿贼灭寇。无它,只因这是刘家的天下。 不是他赵家的。 不仅不能折损这已经忠于自己、成为家兵的两千乡勇,赵枭还要将其中思维敏捷之士安插到郡兵中担任军官,这样… 赵枭就拥有两千家兵,以及三千郡兵,共计五千军士为自己效力! 至于口中的忠于大汉,那不过是乱世来临前的政治正确罢了。他赵枭,要做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臣子,而是枭雄。 他的一切举动都服务于自己。 “行吧。不过把洛旼他们带上,此去长社一路凶险,身旁总要有点人。” 赵枭闻言轻轻颔首。 洛旼是赵家的死士头领,虽身材矮小,但一手剑术十分高超。其出身世家庶出,家破逃亡,濒死被赵石诚所救,便留于赵府操练死士,多年来忠心耿耿。 其手段众多,带上确实有用。 “好的,不过劳烦父亲全力培养死士耳目。有了涿县的收入,我赵家之势更是要不断增强,才能应对未来的风险。” “祖先告诉我,乱世不久矣。” “嗯,放心。” 赵石诚轻轻颔首,自赵枭所言的梦中事一一实现,他便开始逐渐放权。既然赵枭说有风险要提升实力,就照做好了。 反正祖先不会害赵家。 “好,劳烦父亲了。” “那儿子就出发了,父亲请多保重!”话毕,赵枭躬身行礼就要离去。 “去吧,对了。” 赵石诚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缓声道:“你不是常常说缺人手吗?要是路过常山时可以去拜访下,那有我赵家的分支。” “自家人用的也放心。” “什么?常山有我赵家人?” “对,怎么了?” 赵枭摇了摇头没说话,一股突如其来的惊喜涌入心头…常山赵氏?常山赵子龙?莫非赵云是自己这一脉的旁亲?! 这,不会这么巧吧? …… 涿郡,郡城西校场。 “二子,家里可给我看好了。组建新骑该提上进程了,不要吝啬钱,该花的就花。不过账目要搞清楚,每月给赵忠。” “是!公子放心!” “嗯,我已遣人联系上中山张兄和苏兄了,马匹这点你无需担心。还有涿郡下面有些县不太安分,要是拒不上税…” “公子俺懂得,您的三套方案俺都牢记在心。不过其实光拉军队去那逛一圈就够了,他们是没见过世面才敢嚣张。” “嗯,那是最好。” 看着一脸坚毅的赵二,赵枭微微点头。本来把家兵交给赵二统率完全是无奈之举,他是真没人用了,不过还好… 军队是个磨练人的地方,看来赵二连经几场大战心性已是成长了不少。把两千家兵交给他,赵枭也还算是放心。 接下来,二人又谈了不少。 说完正事,赵枭没有转身就走,哪怕他时间很紧。他不想和下属只有公务交流,便笑着温声道:“对了,二子。” “你还尚未婚配吧?” 赵二闻言脸上微微泛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没。” 看到这铁塔巨汉一副羞涩腼腆的模样,赵枭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可要赶紧了!回来我要看到人选哈。彩礼良宅我出,你老娘还等抱孙子呢!” “别让老人家久等了。” “这,谢公子!公子大恩俺无以为报,唯有努力操练兵马为公子分忧!” 看着备受感激的赵二,赵枭没再多说,拍拍他的肩膀留下句“努力”后,便径直离去了。赴任的时间不多,他很赶。 望着赵枭离去的背影,赵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于喊道:“公子!” “俺定给你练出几千精骑!” 赵枭闻言没回头,高举右手摆了摆便行去了,赵二练兵他倒是放心。 这确实是个练兵能手。 之前临时练出的百余轻骑可是战力不小,但这却不是赵二的极限,而是当时人力物力都只允许他练出那点骑兵。 而现在赵家自统一郡,涿县更是成为赵枭的子爵封地、税收纳金都不用上交朝廷,更是给赵二提供了广袤的空间。 任其施展才华。 一两年时间练出几千轻骑,只要人够钱够对他来说问题还真不大。 毕竟万事开头难,但只要第一批骑兵出炉后,就可以当做教官训练后面的。马匹钱粮人力都充足,复制便行了。 …… 涿郡,郡城口。 “时间不多了,走吧。” 骑于白雪上的赵枭最后看了眼这座雄伟洪壮的城池,便点齐三十死士亲骑、在关张二人的护卫下,朝州外疾奔而去。 说实话,接到这份任命时赵枭也有些懵。前月派去洛阳的管家明明说西园那帮太监,已经答应给自己个京城尉官。 这尉官给是给了。 还少有的带了个晓骑的名号,但这和京城却完全没关系。 甚至接下来把他安排至皇甫嵩帐下这一手,更是摆明了坑人。完全就是给名号不给实权,这晓骑校尉能不能带兵… 还要看主将皇甫嵩的意见。 不得不说,这群太监做生意是真不厚道,还好赵石诚的太守没出错,不然赵家数代积攒的财物就完全打水漂了。 郭勋说的不错,靠这群腌臜的东西是成不了事的,与其交易全看天意。经过这次,赵枭也再不会与他们有来往。 不过虽然嘴上骂他们坑人,其实赵枭心中倒觉得这个任命不错。 正是时候! 虽然现在看似官军处于下风,朱儁的中央军被黄巾东方统领波才打得溃不成军,皇甫嵩所部更是被逼的进退两难。 但赵枭知道,局势很快就会有转机!被逼退守于长社的皇甫嵩用火计大破黄巾,彻底将波才击败,自此连连胜利。 若是自己在黄甫嵩前一步提出使用火攻之计,那么这份巨大的功劳,足以将自己名望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家喻户晓! 想着,赵枭看着沿途的大好河山哈哈一笑,心境豁然开朗。果真只有走出棋盘,才能成为棋手!幽州太穷太小… 养不出一方枭雄! 志在天地,岂能深陷于井? 策马狂奔之际,赵枭只感到心中豪气翻腾。情不自禁下竟长啸一声,铿锵之音响彻官道,惊得路旁走兽尽数退散。 一首壮志曲娓娓道来: “枭临汉际荡悠悠,黄衣贼马乱高丘。心有宏志青山灭,亘古威名霸者留。乱世英杰为我用,一揽收尽天下豪。” “风高卷地云山破。” “不封王候誓不休!” “好!” 关羽张飞二人闻言,无不心怀激荡连连赞叹。而赵枭只是摇头,其实这即兴而发的酱油诗还有半段,但他不能说。 说就是大逆不道。 …… 万里江山悲戚戚,饿殍走尸乐声寂。因由何起?昏庸荒淫汉灵帝!自设西园败基业,闹的个万家哀嚎,福报尽时… 敢问? 为何天下只姓刘? 第五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 策马奔腾半月有余,赵枭一行人终于踏出幽州、横跨翼州,在剿寇大军开拔的前三天,赶到了兖州陈留皇甫军营。 看着军营中那一面面随风飘摇的黄色大旗,赵枭朝关羽张飞二人道:“吾常闻皇甫将军对我大汉朝廷忠心不二。” “故此说话前要多想想,一些敏感的话不要提,更不要谈及朝廷。” 话虽朝二人讲,然而赵枭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张飞看。关羽自是不用多说,在这些事情上心中还是有杆秤的。 可张飞就不一定了。 他现在还在对自己杀了程远志,朝廷却啥位子都没给而耿耿于怀。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朝廷赏下的那千金… 经过层层贪墨,最后到手有没有百金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就是千金,也没他老张变卖家产充抵的军资多啊! 心里头肯定是不爽的。 “知道啦知道啦,大哥你放心吧,进军营俺啥都不说就闭着嘴。” 张飞有些无精打采。 关羽见此用力一把拍在其后背上,大声道:“挺起胸来!男儿就要有男儿的气魄,一时的蒙尘这算的了什么?!” “这只会磨练你的心智,心智成熟了还怕没职务?打起精神来!” 张飞明显还是有些怕关羽的,听到这话立马挺起胸膛道:“二哥勿恼。” “俺知道了。” 听到张飞的声音有些低沉,赵枭摇头笑道:“飞弟何需朝廷的认可…待大哥自成为一方霸主时,你还怕没职务?” “莫非你不相信大哥?” “那自是相信的。” “这不就行了吗?别去想那些有的无的,路在脚下我们只管前行。” “好,俺晓得!” …… 一行人渐行至军营营口。 赵枭望向排列齐整、帐帐遥相对应,看似简单、实则精心布局的军营,不由连连点头。汉朝再没落,能人还是不缺的! “来人止步!” 营门上的哨兵见有人前来,立刻举弓射出一只响箭,直挺挺的斜射入军营前方三十步之位,示意此为警戒距离。 “咻!” 箭响刚起不到三息,营门左右的哨屋登时各冲出十来名披甲持戈的汉军兵士,合计三十人迅速奔至赵枭身前大声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即便赵枭身着朝廷下发的汉军校尉服,这些基层兵士却怡然不惧。该怎么做怎么做,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赵枭见此不仅不恼,反倒轻轻颔首,这就是军事素养!难怪皇甫嵩能被称之为汉末名将,看来治军确实很有一手。 看兵自能识将。 “吾乃涿县赵枭,劳烦通禀皇甫将军,新任晓骑校尉赵枭前来报道。” 说着,赵枭拿出朝廷下发的委任诏,朝身前最近的甲士递去。 见状,那名甲士接过委任诏立刻转身朝营内奔去。剩余的甲士则面色一怔,继而目光灼灼的在赵枭身上扫来扫去。 过了小一会见还没人来,几名甲士脸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声开口问道:“您是赵枭?那位算无遗策豪侠士赵枭?” “是我。” 赵枭莞尔一笑,没想到自己的外号这么别致,名声居然都传到皇甫嵩这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想必会被多看重些。 那些兵士闻言眼中的戒备削去不少,继而问道:那身后这二位…” “营门重地,慎言!” “是!” “你就是赵枭吧?兄弟有失远迎!皇甫将军邀你前去会面。” 赵枭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披戴齐全的铁甲战将正从营内走来。其见赵枭看来,爽朗一笑道:“吾乃邹靖!” “任皇甫公麾下亲兵校尉。” …… 在校尉邹靖的领路下,赵关张踏过错综复杂的军帐来到主帅大营。 正值午时,众军官皆在各自营区与士卒用饭,故而帐中只有主帅一人。待通禀缴械后赵枭三人步入大帐,只见皇甫嵩正立于帐后审视着高悬的皮质地图。 “赵枭见过将军!” “关羽见过将军!” “张飞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 赵枭闻言抬起头来,第一次亲眼目睹了这位威震天下的皇甫将军。 只见其一身铠甲鲜亮,定是经常擦洗。脸颊瘦而微白,想来近期有些操劳过度。不过即便如此,那锐利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使心怀鬼祟者不敢与之对视。 如赵枭一般,皇甫嵩也在细细观察着这位近期声名鹊起的年轻俊杰。 面容端正无邪气,气度沉稳手有力,不过就是稍微偏瘦了些。 嗯,看来传言不假。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不可能完成昼夜行军千余里的壮举。 确实,赵枭近期变化不小。 自他穿越而来就从未贪恋酒色,再加上天天骑马拽缰绳,瘦弱的双臂也开始出现肌肉,已经摆脱了纨绔型躯体。 战场征途是很磨练人的。别看赵枭这段时间天天四处奔往,好似辛劳难以为继,实际上他的身体反而在渐渐变强。 单薄瘦削的过去已被尘封,虽然还略微偏瘦,但跟最初比确实强多了。 “你对黄巾怎么看?” 皇甫嵩很突兀的抛出话题。 只两人正式交流的这首句话,赵枭就感受出了皇甫嵩的不同。寻常主帅会面新下属,一般来说就两种对应方式。 要么敲打要么拉拢。 像开局就这样单刀直入聊军事的不能说没有,但真的很少见。 赵枭今天就遇到了。 “黄巾贼寇,不足为惧。” “噢?” 闻声,赵枭想了想,在还不确定皇甫嵩对自己的态度前还是以稳妥为先。不求答的完美但求无错,便中庸的答道: “尽管如此,仍需谨慎。” “你且细说。” 赵枭眉头一挑,看架势皇甫嵩不只是随口一问,而是真想知道自己的想法。见此赵枭沉默几息,组织了下语言道: “末将目前与黄巾贼共接触过两战,这点想必以将军之职,定已知晓。” 皇甫嵩微微颔首。 “末将青山谷一战所遇黄巾主将邓茂是个庸才,之所以能大胜与地利有关。但也有很大因素来自于邓茂严苛虐待兵卒,贼军本就军心不稳,故而轻易破除。” “然贼帅程远志部则截然相反。面对精锐远胜自己的州军,其部属虽心生惧意,可在程贼死前,未有一人临阵脱逃…” “这说明黄巾中虽多半将领是庸才,可还是有不少能人。最起码能统领数万人的贼帅,绝不是昏庸无能之辈。” “所谓将乃兵胆,帅为兵魂。遇到能人统率的贼军,我官军若大意…” 赵枭话至如此,并未再说。 响鼓不用重锤。 皇甫嵩闻言略显诧异的瞟了眼赵枭。虽然这番话中规中矩,也绝不是一个寻常衙内能说出来的,看来其能杀程远志… 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赵枭看着皇甫嵩眼中若有所思,便沉默下来,不出声打扰。 良久,皇甫嵩审视了几眼赵枭身后的关羽张飞,这才终于说道:“来的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天,应该一直在赶路。” “先去吃点东西,嗯…” “晓骑校尉赵枭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为左军校尉辖领中部,在这三日内好好磨合,整顿部曲!” “上一战除中部校尉战死还空出三个军候。你这两位兄弟还是白身做事不便,就让他们补上,另一个你自行斟酌。” “谢皇甫公!”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任命,赵枭属实被震到了。他想不到皇甫嵩竟如此果决,这才谈了几句话,就给自己实权。 要知道,中央军的校尉含金量和地方校尉完全不同。本看皇甫嵩的架势,赵枭已做好当帐中参谋的想法,没想到… 还有如此意外之喜!不仅自己有了实权,还把关羽张飞安排上了。 在喜悦的同时,赵枭也不免对皇甫嵩产生了敬意。因为不管其心中如何丈量,现在的自己都远谈不上他的嫡系! 举人不用亲,说起简单轻飘,可从古至今又有几人做得到呢? “不必谢我,好好整顿军士。” “去吧。” 说完,皇甫嵩没再看赵枭三人,转身望向地图继续钻研起来。 “末将领命!” 赵枭强忍心中的喜悦感,平静的躬身抱拳,便带着关张二人出了帅帐。 …… “来了来了!” “喔,那红脸汉子就是关羽吧?传言不假,看样子确实是个悍将!” “我瞅那黑糙汉也不错,瞧那胳膊…都快有我娘子腿粗了!” “无知,人家叫张飞。” “为首那个是赵枭吧?” 大帐外,早已聚了闻讯而来的一众校尉。见三人出来,那亲兵校尉邹靖便大步朝赵枭走来,同时笑道:“赵兄弟。” “瞧样子不错啊!” 赵枭闻言,边将帅帐卫兵递来的镔铁剑重新佩戴在腰间,边朝邹靖笑道:“蒙得皇甫公赏识,领任左军中部校尉。” “噢!那不错啊!” 邹靖双眼一亮,拍了拍赵枭肩膀道:“你的事迹早传遍全军鼓舞士气了,想必将士对你有认同感,整军会容易些。” “呐,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前军校尉吴卫,领前部两千重盾手。” 随着邹靖话音落下,一名个字不高、膀大腰圆的披甲战将从校尉中走出来,朝赵枭抱拳道:“赵校尉,久仰大名!” 赵枭闻言也立刻拱手回礼: “见过吴校尉!” 待两人简单的认识后,邹靖轻轻颔首,接着开口道:“这位是前军校尉王彪,领前军右部两千长枪兵。” 话音刚落,一名高瘦高瘦的校尉走了过来。与校尉吴卫不同,这员校尉身上之甲不是铁制,而是件轻巧的皮甲。 枪兵负重不能过高。 “王彪,见过兄弟!” “赵枭,见…” “这位是左军校尉…” 随着邹靖不胜其烦的为赵枭一一介绍了全军二十来位校尉,赵枭也对皇甫嵩这支中央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这是一支偏向暴力碾压的重装部队,全军两万余精锐人人着甲。按兵种分为轻甲和重甲,但无论哪种质量皆是优品。 并且其后军还是一支清一色的重骑兵!人数足足有五千! 在东汉,重骑兵无疑是最强大的突击兵种。这种连战马都全身披戴铁甲的重装力量,足以轻易撕碎敌人的防线。 怪不得这支由皇甫嵩领导的中央军,在火烧波才后可以连连胜利。 黄巾波才所部被火计烧杀大半后,就已经失去了绝对的人数压制,又怎能抵挡的住这么一支王朝精锐的碾压。 在解惑的同时,赵枭不由对邹靖萌生了几丝好感。其身为皇甫嵩亲兵校尉,虽官级为尉,又岂能真以尉官来看? 就是寻常的军司马见其也要温言温语,如此尽心为自己引荐众同僚,肯定有皇甫嵩授意,但自身态度也确实到位了。 以后若是在不影响大事的情况下,他有危急自己可以帮一下。 赵枭默默记下这份善缘,又与众校尉聊了会后便带关张二人告辞离去。邹靖命亲兵为三人引路,前往所辖营区。 第六章 分化拉拢 从邹靖那告辞而去后,赵枭没有第一时间前往自己下辖的营地。 而是先去营口,将死士头领洛旼及三十死士全部接来。又在引路亲兵的带领下,去了左军辎重官那领取制式军服。 中央军制服和极具地方特色的州军制服不同,色调以红为主。军人寻常只需穿军装即可,面临战时则需套件甲胄。 甲胄按官级兵种各不相同。 赵枭作为校尉有两套甲,一套百锻铁铠、一套精巧皮甲,都带有护臂护腿和甲裙。关张作为军候也有两套,不过做工要差些,款式也没校尉这般大气。 至于洛旼一干死士,作为部将亲兵也只有一件包铁轻甲用于常年使用。 考虑到正值夏日,军队三日后才开拔,赵枭和关张便换上了皮甲。 一行人披戴齐整、与军营不再有违和感后,这才朝左军中部行去。 赵枭很注重细节。 …… “大大大!我押大!” “小小小!” “哈,是大!” “哎呦…怎么又是大?几把了?徐麻子,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这刚一到左军中部,赵枭眉头就皱了起来。只见营区内有不少卸甲脱戈的军士正散漫的席地而坐,猜拳玩着骰子。 哪有一点精锐的样子? 张飞见此面上有些疑惑道:“军中还能赌钱?俺记得不能啊!” “确实不能。”关羽皱眉,抚了长髯道:“地方都严令军中不能赌钱,中央军应更是如此,而将军的令也该到了。” “赵校尉。” 见已到地方,那引路亲兵恭声道:“既然地方到了,我就先回了。” “等等。” 赵枭看向那亲兵道:“皇甫公命我为左军校尉,这令传到部中没?” “肯定到了,早到了。” 那亲兵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将军之令皆由令骑传递,这令肯定早到了。” “好,你回吧。” “是!” 望着乱糟糟的营区,赵枭面色阴沉。如果说令没传到,军士如此散漫还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没校尉已有一月之久。 没人节制,散漫很正常。 但得知新任校尉已被落实且正在赶来,还如此散漫,就太放肆了! 通过刚刚这一路的旁敲侧击,赵枭已经知道。这支皇甫军上一场剿匪之战异常激烈,打完后不得不停驻陈留略作整顿、等待兵源补充,时长已有一月。 这正和自己接到赴任命令的时间相吻合。而刚才皇甫嵩所言,左军中部原校尉毙于上场战役,一直没有安排。 想来当时皇甫嵩就做下考校自己的准备,如果过关就给带兵实权。 自己这应该是通过了。 看来那句“好好磨合、整顿部曲”略有深意啊!皇甫嵩虽把这中部留给了自己,但长时间没人约束,兵士也野了。 是想瞧瞧自己的手段么? 想到这赵枭微微摇头,朝张飞肃声道:“飞弟,告诉他们谁来了。” “好!” 张飞气沉丹田,张嘴朝还在赌钱的众军士咆哮道:“新任校尉赵枭已到,尔等还不快来参拜?!在军中也敢赌钱!” “不怕军法处置吗?!” 洪亮如雷鸣般的爆吼瞬间响起,顷刻之间传遍营地。 闻声,那些赌钱的军士浑身一颤,连忙爬起看向来人。只见一身着校尉皮甲的俊朗男子不知何时已至营地中心,两名一红一黑的高大军候站立在其左右。 三人身后则是一群手按剑柄的甲士,看装束应是校尉亲兵。 面孔都很陌生。 赵枭见众军士望来,双眼一眯冷声道:“三日后大军开拔出征,现已算战时。你等倒好,不着甲不持兵给我赌钱?” “按军法该当何罪?!” 那些赌钱军士约摸有四五十人左右,见此面面相觑。有几个军士自恃人多、法不责众,便低声开口道:“光杆校尉。” “耍什么威风?” 声音虽小,在此时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张飞被气的青筋绽起,却不知是何人发声,只得狠狠的将目光扫来扫去。 “呵,还敢顶撞上官。你等哪个曲的,军候在哪?让他过来。” 赵枭闻声,心中已知此事没那么简单。几个小小军士就是胆再肥,也不敢连越数级冲撞一部校尉,定有人指使。 “我等是代理章校尉麾下。” 赌钱军士的口径倒清一色的相同,竟然都来自所谓的代理校尉。 “代理校尉?” 正当赵枭眉头一挑正要再问时,就见一名微微偏胖的军候和一群基层军官,正带着大队的军士赶了过来。 “噢,是赵校尉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乃二曲军候彭峻广。” 那军候身材微胖,步子倒很快,一小会就跑到赵枭身前满脸堆笑的行礼。不过与脸上笑容不同,他的眼神很冷。 “刚刚我的人都在营帐里训练,这大热天的,谁没事在外面啊。” 赵枭闻言深深的看了眼这位姓彭的军候,也挤出一丝笑容。 “天气确实挺热。” 那军候见赵枭搭话笑的更灿烂了,很自然的说道:“这鬼天气够热,要是有杯凉酒喝就好了!可真羡慕章军候。” 赵枭闻言双眼一眯,他岂会听不出军候话里隐藏之意。这大热天谁在外面,就是在说赌钱的军士是故意坐外面… 就是为了恶心他赵枭。 至于后面这一句,似乎直接点出了幕后主使,还推出个把柄。 军中饮酒! 不过这姓彭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新任主官驾到下属本应列队等候。而他们呢?一群人躲帐里遮阳,听到动响这才慢悠悠的跑出来,还口口有失远迎? 自己这是上司还是客人? 这营有很大的问题啊!本该是生死与共的泽袍都快搞成朝堂权斗了。 还像军队吗? 时间不多,唯有快刀斩乱麻! 想着,赵枭朝彭峻广道:“彭军候,你说章军候去饮酒,怎就不拦拦?” 彭峻广闻言眉头一皱,只觉得这新校尉水平太低,话里夹杂的信息怎能放到台面上来说?顿时对赵枭感官大降。 “我啥时候说我看到…” “岑” 金铁摩擦发生的清响掠起,赵枭将刚拔出的宝剑狠狠插在地上厉声道:“你们他妈的要翻天?在这搁我玩宫斗呢?” “那行,今天我们玩到底,我倒要看看这队伍还有没有军纪!” 不顾没反应过来愣住的彭峻广,赵枭看向一旁闭嘴不言的众基层军官冷声道:“全部给我报身份,一个个来!” 那些基层军官对视一眼,依次朝赵枭躬身抱拳道:“回赵校尉!” “我是新三曲一屯屯长郑利。” “我是新三曲二屯屯长…” “我是新四曲一屯…” “…” “我是新五曲二屯屯长…” 看着三曲、四曲、五曲这共计六名屯长,赵枭轻轻颔首。这六人及所屯皆为新补充进来的新兵,上面还没设军候。 没彭峻广那么油,可以用。 汉朝军制为二五进制。 小部队为二,意喻有备无患。大部队为五,则对应前后左右中。 先是一帅五军,自然是元帅最大,统兵两万五到五万不等。接着一军五部,军司马最大,统军五千到一万不等。 然后一部五曲,部校尉最大,也就是赵枭的职务,统军一千到两千不等。最后一曲两屯,军候最大,统军两百到四百不等。再下面除了百人屯就是小部队。 例如五十人队、十人什、五人伍。也就是说,只要赵枭收服了这新补充进来的三曲六屯,就掌控了大半局势。 另外一二两曲翻不了风浪。 “各位屯长,刚刚旧二曲彭军候说旧一曲章军候去饮酒,你们可知他在哪?”赵枭眯着眼,紧紧盯着六位军候的反应。 后三曲都是新加进来的,没有军候。彭峻广又是二曲军候。那很明显去喝酒的“代理校尉”、派军士故意赌钱恶心自己的、那个姓章的,就是一曲军候。 说话时赵枭还特意用上了“旧”字,就是为了把军候和屯长区分开来。 你们是新,他们是旧,两边不是一批的,没必要为他掩护。 “这…” 六名屯长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虽然赵枭是校尉,但初来乍到。而那章军候这段时间可打着代理校尉的牌子… 万一说出来赵枭斗不过他,自己恶了章军候未来难免被整。 哪边他们都惹不起啊! 唯有沉默。 “知情不报,又该当何罪?” 赵枭见几人想说又不敢的模样,也不由疑惑那素未谋面的章军候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个小小的军候这么厉害? “你们可想好了,我是皇甫公亲任的校尉、朝廷刚封赏为晓骑校尉的涿县子,章军候你们怕,就不怕恶了我?!” 闻言,几位屯长瞬间想起赵枭近期的赫赫威名,面色有些挣扎。 赵枭见出现突破口,登时朝一名面色最为挣扎的屯长厉声道:“你是新三曲一屯屯长郑利?我现在问你章军候在哪!” 名为郑利的屯长面色犹豫,但见赵枭把剑从地上抽出心里莫名一慌,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他刚出营喝酒去了…” “还带着麾下两名屯长。” 话一出口郑利懊悔不已,说出这番话自己已站到章军候的对立面了。 “出营时我赴任消息到没?” “到了,就是到了他们才去的。” “军中戒严,为何能出营?” 赵枭一环扣一环,发问速度极快,根本不给郑利反应的时间。 “章军候是左军司马的外甥,左营门可随意进出。”郑利小声开口。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只期望赵枭给力些。 “噢?” 赵枭瞬间想清了前因后果。这姓章的是个军候,舅舅是左军司马。在校尉战死后想挪位子,他舅舅给他运作搞到个预备,本以为妥了,结果自己来了。 矛盾就出现了。 姓章的一怒之下摆脸色给自己看。又是派麾下军士赌钱,又是去喝酒的,看来是料准了自己不会去找皇甫嵩。 确实,赵枭还真不能找皇甫嵩。这刚一上任就去找,即便有特殊原因也会落下个无能的名头,会极大影响声望。 可不去找皇甫嵩,寻常人见其有如此大的背景,也就只能作罢。 一手算盘打得响啊! 可惜,你遇到横的了。若是做带兵还要看下面人的脸色,那也太失败了。管你是什么来路,在我地盘就好好卧着! 赵枭双眼一眯,朝屯长邓利大声道:“三曲一屯屯长邓利听命!” “我现命你为三曲军候,辖管一屯二屯,一屯空出的屯长你自找人补。” 那邓利闻言面色狂喜,心中的不安一时被喜悦所遮盖。他朝赵枭行了一礼道:“谨遵赵校尉之令,属下定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行,命你军士列队。” “是!属下领命!” 那郑利朝赵枭躬身行礼后,起身就朝一旁满脸懊悔的二屯屯长大声道:“吕强,愣着干啥?!给我调军士列阵!” “是,郑屯…郑军候。” 那二屯吕强心中很不是滋味,刚刚还平起平坐的郑利瞬间成了上司,只因站队站的早…要是自己果决些该多好! 该死,没有后悔药! 在郑利和吕强指挥下,三曲两百军士在赵枭身前整整齐齐的排成两列。 “嗯,这才像样子。” 说着,赵枭看向四曲的两位屯长道:“那章军候平日有何违纪事项。” “这…” 一屯屯长刚还跃跃欲试,但听到这话时不由一愣,计算着得失。 他发愣,别人却不曾。 “章扬这月经常打酒来与彭军候一起饮!许是觉得‘代理校尉’定能坐实,才如此肆无忌惮,我等见此也无能为力。” 四曲二屯屯长很刚,见有机会直接升职才不顾什么秋后算账。 “你敢!” “你就不怕我弄死…咳,赵校尉,他这是污蔑!”那彭峻广闻声瞬间气急,整理了下语言,指着那名屯长就要大骂。 而屯长却怡然不惧,只要得到赵枭赏识升一级,那时大家都是军候… 真当老子怕你啊? “闭嘴!” 赵枭冷冷的看了眼彭峻广,接着朝那名检举的屯长道:“宇桧图是吧?敢于直视强权、勇于揭发这很好,听令!” 宇桧图闻言面色一喜,赶忙躬身抱拳道:“谨遵赵校尉之令!” “我命你为四曲军候,辖领两屯。你空出的屯长自己找人,现在列阵!” “是!属下领命!” 接着赵枭当即看向五曲的两名屯长,这二人早已迫不及待。赵枭随便问了个问题,便命一名回答最快的当了军候。 瞬间,所部千人已有六百被赵枭彻底控制。这些新任军候要是想坐的稳、不至于位子都没捂热就被赶下来… 就只能全力拥护赵枭! …… 皇甫军,左军中部营区。 八百名披甲持戈的重装武卒,排列着整齐的阵势屹立在帐前空地。 他们在等人。 等章军候,赵枭说的。 军士阵列前立着四名军候,其中三名新任的站的笔挺。而彭峻广则是见赵枭一下整合了三曲,迫于无奈才下令列队。 站的自是无精打采。 在四名军候前方三十步,又立着赵关张三人及一众死士亲兵。 至于那四十七名于营前赌钱的军士,皆已被缚押在帐中暂待发落。 …… “大哥好手段。” “把俺老张都看呆了!” 见赵枭如此轻松就掌控大局,张飞不由连连称奇,不断低声赞叹。关羽虽没说话,但看赵枭的眼神也是充满敬佩。 他本以为破此局只能靠自己和张飞二人的勇武,来个出其不意把刺头杀掉。但像这样兵不血刃,他自问做不到。 大哥还不愧是大哥! 赵枭闻言反是轻轻摇头,这不算什么。前世集团的各种勾心斗角… 不比这难多了吗? 今天这局说真的还不算难破,无非就是基础权术-分化拉拢罢了。 “诶,对了大哥。你把三个空都给填上了,那俺和二哥的军候…” “二弟!大哥这是为了大局,一个军候而已不算什么,以后多得是!” “没事,云长。还有飞弟莫急…” “谁说填上这三个,你们的军候就没了?”赵枭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军队不像其他地方,这里不容丝毫异心。 这章扬和彭峻广,不还占着两个军候之位么?剥出去就行了。 他赵枭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第七章 不嫌事大 临近黄昏,晚霞已现。 一身酒气的章扬在两名屯长的搀扶下,终于骂骂咧咧的回到营中。 一入营区,章扬就感到有些不对。自己安排在帐前玩骰子的心腹一个不见,反倒是那些兵士莫名列的齐整… 还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都他娘的立在这干啥?冯然和苏潘在哪?还不快喊过来见我?” “看爷干啥?在说你们!一群草包。哟,彭峻广…你咋也杵那?太闲?” “糙,真他娘晕…” 赵枭看着这袒胸露乳、摇摇晃晃,全身就穿了件单薄小裤的长发大汉,不由轻轻摇头。就这?比预想差远了。 就一有背景的兵痞罢。 “你就是章扬?” “不错,是爷!哪曲的?来了这么久还不认得老子?没点眼力劲。” 章扬将头转来,只见一名身着校尉皮甲的陌生面孔正朝自己走来。 身后跟着一大票人。 “噢,失礼了失礼了!” 章扬见来人官级大自己一等,便举手随意抱了抱拳道:“敢问阁下是哪部的校尉?怎这般眼生似不曾见过。” “当然眼生,今早我才到陈留。不过章军候倒是官威大得很呐,我们可从午时一直等到现在。”赵枭淡淡开口。 看来把这兵痞逐出去就行了,为这种货色和顶头上司结仇太大。 不值得。 “今天刚到陈留?” 章扬闻言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继而眯起,猜出了身前校尉的身份。 浓烈的不屑从眼中闪过。 “啊呸。” 只见其一口浓痰吐在赵枭身前,接着斜眼看向后者道:“原来是新上任的赵校尉啊!有失远迎,真是有失远迎!” 话中并无不尊,可那放肆的举动、玩味的神态,无一不在表露轻蔑。 他在告诉赵枭,这谁是老大。 张飞关羽二人见此额上青筋绽起,正要上前教章扬做人,却被赵枭拦住。章扬见此,更是满脸嘲弄的笑道: “哎呦,不好意思哈!这一不小心吐到您身前,是我不对是我不…” “啪” 一声脆响响起。 只见赵枭狠狠一巴掌甩在章扬脸上,在其晃神之时,紧接飞起一脚踏在其胸膛,瞬间便使其摔倒在地,全身染灰。 “给你脸了是吧?” 赵枭面色阴暗,这玩意简直太不知死活。本看在军司马面上打算饶他一命,可其在大庭广众下如此蔑视自己。 不还以颜色,还有威信可言? 还如何治军?! 他之所以拦张飞关羽,不过是要亲手回敬对方罢,不亲自动手… 这口气咽不下去! 什么玩意,敢如此放肆? “我糙,你怎么敢?!”那章扬伏倒在地,捂着红肿的右脸、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赵枭厉声道:“你可知我舅…” “你舅你爹你老娘都与本将无关,本将只知你触犯军法就该罚!” 赵枭怒吼一声,看向同样震惊的彭峻广厉声咆哮道:“彭军候!” “本将问你!” “为主官者,教唆麾下军士于营前光明正大的聚众赌博,该当何罪?” 一时,全场寂然。 没人能想到,赵枭… 竟然要玩真的!要知道这罪可大了去了,军中赌博本就是离砍头只差一步的重罪,如若是军官则直接杀头。 而身为军官教唆下属赌博,还是光明正大的,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看这架势,是动真格了。 就在赵枭发问之际,帐中一名军士终于挣开缚身的绳索,随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营区,朝前部司马帐极速奔去。 “我在问你,该当何罪?!” 那彭峻广闻言满脸冷汗,但见赵枭要吃老虎般的气势不由颤声道: “这是死罪,但他…” “那在大军开拔之际、在战时,带麾下军官私自出营饮酒,又是何罪?!” “也是死罪,可是他…” “他他他,他是你妈?再给老子哔哔一句连你一块办了!我这只讲军法!” 彭峻广闻言立刻噤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赵枭纯粹是一愣头青,就一疯子。自己再敢多言,说不准真要被一块搞死。章扬你自求多福吧。 没事惹这满口何罪何罪的疯子干啥?他会看你背景?完全不顾后果啊! “呵,条条都是死罪啊。”赵枭瞟了眼身后的章扬,抬手就要下令。 “彭峻广,你他娘的在说什么?!”章扬就是再蠢,此时也感到不对。他先朝彭峻广吼了一嗓子,便朝赵枭厉声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可是左军范司马的外甥,你一小小校尉敢杀我?” 章扬话音很凶、表情狰狞,却总让人感觉不过是色厉内茬罢了。 “呵。” “自恃军中有亲族做靠山,犯罪而借此威胁上级军官,又该当何罪?!” 彭峻广见已得罪章扬,再不能得罪赵枭,便索性将心一横回应道: “亦是死罪。” “那好,左右何在?!” 闻言,洛旼领四名死士从赵枭身后出列抱拳大声道:“请将军下令!” “你等将这目无军法的狂徒。” “枭首示众!” “是!” 那章扬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他是真想不到这赵枭竟敢杀他。自己舅舅可是他顶头上司啊!他就真不怕吗?! “赵枭你不能这样!我舅是司马!我舅是司马啊!你就不怕报复吗?!”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 “蛞噪,做事快些。” “是!” 洛旼五人领命后,便拔出腰间长剑大步朝六神无主的章扬走去。 就在离其还有三步之时,一声大喊从营外传来:“赵兄弟!杀不得啊!” “刀下留人啊赵兄弟!” 那章扬闻声面色狂喜,哈哈一笑便朝赵枭厉声道:“定是我舅来人了!” “咱们的帐慢慢算!”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披甲校尉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踏入营门,其见持剑死士已至章扬身前,不由骇的大惊失色。 “赵兄弟!快住手!他是司马大人最疼爱的外甥啊!杀他会祸事啊!” 闻言,赵枭无动于衷。 既已结下死仇,哪有罢了之理?正因其背景够大,所以一旦得罪才必须迅速抹杀!不然等他事后来弄自己吗? 赵枭报仇,不隔夜晚。赵枭不受任何人的威胁。赵枭从不留后患! “既然如此,那行吧。” “他是司马大人的外甥…” 章扬闻言心终于放了下来,但也不由对赵枭充满了蔑视。还以为是个狠茬子,原来都是装的,不是一样怕权贵嘛! 不过以为这就能躲过报复?做你的黄粱大梦!事后弄不死你! “既然他是司马大人的外甥。”赵枭话音一转:“犯事就不必枭首了。” “留个头吧。” “是!” 行至章扬身前的洛旼轻轻点头,二话不说就举起长剑刺出! 血花喷涌,正中咽喉! 章扬看着脖颈不断喷出的血水,眼睛瞪的溜圆,只感到浑身力气在迅速消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赵枭,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 可被刺破的咽喉根本发不出声音,不到三息,便直挺挺的倒地。 身亡。 没被枭首,头还在。 “赵兄!你这是干什么!!” 那奔来的校尉一把推开洛旼,赶忙朝章扬看去。只一眼,心就冷了。 这剑太狠了,是横着刺的。 说是没枭首,实际上也就层皮连着,这情况神农再世也救不了。 赵枭认得这个校尉,其隶属于左军右部是自己同僚,邹靖给他介绍过。不过虽然认得,赵枭却没有攀谈的心思。 “军法无情。” 朝校尉甩下话后,赵枭没再理他,继而看向整齐的军士阵列大声道: “这就是违背军纪的下场!” 看着将腰杆挺的更直的军士们,赵枭微微点头肃声道:“大汉的军队,是为陛下、为朝廷、为百姓而组建!” “每个害群之马都必须被铲除!今天这章扬就是典型!如若今后有谁再敢赌钱、饮酒,敢违抗军令,就掂量掂量…” “有没有一个做司马的舅!” “他有我尚能杀,其他人若违军令,更是如此!听到没有?!” 军士们闻言纷纷大喊道:“我等知晓!定不违背军规军纪!” “好!现在传我军令!” “面临大军开拔之际,营区进行戒严!晚间任何人不得进出!除非他有皇甫将军的令!强闯营区者,无论任何人…” “格杀勿论!” “四曲留下,其他人散去。” “是!” 听完将令,大多军士纷纷散去休整,全营区也开始戒备。任何一个出入口,都有队全副武装的军士把守。 经此,大多军士对赵枭心服口服,对他发布的军令自会认真执行。 军中心思多的从来都不是兵士,而是军官,刚刚的这番做法… 赵枭得到了兵士的信服。 一曲二曲可能只是一时被赵枭震住,但三曲四曲五曲,对赵枭却是实打实的心悦诚服。他们不是中央军出身,而是来自地方,自对赵枭有天然的认同感。 无它,赵枭也来自地方。 这些前不久才补充进来的原兖州军,对赵枭无视强权的做法很是认同。毕竟违纪的不管,对他们这些守纪的。 就是不公。 他们对赵枭很满意。 “赵兄,祸事了!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中军帅帐?!” “留这等范司马吗!” 那一旁的校尉见赵枭没有挪步的意思,不由焦急道:“范司马一生无子,最是疼爱这章扬,此番你已与他结下大仇!” “还不快去找皇甫公?!” 赵枭闻言,倒是多看了几眼这位午时才新识的校尉,这人还不错。 他和自己都是隶属于左军司马范浩的下属尉官,却能为自己透露消息、提供思路,想来也是为义气中人。 不过虽然他言之有理,赵枭现在却不能走,原因有很多。 一是如果杀完章扬立刻离营前往中军,虽能得到皇甫嵩的庇护,但也对外显现出了怯意。这种虎头蛇尾的做法会使自己刚立下的威望大减,就凭这点… 他赵枭就不能走。 其二,这种面对比自己强就跑路的做法,虽然大多数人会理解。 但皇甫嵩不会。 他能庇护你,也会看轻你。 这很好理解,换个场景,如果在战场上,你奉命率部阻击一支比你强大的敌军,你会不会也一样畏惧跑路? 皇甫嵩肯定会有疑虑。 与一个司马即将而来的报复相比,皇甫嵩的看轻无疑对赵枭更不利。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枭不能走。 即便这样风险不小,但挺过去的收获也很大。树立威望的同时,还把军纪严明、无畏强权、宁死不屈的牌子打出去了,不但军士同僚会敬佩自己… 主帅皇甫嵩更会欣赏自己,因为他也是这种人,自己的机会自然也会更多。想着,赵枭不由苦笑的摇摇头。 不经风雪,岂能见彩虹? “多谢秦校尉的好意。” “但枭无错,何惧之有?他要来就来,我们好好论论军法,看看那章扬…” “该不该死!” 那秦姓校尉闻言连连摇头,笑赵枭天真单纯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一丝敬意道:“赵兄!司马岂会和你讲道理?!” “刚刚我来时已看到前部正有动静,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谢,真的谢谢。” “但我相信皇甫军还是讲理的。秦校尉,你今日所讲之话只有你我二人所知,不会传入他人耳目,你且快走!” “若被司马看到你在我这划策,难免要被记恨,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秦校尉闻言,心中对赵枭的好感更甚。就凭刚刚自己那席话,赵枭要拖自己下水还真不好说什么。可临此危急关头,他却让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 真乃豪杰义士也! 不愧是千里援驰豪义士! 不行,要帮帮他。这种人讲义气,帮他以后自己有难他岂会袖手旁观?想着,秦姓校尉朝赵枭肃声道:“赵兄!” “你且锁营等候,切记不可出营、更不可跟司马走,待我去通禀皇甫公!” 说完没等赵枭回应,秦姓校尉立马带一众亲从朝营区侧门奔去。 走正门可能遇到范司马。 赵枭见其离去的背影微微点头,此人可结交,他这前去倒是省了自己好些功夫。是的,赵枭自己本也要派人去。 按现在的走势,双方刀兵相见都是有可能的,只有主帅皇甫嵩才压得住。这事皇甫嵩必须参与,没他不行。 但不是现在。 这事必须闹大,闹到和军司马水火不容、闹到双方打起来、闹到全军皆知才行,才会被重视,才会被调离左军。 有些事,晚一刻就会祸事。而有些事,晚些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都是有讲究的。 第八章 刀兵相见 赵枭见校尉离去,便第一时间朝还屹立在帐前的四曲道:“原地休整。” “宇军候过来下。” “是!” 宇桧图闻言立刻大步朝赵枭走来,其麾下四曲也坐于原地,略做休息。 赵枭引宇桧图往后二十步,使声音无法被窥听这才轻声开口:“今晚恐不得安宁,但事闹大皇甫公知晓后就无碍了。” 宇桧图闻言,当即抱拳朝赵枭道:“属下知得,谨遵赵将军之令!” 与三曲、五曲的新任军候不同。他宇桧图凭之前检举章扬的那席话,已经彻底和赵枭捆绑到了一块,若赵枭倒台… 那两人最多革职,而他会死。 绝不会有好下场。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此人站位后果决而不摇摆,心智较为坚毅可以一用。想着,赵枭突然大声道:“关羽听令!” 身长九尺的关羽关云长闻言,大步从赵枭身后行至其身前抱拳道: “大哥有何吩咐!” “吾命你为左军中部假校尉,领四曲巡视营区!吾不在场你有权发令!” 汉朝军中校尉开始设有专职副手,于官名前添字“假”。例如假校尉,假司马。主将不在时,副将有权替主将下令。 “是!” 关羽首得大权却面不改色,将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插,便朝宇桧图及四曲军士们肃声道:“四曲整军,跟我走!” 洪亮而有力的声音十分震慑人心,关羽就这么一站,便有大将之风! 军士们闻言迅速起身列队,那敏捷的动作比往日最少强上三分。 看着十分自然、不过几息就代入角色的关羽,赵枭不由连连点头。 这人,还真有天赋之分! …… 天已将暗,彭峻广回到帐中坐立难安。他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自己刚与赵枭那番问答已彻底得罪了范司马? 这天杀的赵枭,章扬有罪就有罪,你要杀就杀,为何非来问自己? 又没招惹你啊! 非得拖自己下水。当时看那架势自己不回答要被一起砍,答又得罪了军司马,晚点还是要被砍…妈诶,好人难做啊! 想着,彭峻广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他突然很想哭。 啥都没捞到弄个一身骚。 长叹了口气,微胖军候起身着甲,命左右心腹唤二曲军士出帐集结。 他要去协助守卫,抵挡司马即将到来的问责,虽然他极不情愿。可又能怎样呢?上了贼船只能跟着拼命往外舀水。 船沉了谁都要死。 …… 日已垂落远方,失去烈阳的照耀,天空一片乌暗,昏沉阴霭。 与天色一般阴霭的,还有范浩的心。自打今天午时他心情就不好,自己外甥已代理中部校尉一月有余,按军规… 再过一月就可以正式领任中部,成为校尉。可这半路竟杀出个赵枭,刚来军中就被皇甫嵩直接亲任为中部校尉。 估计是皇甫嵩想制衡自己,不让他范浩在军中要职安插上亲族。 虽心中不甘,但面对皇甫嵩的亲令他也不敢违拒。不过即便如此,范浩还是花了一下午来思考如何把赵枭摘出去。 毕竟赵枭是主帅亲点的校尉,故意让其打头阵战死未免太令人诟病。 要想寻个合适、不会太显突兀的方法确实不容易。他冥思苦想一下午这才刚理出点头绪,就闻自己外甥犯了事… 赵枭要将其军法处置。 范浩当时就乐了,正愁寻不到方法治赵枭,这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范浩当即点齐三曲亲兵,浩浩荡荡朝中部奔去。 想借此好好发一飙。 至于章扬的安全他根本不担心。范浩知道就是借赵枭十个胆子,其也不敢杀自己外甥,不过就想借此立威罢。 殊不知自己也想借此立威。 这手真是棋错昏招,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不过也正常,姜还是老的辣。今儿个定要让你清楚,这左军是谁在做主! …… “司马至此,还不开门?!” 左军,中部营区。 营门上的新任军候郑利看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难色。他当即招来一名亲信稍作吩咐,后者便极速朝营内奔去。 “快开营门!” “上面的瞎了吗?左军司马范大人至此,你等还愣着干什么?!” 听到下面司马亲兵的叫嚣声,郑利面上有些犹豫,可还是大声道:“奉校尉之令,大军开拔之际,营区夜间戒严。” “任何人不得进出。” 范浩的亲兵队长见此,只想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下,便指着郑利怒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再是戒严能拦范司马?” “就是你们的新任校尉赵枭,也只是司马大人的部下!岂能闭门不开?!” “快开门!” 郑利闻言有些不知所措,想开门又想起赵枭对违令者的毫不留情,便咬牙道:“赵校尉说了,除非有主帅皇甫公之令。” “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 “放你妈的狗屁,你…” 亲兵队长骂到一半声音就止住了,只因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左军司马范浩。 只见那范浩已从队伍中央骑行至队前,看向营门上的郑利温声笑道: “汝是何人?” 郑利见发问之人是位年纪偏大的锦袍男子,便知晓其定身份显赫。毕竟军中能随意着装者没几位,便恭声回道: “我是中部三曲军候郑利。” “三曲何时设有军候?” “在下是刚刚领任的。” 范浩闻言双眼一眯,这赵枭倒是好手段。不过以为收买几个基层军官就能翻天了吗?左军除了他范浩… 容不得其他任何声音! 念头至此,范浩傲声道:“原来是郑军候,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军候二字,范浩加重了音调。 “下官不知。”郑利声音有些怯懦,他已经从气势上被范浩压倒了。 范浩闻言,昂起下巴缓声道:“吾乃皇甫军左军-别部司马范浩。” “吾要见赵枭,开门。” 范浩的声音古波不惊、十分平静,却带有上位者不可质疑的气势。 郑利闻言心咯噔一跳,赶忙隔空朝范浩抱拳行礼:“卑职见过范司马。” “可这营门赵校尉说过不…” “嗯?你要违我的令?!” 范浩的声音出现些许愤怒。那郑利见此汗如雨下,面色挣扎了好一会,终于抬手道:“开营门,让范大人进来。” “是!” “我看谁他妈敢开!!” 郑利的心腹左右正要下营卡开门时,一声洪亮的怒吼瞬间暴起。 从营内传来。 郑利闻声赶忙朝后望去,只见全副武装的彭峻广带着一大票披甲持锐的军士、急冲冲赶了过来,其略显肥胖的脸上。 尽是怒意! “啊,这,彭军候怎么来了?”因为心里有鬼,郑利声音有些发虚。 然而彭峻广没有回应他,一冲上营卡直接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后者脸上。随之大吼道:“把这违抗军令的杂碎绑了!” “是!” 眼冒金星的郑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彭峻广的亲兵压倒、捆绑起来。 连同他的心腹一起。 “彭峻广!你捆我干什么?!”绳索加身的郑利又惊又怒,张口就要骂,彭峻广却随手扯了块遮风的破布塞入其嘴中。 “把他送到赵校尉那。” “是!” 待左右刚拖着不断挣扎的郑利离去,彭峻广登时拔出腰间长剑,朝营下的范浩一行人大声道:“营区晚间戒严!” “所有中部的兵都给老子听好了,任何人敢强闯,我是说任何人。” “格杀勿论!!” “是!” 营卡上的军士纷纷将长戟往地上一砸,发出沉闷的巨响。其中不少还是郑利的人,他们也看不惯主官怯弱的模样。 怂成那样,兵都瞧不起。 “彭峻广?” 范浩见到营上的变化眉头一皱。在看到领头拒不开门的,居然是那个平日里贪生怕死的彭胖子,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是司马大人啊!”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过在下身受将令,恕不能出来迎接。” “改日在下定当登营谢罪。” 彭峻广认得范浩,他曾随章扬与其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也仅此而已。 “呵。” 范浩气笑了。 今天真是邪了门,一个个都要翻天了?赵枭要搞事他还能理解,新到地方急于立威很正常。但这彭峻广是疯了? 郑利刚开始拦门,是因赵枭给其升职。而你彭峻广已是军候,那赵枭自个都只是个校尉,还能给你什么? 疯了,都他妈疯了。 范浩看着彭峻广那强自镇定的肥脸,双眼一眯。他都还没搞到赵枭,就进个营都连番受挫,若不发作哪还有威信? 念头至此,范浩一举右手厉声道:“吾作为左军司马视察下级营区,而中部校尉赵枭率部拒不开营门,我怀疑。” “他犯事而畏罪心虚!” “作为军司马,我有权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蒋军候,传我军令!” “卑职在!” “吾命你持我司马兵符,调左部吴校尉、右部朱校尉率部前来攻营!” “是,范司马!” 亲兵队长蒋建闻言,接过范浩摸出的兵符,小心塞入怀中。当即翻身上马,领几名随从就朝另侧营区疾驰而去。 彭峻广见此牙齿都在打颤,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佁然不动的模样。 他知道,就凭他和赵枭那番问答,他已经被这条姓赵的贼船捆住了。 捆的死死的。 贼船虽贼,却能容暂且苟活。反水只会被迎面而来的海水淹死。事已至此,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赵枭还有后手。 见亲兵队长离去,范浩转头望向彭峻广冷声道:“彭军候,我以左军司马之令,命你开门!刀兵加身的滋味不好受。” “我最后问一遍,你是不是执意要违我军令,现在开门一切都来得及。” 来的及个铲! 章扬都早死球了! 听到这话,彭峻广索性将心一横大声道:“下官不遵从司马之令岂能叫违令?下官的直属上官是赵校尉,而不是您。” “什么事您找赵校尉,只要校尉一声令下,下官立马开门绝不含糊。” “他妈的我见得到赵枭要和你啰嗦?!”范浩就再是能忍,此时也被气到了。不由厉声道:“这么说你是要违令了?” “那好!” “传我军令!左军中部二曲军候彭峻广违抗军令,削去军候之位!” “你说了不算!” 彭峻广小眼一眯,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肃声道:“根据大汉律法,中平元年军制修正二书有言,凡军中人事任命…” “皆由当事人所在部曲直属军官任免,且罢职需要正当缘由!” “而皇甫公在去年定下‘擅越令’,明言军司马可命所属军中校尉,而不可命麾下校尉之从属,以免一将反而全军反。” “我违你军司马的令,算不上罪!就是真有罪,也由不得你来罚!” “而是赵校尉!” 一席话铿锵有力,且话中逻辑清晰、井井有条,更围绕着法令制度… 一时间,范浩竟无言以对。 司马再大,有汉朝律法大?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范浩感受到四周瞟来的玩味目光,只感到浓浓的屈辱。他贵为一军司马,竟被一小小军候教育了?还没话反驳?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范浩涨红了脸,见营卡也就二三百军士把守,也不愿再去等那左右两部。索性拔出佩剑厉声道:“左右何在!” “给我破营!” “是!” 那护卫司马而来的三曲亲兵闻言,留下一曲侍立在范浩左右。其余四百亲兵则挥舞着刀剑,迈动大步就朝营门杀去。 “这…” 彭峻广没想到这刀兵相见,来的如此之快。虽心中难免有些慌乱,但还是拔出佩剑就要下令迎战。就在这时…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我糙!” 这可把全神贯注的微胖军候吓了一跳,他猛然转身怒骂道: “谁他妈吓老…啊!” “赵,赵,赵校尉!” 彭峻广刚一看清身后人就愣住了。只见披戴齐整的赵枭不知何时已来至其身后,看模样,应是有好一会了。 看着目光呆滞的彭峻广,赵枭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别怕。” “干的不错,后面交给我。” “云长,去会会范司马。” “是!大哥!” …… “吱嘎” 随着一声轻响,正朝营卡奔来的司马亲兵只见那久闭不开的营门竟突然开启,紧接着一红脸大汉策马冲了出来。 “吾乃赵将军麾下假校尉关羽!军事重地,夜间戒严!来人止步!” “否则,格杀勿论!” 众亲兵见来人身材高大,稍一估摸竟长达九尺有余!其手中那雕有青龙的偃月刀,反射着天上散下的惨白月光… 寒光凛凛,杀气腾腾! 微风徐来,汉子的乌黑长髯随风肆意飘动,看起好不威风! 见此,亲兵们竟不由顿住脚步,朝后方被众多亲卫簇拥的范浩望去。 “看什么看?我有说停?!” 范浩见中部只出一人,便吓住自己麾下亲兵,不由气急怒声道: “一群没胆的东西!” “给我攻下营卡!” 闻言,亲兵们纷纷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就挥刀朝关羽杀去。 “哼,不自量力。” 关羽见此怡然不惧,双目一眯就举刀策马朝来兵迎去。 不消五息,马至兵前。 寒芒一闪,血花四起! 关羽的刀太快了。 那些兵士见大刀斩来,往往还未举起长剑格挡,就身首异处! 不到十息,关羽杀穿兵阵!来至被众多亲卫簇拥保护的范浩前方。 沿他一路行进轨迹,躺倒着七八十具无头尸身,那尸体旁的脑袋… 皆是一脸惊骇! 剩余的三百来司马亲兵竟聚在两旁,低垂着头不敢上前! 身虽未死,胆却已破! 看着面色煞白的范浩,关羽轻轻摇头没说话。接着用青龙偃月刀在地上划出一条线,轻声道:“过此线者。” “杀无赦。” 声音很轻,却没人怀疑话的份量。关羽已用行动表明了他的能力。 你敢来,他敢杀。 …… 范浩听到关羽的话心中一松,他是真怕这叫关羽的汉子不顾后果的杀过来。凭其武力,自己这点人绝对挡不住。 心松,气也松。 范浩已明白了赵枭的倚仗。有此猛将坐镇,自己就是调动左右二部攻营,能打下怕也剩不了多少。而一连损失三部… 他范浩就彻底废了。 只剩两部的左军名存实亡。 该死!还真拿他没办法! 算了,暂且放下。自己作为一军司马,有的是机会治你赵枭!现在看来也不需顾忌做事难看了,就拿你来打头阵! 调你当炮灰不是轻轻松松。 死在战场可怨不得我! 念头至此,范浩咬紧牙关朝关羽狠声道:“此事罢了,我不再追究。放我外甥章杨出来,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呵,晚了。” 关羽抚须摇头。 “什么意思!?”范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入心头。 “章杨唆使麾下军士聚于营前赌博,战时胁迫手下军官出营饮酒。” “已被我大哥军法处置。” “是什么军法?!” “枭首。” 范浩闻言双目圆睁,当即就要派兵上去拼命,却听到关羽话音一转。 “不过…” “不过什么?!”范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怒喝道:“快给老子说!” 关羽淡淡道:“不过看在你面子上给他留了个全尸,走的还算体面。” “啊啊啊啊!” “气煞我也!!” “赵枭竖子!你欺我太甚!我范浩与你誓不两立!”范浩双目充血,死死的盯着那中部营区,此刻他已失去所有理智。 一心只要赵枭死。 他觉得赵枭做事太绝,可却选择性的忘却了自己还不知外甥死时… 就想派赵枭打头阵。 就想让赵枭死。 …… “参见范司马!” “参见范司马!” “庸才!怎么才来?”范浩转头,死死盯着两员刚率部疾驰而来的校尉,怒声道:“这种速度,你们能成什么事?” “真就一群废物。” 那两名还在大喘气的校尉闻言,不由双双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不忿。天地良心,他们刚听到司马召唤,当即着甲整军、没有丝毫耽误的一路疾驰而来。 可这还没站稳,迎面而来的就是破口大骂?着实让他们寒心。 “我命你等攻下中部营区!” “反抗者,格杀勿论!” “什么?” “这…” 两名校尉闻言没有即刻动身,而是面色疑惑的看向范浩。 “听不懂人话吗?赵枭率部谋反,我现命你们前去镇压,捉他来见我!” 两名校尉还是没动。 他们和赵枭虽就午时见了一面,但也看出其是应是个守规矩的人。而且就再不守规矩,刚来第一天就率部谋反? 这可能吗? 是当他们傻啊? 又是当赵枭下面的军士傻啊?主官来第一天带他们谋反… 他们就跟着反? 范浩见两人对自己的命令无动于衷,便拔出佩剑厉声道:“你等要违抗军令?我命你二人立刻出兵攻下中部营区!” “违令斩!” “末将领命。” 被逼无奈,两名校尉不由苦笑的摇头。算了,打就打吧,就是打错了跟自己也没关系,不过捉到赵枭不能给范浩。 就是得罪了司马,也不能任其乱为,一切全凭皇甫公来定夺。 毕竟他们和赵枭是同一阶级。 …… “弓箭手准备!” “长梯手准备!” “刀盾手准备!” “伐营开始,活捉赵…” “全都给我住手!” 营上营下双方只闻一声怒吼传来,就见一队旗号为“皇”的铁甲朴刀手从远处冲来,为首之人是那主帅亲卫营校尉。 邹靖! “你们这他妈是要兵变?!都是皇甫军的兄弟,自个打自个这有病啊?” “范司马我问你!你调左右二部来中部干什么?你他娘是要反吗?!” “还有那赵枭在哪?别躲了!” “都给老子出来!” “皇甫将军要见你们!” 第九章 帅帐论理 司隶河南郡,顿丘县府。 入夜,安宁无声。 夜半一骑风尘仆仆传令官的到来,打破夜的寂静,使府衙沸腾起来。 “朝廷有令!” “中常侍曹腾之孙曹操,有勇有谋、无畏权贵,初登京都北部尉即设有五色棒,但遇犯事者无论强豪皆以棒责之。” “后为顿丘令,在任期间整顿法纪、与民同乐。今黄巾猖獗,特命操为骑都尉,引马骑步军五千,前往豫州颍川助战。” “在外剿匪期间,直系上官为左中郎将皇甫嵩。得诏当日,即刻启程!” …… 兖州陈留,皇甫大营。 中军帅帐前,密麻的各将亲兵高举火炬,将这照的如同白日般敞亮。 帐内,全军四个司马、及各自麾下共计十来个校尉把地儿挤的满满当当。除必要警戒当值的尉官,几乎能来都来了。 帅帐主位上的皇甫嵩有些头疼,这马上就开拔了,怎么糟心事就这么多。上一刻前方才刚传来朱儁军被贼帅波才逼入颍川长社县、拒坚城退守的求援令… 下一刻自己后方就莫名乱起来了,左军司马带兵围攻麾下校尉营区?? 啥玩意啊这?! “讲讲吧,怎么回事?”说着,皇甫嵩瞟了眼赵枭。这家伙是真能搞事。上任第一天就把主官惹成这样,还真没谁了。 若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校尉别当了,老实在帅帐当个空衔参谋吧。 “皇甫公为我做主啊!” 闻言,赵枭还未开口,其身侧的范浩便指着前者朝皇甫嵩嚎了起来:“这赵枭欺我太甚啊!他初来乍到想立威我可以理解,可他竟拿我外甥的命来立威。” “这叫我如何能忍?!” “嘶…” 听到这话,那些前来围观的司马尉官们不由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谁都知道左军司马一生无子,最是疼爱其外甥。 基本上就当儿子来养了。 这赵枭太莽了,一来军中就结下死仇,太没分寸。想着,不少人的目光没了同情。这全是自找没趣,同情不得。 范浩见此,嘴角不易察觉的轻轻一勾,接着饱怀怒意的大声说道: “请皇甫公为下官做主!”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皇甫嵩。果不其然… 其面上出现一丝愠怒。 然而除赵枭之外、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皇甫嵩这份怒意对的不是赵枭,而是范浩!只见其看向范浩厉声道: “所以你就私调两部兵马攻打属下营区?就为这个?一个外甥?!” 范浩闻言面色僵住了,而赵枭却眉头一挑。看来史上没有说错,皇甫嵩果真是正直守序,在他眼中只有朝廷法理。 没有个人的一己私欲! 与赵枭杀人立威相比,范浩私自调兵攻打属下营区,无疑更让他恼火。 “非也!” 范浩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道:“下官只是…下官只是作为军司马,见有新校尉到来自要去见一面,可他不开营门。” “下官怀疑他赵枭心中有鬼!” “而军中无小事,作为左军司马,下官自要弄个水落石出!这才派兵。” 皇甫嵩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范浩,才朝赵枭道:“为何不开门。” “回禀皇甫将军。”赵枭朝皇甫嵩躬身抱拳,铿锵有力的说道: “距大军开拔只有三日、现已属战时,而末将所部大多为新兵。为了让他们早些适应战时之规章,故而下令夜间戒严。” “若是等兵临战场再开始,未免也太过临阵磨枪,末将不打无准备之战。” 皇甫嵩听声轻轻颔首,赵枭这席话他挑不出毛病。为了让士兵早点适应战时夜间的戒严,提前下这个令合情合理。 毕竟马上就要出征了。 “你为何杀范司马外甥?” “聚众赌博、出营饮酒、蔑视上官,前两条哪条都够枭首了,不过看在范司马面上。”赵枭瞟了眼范浩道:“留了全尸。” “噢?” 皇甫嵩眉头拧起,随手唤来名亲兵稍作吩咐,后者便朝帐外奔去了。 “你细说,别添东西。” “是!” 赵枭双眼一眯,章扬犯的事根本无需添东西,军法处置已经足够。 “今日午时我领命担任中部校尉,先领了制服才去营区,为的就是不让士兵感到违和。”说到这,赵枭看了眼皇甫嵩。 后者轻轻点头示意继续,也对赵枭更加了解,这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能考虑下面人感受。 “可到营区时,末将有些不可置信,营前竟坐满了赌博玩骰的军士。” “经过问话后,末将得知这些赌钱军士全都隶属于代理校尉章扬麾下。” “章杨就是范司马的外甥,于中部原校尉死后被范司马命为代理校尉。” “这…” 营内的司马校尉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还有这一茬。若是赵枭所言属实,那这章扬是真该死啊!把精锐带成赌徒… “你!你这是在污蔑!” 范浩见形式不对,赶忙朝赵枭厉声道:“竖子!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闭嘴!真假我自能分辨,谁都别想在我皇甫嵩面前饶舌!” “赵校尉你继续。” 此刻皇甫嵩面色阴沉,他自视皇甫军纪严明,堪乃朝廷官军之楷模。 赵枭所言确实令他有些意外,如若属实,就真要好好整顿军纪了!一群赌徒,能打什么仗?!又能保什么国? 他绝不能容忍。 “末将当时感到疑惑,按理说军中赌博可是重罪,正常人就是要赌也只应该在暗中,岂敢于营前光明正大的赌?” 一干校尉连连点头,这确实太不正常,而司马们却若有所思。 “末将当即命亲兵左右将赌博军士控制,严加审问。虽然大多军士闭口不言,但还是有几人供出事情因果。” “他们敢于在营前赌博,皆是来自直属上官,代理校尉章扬的授意。” “简直是胆大包天!杀得好!” “该死啊这章扬!” 校尉们闻言无不面色严肃。作为军官不整顿军纪,竟唆使麾下兵卒光明正大的赌博。简直匪夷所思,荒唐至极! 皇甫嵩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看了眼范浩,眼中尽是寒意。他知道这种话没人敢做假,能说出自是确有其事。 范浩一时汗如雨下。 赵枭见此没有丝毫停顿,继而高声道:“末将当时就要唤章扬来问个清楚,却得知其带麾下屯长出营喝酒去了。” 全场寂静,默然无声。 “他如何出得了营?” 一名校尉话刚出口,就感到了自己的愚蠢,左军司马是范浩。 外甥出营这有何难? “我不知他为何能出营。”赵枭摇摇头没指明范浩。事已至此,专门说范浩反倒显得自己太急,毕竟听到这谁不清楚。 再刻意没必要。 平白落了下乘。 “末将当即从新补充进来的三曲六屯中挑了三位屯长作为军候。命令他们率麾下军士列阵,大家一起等章军候。” 闻言,另三名司马双目微亮,赵枭这一来就能甩下三个军候巩固地位。 确实有些魄力! “我正午到营,章扬傍晚来的。” “待末将表明身份,章扬非但怀罪不惧,还用言语挑衅侮辱末将。末将若不将其按军法处置,日后如何领兵作战?” “岂有威信可言?!” 听到这别说众校尉司马,就连皇甫嵩也轻轻颔首,是他他也这么做。 完全没毛病。 “待我下令将章扬军法处置之时,其表明自己是左军司马的外甥。言明若末将杀他,必将被范司马日后报复。” “末将无畏,将其杀之。” 说着,赵枭看向范浩道:“看来章扬所言不假,这才几个时辰不到。” “司马大人就攻营来了。” 范浩闻言刚想发作,可感到四周众将瞟来的鄙夷目光心中暗道不好,赶忙朝皇甫嵩看去,却发现后者也在看着他。 不过眼中尽是莫名之意。 范浩登时吓得浑身冷汗,赶忙朝皇甫嵩单膝下跪抱拳道:“此乃…” “此乃小儿妄言!” “请皇甫公明鉴!莫要听小儿之话,寒了我左军前后二部将士的心!” 前后二部加重了声调。 皇甫嵩闻言双眼一眯,左军前后二部军官皆为京城勋贵范、章两家的家族子弟。这范浩,是在暗中点明自己背后有势力,不过也是变相承认了事实。 不过自己还确实不能搞大动作。现在面临大军出征之际,若是一下换太多军官不仅时间上来不及,也会影响军心。 就在这时,刚派出的那名亲兵回到帐中,在皇甫嵩耳边轻声低语。后者的脸越来越黑,范浩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传我帅令。” 皇甫嵩缓缓起身,帐内众将也随之面色一肃大声道:“谨遵将军之令!” “全军整顿,明早即刻开拔!” “是!” “左军司马范浩御下无方,其任命代理校尉章扬罪大恶极,已被军法处置。但范司马识人不明也该罚,就罚俸三月吧。” “下官领罚!” 范浩闻言终于暗松了口气,看来那亲兵去查证途中还遇到了什么,大军这才改为明日出征,他这一劫也算逃过了。 赵枭,给我等着!只要你还在我下头做事,有的是方法治你! 似乎听到了范浩的心声,皇甫嵩话音一转道:“你外甥触犯军法,死有余辜。这与赵枭无关,换做任何人都会杀他。” “若让我知道你私下报复,别怪我翻脸无情,这司马就别做了。” “不管你有任何倚仗。” 话很平静,却不可质疑。 范浩闻言心中一凛,他没想到皇甫嵩竟对赵枭如此看重。虽一时虽心怀怨气,却也只能抱拳道:“下官不是那种人。” “我绝不报复。” “那最好,对了。” 皇甫嵩眉头一挑,云淡风轻的说道:“冉司马,你随便抽一部跟左军中部换换位置,赵校尉就率部到你右军听令。” “好的,皇甫公。” 右军司马冉浪出列领命,接着回头看了眼赵枭,嘴角一咧朝后者露了个爽朗的笑容。他跟范浩一直很不对路数… 对让范浩吃瘪的赵枭很喜欢。 “末将见过冉司马!”赵枭朝冉浪抱拳行礼,做以回敬。 “好!还真是一表人才!” “我下面兄弟对你这‘千里援驰豪义士’可是仰慕已久,来我右军放心。” “没一堆破事。”说着,冉浪瞟了眼范浩,这可把后者气的头上冒烟。 “属下知得!” “嗯,你初来军中,任何不懂的问题随时来找我,我不在问其他校尉。” “多谢冉大人!” “没事,没事,自己人。” …… 看着“冉乐赵笑”的二人,范浩面上阴沉无比。他现在感觉自己快气炸了,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根本停不下来。 赵枭见此嘴角一勾,心中暗爽无比。还真不愧是皇甫嵩啊! 你只要是正直刚烈的人,不犯错占着理,在他这就安安稳稳… 不用担心任何破事。 也正因皇甫嵩是这种性格,赵枭才会杀章扬立威。换任何一个主帅,他这么做都会留下后患,唯有皇甫嵩这不会。 皇甫嵩乃将门之后,一生精忠报国,忠于朝廷、忠于汉室。哪怕这个朝廷千疮百孔,哪怕这个汉室风雨飘渺。 在汉末初期,皇甫嵩剿灭黄巾后威震天下,手握大权掌控重兵!远比董卓之流强大,有人劝他割据一方自成诸侯。 而他却言辞拒绝! 他只忠于朝廷汉室,是世间难得的忠烈之士!论武艺,他皇甫嵩算不上什么,论用兵,虽有一手也不属于最强之列。 可历朝历代武祠庙里,皇甫嵩都绝对能站一席之位。正因他对朝廷的忠心,正因他对法度的严苛执行,这样的人… 任何一个朝代都会歌颂! 他配得上! 而在他下面做事,只要行的端做的正,就不需要怕任何东西! 一个范司马,能翻天? …… 题外话:交流密码:“玖,8,1,1,伍,肆,玖,贰,肆。” 第十章 心的抉择 晌午,高悬天际的灼日更是毒辣,皇甫军仍一声不吭的行进在路上。虽热的汗流浃背,但这支精锐之师却少有怨言。 一踏入豫州州界,赵枭就感到与兖州不同。这史上丰饶无比的豫州… 竟出乎意料的荒凉。 大军沿途所经之村庄小寨渺无人烟,只留下一间间带血的土屋。 “沈兄,为何这一路…” 赵枭看向身侧的沈姓校尉,这名校尉隶属右军中部,是他的新同僚。早在昨日,赵枭就已率部置换为右军右部。 两人部曲相连,战时难免需要相互配合,自要经常来往联络情感。 “赵校尉是好奇为何一路遇不到几个活人吧?”见赵枭轻轻点头,骑于马上的沈莫叹了口气道:“你来自幽州。” “那里临近域外,贼患不是很严重,对黄巾不甚了解这很正常。” 说着,沈莫用马鞭指向这龟裂的大地道:“豫州本土肥田阔、再加上临近司隶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几年前很是繁华。” “可前年开始豫州连经大旱,又恰好遭上贼乱成了主战场,百姓苦啊!” “本就没几粒粮食,还全被黄巾抢了去,这还怎么活哩!都迁走了罢。” 话至此,沈莫摇摇头没再说。 赵枭闻声也无言语。 他本对黄巾贼乱、民不聊生只有个历史概念。可只有亲身实地的处于这个时代,才能真切体会到这词中沉重的含义。 百姓,太苦了。 他们有天情不顺的风险、有面临贼患的无奈,还饱受官员的剥削、忍受豪强的霸凌。统治者朝廷不会庇护他们… 以民为借而起义的黄巾,更是视他们为廉价的炮灰!夺走其家中最后一粒麦穗的同时,还逼他们为所谓“黄天”而战。 他们就是一群行走的猪狗。 任人宰割。 赵枭的心有些沉重。 或者说任何一位出生在新世纪红旗下长大的现代人,见到这一幕心情都会沉重。这无关素质涵养、无关身份地位。 而是身为人最基本的良知。 两名校尉并马而行,一时谁都没有再找话题,沉默无声的行进着。 身后则是大片的军士。 …… 入夜,左军司马冉浪召来麾下四名校尉。吩咐即将路过邬陵县城、让全军轻声借道,莫要发出声响引来动静。 原由并没有解释。 众校尉领命离去。 …… “二弟,让兄弟们熄去火把。” “是!” 见关羽领命行去,张飞便策马上前来至赵枭身侧,疑惑的问道: “大哥。” “这夜间行军本就不便,灭去火把更是效率大减,冉大人为何要下此令?不就是路过个县城么?还有,俺记得…” “邬陵不是未被黄巾攻克吗?” “无需去问,照做就行。” 赵枭没为张飞解惑,因为他也不知冉浪下这令有何意义。不过这马上就路过了,看着就行,肯定是有缘由的。 渐渐大军行至邬陵边上,距县城只隔有一片小林。赵枭下面的兵士虽有些好奇,但在各自长官的严令下并未发出声响。 只是连连朝林外看去。 透过树的朦影,可以依稀见到密麻的人群正围在城下,不知做着什么。 赵枭见此虽心有疑惑,却还是按捺下来,抬手就要命兵士加速。 可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马啼!这嘶鸣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引起了城下人的注意。 “快看!林里有人!” “好像是官军!大家快来啊!” “官老爷行行好!给口饭吧!我女儿快饿死了,再不吃东西就要…” “我求你们了!” 赵枭只见城下那大片大片的人群闻声,认准方向后就朝林子狂奔而来。不过虽说是狂奔,也不过是阵仗很大。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大哥,这是?” “赵将军,我们该如…” “传我将令!全速行军!” 赵枭见此已然明了城下人的身份,这是群难民!在家破粮尽后,携儿带女的一家老小逃至县城,想乞求县太爷给碗饭。 不过显然没求到。 这些难民虽可怜,但也可怕。他们与贼匪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虽然即便他们动武也绝不是皇甫军的对手,但被围上还真不好处理。 他们若是哀声乞食,作为官军能杀他们吗?或许很多军队会,但皇甫军不会。遇到这情况,只能赶快脱离。 赵枭现在没能力渡他们。 “这…” “大哥!我们粮食还算充裕,要不就分点给他们吧。”众军候闻声领命离去,反是对赵枭一向言听计从的张飞没有动身。 他面色有些犹豫道:“瞧样子,他们再不吃东西怕是活不过两天。” “能救就救吧!” 赵枭闻言默然,看着那衣衫褴褛、正全力奔来的平民百姓,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张飞。平心而论,他岂会不想分? 而行军在外,粮草是交由辎重营专门负责押送。各军都是每七天领一次,数量很准不会多发,也就是说分些出去… 他赵枭的部下就要捱饿。 没有上官之令,他擅发军粮就是违令。没有新粮补充,他将兵士的食物分给难民,就是对麾下军士的不负责。 于情该分,于理不行。 “大哥分一点就行,不然…” “飞弟,听从军令!” “这,唉呀!是!”张飞也知赵枭不好做,狠一咬牙便传令去了。大哥有大哥的考量,作为小兄弟,听就是了。 全速行军的命令随着五位军候的策马奔波,很快就传遍右部。一时间,全军小跑起来,速度远超身体虚弱的难民。 渐渐两者的距离也随之越来越远,难民们的悲鸣也越来越哀伤。 再不吃东西,他们真要死了。 “大人啊!行行好吧!” “我等快活不下去了…只需,只需一口杂麦就行!这就有力气去剥树皮!” “求您了,我母亲快饿死了!” “我女儿才七岁啊!她还没…” 策马于队尾监察全军的赵枭听到后方那声声悲鸣,忍不住连连回头。 内心复杂万分。 只见难民们面黄肌瘦,能清晰的透过那勉强可称之为“衣物”的肮脏布条,看见他们腹部凸起的条条肋骨。 他们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不救确实说得过去,但心… 过得去吗? 赵枭不是个善人,但要他面不改色的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见那一身精良甲胄的骑将频频回头,难民们好似看到了希望。他们停下步伐,齐齐朝赵枭下跪磕起头来。实际上他们也不得不停,就这么一小段路… 已耗尽他们全部的力量。 赵枭见此不忍再看,回过头就要举鞭抽马离开,可手上这鞭子。 却怎么也挥不下去。 “罢了,罢了!” “传我将令!” “属下在!” 闻声,赵枭身后的亲骑死士中登时奔出一骑,来至前者身侧抱拳待命。 是死士头领洛旼。 “你带人去四曲押粮屯…” “拿一半。” 决策做下,赵枭又轻声吩咐几句。洛旼听完,平静如水的眼中竟出现一丝波动,接着便朝赵枭抱拳道:“属下领命。” “嗯,快去吧。” 看着洛旼及一干死士离去的背影,赵枭摇了摇头苦笑道:“可笑。” “还真是可笑!昨天还军法处置别人,今天怕就要被军法处置了。” …… “他们,走了。” 伏跪在地上的难民们看着渐行渐远的大汉官军,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也被黑夜彻底吞噬。他们并没起身,而是… 而是就这么伏在地上哭了起来。这天下虽大,又有何处能容身? 听闻沿海三洲及幽州、益州等地区不受贼乱侵扰,可他们去得了吗?他们已经忍饥数月有余,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食物。 活不过后天。 “爹,我饿。”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时哭泣哀嚎的难民们纷纷忍住悲意,朝声源望去。只见一名瘦骨嶙峋的幼女,正在一名同样瘦弱的青年男子怀中低声道: “爹,我饿。” 那男人见此有些慌乱,赶忙将头俯于女童耳边温柔的轻声道:“不哭。” “丫丫不哭,马上,马上…” “马上就有吃的了!” “真的吗?太好了!爹,我想吃前天那蚯蚓,比树皮软多了!就像…” “就像以前娘煮的粉一样。” 看着女儿清澈的眸子,男人双眼一红将头转过。哪怕他竭尽全力的控制,双肩依旧在剧烈的抖动,他在无声的流泪。 他不想让女儿看到。 他在恨自己的无能。 众难民见此暗自垂泪,默然无声。 “你们都有碗没?!” 这时,一声大吼突然从前方传来,众难民闻声赶忙朝前望去。只见数十骑身着铁甲的骑兵,正朝自己等人策马奔来! 其后方… 有三辆装满大袋的驽马小车! 见众难民晃神愣住,来骑最前方的微胖骑士吐了口唾沫道:“听不懂人话吗?!问你们有没有碗!没碗怕就只能手抓。” “我就把粥煮干点。” 闻言,众难民眼中闪过欣喜若狂之色,纷纷起身大声道:“军爷!” “我们有!有碗!” 说着,难民们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缺角瓷碗,高举在天拼命挥舞。 彭峻广见此摇摇头,低声骂道:“要我说咱赵校尉就是太心软!这年头粮食多精贵啊,兄弟们自个吃都不太够!” “谁知他们是真饿还是假饿,为这些个难民违抗军令不值当,也就赵…” 说着,彭峻广的声音顿住了。只因他看到一个女童,一个瘦的不成人样的女童。女童虽虚弱无比,眼中却尽是光彩。 尽是对美好未来的希翼! 见此彭峻广面色一肃,他奸、他嘴贱、他墙头草,但他不坏。 “烧锅熬粥!” “留一半别煮,散给他们。” “是!” 军士们得令后纷纷下马,他们分工有序。几人从驽马小车上取下三口大锅和水壶,几人跑去路旁劈了几棵树以作柴火,又几人去车上舀了些黍米。 竟是要当场煮粥。 “呐,除了热粥之外,你们一人再来领三碗米。” “我家将军说了,活不下去可以往幽州走,去涿郡投奔赵太守。别的不说,在赵太守治下最起码饿不死你们。”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不必,但我等只能帮这么多,这一路能不能活着到那前途未卜。” “你们自求多福吧。” “那是当然!军爷救我等一命,我等已是感激不尽,哪敢要求什么?敢问军爷可否留下姓名,我等定夜夜为军爷祈祷。” “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我一小小军候,不必留名。” 彭峻广闻言轻轻摇头,坦然道:“我家将军姓赵名枭,是上月朝廷亲封的晓骑校尉、涿县子爵。我们本来都走了…” “他于心不忍,也是奇了这莽…咳,他于心不忍,就擅自做主救济你们。” “令他下的、军法他背,我就一执行的,你们要感恩感恩他。” “别搞错对象。” 说着,彭峻逛突然有些敬佩赵枭,这是从心的、由衷的。敢违背军规等待重罚,只为一群陌生人,他自问做不到。 不过他虽做不到,但这却不妨碍他尊敬能做出这种举动的人,一时其对赵枭将自己拖下水的怨气消退了许多。 “别愣着,分了米煮完粥,我们还赶着回军,锅我们要带走。” “那是自然!” 说着,难民们在粮车前排起了整齐的长列,军士为其每人舀了三碗米。拿到米后,难民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让开。 井然有序,本不该出现在衣衫褴褛的难民身上,可又确实出现了。 “军爷,舀我帽里。” 那抱着女童的男人走至粮车身前,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地上。接着赶忙将头上的破旧毡帽取下,恭敬的递给军士。 彭峻广一直用余光盯着这对父女,见此,竟鬼使神差的走到女童身前,在怀中摸了摸,想送点小零嘴给她。 可摸了又摸,彭峻广尴尬的发现自己怀中啥也没有,不由尴尬的朝女童笑笑,就要离去。却见女童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腰,微胖军候见此也低头望去。 悬挂在腰间的牛皮水壶随之晃动,系挂在壶下的淡紫流苏迎风飘荡。 “叔叔,壶,壶好漂亮!” 闻言,彭峻广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算了,今天胖爷爷就发回善心!念头至此,彭峻广将水壶解下倒干净水,使壶不再沉重后这才递给女童道: “送你了。” 女童闻言,双眼乐的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笑道:“谢谢胖叔叔!” “这,我们怎能收军爷的…” 朝刚刚分到米、回过头来的瘦弱男人摆摆手,彭峻广淡然道:“胖爷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一个壶而已,不值一提。” “你女儿很可爱,照顾好她。” 说完,彭峻广转身就朝粥点走去。这刚一转头,面上就闪过肉疼之色。那壶不是军中分配的,是他自个买的… 价格死贵了。 不过想起女童灿烂的笑容,彭峻广又莫名开心起来,难得的哼起自己去年编的小曲:“天不可无白月光~” “地不能没彭峻广嘞…” …… “爹,胖叔叔是好人。” “嗯,军爷是好人。” 说着,男人怜爱的摸了把女童的头,一把将其抱起道:“走,喝了粥…” “去洛阳投你二爷爷家去!” “嗯呐。” 女童轻轻点头,深深的看了眼微胖军候的背影,将其烙入脑海。 永不忘却。 第十一章 草盛否 赵枭预料的惩罚并没如期而至,右军司马冉浪在得知此事后派人送来了三车粮草,补齐了赵枭发出的三车救济粮。 与粮草一同而来的没有问责,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下不为例”。 这次不算轻的违纪也随着这句话盖棺定论、烟消云散。赵枭在心中感慨冉浪大度的同时,对其的认同感也高了不少。 人与人真是不能比。 …… “报!前方十里发现大批贼军!” “报!贼军正在进攻长社!” “报!贼军哨骑发现前军!现已分出一支旗号为“熊”的轻步军杀来!” “报!贼军…” 皇甫中军,一片肃穆。 看着身前数十浑身染血的哨骑,皇甫嵩眉头紧皱,一时心中敲响警钟。这波才还真有一手,竟能把哨骑打成这样。 他皇甫哨骑全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骑手,寻常贼军别说伤到他们… 往往连影都没见到,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探到了情报。 这波才,治军确实有一套。 “现在长社情况如何?” “危在旦夕,贼军已登上城墙!” 皇甫嵩闻言心中暗叹口气,这朱儁太不坚挺了。若其能将长社守的稳当,他就无需急着进城,而是直接在此扎营。 一前一后使贼难以两顾,攻任何一面都要遭到另一面的侵扰袭击。 如此下来,此消彼长,待贼军粮草耗尽军心溃散之时,两面同时发起夹击!大局可定也!如果朱儁再坚挺些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虽心道可惜,皇甫嵩也知不能再等,当即拔出长剑道:“传我帅令!” “后军变前军!全速援驰长社!” “全军出击!!” 随着数百令骑的前后奔往,皇甫大阵瞬间变型。后军五千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奔赴至阵前,当即作为矛头朝长社杀去! 左右中前四军紧随其后。 一时地震不息。 …… “大帅!我麾下精锐已踏上南城墙!他们守不了多久,请大帅调军援驰!” “好,调四军上去,一同…” “报!大帅!去阻敌的熊将军所部已被敌方来援打溃!他们杀过来了!” 正在城下黄巾军中指挥攻城的波才闻言眉头一皱、正要下令,却感到大地微微颤动起来。他猛然转头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重骑兵正从远方疾驰而来。 万马奔腾,势不可挡! 波才见此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直接抬手道:“鸣金收兵。” “什么?!不可啊大帅!” “我军还有人在城上啊…” 无视麾下众偏将的规劝声,波才面不改色的淡淡道:“鸣金收兵。” “重整军阵。” 见此众将虽心中万分不甘,也只能抱拳领命,各自回军去了。 …… “铛铛铛” 金铁碰撞之音从后方传来,城下的黄巾兵闻声纷纷转身就朝大阵奔回。没了城下同袍的帮助,一根根云梯被推倒… 刚踏入城头的千余黄巾精锐,彻底成了瓮中之鳖。他们战意尽去,即便拼死一搏也毫无意义,朱儁更不会接受投降。 无奈之下,竟一个个跳下城墙。 城下哀嚎四起。 黄巾阵内的兵士见此面上不忍,纷纷转头不再去看,一时士气大跌。 波才见状当即下令回营整顿。 …… 皇甫大军除了打溃最开始拦路的熊姓贼将后,没有再遇到丝毫阻碍,十分轻松的冲入那高悬着“朱”字旗的长社城中。 一时汉军士气大涨。 而皇甫嵩眼中却不易察觉的闪现出一丝忧虑。刚波才若强行攻城,他皇甫嵩完全可以借重骑之威,来回碾压城下的贼军,操作的好歼贼一万不是问题。 至于波才恼羞成怒调全军压上?那自己也不跟他拼,躲进城就行了。 而现在呢? 看似皇甫军轻松援入城中、逼得贼军鸣金收兵,狠狠打击了其气焰。 可实际上对波才而言这压根没损失,他仍保持着优先进攻权。 至于跳下去摔死摔残的那千余黄巾兵,这对总数已超十万的黄巾大军来说,简直连掉块肉都算不上,顶多破层皮。 回去整顿整顿,再抓点难民。 明天完好如初。 这波才够果决! 看来朱儁与其对阵连连失利情有可原,朱儁这人太过迂腐刚正,怎可能玩的过这心狠的黄巾渠帅?不好打啊! 想着,皇甫嵩一入城,当即下令全军各将与其一同前往朱儁帅部议事。 …… 赵枭等一干校尉随司马冉浪来时,东城墙上已聚满了披戴各式甲胄的汉军将领,其中为首的是两名金甲大将。 一名是皇甫嵩,另一名赵枭认不得。不过其能与皇甫嵩并肩而站,想必定是那位与皇甫嵩同级的右中郎将朱儁了。 只见这朱儁体型瘦削、五官端正,一身文人正气与披戴的闪亮铠甲不太相衬,若是换成文人袍衫会很像山间隐士。 看起确实太不像将军了。 “咳。”见皇甫嵩及其麾下众将一言不发,朱儁干咳了声,指向身旁混合着新旧血迹的城墙道:“皇甫将军。” “本将平日就在这东城墙上指挥,这视野开阔、对敌军一举一动一目了然。本占地有利、拒坚城而守应当怡然不惧。” “可还是打成这样,唉…” “本将无能啊。” 闻声,皇甫嵩默然。其本对朱儁确实有些不满,见面是想说说的。 可只有进城才知,这朱儁确实是全力以赴了。虽朱儁军是防守方占有地利,但黄巾人数却是其部下的十余倍。 朱儁屡战屡败几乎毫无胜绩,虽有些无能,但他也在屡败屡战。输了这么多场,军心没溃散,其实已经很坚挺了。 起码打不过也能一直打。 他朱儁不会用计、不会用兵。但一介文人,在朝廷没人用时敢披甲上阵,将帅部设在城墙上身先士卒,不惧身死。 已经非常有气节了。 毕竟东城墙一破,战力几乎为零的朱儁本人肯定是最先死的。 面对这样的人,能指责吗? 皇甫嵩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朱兄,这不还有我皇甫嵩吗?” “你还剩多少人,粮草呢?” 朱儁闻言面色一黯,低声道:“粮草倒是充裕,足够五万大军半年所耗。但军士经刚一战已不足五千,你再不来…” “本将就只能殉国了。” 皇甫嵩闻言虽心中摇头,面上却极有自信的说道:“两军交战看的不只是人数,军士虽少亦有翻盘的机会。” 朱儁听到这话眼前一亮,随即便知皇甫嵩是在安慰自己,不由摇头道:“皇甫将军,你乃将门世家、度辽将军皇甫规之侄,调兵遣将不知强本将多少。” “现在开始我麾下的残部交由你统率。这仗胜,功你的。败…” “我与你同担责任。” 皇甫嵩闻言面色一正,铿锵有力的肃然道:“大汉官军只会胜!朱兄将部下交给我大可放心,等着吃庆功酒就行。” 这一席硬朗的话语极有力,登时让压力极大的诸将放下心来。 朱儁面色大喜、告辞而去。他在这,皇甫嵩调度他的旧部还要问询他。权都给了还盯着没必要,何必让别人不自在。 …… 朱儁离去后,皇甫嵩当即将长社四面城墙上的残军调下整顿歇息。 命麾下前军精锐上城换防。 与朱儁四四方方的派人硬怼不同,皇甫嵩命前军众校尉,按城墙各处的走道宽度进行详细划分,每段防区设三队人。 人数由防御面积来定。 一队正面应战,一队随时替换,一队备用应急。三队兵轮流上场,可使防区随时都有较高的战力,不至于疲劳迎战。 这种精细的布置安排,不仅防力比之前强大,人数也用的更少。 在布置完城门、城墙、箭塔、岗哨等一系列防御准备后,皇甫嵩没再多说便命众将离去休整。连经五天昼夜不停的急行军,所有人都累了,需要好好歇歇。 赵枭和三个谋士被留下。 …… 长社东城头,城墙中段最高的露天垒堡上屹立着五道身影。 皇甫嵩、谋士,还有赵枭。 在众将离去后,皇甫嵩挥退四周兵士,没头没脑的就朝四人说道: “这仗不好打。” 听到这句有些唱衰的开场白,没人敢随便接话。皇甫嵩见此也没多说,转身就朝城外远方的黄巾大营望去。 肉眼所及之处,尽是浅黄营帐。帐立于草地,延绵数十里! 见此,皇甫嵩面上满是忧虑。 这份模样,只能在没人时才可显现。朱儁不会用兵亦要身先士卒,待他来临才表明自己没办法,只因帅是主心骨。 帅只能坚毅。 现在能扛起大旗的,只有他皇甫嵩。若他一泄气,全军都会泄气。 仗也就别打了,必输。 可不管面上再怎么坚毅自信,都改变不了赢面渺茫的战局。皇甫军再精锐,人数确实也太少了。全军只有前军是满配,五位校尉各领十军候,率甲士两千。 其余左右后三军都只是标配,各军校尉只领五位军候,带兵一千。 其中除了后军的五千重骑,左右二军大半还是新补充来的原兖州军。 而他中军,更是只有邹靖一个校尉,率钢甲朴刀亲卫两千。 就是加上那不到五千的朱儁军残部,他皇甫嵩手下的军队也才堪堪超过三万。说实话这种情况让皇甫嵩十分棘手。 这已经不是能力问题了。 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有三万军士,而波才下面却有整整十五万贼兵!再加上其治军有方、又大破朱儁军数回,已打出了军魂的雏形。 这样的军队能是乌合之众吗?黄巾渠帅波才又是无能之将吗? 皇甫嵩想不到如何破局。 这怎么看,都是死局。 想着,皇甫嵩整理了下情绪,转过头时已再无丝毫难色。 他铿锵有力的朝三名谋士道:“面临此局,三位先生有何高见?” 说着,皇甫嵩也看向赵枭道:“你青山谷一战的详细过程我已打探清楚。那场伏击虽中规中矩,但双方实力悬殊、你又是首次作战,能想到此计很不错。” “对现局势的看法,你也说。” 闻言,赵枭已清楚皇甫嵩为何将自己留下。看来其对局势极不乐观,叫自己来说看法,只是看看能不能发生奇迹。 不过巧了,奇迹还真会发生。但赵枭只能跟皇甫嵩说,绝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毕竟这三个谋士赵枭都不熟。 他们叛变告密倒不会,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甫嵩自身挑选的幕僚忠心度肯定是够的,就怕人不稳。 要是和别人交谈,不小心说漏嘴了呢?赵枭现也在局里,而破局只有这个方法是肯定行得通的,事关身家性命。 再小心都不为过。 念头至此赵枭刚要开口,却见那三名谋士齐齐先声道:“皇甫公,现在局势很危险!只能趁现在贼军刚退。” “立刻突围!” “在贼军猝不及防下,我军有重骑以作矛头定能杀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军队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退避之言不必再说。” 皇甫嵩轻轻摇头,他和朱儁奉命前来平息豫州贼乱。现朱儁军已废,地方官好不容易盼来他皇甫军,若是他再退… 各处仍在抵抗的县城看不到希望,怕是会纷纷降于黄巾。若豫州彻底被黄巾吞并,那紧邻一旁的司隶就危险了! 洛阳离豫州太近。 他不能退。 “赵校尉,你说说吧。” 抬手止住还欲再说的谋士,皇甫嵩将目光投向赵枭。这一时间他想不到破局之策,不如多听听不同的看法。 此时赵枭已整理好话术,倒也不惧,他朝皇甫嵩拱拱手肃声道: “末将有个思路。” “噢?细说。” 皇甫嵩双目一亮,赵枭说有思路而不是想到破敌之计,更能让他接受。 “呵。” 三位谋士闻言冷哼一声,也将目光投到这员小校身上。他们刚说局势危险只能赶紧跑路,这校尉立马就来句有思路? 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 闻声赵枭看都不看三人一眼,抱拳朝皇甫嵩道:“请公屏退左右。” 听到这话三位谋士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这小校竟还要自己等人回避?!他以为他是兵仙?说个思路这么保密? 皇甫嵩闻言深深看了眼赵枭,在见到其眼中浓烈的自信后,当机立断抬手道:“周先生,这一路你们也累了。” 三名谋士秒懂,告辞离去。 “没人了,说吧。”皇甫嵩摇了摇头,直视着赵枭的双眼肃声道: “别让我失望。” 赵枭轻轻颔首,指向远方草原上的黄巾大营道:“历来战场面对数倍敌军,人力难弥补战力之差,唯有借助天时地利。” “公看贼营,草盛否?” 皇甫嵩闻言双眼一眯,朝草原上的军营望去。此时正直夏日,原上草长势极好,但因数月未经雨露滋润,草虽高… 却显得有些枯黄焉巴。 草高,枯黄?! 见皇甫嵩面上涌现出的狂喜之色,赵枭暗自点头,不愧是汉末名将。 一点就透。 …… “赵校尉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 第十二章 潜伏 暗子悲歌 夜已渐深,平静无波。 长社城头上矗立着密麻高举火把的健壮军士,将墙后过道照的敞亮。 城前千余步不断游荡的黄巾哨骑见此纷纷摇头,嬉笑这官军主将愚蠢智低。将火把烧这么旺,城内木柴够用几天? 不过骂归骂,他们心里倒暗自得意,城内物资耗的越快,破城也越快。 城破,就能好好释放下了! 在贼哨们露出淫笑的同时,百来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军也将城门轻推开一条缝,极速溜了出来,贼哨并未注意到。 正所谓灯下黑,城头上明亮如昼,城门处却没有丝毫光源,一对比自就显得乌漆抹黑。再加上汉军身着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更是掩盖了本就不大的痕迹。 就是死死盯着城门,在弓弩射程外、离城千余步距离的哨骑,仅凭肉眼也发现不了有伙小规模的汉军溜出了城。 更何况,他们还没盯。 …… 一行汉军精锐离开城门百步处,当即卧倒以匍匐前进。不多时便来至一处密林,众人入林后立刻起身,将黑衣剥去。 露出了黄巾标配的薄黄衣。 “衣服埋土里,别留痕迹。” 说着,赵枭将黑衣丢在地上,紧接着从怀中摸出一根黄巾系戴在额上。 “大哥,接下来怎么做?”同样一席黄衣的张飞朝赵枭问道:“咱是今日就溜入贼营吗?待俺抓个活口来问问情况。” “不,再等几天。” 赵枭摇了摇头。今日皇甫军刚来援,为防止官军想鼓舞士气而趁夜袭营,黄巾定是戒备森严,这时潜入太过危险。 不如等几天,让黄巾心生懈怠以为官军只会拒城待援。那时再潜入轻轻松松,岂不美哉?当卧底,必须要有耐心。 “飞弟,传令下去,全队缓慢朝草原摸去。不赶时间,动作小些。” “好!” 看着张飞离去的背影,赵枭不由连连点头。这三弟张翼德还真是扮演土匪山贼的好料子,五大三粗又糙黑糙黑的,披件黄褂褂简直比黄巾还像黄巾… 怕连贼帅波才都分不出他是假的,那股粗犷的匪气,味太浓了。 而关羽就不行了,人太高大又一身正气,在黄巾中如同鹤立鸡群。再加上脸红的夸张,带来想不吸引注意都难。 故此,这次行动赵枭没带关羽,安全这块有张飞护航就够了。 …… “皇甫小儿,怯而不战!这就是所谓的汉军精锐?不过如此。” “一群懦夫,真是可笑。” 自皇甫援军入城一连七日,波才每日都领军至城下讨战,然城内官军却没丝毫反应。如稳坐钓鱼台般,任城下敌将如何挑衅辱骂,紧闭城门一天算一天。 摆明了死守长社。 波才见此虽笑皇甫嵩无胆,却也感到十分棘手,这支皇甫军战力远超朱儁军,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被轻易打退。 如此精锐且占有守城之利,杂兵攻城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他麾下精锐却是用来镇军的,不能轻易损耗在攻城上。 波才再有统军之能,也远未达到一流名帅的级别。这种帅才最大的通病就是有精锐舍不得用,总想着拿来当尖刀。 但再快的刀不用,就等于没有。 一时间两军对垒,气氛极度焦灼,可迟迟就没有刀兵相见。 无奈之下,波才只能边想对策,边派人天天在城下骂官军无胆。 黄巾的气焰随着官军闭门不出而越发嚣张,对危险的防范也跟着日渐松懈。 …… 皇甫军入长社县第九日,黄巾又一轮轻度进攻被守军击退。 “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是,大帅!” 波才见天色已暗,当即下令鸣金收兵,待明日再来耗官军物资。 是的,耗物资。 波才已想到破敌的方法,反正黄巾人多,一天损失个几千杂兵问题不大,去附近村落抓点难民稍稍训练下就补齐了。 完全无伤大雅。 这些杂兵的性命虽然廉价,但却能实打实的消耗城内物资。 杂兵的武器不过一根削尖的木棍,但密密麻麻猛攻一个城头,官军能不放箭丢垒石吗?如果为了省那点军需,让杂兵上城打白刃战,波才就立即调动精锐。 借着杂兵开出的道,把佯攻打成真正的决战。城头已接敌,那时… 守军再想放箭阻敌就晚了。 故此,官军虽不愿将宝贵的箭矢垒石耗在杂兵身上,却也没有办法。 黄巾这种打法没有丝毫人性可言,甚至可称之为丧尽天良,但这很有效。然而对波才来说,只要有效就行。 至于良心?能当上黄巾南方大统领的波才,心都快黑亮了。 随着两日数轮的杂兵冲城,长社城内的箭矢垒石库存已下降到了警戒线,皇甫嵩不得以只能下令拆房用以提供木石。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杯水车薪。 最多再经十日的杂兵冲锋,守军就濒临无箭可用的境地。 …… 夜黑云蔽月,草深百军藏。 子时,天黑如墨。 黄巾大营后方的马草庭内杂草茂盛、有半人之高。此时百来名精壮的“黄巾”正蹲于草中,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眼中却闪过亢奋之色。 五六个引马来吃草的黄巾哨骑,正横七竖八、连人带马的躺倒在地。 早已血流如注、身首分家。 “咳。” 一声轻咳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赵枭见众军士看来,缓缓道:“诸位,今夜将关系到我城内三万将士及长社百姓的身家性命,及朝廷对豫州的掌控力。” “切不可有失!” 众军士闻言,纷纷将手按于胸膛,轻声道:“赵将军,我等知得。今日便是死在敌营,我等也绝对会完成任务!” 赵枭见此默然点头。 此次随他行动的这百余人,不是他的直属部下。而是从中军皇甫亲卫中,挑选出的精锐中的精锐。只有忠心且战力强大的他们,才能完成此次必死的任务。 孤身入贼营,烈火荡祟邪! “那本将就预祝各位兄弟马到功成了!分四人从各方向回城报信。” “其他人即刻行动!” “是!” 随着赵枭一声令下,皇甫亲卫们纷纷猫着腰、提刀而去,目标是各营门。 这几日,他们早寻到了薄弱口。 见众人离去,身侧只剩下张飞、洛旼及十余死士亲从,赵枭抬头朝天望去。只见今夜乌云极多,隐隐盖住了月光。 天色昏沉,伸手不见五指。 见此赵枭嘴角一勾,朝张飞笑道:“走,飞弟,咱再去闹大点!” “月黑风高夜,潜龙升腾时。” 是的,赵枭此次也要入贼营。不过与皇甫亲卫潜营烧火的任务不同。他是去伺机而动、翻天搅地,让局势更加混乱! 这虽然很危险。 但赵枭却不得不这么做。 光是献出一个计,就是大破波才,虽然功劳不小但也就这样。留给赵枭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不能在乱世临前建下惊世武勋,就难以破格成为一方诸侯。 那时拿什么去跟那些诸侯斗?乱世中诸侯几乎全来自于世家,有庞大的家族势力,钱财、人才、兵源都是不缺的。 君不见袁家四世三公,家族门生坐满天下?在司隶及附近几州,就随便选个县,这县太爷十有八九就是袁家的门生。 曹操看起家族势力不比袁绍、袁术,可族里英才也谈得上人才济济。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多的都数不清。 除这两家之外其余诸侯也不是吃素的,他赵枭若不能受封一方、得到坚实的基本盘,不可能是这些诸侯的对手。 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一鸣惊人? 说梦话。 就是赵枭偏安一隅,暗中将老家幽州控制…且不说这有多难。就是真成了,赵枭偷偷招兵买马终成一方诸侯之时,那些富庶宝地也早被其他势力吞并了。 你发展别个就不发展? 根本没得玩。 赵枭只有也必须在乱世前打下基本盘,不说与其他诸侯平起平坐,起码不能差太远,这才有一丝剑指天下的机会。 没办法,亲族太弱。打完这仗常山得赶紧去了,先把赵子龙收下。 念头至此,朝黄巾侧营行去的赵枭微微摇头,草根创业难啊! 第十三章 混乱 孟德来袭 “差不多了,都给我贼点。” “我们是黄巾,我们是精锐!我们是精锐黄巾!傲!记住,要傲!” 赵枭稍一估摸时间,现离皇甫亲卫潜入贼营已过半个时辰。便手按腰间剑柄,大摇大摆的带头朝黄巾南营侧门行去。 张飞、洛旼等一干死士紧随其后。一行人全都鼻孔朝天,拽的不行。 不多时,便行至营口。 此时门上哨兵正昏昏欲睡,见十来个同袍从营外走来也毫不在意。哨头见此,连眼皮都懒得抬下,便无精打采道: “下面的。” “海上明月汉庭昏。” 赵枭见此,淡淡对出了那句哨骑刚供出的口令:“黄天当立万物生。” “口令对了,哪部分的?” 闻言,赵枭冷哼一声道:“老子是波帅麾下三军的分队长,快开门!” 那问话的哨头听声,有些疑惑的问道:“三军下面有分队吗?他们精锐不是上月就学官军搞屯曲制了,哪来的分队??” 闻言,赵枭身后的一干死士暗道不好,不由握紧了腰上的刀柄。情况若是不对,他们拼死也要护送赵枭离去。 “你一小小哨兵知道个屁!” 赵枭突然指向哨头大骂道:“三军是整改不是全改,从哪里听个屁消息就在这显摆卖弄?!呸,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老子有军务在身,要是误了事,你和你旁边的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说着,赵枭朝营门吐了口唾沫。 那哨头面色一僵,连连赔笑道:“我是听别人说的,上官莫气,上官莫气!是小人孟浪了,既然口令对了我这就开门。” 哨头心中虽十分不爽,但对赵枭一行人的身份却不再生疑。 黄巾军中,精锐就这么嚣张。 要是把他惹毛了,进来一刀把自己砍了也没处说理去啊!念头至此,哨头赶忙指挥哨兵将营门打开,露出了道路。 赵枭见此也不再纠缠,大摇大摆的领着张飞等人进了军营。 …… 丑时,黄巾大营一片寂静,就是精力再旺盛的人现也入了梦乡。没人注意到,营地各处不起眼的角落,已燃起火来。 百来道身影见纵火成功,没有借还未被发现溜出军营。而是齐齐从各个方向涌出,朝后军的储粮大营狂奔而去。 …… 黄巾中军,帅帐。 卧于竹床上的波才辗转难眠,自打刚一上床,他的右眼皮就莫名跳动起来。一股难言的不安感席卷而来,久经不散。 他闭目全力思考着,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做错了。 或许纯粹是最近太累了吧。 波才轻轻摇头,正当他排去杂念不再去想之时,一声鸡鸣突然响起! “这才多久就到寅时了?” 波才皱起眉头,当即翻身下床。披了件小衣走出帐外,却见天色依旧一片黑漆,不由疑惑的朝帐口左右的卫兵问道: “现何时?” “回大帅,现在是丑时。” 波才闻言心中一惊,双目圆睁的死死盯着卫兵道:“现在是丑时?!” 那卫兵吓得单膝跪地。 “大帅,真是丑时!” 波才只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尾椎涌入心头。公鸡报晓,通常都是寅时,而在民间风俗传说中,公鸡丑时鸣叫… 乃大凶!! 军中极度忌讳这些东西。 一时间波才感到各种不安一块袭来,他面色一肃道:“传我帅令!” “全军集…” “大帅,快看那!!” 一声紧张惊恐的呐喊打断了波才的话。后者眉头一皱、强忍怒意朝着卫兵所指之处望去。只一瞬,就骇的面色煞白。 只见前军的营区突然冒起大片大片的黑烟!不过几息,波才便能直接见到焰火沿着一顶顶军帐,熊熊燃烧起来! 最可怕的是… 火焰燃起了地上的枯草!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周延绵开来! “快,快!快吹集结号!” “让所有人起来灭火!” 闻言,帅帐的当值亲兵们纷纷从腰间解下牛角号。就要举起吹动之时,却见左军、右军、后军竟同时黑烟狂起! 火光不息! 只刹那,军营就明亮起来! 不断吹过的野风,更是助长了火势!也带来了一声声哀嚎悲鸣之声。 “遭了,火攻!” 波才见此眦目欲裂,只感到内心什么弦突然绷断了,竟没站稳摔倒在地。 一口黑血喷出。 “大帅!” “大帅!!” 无视四周涌来的亲兵,波才惨笑一声道:“领军不可依草结营…我竟犯下如此小儿之错!真是愧对张公的信任啊!” “皇甫老儿!!” “我波才与你不共戴天!” 吼完一嗓子,波才这才感到好些,他强振精神道:“传我帅令!” “全军立刻弃…” “报!大帅!” 一骑浑身染血的哨骑从前军冲来,停马太急,骑士一不稳竟从马上摔下、伏于地上虚弱的说道:“禀大帅!” “官军…官军袭营来了…” 话音刚落,骑士双目一黯,他背心早中了一箭。能坚持过来都全靠一口气撑着,再经这么一摔,自是活不下去了。 波才闻声内心猛然一紧,再加上熬夜未休,竟气急攻心、双眼一黑。 昏了过去。 …… 黄巾大营,前军。 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皇甫嵩在数十亲骑的保护下高举宝剑,指向黄巾中军道:“波才小儿于城下辱骂我军数日已久,今日定要报仇雪恨! “给我杀!” “荡平贼寇,捍我军威!” 闻言,数位骑将一马当先、带头杀出。五千重骑嘶吼着分成数队紧随其后,扬起重斧枪,就朝黄巾中军狠狠杀去! 这九日的闭城忍辱。 他们早憋着一口气了! “荡平贼寇,捍我军威!” “荡平贼寇,捍我军威!” 一路从帐中窜出的零散黄巾兵见此,骇的魂飞魄散、屎尿齐流。 这些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兵士,脑袋都还有些昏沉。再加上匆忙起身、多半连刀都未拿,惊此一吓哪还有丝毫战意? 黄巾兵士瞬间哀声四起。 如无头苍蝇般朝四周逃去,官军见此也不刻意去追,就这么直挺挺的朝中军杀去。沿途慌不择路撞上来的贼兵… 自是被砍的稀烂。 与此同时,黄巾大营南北两面突然传来震天般的怒吼! 皇甫军步军阵列赶到! 两万铠甲鲜亮、精神极好的甲士,轻易的攻破了无人援助的营墙。 接着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的朝乱成一团的营内杀去! …… 大营东面五千重装铁骑杀来,南北两面共计两万甲士涌来。抱头鼠窜、衣服都没穿齐整的黄巾兵只能朝西面逃去。 西面留口,并不是皇甫嵩的围三阙一之计。实际上,这种情况下就是不留活路,黄巾也无力反抗,纯粹是他没兵了。 皇甫嵩的人太少,无法从四面同时进攻,不得已才留出道口子。 …… 黄巾大营,后军。 可以说此时,整座黄巾大营勉强还有秩序的,就只有后军了。 在后军将军薛天的指挥下,黄巾后军的两万精锐,迅速击杀了潜进粮仓纵火的百余皇甫亲卫,并将火势及时扑灭。 于危急时刻,保下了粮草。 “薛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与身旁众将满脸的焦虑不同,薛天俊朗的面上毫无波澜。他轻轻拍了拍身上黝黑发亮的精巧皮甲,举起剑高声道: “皇甫嵩趁夜火攻我军,看来已是起到了他们预想的效用。” “但,他们只有三万人。” “我黄巾前方四军不过是一时慌神罢,大势还可挽回!传我将令!” “留千人镇粮守营。” “其余人,跟我援助前军!” 说着,薛天翻身上马、一骑当先。见主将如此果勇,黄巾后军的两万精锐一时士气大涨,紧随其后朝中军大营援去。 …… “洛旼,有把握吗?” “将军放心。” 黄巾后军营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躲着赵枭十余人。洛旼正在搭弓上箭,紧紧瞄着极速奔来的黄巾后将军薛天。 赵家的家族死士不多,但都弓马娴熟,死士头领洛旼更是如此。 一手箭术百步穿杨! 赵枭等人入营后,就借着一身黄衣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里游荡。 一见到黄巾军官就来只暗箭,这一路下来,已有七八十人遭了殃。 其中两个还是万人将。 这种斩首战术,使各营区的黄巾军无法有效的集结抵抗。他们的上官不是死于烈火焚烧,就是死在了暗箭之下。 …… “快!都快些!” 随着前行,薛天已能隐隐听到中军传来的哀嚎声,一时心中焦急万分。波帅可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 局势就彻底不可挽回了! 正想着,一道破音声响起。薛天只感到咽喉剧痛袭来,他低下头,只见一支尾部打着颤儿的羽箭正插在他的脖颈。 血水喷涌。 薛天倒下马,身亡。 “薛将军!!” “将军中箭了!快保护将军!” 一时间薛天身后的众兵卒乱成一团,纷纷朝前冲来,将前者保护在其中。 而赵枭一行人,已无影无踪。 赵枭早交代过,只要射出箭,结果如何无所谓,看都别看跑就行。 …… “子孝,前面就是长社了。” “听闻皇甫将军现正困守待援,我等先不出面,领军躲藏潜伏。待贼攻城之际,营中空虚,一马攻入贼营焚烧粮草。” “如此,黄贼定军心溃散。” 曹操马侧的曹仁闻言,刚要开口回应,却突然眉头一皱指向前方道: “阿瞒,前面有厮杀声。” “噢?” 曹操张口还未出声,一名哨骑便从前方疾驰而来,大声道:“曹将军!” “贼营现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除西面皆有皇甫军的黑虎旗!” 曹操闻言转头朝曹仁望去。 却见对方也望了过来,双双一对视,两人眼中尽是喜悦! “快!传我将令!” “全军出击!朝贼营西面杀去,完成合围!协助皇甫将军破贼灭寇!” “不要走了波才!”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第十四章 声名远扬 中平二年夏,汉庭皇甫大军奔赴豫州颍川郡,汇合朱儁残部拒长社县城死守不出。双方战力悬殊,一时战情危急。 入城当日,皇甫右军晓骑校赵枭献计火攻。皇甫嵩觉此计可行,当即命赵枭趁夜色率少许精锐离开县城,潜入贼营。 时隔八日,赵枭依计行事。 当夜,百余精锐潜入贼营以火镰纵火烧营。一时火光冲天,黑烟蔽月。 晓骑校赵枭更是孤身潜入贼营,以十余精锐弓手猎杀贼将,使贼军无法得到有效指挥。与此同时,皇甫大军出城袭营。 骑都尉曹操恰逢此时率五千汉庭援军杀来,协助皇甫军完成四面合围。 此战官军大胜,歼贼八万有余。五万贼兵葬身于火海,贼寇只有万余残兵逃出,贼帅波才更是死于乱军之中。 战后,皇甫嵩废左军司马范浩,立晓骑校赵枭为新任司马独领一军,脱大军而出,独自镇压豫州残余的黄巾贼寇。 同月,皇甫军入司隶讨伐张角。 …… 中平二年,秋末。 豫州,汝南郡城。 一万豫州军及五千汉庭精锐兵临城下,将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豫州黄难,今日解矣。” 一身司马将服的赵枭策马立于中军,看着城上瑟瑟发抖的黄巾守兵,轻笑道:“彭校尉,去喊话吧,老规矩投降不杀。” 策马侍立于赵枭身侧的彭峻广闻言,当即抱拳道:“谨遵将军之令!” 说罢,微胖校尉随意点了几骑亲骑便奔至城下,大声道:“上面的!” “我家将军说了,投降不杀!” “你们也知道。” “在这整个豫州,就只剩这汝南郡没肃清了,负偶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没有任何援军!难得我家将军心怀仁慈…” “还不快开门投降?!” 听到这中肯的话语,城上的黄巾兵士面面相觑,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显然也是不想再打。 见此,赵枭轻轻摇头,肃声道:“云长、翼德,去给他们点压力。” “是!” 一身校尉铁甲的关羽、张飞二人从赵枭身后策马奔出。率领前、中二部军士,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朝县城压去。 “徐校尉、梁校尉。” “你们也率部压上去。” “是!赵将军!” “洛旼,给州军打旗号。” “让他们左右掩杀。” “是!赵将军!” 一时除彭峻广的后部仍停留在原地,汉庭精锐的前左右中四部、及豫州军的州兵,共计一万四千军士朝城杀去。 气势汹汹,势如破竹! 虽然这一幕,在这四个多月的剿寇征途中已见过多次,赵枭还是感到浑身的热血在翻涌沸腾。他,终成一方主将! 虽然仅仅是皇甫嵩任命的。 在长社之战后,因巨大功劳,赵枭顶着晓骑校尉的官职,破格顶替了范浩成为左军司马。领皇甫左军五千精锐脱离大军,独自征伐豫州残留的黄巾贼寇。 赵枭已用行动告诉皇甫嵩,他绝非浪得虚名!长社之战,更是表明了青山谷一战的胜利,绝非巧合偶然。他赵枭… 能独当一面! 故此,皇甫嵩临行之际,还写信给豫州刺王允,请他全力协助赵枭剿贼。 豫州军此时也任赵枭调遣! 一时其手握重权。 …… 剿匪途中,赵枭设计弄死了原司马范浩的两名心腹-前后二部的两名校尉。空出的位子,则交给张飞、彭峻广二人分领。 那个微胖军候在得知大破波才的火攻之计乃赵枭所献,一时将后者拜为天人。做事果断狠辣,又饱含怜悯之心… 更厉害的是还足智多谋。 这一道道亮眼的光环,征服了这个不坏的利己军候。其先前的所有怨气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敬佩。 赵枭见其归心,自身也有些能力才干,便重用其为一部校尉。 更是使其感激涕零。 接着赵枭命关羽补上自己空出的位子,成为中部校尉。而左部校尉徐涛,在赵枭杀章扬时,就去报信与后者结下善缘。 对赵枭之令自是全力对待。 至于最后一个右部校尉梁林,则是个不爱说话的中立老木头。见其余四部都死忠于赵枭,自然不会蹦跶找事。 自此,赵枭彻底掌控了左军。 ……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随着万余官军不断前进的步伐,气氛也随之焦灼起来。那些黄巾守军见此,心中战意早化为乌有,之所以还不降。是怕官军违背承诺,杀了他们换功劳。 “死到临头了还不降?!” “真是滑稽,等死吧你们。” 看着仍在犹豫的黄巾守军,彭峻广眉头一挑,作势就要走。这一举动,瞬间就使城上黄巾兵士们的心高悬了起来。 他们面色极度挣扎了下,纷纷大喊道:“上官莫走,投降真能不杀?” 彭峻广闻言,顿住转身的动作淡淡道:“官军非贼,一言九鼎。” 听声,城头上的黄巾兵们纷纷将刀丢了下来,大声道:“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终于,随着一道道降声,豫州黄巾的最后一个据点-汝南郡城,也被官军攻下收回。至此,豫州黄乱已不复存在。 这也是赵枭通过兵不刃血、连哄带吓的方法攻下的第九座城池。 其实历经长社一战,豫州的黄巾早已军心瓦解。换做其他官军主将,可能还会不收俘虏将其全数杀之,但赵枭不会。 他以攻心为上。 反正俘虏是交给州军送押至州府谯城,头疼的也不是他赵枭,是豫州地方官。那他何必去行无故的杀戮呢?没必要。 故此,每当围城之际,赵枭都会先派能言善辩的彭峻广去游说。除个别硬骨头,大多黄巾被劝降后都会放弃抵抗。 这也省了很多无谓的伤亡。 毕竟,皇甫左军现已是他赵枭的自己人,能少损失一个算一个。 在州军替换黄巾入驻汝南后,赵枭当即领军前往州府待命。同时将情况写成信件,派人送至正在司隶作战的皇甫嵩。 …… 十一月中旬,寒意渐起。赵枭领中央军五千,来至谯城待命整顿。 大军入城之际,闻讯而来的平民百姓将城门过道挤的水泄不通,他们对这位替豫州扫灭黄贼的赵将军感恩戴德。 听闻赵枭率军来谯。 不少平民还是从遥远的南郡赶来,只为亲口说出一句感谢。 “那就是赵将军吗?” “真是英武非凡啊!” “后面红脸黑脸的两位英雄,就是关张二位将军吧!果真是威风堂堂!” “各位皇甫军的将士辛苦了!” “赵将军!受我等一拜!” “将军,您救了我豫州啊!” 赞叹感恩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着前后左右跪成一片的平民,赵枭一时心怀激荡。不知不觉中,他赵枭的名字,在民间坊市已有了极高的威望! 其身后的关羽张飞见此,也感到一股豪气冲上心头。关羽倒还按捺的住,抚着乌黑长髯,不断朝百姓点头致意。 而张飞却不加掩饰的表现着自己的喜悦,爽朗的笑声就没停过。 不说二人,就连后面跟着入城的大队军士,也情不自禁抬起了胸膛。身为军人,能得到百姓的认可… 远比被天子嘉奖更令人振奋! 强压喜意,赵枭面色一正,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快快起身!枭身为朝廷委任的晓骑校尉,为百姓破贼灭寇…” “不过是自身的职责罢。” “担不起各位这一拜!” 闻言,沿途跪拜的百姓仍未起身。就在这时,几个拎着篮子、衣着朴素的平民挤过密麻人群,径直朝赵枭冲了过来! 见此突变,路旁百姓大惊失色,就要上前阻拦。赵枭左右的亲兵死士,也将手按到腰间的剑柄上,却见那几个平民… 猛然跪倒在赵枭正前方!他们将篮子放于身前,用力磕起头来。 众平民见此疑惑不解,却闻那几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道:“赵将军大恩,我等无以为报!篮里有些时令蔬菜…” “不值钱,只求赵将军收下。” “邬陵予粮之恩,永生难忘!” 赵枭闻言面色一怔,邬陵?予粮?而赵枭身后的张飞却哈哈一笑道:“大哥,俺们去长社不是路过了一个县城吗?!” “当时俺以为咱们就一走了之了,没想到大哥还是忍不下心…为难民送出了俺们一半的军粮,还险些被问责呢!” 四周的百姓闻言,得知还有此事发生,不由连连高声歌颂赵枭仁义。 此时,赵枭已然想起昔日之善行,赶忙翻身下马。快步行至那几个仍在磕头的平民身前,将其一一扶起肃声道: “为何会有难民?!” “正是因贼患猖獗!而破贼除寇是我大汉官军的职责。当时你们无家可归沦为难民,实际上也是我等军人的失职!” “分粮,更只是人的良知罢!当时我若任你们饿死去,我于心何忍?!” “乡亲莫要再如此折煞于枭!吃食我且收下,快快起身、莫要再跪!” 一席话铿锵有力,使四周的平民无不抬手抹泪,他们何曾听过这番理论?平民自出生开始,就是朝廷最底层的存在。 任人剥削。 遇灾遇贼,朝廷能派人来随便治理下,都是莫大的福分了。赵枭这句出现难民是自己的失职,更是催中他们的泪点。 让他们感到了被重视的温暖。 虽然一切为民是各地官员嘴上常挂的话语,可有几人能如同赵枭这般言行一致?又有几人能似赵枭这般擅发军粮… 私违军纪,只为百姓?! 城口这发生的事,随着平民们的口口相传,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谯城。想到赵枭不是豫州的官,说不准明天就要离去… 不少平民竟哭了起来。 赵枭见此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边入城,边温声安慰着沿途百姓。一时其身影,深深烙入豫州百姓的脑海,永不能忘。 …… 谯城,刺史府。 豫州数百大大小小的官员,正在一白须老者的带领下,立于府前等候。 已有两个时辰。 “这赵枭官威还真大,竟让王公在此等他这么久,他以为他是谁?” “可不是吗,杀几个鸟贼就以为自己功劳甚大,呵,没我州军鼎力相助。” “他能这么快剿灭贼匪?!” 王允听着身后众官的窃窃私语,不由微微皱眉,正要呵斥之时也疑惑赵枭为何还未前来,便朝身旁扈从轻声问道: “赵将军那可是遇到事了?” 闻言,侍立在王允身旁的扈从轻声道:“赵将军被沿途平民拦住了。” “正被歌功颂德呢。” 这声音有些抑扬顿挫。 王允听出了扈从的挑拨之意,当即厉声喝道:“赵将军为我豫州剿贼灭寇,你也敢在此挑拨我与赵将军的关系,说!” “是何人指使!” 一声暴吼,众官鸦雀。 那扈从见王允暴怒,瞬间吓得跪倒在地,看向王允背后的一名武官。 王允见此朝那官员望去,认出那是豫州主管民间治安的一员州军校尉。此人姓胡名邱,家族势力在豫州非常强大。 然王允却无丝毫忌惮,他转头就朝胡邱厉声道:“胡小六!此事不可有二!赵将军为我豫州除贼患,对我豫州有大恩!” “你若再敢挑拨生事…” “别怪我翻脸无情!” 那胡邱见王允面色严肃冰冷,不由骇的额上直冒冷汗,赶忙躬身抱拳道:“王叔,小侄一时鬼迷心窍,这才…我保证。” “这种事再不会有!” 王允闻声轻轻颔首,肃声道:“恩怨要分明,赵将军是被平民感恩拦住。而不是故意怠慢我等,那我等自不可生怨。” “这是做为人最基本的涵养。” “等会见了将军要热情些。” “是!小侄知得。” …… 傍晚,赵枭终于赶到刺史府。 这段不长的路,在沿途百姓的热情阻留下,竟走了足足三个时辰。 一入内城,赵枭登时命全军前往内城东校场结营。安排好军务后,他便立刻率麾下诸将前去拜访豫州刺史-王允。 赵枭知道,这王允在日后的一段时间官运会很差劲。其与中常侍张让的斗争更是会以失败告终,紧接着辞官而去。 但在几年后,其将会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成为后人所熟知的王司徒。 故此,这王允必须结交! 虽然在其联合吕布诛董后,日益骄傲自满、终得死路。但那是后话,只要在其登临大位之时,给自己和自己老爹… 各自封个刺史… 那就足够了! 至于刚进城没第一时间赶去刺史府,王允会不会不舒服,赵枭根本不担心。在王允把持朝堂前,他不会自视甚高。 为人还是很谦逊的。 在其担任豫州刺史时,更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若不是豫州大小官员多半都是昏官,豫州百姓才不会如此凄惨。 这时的王允气度是有的。 反倒一入城,甩下沿途百姓而不顾,一心去见他才会引起其反感。 当然,就是王允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赵枭也不会丢下千里迢迢跑来欢迎自己的百姓去见他。因为赵枭知道,这个年代… 看似不重要的民心。 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 第十五章 浪子回头 “赵枭见过王公!” 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赵枭,王允属实有些意外。他身为豫州刺多年,见过不少统兵一方的中央军将领,有哪个不傲? 又不是一个官场的,谁见他会如此尊敬行礼?都是拱下手意思意思罢。 “何须多礼,将军快快起身!” 赵枭闻言挺起腰,双眼直视着王允肃声道:“豫州近年天情不利、耕田颗粒无收,又恰逢黄巾贼乱,百姓苦不聊生。” “若非公任劳任怨、勤勉理政,局势定会更加糜烂。若非公胸无私心,任豫州军于本将调遣,黄患又岂会被轻易镇压?” “于公于私,都担得起这一礼。” 这席话没有浓烈的抬捧,就像平静的叙事,却令王允面色酡红、像是喝醉酒般爽快飘忽,看赵枭那是越看越顺眼。 好小子,真知灼见啊! 赵枭身为中央将领、不是他王允的直系下属。两人首次见面却夸赞自己牧民一方勤勉尽责、没有私心,稍加润色… 传出去定是一番佳话! 想到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将拔高一截,王允不由心花怒放美滋滋。 士人最爱名。 “赵将军一路剿贼辛苦了,快进府来!我已准备筵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看着竭力掩饰喜意的王允,赵枭嘴角一勾却缓缓摇头道:“多谢公之美意,但本将已立下军规,出征在外不得饮酒…” “自是需要以身作则。” 王允闻言面色一正,对赵枭的好感更甚,他喜欢有原则的人。 这赵枭,可以好好结交! “那行。” “面也见了,将军就先回吧。初入城军务定是繁多,不必在此白耗时间。” “好,那本将就先离去了。” “嗯,将军慢行。” 经过短暂的会面赵枭告别王允,带着身后众将就朝军营行去。 其实豫州黄难已除,他大军驻扎于州府等待指派时并没那么严格。何况是刺史相邀,去吃顿筵席喝点酒根本没啥。 但赵枭有赵枭的思量。 王允必须见,还必须结下好印象。但现在不能深交,打个照面就行。 毕竟,王允现正和十常侍在做斗争。作为地方主官,他输了也不过弃官革职罢。但赵枭呢?身为中央派系皇甫军的将领,被卷进去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不死也得脱层皮! 十常侍可还把持着朝政呢! 他赵枭能进皇甫军,都是靠和阉党做生意,在太监掌权时自然不能去作死。夸王允几句可以,但进府共同饮酒… 就有私谋结党的嫌疑了。 大势未成,赵枭不得不谨慎。 …… 谯城,内城东城口。密麻的平民此刻正聚于此地,驻足围观。 “灰头土脸的,还往面上抹土粉?说,你是谁?做了什么亏心事?!” 只见人群中站着七个人,其中一人衣着朴素、披头散发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其余六人皆一身淡红吏袍,腰别长刀。 应是这内城的衙役。 见那脏兮兮的“逃犯”没有丝毫回话的意思,吏头十分不爽。解下带柄长刀高举于天,就是狠狠一刀背砸在其身上! “啊!” 逃犯猛然受击、摔倒在地,疼的直在地上滚动,身上的尘土也更多了。 见此,吏头不愿去碰。吐了口唾沫在逃犯身前,便朝四周围观的平民们大声吼道:“你们有谁认识这贱货?” 闻言,四周的平民纷纷转过头。吏头见此,朝逃犯蔑然一笑。大声道:“哟,看来还有点名气。说,你是谁混哪的?!” 逃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贱皮子还敢嘴硬?” “给我打!” “是!” 吏头身旁的六名衙役领命,纷纷朝地上的逃犯踢踹起来,用力非常狠。 毫不留情。 不过那逃犯骨头倒很硬,无论被打得浑身染土、体表尽是乌黑淤血,仍一声不吭,死死的盯着一旁的吏官。 “还敢看?!给我打!” “胡大人,这,这怕会…” “出事我兜,给我往死里打!” “是。” 四周平民转头,不忍再看。 …… 内城,东门外侧。 百来名身着劲衣的游侠正蹲在角落,手持长剑,死死的盯着城口。 “大彪!不能等了!” “再等,徐哥儿就被打死了!” 名为大彪的壮汉闻言,面色闪过一丝犹豫道:“小钦,这一去…” “就是袭官啊!” 看着大彪眼里的挣扎之色,文钦脸上一冷,面无表情的说道:“兄弟情谊在你眼中就如此廉价?区区一个袭官之罪…” “就吓退了你?” “徐哥儿为何要逃你不知道?你父亲上月被林扒皮醉酒打残,大家都畏惧林家的势力,只有徐哥儿一人挺身而出。” “为你父亲雪恨!” “你还如此,简直猪狗不如!” 感受着四周瞟来的不善目光,大彪一时满脸涨红,大声道:“文钦!” “这不是小打小闹!” “袭官被抓是要杀头的!” “杀就杀!与兄弟共赴黄泉,我文钦有何惧也?!兄弟们,抄家伙!”说着,文钦面上露出冷寒之色,朝大彪厉声道: “忘恩负义的小人!” “今后你我不再是兄弟。” “就此别过!” 就在文钦提剑起身,就要带亲近之人朝城口杀去之时,一声声叫好声… 从背后突然响起! “好!有骨气。” “大哥,俺喜欢这小子!” “赵将军,这小子有趣。” 听到这一连串陌生的嗓音,文钦等人脸上闪现出慌乱,赶忙朝后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伙甲胄鲜亮的将军来到了自己等人背后,正津津有味的听着… 文钦见此面色一窒。 “哈哈哈,愣了!” “他愣了!” “大哥,瞧把孩子吓得…” 见刚刚还义薄云天的文钦,变成这不知所措的茫然模样。赵枭身后众将哈哈大笑起来,其中就属张飞笑得的最欢。 看着这面色有些稚嫩的青年,赵枭微微一笑,温声道:“文钦是吧?” “那徐哥儿是怎么报复…林扒皮的?杀了吗?还是一报还一报?” “为何那人叫林扒皮?” 听到这问询之声,文钦眼中闪过狂喜,他赶忙朝赵枭恭声道:“回将军的话,徐哥儿…咳,徐福,他杀了林扒皮。” “林扒皮是内城的卖粮大户,仗着家里有关系,就垄断了这全城的粮铺。在黄巾来临粮食紧缺,就高价卖粮发国难财。” 赵枭闻言眉头一皱。 他最恨发国难财的人。 那文钦见此,赶忙继续道:“那林扒皮弄的全城百姓苦不堪言。见无人能治,其更是嚣张,常醉酒打人,府衙也不管。” “大彪父亲被打残后,徐哥儿忍不住,就去替他报仇。但他原意不是杀人…” “他本只想给林扒皮一个教训,当时徐福就随便出了一剑,没想到那…” “什么?!” 赵枭面色一怔,突然想起什么般快速问道:“你是说现在城口被打的那人,叫徐福?他是不是出身寒门?字元直?” “有个年迈刚正的老母?” 文钦闻言连连点头,有些疑惑的说道:“将军莫非认得徐哥儿?” “别说了,跟我走。” 赵枭没再多说,领着一票校尉及死士,大步就朝城门跑去。见此,文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喊齐众游侠紧随其后。 …… 赵枭很急。 他本打算带众将去外城买些美味可口的吃食,犒劳一下麾下军士。 可在来至城口时,却发现百来名手持长剑、衣着五花八门的地方游侠,正蹲于城门右侧,窃窃私语着什么。 好奇之下,赵枭便领将来至游侠背后,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可这刚一近身,赵枭就来了兴趣。只因其中一青年领头人,叫文钦。 要知道,后世魏国的扬州刺史兼前将军,也叫文钦!这人虽性格暴躁、傲慢,还好大喜功,但能力却是有的。 算是个二流将领。 这点从后面司马家篡权,文钦率军逃至吴国,当即就被命为镇北大将军、幽州牧,封爵谯候,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其基因,更是优良。 其三子文虎破凉州外族,盛名远扬。二儿文鸳更是了不得,西晋建立后文鸳被拜为平西将军,一人独掌三州军事大权,继而大破西部鲜卑外族,威震天下。 这文鸳可是个光凭名字,就可使疆外异族小儿止啼的悍将啊!故此,其父文钦赵枭必须收下!毕竟收下其一人… 就等于收了三个虎将! 有此想法,赵枭当即有了出手相助的念头,可这刚发问惊喜又来了。 那在城口被衙役狂殴的人… 竟是徐福! 遭了,本来文钦等人是要去救徐福的,可却被自己问话耽误了会。 想到这,赵枭加快了步伐。 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徐福被打傻了,赵枭怕是会悔恨万分! …… 城口,殴打还在继续。 “他是谁都没搞清,就乱打?”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别打了啊!他有何罪?!” 平民们早已按捺不住怒火,朝衙役怒吼起来,然而后者却丝毫不在乎。 脚上动作没有放轻半分。 随着一记猛踹,徐福呕出一口污血。虽然疼的牙都快咬裂,而他仍未喊出一句求饶,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吏头。 那胡姓吏头见此,感到心中发毛,不由恼羞成怒道:“给我继续打!” “打到他服为止!他奶奶的,敢这么看老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此时几名衙役也被徐福呕出的污血吓到了,不由停下踹踢、犹豫道:“胡大人,再打下去…这小子可就真没命了。” “毕竟,我们还不知道…” “他到底有没有罪。” 吏头闻言,冷哼一声道:“既然他死不供认自己身份,我就有权怀疑他是穷凶极恶之徒!给我继续打,直到他招!” “别怕,胡家不怕任何事!” 说完,吏头抬起脚,对准徐福脑袋就要踢去。他要让这家伙说不出话来,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死这嘴犟之人… 就是他想认也认不了! 卑贱玩意,也敢这样看自己? 什么东西啊! 就在吏头那全力一脚即将踢出之时,一声暴吼突然响起! “小小吏头,好大官威!” 吏头闻言正要转头,却感到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紧接着便眼前一花摔倒在地,如同虾米般弓着腰直吸冷气。 “你他奶奶的!” “现在衙役都这么狂吗?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罪,就能把人给打成这样?!”张飞指向地上惨不忍睹的徐福,朝吏头呵斥道: “这你要如何解释?!” 在张飞怒吼之时,文钦领着众游侠冲了过来。见徐福如此惨样,全都紧咬牙关、眦目欲裂,赶忙伸手将其搀扶起来。 “小钦,你们怎么来了?这是袭官啊…你不能…”徐福的声音十分虚弱。 文钦听到这话,连连摇头道:“兄弟之间,生死与共,我岂能见死不救?还有,刚出手相助的,是那位黑将军。” 徐福闻言,赶紧朝身侧望去,见到那六名身披铁甲的将官时不由一愣。 赵枭见徐福看来,朝其微微一笑,温声道:“徐福是吧?没事了。” 那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徐福看着一身鲜亮铠甲的赵枭,弄不太清楚情况。问道:“是在下,敢问将军…我们见过?” “不曾。” 看着嘴角染血,凄惨无比的徐福,赵枭心中有股火气在往上窜。 这衙役吏头确实太狂,人是谁都不清楚就能下此毒手,有层官皮就这么嚣张吗?他刚是没走近,要是真切看到此景。 就是对方只是个寻常的平民老百姓,赵枭也会立刻制止衙役的非为。 那吏头见一伙披甲将军涌过来,只感到心中一慌。他身为豫州胡家子弟,虽然混的算是差的,可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来人,身上甲胄款式最低的都是校尉啊!而且精良程度远胜州军,思绪稍一转动,胡姓吏头便联想到了午时… 进城的那中央军! 念头至此,吏头强忍惧意,朝张飞赔笑道:“将军,大水冲了龙王庙。” “小人是在审犯人。” “那他是谁,犯有何罪?为何不押回衙门交由府官审判?而下此毒手?!”张飞井井有条的反问道:“你倒是跟俺说啊?” “还有,犯何罪受何刑,怎能无故将人往死里打,你们莫非有仇怨?” 吏头闻言面色一僵,轻声道:“将军,这是我衙门管辖的治安问题,您…” “我若非要管呢?” 赵枭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朝吏头淡淡道:“他是谁,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叫徐福,他替好友之父报仇,为民除害。” “那吸百姓血、发国难财的林扒皮,人人得以诛之,徐福何罪之有?” “现在,这人我保了。” “如果你还有疑问,让你们府官来内城东校场找我。对了,我叫赵枭。” 说完,不理面色煞白的吏头,赵枭转身就走,一干校尉紧随其后。 那徐福闻言双目一亮,全力挣脱左右搀扶的游侠,就这么一瘸一拐朝赵枭跑去。大声道:“您是皇甫军的赵将军?!” “是那位在长社火烧连营、继而率军扫平我豫州黄乱的赵将军?” “是那位千里援驰豪义士?” 赵枭听声顿住步伐,转头朝徐福缓缓道:“是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徐福强忍痛意,朝赵枭躬身一揖道:“久闻将军大名,请将军收下徐福。我虽身在市井,却也想为国家出力!” “为国家出力?” 赵枭嘴角一勾,直视着徐福的双眼淡淡道:“今日我保你,只因我听说过你徐远直的名字,你是远近皆知的大孝子。” “纯孝之人不会坏。” “再加上那林扒皮既是个发国难财、剥刮民脂民膏的败类,自有取死之道。你虽是替友报仇,但也还算是为民除害。” “我保你,仅此而已。而为国家出力,你能出什么力?匹夫之勇吗?” 徐福闻言涨红了脸、失落无比,就要转身离去。而这时,赵枭开口了。 “我给你五年。” “什么?” “我不缺武将,我只需智囊。” “徐福,你既想为国家出力,我这可以为你留下一席之地。但,你要在五年内胸怀真才实学,而绝非只有一腔热血。” 看着怔住的徐福,赵枭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抛到其手中温声道: “求学不可无钱。” “别让我失望。” 说完,赵枭转身就走。 诸校尉紧随其后。 感受着手中钱袋沉甸的份量,看着赵枭离去的背影,徐福突然潸然泪下。这变化,将一旁的文钦及众游侠惊住了。 “徐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将军许诺给你留下一席之位,这是莫大的好事啊!何故而哭?” “好好求学不就行了吗?” 文钦满脸不解。 徐福摇了摇头,飘忽道:“我是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哭。刚将军提到我孝顺母亲,我就想起我母亲希望我能做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我却整日游荡于市井…” “不做正事。” “我辜负了我母亲日夜期盼的意愿,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孝顺吗?” “我平日总以打抱不平的游侠身份而沾沾自喜,可刚刚将军之言却将我点醒。是啊,我空有一身剑术,可这剑术…” “能安民吗?” “能破贼吗?” “能平世吗?” 说着,徐福朝赵枭离去的方向一揖到地,神情认真的朗声道:“赵将军!我定不负你所望!军中之位可给我留好了。” “从今日起,我徐福就不再是徐福。名本该为励志而绝非借祥!我空借有福字,却一事无成,可悲可叹!今日…” “我将福改为庶!” “励志报效国家,造福庶民!” “也是警醒自己今后哪怕封相拜候,也绝不忘自己寒门庶门的出身!” 说罢,徐庶大步离去。 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在心中盘腾翻涌,他要离开谯城。 他要前去求学。 第十六章 暗潮汹涌 洛阳,十二月,天渐凉。 今年的天很冷,比往年都冷。 月初开始一连下的七八场暴雨,更是为这冰冷的京城平添了许多寒意。 此时的洛阳朝堂动荡不安。 灵帝为制衡新任大将军何进,加以小黄门蹇硕为帅监权。蹇硕得宠自满,常在何进前指手画脚,使得双方矛盾倍增。 随何进一句“阉人岂能干政?”,更是将外戚势力与宦官集团之间,那暗中数月的较量拉到了明面。自此,双方日日于朝堂相互攻奸,每天都有人头落地。 一时,洛阳人人自危。 因朝堂双方热衷于斗权,无暇批阅各地上传之军情政务。随时渐长,地方也不再上禀新生政事,改为自行批阅处理。 由此,大汉中央对各州郡的掌控力,在以肉眼可察之势,越降越低。 许多不安于现状的地方主官,那颗早已萌生出欲望的野心,蠢蠢欲动。 …… 西园,内府华室。 一群衣着光鲜的太监阉党,此刻正眉头紧皱的斜坐在炕,连连叹息。 见其他人不愿说话、气氛太过僵冷,一身华服的蹇硕率先起身道:“现何进手握重兵攻奸我等,地方刺史也导向他们。” “该如何是好?!” “张兄,倒是说句话啊!” 闻言,太监们纷纷转头,看向火炕对面那金制大座上的男人。只见那人一身锦衣蓝袍、服上竟绣有龙凤!容貌敦厚… 眼中却不时闪过狡诈的精光。 张让没回蹇硕的话,只是轻抬了下眼皮,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做个空头元帅就飘了,早干什么去了?何进惹你了?” “我西园与外戚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蹇硕,你可知你的自大鲁莽…” “害死了咱家多少儿孙?” 声音虽平淡,却包含怒意。 蹇硕闻言一时汗如雨下,赶忙跪地道:“张兄…啊不,张爷爷,孙儿知错了!孙儿只求爷爷支个招,现陛下已经…” “现陛下已经对孙儿不满,只求张爷爷您支个招,救孙儿一命啊!” 张让见蹇硕这副滑稽的模样,也被逗乐了。见敲打够了,便轻声道:“起来吧,倒是便宜你了,陛下都要喊我阿父。” “你不就成皇子了吗?”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场中却无一人感到不妥,纷纷大笑起来。 “不过这何进也确实不知死活!”张让面色一冷,场中嬉笑声戛然而止。 看了眼恭恭敬敬、侍立在旁的蹇硕,张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元帅一职,是我西园唯一延展到军中的职务。” “切不可有失!以后做事注意些,每天说了什么话,当天就禀报给我。” 蹇硕闻言连连点头。 “张兄,先谈正事吧。” 话音落下,后帘中走出一名男子来,其面容凤目丹唇、阴柔无比。着装打扮与张让相仿,乃是这十常侍中,与张让并排坐头把交椅的车骑将军-赵忠! “噢?赵兄你来了。” 张让见赵忠来临,先朝其轻轻颔首,继而将目光扫向众人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先说说看法吧。夏恽,你先来。” 此时炕上的众常侍早已起身,听闻张让之话后,当即走出一人道: “张兄,情况十分不妙。” “现看似我西园子弟遍布朝堂,但何进却把持着京畿卫戎之职…其麾下独掌数万精锐,若把他逼急来个鱼死网破。” 夏恽没有再说下去。 言至此处,已然足够。 在场的众太监都是妙人,大智没有,小慧却是充裕的要紧。如何听不出这话里隐藏的意思?一时不由毛骨悚然。 只怕何进来个清君侧! 是啊,他们朝中势力再强,却没几个兵将使唤。就是唆使灵帝下诏削去何进兵权,何进若不听,他们也没人去执行。 反是何进若狗急跳墙,他们都要死!想到这,场中氛围一时十分凝重。 “那该如何破局?” 张让开口了。只见他面如寒霜,一字一句的说道:“现不只是何进。” “各地州郡在奸人唆使下…” “都已对我等宦官把持朝政显现出不满。豫州刺王允更是做出头鸟,联合各地名士,联名上书求陛下问罪于我等。” “虽信已被我拦截,却说明了各地现都蠢蠢欲动、意图谋反!” “诸位,可有破局良方?” 听到张让这番话,众常侍哑口无言,直到这时,他们才知局势有多么危险。现只差一根导火索,宦官集团这条大船… 这条让他们享尽荣华的大船。 就要沉没。 船沉,所有人都要死。 “废物!一群庸才!!” 见着一言不发的众人,张让满脸怒意,转而看向赵忠道:“赵兄…” “你怎么看?” 赵忠闻言没吭声,反倒自顾自的坐到炕上,合上眼、慢慢摇起腿来。 见此,张让心中燃起希望,赶忙闭嘴噤声。他知道,赵忠想事时都会闭眼,而荡悠着腿,就意味着他已有了思路!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不断响起。 …… “咳。” 良久,赵忠这才睁开眼。 听到这示意的轻咳声,张让等人立马朝其望来,眼中尽是希翼和期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虽随外戚开始逐渐要权,宦官外戚两派的斗争不可避免。但现在,远没到非斗不可的地步。蹇硕,事因你而起。” “等会随我去何府认错。” “这…” 闻言,不仅蹇硕大惊失色,就连张让也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到这个地步了吗?” “嗯。” 赵忠直视着张让,缓缓道:“现在我等拼死一搏,确实压得住何进…” “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后面,还有各地不满的刺史以作黄雀。” “当然,这由你来决断。” 闻言,张让有些无力的靠在金椅上。赵忠是他们十常侍中最贪的,也是最具智慧的。其言局势无可挽回,自是如此。 但想到要向何进服软,张让不由感到郁气上涌,哀叹道:“灵帝都要尊称我为阿父,我等却要向那何屠夫赔礼…” “真是奇耻大辱啊!” “阿忠,你就真得忍了吗?” 赵忠闻言,缓缓摇头道:“张兄,我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说了,宦官与外戚之间必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今天我等所受的屈辱,来日都会万倍相报!当真以为我十常侍没落了?” “你还有后招?!” 张让登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忠。后者见此面上云淡风轻,胜券在握般笑道:“何进为何敢与我等做对?” “我等又是怕他哪点?” “他手下有兵啊!” “正是,只因他有兵有将。”赵忠看向急不可耐的张让缓缓道:“他何进有兵,故而嚣张。我等空把朝政,却无人能用。” “你是说?” 张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正是。”赵忠嘴角一勾,淡淡道:“何进有兵,那为何我等就不能有呢?” “我们只要手下有兵有将,再加上把持朝政、皇恩浩荡!试问…” “天下有谁敢与我西园做对?” 张让闻言豁然开朗,连忙朝赵忠问道:“赵兄妙计!可该如何实施?” “哈,张兄可知那幽州赵枭?” “幽州?赵枭?” 张让眉头微皱,竭力思索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是皇甫军那个赵枭?” “买官的那个?” “正是。” 闻言,张让像是猜出了什么般,眉头紧皱道:“你是想让他为我…” “嗯。” “那既然是为我西园组建的军队,为何不安排自己人来做主将?” “自己人?”赵忠闻言,罕见的露出蔑笑,瞟了眼蹇硕道:“咱这可还站着位兵马大元帅呢!他是自己人,可有用吗?” “我们要承认自己的一些短板,我们不胜军事,就不要去干涉专业人士。如若发现主将有异心,杀了换个就行。” “张兄你平日不关注地方战事,这赵枭自出涿县以来,就展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先青山谷设伏两千破一万,再长社献计火攻,使皇甫军三万大破十五万。” “这赵枭最擅长以寡敌众。” 闻言,张让终于点头道:“能力确实不错。可你也说了他只领过两千兵马,没有统率大军的经验。还有,他对我们?” “哈,张兄。” “那赵枭现已独领一军了,并且轻易镇压了豫州黄乱,统兵没问题。” “至于他对我等的看法。”赵忠微微一笑,话音一转道:“赵枭的晓骑校是和我等做生意换来的,双方有过合作基础。” “还有,如若他是个看不起宦官的迂腐庸才,又岂会和我等做生意?” “并且我安排在豫州的探子已传来消息,赵枭现驻军于谯城等待指派,出于礼仪会面了豫州刺王允,王允邀他吃酒。” “但他却婉拒了。” “不错,那不错。” 张让闻言,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听赵忠这话,那赵枭确实可以拉拢任用,起码他绝不是王允那老匹夫一脉的。 “既然赵兄你都这般说了,那我自然相信这赵枭是忠贞之人。叫他来洛阳会上一面,如无意外,就给他个大官当!” 赵忠闻言轻轻颔首道:“面自然要见,不止如此,还必须派个亲信去监军。” “如此甚好,赵兄妥当。” “不过光一个赵枭还不够。张兄,我看那并州刺董卓对我宦官也很是亲善…就叫他两人各来洛阳,如能为我所用,就封赵枭为破虏将军,董卓为征西将军。” “让他们回到故乡幽州凉州,各募五万军士,名为平外族不受地方管制。” “待起事之时,左右来援。” “如此,何进能耐我何?!” “甚妙,我这就进宫觐见陛下。” …… 当夜,灵帝下诏。 皇甫军左军司马、晓骑校尉、涿县子赵枭,有勇有谋。危急关头献妙计,于长社大破波才、继而独领一军平豫州黄乱。屡建奇功应当大赏,命其进京面圣。 得诏当日,即刻启程。 并州刺史、东中朗将董卓,勇猛有谋。其任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时屡建功勋。数功堆垒,特赦其率军不克下曲阳县之罪,命其进京面圣。 得诏当日,即刻启程。 诏书刚下,早准备好的两拨天使当即冲出城门,朝豫州、河南策马奔去。 (题外话:史上并州历代刺史,董卓约176-181、张懿约181-188、丁原188-189、高干199-206、张陟206、马超213) 第十七章 双喜临门 “现黄巾已步入末路。” “皇甫公的指令也该上路了,但无非就是前往司隶或并州这两种可能。” 豫州,谯城东校场。 军营帅帐内,一身精巧皮甲的赵枭及麾下众校尉,正紧盯着帐上高悬的牛皮地图。谋划着调命来临后的各种准备。 “幽、翼、兖、豫四州的黄乱皆已被彻底镇压,只有司隶和并州的张角、张宝等头目还在顽抗。各位,都谈谈看法。” 闻言,众将面露思索之色。 正当此时,一名卫兵步入帐中,双手抱拳大声道:“报!禀赵将军。” “有二人领大批力士前来投靠!” “噢?好生请进来。” “对了,他们是谁?可已通名?” “已通名,是谯郡豪绅许褚,及汝南豪绅陈到,力士来自于谯郡许家。” “什么?许褚陈到?!” “快!快快引路!!” 闻言赵枭喜出望外,他这正缺人,就来了两名英才投靠。许褚不用说,不仅战力彪悍还谨慎守法,只是史上曹操命他来保护自身,故而未成战将领兵一方。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统兵之能。相反,在这个年代,拥有强大战力还能谨慎守法之人,才是真正的难得。能克己… 就有成为帅才的天赋! 而陈到,更是赵枭急需的练兵之才。史上其统率的蜀国白毦兵可是精锐中的精锐,被诸葛亮称之为“西方上兵也。” 这两人,都必须收下! …… 东校场,皇甫营门。 千余身披各式甲胄的许家军正排着整齐的阵列,目不斜视的屹立在营口前。虽然他们着装打扮五花八门像支杂牌军… 可身上却洋溢着满腔的铁血! 力士阵前、介于营门之间,矗立着两名汉子。一名汉子面容雄毅,体型魁梧的像座小山,就连身上的铁甲都是特制的、大寻常甲胄许多,看起虎虎生风。 而另一名汉子却身着青色葛衣,似乎毫不畏惧这秋末的刺骨寒意。面上挂着淡淡笑意,举手投足间便有非凡的气势。 “遇到许兄,倒是意外。” 等候间,葛衣汉子嘴角轻挑,缓缓道:“许兄来投,也是族中所托吧。” 魁梧巨汉闻言,轻轻颔首道:“是,不过赵将军之迹令褚早已钦佩不已。” “族中不托,也要来。” “噢?” 听到这话,葛衣汉子面上出现少许波动,点点头,没再去问。 静候片刻,两人便见身前营门突然大开。一名甲胄精良的将军在一伙甲士的簇拥下,风风火火的大步走了过来。 目标正是自己两人。 见此许褚和陈到心中都突然一惊,似乎猜到了什么,赶忙朝前迎去。 “二位可是许英豪和陈才士?” “我是赵枭。” 听闻来人之言,尽管心中已有了猜测,许褚和陈到内心仍不由激动起来。他二人是谁?不过两个无名之辈罢。 尽管家中在当地都有些势力,可放在这广阔天下仍只是个无名之辈。 而赵枭是谁?其虽只拜有晓骑校之职,可自今年出世来连立赫赫战功,早已闻名于四海。在豫州,已是家喻户晓的… 大人物,大英雄! 腾飞之势已尽显,前途无量。 两者身份相差如此之大。 自己又是前来投奔他,其若高坐于帐、眼高于顶,也无可厚非。可他,竟亲自出来迎接自己二人!看其所言称呼… 似乎对自己还曾有过了解! 一时,一股名为被重视的感觉涌入许褚陈到心头,使二人感动不已! “谯郡许褚,许仲康。” “汝南陈到,陈叔至。” “参见赵将军!” 说完,两人朝赵枭拜下。 “二位豪士,快快起身!” 看着身前躬身作揖的许褚和陈到,赵枭赶忙将其一一扶起道:“我这不讲虚礼,今日得二位豪杰相助,实乃一大幸事!” “可谓之双喜临门!” 接着,赵枭转头朝身后的洛旼道:“快,派人去吩咐伙房,今日全军加餐吃肉!我得此二位豪杰,全军当共同庆祝!” 说罢,赵枭将视线越过刚起身的许褚陈到二人,看向后方排列齐整的许家军。大声道:“好一支威武的虎贲之师!” “和我麾下最初的乡勇…” “一样威武雄壮!” 闻言,那千余身披各式甲胄的许家军纷纷面色涨红,单膝下跪大吼道: “我等参见赵将军!” “将军能征善战,英名永传!” 赵枭见此,哈哈一笑大声道:“兄弟们快快入营,今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说罢,赵枭左右牵起许褚陈到之手,大笑着便领二人朝营内走去。两人受此殊荣,一时面色酡红,心中感激不已。 赵枭这么做,无疑在向全军表明十分看好自己二人。军中若有想借教训新人立威的讨嫌之人,得知此事绝不敢造次! 那样就是在打赵枭的脸。虽然许褚陈到不惧事,可能少掉不必要的麻烦,那自是好的。一时两人对赵枭的好感倍增。 …… 为庆祝许褚陈到及千余许家军的到来,赵枭命随军伙夫买来三百匹牛羊、悉心烹饪为佳肴犒劳三军。至于钱这块… 暂时问题还不大。 赵枭在豫州镇压黄巾的这段日子,每攻下一个城池,都能从贼帅府搜出大量财宝。他将每战所获财物分为三等份。 一份用于战后犒劳军士及救济当地难民,一份送去州府交差。 当然,战后犒劳的军士不只是他自己麾下的五千中央军。赵枭每次都会命伙夫多做些肉食,送予并肩作战的豫州军。 这使豫州兵士对他极有好感。 至于那最后一份,嘿嘿,赵枭打仗是很耗精力的。这份权当用来弥补受伤的心灵,就自己截下了。虽然每次都不多… 但积少成多下,也有不少了。偶尔心情好买点牛羊犒劳军士的钱。 还是有的。 …… 入夜,军营灯火敞亮。 每个营区前都有十来篝火。 许许多多的军士正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火前,大口啃着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渴了就端上身旁盛满羊汤的小钵喝上一口。 这滋味别提,绝了。 “哇,这牛肉味道真不错!” “可不是,没猪那骚味。” “废话,猪是养圈里的、吃的都是些污秽腌臜之物,岂能没骚气?而牛是放养的,吃的那都是青青牧草,能一样吗?” “就你知道的多,吕大学问。” “嘿,您还甭不信!这牛在前朝还有法文严令不许吃,那是要耕地的。” “知道知道,不过就现在…” “又有几人吃得起?俺乡里就亭长大人一家过年能吃上一顿,其他谁都吃不起。没想俺大壮也能大口吃牛,嘿嘿。” “这倒是。你说,咱在将军下面做个兵,都这他娘的安逸…幸运啊!” “来,我以这羊汤代酒!祝我们赵将军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封疆拜候!” “来来来,都跟吕学问碰个!” “好嘞,祝将军步步高升!” “祝将军步步高升!!” 吼完,军士齐齐举起羊汤干杯、一口饮尽。鲜美汤汁入喉,众人只感到一股热意入肚,秋末沁人的寒意也消散不见。 对赵枭的认同感也越来越强。 三天一汤,五天一肉。 哪的兵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不只是没任务的军士可以大快朵颐,赵枭还细心的想起当值军士。他派人将美味吃食送往各个哨亭,不漏下一人。 说了全军同喜,就是全军同喜。 嚼着嫩牛肉,军士们不由感到在赵枭手下当兵简直太幸福了。只要守纪律,遇敌不畏战,这日常福利真是太优厚了。 赶明儿问问长官,军里还差不差兵,要是差就托人传信喊兄弟朋友来! 第十八章 法大于天 军营帅帐,烛火敞亮。 “诸位,今日我军平增两员虎将,实力骤增,实乃大喜。我等共饮一杯!” 说着,主位上的赵枭起身,举起酒樽,隔空朝位前的众将扫视了一圈。后者纷纷起身,高举杯盏继以回礼。 遥相对碰,一饮而尽。 “这梨汁真不错。” 品着嘴中淡淡的余甜,赵枭继而看向座尾的许褚突然道:“许褚听令!” “谨遵将军之令!”许褚闻言,大步出列,朝赵枭躬身抱拳。他没有用‘末将领命’,因为此时的他还仅仅是白身。 “许褚,我命你为虎贲校尉,统领你带来的许家军。你部改为虎贲军由我直属,希望你能忠勇效力,立下盖世功勋。” 许褚闻言满脸涨红,单膝跪地道:“蒙得将军倚重,但褚初来军中。” “无功无劳,就领校尉一职…” “是啊,大哥!这哪有啥功没立就当校尉的道理?”张飞顺着许褚的话,大声开口道:“也不知这许褚…” “到底有没有能力。” “要是不行,未免贻笑大方。” 一时,帐内寂静无声。 听到这带有针锋的话语,许褚面上并无恼意,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枭。 “三弟勿言。” 这时,关羽开口了。他先是瞪了眼张飞,继而朝许褚缓缓道:“许将军,我三弟性格粗犷,却并无冒犯之意。” 闻言,许褚笑道:“关将军,我知得,张将军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听到这话,关羽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许褚被以言语一刺,却能谈笑自若。自己能感受到,他是真没在意张飞那话。 好心性!就是不知武力如何。 “咳。” 赵枭看了眼张飞,内心不由暗叹口气,看来这三弟改造计划还任重道远啊!且不说许褚勇武过人、谨慎守法… 还不会背主。 就凭人家自个带了一千多勇士来投军,也担得起一个校尉了。这不,部下都自己凑足了,校尉都不给说过不去。 “翼德,话前三思。”说罢,赵枭将视线转回许褚身上,直视着他的双眼温声道:“仲康莫要谦虚,据我所知。” “在我皇甫军未至豫州之时,有一伙万人贼兵攻打你的家乡。你聚集许家宗族兄弟及乡中勇士,组成许家军御贼。” “正是。” 听到赵枭的话,许褚连连点头,也不由惊讶赵枭的消息何其灵通。 “嗯,我还知你许家军虽战力非凡,但面对万余贼兵还是寡不敌众。你假意请和,于两军阵前大显勇武,吓退贼军。” “这说明你有勇有谋,还颇具统兵之能,完全有带领一部的能力。” “我意已决,这虎贲校尉莫要推辞。若是觉得没有功劳,日后补上便是。” 闻言,许褚深深看了眼赵枭,大声道:“蒙得将军如此信任,末将若再推辞未免不识抬举。将军放心,日后我虎贲军。” “定是将军麾下之尖兵!” 赵枭闻言颔首淡笑道:“如此甚好,我信得你。仲康,回座吧。” “是!” 许褚刚一回座,赵枭继而将目光移至许褚座旁的陈到身上,肃声道: “陈到听令!” “我曾听闻你练兵极有一手,将你陈家家兵练的令行禁止,面对数倍敌军仍敢上去搏杀。你有才能我本应给予要职。” “可此时我手中并未有扩军之权,而各处要职皆以满员。你就先在我身旁做个参议校尉…顺带帮我练练亲兵卫队。” 说着,赵枭苦笑道:“待日后扩军,我定给你补齐一部人马。” 陈到听到赵枭这诚恳的话语,内心十分感动。哪有主家能朝新部下如此许诺的?这表明了赵枭非常看得起自己。 念头至此,陈到抱拳肃声道:“末将定会全力操练将军的亲兵卫队!” “至于补齐一部、独自领兵,下官不急。于将军身旁出策也是一样的。” “好,得此二位良将我心甚悦。各位将军,我们再同饮一杯,请!” “请!!” 再次与赵枭遥相对饮一杯后,众人便开始品尝美味佳肴。彭峻广则时不时抛出些军中趣事,将气氛活跃到了高点。 一时,席上众将欢颜。 …… 筵过一半,众将已微微略饱,便闲谈起各州各事来。赵枭有意考校许褚陈到二人一番,便时常让二人展现见解看法。 两人没有让赵枭失望,他们出身豪族,对朝堂、民生、军事等平日就均有涉猎,几乎随赵枭发出何问,都能回答下来。 偶尔还能说出些独道的见解。 赵枭见二人思绪活跃、头脑敏捷,不由暗自高兴。毕竟二人不是谋士而是武将,除军事外能有些东西,已实乃不错。 “听闻前段日子,并州刺董卓违抗皇甫公之令,放弃围攻张角所在的广宗县。私率主力去围攻张宝拒守的下曲阳县,围攻两月而不克,被罢免押至庭尉受审。” “他自辩大局是受战局所迫,故而才违命转变战线。仲康,你怎么看?” 说完,赵枭看向许褚,帐内众将的目光也随之投至其身上。 见众人望来,许褚没有丝毫不自在,当即起身道:“回将军,末将认为。” “这董卓,确实该罚。” “噢?说来听听。董卓当时之情我也曾听闻,那张角麾下的二十万贼军全是精锐。董卓久攻不下,为免军心溃散。” “私转战线也很正常。” 说着,赵枭目光灼灼的看向许褚,想看看其史书评价的遵守法令是不是真的。许褚闻言,斟酌了一下语言缓缓道: “管仲有言。” “不为重宝亏其命,故曰令贵于宝;不为爱人而枉其法,故曰法爱于人。” “我们不能因为贵重的宝物而歪曲命令、违背命令,因为命令比宝物珍贵。我们更不能因为自己所爱惜的人而违背国家律法,因为律法高于我们所爱的人。” “董卓身为一方统领,能爱惜军士、在意军心,这很好,但他不能因为爱惜麾下军士而违拒命令。这场战役我有所闻。” “因董卓的擅作主张,导致了皇甫将军的四面合围之计功亏一篑。带来的损失,远超其违抗军令所在乎的那些伤亡。” “故此,我认为令不可违。” “好!说得好!!” 许褚话毕,赵枭率先鼓掌喝彩起来。许褚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作为统率一方的武将,其实只需遵从军令便好了。 至于在乎军心那是最好,但也只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调节。绝不能为了军心为了减少伤亡而违抗军令,那样… 往往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诸位,仲康此番话可听得了?” “回将军,我等听得。我等定会遵守军令,不复董卓兵败之覆辙!” 听闻赵枭之言,众将纷纷点头。关羽、陈到、徐涛、彭峻广四人眼中闪过尊敬之色,梁林眼中则毫无波澜。 张飞却十分不爽。 是的,十分不爽。 看到大哥对这许褚倍加推崇,张飞也不知道为啥,就是感觉很不爽。 想着,张飞朝关羽看去。在发现其望向许褚的目光尽是欣赏之时,张飞心中那团莫名的火气,也没由来的炸裂开来。 正当众将对许褚之言连连点头之时,张飞突然吼道:“许褚!在外带兵打仗的将军,最重要的还是勇武!” “你敢与某切磋一番吗?!” “是汉子就应下!” 许褚闻言眉头一皱,他不知道为何这个黑脸将军看他这般不爽。心中也难免出现几丝愤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啊! 真当我怕你啊?! 念头至此,许褚看向赵枭。张飞见此,讥讽道:“看某大哥干嘛?” “求助吗?!” 见此,赵枭有些头疼。 他知道,张飞开始耍小性子了,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不过许褚战力也堪称一绝,两人武艺势均力敌,张飞伤不了他。借此让许褚展现些实力也好,以免张飞一直纠缠… 使两边真正结下仇怨。 有火,还是早些泄出来好。 “某就问,你敢不敢应战!?” “三弟,休得无礼!” 此时关羽有些忍不住了。在他看来,许褚肯定有些武艺,但绝不是张飞的对手。毕竟,张飞的一手枪法,他都有些… 难以招架。 这不是虚言,张飞真的很强。 “二哥!俺和他比试有什么?”张飞见关羽凶自己,感到十分委屈。 也更加期盼与许褚一战。 关羽见此眉头紧皱,许褚这人在他看来确实不错,他不想两边伤了和气。便再次说道:“现都这么晚了,还比…” “那就切磋切磋吧。” 赵枭突然开口了,他将目光不偏不倚的在张飞许褚二人身上各停了三秒道:“不过都是一家兄弟,下手不可毒辣。” “点到为止。” “那是自然,大哥放心!俺让他。” “将军放心,我有分寸。” 第十九章 天使驾到 营中校场,立着两名彪形巨汉。 尽管是黑夜,但四周高举火把的密麻军士,还是将校场照的敞亮。 “翼德、仲康,开始吧。” 随赵枭一声令下,校场上的张飞许褚二人各自接过军士抬来的兵武。 张飞之兵自不用说,还是那柄长达一丈八的百锻蛇矛。而许褚的兵器就有些奇特了,竟是一柄宽背镔铁大砍刀… 这刀看起很沉,但攻击距离就有些短了,远不及张飞丈八蛇矛的长度。 众人见得,张飞自然也见得,只见他微微摇头道:“你这鸟刀太短。” “就是输了,也能推辞说某胜之不武,你且换柄长武器再来与我一战!” “免得别人说某欺负你!” 闻言,许褚抡起镔铁大砍刀、摆了个起手势,没说话却表明了态度。 砍刀虽短,打你足矣。 见许褚懒得搭理自己,张飞一时怒目圆睁,气急之下舞动蛇矛就是一记快步突刺。不过还是留了几分余力,毕竟… 轻重他还是晓得的。 这许褚倍受大哥赏识,敲打敲打让他知道不如自己便行。伤了他… 没必要,毕竟也没仇。至于这记留了力的突刺、许褚都接不住的话,张飞也不会愧疚,这只能说明许褚确实没能力。 没能力还应战,伤了活该! 见张飞杀来,许褚面不改色,抬手就是一记横刀向上挑出。 火光迸闪,一合已过。 许褚的砍刀,竟无比精准的挑在矛尖正中心,轻易格开了这记突杀! 见此,张飞神情有些凝重。这许褚,力气竟毫不逊色于自己!张飞登时不再留手,借矛头回弹之际枪尾顺势朝许褚双腿砸去!这一击若砸实,就是铁骨… 也得给他断咯! 许褚见此右腿一蹬,竟以与体型不相符的敏捷闪离原地、同时抡起砍刀就朝张飞脑袋劈去!不过,也留几分余力。 若张飞不敌,他能及时变招。 “咚!” 张飞枪尾砸地,震出许多石块、尘土飞扬。见砸了空,张飞刚有些沮丧便敏锐的听闻破空声传来,一时毛骨悚然。 情急之下不由一个后倒!摔地之时张飞便极速抽枪、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朝后迅速滚了两圈,继而猛然蹬地一跃而起。 这招很狼狈,也很有效。 许褚的杀招被轻易化解。 “他奶奶的!吃某一枪!” 看着浑身上下布满的灰土,张飞一时面色涨红,只感到脸面尽无。这才交手不过三合,就被逼的用懒驴打滚来解围… 故有轻敌的原故,也很狼狈。 想起自己刚放的狠话。 啊啊啊!太丢脸了啊!! 气急之下,张飞连举蛇矛疯狂突刺。同时也开始全神贯注把控距离,完美以矛刃冲杀,充分利用了蛇矛的长度优势。 攻敌八寸,自留一丈。 虽恼怒,但张飞也知道了这许褚和自己一样,战力远超寻常武将。其非常擅于贴身搏杀,不仅力大、出刀也很刁钻。 贴着打还真打不过! 既然如此,那俺就不跟你近拼好了!反正你刀短,远距怎打得过我? 战场不讲武德! 果不其然,随着张飞一记记远距突刺杀来,许褚压力倍增。只能将砍刀舞的眼花缭乱,才抵得住那疯狂袭来的矛头。 在感叹张飞枪法精湛的同时,许褚也有些憋屈。这黑汉好生不讲武德,自己一进他就退。而且还非常健忘,刚还说以长打短胜之不武,现就开始打远战了… 一时,校场上两名巨汉打得难舍难分、如火如荼。张飞攻不破许褚的防势,许褚也摸不到张飞身前,战局焦灼万分。 在赵枭、彭峻广等人及众军士的眼中,二人应该会打成平手。 只有关羽和陈到,才能通过两人的一招一式,察觉出是张飞占了上风。 三十合,许褚疯狂进攻。 五十合,许褚转为防守。 八十合,张飞疯狂进攻。 一百合,两人疯狂喘气。 果不其然,随时间流逝,许褚突进贴身的次数越来越少、防御开始出现空当,几番面临险境。在以肉眼可察之势… 渐渐步入下风。 “铛” 一百七十四合。 随一记猛烈对拼,张飞和许褚二人各退十步,大口喘息起来。此刻二人早已汗流浃背,大量汗水沿甲裙滴落在地。 “暂休半刻。” “待我脱衣与你一战!” 说罢,许褚将刀插地、接着轻一抬手,两名军士便上前为其剥去甲胄。 露出一身精壮虬结的肌肉。 许褚脱衣,敏捷加一。 许褚卸甲,只能活一。 “咳,夜了,到此为止吧。” 这时,赵枭发声了。他必须得制止两人继续搏杀,再打就要出事了。 史上记载许褚好恶战,就是打架不要命的意思。脱衣卸甲,便是要开始拼命的信号。其实比到这两人心中都有数了。 张飞比许褚强,可也强不到哪去。两人若死战,结果还真说不准。 没必要再打下去。 闻言,许褚当即朝赵枭抱拳道:“谨遵将军之令。”说罢,其又看向张飞笑道:“张将军一手绝学枪法,可谓精妙绝伦。” 听到这话,张飞也哈哈一笑道:“许将军近身搏杀之刀法,也非同寻常。” 其实张飞先前的郁气,早在这数十合的远距压制中,随一记记刺击烟消云散。见许褚还夸赞自己,自不会再摆脸色。 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毕竟再打下去,虽然自己赢面很大,但也不是铁定赢。鹿死谁手… 尚可未知。 说完,张飞面色犹豫了下,还是大声开口道:“某收回先前孟浪之言,如大哥所说,你许褚,确实有领一部之能!” “与你切磋很爽,来日再战!” “我也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着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人,马上就笑着和谐共处,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只有赵枭会心一笑,武人之间的交流… 其实就这么简单粗犷。 看不爽打一架就行,谁赢谁傲。若是战个平手,那就谁也不甩谁。像这种,张飞略占上风,但还没分出胜负之时被自己叫停,许褚又给其一句好话台阶下。 两人交好,这很正常。 张飞虽憨,却不是非要胡搅蛮缠之人。别人给脸,也不会不要。 比试结束,正当赵枭准备下令让众将率部回营歇息之时,一声呐喊传来! “赵将军,洛阳来天使了!” 看着极速奔来的传信军士,赵枭面色一怔。天使?啥玩意啊这?古人所言的天使可不是西方神话里那些翅膀神人… 而是天子、皇帝的使者! 自己虽然这段时间扬名四海,可也还没到惊动灵帝的地步吧? “快引路,诸位随我前去。” “是!” 虽心中思绪万千,赵枭却无片刻迟疑,当即率领麾下诸将朝营门奔去。 …… 皇甫营前,早已人满为患。 听闻天使驾到,全城居民纷纷涌入内城围观。为维持秩序及保护天使,谯城卫军还专门调了三曲兵士前来维持秩序。 “爹,那就是天使吗?” “为啥他穿着蓝衣呀!” “呵,太监阉人都穿蓝衣。” “那天使为啥是阉人呀?” “小声点!被听到要杀头的。” 看着代表灵帝的天使,众平民虽好奇、却没什么尊敬,不断窃窃私语着。他们对那高坐皇宫,天天流连于美女酒池中、不谈政事的昏庸灵帝,没啥好印象! 这乱世,就是他带来的! 百姓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 感受到四周瞟来目光中那莫名的含义,天使赵延眉头一皱。但考虑到现不在京都洛阳,便没发作。不然在场平民… 没一个讨的了好! 在地方上,尤其是王允的地盘。 还是算了。 念头至此,赵延合上双目不再理会四周的杂音,太监的养气功夫都很好。 在暗骂声中也能怡然自得。 “快看营门,是赵将军!!” “赵将军来了!” “将军威武!!” 不一会,声声呐喊将赵延唤过神来。他看向从营内走出来的那伙将军,眼中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这赵枭在民间… 竟有如此高的威望! …… “你们谁是赵枭啊?” “我是。” 赵枭看着眼前这位蓝衣上绣有龙凤的玉面太监,标准的拱手行礼道: “敢问天使大人是…” 赵延见赵枭没摆架子,对自己还十分尊敬,不由高兴的笑着回应道:“赵将军,咱家也姓赵,名延,我们还是本家呢!” 听到这阴柔无比的说话方式,赵枭稍稍有些反胃、但还是笑道:“原来是赵大人,大人一路车马劳顿,有失远迎!” 说着,赵枭低声道:“待会大人可要来营里转转、歇息一番,顺便…” “带些土特产回去。” 赵延闻声双目一亮,只感觉赵枭很会做人。土特产不就是孝敬银嘛!想着,赵延将目光投向天空,像不经意般说道: “将军近日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赵常侍对将军可是很看重呢。” 闻言,赵枭瞳孔一缩。赵常侍…不就是十常侍中,与张让共为阉党首领的赵忠吗?他很看重自己?这是为何?! 两人可没有过接触啊!名为常侍、实为朝堂把控者的赵忠,到底是看重自己什么?还有,这赵延也姓赵…莫非? 念头至此,赵枭问道: “敢问大人可是赵…” “嗯,我是赵常侍之胞弟。” “原来是赵大人!失敬失敬!” 看着淡笑颔首的赵延,赵枭只感到十分疑惑不解。这常侍赵忠确实够重视自己,竟将其亲弟弟都派来传旨。 这是为了拉拢自己吗?可就仅仅五千兵马,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吗?皇甫中央军的左军,终究还是皇甫嵩的麾下啊! 他拉拢自己没用啊! 在赵枭愣神之时,赵延见密谈已久,便开口大声道:“赵枭,接诏!” 闻声,赵枭及身后一众武将当即单膝下跪、双拳抱顶。而四周的平民百姓则纷纷双膝跪地,再不敢朝赵延看来。 毕竟,在董卓之乱来临前。 皇帝,依旧是皇帝! 见赵枭没有丝毫犹豫便行礼,赵延很满意,就没在其单膝下跪上面纠结。其摊开手中绣有巨龙的黄陵诏书,大声道: “奉。” “天承运!” “皇帝敕曰。” “皇甫军左军司马、晓骑校尉、涿县子赵枭,有勇有谋。危急关头献妙计,于长社大破波才、继而独领一军平豫州黄乱。屡建奇功应当大赏,命其进京见圣。”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得诏当日,即刻启程。” 念完,赵延将诏书合上,朝赵枭笑道:“赵将军,接诏吧。” “是!” 赵枭闻言起身,双手捧过黄陵诏书。这份轻飘飘的明黄绸缎,却蕴含巨大的威力,轻易便打乱了他先前的一切谋划。 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时,十常侍的宦官集团与大将军何进的外戚势力正斗得热火朝天… 坦白说,赵枭不想现在入京,半年前可以、半年后也可以。而现在,正是这政治漩涡转的最快之时,一个不小心。 就会被绞的粉身碎骨! 当然,与风险并具的是莫大的机遇!被任何一方看上,他赵枭都会疯狂升职,轻松超越许多征战了一辈子的宿将! 事已至此,赵枭也不愿多想。既来之则安之,便朝赵延道:“赵大人。” “既然诏令即刻启程…” “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赵延此刻对赵枭很满意,再加上自己连着跑了大半个月,也想好好玩下。便道: “临时要走,你先处理事情。” “全军整顿整顿,再走不迟。” “那好,大人先进营拿些土特产。我再派人去盘下谯城最好的客栈,让他们准备好酒肉佳肴,为大人接风洗尘。” “噢,那就多谢赵将军美意了。”说着,赵延自顾自的大步朝营口走去,随意道:“叫我赵兄就行,本家不必客气。” 看着赵延的背影,赵枭双眼一眯。他虽不想与宦官交涉太多,但此刻十常侍把持朝政,自己这点实力还无法抗衡。 对其恭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着,赵枭招来彭峻广低声道:“去为天使准备客栈、好吃好喝的招待,但不得扰民。这几日由你来作陪,套套话。” “探下他的口风。” “是,将军放心。”彭峻广闻言当即轻声应下,心中也闪过一丝喜悦。 他在赵枭麾下已半年之久,虽屡屡立下说降之功,但也仅限于此了。 陈到和许褚的到来,令他有些不安。论武艺,他是赵枭麾下最低的。最要命的是,他是从小小军候被提拔上来的。 关羽张飞二人以往虽无官身,但也统领过大队乡勇。徐涛梁林本就是校尉,许褚不用说,能力摆在那还带了人来。 剩下的空衔校尉陈到,那位一看就知比自己有统兵之能。赵枭没废自己、让陈到接管部队,彭峻广很感激也很焦急。 他迫切想要赶快立功证明自己,让赵枭知道自己有能力。 让他知道没看错人! 赵枭见彭峻广一副亢奋的模样,心思一动就猜出其想法。便拍拍他的肩膀淡笑道:“我信得过你,洛旼先调你身旁。” “有什么事让他来报信。” “去吧,好好干。” “是!” 彭峻广当然知道传信是假,让洛旼作以监视是真。但他并没由此而感到不安,这么重要的任务,他是赵枭他也派。 这无关信任与否。 而是对自己、对团队的负责。 想着,彭峻广点齐亲兵、招呼上洛旼,便大步朝城东玩市走去。 搞招待玩心眼,他是能手。 套点口风,问题不大! 第二十章 蝴蝶效应 “他们苦于无兵可用?” “是的,天使大人就这么说的。我看他醉后欲言又止似乎还藏有隐秘,不过为防止他起疑心,下官便没再探。如果…” “如果将军需要,那我就…” “不必,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探口风就到此为止,事后我有大赏,去吧。” “是!” 看着彭峻广离去的背影,赵枭神色有些凝重。果然,还是起到蝴蝶效应了吗?自己虽在尽力维持原历史走向,计策也只是按原史来使用,唯一的改动… 就是在幽州信书预警,避免了幽州军的全盘溃败、救下了郭勋和刘卫。 可局势仍发生了变化。 十常侍拉拢他,若只为某件事,那还问题不大。但赵延酒后那句“苦于无兵可用”,就已表明了宦官集团的态度。 开玩笑,若没有深意,这种言论就是再醉也不可能被套出。赵延能说给彭峻广听,实际上就是在借胖子校尉之口… 传递给赵枭! 赵忠希望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让赵枭长期为宦官集团服务! 而这令赵枭担忧,他作为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正在渐渐消退。 要知道,史上的汉末宦官集团就是再猖狂再肆无忌惮,也未去沾染兵权。而此刻,阉党拉拢自己为的不就是军队吗? 乱了!乱了! 局势一时变得扑朔迷离。 令赵枭看不太清。 直到这时,赵枭才真正意义上感到谋士的重要性。是啊,随他先知先觉的优势逐渐消退,以后做决定就要慎重了。 还有,谋士也要赶快去寻。 一人之智,终究力薄。 想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赵忠就是贵为把权者,若不给块甜美蛋糕,也休想让自己效力!甜头若不够… 洛阳,不还有伙庞大势力吗?真当何进的外戚,就是吃素的?! 若是甜头能给足,假意奉承一下也行。反正这伙太监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先把封赏吞下再说。 …… 十二月中旬,赵枭大军开拔,奔赴京都洛阳,谯城百姓相送十里。 月末,大军出豫州步入司隶。 同天,一场由豫州刺史王允主持的士人之筵,也在谯城王府举行。 筵席之上,丝声悦耳。 谈笑之间,佳人献舞。 待闲谈问候告一段落,王允挥退乐师舞女,命仆人关好门窗不准窥听。 “各位高朋雅士。” “对洛阳现混沌局势,有何看法高见?”说着,主位上的王允朝四座的豫州名士淡笑道:“在我王府,没有隔墙之耳。” “诸位大可畅述己见。” 闻言,众名士摇了摇头,纷纷笑道:“在王公府上,我等自然放心。” 说罢,众人没有立刻回问,而是慢慢思索起来。却见一人突兀站起道: “王公,在下认为…京都恐有大变。晓骑校赵枭此行,就是变化的伊始。” “噢?” 听声,王允朝发话之人望去。只见那人青衫白面、乃颍川士族出身的名士-庾嶷。其与弟庾遁,被并称为庾家双杰。 “邵然,有何高见?” 庾嶷闻言轻笑道:“阉党前日与何大将军朝堂攻杀、双方水火不容。而阉魁赵忠,却突然带蹇硕登临何府赔礼认错。” “不过当晚,陛下就下诏书让晓骑校赵枭率部前往京城面圣,各位…” “莫非想不到有什么关联吗?” 一言抛出,满场震惊。除了少数名士面不改色之外,大多人都眉头紧皱、跟邻座窃窃私语,抒发着内心的疑虑。 “莫非,赵将军是阉党的人?此次阉党是假意请和?暗中命赵将军去…” “这不会吧?赵将军麾下就五千人,而何大将军却有五万人之众!” “冉兄,别忘了还有董卓!” “向兄,是你忘了。董卓上月被革职送押了,手下没兵、就千余亲卫。” “那…” 见满场嘈杂,与庾嶷同为颍川名士的钟繇起身了。只见他朝庾嶷淡淡道:“庾高朋不必和我等打哑谜,有想法直说。” “赵将军与董刺史可能是去帮阉党攻杀何大将军吗?先不说这二人不蠢。” “他们也没这实力。” 见此,庾嶷微微一笑道:“二人目前自是没这实力。但十常侍现把持朝政,给他们各封一方统帅不难,假以时日…” “不就有实力了吗?” 若常侍赵忠在此,听闻此言定会骇的双眼突出。他深思熟虑苦想出的万全之策,竟被一郡的小小士人,随口道破。 钟繇闻言面上毫无波澜,庾嶷想得到,他自也想得到。只见他淡笑道:“赵枭董卓入京,局势如庾高朋所言会有变化。” “但无论阉党所谋何为,都不会得逞。我等静观其变就是,可伺机而动。” “噢?为何不会得逞?” 庾嶷眉头一皱道:“现宦官拉拢赵枭董卓二位领将,阉人只要在朝堂封下高位,他二人岂会不心动?定会追随于阉党!” “时日久矣,必成大患!” “趁现其还未成事,我等士人立刻联合袁家,全力相助于何大将军…” “打压二人!情况还能扭转。” “噗嗤。” 一忍不住发出的轻笑声从角落传来,庾嶷闻声怒目看去。只见一身着朴素灰袍的青年正伏于案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在强忍笑意。 “你是何人?何故发笑!” 庾嶷气急了,他身为名士在认认真真的出谋划策,竟被人如此取笑。 如不发作,威严何在? 只见那灰袍青年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儒雅俊朗的容貌来。 文质彬彬,淡然洒脱。 “庾兄,连我都不认得了?” 庾嶷闻声感到十分熟悉,赶忙仔细瞧去,待看清那人之时不由愣住了。一时气也消去大半,不无疑惑的苦笑道: “文若,何故笑我?还有,你荀文若才学广博,为何坐角落里?” 同为颍川四大世家出身的灰袍青年,荀彧闻言。先起身朝王允作揖道:“王公,小侄来迟,怕叨扰各位高人雅士论事。” “故而坐于角落。” 王允听声,温声笑道:“刚就说怎没看到文若,原来躲在角落,对了。” “我听闻阿瞒近日连经大战,正率部在颍川整顿,为何没一同前来?” 闻言,荀彧朝王允拱拱手,继而对庾嶷微笑道:“这就是我刚发笑的原因,阿瞒这才去带几天兵,尾巴就竖起来了。” “说不想与一群文酸秀才论事。” “还不如钻兵堆里痛快。” “呵,飘忽了!曹吉利这小子飘忽了!”王允面色一黑、假怒道:“看来我要给大司农写封信,让他好好管教一下阿瞒!” “都开始不尊重长辈了!” 荀彧闻言,苦笑道:“那可别说是我告的密,不然孟德会命军士揍我的。” 闻荀彧之言,满座捧腹大笑。 在气氛活络之时,荀彧这才转头朝庾嶷说道:“庾兄,你说阿瞒这才当了几天将,还没打几仗就牛气冲天、不屑与我文人论事,嫌我等想东想西太酸臭。” “那董卓赵枭,自更是如此。而那阉党宦官,不是酸臭而是恶臭!” “为将者自有一身豪气,与我等文人墨客的气节是一样的。他们可能因一时局势所迫拜于阉贼下首,但岂真会心甘?” “他们会心甘被一群无能、无仁、无德、无根之人随意调遣?或许庸将昏兵会,但我可以用自身名誉来担保。” “这董卓赵枭二人,绝不会!” 闻言,庾嶷愣住了。 钟繇颔首,而王允则若有所思。 荀彧见此,空抚了把还没长出来的胡须笑道:“最关键的是,董卓和赵枭不傻。董卓出身西凉、自幼与羌人结识,能将家中唯一的牛杀来款待羌人首领。” “首领们感动,回赠他数千头牛羊,董卓由此而知付出必有回报。后而为将,每战所得财宝董卓分毫不要、尽数分与麾下,由此得到了军士的誓死效忠。” “此人可谓之豪气冲天。” “而赵枭近期所迹已传遍五湖四海,自不必多说,这两人以我看来…” “皆有逸群之才。” “小小阉党,驾驭不住。” 听闻此论,满堂颔首。 “所言有理!我等高枕无忧也!” “文若一番话,真是有理有据…不愧是我豫州奇才,传言名不虚传!” “好一手高论!结合他人性格来思考问题,我缪行自愧不如。” 一时,赞声四起。 庾嶷有些晃神,他被荀彧庞大的学识、精细的揣摩人心碾压而过。得知自己所算差了考虑赵枭二人想法的同时,庾嶷不由对荀彧满怀感激。 其自知所言定能胜自己,还刻意以曹操为借、活络气氛,再来点出自己的问题。这种诙谐的更正,使自己脸面未损。 想着,庾嶷当即朝荀彧深深一拜道:“文若真乃王佐之才,多谢点拨!” “过谦了。”荀彧摆摆手,温声道:“庾兄所算其实并无差错,仅仅少了思虑赵枭二人的想法,这是很多人的通病。” “主要是了解不够全面,当然也很正常,不过要为我大汉建功立业…” “庾兄还要多多努力。” 闻言,庾嶷默然,也对荀彧更加敬佩。一个扬名在外的名士,能不贪图享乐依旧认真的钻研天下事,他自问做不到。 不过试问,像荀彧这般,对董卓儿时的经历都深有了解的名士,天下又有几个呢?出身世家,查各地名人过往不难。 但又有谁能像荀彧这般去查、继而牢记在心呢?大多都是现查现用罢。 紧凑查来的,自是比不过他。 此谈了结,王允又抛出些京城大事。荀彧、钟繇、庾嶷及个别名士都论出不少独特见解,王允便命人将其一一抄录。 连同荀彧之前点评赵董二人的那番话,以飞鸽传书送往洛阳袁府。 …… 一步入司隶,赵枭就感到与地方各州的不同。沿途的村庄乡镇虽饱含战火留下的痕迹,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行进中遇到的平民百姓,无不笑着朝大军躬身致意,精神面貌极好。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司隶属于中央直辖。虽黄巾精锐游荡于此地,但受到的镇压力度也是最狠的,往往没来得及破坏村镇就被闻讯而来的中央军逼退。 此刻,司隶剩下的黄巾主力多半都在河南郡一带活动,与赵枭行进方向不同。豫州颍川与司隶接壤这块,早已太平。 展现出了大汉应有的繁荣! 赵枭见此,心中也暗叹都是地,还真是不同。不由也加巨了绝不偏安一隅的决心,这些宝地若都被别人占了。 想再夺过来就难了! (注: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瞒,亦有吉利之称,二者皆为小名。) 第二十一章 幽州近况 天助我也 十二月末,寒风凛冽。 黄昏之际,赵枭及董卓离城不过百里,即将入京的消息已传遍洛阳,各怀心思的几方势力聚于一堂、打着各自的谋算。 与此同时,一小伙人急冲冲的朝西门奔来,成功在闭城前赶了出去。 …… 洛阳外五十里,天渐黑。 “赵将军,营就扎在西郊校场吧,咱家先进城禀告一番,你且暂待消息。” “好,赵大人慢走。” 看着赵延策马率扈从离去,赵枭当即回头朝道:“叔至,传令下去。” “大伙加把劲,全军朝城西急行,天快黑了,早点扎营早休息。” “是!” 陈到双手抱拳,传令去了。 随赵枭之令传遍全军,军士们纷纷小跑起来,朝洛阳城西奔去。 各朝各代皆有一铁律,凡地方领将率兵来京,军队只能驻于城外、以防兵变。皇甫左军虽隶属中央军,但换了统帅。 也得按此行事。 …… 奋力奔走下,赵枭一军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兵临洛阳西郊校场。 校场破败,杂草丛生。营盘布满灰土、应是废弃已久,无人打理。 这城郊校场按京都四面共有四座,乃百年前汉和帝刘肇下诏所建。那时,正值东汉国力最趋近巅峰的“永元之隆”。 刘肇有令,洛阳外四面都必须设有可容纳五万羽林军的校场营地,给中央常备的二十万羽林军提供一个优良驻地。 而此刻羽林校场依在,可本该驻于其中的羽林军却一个也没有。 那支誓死忠于大汉皇室的威武雄壮之师,早已在这百年内一次次宦官与外戚轮回当政中,湮灭消散、不复存在。 这宽大校场,也已沦为外将军队来京、临时的驻扎营地。由此可见,这大汉的中央皇权,早已衰败的不成样子了。 赵枭见此,也有些感慨。 这就是任人唯亲的下场啊!宦官太监,多半是内侍。外戚就是皇帝妻族,这两股力量本该成为皇权的坚实拥护者… 却变成大汉王朝的催命符。 将天子帝威震的支离破碎。 这能怪谁?怪宦官外戚吗?其实真要怪的话,只能怪那位勤勉理政、使大汉国力直至巅峰的汉和帝刘肇。他早年被倚仗外戚的窦太后压制,无法亲政。 后联合宦官郑众等人诛灭窦氏外戚,因郑众谦逊仁爱、是个难得的好太监,故得刘肇喜爱,常邀他谈论国家大事。 这看似没啥,却开了宦官参政的先例!而人的野心,一旦开始滚动… 就再也无法停止。 刘肇勤勉理政,不代表后面的皇帝也会如此;郑众不贪钱权,不代表后面的宦官也能不贪。自此,便埋下了祸根。 自己绝不能重蹈这个覆辙! 想着,赵枭摇头排空杂念。建立王朝这事还太远,暂不需去考虑。 “扎营吧。还有,派出哨骑警戒,不能因为在京都附近而放松警惕。” “是!” 随赵枭令下,大片军士在各部校尉的带领下步入校场扎营。与此同时,百余哨骑离营而去,策马在附近游戈警戒。 在军中五百辅兵的忙碌下,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军营便已扎好。 虽校场很多设施已损坏,但大体还在,稍稍修缮一番就能凑合使用。 …… 戌时,西郊军营。 几骑风尘仆仆的轻骑从远处奔来,下马后登时就朝营门极速冲来。 营内,中军帅帐已烧起暖和的小火炉,在提供温暖的同时,还散出了令人舒适的浅淡橘光。光不浓烈,却很温馨。 赵枭舒舒服服的靠在熊皮大座上,身上还盖了张宽大虎皮,毛绒绒的。 足以抵御帐外偶尔掠进的寒风。 他身子骨还不够硬,有些怕冷。 “仲康,炉子领到没,可有刁难?”赵枭一边看着手上赵二寄来的书信,一边笑着朝许褚笑道:“来我这就是一家人。” “不能让下面兄弟挨冻。” 立于赵枭身前的许褚闻言,感激道:“未曾受到刁难,兵士都用上了。” “刘辎重人很好。” 听到这话,赵枭才想起刘备还搁在辎重营,得抽个时间去探望探望。自赵枭独领一军镇压豫州叛乱起来,皇甫大军的辎重营自然无法再为其提供后勤。 他便自己建了个辎重营。 当时赵枭写信给赵二,命刘备前来当辎重官,为此还去民间招募了五百壮丁为其打下手。不得不说,刘备是个人才… 一上任就兢兢业业,认真核对军需清单从不漏发。心胸宽广仁厚,跟各部关系都处得好,看来即便其没能当上主公。 特性是不会改变的。 赵枭微微一愣后便立刻回过神来,朝许褚淡笑道:“玄德人确实不错。” “既然没问题,就先去休息吧。” “是,末将告退。” 朝许褚轻轻颔首,赵枭目光一移,忽然瞟到桌上铁钵里的枣儿,当即道:“对了,这枣不错,幽州的,随信送来了些。” “不多,拿去尝尝。” 说着赵枭起身,将帅案上盛满大枣的小钵端起,硬塞到许褚手中。 “去吧,早点休息。” 许褚看了眼手中铁钵,一时心中感激不尽,轻声道:“谢将军甜枣。” “末将告退。” “嗯,快些回帐,外面凉。” 许褚再次谢过便出了帐,外面风很冷,他的心却很热。他为自己投到个好上家而由衷感到高兴,来之前他都没想到… 赵枭竟这般体恤将士! 这枣中满满的关怀先不说。 居然还暗自出钱购置了大批小炉,每伍配发一顶。每晚帐内前后的两顶小炉,足以让帐中那一什军士睡的舒服! 能做到这一步,真没谁了。 …… 坐于帅帐的赵枭,不知许褚对他关怀将士的满腔感激。不过知道也不会觉得有啥,毕竟在他眼中,兵士为自己而战。 为其做足后勤保障是最基本的,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是应该的。 “洛旼,研磨。” 看完家信,赵枭靠于座上合起双目,思索如何回应。通过赵二来信,他已得知这几月幽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中山国相,现中山郡守张纯与乌桓人走的很近,隐有谋反之意。不过现翼州重心在于剿灭黄巾,故还未去管。 中山临近幽州,若张纯勾结乌桓起兵谋反,那位于幽州外沿的涿郡定首当其冲、直面兵锋,赵家根基将会元气大伤! 不仅如此,此刻幽州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州内天灾频发,州外异族蠢蠢欲动。很多郡县已有汉朝命数已尽的言论出现。 若不是新任刺史刘虞和郭勋有些相似,勤勉理政、爱民如子… 局势怕早就崩乱了。 索性赵二已练出三千精锐轻骑,赵石诚也将郡守军扩充到五千,再加上两千乡勇家兵,此刻涿郡听命赵家的军队… 已有万人之众! 暂时问题倒还不大。 但扩军之势不可停缓!赵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在乱世,只有兵够多拳头大才能保一方安康,扩军绝不能停下。 这时,洛旼也研好了墨,赵枭当即笔走龙蛇,写下一封书信。 他要赵二沿涿郡边缘修建防御哨塔,同时继续招兵买马,不可停顿。 至于刺史那不必去管,尽管一直扩军会引起新刺史刘虞的忌惮。但这情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忌惮又能怎么样? 经过蓟城一战后,幽州剩下的州兵本就不多,刘虞还能给赵家扣个谋反的帽子?先不说其为人温和,就是他暴戾。 说赵家谋反,他敢吗? 他刘虞拿什么来平叛。 …… “哈,是你啊!” 营前哨口,看到那灰头土脸的信使,赵枭莞尔一笑,还是个老熟人。 是那个拖刘备时间的阿饼。 半年未见,护院阿饼面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不过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已有了股坚毅刚强的气质,看来成长不小。 “阿饼,近来可好?” 立于哨口烤火的阿饼闻声看来,只见一名甲胄鲜明的将领在数十甲士的保护下、正朝自己走来。其面庞非常熟悉… 一时却有些认不出。 “你,你是…” 赵枭见此乐了,边大步走来边笑道:“好你个阿饼,主家都认不得了。” 直到这时距离稍近,阿饼才辨别出赵枭的声音,赶忙仔细朝后者望来。发现其面容虽有改变、但大抵还是吻合的,赶忙单膝跪地抱拳道:“小的眼拙…” “没认出公子爷,请爷降罪!” “呵,公子爷?好久没听这称呼了,起来吧,这有什么罪不罪的。” 赵枭淡笑着拍了拍阿饼的肩膀。这半年的剿匪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毕竟行军打仗,日晒雨淋自是免不了的。 容貌发生一些变化,太正常了。赵枭自己都感到脸没那么俊了,皮肤黑了些、块头也坚韧起来,最大的改变是… 个人的气质,英武了不少。 一下认不出来,很正常。 “阿饼,来这花了多久?” “回公子爷,一个半月…嗯,本来是一个月,到了谯城发现您又开拔了。” “噢,你可能刚好晚上一步。” “现家里怎么样了?” “回公子爷,家里还…” 接着,赵枭跟阿饼聊了会家常,这才掏出封好漆的书信道:“阿饼,这封信很重要,务必要完好送到赵二手上。” 阿饼闻言面色一肃,当即双手捧过漆信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道:“阿饼做事,公子放心!信定会完好传到赵统领手上!” “嗯,我信得过你。” 说罢,赵枭看了眼漆黑的天空道:“先进营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谢公子,但既然信十分重要就不容片刻拖延。属下告辞,还望公子爷多加保重!”说罢,阿饼翻身上马,朝赵枭抱了一拳,即刻便率随骑离去。 黑天蔽月,轻骑奔腾。 风尘仆仆,劳躯任差。 赵枭看着其背影微微一怔,继而轻轻颔首。此人此话,可当大任! 回幽州定要好生培养。 …… 目送完阿饼离去,赵枭正要回营。却听闻营外又传来马蹄声,还以为是阿饼去而复返,转头才发现是哨骑回来了… 还押着一小伙人? “抓我干甚?我等犯了何法?莫非夜间行走都是罪吗?这不是城内啊!” “闭嘴,鬼鬼祟祟!你若非心怀不轨,为何见到我等就跑?!” “那是,那是马受惊了!” “闭嘴,是马受惊还是有歹意,进营一一招来,由主官来判断。” 赵枭见状眉头一皱,肃声道:“来哨何人?押的又是谁?” 那队哨骑领队闻言,登时朝赵枭望来。见其身上披挂的司马将服愣了一下,赶忙翻身下马、躬身道:“禀赵将军!” “我乃哨骑队长文稷麾下二队长周定安,刚我等在巡逻途中遇到这伙人。洛阳繁荣,夜间来往过客不少,本倒没在意。” “可他们见我等就跑,这令我感到不对,才将其抓下押来军营审问。” “噢?做得不错。”赵枭听言颔首,如这周定安所言不假,那确实该抓。 这哨骑二队赵枭知道。 哨骑二队训练有素,全队五十哨骑个个马术高超,是哨骑大队的中坚力量。大队长文稷是自己从豫州军挖来的骑兵军官,就是那谯城游侠文钦的父亲。 那天感化完徐庶,赵枭便命洛旼寻来文钦,问他愿不愿跟随自己。 小年轻对军旅生涯很感兴趣,加上赵枭又帮了自己等人,文钦当即就对天下誓这辈子跟赵枭混了。经过一番短谈… 赵枭得知其父文稷,还是个优秀的骑兵军官,便跟豫州军那打了招呼。把人家父子二人全挖了过来,帮自己练哨骑。 “你们怎么乱抓人啊!” “快放了我,你知道我父是…” “穆儿,噤声。” “父亲,他们乱抓人怎么…” 被押之人的吼叫声使赵枭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那伙被缚之人道: “我是晓骑校赵枭,你等何人?为何见我汉军哨骑要惊慌逃窜?” 只见那伙人似是一家子,引人注目的就三人:两名衣着华丽的玉面公子,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人。其余人看打扮… 应该都是仆人。 刚刚嚎的凶的就是这两位公子,那位被其称之为父的中年男人,从头到尾就只说过一句噤声,便再无言语。 听闻赵枭之言,两名华服公子突然面露喜色,朝中年男人喊道: “爹!” “这不是董并州的哨骑!” 赵枭听声眉头轻挑,而中年男人则面色一沉,瞟了眼两位不成器的儿子后。才朝赵枭温声道:“您是幽州赵将军吧。” “我是武威贾诩,近期偶染风寒,正要西行回乡养病。途遇将军哨骑英气逼人,座下劣马失惊,非刻意行之实乃误会。” “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赵枭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心中狂喜。中年男人后面的话他没去听,而是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男人道:“你是贾文和?” 这是那位三国第一大聪明、明哲保身、算无遗策的毒士贾诩贾文和?! 天助我也啊! 第二十二章 宝剑锋利否 “你是贾文和?” 贾诩闻言,眉头轻拧道:“赵将军,我们以往应该未曾见过吧?” “哈,先生与我确实未曾见过,可我与先生却早已神交已久!”说罢,赵枭立刻转头朝周定安道:“快快为先生松绑!” “是!” 周定安见赵枭对贾诩如此客气,心中一惊,额上不由冒出些冷汗,赶忙朝麾下哨骑道:“快!快为贾先生一家松绑!” 哨骑们得令,立刻掏出小刀,利索的将缚住贾诩等人身上的绳索划开。 “赵将军。”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贾诩抖落身上断开的绳索,活动了下双臂道:“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我等就先回西凉去了。” “日后将军若来凉州游玩,可定要来我武威郡贾家做客。在下定要尽一方地主之谊做东为将军接风洗尘,毕竟…” “毕竟,不打不相识嘛。” 说完,贾诩哈哈一笑,朝赵枭拱了拱手就要带人离去…而赵枭却一把揽住前者的肩膀,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见赵枭这副模样,贾诩心中没由来的一慌,不由问道:“将军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到刚刚麾下兄弟怠慢了先生,心中过意不去。” 贾诩闻言,淡淡一笑道:“都说了,不过一场误会罢,将军莫要在意。” 而赵枭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肃声道:“先生原谅我麾下兄弟的鲁莽,实乃胸怀宽广!可正因如此,我必须好好招待先生!” 说着,赵枭神情严肃,以不可阻挡之势拉着贾诩就朝军营走去。 “这…” “我要好好招待先生!” “不必了,不必了!” “先生这是不给我赵枭面子?”赵枭双目一寒,就,就朝配剑摸去… 贾诩见此眼睛都突了出来,赶忙拱手肃声道:“诩难辞将军之热忱!” “将军请!” 赵枭闻言面色瞬间由阴转晴,摸剑的手也顿住了,朝贾诩笑容满面道: “先生请!” 贾诩强挤出一丝笑容,大步朝军营内走去。哪怕他是个人精,面对赵枭这种上一秒先生先生,下一秒就摸剑砍先生的滚刀肉…还是感到力不从心。 …… “先生,这枣甜不?” “甜。” “先生,这水甜不?” “甜。” 中军帅帐,贾诩正坐在一摆满佳肴的木案后小口吃枣。他对案上的大鱼大肉不感兴趣,唯独对这酸甜枣儿甚是钟爱。 这是个懂养生的人。 而赵枭… 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时不时没头没脑的问上几句,贾诩也随口答着。 “先生,这枣有多甜?” “蜜一样甜。” “先生,我招待的好吗?” “好得很。” 看着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摩挲的赵枭,贾诩已经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可身入贼营,自是插翅难逃,索性便放了开来。 坐在位上慢慢吃枣。 倒要看看赵枭玩什么把戏。 见碗中枣已不足半数,赵枭突然起身朝贾诩抱拳开口道:“请先生助我!” “啊?” 贾诩有些懵,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有些含糊的说道:“将军这是何意?在下不过一小小儒生无名无迹,如何助你?” 赵枭闻言,做了一揖道:“先生乃正统儒学豪门之后,年少便表现出惊人才智,之所以未扬名天下不过是时运不济也。” “现枭临生死抉择之际。” “还望贾先生能来鼎力相助,日后封王拜候,枭定不忘先生。” 贾诩听到这话,反倒想通了很多事,再次咀嚼起口中枣肉来。赵枭说得不错,他武威贾家确实是正统儒门,祖上… 可是和屈原并称为“屈贾”的西汉长沙王太傅,贾宜!只不过这段历史太过悠久,已不被世人所忆起。而赵枭能说出,看来对他贾诩早有了解,惦记自己… 惦记自己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念头至此,贾诩缓声道:“赵将军。” “诩自幼就无野心,此番告病辞去,也是激流勇退,还望将军恕罪。” 贾诩话很直白,但也确实来自真心。他虽智力超群,有不小的事业心… 但野心真不大,先前在董卓帐下做事完全是朝廷分配,实乃无奈。 他能感受到董卓滔天的野心,却并无与其相对应的能力。这不,董卓一被罢职送押他立刻就赶来洛阳接儿子,以病为借辞官就要回西凉,可人算不如天算。 在他刚获批回乡之请时,洛阳就传遍了董卓离城不过百里的消息。这可把贾诩愁坏了,当即就带儿子家仆出城遁走。 趁夜色朝西奔去,想早点回到武威远离董卓,跟其混总让他感到不安。 结果这又被赵枭抓了… “诩只想做个闲居乡间、观山赏湖的闲情逸士,实无划策之能,还望…” “这么说,你是想白吃我枣了?”赵枭面色一冷,厉声道:“你贾文和有无能力我清楚的很,我最后问一遍,先生帮我。” “还是不帮?!” “枉蒙将军高看,可在下…” “左右何在?!” “把这黄巾奸细拖出去砍了!” 听到赵枭之言,贾诩面色一怔,随即便被气势汹汹冲入帐来的两名卫兵按倒在地、朝外拖去。贾诩见此,一时大惊失色道:“赵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 说罢,贾诩看到赵枭那毫无波澜的双眼不由一惧,他是真要砍了自己!惊惧之下贾诩终于开口喊道:“我从了!” “将军我从了!” 赵枭闻言脸上寒意尽去,微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非要我动粗。” “来,先生快坐,我们论事。” 其实对徐庶之类的刚强型谋士,赵枭还真不能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但对于贾诩这类爱己命好养生的保健型谋士… 不胁迫一下还真不行。 对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手段。 “阿牛、小黑,没事了去吧。” “是!” 见两名卫兵抱拳离去,贾诩双眼咕噜一转,笑道:“将军所言之生死抉择,不过是不知该选择何大将军还是宦官集团。” “在下愿献一策,为将军提供个思路,若是可行,将军之围可解。” “那时,还望将军放我归去。” 赵枭见此微微一笑道:“先生且说,若危机解除,我自会放先生离去。” 贾诩闻言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在下曾在董并州麾下任事,深知董并州一身浩然正气,定不会屈于赵忠张让之流。” “现十常侍已初显颓势,哪怕以往双方接触较为和谐,但以董并州的眼光,定会选择正不断崛起的何大将军。毕竟,十常侍只有得到陛下宠幸才能得以大权。” “这权是借的,一道诏令就可剥夺,把持朝堂已是宦官最高的上线。” “而何大将军不然,因宦官结仇众多,其仇家全去依附何大将军。现大将军背拥四世三公的袁家、外附各地方大小世家,士林也为其出谋划策,其麾下…” “更是还有五万精锐之师。” “他的上线还远未达到,就已把宦官势头压下。在我看来,若无意外。” “宦官必败。” 赵枭闻言双目一亮,这贾文和果真名不虚传。简简单单一席话就把双方局势分析的透彻,然而史上也确实如此。 宦官到后期,根本搞不过有袁绍及众世家英杰辅佐的何进。要不是何进太自信,孤身莽皇宫被乱斧砍死,灭宦官… 简直轻轻松松。 贾诩是妙人,想说董卓眼光还行定会趋炎附势,还要先加个浩然正气。 怎么都会留些余地。 “先生之意是要我投何大将军?” “非也。” 贾诩闻言摇了摇头,狡黠的看了眼赵枭道:“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我们把任何事物都考虑进去,也难免有意外。” “将军要投何大将军,但不能是明投,而是暗投。但究竟投不投…” “还得看以后。” “还请先生赐教。”赵枭盯着贾诩,只感到这人确实很有东西。不管接下来贾诩讲的行不行,都不可能放他走了。 “若不出我所料,此刻董并州应已暗中前往何大将军府上了,何大将军定会欣然接受其投诚。明日将军进京面圣,朝堂上定会见到何大将军为董并州表功。” “甚至今日夜里,何大将军就会遣心腹来营,以董卓之事劝说将军投诚。” 说着,贾诩淡淡一笑道:“此时,将军若应下没什么好处。因董卓是亲自去投,表现出了诚心,而将军是被游说而投。” “就落了下乘。” “有些像是董卓已投,自己不投便势单力薄,迫于无奈下才不得不投。” “如此,定不被重用。” 赵枭双目冒光、连连颔首,这贾诩不说废话,句句在理。自己对局势那看不清的迷雾,已然随其所言被缓缓拨开。 拨云见日! “先生继续。” “咳,将军此刻明面当朝何大将军表现出抗拒,暗中却要以暧昧之势周旋。此时,十常侍见试图拉拢的二人已被策反一人,而见剩下的赵将军您不喜何进。” “对将军定会更加倚重。” 说到这,贾诩随手在桌上抓了把枣儿塞入荷包,继而抬头笑道: “将军在得到许诺后,要直接明面站队宦官集团。得到册封后,再暗自遣人前往何大将军处通信,表明自己忠于汉室…” “而非忠于宦官。” “何大将军突得将军定会狂喜,先前的怨恨也会消散、不会为将军设阻。将军就可以舒舒服服自领一方,壮大势力。” “最后两党决死一战时,何大将军行,将军就帮何大将军。宦官行,将军就帮宦官。若谁都不想帮也无妨,那时将军…” “早已自成一方势力了。” “无论如何,都立于不败之地。” “好!” “真不愧是你!” 赵枭面露喜色,贾诩此计可行。是啊,为啥非要站队效力一方呢? 好一手左右逢源!虽玩不转可能两头得罪死相极惨,但贾诩不在这吗? 由他来操作赵枭放心。虽然贾诩这人在史上六度仕主,比吕布还强一倍。但其与老是喜欢残害老板的吕布不同… 贾诩这人主家不倒是不会跑的,从不做对不起老板的事,只要在任上。 就会全力以赴! 别看他现在扭扭捏捏不想跟赵枭混,但一旦站队,就不会思前想后。 这是他的明哲保身之道。 “既然将军忧虑已解,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祝将军武运昌隆!”说着,贾诩又抓了一把枣儿塞到荷包里,笑道:“这枣。” “这枣口味不错,权当回报了。” “将军不欠我,莫要挂念。” 话毕,贾诩拱拱手,就要离去。可,可又被赵枭一把抓住了。 “将军,你这是?” 贾诩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赵枭见此移至贾诩正前方,认认真真的朝其躬身行礼道:“先生大才,枭恳请先生留下助我!担任我军首席幕僚!” “军师也好,谈客也罢。” “只要先生留下,一切好说。” 贾诩闻言,摇头苦笑道:“将军,我说了多少次,我想回家做个闲人。” “先生看我这剑,锋利否?” 赵枭说罢,一把拔出腰间佩戴的百锻镔铁剑,寒光凛凛、杀气十足。 贾诩见此眉头一皱,就是他怕死也有文人气节,岂容得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死威胁?正要说话之时,赵枭开口了: “此剑乃我首战前,托幽州涿县高匠所打。历经我大小数十战,虽未斩过一人,却发号无数将令。今日,我将此剑…” “赠予先生。” “先生今日起于我一人之下、诸将之上,一计谋出,违者可斩!” “任何事,我来善后。” 说罢,赵枭将剑鞘解下。锋入鞘中,继而躬身双手捧至贾诩身前道: “先生若还要走,我绝不阻拦。” 贾诩愣住了,他能感受到赵枭的诚心,此刻他若要走赵枭不会拦。 可此刻,贾诩又有些犹豫起来。他岂是真想当个闲人,不过是没遇到合适的主家罢了。像赵枭这么看重他的… 到目前为止真没几个。赐予自己将剑,就已表明赵枭的诚心。 要当他的谋士吗?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呼喊。 “报!将军,何大将军麾下中军司马,袁绍袁本初求见,要带进来吗?” “噢?袁绍?” “让他进来吧。” 赵枭闻言起身,朝面色平静的贾诩缓缓道:“看来先生没算错,我已知先生心迹。这枣还剩些,先生喜欢就都带上吧。” “此去西凉路远,还望先生保重身体,枭有军务在身不便相送…” “祝先生一路顺风。” 说罢,赵枭就要出帐迎袁绍,而贾诩突然开口了:“我与将军共去。” “怎么说也是首席幕僚。” 赵枭面色一怔,看着脸上挂着淡笑的贾诩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赶忙将宝剑递去道:“今得先生,实乃枭之万幸!” 贾诩却轻轻将剑推了回来,颔首道:“将军如此诚恳,若诩还拒…” “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这宝剑请将军务必收回,我乃坐阵谋士不必上场拼杀,要剑何用?” “徒乱了心性反倒不美。” 第二十三章 夜客 赵枭和贾诩二人立于帐外,没等多久,便见一名英武非凡的银甲将军在几员军士的引路下,朝营帐大步走来。 那将军仪表堂堂、面容俊朗,眉宇间自有英气环绕。中等身材、略显富态,细密链接的铮亮银甲更为其平添几分威武。 好一名贵门俊士! 赵枭二话不说当即朝其迎去,大声道:“英豪可是汝南袁兄?” 虽话中带问,赵枭却已肯定来人身份。先不说别的,就凭这亮到夜间都能闪光的精制银铠,就不是寻常将领穿得起的。 这银甲,可不仅是色泽形容,还包含着质地形容。来将这全身银铠看成色应是纯银打造,胸口那护心镜还是金色的,估计是块纯金…敢在洛阳这么壕气的。 也就四世三公的袁家了。 那袁绍听声,边朝赵枭走来边大声回道:“正是,敢问朋友是?” “在下是幽州赵枭。” 袁绍闻言双目一亮,正要发话。却见赵枭朝其身后跟来的那名中年儒士笑了笑,继而回头朝自己温声道:“袁兄。” “这位是我帐下首席幕僚。” “贾文和贾先生。” 贾诩听声,朝袁绍十分标准的行了个拱手礼,文绉绉的开口道: “鄙人见过袁将军。” 袁绍闻言,只能强压住内心想法,先朝赵枭抱拳,继而向贾诩拱拱手。 “赵将军,久仰大名。” “见过贾先生。” 一番简单认识后,袁绍正要开口,赵枭却又先声道:“袁兄,枭早闻你德孝清正,二十出任濮阳县长便有能干之名。” “今日得见果真一表人才,心中敬意奔涌难抑。外面天冷,快快进帐!” “今夜我要与兄畅谈一宿!” 袁绍听声嘴角轻勾,赵枭近日可是扬名于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虽军级和自己一样是司马,但其可是真正在外领军作战的将领,和他没打一仗截然相反。 能被其如此夸赞,袁绍岂能不喜?一时不由笑道:“好!我与将军一见如故,今夜定要谈个爽快!来,快快入帐!” “请!” …… 帐内,赞声四起。 自袁绍进帐以来,赵枭贾诩二人连连谈论其为父母守孝六年之事,德行可与其上辈几位三公相比,那一句句不愧是名门之后、定能带领袁家再造辉煌之言。 使得袁绍高兴不已。 也渐渐忘了来营的目的。 直到夜巡军士进帐报点,袁绍才知子时已到,这才开始抛出正事。 “咳,与二位仁兄相谈甚欢,竟忘了来营的原故。”袁绍强压下进帐就一直浮现的笑容,正色道:“将军可知,今夜…” “董并州去了何大将军府上?” “噢?” “这是为何?” 赵枭一脸疑惑道:“我们是外将,他董卓私下去见卫戎京都的何大将军干甚?莫非是图谋不轨?想唆使大将军反叛?” 贾诩闻言朝赵枭面色一正道:“将军,怎能私下去揣测董并州的想法呢?我曾在董并州帐下任事,他是忠于朝廷的…” 说着,贾诩面上突然有些不自信,朝愣住发懵的袁绍道:“不过话虽如此,袁将军可还是要叮嘱何大将军…毕竟董并州刚才被放押赦免,对朝廷心怀怨恨。”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 袁绍突然不知如何接话,董卓明明是去投靠何进,怎么到这二人口中就是唆使何进叛变了?想着,袁绍决定直白些。 “董并州不是唆使何大将军叛变,而是弃暗投明,不愿与阉党同流合污。” “二位仁兄。” “可愿任大将军差遣呢?” “那是自然!” 赵枭和贾诩闻言,当即颔首、异口同声道:“何大将军统率大汉领将!” “我等本来就任他差遣!” 袁绍傻眼了,他不知是自己脑回路不对还是赵枭二人不对。明明你问我答、谈的头头是道,怎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是说…” “袁兄不必再说。” “如若何大将军有命只需上书一封,陛下同意,我等立刻遵循!” 赵枭说完,贾诩淡淡一笑,接着道:“大汉官兵为大汉而战,绝非为个人权贵。宦官的话我们不听,除陛下之外…” “谁的话我们都不听。” 袁绍闻言终于了然,这两人不是不懂话里意思,而是不想蹚这摊浑水。 虽以袁家为胁或许可以逼他们归顺,可想到自己刚被两人夸成仁德之士,现若以家族胁迫两人与自己一派结成私党… 袁绍突然感到拉不下脸。 赵枭见袁绍默不作声,便低声道:“我十分仰慕何大将军,也对宦官污行感到不齿。但势小力微,只能随大波逐流。” “袁将军,我十分敬佩你。” “无论如何,希望我们是朋友。” 袁绍闻言双目一闪,继而深深看了眼赵枭,起身道:“赵将军。” “阉党变化无常、残害忠良,莫要以为跟随他们能有好结果,若能想通。” “大将军府为你敞开。” 说罢,袁绍面色有些阴沉,一句告辞也没说,当即大步离去。 …… 见袁绍离去,赵枭面露凝重,看着帐口道:“文和,既然离京最后一步也是去何进府上暗投,为何不能在册封前?” 贾诩见此轻笑道:“将军想与袁绍结交?确实,交好袁家助力不小。” “不过,将军有没有想过,如若跟袁绍表明心迹,其会高兴还是难过?” 赵枭眉头一挑,当即回道:“我们暗中投靠还能倒戈一击,他自是高兴。” “嗯,那大将军高兴吗?” “何大将军自然高兴。” “那么问题就来了。”贾诩面色一正,肃声道:“袁绍被我们夸几句就笑得合不拢嘴,要是得知我们暗投,更是如此。” “他出营去,怕会一路笑着回府,路上有多少宦官耳目尚不清楚…” “那还能叫暗投吗?” “何进屠户出身,也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比袁绍更加不懂守密。他们根本不具备让我等暗中潜伏的条件,我等没败露,他们败露也是一样。将军切不可…” “将生死掌于他人手中啊!” 言语虽轻,如钟耳鸣! 赵枭陡然清醒,他自穿越东汉就一直在打仗,心也粗了些。对这些权谋之事远没贾诩算的清楚,竟漏了这浅显一点! 专业事就要交给专业人士!斗权弄计,他赵枭不及贾诩十分之一。 后怕的同时,赵枭也不由对贾诩满怀感激。当即抱拳肃声道:“多谢先生提醒!枭真感到有先生相助,何其幸也!” “将军莫客气,这是诩之本分。” 说着,贾诩嘴角轻勾,他适才说出那番话就感到有些僭越。刚有悔意,就见赵枭竟没丝毫怒意,这悉心听理的姿态… 令贾诩很高兴。 这赵枭,不是昏主! …… 西郊军营,营口。 面色阴沉的袁绍快步走出营门,在门外等候良久的几员小将当即围来。袁绍见此大手一挥,翻身上马就朝城内奔去。 那几员小将见此面面相觑,继而默不作声的上马扬鞭,朝袁绍追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草丛微微一动,竟窜出一道不起眼的黑影来。黑影将手中写满的宣纸塞入怀中,便朝反方向奔去。 …… “本初,那赵枭真拒不投我?” “嗯,不过…他对将军还是非常尊崇的,我认为暂不必将其划为敌。” 洛阳内城,大将军府。 数十将军围聚在一间密室,商讨着明日朝堂之事。尽管外戚与宦官之争,随前段时间赵忠上门赔礼而暂时告一段落。 可谁都知道,两党必会再战! 双方都在拼命增强己方的实力,每日虽无人头落地,火药味却更重了。 “本初,不必再说。” 闻言,立于何进身旁的袁绍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末将认为,赵枭对我们还是有善意的,再进行几次拉拢或许…”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何进神色恼怒,厉声道:“一个在外领军的小小司马,竟不尊我大将军?” “简直短视肤浅!” “简直愚蠢无知!” “简直心怀不轨!”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他的封赏别想拿了,滚回地方做个闲人罢!” “大将军,不是谁都像我这般心怀汉室。那赵枭小儿与阉人共伍,真是我辈领兵之将的耻辱!”听闻何进之言,董卓顿时来了精神,他早就看赵枭不顺眼了。 两人虽未见过面,但他攻伐黄巾不利、而赵枭又连建功勋,难免常被人拿来类比。董卓便开始暗中恨上了赵枭。 何进闻言轻轻颔首道:“仲颖今日来投,可谓之弃暗投明,明日见陛下。” “我定为你表功!” 听到这话,董卓面露狂喜,赶忙朝何进躬身道:“谢何大将军!” “属下任凭将军驱使!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还望大将军勿要忧虑。” “区区阉人,怎敌将军之威?” 何进闻言嘴角一勾,淡笑道:“仲颖,要是谁都像你这般就好了。” “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董卓闻言连连点头,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莫名之色。 “那是自然。” 见此,默不作声的袁绍突然冷哼道:“董将军,莫要话说的好听不做事。” “你一举一动,我看着。” 董卓听声,也不知何处惹恼了这位出身高贵的何进首席心腹,赶忙赔笑道:“袁将军,怎么会?我董卓若有二心…” “天打五雷轰!” “嗯,那最好。我与大将军有话说,你先退下吧。”袁绍的声音很淡,他看着缺了一只耳的董卓,只感到有些恶心。 这人好生厚颜无耻。据他所查,这董卓昔日虽在外领兵,却与阉党私交很好,还经常自主遣人来京送礼贿赂赵忠。 其以往升职速度很快,晓勇善战、屡建功劳是主要因素,贿赂也是。 现投了大将军,就来句“区区阉人,不与为伍”了,还真是不要脸皮。 “好的,袁将军。” “何大将军,属下告退!” 听到这命令般的口吻,董卓连连点头,不过在转身的那一瞬间… 眼中却爆出阴冷寒芒! 手握兵权,却连群无缚鸡之力的太监都要玩心计,还如此羞辱自己? 呵,屈于礼法的庸才。 来日走着瞧吧。 …… 西园,内府。 凤字号雅间气氛很僵冷。 众宦官党首愁眉不展。 “赵兄,这董卓可真是对我等友好啊,来洛阳第一天就暗自去何府…” “替我等打探消息!” “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听到张让这掂对之言,赵忠面色一怒,但很快便隐去不见。 “谁都会看错人。” “不还有个赵枭吗?” 张让闻言呵呵一笑,瞟了眼赵忠道:“往日常常孝敬你的董卓都这样,不过和我们做过一次生意的赵枭能不被策反?” “袁绍已经去西郊了。” 赵忠面色一沉,感到自己确实出了个馊主意,把本就不好的局势更一步推向了糜烂的边缘。不要以为董卓围攻张宝不利就代表他不行,他可是沙场宿将。 赵枭也是新时代悍将。 何进得此二人,如虎添翼。 赵忠不回话,雅间又陷入沉默。 “想想破局的方法吧,埋怨谁都没用。”见其他常侍都不说话,夏恽开口了:“明天朝堂该怎么处理?还有,赶快…” “赶快派人去赵枭那,尽量稳住他吧。总不能干坐着等死啊!” “赵枭不是在谯城拒绝王允了吗?万一他又拒绝袁绍了呢?延儿不是说赵枭一路对他很尊敬吗?我看其未必会反水。” 众常侍闻言都打起了精神来,张让和赵忠对视一眼,也默然点头。 是啊,坐这等死吗? 拼,不一定能翻盘。 不拼,那就只有死。 “我喊延儿赶去西郊一趟吧,这一路两人也都熟了。”说罢,赵忠起身就要朝外走去,却突然听闻敲门声响起。 “谁?” “西园内卫,暗卫。” “暗五,有事禀报。” “进来吧。” 赵忠话音刚落,木门轻开,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雅间内。其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宣纸捧过于顶,冷声道: “暗三队送来的。” 暗三队是监视西郊的暗卫。 赵忠闻言脸色阴沉,接过宣纸走至木案前,在烛台上轻轻一烤… 纸上登时显满大字。 赵忠当即抬纸一观,面上寒意渐渐消退,继而浮现出喜意。张让见此也来了兴致,快步走至赵忠身旁共览起来。 两人看完,对视一笑。 困局之际,喜从心来。 “暗五,如此…这般…” “是。” 暗卫领命,闪出门去。 第二十四章 繁华落尽 卯时,公鸡报晓。 灰蒙蒙的暗云远际已出现一道横直金光,两者相融并接,实乃奇观。 天还未亮,披挂齐全的赵枭已行至营口。他先朝门外的赵延笑了笑,继而转头朝关羽贾诩二人道:“云长,文和。” “军中就交给你们了。” 关羽闻言双拳一抱,朝赵枭躬身道:“大哥放心!军中有我在,无忧矣。” “还望大哥多加小心!” “嗯,二弟安心。我与先生商量过了,此行不会有危险。你是我军假司马,于我不在时有统率全军之权,不过切记…” “凡大决定须要问过先生。” “不可擅做主张。” “是!大哥放心。” “有云长,大哥自是放心。” 说罢,赵枭看向贾诩温声道:“先生,军中之事劳烦你了。我那三弟翼德有些粗莽,不准会言语冲撞到先生,还望…” “先生不要挂在心上。” “该打该罚,任凭处置。” 贾诩闻言淡淡一笑,拱拱手道:“将军多虑了。营中有我一切安心,不过份内之责无需挂齿。我久闻张将军威名…” “定是个知书达理的虎将。” 赵枭听声面上有些古怪,但见赵延已等的有些不耐便没再多说,朝贾诩拱拱手后便大步离营。许褚、陈到、洛旼及十余死士亲卫紧随其后,左右护行。 一切轻装简从。 赵枭没带武力最强的关张二人。此行虽无大危、但难免要遭人冷眼,按张飞的性子肯定忍不住暴走。那样只会使局势失控,故此不能带他,而除赵枭… 能镇得住张飞的只有关羽。 此时的张飞还没独自坐军的心性,为保证军中不乱,关羽必须留下压阵。还好新收的许褚陈到二人武力亦是彪悍。 也能保障赵枭的安全。 …… 策马行入洛阳,映入眼帘的是繁华盛世的景象,却令赵枭有些神伤。 干净的青石板街不被污物沾染,沿街两侧井然有序的遍布着各式客商。天未亮,街无人,却展现出最好的模样。 窗外插旗的酒肆,供客歇脚的茶行;安置身心的客栈,铺外飘香的饼商;踏破门槛的粮油铺,挂着铜锁的典当行… 还有太多太多。 柴米油盐,古色古香。 安居乐业,本该是大汉的形状。可这繁华一时终落尽,太平盛世已成殇。殿上昏君恋酒色,不理朝政,任江山飘荡。 外戚掌重权,宦官乱朝纲。 几年后,董卓铁骑又将踏碎多少家门?来一个酒池肉林,嚼的是百姓骨,饮的是民血汤。抬手间废立天子,眠帝床。 想着,赵枭的心十分沉重。 若是现在暴起将… “赵将军,时间不早了。” “先跟咱家去见过张常侍吧,洛阳自是繁荣,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赵枭闻言回过神来,此时不远处已隐隐传来早间粥摊的吆喝声,确实不早了。见此赵枭压下涌出的狂念,淡淡道: “好,走吧。” 话音落下,轻骑狂飙。 一行人策马朝内城奔去。 赵枭知道。 就是现暴起诛杀张让董卓何进之流,也无济于事。大势如此,自会有李让张卓王进之流的出现,这是汉朝的命数。 这个古老的王朝命数已尽,各地躁动的人心,不是杀几个首要就能安定下来的。且不说没杀完,赵枭可能就栽了。 他爱民爱天下,但更爱自己。还是尽快提升实力,庇护一方务实些。 …… 洛阳内城,宫侧西园。 洛旼及一干死士被拦于门外,许褚和陈到二人被收缴了兵武才得以与赵枭随行。其实宦官已释放出了诚意,往日… 任何人入园买官也好、办事也罢,是绝不许带随从的。毕竟结仇太多自是怕报复,而赵枭的行动证明了其可信任。 故而特为其破了个例。 在赵延引路下,赵枭三人穿过层层叠叠的亭台假山、又绕了六个小湖泊,这才来到一片栽满稀珍花卉的别致院落前。 看到那像装饰物般挂在门上的八根大人参,赵枭已经默然无语了。 他不知该说这些阉人品味太土,还是暴珍天物。瞧那些人参的长度,估计每根最少也是百万钱。就这么像挂辣椒一样在挂门口…那风吹雨淋的,还有药效? 不过倒也见怪不怪了。 这一路上白银造成的假山都有十来座,门口挂几根老人参不过分。 此刻,赵枭才亲身感受到贪污腐败对一个国家带来的创伤有多大。犹见邬陵那衣衫褴褛的难民,为口稀粥续命不惜下跪磕头。而这正事不干的宦官,却… “赵将军,张常侍有请。” 赵延一声呼喊,打断了赵枭的思路。只见其已通禀出屋,立于门前道: “随从不能入内。” “嗯。” 赵枭强忍内心的厌恶,转头吩咐许褚二人一番,便大步朝屋内走去。 恨贼,和借贼之力腾起… 并没有冲突。 …… 屋内檀香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入屋,赵枭就见一相貌敦厚、身着绣有龙凤蓝锦的中年男人,正坐于精致的楠木案后品茶。其见赵枭进来也不说话…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赵枭见此默然,静立在门口。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中年男人这才饮完手上那盏茶,转头看向赵枭道: “你对何大将军怎么看?” 声音平静无波、无喜无悲。 赵枭眉头一挑,肃声道:“一杀猪匹夫,无能无德,焉配大将军之位?” 张让闻言,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枭双眼。赵枭毫不怯懦,假以回视。 “噢?” 张让见此,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抬起,继而问道:“现我忠君宦官与乱国外戚,正进行着生死相搏,你去何进那边。” “他自会以礼优待。” “袁绍昨日去你营中劝说了吧?看他出营脸色很不好,想必你拒绝了。” “这是为何?” 赵枭双眼一眯,感叹贾诩算无遗策的同时,淡淡回道:“何进匹夫,妄图让袁绍用势压我。我一场场实战打来的司马,岂会怕他一空有杀猪之勇的大将军?” “德不配位,必有不顺。” “我岂会上一条贼船。” 说假话,赵枭面不改色。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在真话中掺插些许假话,实际上袁绍并没有以权势逼迫赵枭。但赵枭厌恶何进,却是真的。 说起自是没有半分犹豫。 何进当年诛阉党,曹操说一典狱官便足以胜任。他非要喊外将董卓来,自己还作死孤身闯皇宫,说乱世因他而起。 完全没问题。 赵枭厌恶太监,也厌恶何进。 说的倒都是真心话。 果不其然,张让信了。被人用权势打压逼迫,血性之人自是不会应允。 何进匹夫,自作聪明啊! 想着,张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赵将军,等会早朝…” “我有意联合各位忠良宦官,联名为你上表请功。封你为幽州破虏将军,操练八万精锐、以对抗不断挑衅的域外异族。” “且不受幽州刺刘虞的管辖。” “军资,也由我西园来出。” 说罢,张让直勾勾的盯着赵枭。 赵枭闻言狂喜,并没有掩以伪装,而是将其表露在脸上。毕竟,此刻还面不改色反而显得太刻意,容易使张让起疑。 见张让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赵枭当即躬身抱拳,开始表忠心。 “枭曾与西园做过场生意,本是打算来京都做个闲官…可大人竟如此厚待于枭,不但给予晓骑校之衔、涿县子之爵。” “还将枭调往中央军任职。” “若没大人,枭哪有后来之功绩?今蒙大人之恩统兵一方,若洛阳有变。” 赵枭说着,低语道:“若洛阳有变,大人一声令下,枭当即率军来援。” 张让闻言轻轻颔首,拍了拍赵枭的肩膀道:“我信得过你,好好干,破虏将军只是起点。为我西园效力,日后大将军…” “也不是不可能。” 赵枭闻言,眼中适时的闪过一丝贪婪,高举双拳恭声道:“谢张公!” 看着这副模样的赵枭,张让只感到心安多了,点头淡淡道:“去吧。” “好好整理下仪容,等会延儿带你上朝。你什么都不用多说,切记。” “一切,交给我。” 说着,张让眼中闪过睥睨天下的强烈自信!朝堂之争,他还没怕过谁! …… 西郊军营,帅帐。 “大哥,瞧我带啥来了?!” 一身重铠的张飞,拎着一装满炊饼的小竹篮,大大咧咧的推开帐帘、快步走了进来。抬头却没发现他心爱的大哥… 反倒是一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帅位旁的小案后,静静的看着书。 瞧其一身儒衫,应是一文人。 张飞见此眉头一皱,指着文人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军中帅帐?” 贾诩闻声,慢悠悠的起身朝张飞拱了拱手道:“英雄就是张将军吧!”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英雄,果然是威武雄壮、豪气逼人!鄙人是贾诩,昨日新入赵将军帐下,英雄不识也很正常。” 张飞被马屁捧得喜笑颜开,得知这文人就是新军师贾诩时、先前找其麻烦的念头也随之消散,还朝贾诩笑道:“贾军师吧?俺知道,你是大哥的首席幕僚!” 说着,张飞又低声嘟囔着。 “军中就一个幕僚…” “不是首席还能是啥?” 贾诩闻言面不改色,他能听出张飞不是在掂对他,而是天性使然。不过就是其刻意掂对自己,他贾诩也不会在意。 “诶,贾军师,大哥去哪了?” “赵将军进洛阳了。” “啥?!”张飞眉头一皱,抱怨道:“大哥真是偏心,带二哥不带俺!!” “亏我见到伙房做炊饼还…” “关将军也在营里,刚还在帐呢,前脚出去巡营,张将军你就来了。” “噢,原来如此。”张飞听闻赵枭也没带关羽,不由眉飞色舞非常高兴。兴致来了就莫名有点想喝酒,大眼咕噜一转… 继而冒出精光。 大哥不在,还真可行! 念头至此,张飞走至贾诩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装出很诚恳的模样道:“贾先生才高八斗,能为大哥效力俺很高兴!” “某定要与先生喝一杯…来抒发对先生的敬重!先生不胜酒力也行!” “某可以替先生代喝!” 贾诩闻言嘴角轻抽,在张飞发觉前便即刻平复,继而深深叹了口气。 张飞听闻叹息,眉头紧皱,肃声道:“贾先生这是何意?莫非是…” “莫非是看不起俺老张?!” 贾诩只是轻轻摇头,淡淡道:“我只是叹赵将军看错了人。”说着,贾诩看向张飞,眼中有无尽惆怅道:“我问过赵将军。” “对张将军的看法。” “啊?那大哥是怎么说的?!”张飞登时来了精神,紧盯着贾诩。 只见贾诩摇头,缓缓道:“将军说他三弟翼德,以往粗鲁不守纪法。经过战场磨练,终成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能在将士前以身作则,虽好饮酒,为了大局却也能克服,实乃他的…” “左膀右臂啊!” 说罢,贾诩也不看张飞… 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若此刻贾诩朝张飞望去,定会发现后者脸臊的通红,尴尬的不知所措。 “罢了罢了!这破酒不喝也罢!既然大哥不在,这饼先生吃了去。” “贾先生,俺陪营中军士操练去了,大哥这么看重俺,俺不能让他失望。” “就不扰先生看书了,告辞。” 话毕,张飞将竹篮放在贾诩案上,扭头就走。感到与这文绉绉的酸人没啥话题的同时,也为赵枭的看重而打起精神。 既然大哥如此看重自己… 就要倍儿努力! 望着张飞离去的背影,贾诩嘴角轻勾、打开竹篮拿了张饼子,边吃边继续阅览起兵书来。饼是糖馅,味道还不错。 赵枭对军中饮食供应… 看来做的很好啊。 想着,贾诩在心中又记下一笔。作为军师,任何细节都要记得清楚。 第二十五章 忠佞奸贤 已时,灼日高挂于天。那璀璨金光,将大汉万里山河照的透亮。 距午时已不到半个时辰。 德阳殿外,排列齐整的文武百官早已等的不耐。这时,面色灰败、明显纵欲过度的汉灵帝刘宏才刚从睡梦中醒来。 刘宏先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继而又贪婪的摸了把王美人那裸露在外嫩滑白皙的肌肤,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席上爬起。 昨夜耕耘的太晚,现有些腰疼。 “今儿个还要早朝…” “朕真是勤勉理政、爱国忧民…千古难得一遇的圣人明君啊!” “唉,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念叨着,刘宏轻拍了下手。屋外登时就涌入八名前凸后翘、貌美如花的绝色佳人来,她们是为刘宏更衣的专职宫女。 偶尔也跟刘宏一起快活。 “唉,朕太苦了。” 更衣途中,刘宏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这太平盛世有张阿父为朕把关,朕何须这么劳累?” “不行,一月一次朝实在太过频繁…朕心甚乏,要改为三月上一次!” “若能半年一次就最好了…” “咦?小翠你又大了。” “陛下~” 在八位宫女的帮助下,刘宏成功花了一个时辰穿完并不复杂的衣物,只不过面色又白了几分。他快活的用过餐饭,这才出屋坐上早备好的十六抬大轿… 轿夫们见此,小心翼翼的抬起轿子,在陛下一声声“还是太辛苦”中。 晃晃悠悠的朝德阳殿行去。 …… 正午之时,骄阳似火。 德阳殿外,位于武官队列尾巴上的赵枭心中连连摇头。他本以为这汉灵帝昏庸是昏庸,但起码还是有些神智。 看来,还是高看他了。 朝堂理政,乃身为皇帝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权力。若朝堂都懒得来,也就意味着你这皇帝对国家已是可有可无了。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刘氏王朝亡的不冤啊! 在暴晒下文武百官渐渐汗流浃背,文官还好,最多落的个浑身湿漉。而赵枭之类身披铁铠的武官,滋味就不太妙了。 吸满光热的甲胄如煎锅般滚烫,虽没这么夸张,但确实让人焦灼难耐。 铁板烧莫过于此。 终于,在赵枭觉得自个表皮都烫出水泡时,一白发老太监从殿中走了出来。只见其轻扬手上拂尘,中气十足的喊道: “陛下有旨,上朝!” 随太监话音落下,德阳殿后的钟鼓司开始奏乐,激昂的乐声绕梁不绝。 接着,文武两侧官员在队首几位权宦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德阳殿。 …… 一入殿堂,赵枭就被那迎面而来、金碧辉煌的宝光晃花了眼。 只见殿内尽是精致到极致的豪华稀宝,那殿上纯金龙椅的左右,竟是六扇晶莹剔透的翡翠屏风。八根撑殿大柱金光闪闪,也不知是纯金还是层金漆。 灵帝似乎对黄金情有独钟,就连地上的玉砖,都附有鎏金点缀… 满殿金光,令人眼花缭乱。 “众卿排位,呼礼预备。” 随入殿百官按左文右武、依官级尊卑排列齐整。坐于殿顶龙椅上的灵帝刘宏轻轻颔首,其身侧的老太监当即喊道: “山呼!” 闻言,文武百官当即齐齐躬身,朝汉灵帝大声喊道:“吾皇万岁!” 见此,蓝衣老太监继续喊道: “山呼!” “吾皇万岁!!” “再山呼!” “吾皇万万岁!!!” “礼毕,众卿平身。” 赵枭随众官员直立起来。 这套礼法并不复杂,也是后世“吾皇万岁万万岁”的由来。朝前,赵延为赵枭讲解过,有备而来,自然没闹出笑话。 见众官平身,老太监轻扬拂尘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说完,其后退三步,噤声。 太监话音未落,只见一瘦弱文人从文官队列中大步踏出。其先朝汉灵帝躬身,继而铿锵有力的大声道:“臣,刘陶。” “有事启奏!” 刘宏一见来人就感到头疼,这刘陶他很熟悉。其官虽不大但廉洁自律,经常在朝堂上谏言,希望自己罢免宦官。 几乎每次上朝就要劝谏。 每当听到这话刘宏就很不爽,十常侍一个比一个忠良,到底是哪得罪他了?不过看在刘陶才华不错,刘宏也不想计较。 都是江山文学士,何必刁难。 想着,刘宏眼皮轻抬道: “刘爱卿,何事?” 刘陶闻言,肃然道:“天下危在旦夕,陛下何故延时上朝?好生生的早朝硬是弄成了午朝!陛下!现真到了生死关头!” “不可再游戏于朝堂了!” 听到这话,无论是宦官还是外戚、亦或者中立派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刘陶真猛,连皇帝都敢怼。 刘陶见此,面露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岂不知话重定会引起发弹?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可这汉灵帝是面破鼓啊! 再不震醒他,大汉就真没了。 听声,赵枭也有些佩服此人。忠心谏言不畏皇权,实乃可贵! 不过其怕是要遭殃了。 “国家承平,有何危急?” 出乎意料的是,灵帝竟没有动怒,反是疑惑的问道:“爱卿所言的危在旦夕、生死关头是何意?黄贼不是快灭了吗?” “陛下还不知吗?!” 刘陶闻言,大声回道:“陛下莫非以为诛灭黄巾就高枕无忧了?各州各郡的善后若处理不好,定会出现绿巾蓝巾!” “现各地民不聊生,难民何其多也?赈灾之粮到各地官衙不到三成,再经地方又一轮贪墨…到百姓手里还有几颗?!” “如此下去,贼乱定会再发!” 听声,刘宏摇头道:“爱卿所言全是无凭猜测,没发生的事就别去想。不过念爱卿为我大汉思虑良多,就是虚言…” “也该大赏!” 说罢,刘宏大手一挥道:“尚书令刘陶思国忧民,一腔忠心日月可鉴!” “特封其为谏议大夫。” 闻言,文武百官面色一怔,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局。继而纷纷朝刘陶拱手笑道:“恭喜刘大夫!还不快向陛下谢恩。” 赵枭也有点怔神,只感到这汉灵帝似乎没那般昏庸。起码不会因几句劝谏就怒气冲天,可能只是被宦官蒙蔽了罢。 刘陶听声面无表情,直立着。 刘宏见刘陶没有当即谢恩、预料中的感恩戴德没出现,不由眉头微皱。 “刘爱卿,没事就回列吧。” 刘陶闻言双手环抱,深深一揖。刘宏见此嘴角一勾,还是会做人的嘛。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刘陶会谢恩回列时,却见其躬着腰、大声道:“臣刘陶,不需要任何封赏,那对臣毫无意义。臣…” “臣只求唤醒陛下!大汉经不起折腾了!若再任宦官当政,我大汉四百年的国运怕就要终止了!陛下可知宦官庇护亲族,于各地方作威作福,残害一方?” “这乃黄巾之祸源也!若不治理,后患无穷!若非事急刻不容缓…” “臣也不敢拂陛下天威。” 一语落出,全场震惊。 这刘陶,是真的猛士啊! 众宦官面露神慌,外戚们则调整了下站姿、饶有趣味的准备看好戏。只有何进身后的袁绍及中立官员,眼露钦佩。 赵枭也敬佩,但不能流露。 他索性低下头不去看,顺带着为刘陶默默祈祷。只希望汉灵帝如刚表现出的宽容、放过刘陶一命,赵枭已察觉出… 这刘陶大概率是没了。 说出这番话无疑是和十常侍彻底决裂,两者今天必须死一个。然而灵帝会幡然醒悟铲除宦官势力?若是如此… 局势岂能到今天这一步? 那么谁死,一目了然。 “真有此事?”刘宏眉头紧皱,看向文官队首的张让温声道:“张常侍。”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张让面色平静、可心却砰砰直跳,赶忙摇头道:“这实乃诬言。” “我辈良宦子弟忠君爱国,在地方享誉良名。黄贼祸国之际,大多散尽家财为当地州军以做军资,却遭人如此诬告…” “真是令臣心寒不已。” 说着,张让双目含泪,朝汉灵帝跪地猛磕了个响头道:“刘大人是陛下信赖的重臣,让不愿陛下与刘大人产生芥蒂。” “请陛下容臣辞官而去。” “闲云野鹤,倒也轻松自在。” 张让的声音十分飘渺惆怅。 刘宏闻言一下慌了神,张让一走他就要天天上朝了,这还得了?还怎么玩乐?念头至此,刘宏当即朝刘陶呵斥道: “刘大夫!还不快朝张阿…” “还不朝张常侍赔罪?!” 刘陶闻言,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刘宏厉声道:“陛下!臣何罪之有?!” “反是陛下认贼作父,应当。” “好好自省!!” 这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怒其不争的愤慨,十足! 这昏庸皇帝竟差点喊出张让阿父来,这使遵守礼法的刘陶怎能不怒?天子差点喊阉人阿父,还当着文武百官… 简直是匪夷所思。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说出,冒犯了灵帝自己定是身死,但只要能激起刘宏的汉室血性,哪怕只有一丝。刘陶觉得,就已经值了! 我以我血荐汉室。 “疯狗!你这疯狗!!” 刘宏见刘陶竟敢忤逆自己,一时面色铁青道:“武士何在?!” “把这疯狗拖出去砍了!” 随灵帝刘宏之命落下,四名殿外武士冲了进来,一把架住刘陶… 就朝外拖去。 刘陶见此眦目欲裂,这不为身死、而为如此言语都无法激起刘宏的君王之心。他边被朝外拖去边用尽全力嘶吼道: “臣死不惜!可怜汉室天下四百余年,到此一旦休矣!昏君!昏君啊!” 此情此景,百官低头默不出声。何进也闭上了双目,盘算着宦官竟如此受灵帝所宠爱,看来近期还是别搞动作了。 而宦官则抬头挺胸、洋洋自得。 与各怀心思的两派官员不同,许多中立派面色挣扎,想为刘陶求情却不敢。那袁绍身为外戚干将,竟也一脸犹豫。 见刘陶离殿门渐近,袁绍终一咬牙就要出列,却被何进死死拽住。袁绍见此眼中闪过愤慨不甘,却也只能作罢。 “慢着!” 就当刘陶被拖出大殿的那一刻,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迈着大步从文官头列走出。他乃中立派内极有威望、隐隐有自成朝堂第三股势力魁首的陈耽。 朝堂最高位的三司之一。 司徒陈耽! 此刻的汉灵帝正处怒气峰值,也不管陈耽身份尊贵、忠心能干,乃朝堂最后一根定海神针,当即大吼道:“滚回去!” “给朕滚回去啊!!” 陈耽见此面不改色,朝灵帝拱手道:“天下人民,欲食十常侍之肉!陛下敬如父母,宦官身无寸功,却皆封列侯…“ “况封谞等宦官结连黄巾、欲为内乱。陛下今不自省,社稷立见崩摧矣!” 汉灵帝闻言咆哮道:“封谞作乱,其事尚且不明。十常侍中,又岂无一二忠臣?汝家亦有近侍之人,何独不容朕耶?!” “刘陶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这与陈公无关!快快回列,朕绝不追究。” 陈耽见灵帝已铁了心,心灰意冷道:“枉我忠心为国,但看陛下如此…” “大汉王朝,忧矣。” “陛下要斩刘大夫,耽愿…” “与其共死!” 刘宏闻言头冒白烟、气急败坏道:“把这二人给朕押入天牢!如何处置。” “日后再说!” 听着这声声恼羞成怒的咆哮,赵枭刚对汉灵帝是否真有那么低能的猜疑瞬间瓦解。这刘宏,是真的低能。可惜了… 那两位铁骨铮铮的忠臣。 入了天牢,还不被宦官玩死? 一时,赵枭对阉党的感官直至最低谷。也下定了借贼势而腾起斩贼的决心!阉党不除,百姓忧矣!不过那何进…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他求情,虽不一定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这忠正二人绝不会死。可其心中只有一己私利,没好处绝不愿伸出援手。 如此之人掌握大权… 也是祸患! 得势后,在有能力的情况下。 一并铲除了罢。 赵枭不忠于汉室,也不是一心为人民。但他还有良知,他还有道德。 他看不惯。 第二十六章 听封任命 德阳殿,寂静无声。 在陈耽和刘陶被殿前武士拖走后,殿内众官低头不语,人人自危。 一时氛围异常诡异。 灵帝刘宏见此心中十分不爽,看众人这架势,好似他做了啥昏庸之行一样。正当刘宏眉头紧皱,就要宣布退朝时… 殿外莫名跑入两只犬来。 只见那犬身穿朝服、佩绶带,狗头上还戴着贤冠。摇摇摆摆的跑到殿上,一边摇尾巴,一边好奇的看着四周的官员。 时不时还叫上几声… “汪汪!” “汪汪汪!” 见状,众官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而刘宏却眉头舒展、龙颜大悦,轻抚着精致的胡子笑道:“好玩!是哪来的狗?” 闻言,位于众官最前列的张让赶忙弯腰朝刘宏恭声道:“陛下,这是臣养的狗。一只叫‘阿耽’、一只叫‘阿陶’,不知…” “不知怎么就跑殿上来了。” “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听声,与陈耽刘陶二人交好的众中立派官员气的怒目圆睁、身子不断颤抖。他们想上前乱拳打死张让,却又不敢。 “狗就是狗,上不得台面。” 说着,张让转头朝那两条“人模狗样”的小犬呵斥道:“阿耽、阿陶!” “滚出去!” “这里是商谈国家大事的神圣殿堂,狗怎么能入内?即便穿了衣服…” “狗就不是狗了吗?!” “呜…” 那两条小犬闻声骇的狗毛突起,悲戚的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 就往殿外逃走了。 灵帝刘宏见此竟乐的眉飞色舞,连连鼓掌大笑道:“还真是狗官啊!” “好一个狗官!” 闻言,不止是中立派官员,满朝文武不论何派、只要不属于宦官集团的,全都感到奇耻大辱,心生悲戚的同时… 也不由对国家彻底失去希望。 “臣,薛胡,乞骸骨。” 随第一个中立官员大步出列,高声抱拳辞官,一个又一个的中立派官员纷纷效仿出列,他们早对国家的前途堪忧。 而今日皇帝随口而出的一句狗官,更是断了他们最后的念想。 “臣,卢林,乞骸骨。” “臣,姚定,乞骸骨。” “臣,顾平,乞骸骨。” “臣,周峰,乞骸骨。” “……” 看着一连出列请辞的五十来名朝官,刘宏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慌乱,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而张让却立刻接声道: “陛下准了,都去吧。” “朝里还怕少了你们不成?” 那五十来名朝官闻言沉默无声,最后看了眼那高坐在殿上的汉灵帝。 便大步离去,永不回头。 “张常侍,这…” “陛下放心。” 看着灵帝面上犹豫的表情,张让笑着温声道:“陛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知有多少贤才良士渴望着入朝当官。” “少他们几个,不碍事。” 说着,张让心中狂笑不已。这些迂腐的碍事家伙终于清光了!他们缺出的位置就由自己的心腹宦官填上,那时… 朝堂就再无人敢有异声! 外戚还怎么跟他斗?! 看着张让面上那得意的笑容,一身戎装的何进突然出列了。只见其先朝殿上端坐的灵帝刘宏微微躬身,接着道: “臣,何进,有事启奏!” 刘宏见来人是何进,也不由打起精神、抬了抬手温声道:“何大将军快免礼!皇后可天天念叨着大将军呢,有空…” “就进宫来与她聚聚。” “多谢陛下!” 何进笑着应答后,继而将目光扫向后方的董卓,肃声道:“陛下,原并州刺董卓,为国家屡建功勋。不过围攻黄贼张宝所部两月不克,实在谈不上啥大罪。” “今凉州流言蜚语屡见不鲜,域外异族又蠢蠢欲动。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正差一名得力干将前去治理。臣,何进…” “举荐董卓为凉州刺兼任镇西将军,统军十五万,为我大汉镇守西面。” “现凉州刺左昌无能无为…” “应当罢免让位!” 刘宏闻言双目一眯,换个刺史倒没啥,但这镇西将军权威可不小。 实际上军制中除元帅、大将军外,就属这四镇将军最大。因此位安置在中央外、地方无人能节制,若将军不自觉… 那可就成一方土皇帝了。 因此,这四镇将军已空缺多年,就是为防止其尾大不掉的威胁。 “陛下,意下如何?” 刘宏没出声,目光望向张让。 张让见此眉头紧皱,就要开口设阻却被何进一记死亡凝视瞪了回来。 眼神饱含不耐和威胁。 张让见此默然,此刻动真格他确实玩不过何进。今日扫除中立官员,使宦官彻底控制朝堂,看来已使其极度不满。 这时局势已失去平衡,若还要给何进设阻,对方怕真就要拼命了。 该让还是得让一下。 何进见张让退却,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灵帝刘宏道:“陛下,这军中所耗由董将军自己想法子解决,无需朝廷拨款。” “陛下意下如何?” 刘宏听声,见张让没反对、而且钱也不用自己出,便有了决定。反正自己不出钱,不影响玩乐所耗,就随他去吧。 再说何进难得提次要求,要是都给他拒了,何太后那又是一桩糟心事。 “善。” “董卓接旨。” 听声,立于外戚中的董卓大步出列,伏跪在地高声道:“臣,董卓。” “接旨。” 此时,赵枭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在日后彻底将大汉国运烧为灰烬的董太师。只见其体格膀大腰圆,钢铁黑甲外裸露的双臂粗壮有力,满脸横肉和络腮胡… 引人瞩目的是那双小眼睛。 鹰钩鼻上的小眼炯炯有神,使其看起威武的同时,还显得十分精明。 刘宏见到董卓也是轻轻颔首,模样倒是不错,想必定有些能力。 “董卓。” “朕今封你为凉州刺史兼镇西将军,募领十五万精锐为我大汉镇守西方。” “望你忠君报国,不负皇恩。” 董卓闻言面上狂喜,猛然一记磕头,响亮的碰撞声在殿内回荡。 “臣董卓,定为陛下效死!” 听到这响亮的磕头声,刘宏嘴角一勾:“董将军的赤诚,朕看得见。” “回列吧。” “谨遵陛下之命!” 话毕,董卓躬着腰缓步倒退回列。他虽是武人,礼仪却做的非常好。 “各位爱卿,还有事吗?” 上了这么久的朝,刘宏有些不耐,今日他要去西园的舒荷馆与宫女裸游嬉戏。现多花一秒,愉悦的时光就少一秒。 “臣有奏。” 这声音不太悦耳。 但见发话之人是张让,刘宏还是强忍住心中的不耐,温声道: “张常侍,且说。” “陛下,涿县子、晓骑校赵枭,在前日剿贼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其献计于长社火烧波才,又独领一军镇压豫州贼乱。” “于情于理,应当大赏!” 刘宏闻言颔首,这赵枭他还真听说过。皇甫嵩送来的战报里提及过此人,说其刚正守法、治军严明,还智勇双全。 是新生代将领中难得的悍将。 张让见此,趁热打铁道:“现幽州亦是内忧外患,域外鲜卑等异族也是蠢蠢欲动,这可不比凉州域外的羌族威胁小。” 说着,张让躬身道:“巧合是,本该大赏的赵将军又是幽州人士、对幽州的局势情况很是了解,干脆就将他的封赏…” “划到幽州去!” “特此,臣举荐赵枭为镇东将军,添任与鲜卑相连的代郡、上谷郡、渔阳郡三郡军政使,募领十五万大军为我大汉…” “镇守东方!” “这军资,也由他自己想办法。” 一语道出,满朝震惊。众官纷纷朝后望去,想瞧瞧这赵枭是何方神圣。 竟能使张让为其要封。 张让见此心中也是苦笑。 他本不打算给赵枭如此大的权威,可董卓领任了重号将军镇西和凉州刺史,使何进的势力一时就大了不知几成。 这时给赵枭封个杂号将军破虏,别说对付何进,连制衡董卓都不够格。 也是苦于无奈。 闻言,刘宏眉头微皱,还未出声时何进就抢先道:“不可!陛下不可!” “董将军能领任镇西将军和凉州刺,那是因他本就是沙场宿将、以往就曾担任过并州刺史,可那赵枭才打了几仗?!” “不可!万万不可!!还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四镇将军了!” 听声,董卓不经意昂起了头。 “呵。” “何大将军这就粗莽了,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赵将军之能有目共睹。” 张让说着,无惧何进瞪来的凶狠眼神,同样不让分毫的假以回视。他刚不为董卓设阻,是因清空中立派时何进没插手。但一报还一报,也到此为止了。 相反,何进的愤恨还打消了张让对赵枭的疑心,这不是外戚安排的暗子。 是可用的自己人! “咳,张常侍。” “赵将军有能,这朕知道。但毕竟其还年轻,领十五万兵马为镇东将军。” “不妥。” 张让闻言心中虽不甘,也不敢公然违背刘宏,只能求次道:“陛下,那就命赵枭为平东将军吧,领八万兵马平定幽…” “不可!” 何进又出声了,只见他瞟了眼武官队列末尾,似在寻赵枭般说道: “重号将军岂能随意封下?” “此先例不可开!” 刘宏见状不语,却表明了意思。他虽喜爱张让,但宦官不能掌握大军… 心里还是有这个数的。 张让见此沉默了片刻,长叹口气道:“那就封赵枭为度辽将军兼代郡、上谷郡二郡军政使,屯兵五万以御鲜卑外族吧。” “善。” 刘宏应了下来。 说实话,度辽将军也不小。 但刘宏见已连拒张让两次,再加上这官也不算太大,便应了下来。 “哼。” 何进虽不爽,但也就冷哼一声。现还不是彻底和宦官决裂之时。惹得张让和自己疯狂做对的话,能赢怕也元气大伤。 为个杂号将军,不值得。 见再无异声,刘宏大声道: “赵枭,听旨。” 位于武官队列末尾的赵枭闻言,大步出列跪于灵帝前,行礼恭声道: “臣,赵枭,听旨!” 刘宏看了眼赵枭,只感觉这人有些黑还有些瘦、不如董卓那般圆滚滚的富态,登时就没了兴致,淡淡道:“赵将军。” “朕封你为度辽将军,兼代、上谷二郡军政使,屯兵五万以御异族。” “望你…罢了。”说着,刘宏看了眼张让道:“张常侍,赵将军来自哪?” “回陛下,幽州涿郡涿县。” “嗯。” 刘宏沉吟了片刻道: “赵枭,除职务外,朕再给你封个爵。从现在起你就是涿郡伯了,那一郡税收大概够军费了,望赵将军忠君爱国。” “不负皇恩。” 赵枭闻言狂喜,赶忙谢恩。 “臣,赵枭,定不负皇恩!” “嗯,回列吧。” 听声,赵枭当即起身、躬着腰,缓缓退回武官队列中。这刚一回队列,登时就感到一股不屑的目光朝自己望来。 抬头一看,是那缺耳的董卓,看来其在得意自己所获远不及他。 呵,其缺的那只耳,是因自己替代刘备没去乱军中救他而缺失的吧? 那恨自己也很正常。 赵枭报有趣味性的想着。 接着,赵枭嘴角轻勾,与张让不同,他对这任命很满意。至于啥镇东将军他都没去想过,皇帝再宠爱张让也不可能。他赵枭的功劳,只配得上破虏将军。 至于这度辽将军,都是灵帝看在张让面上破格封的,已是收获满满。 而那代郡、上谷郡的军政权,更是点睛之笔。加上赵枭老子赵石诚的涿郡郡守,他赵家就直接控制了三郡之地。 而渔阳郡的郡守刘卫,又与自己关系甚密。此时,赵枭在幽州西部,说出的话不比刺史刘虞轻!加上度辽将军不受刺史管辖,无疑使他自成一方土皇帝! 腾起之势,再无人能挡! 第二十七章 惊变 “赵将军,此次回幽州定要为我西园练出一支能打硬仗的精兵。” “蒙大人之恩,枭定全力以赴。” 西园,内府茶室中端坐着三人,张让、赵忠,以及赵枭。在未时退朝后,就有一名太监将赵枭引来西园,商讨密事。 “嗯,将军定是知恩图报的人。”说着,张让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赵将军,我想安排几名太监在你身旁为你保驾护航。” “由你随意使唤,意下如何?” 说着,张让端起一杯茶水饮了起来,余光却死死的盯着赵枭双目。 若其有一丝犹豫… 能调你上来,亦能抽你下去! “自然可以,多谢张公抬爱。”赵枭不假思索的应下,声音平静诚恳。 安排几个监军,在他预料之中。 见此,赵忠张让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满意的笑容。赵忠转头看向赵枭,从怀中摸出张宣纸,阴柔柔的开口道: “赵将军,这是咱家予你的资助,咱西园宦官被外人评为贪财无比。” 赵忠说着,露出坦荡的笑容道:“事实确实如此,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谁又不贪财呢?但对自己人,咱却是慷慨的。” 说罢,赵忠将宣纸递给赵枭道:“赵将军你看看,除了这些还需要啥?” “多谢赵大人。” 赵枭接纸道谢,继而认真观看起纸上内容来。只见这是一张清单,用清秀的小篆、工工整整的书写了数十条事项。 好在赵枭来东汉已有一年,常接触着古文,倒也还看得懂。不过刚一入眼,赵枭就眼皮一跳…这十常侍,好大的手笔! 一、每年九万万钱的军费。 二、轻甲六万套,重甲两万套。 三、轻弩五千具,良马三千匹。 就光是这清单上的前三条,就已达到了赵枭先前预想的总和!后面一条条事项中还有马铠、弩车、战车、驽马车等。 赵枭越看越心惊,不由抬头问道:“赵大人,这不是五万军士所耗吧。” 赵忠闻言阴柔一笑道:“说五万,就五万吗?你最少要练八万军士出来!还有,皇甫左军的数千将士,现就改编为你边护军的将士,由你自行安排职务。” 张让颔首,接话道:“但你要保证军士随时随地都有行动力!如在必要时刻,可以立刻开拔,赶赴京都支援我们。” 赵枭听声,面上稍稍闪过一丝怯懦,刚好让赵忠二人捕捉到。两人见此心中不由安定许多,只要会怕那就好控制。 就怕赵枭是个刚强的猛士。 心安的同时,赵忠还特意朝赵枭温声安慰道:“赵将军心安,咱家不是要谋反,而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清除奸诈逆贼!” “你瞧瞧,咱家够实力吧?够体恤你吧?一名军士一月一石八的耗粮,一年就是八千钱。八万军士一年也就六万万钱,而咱家知道你不时给军士加餐。” “特意还多给了三万万钱。” 赵枭听声内心连连摇头,这十常侍果真是黑透了。还“也就六万万钱”?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啊! 当官贪,是很正常。但别贪到让平民活不下去,不然就是损阴德了。不过尽管想法如此,赵枭面上仍不动如山。 现在他还没资格表露不满。 “还有,赵将军不用担心装备质量。”说着,赵忠抿了口茶水、继续道: “那甲胄装备,还是前些年为羽林军做出来的,结果遇上灾年大裁军,这才堆积在库房中。虽年久,但保养的都很好。” “和新的没什么差别。” “咱家待你,是真心的好。” 赵枭闻言面上露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当即起身朝赵忠抱拳肃声道:“末将得两位大人知遇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若京中有变,大人只需遣人报信,末将…” “定带八万雄军来为大人解忧!” 张让赵忠闻声全都喜笑颜开,又拉拢了赵枭好一阵,这才让他离去。顺带派了八个太监,名为保护赵枭以做跟随。 …… “仲康,叔至,辛苦了。” “将军,您终于出来了!” 星夜之下,西园门口,入园一整天的赵枭终于踏了出来。今早入园时一切未知,而夜半出园时则大局落定,令他… 神采飞扬! 不得不说,权力使人精神焕发。 看着快步迎来的许褚、陈到及洛旼一干死士,赵枭笑着开口道:“走!” “回营!明早我们就开拔!” “回幽州!” 许褚陈到二人,感受到赵枭声音中蕴含的喜意不由双目一亮,心知赵枭定是得到了想要的好处,赶忙双双抱拳道: “恭喜将军!” “同喜!叔至,你的兵马…” “回幽州就可以补齐了。” 陈到闻言面色一喜,没人愿做个空头将军,能补齐下属他自是欣喜。 “早回去早休息,走。” 说着,赵枭翻身骑上白雪、待众麾下及新收的八名太监紧跟着上马后。才在众人的护卫下,朝城外军营策马奔去! 虽深夜,赵枭却红光满面。 无一丝乏累之意。 边行边思虑着接下来的进程。 待明早监军赵延及首批物资的到达,他就要开拔回幽州了。路上要顺道拜访下常山赵氏,看看有没有机会收下子龙。 沿途地区有哪些英才要好好想想,现在盘子够大,容得下天下豪杰! …… 夜深子时,洛阳万家灯火皆已熄灭。天穹上的闪亮辰星也被万里暗云所掩盖、万籁俱寂,好一个黑漆漆的风高夜! 洛阳西城门,城墙上打着昏暗的火把。轻风一吹,火光黯淡。 微光似乎随时都会湮灭消散。 一伙骑士从远处奔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本将是陛下刚册封的度辽将军-赵枭,奉张常侍之令,出城回营。” “啊,是赵…赵将军啊,来…” “兄弟们,快为将军开城门!” 此时,赵枭一行二十余轻骑奔了半个时辰,终来到洛阳西门。在城口屯长随意盘问后,城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通道。 “将军,情况不对。” 一声低语吸引了赵枭的注意。 只见立于自己马旁的陈到眉头微皱,其边朝腰间刀柄摸去、边低声开口道:“刚问话的那屯长目光躲闪,恐有诈也!” 许褚没说话,但也将背后的镔铁大砍刀解下握于手中,一副警备之色。 赵枭刚还在思考接下来的行程,被陈到这一提醒就感到不对,当即便一扭马头肃声道:“走,回西园!明早再回营。” “是!” 众人得令后纷纷调转马头,就要将赵枭包在其中、朝来路奔回之时… 随“咔嚓”一声传来。 破空声陡然响起! “咻咻咻” “咻咻咻” 只见来路街道两侧的店家竟同时窗口大开,露出二十道手持劲弩的黑影来!身形显现,黑影当即就朝赵枭激射起来! 二十支带着千钧之力的弩箭极速朝赵枭飞来!见状赵枭等人面色一窒,但还好此行护卫全是精锐之士,反应非常快。 “快!保护将军!!” 许褚陈到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来至赵枭身前,纷纷举刀朝前舞去!与此同时,众死士也没闲着,手腕一翻,闪着寒芒的飞刀便映于掌上、继而猛然射出! 竟赤手和弩士对射起来! 而那新收的八个太监则当即拔出佩刀、死死的护住赵枭后方,以免被城墙上的军士放冷箭。此时此刻,谁都知道… 西城门的守军要赵枭的命! 幕后黑手是谁,还没空去想。 “当当当” 清脆的碰撞声接连响起,刹那间,那二十只蕴含着巨大动能的钢头箭矢,竟被许褚陈到二人一一格飞、全数挡下! 而经一轮射击后,那二十黑影在赵家死士的飞刀反击下,已不到八人。 威胁一时大大消退。 正当众人要趁机往西园奔回之时,那街道两侧商家的二楼、三楼小窗也随之开启。露出了四台大杀器!巨型弩车!! 那弩车调试瞄准着,就要射来。 赵枭见此骇的头皮发麻,许褚陈到二人就是再猛也挡不住弩车啊! 原路返回怕是要被射成肉糊糊!念头至此,赵枭厉声道:“冲城门!” “回西郊军营!!” “是!” 众护从闻言立刻大声回应,继而纷纷聚于赵枭四周、用单薄的身体形成一道血肉屏障,当即就策马朝城门杀去! “给我挡住!别让他们走了!” 见众人朝城门奔来,刚刚问话的那屯长拔出腰间佩剑咆哮道:“杀!” “这逆贼不是赵将军!他是冒牌货!绝不能放走他!全部给我杀!!” “给我放箭!长枪手何在?!” 听声,城门通道里埋伏的三十余名精锐长枪兵当即涌出!你捱我我捱你、身子挤在通道内,矛头朝外结成长枪阵! 与此同时,城墙上登时站起七八十名弓箭手,直接朝赵枭等人激射起来! 一时破空声接连响起。 后方被重型弩车堵死退路、前方城门又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锐利枪头,城墙上又有数十弓手随意攒射…突击是死。 停顿亦是死。 赵枭等人见此心道危矣,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朝那密麻的枪阵冲去。 “区区几把小短刀,任你再是勇武,又如何破的了我数十锐利矛头?!” “给我放箭!不留…” 话音未落,正得意的屯长后脑一痛、便昏倒在地。一道矮小身影取而代之的踩在屯长身上,其面无表情、手持长剑。 是那一开始就不见了的洛旼! 赵家死士统领洛旼! “什么人?!” 昏迷屯长身后的两名军士反应过来、当即就拔出佩刀,朝这从通道顶端跃下的陌生剑客杀去!洛旼见此无动于衷… 剑光一闪,两缕殷红飙出。 没理那两名满脸惊恐、脖上出现一条细窄血线的持刀军士。洛旼右腿一蹬,就朝前方背对自己的三十长枪兵士杀去! 动作极快,寂静无声。 横劈竖砍,剑剑致命! 待众长枪兵士察觉到身后异样、就要调转矛头御敌之时,却已经晚了! 被超凡剑士洛旼贴身的下场,只有死!只见其将手中剑舞的眼花缭乱,每剑都十分刁钻,要么往脖颈、要么往心口! 再不济也是大腿、手臂的动脉! 每剑挥出,非死即残。 好快的剑!好毒的剑! 一时,城口的长矛兵士慌乱无比,再无法保持战阵。被策马极速冲来的赵枭一行轻骑轻易冲破!无法起到阻碍之势。 洛旼见此眉头轻挑,右手一把逮住昏迷屯长腰上的系带,左手则抓住一骑马死士伸来的臂膀、双腿极有技巧的一蹬… 便轻易的翻转上马,三人一骑、跟着前方的众轻骑冲出了西城门! 将一人之力,用到了完美。 第二十八章 祸患 洛阳西城口,城门外。 一处草从中伏着名身披黑袍的弩士,他是此次伏击的绝杀。其手上这具重弩由镔铁打造,只一箭就会使机弦崩断。 与自损八百带来的,是强到夸张的穿透力。一箭…便能轻易贯穿十余人。 威力堪称迷你弩车。 只有一箭,但一箭足矣。 …… “驾!” “保护将军!!” 赵枭一行轻骑冲出城门、就朝西郊军营奔去。五十里路,在战马狂奔下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抵达。但黑漆漆的前路… 仍使众人不敢有一丝松懈。 “杀!” “杀了赵贼!!” 赵枭等人出城不过十息,左右两侧竟同时窜出十名手持马刀的骑士来!他们身无甲胄护身,眼中却尽是赴死之意! 这是死士!! 此刻,赵枭已确定出手之人就是何进。能在京都洛阳弄出如此大的动作,也只有大将军何进了!还是算漏了这点… 没想到何进竟如此疯狂! 可还是不对!何进会为了自己一个杂号将军拂了灵帝的脸面?刘宏刚封自己为度辽将军,可自己当晚就被刺杀了,也太不给刘宏面子了吧!何进虽无大慧… 但也不至于这般不智。 正想着,那左右袭来的骑士已不足三十步。赵枭见此没有惊慌,许褚陈到挡不了弩车,干几个死士还是轻轻松松的。 果不其然,许褚陈到二人眉头一挑,当即就单骑出队、朝来骑迎去。 以他们超一流的勇武,即便以一战十,打这些世家豢养的死士亦是轻而易举。要不了十息,就能将其尽数歼灭。 如切瓜砍菜,毫无压力。 赵枭等人则继续向前冲去。 “将军小心!” 正朝来骑杀去的许褚心中陡然一突,只感到股莫名的心悸袭来。他不顾冲杀来的敌骑,当即就回头朝赵枭周遭扫去! 一看心惊! 在朦胧的月光下、赵枭右侧不远处,竟反射起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将军,小心右边!!” 许褚咆哮着,此刻调转马头去援、已然赶不及!情急之下许褚怒吼一声,直接将手中镔铁大砍刀朝那银色光泽砸去! 砍刀快速飞舞、旋转成一个圆圈,就朝赵枭身侧极速飞去! 此刻,赵枭突闻许褚预警、当即就朝右侧望去。只见马边二十来步处,竟有道黑影正单膝跪地、抬着具银白大弩… 直挺挺的对着自己! “靠!” 赵枭一时骇得汗毛直立,赶忙就要驾驶白雪进行走位,可已是来不及。 “咔嚓” 清脆之声响起! 一道锐利寒芒带着无坚不摧之势、极速朝赵枭袭来!势不可挡!! 在许褚呼喊之际、早有七八个死士策马奔至赵枭右侧。见此突变,众死士登时朝赵枭涌来,想为其挡下这绝杀之箭。 “刺啦”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许褚砸来的砍刀,竟只差分毫的与弩箭擦肩而过、继而非常精准的插入正要逃走的弩手后背。 那弩箭受到影响、飞行轨迹微微向下一偏,但仍在朝赵枭激射而去! “咻” 说时迟那时快,银白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易穿透了三名赵家死士的胸膛。继而…狠狠的射在了赵枭胸口上! “将军!!” “不好!将军中箭了!!” “保护将军!!!” 凄厉的呐喊不断从四周响起,赵枭却已听不太清。他只感到胸口似被重锤狠狠抡了一下,震的他五脏六腑脑仁疼。 昨日收服贾诩、和袁绍斗智本就没休息好。今日连经大事又水浆未入,值此剧痛之下,赵枭竟双眼一黑、从马上坠落。 “仲康没了兵器…快援他…” 这是其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 …… “赵贼掉马了!” “杀啊!!” 见赵枭中箭坠马,那两侧夹来的骑士眼中闪过狂喜。他们扬起马刀、改变方向就朝赵枭杀去,意图割下其头颅。 在冲刺的同时,队尾的骑士还从怀中摸出个小号角,吹出低沉之声。 随号响,四面八方传来马蹄声。 杀局,彻底展开。 这是个不眠之夜。 …… 辰时,金光万丈。 骄阳初升,带来了万里明媚。 在这初冬难得的好天气下,洛阳城一片欢笑,而城外五十里的西郊… 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西郊皇甫军营,戒备森严。今日各营不断巡逻的持戈军士,是往日的数倍。中部帅帐外,更是五步一亭、十步一哨。 已达到了最高警戒。 …… “咳” 随一缕阳光透过帐帘,照在床前的鞋履上。沉睡了数个时辰的赵枭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苏醒过来,其动了动嘴角。 开口低声道:“仲康。” “仲康无恙否?” “大哥!你终于醒了!!” 立于赵枭床前、一宿未合眼的关张二人听声,当即朝赵枭望来。见其苏醒,两人面上闪过狂喜之色,张飞赶忙道: “大哥没事,真乃万幸!” “许将军没事,就是遭了一刀。” 赵枭闻言,心中压着的大石才终于被搬开。他双臂撑床、缓缓坐了起来,只感到胸口虽疼,却并无破口的撕裂感。 就像是没中箭一般。 “三弟,我不是中箭了吗?” “将军,真乃万幸。” “那必杀一箭,被挡下了。” 被三人谈话声惊醒的贾诩,缓缓从小案后起身,看来也是守了一夜。其快步走至赵枭身前,随之躬身肃然道:“诩。” “请将军降罪。” “诩没料到那何进如此浅视,竟不顾陛下颜面来个当夜伏杀。将军经此大险…诩有不可推卸之责,请将军责罚!” 关羽闻言缓缓摇头,没吭声。而张飞则是面色一黑,冷着脸吼道:“还好俺大哥没事,不然俺定把你这狗头军…” “三弟!休得无礼!二弟,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和贾先生商量。” “是,大哥。” 关羽颔首,抓着张飞之臂就朝帐外大步走去,后者满脸愤慨… 边朝外走,边低声骂着。 …… “起来吧,都走了。” 见帐内除自己二人外再无他人、贾诩仍保持着躬身认罪的姿态。赵枭不由轻笑道:“文和,没人了,还装啥?” 贾诩眉头一挑,直起腰来。 赵枭见此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就拉着贾诩对坐到床旁的小木案上。 “那箭是被护心镜挡了吧?” 贾诩闻言轻轻颔首,柔声道:“将军的好习惯救了自己一命。您甲内那顶护心镜,只差一点就被射穿了。若没戴…” “下官怕就见不到将军了。” 得知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遭,赵枭一时也后怕不已。沉默了片刻,才哂然一笑道:“那镔铁护心镜,是我在涿县时打的。从来没用上,冬天还冰的慌。” “不过小心惯了,才一直佩戴从未取下。没想,倒救了我一命。”说着,赵枭不禁莞尔一笑。他的怕死,救了他一命。 这世上,怕死的不容易死,不怕死的也不容易死。怕死的不必多说,各种防备足以应对大多突如其来的危险。而不怕死的无惧一切,往往也能化险为夷。 只有那些中间的、不三不四的,犹犹豫豫的最容易当场去世,恰巧… 这种人占比最多。 “仲康被砍一刀,伤的重不?” “伤在肩膀上,不算重。不过半月内估计是动不了刀枪了,要养养。” “嗯,待会我去看看他。” “对了,我麾下护从伤亡如何?” 贾诩闻言面色一黯,轻声道:“将军昏迷后,还发生了很多波折。四面八方冲来百余敌骑。除了许、陈二位将军…” “还有洛队长和一个太监。” “其余人,尽数断后战死。” 赵枭闻言默然。他此次出幽州征战,就带了三十家族死士。不过经此一难就折损过半。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这可全是死忠之士啊! 若没有众精锐死士和洛旼,他昨夜连城门都不一定闯的过去。 悲痛之下,赵枭肃声道:“贾先生,为我记下,回幽州每人抚恤十万钱。” 贾诩听声轻轻点头,也不由感叹赵枭重情重义。十万钱的抚恤金,已远超过死士的价值,达到了将领的阵亡标准。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半响,赵枭才缓缓开口道:“何进应不是主谋。” “但他默许了。”贾诩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何进并未点头,没人敢在洛阳搞如此大动仗,这也是我所疑惑的。” “何进又岂会不知…这么做得不偿失?但他最后还是默许了。” “能令他如此不顾后果,只能是其麾下的四大支柱家族发话了。 “范、胡、章、徐。” 说着,贾诩面上有些不解。 “可据下官所知,将军初来乍到、与这京城四大勋贵家族并无瓜葛。他们为何会不顾何进规劝,也要置将军于死地?” “诩…实在想不通。” 赵枭听到这话面色一黑,瞬间就想起两人来。对贾诩算漏了一点、使自己陷入危机的那少许不快,也彻底烟消云散。 都不知道,怎可能算的到。 这时,帐外传来一声呼喊。 “报,洛统领求见!” “噢?快请他进来。” “是!” 听到洛旼求见,赵枭面色转为柔和。昨夜洛旼的表现使他眼前一亮,这位赵家的死士统领,还真是个人才。 若无他,自己大概率已经没了。 随帐外军士话音落下,一袭黑衣的洛旼大步走入帐来。其见赵枭已然苏醒,那毫无波澜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喜悦。 “主家,问出来了。” 赵枭闻言,才想起洛旼还将那城口屯长给顺手抓了。眼中的欣赏之色不由更多了几分,继而笑着温声道:“且说。” “昨夜西城的守军被调走了,袭击我们的不是城防军,城口是范家的人。” “城外是章家的人。” “那屯长快死了,该如何处置。” 话毕,洛旼闭嘴不言。 赵枭闻言双眼一眯。果然如此!是那范浩、章扬二人的亲族为其报仇来了!自己唯一一次没有立刻抹除仇家… 就带来了巨大的危机。 还险些身死。 报仇果真不能隔夜啊!得罪了就要立刻铲除!不然只会给自己留后患! 赵枭坚定了不留隔夜仇的想法。 念头至此,赵枭森然一笑,冷声道:“洛统领,想不想为兄弟们报仇?!” 洛旼闻声,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为主家赴死,是死士的宿命。将军大可不必为我等做出不智之举,死去的兄弟。” “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正因你们一片赤诚,这仇…” “我才必须报!” 赵枭听到洛旼的话,在尊敬其恪守职业素养的同时,对牺牲死士的悲痛也更强烈了。不由厉声道:“洛统领,听令!” 洛旼闻言,躬身不语。 “我命你带剩余死士潜伏于洛阳,不要以身试险,用什么招数都可以。随机应变,务必铲除范章两家核心人物。” “切记,自身安全最重要。任务完成后,即刻返回幽州赵家。” 洛旼闻言双目一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能为手下兄弟报仇,他自是乐意的,其当即便朝赵枭抱拳道:“遵命!” “主家放心,我定保这两家直系。” “鸡犬不留。” “嗯。对了,两家的旁系子弟,没多大牵连的就放过吧。冤有头债有主…” “我这不搞株连。” “是。” …… 帐内,又只剩赵枭贾诩二人。 “将军,这到底是…” “文和,此次遇险与你无关。我与京城勋贵,范、章两家早有旧仇。” 看着眉头微皱的贾诩,赵枭没有丝毫遮掩的、将自己刚入皇甫军所发生的一系列事端,原原本本的叙说给了前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将军杀了章杨,又顶了范浩?”说着,贾诩眼角一抽、闭上眼沉思了片刻。继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庆幸的笑容。 “万幸,真是万幸。” 感叹完,贾诩睁眼笑道:“当时我不知将军与这两家有此仇怨,故而觉得此行不会有危。但万幸的是,我们选对了。” “章杨是现任章家家主章儒的儿子,而范浩又是范家的领军人物。” “有此仇怨,这范章二家与将军自是水火不容。然何进十分倚仗这四大武勋家族,让他们家族子弟于军中担任要职。” “遇事定会偏向范、章二家。” “将军若投何进,不但得不到任何封赏。还会被暗算,同时面对宦官和范章两家的攻奸、且无人相助…真乃万幸啊!” 赵枭闻言,面上也闪过一丝喜悦。同时对这京城也产生了敬而远之的疏离感,这政治漩涡太复杂,一步错就要人命。 选择宦官阵营还真是万幸! 自己羽翼未丰前绝不再踏入洛阳一步!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很不好。 “报!将军,赵公公来了。” “噢?快快有请。” …… “赵将军,军资我带来…” “这,将军…你怎么了?!” 赵延一进帐,就见赵枭正在更衣着甲,其胸膛上…竟是一大片乌青。看模样应是新伤,估计是被钝器重击了一下。 “噢?赵兄来了,这没多大事。”赵枭平淡无奇的开口。可在着甲时像是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赵老弟,是自己人就跟我说清楚!”赵延眉头紧皱,直勾勾的盯着赵枭。在刻意严肃下,声音也没那般阴柔了。 赵枭见此,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昨夜回营,路过城门时遇刺了。” 赵延闻言眼睛睁的溜圆,当即肃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枭闻言默然,一旁的贾诩便上前、简洁而清晰的述说完昨夜之事。 赵延越听越心惊,按贾诩所描绘,昨夜几乎是必死之局。赵枭能活下简直是运势太好,简直就是机缘巧合下的奇迹! 在心惊的同时,赵延也不由感到极度的愤怒。他冷声道:“赵将军。” “你跟咱家回西园一趟!今日我定要请兄长出面为将军讨个公道!” “真当我西园无人了吗?!” 闻言,赵枭面上闪过一丝无奈道:“这就是我不想与赵兄说的原因,此刻不宜再生事端。外戚若是不认,该当如何?” “报复回去吗?” “这…” 赵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现在的宦官集团要是有随意报复回去的能力。 还需组建什么军队? “多谢赵兄的好意,此仇日后再报也不迟。赵兄既来,就先开拔吧。” “此事暂时罢了,不要声张。” 赵延得到台阶下,赶忙点点头,还安慰赵枭道:“这仇,日后定要报!” 赵枭不置可否,报仇这事他已派洛旼去执行了,指望太监就别想了。 不可能的。 第二十九章 蛟龙出海 虎下山 在监军赵延,及百余辆载满黄金珠宝的马车到来后。赵枭一军当即开拔离京,远离了这吞人不吐骨的政治漩涡。 浩浩荡荡的朝幽州行去。 尽管昨夜遭受了自穿越以来最致命的一次生死危机,但此刻的赵枭… 身心却极度愉悦,精神焕发。 看着马后那如长龙般、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军队伍。换上黑红明光铠的赵枭,自身气势及心境,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一股如猛虎下山般蓬勃的气质、与再不自轻的浓烈自信融为一体。 使赵枭初现了霸主的锋芒。 在复杂诡谲的洛阳,还未成长起来的他算不上什么。可到了地方上,一个手握实权重兵的度辽将军,已再没有被人使唤的可能性!就连一州刺史,对他… 也要客客气气!敬如上宾! 此刻的赵枭,有了涿郡、代郡、上谷郡三郡之地作为基本盘,空出的八个军司马以做饵料,大可随意广招天下英才… 为己所用,再无顾忌。 他,已有了自成一方诸侯的资质! …… 一月初,赵枭一军离开司隶步入并州。同月十五,大军由上党郡方向步入翼州、继而行入清河郡郡治。来至郡城外,赵枭当即下令全军略做整顿,休息三日。 将军营交给贾诩主管,关羽、许褚二人为副将后。赵枭便带着张飞、陈到及文家父子,点了十余随从便朝城内行去。 他要去拜访一位贵人。 而监军赵延,则在赵枭的安排下,在彭峻广的作陪下、进城喝酒去了。 …… 午时,赵枭一行人步入郡城。 今日的天有些昏暗,不过正午的时间段便乌云密布,似要下雨。 走在人不多的街上,于营里闷了许久的张飞深深呼了口气,继而有些疑惑的朝赵枭问道:“大哥,为啥要休整三天?” “我要去拜访一位良师。” “良师?” “恩。翼德,你可知这翼州清河郡治,去年还叫作甘陵王国?” “甘陵王国?” 没理会呆呆还未反应过来的张飞,赵枭便大步朝一名正在收摊的黄衣老者行去。那老者虽老,精神却十分矍铄。 一双老眼有神而不浑浊。 “老人家,请问太守府往哪走?嗯…就是原甘陵园相府,郭大人的府邸。” 那老者听声,当即就朝西面指去,边抬头边说道:“青天大人住西面。” “太守府在城西贫民窟…不对,现在已没有贫民窟咯!叫新坊市街!” 话毕,老者这才抬头看清问话之人…这竟是名身披精致黑甲的将官!老者一时面色发愣、继而赶忙躬身行礼道: “草民见过军爷!” “快起来,老人家不必多礼。” 赵枭立马扶住老者,触碰到其臂上衣襟之时,对此地民生便有了估量。郭勋还真是个好官呐,到哪都能改天换地。 想着,赵枭瞟了眼老者的小摊,摊上尽是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物件、价值并不高。一个老人还出来摆摊,不太容易。 念头至此,赵枭蹲下拿起一面拨浪鼓笑道:“老人家,这些我都要了。” 令赵枭没想到的是,老者闻声竟眉头一皱、有些生硬的开口道:“军爷买这些小孩玩的物件干啥?莫不是可怜老儿?” 说着,老者扯了扯身上的衣物道:“军爷定是外来人!郭大人仁善,在他治下我等百姓只要不好吃懒做,就有吃有穿。” “我穿的可是帛哩!” 话毕,老者摇头、接着一把将小摊裹拢扛在肩上,就健步如飞的走了。 赵枭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哑然失笑,倒是自己孟浪了。他不会因老人生硬的拒绝了好意,而感到不爽。 好意本就是帮助,别人不需要帮助岂不更好?求仁而得仁,有何怨。 想着,赵枭起身。这才发现手上还捏着面鼓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得了,自己还占便宜了。 …… 郡城西,新坊市街尾。 郡守府。 看着简朴到没有丝毫装饰的纯黑大门,赵枭轻轻颔首,就是这个味。只有在郭勋这,他才能找到朴素的感觉。 这在黑暗腐败的官场… 简直凤毛麟角。 “飞弟,叩门。” 随手拎几袋现切糕点的赵枭发话,张飞便将手中猪肉递给陈到。走至门前,轻轻叩响门环,他老张在哪都大大咧咧。 唯有这郭府,张飞不敢造次。毕竟吃过瘪,想想都还有些丢脸。 “谁啊?” 随苍老之声传来,郡守府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来。 是那胡管家! 老管家一推开门,入眼的便是张飞那黑黝黝的大饼脸。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愣。 “你是…” “胡管家,是我。”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赵枭大步迎了上来。只见他微笑着将手上糕点举起,温声说道:“恰巧大军路过清河,怎么也要来看看郭公,郭叔在府上吗?” 老管家盯着赵枭,晃了下神,过了一小会面上才露出喜色道:“你是…” “您是赵将军?!” 赵枭笑着点头。 这一年他变化不小,壮了些又黑了些,老管家一时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将军快快请进!老爷还在衙里处理事物呢,傍晚回来见到将军定是惊喜!”老管家一时兴高采烈,赵枭之名他不陌生。 这年来,幽州赵枭之名传遍五湖四海。在长社献出火攻之计、大破黄巾南方统帅波才,给予了黄巾乱贼致命一击… 接着其独自统军镇压平息豫州贼乱,还有为民破例放粮的典故传出。 早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而他老胡虽老,但眼力劲还是有的,看赵枭这一身闪闪发亮的明光铠。就知其定是当上了大官、成了真正的将军。 和那些军司马、部校尉的口头将军不同,是真正意义上… 朝廷封下的将军! 想着,老管家对赵枭的态度好了许多。现他家老爷郭勋,从幽州刺史调到翼州担任甘陵园相,本身听着还过得去。 可当甘陵王去年逝世,膝下又无子继承时,就显得有些尴尬了。甘陵国因没有继承人而依律废除,划成了清河郡。 郭勋这个甘陵国相自然也就没了,变为了同级别的郡守。这样一来,最后的遮羞布也失去了,一个刺史变成郡守… 确实太落魄了。 而赵枭又是节节高升,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乡勇头目升任为校尉、后又成军司马。现在看这装容,定是成列将军了。一个蓬勃的朝阳,能不顾世俗的眼光… 前来看望被皇帝陛下所不喜冷藏的郭勋,这使得老管家非常感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赵将军,军务不急吧?若急的话…我就托人去与老爷说一声。” “别,不要打扰郭公。我边护大军在此停驻三日,有的是时间。” “那行,将军快快请进。” “请!” …… 一行人步入庭院,赵枭只感到这宅院与幽州蓟城的郭府相比、实在是小了些,也不由内心暗叹,做实事的人往往… 都混不过油滑的人。 宦官不做正事、祸害这国家,天天想着争权把握朝堂。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家中良田万亩,各种名贵宝物数不胜数。 而郭勋这类的爱民型清官呢?宅中庭院空空荡荡,就连花草都是在野外随处铲的,家里根本找不到一件贵重物件。 可为这苟延残喘、破败不堪的大汉王朝正拼尽全力续命的,却是… 郭勋这类人。 不得不说,真是讽刺。 赵枭入府后,见还要等很久,便取过陈到扛着的那半扇猪肉、做起红烧肉来。来郭勋这不需要送什么礼,一些粗制糕点、再做道菜就行了,诚意到了就足够。 毕竟,礼重了郭勋根本不收。 …… “噢?怎么这么香?” 傍晚,一脸疲态的郭勋回到府前,虽浑身劳累,但他的精神却很好。看着路旁那一个个真诚行礼的平民,郭勋… 心中就像吃了蜜一般。 非常高兴。 想着,郭勋轻扣了两下门。没多久,大门一开,与老胡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肉香。 闻味,早已腹中空空的郭勋蠕动了下喉结、咽了口唾沫道:“老胡。” “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 “我记得今不是大日子…” 老管家见来者是郭勋,赶忙让出入府通道。一脸神秘的微笑,也不为郭勋解答、只是轻声道:“老爷进府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郭勋笑着瞪了眼老管家,也不再问,当即迈着大步就朝府内走去。 …… 入府,稍行片刻,郭勋就见十来名身着甲胄的军士正坐在屋外小亭里闲聊着。郭勋见此眉头一皱,朝老管家问道: “这是哪来的军士,为何会…” “郭叔!!” 郭勋听到一声呐喊,朝右侧望去。只见名身披明光铠的将军正朝自己走来,来将面容让郭勋十分熟悉,可一时… 却有些记不起来。 但是又非常熟悉。 “将军是…” 郭勋好歹做过刺史,眼力劲是不缺的。光是一眼瞟过来将身上的明光铠,就知其来头定是不小。这明光铠,是只有列将军才能披戴的,而来将这身铠… 看质地很不错、款式也较为高端,定不是破虏将军这类的低端列将。但也还没到四镇、四平、四安这类重号将军。 应该是伏波将军、度辽将军之类的,列将军中的翘楚精英之职。 “敢问将军是…” “郭叔,我是赵枭。” 郭勋闻言面色一怔,继而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赵枭面容,同时不断回忆着记忆中那张面孔,直至二者交叠重合… 这,还真是赵枭! 不过黑多了,也壮了不少。但,这才是武官该有的样子啊! “赵贤侄?你怎来翼州了?不是去京都见陛下了吗?还有,你这甲…” 看着一脸错愕的郭勋,赵枭莞尔一笑道:“郭叔,我被陛下委任到幽州屯兵,以御外敌,现疆外鲜卑各族可不安分。” “至于这明光铠…” “侄儿已被封为度辽将军,统五万精锐,为我大汉镇守边疆!” 郭勋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继而被迅速压下。他看了眼赵枭道:“贤侄,来我书房,有事与你商谈。” 看着快步朝书房行去的郭勋,赵枭心中涌现出感动。他知道… 郭勋已发现了情况不对。 一个军司马,就是立下盖世之功,都难以一步登天。封为破虏将军都难,而赵枭直接就成了度辽将军,这令郭勋… 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生怕赵枭中了别人的套。 而赵枭,见郭勋如此关心自己,一时对有这么一位良师,庆幸不已。 他赵枭,确实幸运。 第三十章 郭勋之助 (二卷完) “坐,说说吧。” “怎么当上度辽将军的?你这年的事迹我有所闻,贤侄果真是天生的兵家。长社那把火烧的顺天应时…但这份功劳。” “应未到度辽将军的标准。” 郡守府,端坐于书房内的郭勋看着对座上的赵枭,眼中不时闪过欣赏。 他对自己这位后辈非常满意。其于长社献计火烧五十里、平定豫州贼乱等事迹,虽听起震撼人心,但对郭勋这位饱经战事的武将型文官看来,确实不错。 但也没那么震惊。 让郭勋真正欣赏赵枭的是,其在刚入皇甫军、地位还未稳定之时。却敢违背军令,将军粮分发给快饿死的难民。 严守纪律,这是郭勋带兵的纲领,但不代表他只会死守规矩。在军队面对外敌粮草紧缺时,难民再可怜也不能帮。 因为你帮了他,将士饿着肚子打不赢敌人、疆土沦陷只会产生更多难民。帮一个可怜人产生十个可怜人,这不是善。 而是恶。 但在行军未遭敌、粮草相对充裕时,见到快饿死的平民百姓就该帮了。赵枭能顶着违背军规,被革职的风险分粮。 使得郭勋很是欣赏。 “郭叔,可了解京城两大势力?” 听到郭勋发问,赵枭沉吟片刻道:“现京都有两大势力正于暗中做着斗争,分别是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阉党,还有…” “何进为首的外戚武勋。” 郭勋闻言眉头一皱。听赵枭此言,他便知事情不简单。还有,看架势。 估计还都下水了。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赵枭属实太没分寸了。任何朝代派系斗争之下,都埋藏着无数尸骨,若有个意外怎么办? “贤侄,你太孟浪了!” “知道派系之争有多危险吗?怎能轻易掺合?你这次没事实乃万幸!” 说着,郭勋眼中闪过一丝唏嘘之色,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其眼中神采一闪即逝,继而转为深深的愤怒。 “武人不要去搞党争!你是玩不过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的。这次没事实属运气好,遇到毒的你可能已经遭到暗算了。” “今天还见得到我吗?!” “冒险前,想想你的父亲!” 赵枭闻言默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郭勋愤怒的样子,但赵枭心中只有感动。一个平日里面不改色的人,能因你的事情绪发生波动。 只能证明他在意你。 不在乎,你死活与他何干? 但这次却实属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啊。想着,赵枭缓声道: “侄儿谨遵郭叔教诲。” “以后定不会如此鲁莽。” 郭勋闻言怒色稍缓,继而温声道:“贤侄,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远。不要为了一时之利而短视,葬送了前程。” “一个度辽将军,看起地位是很高。但与你的性命相比…微不足道!” “要是遭到了刺杀…” “又该怎么办?” 赵枭闻声面带苦笑道:“郭叔,我已被刺杀过了,能坐这也是运气好。” 听到这话郭勋面色一怔,继而表情转为阴沉、肃声道:“把你入京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叙述给我,不要隐瞒。” “还看不出,你胆子是真大!” 赵枭闻言顿了顿,整理了下语言才缓缓道:“此次参与党争之由,还得从我离开幽州、初入皇甫军开始说起。” “当时我初入皇甫将军帐下…” 说罢,赵枭将杀章扬正军法、及后面顶替范浩为军司马之事,一一叙述给了郭勋。后者连连点头,并无觉得不妥。 若不除章扬,赵枭根本无法立足,军中也不需要乱纪法的兵痞。 赵枭做的,没毛病。 “我二弟还杀了不少范浩的亲兵,” 郭勋边听边点头,赵枭三兄弟的杀伐果断很对他胃口。对百姓要仁慈,对恶徒要铁血!这是郭勋奉行的行为准则。 “然后呢?” “然后就摊上事了。” 赵枭轻声开口:“那范浩和章扬,是京都四大武勋家族的领军人物。乃大将军何进最为依仗的支柱力量,侄杀一顶一,与他们已结下了死仇。而宦官…” “正看重了这点。陛下宠爱张让,听取其之意见,召侄前往京都面圣。而十常侍的真正目的…是让侄成为其之爪牙、领军一方为其补齐无兵可用之短板。” 郭勋闻言沉默不语。 赵枭当时,还真是进退两难。 做出什么选择,也怨不得他。 赵枭见郭勋不言便继续道:“侄并无选择,不可能抗拒皇命不入京。” “而入京若是拒绝张让招揽,就只能加入大将军的外戚以求自保。” “而杀章扬、顶范浩,加入何大将军也就不可能了。但两边都不加入,派系斗争是没掺合了、但辛苦打下的功劳…” “也就化为乌有。” 郭勋闻言,已然知晓赵枭加入了人人喊打的宦官集团。心中一时有些烦闷,想教训几句。可话到嘴边,郭勋又… 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能怪赵枭吗?他只是不想自己拼死建下的功勋功亏一篑。而要保住功劳,就必须选一方势力加入。但狗血的是两方势力都不是好东西,赵枭根本没法子。 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世道、怪这浮躁的人心、怪那昏庸的灵帝。 唯独,怪不了赵枭。 气闷之下,郭勋轻声道: “贤侄,说说想法吧。” 郭勋没在赵枭加入阉党上多提。一个人加入黑暗,不代表他心系黑暗。赵枭是什么人,郭勋清楚的很。不愚善… 但也绝对谈不上恶。 赵枭闻言没即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阉党与外戚不除,这天下永无宁日,百姓也无法安居乐业。” “侄有意屯兵于幽州,操练十万精锐之师暂看风向。若京都发生派系斗争,无论宦官如何呼唤,我也不会率军去援。就是出兵,也是去送宦官与外戚上路。” “清君侧?你想好了吗?历代清君侧之人往往都为国家立下盖世之功…” “可大多都无法善终。” “侄意已决,请郭公成全。” 赵枭没有喊叔,而是公。 非常正式,非常严肃。 郭勋闻言眉头一挑,没有再说什么,他已感受到了赵枭的决心。 没有皇命而私率军队入京杀贼,美名是清君侧,但说难听点和谋逆也没区别。但郭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赵枭所言,如若再放任宦官和外戚当政下去。 这大汉,就真要亡了。 匈奴、羌族、鲜卑等各大域外力量正暗自招买兵马。在并州、幽州、凉州等地能时常看到外族人,这些都是细作。 异族势力为何要派这么多细作入境,其目的已不言而喻。 若一国中心、洛阳朝堂再无法发出有效的政令。只消再来一次大型内乱、外部异族再同时入侵汉朝。那么,这个四百年的王朝就会支离破碎、再不复存在。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局势真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再等了。 而此刻,非快刀斩乱麻无法解决宦官外戚,而这柄利刃只能是军队。赵枭能为国家以身犯险,郭勋只感到欣慰。 念头至此,郭勋合上双目不再言语,慢慢沉思起来、思考该如何帮助赵枭。而赵枭则默不作声,坐于一旁品着茶。 他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 他要为天下百姓讨个公道,决心要诛灭宦官外戚。但这一切却不为汉王朝,而是为自己的内心。而且,如有机会… 他不介意改朝换代。 刘家,已没有再当天子的资格。 想着,赵枭放空杂念,开始感受这麦茶中独特的滋味。大麦茶价格虽低廉,却有股其他名贵茶水所不具备的麦香。 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沉默之中,一刻已过。 “贤侄,磨墨。” 话音响起,郭勋睁眼起身,继而从书架上取过一叠信纸放于桌上,朝赵枭温声道:“贤侄,你回幽州带这些信。” “去一一拜访各郡长官。” 闻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他知道,郭勋这是要将自己在幽州积累了数十年的政治人脉,托付给他赵枭。 但这也证明了,郭勋不愿与他离去。赵枭此行,最希望将郭勋这位人生导师、治地良才,兼沙场宿将带回幽州。 即便是在他帐下,也是尊者。不分地位以礼待之、以师父相交。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不过赵枭尊重郭勋的选择。 虽有遗憾,但不强求。 “好的,郭叔。” 赵枭没有片刻停顿,当即起身侍立在郭勋身旁,一丝不苟的躬身研磨。书房内的大多物件都不值钱,但这墨,却是最上品的一等,很快就研出了乌亮墨汁。 “这封,是给你刘叔的。” 只见郭勋提起狼毫笔,蘸了些许墨汁、快如闪电般笔走龙蛇。一个个方正无一丝圆滑的楷书跃于纸上,看起方正… 却别有一丝独特韵味。 不输骚客雅士丝毫。 “这封,是给玄菟郡郡守的。” “这封,是给乐浪郡郡守的。” “这封,拿给高句丽国王。” “这封,是给辽东…” 一封封信件轻飘飘,却蕴含着巨大的效用。这张张宣纸上的方正大字,附带着郭勋在幽州为刺牧民十数年的余威。 有这些信在手,赵枭去哪个郡做事,地方的排斥都会大大减轻。郭勋这是在用自己前半生的清名,为赵枭铺路! 看着那一封封信件,赵枭的双眼有些红了。这是多大的信任…才能让郭勋将一生的清名托付给自己?若自己做出昏庸之举,郭勋之名也会毁于一旦! 这份信任,比天高! 心怀激荡下,赵枭大声道:“郭师,跟我回幽州吧!枭在此保证,您虽无刺史之名,但权威及待遇绝不会有二般!” “不了。” 郭勋笑着,只是摇头。 “我老了,年前刚被左迁至这甘陵…心中还有些不愤,但实际上。” “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想想也是。我五十多了,头脑也不清醒了。若是以前年轻之时,你郭叔打那程远志根本不会中套!哈,随便杀!” “现人老了,也没用了,回幽州助不到你多少。不瞒贤侄…连这清河郡的日常事物,叔处理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说着,郭勋眼中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疲态。他,真的老了。 赵枭不语,眼中有些哀伤。 郭勋见此,反而拍了拍赵枭的肩膀宽慰道:“贤侄,说实话,你今年一举一动我关注着,多方打听下也知道不少细节。” “我觉得你很不错,有勇有谋。” “但我有时感觉你不像一个年轻人,怎么说呢?像只…小狐狸?”说着,郭勋自己笑了起来,接着朗声道:“有时…” “我们不妨多些锐气!年轻就要有年轻的蓬勃英气。你能考虑到各种隐患问题,这很好,我也支持多思考再做决定。” “但刚猛强硬,直来直往。” “往往也能起到奇效。” 赵枭闻言面色一怔,很多迷雾瞬间想通透了,也对郭勋更加感恩。 每次与他深谈,受益良多。 是良师,更是恩师。 赵枭一时猛然不忍郭勋继续居于这狭小之地,登时便单膝跪下道: “请叔与枭同往幽州!” “不了,贤侄有这心就够了。” 郭勋轻轻扶起赵枭,看向屋顶肃声道:“陋室虽小,亦能容下龙虎。” “华庭虽奢,也停不住贪念。” “好与不好,全看人心。” 说罢,郭勋揉了揉额头道:“我衙里有名小吏,官虽小却怀大才。我吩咐他跟你同行而去,你凡事可以多与他商量。” “但切记,不可怠慢于他。” 赵枭闻言当即颔首,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郭勋看好之人。 定是英才。 “敢问郭叔那人名讳?” “哈,说来也有趣。那小吏去年还入京做过御史呢!不过看不惯宦官当政,气愤的辞官跑回来了,也是个刚正之人。” “他叫,田丰。” 甲三卷首章 常山赵氏 “将军可真痛恨阉贼乎?” “是也。” 郡城外、度辽边军临时营地。 帅帐内,赵枭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这位胖胖的小吏。那小吏并没因为官小而有所畏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赵枭。 感受着其所言是否属实。 两人对视良久,小吏突然拱手肃声道:“若赵将军真一心为民,丰。” “任凭将军驱使。” 赵枭闻言嘴角一勾,上前轻轻将田丰扶起道:“今得元皓如多得双臂膀。先生大可放心,若枭荼害百姓,天人共戮!” “如枭为阉党办事、助纣为虐,先生也大可离去。枭保证,绝不阻拦。” 似乎感受到了赵枭的诚意,田丰面上少了几分生疏,摇头笑道:“丰区区一郡城小吏罢,怎担得起将军一句先生?” “蒙将军不弃,丰愿举毕生所学,为将军出谋划策、扫奸除邪。” “元皓不必自谦,就凭你厌恶宦官弄政,愿抛下御史重位不同流合污,就担得起一句先生。我相信郭公不会举荐庸才。” “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着,赵枭朗声道:“今日,先生就是我边护军参谋,兼任代郡、上谷郡政务使,战时与我共同出征,常日里,就留于二郡帮我治理地方吧,我相信先生之能。” 田丰闻言一怔,继而面色涨红。赵枭这份信任实在太大,相当于直接给了他两个郡守之权,虽只是内务无关军事。 但也是极大的权柄了!要知道,现在的郭勋都会只是一个郡守。 在跃跃欲试的同时,田丰不由对赵枭的赏识感到心中舒畅,也坚定了赵枭只是暂时隐忍于宦官帐下。因为阉党中人,不可能没过多试探,就给人委以重任。 这份豪气,是他们不具备的。 “丰,定为将军效死!” “好,那元皓就先去准备一番,明日我大军就要开拔了…陈将军!” “带先生去刘辎重那换身行头。” “是!” 待陈到领田丰离开帅帐,朝后部辎重营走去后。赵枭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帐笑道:“文和,你看田丰这人如何?” “刚正之人,应有才略。” 话音刚落,一身儒士打扮的贾诩,缓缓从帐后屏风走出。只见他抚着乌黑的山羊胡淡淡道:“不过到底有没有才。” “尚可未知。” “诩有一点不知,为何将军不知此人才能,就许下两郡政务使之位?” 赵枭笑而不语。 田丰这人他是知道的,映象还很深。史上田丰乃袁绍麾下极重要的一位谋士,不过袁绍刚愎自用,往往没有听取田丰的意见,导致了一场又一场的失败。 连曹操都说“向使绍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这已证明了田丰的能力。 只是跟错了主家罢。袁绍没用田丰之计大败而归,小人献奸言、说田丰取笑袁绍,这使得袁绍大怒,下令斩田丰。 田丰绝对担得起两郡政务使,不仅如此,其为人正直、勇于谏言… 不用担心其反叛。 但是这些,赵枭不会与贾诩讲。直接笑而不语便权当回答,现在的他已不是那个小小司马,一举一动都要沉稳些。 …… 次日,大军开拔。 八日后深夜,边护军行至常山。赵枭命大军匀速朝幽州涿县行去。由关羽暂代主将统率军队,贾诩、田丰为参谋。 事毕,赵枭率领陈到、张飞,领数十精锐脱离大军,朝常山郡治奔去。 一行人没有穿戴甲胄等易识别的标识,轻装简行,就像一群旅人。 …… 清晨,常山赵氏的府门被扣响。 “幽州赵枭,前来拜访同族。” 开门之仆闻声,接过赵枭递来的赵家凭印和几两碎银、便极速狂奔入府,为主事之人报信。而赵枭等人则停于府外。 观察四周,稍作等待。 看着府门上那块残破掉漆、刻着大大“赵家安康”的牌匾,赵枭登时便知晓这常山赵氏旁系,现在的财政情况不太乐观。 不过也对收下赵子龙的把握。 大了数倍。 一个强大繁荣的旁系,不一定会在乎曾经的主家。但一个衰弱空虚的分家,一定会接受老主家的援助及附带的家令。 …… “大公子,快快请进!” 等候不过片刻,一声大喊便从府内传来,只见那传话之仆急匆匆的从府内奔回,边跑边气喘吁吁的朝赵枭喊道:“老爷和主事们正在大厅等您,快快请进!” 见此,赵枭心中有些波澜。 去年在幽州的时光,赵枭查阅过家族资料,得知这幽州赵氏也曾风光一时。在鼎盛时期,家中有众多子弟担任郡守。 那代的家主有志于壮大家族,而见幽州暂时已无破局之势,便派遣亲弟率赵家旁系千里迢迢赶来翼州发展。可时运不济,赵家从巅峰坠入低谷不过… 短短十余年。 当时把持朝政的外戚一纸“罢世令”,便让无数世家的辛苦谋划功亏一篑,赵家也不能免俗,一时数位郡守被罢官。 家族从风光无限,变成只能于祖地涿县苟延残喘。而失去幽州主家的鼎力援助,这来到翼州的旁系自无法打开局面。 而今日主家直系子弟赵枭的到来,自然使他们看到了那久违希望。 …… 一入主事大厅,一股古朴而又典雅的气息涌入赵枭心中。这大厅与走来的一路残破截然不同,虽年久却未失修,大厅中央的祖先铜像却闪有光鲜的油光。 想来是常常有人打理。 “大公子。” 赵枭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十余位衣着朴素的男人正立于厅后、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眼中,尽是希翼和喜悦。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道: “是我。” 赵枭在幽州赵氏一脉是第三子,但他是直系。到了常山旁支,自有资格被称一句大公子。古时的家族,阶级严明。 “各位常山的族人。” “主家没有忘记你们。” 听到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这些常山赵氏的主事人,竟一个个泪流满面、继而纷纷走至赵枭身前行礼道:“我辈…” “也从未忘记过主家。” 赵枭闻言默然,轻轻一抬手,张飞便大声喊道:“把东西抬上来!” 话音刚落,两名边护军便从厅外走开,合力抬着一口木质大箱。 “这…” 众常山赵家主事面面相觑、面露疑色。赵枭见此昂起下巴,军士领会,当即便将那口大箱子打开…刹那间金光闪闪! 那大箱子中,竟装满了黄金! 这一幕使众常山赵氏失神,他们将目光扫到那口大开的箱子、便再也移不开。从出生到现在,他们都没见过… 这么多黄金堆在一起的样子! “这些黄金是…” 一名中年男人大步出列,应是旁系的主话人。他看了眼那满满一箱子的黄金,朝赵枭喃喃开口道:“公子,这是…” “敢问族叔名讳?” 男人闻言,站正身体道:“我叫赵安,是这常山旁支的族长,见过公子。” 听到这话,赵枭颔首缓缓道:“这黄金七百斤,是幽州主家迟来的援助。” “你等,可还愿追随我幽州赵氏?如若不愿也无妨,这黄金权当苦等这么多年…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罢,我不强求。” 赵安闻言眼眶湿润了、继而朝赵枭深深一拜道:“大公子说的是哪里话?都是赵家自己人,等多久都无妨、都无妨!” “这不就把您盼来了吗?!” “我常山赵氏,永远追随主家!” 众常山赵家族人听声,纷纷面色激动的跟着躬身抱拳大喊道: “我等永远追随主家!” 见着整整齐齐行礼的众人,赵枭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果不其然,只有如此恪守规矩的家族,才培养的出赵云来! 七进七出,肝胆皆忠! 在如此忠主守规的大环境熏陶下,这常山赵氏的其他子弟便是远不如赵云,看来多半也都是忠良之士!皆可用矣。 念头至此,赵枭肃声道:“各位叔伯,陛下不久前册封我为度辽将军。” “什么?” “是我听错了吗?度辽将军?!” “是的,度辽将军。” 众族闻言面色一怔,继而转为狂喜。他们太穷、信息早已闭塞,哪知道赵枭现在的处境?本以为主家只是发了些财… 赵枭只是过来传话的。 没想到,这还是正主。 乖乖,度辽将军啊!虽是列将比不过重将,可赵家史上也未曾有一人能居此高位!看来,沉寂了这么久的赵家… 终于要翻身了! 众人面色激动,就要开口发话,而赵枭却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 “陛下还封了我为涿郡伯。” “也就是说,现整个幽州的涿郡,都是我赵家赵枭的封地了。” “啊?!” “这…” 众人闻言双目呆滞、有些晕乎。无论是将军也好,郡守也罢,其权威再是滔天再是浩大,但那也只是一时的荣耀罢。 而封爵赐地,才是真正的荣光!赵枭是伯,其死后儿子继承为子。其儿死后,其孙将继承为男,虽代代继承会降级… 但就凭这个伯爵,就最少能保赵家一脉三代不衰!这可比什么… 都更加振奋人心啊!! 赵枭见众人反应,不由淡笑道:“现我受皇命募军五万,屯兵于代郡、上谷郡,为我大汉镇守边疆,以御鲜卑之危。” “对了,现在这代郡、上谷郡的政务军务大权,也是由我来治理。” 众人听声哑然,沉默无声。 今天赵枭这席话对他们内心的冲击力太大,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的。 赵枭见此没有丝毫停顿道: “我现很缺人手,虽麾下猛将如云,但基层军官、地方治官之类的人才都是极度缺乏的,我早闻我常山分家人才济济。” “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还要劳烦各位叔伯为我挑选出人才来,随我前往幽州,共建大业!” 赵安听声,连连点头道:“应该的,都是一家人,大公子不必客气。” 说完,赵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按大公子所言,现家族重心放在幽州。”说着,赵安见赵枭点头肯定后才继续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常山赵氏不全部迁走,举族回幽州呢?那样,我等推荐的是不是人才,公子都有时间考校番。” “仓促出发,准备怕是不足。” 赵枭闻言轻笑一声道:“族叔,您莫非忘了旁系最早的使命?” 赵安闻言愣了愣,接着双目一亮。 “我会按批次、不断遣人送钱财来。常山旁系数代居于翼州、对此早已熟透,还望族叔在此不断为我赵家招揽人才。” “好,定不负大公子所托!” 赵枭听声颔首道:“我自是相信族叔的。还有,现在黄巾乱贼还未铲除干净,叔可组建一支精锐乡勇来保一方安宁。” “至于统兵这块不用担心,我会派员良将来此指挥乡勇。常山赵氏虽为旁支、但也是我赵家的自己人,手上必须要有支强有力的武装力量来保护自身。” 赵安听到那句自己人时,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满足感,他笑着大声道:“大公子放心,叔定会尽全力为赵家大业献力!” 赵枭颔首舒颜、这才抛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道:“族叔,我曾听闻我常山赵氏,有一名年轻英才,胸怀龙胆虎威。” “其名曰,赵云。” “今日来此,可否一见?” 赵安听到这话,眼中浮现出抑制不住的自豪道:“那是我儿,赵子龙!公子要见这有何难?我儿刚从并州通货回来,现就在府内休息呢!彪子,喊云儿过来。” “是,老爷!” 赵枭得知赵云竟是这赵安的儿子,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倒是合理。赵安这样守规矩忠于主家之人,培养出只要认主便忠心耿耿的赵子龙,很正常。 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目送完主事离去,赵安朝赵枭呵呵一笑道:“大公子身怀振兴我赵家之重责,是我赵家之希望、更是我赵家之未来。” “个人安全非常重要。” “而我儿赵云一手枪法堪称绝技。我有意让子龙跟随公子,保公子周全。” “如此甚好!” 赵枭大喜,此行最大目的也由此完成。他一时不由愉悦的开口道:“多谢族叔,我久闻子龙英名,今日得之如多臂膀。” “族叔放心,子龙随我…” “功名前途,那是一片光明!” 闻言,赵安抚须大笑起来,眼中尽是欣慰。而其他主事则眼带羡色,不由暗暗自恼为何生不出赵云那样的好儿子。 这赵安之子,连面都还没见就被大公子如此看重,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可惜了这个好机会。 赵家旁系虽忠于主家,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一家子,也会想争个谁好谁差。赵安得此机遇,众管事眼馋… 也很正常。 等候之余,赵枭随众族人坐落品茶。令赵枭有些意外的是,这常山赵氏虽落寞、但用于招待自己的茶水品质却极好。 虽然有些陈味。 …… “父亲,赵云参见!” “子龙来了,进来吧。”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声中气十足的问询声响起,得到赵安回应后。 一道挺拔身影便步入厅来。 “孩儿见过父亲!” 赵枭登时来了兴致,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位扬名千古、忠肝义胆的赵云。 赵子龙! 第二章 赵枭归乡 “父亲,赵云参见!” 只见那赵子龙身长八尺,体型不粗却溢散着精悍的气息。姿颜雄伟、剑眉星目,英俊的难以形容,光是看这长相… 就定是人中之龙! 其披戴着一身款式寻常的银甲、价值并不高,但甲叶却异常锃亮光鲜,想是常常被擦拭护理。赵云虽无佩戴兵器。 可那气质神态… 却威风凛凛、不可侵犯。 “不知父亲唤儿何事?” 赵安轻轻颔首,先是将目光移至赵枭身上道:“大公子,这就是我儿赵子龙。”说罢,赵安朝赵云肃声道:“云儿。” “从今日起你就跟随大公子,在公子帐下任劳任怨、不可有半分怠意。” 赵云闻声,这才看向厅内这位陌生的男人。虽不知眼前男子是何身份,赵云还是躬身抱拳道:“赵云见过大公子。” 赵枭见此嘴角一勾,朗声道:“我早闻赵子龙之英名,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赵枭顿了顿继续道:“现开始,子龙就是我赵枭的亲从校尉了。待回幽州,我给你配齐两千军士,卫吾周全。” 话音一出,全场寂静。 赵安与赵云眼中尽是喜悦。赵安喜于赵枭竟如此看重赵云,刚一见面就许下了校尉一职。而赵云之喜,乃赵枭之名。 身前这个男人,竟是赵枭!! 只见赵云面色一怔,继而眼中闪过欣喜之色、率先打破沉默道:“公子可是陛下前日新委任的度辽将军、涿郡伯…” “千里豪义士,赵枭赵将军?” 赵枭闻言颔首,笑而不语。 赵云见赵枭肯定,面上表露出浓烈的敬意道:“赵云亦是久闻赵将军仁义之名,今后定为将军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安听声有些疑惑道:“云儿,大公子封将不久,消息还未广传…”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赵云闻言笑道:“父亲,儿不是刚走了趟并州吗?沿途还顺路拜访了一番雁门张兄。这些消息都是文远跟我讲的,他不是治安官吗?消息自是要灵通些。” “文远?!” 赵枭听到这眉头一挑,神情认真道:“子龙,你所说的文远可是聂辽?” 赵云闻言眉头微皱,赵枭见此道:“就是马邑之谋的发动者聂1的后人聂辽。为避祸而改名为张,现应该叫张辽。” 闻声,赵云连连点头道:“对,文远兄就是张辽!没想到他竟是雁门聂公的后人,将军真乃神人也,这些隐秘都知晓。” 赵枭摇头,不语。 在西汉元光元年,并州边疆屡遭匈奴入侵。边疆重地雁门郡豪商聂1,出于对匈奴的熟悉、和对国家尊严的焦虑。 决定挺身而出,不惧生死。 聂1通过王恢向武帝献计请君入瓮,其以自身为饵孤身入贼营。向单于诈降、并言语能诛杀雁门郡守。当任单于得知大喜,率匈奴万骑袭入雁门,哪知… 附近潜伏着三十万汉军精锐!只待匈奴入雁门,便将其彻底包抄! 只要完成合围,匈奴必会灭族。 可惜最后因一哨所小官贪生怕死,被俘将消息全盘托出、才导致灭匈奴之计功亏一篑。聂1的后人为避匈奴清算。 只能改姓为张,蛰伏起来。 而这聂1后人张辽,从小身处于战乱之地、见惯了大小战役。故而其虽无名师、自身却精通战事,全是耳闻目睹学来的。不过这也与他常爱思考有关联。 历史上的“逍遥津口勇破吴,七千全胜十万虏。重病丧破江东胆,呼名夜止小儿哭。”又几位名将能做得到呢? 简直堪乃神话!! 能做下如此惊天壮举,智勇缺一不可。张辽,是真正的超级人才!其与赵云有渊源,对赵枭来说简直喜从天降! 绝不能放走这位悍将! “子龙,可代我跑一趟?” 念头至此,赵枭看向赵云温声道:“吾自幼敬佩雁门聂公敢孤身入贼营、舍命而请君入瓮的壮举,多方查探下所知。” “张辽乃聂公之后。” “其常年定居于雁门,见匈奴异族之患久矣。而此刻吾要前往幽州募兵,以御鲜卑之患,匈奴与鲜卑皆乃疆外异族。” “有异曲同工之势。” “此刻,最需如此熟悉外族之英才也…吾本该亲身前往,但军中事务繁多无法脱身,还望子龙代我,去雁门走一遭。” 赵云闻言重重点头,抱拳肃声道:“将军放心,赵云定会将文远兄请来!” “如此甚好,劳烦子龙了。” “将军不必如此。” “这是赵云的本分。” …… 在常山赵家用过顿简易的便饭后,赵枭一行人便即刻启程,朝幽州赶去。与之同行的,是刚临时挑选出的赵家英才。 常山赵家人才还真不少,临时即刻挑选一番,竟就寻出七名可用之才。 赵虎、赵青、赵刚、赵延,皆有一手高超枪法。虽跟赵云比还差得远,但在寻常军中小将中,也算的上是优良了。 赵海、赵天、赵彪,则胸怀治地之能。虽有些稚嫩、但从基层做起,未来亦能为赵枭牧一方民众,最重要的是。 这些都是自家族人。 或许在遥远的以后,需要制衡亲族力量以免同族犯事,但在现阶段。 他们都是强大的助力。 …… “这就是幽州吗?” “将军的故乡山挺多的。” “如此地势,只要把守住少数平坦地区,就能避免鲜卑骑兵入侵。” 一月中旬,赵枭一行人赶上行进大军,随后边护军步入幽州涿郡。 …… 看着周遭熟悉的一草一木,赵枭只感到心中有股难言之意在奔腾跃动。一年前,他初来东汉,还只是个乡勇头目。 一个无足轻重的民兵首脑。 而一年后,他返回幽州已是不同。自身官封将军、爵位至伯。麾下更是猛将云集:关羽张飞、许褚陈到、文钦文稷、赵云,还有即将到来的张辽张文远。 谋士有贾诩田丰,还有一个预定好了、还在求学的军师徐庶徐元直。 可以说,有这些英才,他赵枭割据一方成为诸侯已是板上钉钉。再不复难以与袁绍曹操相比拟的困境,已然达到… 一个相对公平的开局! 得到这些,付出也大。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 募集乡勇的各项准备、斩杀涿郡校尉的快意恩仇、青山谷伏击战的斗智斗勇、千里援驰郭勋州军的数日未眠… 杀章扬立威的场景记忆犹新,长社不息三日的熊熊火光无法忘怀。 镇压豫州贼乱的种种历历在目,洛阳朝堂四溢的杀机仿如昨日。 这一路波澜起伏,一子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好在,他挺过来了。 他赵枭,挺过来了!! 雨后,就是彩虹!!! 想着,赵枭心中那难言之意化为无尽豪情。现在,他就是幽州… 无冕的王! 刺史刘虞所掌控的幽州军,经去年与程元志那一战伤亡过半、人数不过堪堪达到两万。而赵家已在涿郡屯兵一万,加上赵枭此行所带来的七千余将士… 已与州军实力相仿。 战力只高不低! 接着只要赵枭再夺走代郡、上谷郡二郡的地方兵权。即便他还未募兵,他手下的直属军队就已远超过了刘虞!再加上幽州军众将与赵枭曾并肩作战过… 两者根本不可能刀兵相见。 刘虞完全拿自己没办法! 没了地方管制,赵枭便可将手中权力发挥到最大。渐渐蚕食周边郡县、最后将整个幽州吞下!届时只需一个名号。 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刺史! 没了各方面的约束,赵枭心中那难以抑制的野心,疯狂燃烧起来!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隐忍的太久,该奔腾了!! …… “来军何属?主将何人?!” “郡守有令,任何千人以上大规模军队步入郡治,必须先经过哨队通报!” 边护军刚行入涿郡不过两刻多钟,一队百骑哨队便从远处奔来。他们训练有素,每骑间隔十余步,列成一条长龙。 就是边护军暴起也无法将其斩尽杀绝,定会漏出轻骑前去郡城报信。 这种队列,说起简单。却需要长时间的演练,赵二花了不少苦功夫。 见哨骑拦路问话,边护前军的一名军候策马而出,来至哨骑队长马前三十余步处、大声道:“我等乃新建边护军。” “主将是度辽将军,赵枭。” 哨骑队长闻言色变,有些疑惑问道:“公子…咳,赵将军不是晓骑校吗?” “你可莫要诓我!” “我虎子乃将军府中之人!” 那军候闻言呵呵一笑,继而温声道:“原来还是自己人!老兄,你消息过时了。早在去年底,将军就被陛下亲封为度辽将军、涿郡伯咯!这整个涿郡…” “都是赵将军的封地!” 那哨骑队长闻言面色一怔,眼中闪过喜意,但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只见他神情肃然道:“可终究还是你一面之言。” “你有何凭证大可出示,只要不是假的,我等立刻放行,绝不阻拦。” “最近贼患较多,公子上次的回信也特意说到要提高警惕,请兄弟担待。” 军候闻言,眉头微皱正要发话,一只大掌却按在了他肩膀上。只见前部校尉张飞,不知何时已策马来至军候身旁。 张飞气沉丹田,便大声朝拦路的百余哨骑大声呐喊道:“嘿!!” “对面哨骑,可认得某?!” “你是…” “是张将军吗?小人自是认得。”哨骑队长在看清张飞的那刻,便知来军定是赵枭麾下。毕竟张飞太具辨别力了。 那满脸毛毡毡的络腮胡,糙黑糙黑的肤色,再配上那狮吼般的大嗓门。 不可能有假。 而张飞一直作为紧随赵枭的亲信大将,其出现在此地,已表明了赵枭就在军中。不会有假!真的是公子回来了!! “欢迎张将军归来!!” 确认完来军身份,哨骑队长即刻回头大喊道:“大伙快让让!是公子爷他们回来了!阿银、二狗,你等赶快回去禀告老爷和赵统领,公子爷率军回涿郡了!” …… 随两名哨骑沿途一路奔走相告,赵枭率大军回涿郡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整个郡治,数万平民百姓自发涌到郡城外… 想好好看看这位一路高升、出身于他们涿郡的大人物,与此同时。 赵家家兵统领赵二,得知此消息欣喜若狂。当即点齐三千余精锐轻骑及两千乡勇家兵,浩浩荡荡的出营离城,沿入城官道一路排开,以示欢迎赵枭归来。 赵枭,今日率军归来! 涿郡,今日万众沸腾! 第三章 猎民大计 “欢迎将军归乡!” “欢迎将军归乡!” 随离郡城的距离越来越近,赵枭便从军中脱出。在随从的簇拥下、策马行至队伍最前方,接受着沿途军士的欢呼。 只见每隔五步,路两侧就有两名身披灰袍的乡勇家兵高举兵刃呼喊着。 声音雄厚有力。 赵枭轻轻颔首以作回致。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没多久,路旁开始出现了骑兵。只见那些骑兵站于路边牵着马、高举着手上闪着寒光的钢制马刀,看起威武不凡。 赵枭见此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朝已经跟在身旁的赵二轻声道:“二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骑兵队现在情况如何?” “马有些不太够了。” 立于赵枭马侧的赵二,边摩挲着座下黑马柔软的鬃毛、边轻声回应道:“现骑兵有三千六百余骑,我们马匹只有六千。” “保证一人两骑都还不够。” 赵枭闻言温声道:“战马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继续练兵,不能停止扩军的势头。还有,涿郡下面各县…” “有没有不安分的?” “有三四个县地方豪族不太安分、上月还闹了出拒不上税。不过我率军去下面走了一遭,豪族就不敢再闹了。不过…” “税款只交了一半。” “因为豪族的特殊性,我就没有擅自做主,本想写信给公子爷请示下,您这就回来了。”说罢,赵二眉头舒展起来。 也真是难为了他。一个护院,天天思索着各项事宜,他头都要炸了。 “做的很好。” 说着,赵枭转头朝赵二诚恳的开口道:“二子,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能把我大后方管理的这么好,已帮了我许多。” “公子回来了,你不必操心了。” 听到赵枭的赞赏宽慰,赵二心中就跟吃了蜜一般甜。这黑塔般的汉子笑着说道:“能为公子爷分忧,是属下的职责。” “没想到,咱二子现在说起话来都文绉绉了,有长进,有长进啊!” “对了,有钟意的姑娘没?” 听到赵枭这话,赵二黝黑的大脸竟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赵枭见此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汉子的肩膀,继而策马朝城内奔去。 当夜,赵枭大宴全军。 …… 次日清晨,从郡守府归来的赵枭神色十分凝重。通过与父亲两个时辰的长谈,他已大体知晓了现幽州的各项情况。 也知道了局势有多糜烂。 现幽州民生远不如郭勋时期。 虽新任刺史刘虞任劳任怨、也是一心为民,但手段却远不如郭勋。现各县郡灾患频发,地方豪族闭门屯粮,百姓忍饥挨饿、苦不堪言,已有了崩坏的初始。 只有涿郡及刘卫的渔阳郡情况好些。其他地域郡守见刘虞是个心软之人,远不如郭勋铁血、对政令往往阳奉阴违。 还有了贪污救济粮的举动。 这偌大一个幽州,开仓放官粮的竟只有五个郡,其中力度最大的就是涿郡和渔阳。故此,有大批难民逃到了这里。 赵石诚与赵枭说了,如再寻不到新粮,开仓救济之事怕就得停止了。 涿郡也没有余粮了。 除民生有很大问题外,军事问题也很严峻。紧邻涿郡的翼州中山郡郡守张纯,已私下屯兵八万余人,正蠢蠢欲动。 赵二练兵之所以缺马,也是张纯下了禁令。张世平和苏双两位中山马商的马匹,已不能售卖,全部供给于张纯所部。 中山军有支强大的骑军。 组建如此大规模的武装力量,一个郡守是做不到的。张纯肯定受到了鲜卑的援助,而如此规模的军队每日所耗巨大。 这也就意味着离其兵变不远了。 而幽州军残部因为经济低迷,一直没得到兵员补充。就连清扫州内不断冒出的零星山贼都有些吃力,外族若入侵… 根本挡不住。 民生和军事,只是现最大的两个问题。其他隐患多如牛毛,不过目前还没这两块严重,可以暂且放放。稍一清点… 赵枭才知情况如此紧急。 幽州一旦脱离朝堂管控,他也别想置身事外。船沉了,谁都得死。 …… 午时,阳光普照。 涿郡,郡城东军营。 中部帅帐内,端坐着边护军数位重将,及赵枭麾下仅有的两名谋士。 赵枭先是简洁的将各项问题一一道出,继而着重讲出了难民之患。 “事以如此,诸位有何良策?” 听完赵枭所言,帐内众人眉头紧皱,他们这才知幽州问题竟这么多。 “咳,将军。” 一声轻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新谋士田丰缓缓起身。其先朝赵枭拱拱手、继而肃声道:“哪怕情况再是危急。” “救济粮也不能断。” 赵枭听声并无发话,只是抬了下手示意田丰继续。后者见此大声道:“将军的边护大军虚位待招。要募集如此多军士、仁义之名决不可失,若见死不救。” “日后募兵响应者定会倍减。” 闻言,关羽陈到二人颔首。而其他将领则面不改色,情绪起伏不大。 “可粮草不够了。” 赵枭没有过多言语。田丰所言之塑造仁义形象的重要性,他自是知晓。但没有多少粮食了,也是实打实的问题。 现聚于涿郡郡治内的难民,没有五万也有四万。就是救济粮是稀粥,四万多人一张嘴,一天也有两万余人的耗粮。 已超过了他麾下军队的总和。 若粮食充裕,救济一番权当做好事,可粮库是真快空了。十常侍此次给予的支援有装备有钱,唯独就没有粮食支援。 赵枭下面的兵士也要吃饭。 “可以让难民开荒种粮、成为治下子民,亦可从其中招收青壮为兵。” 说着,田丰淡笑道:“这样,我们所付出的粮食都有回报。不仅仅只是得到一个仁义之名,而是切身实际的起到效用。” 赵枭闻言还是摇头。 他眉头微皱,总感觉这田丰和历史上差距蛮大的,似乎没那般聪慧。 怎么说呢… 有点看不清楚问题所在?他赵枭现是在纠结放不放粮吗?他有粮放吗? “咳,元皓。” “你可能不太清楚涿郡的情况。” 一直默不出声的贾诩站了起来,只见他先朝田丰笑了下、才温声开口道:“我昨夜去粮库转了转,赵郡守真是仁义。” “已开仓放粮了一月有余。” “粮库应急储粮早已见底,剩余粮草只够涿郡军士及我边护军半年所耗。再发下去,最多两月下面军士都要饿肚子。” 众将闻言,纷纷摇头道:“不可,军士绝不能饿肚子,这救济粮…” “还是先缓缓再发吧。” 田丰闻言闹了个大红脸,他不知晓涿郡此刻已经如此缺粮。而关羽眼中却闪过一丝敬意,朝贾诩道:“怪不得昨日大宴未能看到先生,原来先生去粮库了。” 听声,田丰的脸更红了。 作为谋士,每到一地,应立刻摸清当地情况。在这一点,他远不如贾诩。想到昨日自己在开怀喝酒,而贾诩却暗自去粮库探查情况,田丰感到羞愧万分。 而赵枭见此,心中也多了些感慨。一直以来,他都非常依赖史书上对人的评价。对忠义刚正之人都会委以大任… 但现看来,还是片面了。 贾诩的历史评价总体是不好的。后人都说他是毒士,献计不顾后果。可他做事确实是一等一的认真严谨。而田丰… 史上评价很不错。 可智谋上,他却远不比贾诩。只有亲身接触,才能知晓真谛啊! 念头至此,赵枭眼中闪过欣赏,朝贾诩温声道:“文和有何良策?” 贾诩闻言轻声道:“如元皓所说,难民必须救,但我们可以换种方式。” 话毕,贾诩淡淡一笑,继而开口道:“良策不敢当,但诩却有一拙计。将军,可曾想过让这些难民自己养自己吗?” “噢?种地耕田?” “非也。” 贾诩踱了两步,朗声道:“种田太慢。现是一月中旬、寒冬刚去,春季还远未来。待秋收我们粮草早耗完了,不妥。” “诩的意思是…” 说着,贾诩顿了顿,抚了把山羊胡道:“幽州山脉密林何其多也?冬季万物躲藏但并非绝迹,将军可给予难民弓箭…” “让其自行前往林中打猎。” 听到这话,陈到眉头微皱道:“难民体力虚弱又无捕猎经验,如此怕会死伤惨重。也偏离了,我等救济他们的原则。” “原则?” 贾诩闻言呵呵一笑道:“这世上没有谁该救济谁,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将军能救他们已是好天之德,不救亦是本分。” “没有什么应该的。” “当然,我们也会尽量避免难民伤亡。诩早闻将军去年于青山谷伏杀黄巾时,不是曾组建了一支千余人的弓手吗?” “那就以十人难民为一队,弓手为队长、配一名地方猎人为副手。有了猎人上山打猎就不愁没经验,成功率大大提升。” “而还配备一名历经过战事的弓手,则保证遇到鲜卑探子也能有对策。” 一番话有理有据,在场众人无不点头赞同,只感到贾诩确实很厉害。 不愧是首席幕僚! 贾诩见众人信服,淡淡一笑道:“捕到之猎物可用来食肉充饥,但皮毛则必须全数上交,作为打不到猎的食物耗用。” “我们不是慈善堂。” 众人闻言颔首。 捕猎得来的皮毛换做打不到猎时的救济,难民定会欣然同意。毕竟就是老猎手,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能打到猎。 而数万新猎手上山,有哪座山上的猎物能幸存?而一张白虎皮价值何其珍贵也?几座山上的猎物皮毛,就价值斐然。 足以抵上发出粮草的价值! 甚至,还能赚不少钱。 至于把山上猎物杀绝引起生态失衡,这不是他们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贾先生真乃大才也!” 听声,贾诩眼中露出睿智的光彩、朗声道:“如此是解决了难民温饱…” “何尝又不是一次筛选呢?打猎本就是高危之举。瘦弱之人难以幸存、而天资强大之人则会在生死危机中脱颖而出。” “他们,就是最好的兵源!” “就是五中剩一也有万余!” “待将军缺兵时,只需将这些幸存下来的猎手聚集,就凭空得到万余山地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精锐弓手!鲜卑入山…” “还能有猛兽强?” 众人听完彻底愣住了。只感到贾诩智谋强他们太多。他们还在思考如何让难民饱腹时,贾诩已想到用猎物皮毛赚钱。 已想到将难民转化为精兵! 他们在第一层… 贾诩却在第三层!! “文和大才也!!” 稍一思索,赵枭面露大喜,他本就想寻个能妥善治理难民的方子。 不要耗粮太多,不要饿死他们。 就足矣。 没想到贾诩片刻间就献出计来,还帮他把兵源问题都给顺带解决了。 算无遗策,名不虚传。 赵枭心中突然很感谢文稷的哨骑队,若他们没那么认真、从而在洛阳放跑了贾诩,那他赵枭怕就要悔恨万分了。 “先生大才!来人!” “赏千金!” 众将闻言面露羡色,兵荒马乱的年代银子不值钱。只有金子能和粮食一般坚挺。他们虽不贪财,但谁不想钱多一点。 羡慕是肯定有的,但出奇的是没一人有嫉妒之色,贾诩的能力众人看在眼里。不过千金的赏赐,他完全配得上! “谢将军赏赐。” “先生不必多礼,这是你应得的。望你再接再厉,为我大业献智献谋。” “那是自然。” 无视四周看来的目光,贾诩面不改色的谢恩应下。他对钱财权柄这些虽不看重,但立功得的赏赐,也不会不要。 他性格清闲、并无不良嗜好,智力又远超寻常人。看起是好,但难免被主家顾忌不好驾驭。适当显出对钱财有兴趣… 有了缺点,反而会被重用。 这钱他拿了也没地方花,赵枭缺钱时,想办法再返给他就行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 贾诩是个简单的人。 第四章 备军阅 收黄巾 在论完处置难民后,众人又谈论了怎样在不动武的情况下使豪族心悦诚服、及如何快速夺取代郡、上谷郡两郡大权。 虽赵枭已被任命为两郡军政大使,但这二郡郡守及地方校尉绝不会欣然将手上权柄全盘交出,强夺定会遇到不少阻力。 想要不见刀兵、夺取权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好有贾诩和田丰。 一番商论,还真谋出个点子来。 …… 午时已过,初到未时。 随边护军众将离开帅帐,在帐外早已等候多时的三名涿郡地方校尉便得到召唤、步入帐中,在赵枭会见他们的同时。 涿县十日后将举办大阅兵之事,也随着边护军众将的离去而传播开来。 数位信骑也从军营中驶出,朝代郡、上谷郡、渔阳郡、广阳郡奔去。 …… “属下金碉参见伯爷!” “属下云锡参见伯爷!” “属下李天参见伯爷!” 赵枭看着眼前这三名单膝下跪的涿郡校尉,一时并无言语,而是待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三位将军,起来吧。” “谢伯爷!” 三人起身,并排站至帅座前。 “本将被陛下册封为涿郡伯之事,看来三位将军已知晓。从册封值日起,你等及部下郡兵,已是本伯的伯爵亲军了。” 三人闻声颔首,其实他三人本就是赵枭老子赵石诚在涿县任县令时的亲信。而后赵石诚为郡守,才特被提拔成校尉。 对赵枭自然是言听计从。 从国家法规的角度来说,赵石诚还是他儿子赵枭的下属郡守。 “都是自家人,以后就不必多礼了。”说着,赵枭亲自沏了三杯茶,起身一一递给三人、温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三位将军了,本伯现想知领下军队情况。” 三人接过茶水,心中对赵枭的礼遇很是感动,当即回应道:“谢公子。” “这是我等的职责,谈不上辛苦。”说罢三人各自回答道: “属下金碉,领两千枪兵。” “属下云锡,领两千刀兵。” “属下李天,领一千强弩士。” “噢?强弩士?” 赵枭眉头一挑,看向李天道:“李校尉,这强弩士是怎么一说?” 李天闻言,肃声道:“将军在青山谷一战缴获了七十架重型弩车。赵统领便建议郡守大人组建一支弩车军,强弩军也由此而来。七名兵士伺候一台弩车…” “其余五百人皆为精锐弩手,这小型劲弩在涿郡军库中有六百来具。” “正好够用。” 赵枭闻言,这才想起在青山谷一战还缴获了几十具重型弩车来。忽得又想起还俘虏了数千黄巾降卒,当即便问道: “那黄巾降兵现在如何?” 李天闻言不假思索的应道:“按州府下达的命令贬为奴,替官府做事。” 赵枭闻言轻轻颔首、继而道:“大概情况我已知晓。三位将军先回去整顿一番,十日后的军演,你们及麾下也要参与。” “是!” …… 在三名校尉离去后,赵枭下达了几道命令,使涿郡一时沸腾起来。 第一道命令,命全郡所有工匠全力制作木弓箭矢。一切费用资耗由涿郡府库提供,制作出的弓矢移交至乡勇弓手团。 第二道命令,命全郡猎手即刻前往涿县集结、成为猎训教官团。食宿由官方提供,并且每月还有两石黍米的月俸。 第三道命令,全郡难民即刻在郡兵的指挥调度下,前往涿县等待指派。 第四道命令,命各县官差将被贬为奴籍的黄巾降卒全部押送至涿县。 命令传出,全郡轰动。没有人知道这位尊贵的伯爷到底要做什么,但看如此巨大的架势。所有人都知道,这天… 要变了。 一时,幽州各方势力安插在涿郡的探子纷纷离郡而出,朝各地奔去。 …… “诸位,那涿郡赵枭邀我去涿县观摩其阅兵,不知此举是好是坏?” 代郡,郡守府。 赵枭送来信件已有两个时辰。 典雅奢华的大厅内,坐着五六个衣着华丽的代郡高层。代郡郡守周海此刻眉头紧皱的扬着一纸文书道:“阅兵?” “稀奇古怪的东西。” 下座的众郡高层闻言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诉说着各自的看法。 “主家,我觉得这赵小儿居心叵测,还是别去得好,以病托之拒绝罢。” “周管家何出此言?我看那赵涿郡是有意交好大人,大人为何不去?” “是啊!张校尉所言有理。通过赵枭沿路所言,我们可以确定,他在洛阳已被陛下册封为度辽将军。不过是天使来晚些、还未至幽州官宣罢,与其交好…” “百利而无一害!” “周管家莫非有什么打算?” “你等休要胡言!我是为大…” 看着厅内面红耳赤、乱成一团的众人,周海脸色更难看了。他无视众人,看向右侧一直未发声的郡校尉道:“德阳。” “看法如何?” 代郡校尉徐德阳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大人可去,若担心安危…” “命一曲军士伴行即可。” “我料赵枭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大概是为了交好大人,最多不过想借是阅兵彰显武力,在今后的交往中得些好处罢。” “大人不去,还输了气势。” 终于听到一句中肯之言,周海微微颔首道:“那行,就去吧。” 说着,周海面色一肃大声道: “徐校尉,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从各曲中挑选两百精锐士兵,随我前去涿县,务必保我安全。” “是!” 同一幕暗中商论,也在上谷郡、广阳郡上演。只有位于渔阳的刘卫得信后,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欣喜的一口应下,点了几个亲兵伴行后,便朝涿郡奔来。 …… 已时,阳光明媚。 赵枭下令后的第七天,涿县人声鼎沸,在何处都能见到密麻的人头。 县郊张家庄,那片曾操练乡勇的麦田空地上,站满了六千余衣衫褴褛的奴隶。他们衣着破败、乃黄巾投降的降卒。 待奴隶站立了半个多时辰,一身戎装的赵枭及众边护将领这才来到麦田。伴行的数百人除了军士外,还有些治安官。 “让他们安静。”说罢,赵枭领众将朝奴隶队伍前的高台走去。 “是!” 治安队长得令,当即便指着奴隶们大吼道:“你们这些低贱的贱奴!伯爷亲至,还不快息语噤声?!莫非要吃皮鞭?” 众奴隶闻言立刻安静下来。 眼中却闪过一丝野性。 见此,已立于高台上的赵枭朝身旁的陈到低声道:“叔至,你看如何?” 陈到闻言,轻轻颔首回道:“身为贱奴、眼中却有不屈的光彩,这些黄巾兵之血性还未完全磨去。听到治安官的命令,能立刻行之,证明他们已懂得规矩。” “属下认为,可用,” “那好。”听到陈到之言,赵枭当即轻一抬手。其身后的治安官徐林,则面色涨红的递过一摞早已备好的文件。 徐林的手,在颤抖。 他的心此刻异常激动。 “咳。” 赵枭一声咳嗽,将全场所有奴隶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只见他高举起手中的一摞文件道:“你等,可知这是什么?” 众奴隶闻言不语。 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赵枭。 “这是你们的奴隶契书。” 听到这话,众奴隶的面上终于浮现出波澜,还未待他们眼中出现仇视。 赵枭却… 却一把将那摞契约撕成碎片!紧接着猛然一扬、一时纸片漫天飞舞。 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 众奴隶眼中闪过错愕不解。 但依旧并无言语。 “你们的罪,已在这一年的辛劳中洗清。从现开始,你等不再是奴。” 说着,赵枭指向徐林,朝众奴隶道:“这位治安官他叫徐林。徐治安曾也是黄巾,但为何在战后他没有被贬为奴?” “只因他在青山谷贼军溃败时,弃暗投明!和他一起决死冲锋的百余兄弟,混的差的也成了涿郡郡民、衣食无忧。” 众奴隶闻言面色一怔、眼色已变。他们本以为一加入黄巾是永久的污点,再不可翻身。而曾经与自己一同为贼兵的徐林等人却混的如此之好,甚至… 还当上了治安官! 令他们产生了落差。 赵枭见此暗道时机成熟,当即大声道:“是的,对大多数地方官府而言,只要你一旦加入黄巾,这辈子就永无宁日。” “但我赵枭不同!”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在刀斧加身的情况下才加入黄巾。你们以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并不是逆贼。” “你们有家人,你们有牵挂。” 听到这平淡朴素的话语,黄巾降卒们竟一个个眼红了起来。还更有甚着…已经暗自垂泪、泣不成声。几乎所有人… 这时都死死的盯着赵枭。专心致志的等着,他即将说出的话语。 见此,赵枭顿了顿开口道:“所以,当我得知你们已被贬为奴一年后。我个人觉得,你们的罪已经赎清。从现开始……” “你们都是自由民。” 话音坠地,全场跪地。 “谢将军!!” “将军大恩,我等难以回报!” “多谢将军…呜…” 听着这一声声更咽的谢恩,赵枭心中也有感慨,继而缓缓道:“我奉劝各位,不要离开涿郡,因为我认为你等无罪。” “不代表其他县郡也这么认为。” “还有,现我麾下差缺军士、待遇优厚。我赵枭不在意你们的过往,也希望你等能次举起兵刃、为我而战,当然…” “是去是留。” “全凭你们自己。” 说罢,赵枭转身就走。 数位将领紧随其后。 而陈到却未走,他接替赵枭大声道:“愿意参军的兄弟,到高台前方来。” “入军的待遇有…” 只见陈到还未说出那丰富优厚、远超寻常军队的待遇。那大批跪倒在地的黄巾降卒们就已纷纷爬起,朝高台涌来! 带着不顾一切的决意!! “只要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我邱老二就愿为将军效死!” “我也是!谁他娘的敢不来,兄弟们打死他!将军可是给了我们新生!” “谁不来就是猪狗不如!” “我愿重披战衣,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带着势不可挡的磅礴气势,直冲云霄! 骇的飞鸟心惊胆颤。 这些黄巾降卒们即将再次举起兵刃、再次走向生死一线的战场。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被逼无奈、而是心向神往。 那挥向官军百姓的邪恶之刀,已然锈迹斑斑、冰雪封藏。而这为赵枭而战的义理之剑,从此刻,被众人高高举起! 将斩破任何违背赵枭之人! 只为那不计前嫌的再造之恩。 第五章 军大演 獠牙现 十日后,阅兵大典。 今日的涿县阳光灿烂、人潮涌动,街道两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十万民众。经赵枭阅兵一事传出、且来者路费食费由沿路官府报销,几乎整个涿郡全郡… 有空闲的百姓全都来了。 涿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闹热。 …… 正午,骄阳似火。 涿县东门下聚满了黑压压的民众。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表现着崇拜、直勾勾的望着城头上那位衣着华丽的锦衣男子。 “伯爷,午时已到。” 赵枭闻言颔首,轻一抬手,城下数万民众即刻噤声。人虽过数万… 却落针有音。 “各位涿郡的子民,相信你们很多人是第一次见我,我是涿郡伯赵枭。” 城下百姓闻言,纷纷大喊道:“草民见过伯爷!伯爷仁善、伯爷威武!” “能得到你们的认同…” “我很高兴。” 赵枭嘴角一勾、上前一步,让城下的居民能更清晰的看见他的容貌。 一张坚毅俊朗的面孔,眼中尽是刚硬铁血的锐利之色。身材挺高,不太壮、但并非单薄。一席绣有金丝的黑红宽袖伯爵袍,更使他的气质上升了一个台阶。 说像王公贵族,也不虚让。 城下百姓见赵枭如此非凡,眼中尽是崇拜。不过也有两道不太和谐的冰冷目光,这目光的来源,是赵枭身后的二人。 代郡郡守,以及上谷郡郡守,他二人站于赵枭右侧后方的两个身位。本来这倒没什么,主要是自他们来临涿县… 赵枭压根就没与他们交谈过,像是无视一般,这使二人心生愤慨。 只觉得这赵枭太狂傲了。 享受了片刻的崇拜注视,赵枭缓缓开口道:“想必大家也听说了,本伯被陛下命为度辽将军,领军镇守我幽州边境。” 城下万余民众纷纷点头。 “那你等可知这是为何?” 说着,赵枭大声道:“我可以坦言告诉大家,现域外鲜卑异族正蠢蠢欲动!只待时机成熟,十万贼骑就会杀入幽州!” 听声,全场震惊! 虽然这在官场上已是公开的秘密、就连不少明眼的豪族都能看的出来。而对民众来说,确是完全无从得知的消息。 恐慌,开始蔓延。 而代郡、上谷郡的两位郡守闻言,双目圆睁,十分不解赵枭的意图。 随赵枭之言越传越远、得知民众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响。 内容多半都是不知所措。 赵枭见此嘴角不着痕迹的轻轻勾起,他的边护军是为抵御鲜卑、守护边疆而组建。既然如此,自要把这个名号用到极致。先使百姓极度恐慌,再拉一把… 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 这也是赵枭此次阅兵的目的。他要这整个涿郡不认刘,只姓赵! 待城下平民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全城数十万平民都知晓了此事。他们得知赵枭说完后就再无言语,便噤声… 目光灼灼的望着城头上那男人。 许久,赵枭才开口道:“不是说了吗?本伯已被陛下命为度辽将军、率精锐镇守我幽州边境。有我在,你等何须怕?!” 话音刚落,赵枭铿锵有力的肃声道:“好好看看,本将麾下的精锐之师!” 说罢,赵枭猛然举起右手! “阅兵开始!!” 见此,立于城墙上两侧的数十号手,当即吹响猛烈雄壮的号角! 听到这雄浑有力的军号,城内的数十万民众莫名的感到一股…心安。 号音吹响不到片刻,大地忽的微微震颤起来。只见从辰时就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一大队长枪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沿着官道行入城来。长枪上的红缨… 随着枪兵前行不断跃然舞动。 看起极具生命的活力。 “涿郡郡兵,枪兵队列。” “见过伯爷!” 只见那百人枪兵大队,在所属校尉金碉的带领下步入城内。继而整整齐齐的一个转身、动作一致的舞了一套杀气腾腾的枪法。最后以一个漂亮的枪花收尾。 抬头挺胸的立于城下。 看这百余枪手熟练的枪法,没个几年苦功夫是练不出来的。他们都是校尉金碉从各曲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是牌面。 赵枭见此轻一颔首,接着微抬右臂肃声道:“威武枪兵,卫我涿郡。” “礼毕,入城。” “是!!” “威武枪兵,卫我涿郡!!” 随金碉一声大吼,这队精锐枪兵一个转身、同时高举长枪,便抬腿迈着整齐的大步朝城中心军演校场缓缓行去。 那锋锐的矛头闪着骄阳的刺眼光芒,令百姓们心中莫名安定起来。 他们不由纷纷举起右手,朝大步行进的枪兵们呐喊道:“军爷威武!” 而枪兵则时不时高举长枪以作致意。随精锐枪兵带头步入内城,一千八百余名寻常枪手紧跟其后,缓缓朝城内行来。 他们过路城头时,没有如精锐那般花哨的舞一套精妙枪法,只是默然的行进着。但步伐却一样整齐,平凡而又厚重。 百姓们见此没有丝毫吝啬呼喊,拼命朝着排成长龙的枪兵们呐喊着。 枪手们没有什么特殊举动,但涨红的脸却说明了他们的内心并不平静。 赵枭见此嘴角一勾,阅兵从不是单方面的鼓舞平民、而是双向的。平民感到军士的强大而心安、军士亦能得到平民的爱戴欢呼而士气大涨,这是双向的。 虽然花费不小,但值得。 在郡守军枪兵阵列走完后,百余精锐刀兵则在校尉云锡的带领下步入县城。他们一样舞了套精妙的刀法、杀气腾腾。 继而齐整的立于城下。 赵枭同样颔首,举臂肃声道: “威武刀兵,卫我涿郡。” “礼毕,入城。” 云锡闻言和金碉一般,举刀大吼一声便率精锐刀兵转身朝城内行去。 “威武刀兵,卫我涿郡!!” 那寒光闪闪的单刀,在民众们心中不输长枪半分,欢呼并无减退。 反倒更闹热起来。 精锐刀手行入城中,一千八百余寻常刀手也随之进城、平凡而又厚重。 接着便是强弩大队,因弓弩的特殊、他们并没表演什么。直接列着千人方阵,齐齐整整的步入内城,弩车并未登场。 那是杀手锏,不适合公开显露。 不过即便如此,这种稀罕的兵种却引得了百姓强烈的注视。他们没想到郡守军竟如此非凡,居然连精贵的劲弩都有。 一想到这是自家郡县的子弟兵,平民们只感到心中美滋滋,不安感… 彻底消失。 赵枭见此高举左手,这一举动吸引了城下数万人的目光。只见他肃然开口道:“这五千英勇战士,是我涿郡的郡守军。” “接下来,便是我的边护军!” 话音落下,城墙两侧上的数十号手纷纷后退一步。其后的数十甲士则接替上前,吹动了大寻常号角许多的黑牛角号。 “呜呜…” “呜呜…” 苍凉而又悠绵的号声响起,登时便响彻十里。边护军的角声与郡守军截然不同,没那般震耳欲聋的猛烈雄壮、要低沉许多。但范围却极广,老远也能听见。 随角声响起,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骑着匹高头大马,率先行入城中。 其身后紧跟着千余披挂重铠的朴刀手,朴刀军士没郡兵那般齐整… 可杀气,却不知盛了多少! 光是平平无奇的行着,就带来了巨大的威慑力!这些军士都是在刀林箭雨中、不知与死亡搏杀过多少次的精锐之师。 “参见将军!” 待最后一名朴刀甲士入城,关羽登时控马转身,赵枭抱拳肃声道:“中部朴刀军参见将军!我等定誓死追随将军!!” 众朴刀甲士见状,纷纷举刀咆哮道:“我等定誓死追随将军!!” 赵枭见此一把拔出腰间的礼剑,高举于天道:“诛尽异贼,戎我疆土!” “浩荡精锐,无坚不摧!” 关羽闻言举起青龙偃月刀,朝军士大声道:“诛尽异贼,戎我疆土!” 朴刀甲士们见此登时高举朴刀,跟着吼道:“浩荡精锐,无坚不摧!” 一时,呐喊声响彻云霄。 尽显男儿本色! 沿途百姓则全都面色通红,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竟一个个神情激动、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浩荡精锐,无坚不摧!” “浩荡精锐,无坚不摧!” “浩荡精锐,无坚不摧!!” 在这越来越浩大的呼喊声中,城头中央赵枭的身影越发伟岸起来。 接着,随一批又一批的精锐甲士行入城中,县城已然沸腾的如热锅之油般。除百姓疯狂的呐喊,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郡守军走完是边护军,边护军走完是赵家乡勇团。乡勇团走完是赵家轻骑队,轻骑队走完,随一支“特殊部队”的到来、阅兵仪式也逐渐步入最后的尾声。 “乡亲们静静!” “大家都安静!伯爷有话说!” 此刻被赵枭麾下之强大、惊到热血沸腾的数十万平民百姓,已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激请。任四处维持秩序的衙役如何呼喊,也无法停止嘴中不断涌出的赞美。 赵枭见此不过轻一抬手,那沸腾的人群便立刻停了下来。还想再说之人,也被四周的平民捂住了嘴巴,强行噤声。 见状赵枭嘴角一勾,继而大声道:“接下来这支军队来自黄巾降卒。他们曾与你等一般,都是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 “不过经刀斧加身,被逼无奈下才不得与贼为伍。今日,他们洗心革面,重新拿起刀兵!为国家为幽州、为涿郡为你们、为本伯为义理而战。所有人…” “致以欢呼!” 说罢,赵枭举起左手大声呼喊道:“边护军、特编义理死卒营,威武!” “义理死卒,威武!” 城下平民闻言纷纷面色一怔,继而跟着举起左手呐喊道:“义理死卒!” “威武!” “义理死卒,威武!” 随欢呼声响起,六千余身披轻薄葛衣、手中仅持一柄长剑的死卒。在陈到的带领下缓缓从城外行来,他们步子不大… 却格外齐整。 身无寸甲,却气势磅礴。 眼中尽是不屈。 只要赵枭一声令下,他们便可抛头颅洒热血,哪怕对象是京都的皇帝。 他们只忠于赵枭。 待六千曾是奴隶的死卒浩荡踏入城内,四周欢呼声更是强烈。听着那一声声“义理死卒,威武”、感受着四面八方群众的热爱、这些曾经的黄巾心中突然涌出… 一股重为人的莫名触感! 他们竟自发的转身,齐齐的将锋锐长剑插入地中,单膝跪地抱拳道: “愿为主家效死!!” 六千人同时单膝跪地的场面多么震撼?六千柄铁剑闪出的精光是多么的耀眼?六千颗死忠之心,又是多么的珍贵?! 赵枭一时双目暴出精光、举臂吟颂道:“六千铁剑六千魂,六千傲骨永长存!举兵斩破恶祟邪,从此不做负忠人。” “望你等破茧而出,不负…” “义理二字。” 六千死卒闻言,一把拔出铁剑指向天,虽无言语,却已表明了心迹。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正要发话,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从后方传来。 “赵涿郡,本郡守记得去年下达的皇命里说到。‘黄巾降卒一率杀之,以绝后患。’就算轻者也是永世为奴,不可废黜。” “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赵枭闻言,转身看向发声之人,只见那人叫周海,是代郡的郡守。 此刻其正一脸兴师问罪的看着自己、眼中尽是不满。其一旁的上谷郡郡守王锰则同样瞟着自己,虽无言语却表了态。 他们非常不满赵枭的“热情”招待,此刻终于找到个机会,自要发作。 而他们预想中的解释和赔礼,并没有出现。只见赵枭冷冷一笑,接着从怀中掏出几纸文书甩在二人脸上,厉声道: “本伯原不想动武,奈何你等找死!私通鲜卑该当何罪?!夷九族!” “证据确凿,还敢饶舌?!” 这声喝音调极高,瞬间就传到了城下,平民百姓们闻言,纷纷怒目看向城头上的王锰和周海,嘴上不断咒骂着。 那周海二人见此一时冷汗连冒、边骂赵枭污蔑忠良,边赶忙捡起文书看了起来。刚一入眼,却发现那纸上写的是… 改良版古时红烧肉?? 黄酒不能加太多?? 这是菜谱?! 没等他二人抬头,赵枭直接抽出礼剑就是好几剑砍出,二人登时毙命。 城下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连连直呼快哉。 赵枭看着二人尸身,双目一眯。这二人确实是找死,根据这一年赵石诚派到整个幽州的死士、所传回的情报来看。 这二人并没有私通鲜卑,但是也时不时暗下与鲜卑做交易,贩卖铁器盐巴。无疑助长了异族力量,依律亦是死罪。 不过只因其藏的够深,一时摸不出证据罢。赵枭本也不想见血,是打算把这二人约来涿郡控制住。阅完兵后、把圣旨上委任自己为军政大使给他们看看。 接着用不追究他们之罪,换取自己完美接手二郡。但其太不识时务、蛞躁的很,那干脆几剑砍死算了。武统二郡… 对现在的赵枭来说。 还真不难。 小小郡守,安敢摆谱? 真当礼剑砍不死人。 第六章 尚武郡 亦民亦兵 斩杀二人后,赵枭当即下城,骑上被刷得干干净净的白雪。在沿途道旁百姓的欢呼中、缓缓朝城中心军演校场行去。 到现在兵是阅完了,不过最重要的事他还未下达。也就是借这场阅兵… 展开募兵! 将利益最大化。 …… 涿县城中心,有一片新开辟出的巨大空地,这便是军演校场。校场内十分简易,除了四处边缘插着些军旗外,也没啥多余的设施。不过占地很大、也很平。 能容得下数万军士操演。对赵枭来说也就足够了,他是实用主义者。 前几天布置校场时总有人驻足围观,而今日,围观者更是达到了十余万人!护栏外挤满了人头。平民正用艳羡的目光,不断在场内那一列列军士身上晃荡。 无他,这些军士太英武了罢。 “让让!快让让!伯爷来了!” “大伙快让开!!” “伯爷仁善!伯爷威武!” “伯爷威武!!” 随赵枭及一众护从的到来,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即刻欢呼着让出一条道来。赵枭见此一边入场,一边朝平民颔首致意。 百姓们见赵枭微笑着颔首回礼、没有一丝上位者的倨傲。不由一个个激动的面色泛红,欢呼声也随之更加盛大起来。 “伯爷威武!!” “伯爷仁善!!” 在道道欢呼呐喊声中,赵枭终于步入场中。接着他策马行至军阵前的点将台,下马后便大步走至台上,无多言语… 只一抬手。 两万余军士便齐整的举起兵刃,大声道:“参见伯爷,伯爷威武!!” “好一只威武之师。” 赵枭轻轻颔首,继而大声:“不错,有男儿的气魄!作为男子汉逢国难之时,就该参军保国、以手中兵武庇佑一方!” “你们都是好样的!” 众军士闻言纷纷面露自豪、抬手挺胸。而场外的平民百姓,眼中则闪过向往的艳羡之色,巴不得自己也立于场中。 接受赵枭的检阅。 享受百姓的欢呼! 在观摩完刚刚那雄伟的阅兵后,没有一个青壮不热血沸腾。这就是英雄啊!而谁,又不想成为守护一方的英雄呢? 就在这时,赵枭先前安插在场外百姓中的暗子们纷纷发声了。 “伯爷!您那还差人吗?” “俺们也是男人!也想在您下面当兵!保家卫国、庇佑我幽州太平!” “是啊!伯爷您还差兵吗?” 随四周连连不断的问询声响起,不少本就稍有想法的平民们也怦然心动。是啊,既然羡慕英雄,为何不参与其中… 自己成为英雄呢? 念头至此,大批青壮平民也纷纷大声开口道:“伯爷,您还缺兵吗?” “我也想成为庇佑一方的勇士!” 赵枭见参军的热情被彻底调动起来,嘴角不着痕迹的稍稍勾起,继而肃然道:“我边护军要募集五万勇士,兵自是缺的。但募集的职业军人,也是有讲究的。” 说罢,赵枭举起右手,竖起食指道:“其一,家有老幼待养者,必须留一青壮在家中侍奉。若是独子,我这暂且不收。” “其二,若是农夫,必须保证田地不至于荒芜才可入伍,不能因兵废耕。” “其三,必须勇敢且听从指挥。我边护军不是混饭之地,与优良待遇并齐的、是严明的军纪。若怕死,还是别来得好。” 话毕,还未待场外的平民反应过来。赵枭话音一转、由严肃变为轻松,朗声道:“至于待遇这块,还是很优厚的。” “几乎在任何地方当兵,月响都是一石半的糙米。少数地区能达到一斛八,但去壳后基本也就一斛三左右。而军中一天只供应两餐,晚间不训练并无餐补。” “这一餐,要军士自个补贴。” 说着,赵枭笑道:“但我这不会。我认为军士保家卫国,那就只需在军事这块花心思即可,其余的不需要战士们操心。” 百姓们闻言连连点头。而符合条件、有意参军的青壮则聚精会神的听着接下来的内容,这将关乎他们的切身处境。 成为英雄保家卫国这是理想,而参军待遇却是现实。不过尽管如此,只要待遇不是太过寒碜,他们就愿入赵枭帐下。 成为受人尊敬的军士。 “咳” “首先。”赵枭抬起右手道:“无论是否训练,军中每日皆会提供三餐。平常是粟米配酸菜,每隔小段时间都会有加餐。” “加餐一般是羊肉和猪肉。” “反正吃这块,管饱。” 听声,场外众百姓齐齐睁圆双目,不少人还惊的咽了口唾沫。 对赵枭所言,他们简直难以置信!当兵能管三顿饭已经很好了,但不时还有加餐能吃上肉,这待遇未免也太优厚了! 他们这些平民天天劳累,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小几块猪肉。 而军中兵士隔几天就能吃到… 怪不得那些军士看起那么精神,原来吃食供应的这么好。念头至此,不少原本没有想法的男丁也起了参军的念头。 赵枭看着百姓错愕的模样,淡笑道:“这只是基础罢。我边护军军士,月饷两斛去壳粟米,相当寻常军中两斛五的量。” 平民们此刻已被震的头晕目眩,只感到赵枭对军士的待遇实在太过优厚。别说那些本就有意向的青壮男丁神采飞扬,就是那一个个年过花甲的白胡老人… 也跃跃欲试。如果赵枭能收老人入伍,他们定会绽放出第二春。 为赵枭大业贡献出一份力量。 赵枭见百姓模样便知募兵再无问题,于是轻瞟一眼贾诩。后者会意,登时上前一步显现出身影、文绉绉的开口道: “参军入伍,除包三餐、月饷外,还享有每年三斗六的食盐所耗、一千五百钱的衣物所耗,以及一千钱的年终赏金。” 平民们闻言眼中闪过痴狂之色,也随之彻底沸腾起来!在赵枭这当兵,简直已比得上一个县衙主事的待遇,甚至… 还要高出不少! 在被人尊敬、优厚待遇、以及暗子的推波助澜下,青壮百姓们纷纷拍击着演武场的护栏,大声呐喊道:“求伯爷!” “收我为兵!!” 见此,赵枭贾诩二人对视一笑,后者继而转头看向平民青壮们,温声道:“赵伯爷的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下的。” 校场内的军士们闻言,纷纷高昂脑袋,心中自豪之情又澎湃了几分。 是赵枭的兵、为赵枭效力… 此刻,令他们异常满足。 “一,十七岁以下幼者,及三十五岁以上老者暂且不收。” “二,身体有任何缺陷残疾,暂且不收。当然,破相者不在此列。” “三,虚弱乏力、且大病初愈者,暂且不收,待恢复状态可再来投军。” “四,品德低劣、曾有奸淫史案者永不收用。如迫于生计,不得已而盗窃者、未曾害人性命者,需募兵官酌情收录。” “五,德行不端…” “六、家中独苗…” “七、农耕种夫…” “八、…” 只见贾诩将十余条募兵条件一一道出,不少百姓面色黯淡。他们要么是老了、要么是幼了,这募兵定是指望不上了。 幼的还好,长几年就可以参军了。老的则是与这边护军彻底无缘了。 一时,叹息声四起。 但更多的声音,则来自符合条件的青壮男丁。只见他们一个个乐的手舞足蹈,四周未符合条件的平民,则用着羡慕的目光望向他们。但,却并没有妒恨。 军中待遇虽好,可从军的风险自不必多说,从某种角度来说。 优良的待遇,也是他们应得的。 看着绝大多数叹息的人群,赵枭嘴角轻勾,继而稍一抬手、四处嘈杂的声响便即刻停止。众人只见赵枭缓缓道:“符合条件的勇士们,本伯恭喜你们。” “你们即将成为庇护一方的英雄,但距离你等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路还远,还需磨砺。” “切莫沾沾自喜。” 符合条件的青壮们闻言,当即面色一正朝赵枭道:“伯爷教训的是!” “多谢伯爷赐话!” 赵枭再一抬手,青壮们的声音便即刻止住。接着,只见赵枭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温声道:“不符合条件的也别失望。” “本伯接下来的这道令。” “也会满足你们的军旅生涯。” 没被选上的百姓们闻言,纷纷聚精会神的看向赵枭。而赵枭身后的贾诩田丰则眉头一挑,不知道赵枭这是要搞什么。 演练流程中可没有这一出。 只见赵枭突然高举右臂,肃声道:“书记官何在?!传我伯令!” 侍立于高台角落的常山赵氏子弟赵海闻言,当即大步来至赵枭身侧。途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册子、开始记录赵枭之令。 赵海是赵枭从常山带来的三名治地小才中,最为机灵的一位。 因来幽州途中被赵枭几番考校,回答的都还不错,便被任为书记官。专门负责下达赵枭之令,算是被重点培养了。 书记官就位,赵枭便肃声下达了他身为涿郡伯爵的第一道伯令。 “幽州近年连遭灾变。” “疆内天情不顺、灼日毒辣,万亩良田颗粒无收。贼患频发,路旁盗贼数不胜数,百万忠良百姓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恰逢此时,域外鲜卑蠢蠢欲动,隐隐有联合乌恒等异族、犯我大汉国土之势。值此内忧外患之时,软弱无济于事…” “惟有强硬尚武,方可破局。” “至此,今日本伯下令,伯国涿郡改号为尚武!自此,幽州再无涿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崇尚勇武果敢的尚武郡!” “同时,本伯立法。” “尚武郡中的任何一位男性平民,每年耕季过后的空闲时间中。都必须抽出三个月的时间来用于习练兵武、操演军阵!这三月的食宿所耗,皆由伯国承担!” “你等平日是百姓,战时是民兵!特此,凡有民兵之家庭,赋税降两成!” “以作勇武之嘉奖!” 一令下出,全场鸦雀。 继而,爆出强烈到极致的欢呼! 当民兵平日可以种田、想做啥做啥,不用遵守军规纪法。每年只需抽出三个月来操演习武,就可以减除两成赋税。 而且食宿全由伯国供应…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至于上阵杀敌的危险,呵,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啥也不是。这年头,命本身就不值钱,把握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那减除的两成赋税,能实实在在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这就足够了。 看着全场欢呼的数十万平民,赵枭双目中闪过精光。百万民众百万兵,尚武郡自此将全民皆兵!只要等过个几年… 将政策彻底落实。 幽州政权,翻手间便能夺下! 这个临时的决定,效用非常夸张。但花耗也异常之大,赵枭从此开始再无需为兵源发愁,但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 按这个走势搞下去,即便每年有十常侍九万万钱的鼎力支持… 也还远远不够。 怎么搞钱,该好好想想了。 第七章 封众将 惊刘安 阅兵仪式结束后,贾诩田丰等人借着氛围,当场募招适合条件的青壮。 赵枭则在郡守府开办了场盛大的筵席,用于款待渔阳郡守刘卫、广阳郡守刘安,以及与自己同甘共苦的麾下众将。 筵席途中,老熟人刘卫笑容满面,但眼中却不时闪过忧虑之色。 广阳郡守刘安脸色极黑,筵席中几乎一言不发,独自喝着闷酒。 赵枭老子赵石城则面如止水,不过目光每瞟到赵枭时,都会情不自禁的转为欣慰。刚刚的阅兵他在暗中一直观察着,只感到自己儿子确实成长了不少。 至于赵枭当场怒杀代郡、上谷郡二郡郡守之行,赵石城虽觉得不太妥当,但也没过多担忧。赵枭应有自己的打算… 他没能力去管,也懒得去管。赵枭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随他去吧。 …… 酒过三巡,气氛活跃起来。 “诸位将军!” 一轮酣畅淋漓的痛饮后,赵枭突然高声喊道:“诸位在这一年中与我共同征战,扫黄巾、烧长社、镇豫州,劳苦功高!” “借此筵席…” “也该封赏一番了。” 赵枭话音落下,众将纷纷面色一肃、继而正襟端坐着望向前者。 眼中尽是期待。 赵枭见此右手轻抬,早就侍立在其身后的书记官赵海当即上前一步、面色认真的记录着赵枭即将说出的人事任命。 “原皇甫左军中部校尉,关羽关云长,勇冠三军、有勇有谋。历战皆身先士卒,立下赫赫战功,特封其为新边护军…” “中军军司马。” 说着,赵枭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关羽明亮的丹凤眼,继而温声笑道:“还望二弟再接再厉,为我边护军建下不朽战功!” 关羽闻言当即抱拳起身,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面色坚毅的肃声道:“羽得将军之信赖,必会勇往直前!定不负…” “定不负大哥所望。” “如此甚好。” “云长堪乃吾之左膀。”说罢,赵枭望向正一脸期待的张飞。头刚一转,两人竟直勾勾的对视起来,赵枭瞬间就乐了。 “噢?飞弟?看我干啥?” “额…哈哈哈哈。” 张飞也知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一不小心就被抓了个正着。一时不由面色臊红,不知所措的挠着圆滚滚的大脑袋… 干笑着缓解尴尬。 众将见此,全都眉飞色舞的大笑起来。张飞那黑脸一下红的可以和关羽相媲美,见此他索性放开一切、盯着赵枭。 赵枭调侃的笑容稍纵即逝,继而转为极度的认同,肃声道:“好功爱赏,在我看来这并不丢脸,本就乃人之常情!” “翼德有功,看我也是应该的。这也恰恰说明,翼德是性情中人!若说云长乃吾之左膀。那张翼德,定是吾之右臂!!” 赵枭这般公开、这般毫不遮掩的夸赞,瞬间就使张飞尴尬尽去。且这番话随筵后传出,定能使张飞之名传遍全军。 性情豪爽,且深得主帅看重! 张飞面上之红并未消散,先前是因为尴尬,现是因为满腔的热血激动! 赵枭的认可、赵枭真心实意的一句“张翼德乃吾之右臂”。对张飞来说,便是最高的奖赏。身外之物对他来说… 并不重要。 能被自己认得大哥所看重喜爱,对张飞这种人来说,就足够了! 他张飞若是势力之人,当初就不会散尽家财为赵枭填补军资。 赵枭看着张飞一脸满足,心中不由涌出莫名之意来。张飞听到几句夸赞,就高兴的可以啥都不要,但他不能不给。 相反,他还要给的更多,才对得起张飞这份沉甸甸的信赖爱戴! 念头至此,赵枭修改了原定计划,肃声道:“原皇甫左军前部校尉,张飞张翼德。每战皆奋勇当先!于长社与吾共潜贼营,于豫州征贼斩敌过千!勇武冲天。” “今特封其为新边护军…” “前军军司马!” 一语道出,全场皆惊。 在众将看来,张飞之战力功绩,升任军司马确实没问题。但他的统率力,还远未达到可以独领一军万余兵士的水平。 甚至跟许褚、陈到这些赵枭随意封的校尉相比,都要差了不少。跟爱看春秋和兵法的关羽相比,那就自不必多说。 以赵枭平日所表现出的理智沉稳来看,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封了军司马。 与震惊的众将相仿,张飞也怔住了,随之彻底动容!他虽粗,但不蠢,他知道赵枭这个任命,会使其背上不少非议。 任人唯亲之类的都没啥,就怕什么罔顾法理、不把将士性命当回事… 他老张都能想到,赵枭不可能想不到,可他还是做下了这个任命。 “翼德,我深知你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这份任命,是我的尝试亦是你的挑战。如若你不想被你二哥甩太远,如若你想多替大哥分忧,就多读些兵书。” “把急性子改改,沉稳些。”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能胜任这份重职,我会让有能力的人来替换。” “那可是很丢脸的事。” 张飞闻言面色涨红,当即大声回应道:“张飞,定不负大哥所望!” 赵枭笑着颔首,缓声道:“也要放宽心,我能任你为军司马,自是看到了你的潜力。大哥相信你,凡有不懂之疑虑。” “多去问你二哥,空闲时也可以来找我。还有,贾军师对你的评价也很好,先生有大才,多与他来往对你只有益处。” “言至如此,只看你自己了。” 张飞听言,瞬间对贾诩的看法感官好了许多。其不但没将自己拉他喝酒之事告诉赵枭、还在大哥面前美化自己… 是个大好人哩! 想着,张飞也萌生了要和贾诩交朋友、多去他那学习讨论的念头。 俺张飞也读过好多年书。俺不是蠢,俺只是懒得去想,从今起… 赵下阿飞,将成为过去! …… 在任命关羽张飞为军司马后,赵枭没有再封出司马之位。毕竟除这两位老将之外,其余将领几乎都是半道加入的。 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战功,都还远未达到一军司马的重职要求。 虎贲校尉许褚,被新封为边护帅营虎贲校尉。虚衔校尉陈到,被新封为边护帅营义理校尉,两者皆由赵枭直属。 许褚率四千虎贲军,陈到率六千义理死卒。陈到麾下已被死忠于赵枭的黄巾降兵填满。许褚除原千余许家军外,还需从各军挑选出两千余精锐、才能满编。 他们将是赵枭的亲卫部队。 文稷被特任为边护军骑兵总队长,领五千晓勇骑兵,军衔及待遇为校尉。但是其麾下骑兵需要新练,不由赵二提供。 文稷之子文钦,则转为赵枭亲卫,入帅帐培养,领军候待遇。 辎重官刘备,则被任为边护军辎重营营长,领五千力士辅兵、为大军提供后勤。辎重辅兵人人佩刀,在必要时刻可上阵。刘备个人领校尉待遇,赏千金。 后部校尉彭峻广、右部校尉徐林均被免职。彭峻广能力出众于交际,而非军事,被赵枭命为尚武郡外交使臣、由赵枭直接委任各项命令事宜,脱离军中。 其原校尉之职,由在皇甫军中率先支持赵枭的军候宇桧图担任。 在微胖校尉得知自己被调离军队、远离战场危险。新任职务安全还符合个人能力、且待遇优厚,不由欣喜万分。 军候宇桧图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校尉之职,对赵枭转为死忠。 至于右部校尉徐林的免职,则是因为一直态度暧昧。其乃皇甫军原校尉,与赵枭并无过多关联,且对赵枭完全没有心悦诚服。赵枭虽怀疑其心有诈… 但并无确凿证据。 不过军中不能存有未知隐患。赵枭便将其调离军中、任尚武郡一县地方治安官,并无实权,按品级属于平调。 其也并无怨色。 左部校尉徐涛是个正直之人。其曾在赵枭担任皇甫军校尉时,替赵枭为皇甫嵩报信而结下善缘。顾其能力虽是一般,仍被赵枭任为新边护军前军校尉。 在关羽帐下做事。 在任命完所熟知的将领后,赵枭又通过花名册林林总总又委任了数十军候、七八个校尉。但其若是无能之辈,经不过不时的考校,亦会被罢免、回归原位。 任命完武官,赵枭又任还在外募兵的贾诩为边护军军师、首席幕僚。 田丰则为帐下谋士。 同时,赵枭还为正在外招募张辽的赵云任下了亲从校尉一职。待其归来,即刻便可领一部精锐为赵枭征战。 至于赵二的骑兵队、乡勇团,则被委任为边护军编外人员,只听赵枭之令。除赵枭之外,任何人不可僭越指挥。 …… 随各项任职落实,筵席也步入尾声。那广阳郡郡守刘安,惊愕于赵枭帐下人才济济,面上的不满之色也渐渐隐去。 赵枭几乎从始至终,都未与刘安有过交流,反倒和刘卫相谈甚欢。这刘安乃新任刺史刘虞之表弟,皆为汉室宗亲。 其治下广阳郡之郡府,也就是幽州之州府,蓟城。这刘安身份特殊,乃刘虞之死忠心腹,根本不可能偏向赵枭。 赵枭此次邀约其前来,目的也只在于借刘安之口,震慑刘虞。 让他少管些闲事。 …… “噢,对了。” 又是一轮推杯换盏,赵枭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朝刘安道:“刘兄。” “我刚不是斩了那王锰和周海?” 刘安闻言面色一黑,一时有些摸不清赵枭想搞什么,便没答话。 虽未得到回应,赵枭面上也半无恼色,他淡淡朝刘安说道:“为了避免刺史大人误会,觉得我僭越斩杀二人。” “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好。” 说罢,赵枭直视着刘安瞟来的目光,缓缓从怀中珍重的取出一副明黄色的诏书来。刘安见此双目圆睁,只感到不对。 “这是…” “如刘郡守所想,这是陛下发布的诏书。陛下已命我赵枭为代郡、上谷郡军政大使,统管这二郡一切事宜。这周海王锰二人,从法理来说是我赵枭的下属。” “我发现他们私通鲜卑而斩之,算不上僭越。”话毕,赵枭将圣旨递向刘安。刘安没去接,他知道诏书不可能有假。 没谁有胆子敢做假圣旨。 赵枭掌管代郡、上谷郡,涿…新尚武郡又是他的封地,而渔阳郡守刘卫也与赵枭交好…这!赵家岂不是独占四郡?! 念头至此,刘安面色十分难看。这四郡皆乃幽州的门户,与翼州最近、各方面实力也最强,一下子脱离刺史掌控… 他表哥的权威将会锐减! 想着,刘安再无法保持冷静,他低头起身道:“赵将军,我突然想起…郡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就先离去了。” “好的。” 赵枭嘴角一勾,轻抬右臂道:“刘郡守慢走,帮我向刺史大人托句话。我赵枭,是安分之人。手不会伸长,但谁…” “也别想来动我这一亩三分地!” 刘安闻言瞳孔一缩,再无多言语,抱拳行礼后便快步离去。 第八章 民之哀 次日辰时,涿县东校场,宽大的校场上矗立着密麻举刀持盾的甲士。昨日白天阅完兵后,他们就被命令强制睡眠。 当日晚间的训练也被取消,把所有时间供应于修养劳累的身体。故而前一天军士们虽身心乏累,而今日却神采奕奕。 和最佳状态差不了多少。 “全军列阵!向前看!” 随一位位军候下达指令,七千余精锐将士整齐划一的踏步、直视前方。 他们军容极好,整装待发。 屹立在赵枭身后左右的张飞、许褚二将见此,肃声道:“禀将军!” “边护军已整备完毕!” 赵枭见此微微颔首,继而右手一挥、大声道:“全军出击,极速前进。” “是!” “全军出击!极速前进!” “急行军!” 随赵枭一声令下,边护军七千精锐即刻开拔,浩浩荡荡的朝上谷郡行去。他们的目的在于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取上谷郡郡校尉兵权。 在古时,兵权就是政权! 此次行动将关乎到赵枭能否快速掌控上谷郡、代郡政权,讲究的无非就一个快字。在郡守被赵枭斩杀之消息尚未传到前、大军压境,不给郡校尉反应时间。 事关重大,不宜耽搁。在刘安出席离去后,赵枭当即撤去筵席与众将商议,最终决定兵分两路、同时夺取二郡政权。 现赵枭有了双管齐下的实力。 代郡方面军,由司马关羽为主将,陈到赵二为副将。领六千义理死卒、两千乡勇、三千轻骑,共计一万一千兵士。 方面军总指挥为贾诩。 上谷郡方面军,则由赵枭亲自挂帅,领原边护军七千军士出征。伴行将领为张飞许褚二位猛将、文家父子两位小将。 方面军总指挥还是赵枭。 至于田丰和原涿郡五千郡兵,被命留于尚武郡驻防、操练募来的四万青壮。赵枭从常山带来的人才,则负责监督弓箭打造情况及数万新猎人的训练进度。 各方面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第二日,边护军步入上谷郡。 随渐入腹地,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寻常郡县都是越往郡府行之、沿途村落人家越为繁多。而这上谷郡却截然相反。 竟只在与尚武郡接壤的边境较为繁荣,而越往内走、越往郡府行进,沿途来往过客则越少、土屋木房也更加破败。 偶尔遇到的些许地方住民也是一脸蜡黄菜色,看起精神非常不好。 和难民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由于夺权行动不容半分停顿,赵枭及帐下众将虽想停下问个究竟,但也将念头按捺下来、极速率军朝着郡府行去。 只要得到了上谷郡政权,想知道什么都不难,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 第三日,天气不怎么好。 随离郡府越来越近,四处人烟也终于在肉眼可见的势头下多了起来。 可稍一观察,便能发觉那一个个来往民众的眼神实在不对。几乎呈两极分化,要么是怯懦的绝望、要么是满瞳的… 疯狂!! 他们见赵枭大军前来、面色也无改变。不过眼中稍纵即逝的闪过一丝恨意,随之便垂下头、避祸般的快步走远了。 赵枭见此,心中的疑虑终于爆发开来。随手点了几个卫从,便在许褚的伴随下、朝一名正奔逃离开的平民追去。 “这位乡亲别跑了。” “你等为何见我军要遁走?” 那个平民听声,转头见几个骑士朝自己冲来。竟骇的迈开大步,竭尽全力的朝远处奔去,边跑还边大喊道:“军爷!” “俺家真没粮了!!放过俺吧!求您了!俺家还有老母妻儿待养啊!” “求您放了我吧!求您了!” “俺真的已经很惨了…” 闻声,四周溢散的平民面上布满同情、却看都没看一眼那倒霉蛋。纷纷朝各个方向逃去,随之死命的凄声呼喊着:“大家快逃命啊!天杀的缴粮队又来了!!” “他妈的,一个月缴五次粮…” “还他娘给不给人活路了啊!” 赵枭见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鬼子进村的画面来,也瞬间明白了沿途百姓面上为何会那般麻木、无半分活着的神采。 官府一月缴五次粮,确实要命。已经不是剥削可以形容了,简直是逼这些良民去死啊!该死,黄巾之乱才过去多久? 地方府衙这么快就忘了痛吗?! 那周海王锰,是真该杀啊。 想着自己即将接受这么两个烂摊子,赵枭不由火冒三丈,对收编二郡郡兵的想法也减退不少。一月缴五次粮,光靠府衙衙役是做不到的,定有郡兵的协助。 没正规军队钢刀的镇压,百姓就是拿锄头,也会和抢粮的衙役拼命。 应是郡兵,也只能是郡兵。 这估计也是百姓看到军队就跑的原因。这帮郡守兵欺压惯了平民,还能遵守律法、还能保家卫国吗?想想也是不能。 不过一群披着官袍的土匪罢。 念头至此,赵枭朝那正死命奔逃的平民高呼道:“乡亲莫怕,我乃陛下新封的上谷郡军政使赵枭。从今开始,上谷郡便不再由原郡守管制,而由我来管控。” “现你等所看到的这支军队,也不是上谷郡的兵,而是本将的边护军。” “是不会抢你们粮食的。” 那平民听声渐渐停下步伐,倒不是他听信了赵枭之言…缴粮队的套路花的很,他早怕了,不会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言。 之所以停下步伐,不过是实在跑不动了罢,人怎可能跑得过马? “呼呼…” “那么…军政使大人。” 那平民顿住步伐、回过头望向骑于白雪上的赵枭,气喘吁吁的开口道:“军政使大人是吧?俺家是真没粮了,就是…” 平民咬紧牙关,面色难看道:“今天就是陛下亲临,俺家也没粮了啊!” 听到这话赵枭并无恼怒,反倒更加怜悯起这上谷郡的百姓们来。念头至此,他便温声道:“乡亲,可知尚…涿郡。” “那自是知道。” 平民不假思索的开口道:“那可是福地!赵郡守仁善、对治下百姓宽容宏厚,涿郡人人都能吃饱穿暖,最重要的是…” “平民只需交耕种所得五成。” “要不是放不下俺家那祖宅,俺宁愿去涿郡讨饭做难民,也比在这好。” 赵枭闻言眉头一挑,轻声问道:“你们上谷郡,需上缴几成耕种所得?” “九成,去年还是六成。” 说着,平民眼中闪过疑色。只感到眼前这骑士似乎…真不是缴粮队之人?不然怎会连上缴几成耕种所得都不知晓? 想法一出现、先入为主被推翻,这位平民立刻就观察出许多细节来。 眼前这位“军政使”,披戴着身闪到发光的铠甲。甲胄端庄大气、精致异常,定不是寻常凡品,缴粮队根本没这贵物。 这军政使面孔也端正硬朗,一眼看去便能感受到其气质中的刚直正气。 与贼眉鼠眼的缴粮队截然相反。 而其后方那列队严谨有序的军阵,光看架势、连他粗劣的眼光,都能感到精锐之师的磅礴杀气,这是郡兵不具备的。 还有,这队列中的每位军士都披戴着甲胄,人数也是郡守兵的数倍… 而且还全都是生面孔?! 莫非?! 一个念头莫名涌现在平民心中,使其激动的面色涨红。他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不由颤抖着开口道:“这位大人…” “您,真是来接管上谷郡的?” 赵枭默然颔首,轻声道:“涿郡赵郡守是吾家父,上谷郡从今开始也将焕然一新。你且把上谷郡各项政令一一道来。” “对吾有用。” 平民闻言面色一怔,得知赵枭乃赵石诚之子,不由激动的浑身颤抖。他难以抑制心中澎湃汹涌的情感,下跪高呼道: “草民张涛,见过军政使大人!” “上谷郡之政令苛刻到令人发指啊!去年郭刺史离任后,王郡守就擅自将耕种税从六成提至八成,上月又提至九成。” “除此之外,还有人头税、入城税、买卖税、军耗税、治安税,最可笑的是竟然连解手都要缴纳十钱,说是如厕税!” 话虽可笑,实际却是可悲。 说着,张涛哀从心来、眼眶一红,竟泣声道:“俺家上有父母二老,下有男女孩儿一对,算上妻子一共六口人…家中就俺一人能耕种,去年六成税刚够吃喝。” “可后至八成税,便只能减餐少食,再后九成税…是真活不下去了。”说着,张涛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道:“十日前,缴粮队来乡间强行夺粮…” “俺乞求他们给俺留些…不想他们什么都带走了,连缸都砸了…没吃的…” “什么都没了。” “俺女儿…” “殁于十日前夜…” “她才四岁啊!呜呜…” 张涛说到女儿饿死,终于再难抑制悲情,脸贴黄土嚎啕大哭起来。褴褛的破布衣下的瘦弱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赵枭见此眼神闪烁,不忍继续看张涛那痛哭流涕的模样。只得将目光移向天空,轻声道:“张老哥,望你节哀。” 说罢,赵枭猛然抬手,两名骑从登时下马、将跪伏在地的张涛扶起。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赵枭一扭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道:“喊你家人老小带推车来郡府,顺带传消息下去。我将大开府库、发粮济民。” “问责官员,斩杀元凶。” “上谷郡在册民众,一家五斛粮。郡库若是粮不够,我就从封地运来。” 说罢,赵枭扬长而去。 只留目光呆滞的张涛停在原地。那一个个跑到远处的民众见此,也全都走过来、想安慰下这个下跪逃生的幸运儿。 而一番交谈问询后,平民们面色全都变了,他们纷纷望向那支再次出发的大军。经不断抽泣着擦拭眼角的张涛点拨,民众全都发现了这军队与郡兵的不同。 没有匪气,而是英气。 得知大军主将赵枭是涿郡赵郡守之子,此次前来是替换王锰成为上谷郡的掌权者。平民们不由个个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的朝大军欢呼,先前的黯然颓色… 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欢喜。 他们等这一天… 太久太久。 第九章 夺居庸 猪兵猪将 第四日清晨,边护军行至郡府居庸县城外十里。直到这时… 才能依稀瞧见少许睡眼惺忪的守军,在入城沿途的官道上站岗。 至于巡逻队,根本没有。 赵枭见此连连摇头,这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也难怪鲜卑入侵之势愈演愈烈,自己七千大军入境,行至郡府不过十里… 竟还没被发现。 这样的防卫力量,如同虚设。都无需试探,集中力量一轮冲杀,这缺乏军纪更缺乏训练的郡守军,怕就会丢盔弃甲。 鲜卑不动念头都稀奇。 想着,赵枭心中警铃大作。从今以后上谷郡、代郡就是他的老本营,而此刻二郡底细想都不用想,定都被鲜卑探子… 摸的熟门熟路了! 若其来犯,如何抵挡? 重设防备,刻不容缓! 念头至此,赵枭登时集合数位将领稍一商论,夺城之计便以谋出。 …… 辰时,距公鸡最后一次打鸣已过半个时辰。这时,居庸北城驻防的郡兵才不情愿的离开温暖卫堡、将城门缓缓推开。 待城门开启之际,城口守兵就见七八个披甲持锐的骑士正从远方奔来。 那队首的骑士一边控马,一边高举着张明黄色的布条、高呼道: “御上圣旨驾到!” “尔等还不快跪地迎接?!” 那城门的十余郡城守兵见此,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景?一时不由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马蹄奔腾、不到片刻,那七八位骑士便不到百步。队首那骑士手中绣着金边的明黄布条,在阳光反射下是多么耀眼。 守兵又是一阵失神。 “圣旨驾到!为何还不跪?莫非边疆离京都远,尔等就敢蔑视皇权?!” “一群卑贱的腌臜玩意!” 听到这扣帽子的言语、见着队首骑士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十余城口守兵不由气势一衰,继而纷纷跪地道:“恭迎圣旨!” 看着双膝跪地、将头伏于黄土的十余郡兵。来骑队首的许褚大手一挥,六名骑从见此同时加起速来,队尾的令骑则从怀中掏出个黝黑的角号、当即吹响。 “呜呜…” 苍凉而又凄厉的角声瞬间响起。 大地震颤起来,远方登时出现数百位骑士,他们隶属于边护军哨骑队。 在此次行动担任破城奇兵。 感受到异样,那十余伏地的郡兵不由抬起头来。可待他们刚将视线移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带着刀鞘的马刀! “啊!” “敌袭…啊…” 随一声声闷响,那十余郡兵便在许褚和六名哨骑精英的精准打击下,昏死过去。此刻,居庸县北城门彻底失去防卫。 那数百哨骑策马奔腾,不到数息便行至北城门与许褚等人汇合。 在许褚和文稷的指挥调度下,哨骑们步入城中、刀口朝内。将四周的拒马等工事调转方向,沿北城门四周简易布防。 与此同时,城外潜伏着的七千边护大军听到角声示意,便沿骑队之行动轨迹、浩浩荡荡的极速朝居庸县北城门奔来。 行动环环相扣,简单利落。 …… “圣旨驾到,上谷郡郡校尉刘庆还不快出来接旨?莫不是在蔑视皇权?!” 也许是常年未经战事,懈怠了也好、或许是欺压惯了百姓,失了警惕也罢。守兵反应之迟钝,是赵枭等人没想到的。 简直是难以形容。 设在城口布防的数百哨骑,直到七千边护大军尽数入城,也没碰见一个来支援城门的守兵…就像城中压根没兵一般。 令人疑惑,令人诧异。这景象…甚至还让赵枭一度怀疑是不是中了计,直到包围城南郡兵军营时,他才大松了口气。 看到那一个个衣衫不整的郡兵急冲冲的从帐内奔出,在军官谩骂催促的咆哮声中。你挤我我挤你、慌不择路的奔上营墙,不时还能见到踩滑掉下去的兵士… 赵枭已然明了。 这群郡兵,就是垃圾。 骂他们杂兵,都是侮辱杂兵了。 …… “刘庆还不快出来接旨?!” “这是闹哪出啊?敢问贵军是?还有,我就是校尉刘庆,我接旨来了!” 随军士喊话过去片刻,肥头大耳的刘庆才堪堪来迟。不过奇怪的是,他竟是从城内坐轿子晃悠过来的,而不是营中。 看着这满脸虚汗的大胖子,赵枭轻轻摇了摇头。这鸟人哪有一丝为将者的模样?肥的跟个球似的,马能不能驼得动… 都是个未知数。 其听闻一支陌生大军袭入城中、且已包围军营,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大势已去。奸些就点几个亲信卷财物跑路了。 蠢些,要拼个你死我活,也肯定是披戴好铠甲、聚城内衙役前来救营… 搞个背水一战。 可这随便穿件薄纱小衣,再乘着个四抬轿子,摇摇晃晃的悠然行来… 是几个意思?? 讲和吗? 怪不得这些郡兵和垃圾无二。摊上这么个主将,就是禁卫军也得带废。 虎将虎兵,猪将猪兵。 …… “你就是刘校尉?” “是我,不知上将是…” 刘庆统兵虽猪,但当了这么多年校尉,基础的眼力还是有的。如何认不出赵枭身上的明光铠?得知眼前人最少都是司马之上的列将,刘庆的态度变得非常好。 赵枭瞟了眼刘庆、并未回答,随即轻轻抬手。许褚会意,便将圣旨递了过去。后者赶忙跪地捧过,继而端详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刘庆先是双目圆睁,接着便一目十行的极速阅览完诏上内容。 “下官刘庆,见过赵伯爷!” 刘庆小心翼翼的将诏书捧起,归还至许褚手中,继而朝赵枭规规矩矩的行礼,恭声道:“不知军政使亲临,有失远迎!” “我上谷郡郡守兵,将绝对拥护伯爷的指挥领导,服从您的一切命令。” 赵枭见此,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去下令,让郡兵放下武器出营列队。” “这…” 刘庆听声眉头一皱,不过还未待他那反驳之音说出口,就被一旁张飞蒲扇般的大巴掌扇了个眼冒金星。 “别他娘的不识抬举!” 吼完一嗓子,张飞猛然将手中蛇矛往地上狠狠一杵,继而厉声道:“叫你怎样你就怎样!再敢多话,一矛挑了你。” 赵枭面无波澜,不置可否。 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的刘庆见此心道不妙,但在刀斧加身的情况下也只能照做,只见其无奈的朝军营喊道: “都给我出来!别带武器!” “全都放下刀兵,给我出来!” 那营上的郡兵们见此,眼中闪过解脱的轻松之色,不过夹杂着一丝不安,继而纷纷放下兵器、高举双手从营中走出。 不多时,营外空地便立满了三千手无寸铁的郡兵。待他们刚走出营口那刻,训练有素的边护军便登时将其包围起来。 不给他们任何后悔的机会。 “伯爷,接下来该如何…” 刘庆此刻失去最大的筹码,只得转身舔着脸看向赵枭。在他想来,只要自己表现出绝对的服从,没有任何威胁… 赵枭定不会给他难看。 毕竟要完美掌控上谷郡的三千郡兵,少了他这个校尉肯定是做不到的。 “全都给我绑了。” “嗯,伯爷说全…什么?!” 刘庆一脸错愕的看向大步朝自己走来的军士,接着便被强行按倒在地。如同那营前空地上的三千郡兵一般、被捆成粽子,连最基本的行动踱步都再做不到。 “伯爷为何捆我?!” “我有何罪啊!!” 赵枭见此冷冷一笑,厉声道:“郡校尉刘庆心无法纪!身任上谷郡郡校尉重职,却贪于玩乐、祸害百姓!其所为之恶行,致使我上谷郡民不聊生,郡力大减!” “鲜卑乌桓等异族蠢蠢欲动,与你这猪将无关?将其押入死牢,等候发落!” “是!” 一令道出,赵枭身后当即走出两名健壮军士来。他们厌恶的瞟了眼面如土色的校尉刘庆,继而一脚将其踹倒,拖走。 “伯爷饶命啊!” “伯爷饶命啊…我…呜呜…” 随被吓得屎尿齐流的刘庆被军士拖走,营前那手无寸铁的三千郡兵躁动起来,眼中尽是不安之色。但已无济于事。 装备兵武的他们都不是边护军的对手,此刻彻底解除武装,又怎敌得过披坚执锐的边护军甲士?连斗志都提不起来。 只得眼睁睁的见校尉被拖走,继而自身也被甲士们一个个捆绑起来。 看着郡兵眼中的怯懦之色,赵枭面上露出厌恶、大声道:“上谷郡郡兵助纣为虐!身为保家卫国的郡守兵,非没有守护郡民,还协助缴粮队强抢百姓之粮。” “虽论罪首,过不在你们。” “但你等所行,间接害死了多少无辜?还有,你们守卫的居庸县,不过一个时辰就被本伯拿下,防御水平堪称搞笑。” “不管是论德还是论能,就是当个兵士,你们都没有资格。本伯宣布…” “从现开始,上谷郡取消郡兵编制,本伯将重新组建一支上谷卫队。你等中无罪者回归乡间为民,有罪者则依法处置。” “来人,先将其尽数押入大牢!” “是!” …… 随校尉刘庆及三千郡兵被押入牢狱,郡府居庸县各处要点皆已换上边护军甲士。当军政使赵枭踏入郡守府的那一刻。 这上谷郡之天,随之彻底改变! 夺城当晚,数百哨骑分为十余队,带着赵枭之令前往各个下属县镇。 军政使赵枭取代郡守王锰,成为上谷郡掌权者的消息,也渐渐散播开来。 今夜,注定无眠。 百姓兴高采烈,官员不知所措。 郡治下的八个县,当夜灯火不绝。各个地方县令纷纷召集清客幕僚,商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及赵枭下达的政令。 …… 夜色正深,居庸郡库。 使上谷郡风起云涌的总推手赵枭,此刻则在一众心腹随从的护卫下… 缓缓推开郡府库的库门。 刹那间,晃花了眼。 第十章 罪孽滔天 短暂的失神后,赵枭领着一众随从大步走入府库。这是一个篮球场般大小的空间,里面杂乱无章的堆放着大量银块。 赵枭随手拿起一锭银块,粗糙的触感随之映入掌心。这银块不太沉,通体也不算亮、色泽有些杂,看来纯度不高。 但是其夸张的数量,还是令人瞠目结舌。一番摸索,赵枭并没找到预想的印记,他将银块高高举起,只发现这银上没有任何大汉王朝银制场的纹路标识。 看来这是黑银。 “给我搜!” 赵枭眉头紧皱,边摩挲银块边肃声开口道:“账本肯定还没销毁!” “给我搜!” “是!” 随众护从的回令声,赵枭径直离去。虽然还无寻出账目,他内心已有猜测。这批银块,定是来自鲜卑乌桓等外族。 是原郡守王锰,私下与域外异族交易所得的赃款!如此大规模的银块,稍一观察便知其虽纯度不高,价值却丝毫不低。 最少有七八千万钱的购买力。 而鲜卑乌桓等游牧民族,会购买什么?粮草?铁器?亦或是军需杀器? 看来问题很大啊! …… “将军,这就是居庸粮库。” 赵枭闻言面无表情的轻举右手道:“开,把总粮官、缴粮官、粮耗官。” “全都给我押过来。” “是!” 待侍从前去押人之时,居庸粮库的钢门也随之缓缓开启。一摞摞装满黍米粮草的麻袋映入眼帘,这库内,竟已堆满! 不留任何空隙!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赵枭见状双目圆睁,这粮库存粮早已达到应急标准,甚至还充盈一倍有余。那么为何王锰还要不留余力的搜刮粮食? “将军,人押来了!” 随侍从之声响起,三名衣冠不整、体型富态的粮官便被押了上来。 “说,屯这么多粮意欲何为?!” “这与外族有何关联!” 赵枭开门见山的厉声喝到,一旁的数十侍从当即齐齐拔出铮亮的腰刀,怒目圆睁的指向三名被捆缚双臂的粮官。 那三位粮官见此浑身哆嗦,竟吓尿了。他们猛然跪倒在地,大声道:“将军,我等是被逼无奈啊!全怪那王锰!” “我等愿招,还望将军饶我一命!” 赵枭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们必死,这无需多说。招,杀一人…” “不招,夷三族。” 那三名粮官听声面色煞白,沉默了三息,同时道:“这些粮草,其中十万斛是为乌桓部族准备,二十万斛…” “是为鲜卑准备。” 尽管心中早有预想,可听到这话,赵枭还是气的面色铁青,他厉声道:“这满仓之粮也不过三十余万斛,给了外族。” “上谷郡的百姓怎么办?!” 三名粮官闻言,纷纷将头猛磕在地,悲声道:“这我等不知,王郡守给予我们每人千金,命我等在两月内筹集三十万斛粮草,以供鲜卑乌桓。他说事成之后…” “就可以去京都享乐了。” 赵枭闻言双目一眯,随之眼皮直跳,看来这事还关系不小,想想也是… 若上头无人,王锰就再傻,也不会将治地搞成这样,完全就是自寻死路。其之所以如此疯狂,只能是打算抛弃郡治… 已寻到了退路! 念头至此,赵枭举起右臂便再无多言语,大步就朝郡守府行去。 “把这三人押入死牢。” “抄没其家产,三家直系子弟贬为奴籍,发配至上谷煤窑为奴工。” …… 夜深,赵枭于郡守府一连下达数十条政令,便即刻入睡。只有精神充盈,才能处理好这个烂摊子。未防止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刺杀,郡守府戒备森严。 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精锐军士。 今夜,随一队队披甲持锐的军士出击,无数腌臜之地被武力闯入。 一条条足以震惊幽州的各项罪证,被一一统计成册,送往郡守府衙。 …… 次日午时,赵枭才终于洗去疲倦乏累、告别温床从席上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案上那如小山般的册本,见此… 一股乏力感袭来。 “把刘辎重请过来。” “是!” 刘备来时,赵枭正在吃早饭。 说是早饭,可无论是从菜品还是时间段来看,这都是午饭。 “玄德来了?来,与我共同吃饭。”赵枭见一脸恭敬的大耳刘备行进来,当即便放下碗筷,指了指空着的对座道:“玄德,还未食饭吧?我叫人做了两份。” 刘备见此,心中有些感动,但还是屹立在原地道:“下官已吃过了。” “咕…” 说罢,一声肚响从刘备身上传来,后者见此面色有些尴尬。 “唉,来吃!”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为我大汉扫除奸邪。来…”说着,赵枭指了指案上碟里的烤鱼道:“这灸鱼,味不错。” “快来尝尝。” “等会还要麻烦你呢。” “多谢伯爷赐饭。” 刘备见赵枭没丝毫摆架子,心中感激更重。也不再讲究下者不共餐,于原地正了正衣冠,几步对座到赵枭前吃了起来。 细嚼慢咽,优雅大方。 赵枭见此微微颔首,待两人吃的差不多时,才轻声道:“枭早有所闻,玄德曾拜师于卢公?还是个博览群书的文士。” 刘备闻言,当即放下碗筷,恭敬的回应道:“备幼年拜于卢公门下…” 说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现卢公因剿贼不利,被押入大牢。” “备心忧矣。” “这有何忧?” 赵枭闻言淡笑道:“并州、翼州的黄巾已是苟延残喘,再顽抗不了多少时日。待皇甫公大胜回朝,定会解卢公之难。” 此言倒是不虚,历史上皇甫嵩得胜班师后死保卢植,得到皇甫嵩帮助,卢植不但免除了剿贼不利之罪,还得到了… 巨大的封赏。 不过,借此来卖个人情还是行的。 念头至此,赵枭道:“玄德勿忧,你在我军中任劳任怨、为军队辎重后勤等各项事宜做出了巨大贡献。卢公乃你师之…” “于情于理,枭都定当帮之。” 说着,赵枭肃声道:“饭后,我就书信一封,上表朝堂为卢公免罪。” “但位微言轻,可能起不到效果,不过待皇甫公大军回朝,一切定矣!” 刘备闻言大喜,对赵枭之鼎力相助满怀感激,当即起身行礼道:“下官刘备,多谢伯爷相助!伯爷大恩,备永生难忘!” 赵枭见此嘴角轻勾,淡笑道:“无妨,先不谈此事,我邀玄德前来。” “是想你为我出谋划策,处置这上谷郡之难题,文和元皓不在身边…” “只有你了。” 刘备闻言,只感到自己要被重用,登时激动的面色泛红。在赵枭示意下,其便拿起记录事宜之书册,认真朗读起来。 不时还能说出些许独到见解。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刘备这人能力是有的,其实还堪称奇才,可谓之文武双全。其一手剑法精美绝伦,不知是不是从前上山采草时遇到了啥世外高人… 其虽比不过一流大将。但凭原著中,他能轻易挡住关羽张飞二人同时袭来的全力一击便知,刘备身手实际上很强。 智力方面,也不由多让。 其师从涿县出身的名人卢植,自身涵养谋略都是有的。只不过武比不过张飞关羽、文比不过诸葛亮之类的专精人才。 才显得其江山是哭出来的一般,后世大多人对其评价也只是仁德温厚。 对其战略勇智只字不提。 不过被掩盖了罢。 此刻赵枭已与张飞关羽,铸下坚硬如铁般的情谊、自身也获取了够强大的基本盘,已经不怕驾驭不住刘备了。也是时候启动这位尘封已久的全能型人才了。 …… “鲜卑单于与王锰的来往信件上说到,其愿用价值六万万钱的杂银,换取一千具小型劲弩及二十万斛粮草、五万柄铁刀、十万只钢头骑枪,还有六千百姓。” “乌桓首领与王锰的来往信件上说到,其愿用价值两万万钱的东斯拉夫马头金,换取十万斛粮草,三万柄马刀及骑枪。” “王锰同意了。” 听声,赵枭眉头紧皱。 如果说先前他对鲜卑乌桓只有个模糊概念的话。那这些交易事项,则是清晰可见的将两部族拥有的实力所展现开来。 鲜卑要五万马刀,就意味他们最少拥有五万精锐骑手。而骑枪尽管是一次性武器,但能装备十万把,也表明其最少… 还拥有三万余枪骑兵。 算上财政约束,这些装备不可能是为全军准备的,那鲜卑就最少有… 十万余骑军! 那鲜卑所需的二十万斛粮草,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他们人并不少。 最令人感到难搞的是。 这可不是赵二那种快速练来的骑队,而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精骑! 完全不逊色匈奴几分。 野性凶性都远超汉人。 至于乌桓部族,需要三万马刀和三万骑枪,也说明其最少拥有五万善骑之士,而其交易货币为东斯拉夫马头金… 则说明其已与东斯拉夫人有过交易!东斯拉夫这个称谓赵枭并不陌生。 也就是莫斯科大公国的前身。 沙俄的老祖宗。 东斯拉夫人,有没有一同入侵的想法?念头至此,赵枭只感到局势越发扑朔迷离起来,除了这些骑马的游牧民族… 一旁紧贴尚武郡的翼州中山郡守张纯,早被乌桓买通、私下募招了七万兵士,要是一同来犯,三面围攻该如何是好? 赵枭一时眉头紧皱、脸色极黑,这三方合兵将达到恐怖的二十万大军。 碾都能把他碾死。 边护军就是达到原定的满员,八万余军士,也挡不住二十多万大军。更何况他赵枭的地盘有三个郡,不可能将兵力聚在一起。而一旦分散,更是死路一条。 得赶紧找贾诩谈谈了。 想着,赵枭轻举右手,示意刘备继续。后者见此拿起一本书册,刚要开口双目却惊的溜圆,缓了下才轻声开口道: “王锰密信。” “对象是京都的大将军府。” 赵枭听声脸更黑了,怎么啥破事都和阉党外戚有关,这群天杀的祸害。 “玄德,继续。” “是。” 刘备一目十行,迅速看完册子后,朝赵枭轻声道:“王锰得大将军首肯,才敢做这交易。其敛财所获七成,交于何进。” “并且何大将军在近期允诺,做完这笔交易,王锰就可以入京享富贵了。” “最后一封来信,什么时候的?” 赵枭眉头紧皱,突然想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但又暗自否决了。 刘备闻言眉头一挑,听懂了赵枭之话,只见他极速朝信尾望去,牙齿有些颤动的开口道:“上月寄来的,应该…” “应该和我们离京是同一天。” 赵枭面色突然无比阴沉。 何进狗贼,为削弱他赵枭的实力,竟下此毒手!以搜刮百姓之粮、增添各种赋税等举动,变着花样来削弱上谷郡… 就是为了搞他赵枭吗?! 虽然过于缺德,但倒确实有效。首先使上谷官府彻底失去公信力,继而激起百姓反抗之心。同时搜来的粮草卖给异族,一到对方之手,赵枭便再无法追回… 还凭空增长了外族的实力。 何进还白赚了八万万钱的黑银。 够黑,够狠,够毒! 若赵枭没有心血来潮搞个大阅兵,若王锰周海不在阅兵仪式上作死挑衅,若赵枭手软些没有一怒将其杀之,这交易… 怕是都做完了吧? 那时,赵枭领大军来上谷郡夺权,王锰估计会欣然交权。带着赃款留下个烂摊子,极速朝那梦寐以求的京都奔去。 赵枭可真就废了。 不过在交易前,粮草钱财这些赃物被自己所拦截下,一切就不同了。 想着,赵枭嘴角一勾。 现在何进王锰所为,反倒是在为他赵枭铺路!以王锰残暴之名… 衬托出他赵枭的仁厚伟岸! “玄德,何进来信…” “有什么标识吗?” “没有,连字迹也是多人共书的。之所以我认其为何进来信,是因为信封上,写着这是何进来信,看墨迹是后添的。” “该是王锰怕何进不认账所写。” “以图…去洛阳有个证据。” 证据?? 赵枭闻言轻轻摇头,面上挂着一丝不屑的蔑笑。这王锰是真够蠢的,何进说这是最后一笔交易,做完让他赶去京都。 灭口都差点摆脸上了还看不出来。你一个无能无德之人,和何进一同做过如此缺德之事、有他污点…怎可能留你? 怕是到洛阳还没见何进,就被暗剑砍死了。不过也正常,王锰不蠢。 怎可能做这种事? 念头至此,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不断涌入赵枭心中。他,确实幸运。 “玄德,传令下去!” “两日后全郡居民务必赶来居庸县,每家每户分粮五斛,还有…” “派人回尚武郡,请赵公公来。” “是!” 看着行礼退下去传令的刘备,赵枭双眼一眯,心中已有了打算。朝堂事… 还得由朝堂人来解决! 这事,必须让宦官知道! 第十一章 赠甲 二月伊始,大典前夜。 准备了许久、终于谋划好明日任职大典各项事宜的赵枭早已疲惫不堪。 挥退神采奕奕的刘备,赵枭看了眼木窗外天空深黑的乌暗,只感到谋士还是太缺乏了。光靠贾诩和田丰,还远远不够。 一经分兵,缺乏人才的弊端展露无遗。尚武郡必须留个谋士,田丰刚加入,立刻就主管一方合不合适还有待商榷… 但除其外,也无人可用。 代郡那,非贾诩也无人能主管。 而两名谋士都分出去了,上谷郡,自然也只能是赵枭一人亲力亲为。尽管刘备全力以赴的出谋划策,但其毕竟不是专业谋者,尽管绞尽脑汁也有不少问题。 且赵枭终究要防他一手,啥事也必须再亲自过一道,就使人很疲乏。 自己终究不是万能的啊! 念头至此,赵枭心中闪过一丝无力。虽然他在将士面前表现的沉稳、对糜烂的局势似乎毫无担忧,可实际上又真是如此吗?不过是头领不可泄气罢。 一时,无尽的劳累涌来,使赵枭的双目有些花。自己会不会过劳死? 赵枭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正当他褪下沉重繁琐的明光铠,换上轻薄舒适的单衣、就要上席入眠之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伯爷。” “赵校尉归来了。” “其与一名张姓吏官求见。” 张姓吏官?张… 张辽?! 赵枭只感到自己脑子有些迟钝,强打精神后便肃声道:“快快有请!” …… “将军,赵云不辱使命!” 郡守府内室,赵枭的小木座前站立着两道身影。一身重铠、帅到耀眼的俊男自不用多说,人中龙赵云也。而另一位… 则要朴实的多了。 那男人很年轻,长的也很寻常。 普通的脸上风尘仆仆,看来平平无奇。一席布制粗滥吏袍,除腰间还别着把空荡荡的老旧刀柄之外,便再无他物。 不过双目炯炯有神、面容坚毅的像块顽石,还是显现出了些许不凡。 “雁门吏官张辽,见过伯爷。” 赵枭见此轻轻颔首,疲乏的他也没太多心思去组织笼络人心的言语,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幼时常闻聂公之壮举。” “对聂公敢于以身为饵、请君入瓮之行万分敬佩。一番探查下,得知文远乃聂公之后人,便突兀的将文远请来做事。” “有些唐突,还望谅解。” “此刻幽州局势太过糜烂,且鲜卑等游牧异族与匈奴相似,还请文远助我。” 张辽闻言,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将军哪里的话。我早闻将军之名,长社之火烧的大快人心,背规放粮之行仁义无双。” “能在您帐下做事,是幸事。” “辽,愿任将军差遣。” 赵枭听声嘴角一勾,摇头淡笑道:“过往皆为云烟,不过能得你张文远之爱戴,吾很高兴。”说着,赵枭面色一肃道: “文远,接令!” “下官在!” 张辽当即躬身抱拳。 “我命你为上谷郡卫队,卫队长。这卫队长很罕见,你可理解为校尉之上、司马之下的中间职务,并且只由我来直辖。” 说着,赵枭从桌上端起早备好的地图递给张辽道:“原上谷郡守军,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现已被我取消编制。卫队可以说是替代品,但其权利作用都远超郡兵。” 没看脸上终于出现变化、从淡定转为错愕的张辽,赵枭指了指硬塞入其手中的地图道:“你的上谷卫队,我要求必须精锐,别和郡兵比,要比就和边护军比。” “你的职责也很严峻。” 说罢,赵枭将手指按在地图上、郡治邻近鲜卑的边界线上来回滑动道:“上谷郡边界线上,必须修筑烽火台及哨所。” “因边界大多都是山地,也是我们阻碍鲜卑铁骑入境…唯一的天然屏障。” “这绝不可有失!” “稍微平坦些、众山间交叠的平地,无论你是用拒马也好、挖坑做陷阱也罢,反正给我看好了。如有余力,还可派些人去鲜卑境内探查下消息,但不要深入。” 张辽听的有些失神,就当赵枭还要再说之际,他突然肃声开口了。 “将军为何这般信得过我?” “这份职责,非常重要。” 赵云听声,也是不解的望向赵枭。虽他一投赵枭就得到个校尉,但这并不会使他疑惑。毕竟都是赵家人,有血脉连系。 可张辽和赵枭… 应是第一次见面吧? 如此重职,说给就给? 赵枭轻轻摇头,如果他有选择,他也不愿如此急切的将张辽扶上台。 可已知的,能独当一面的悍将,目前他麾下就关羽一人,还是在其傲气未起来前。什么张飞、许褚、赵云之类的… 彪是够彪。但到目前来说,都没有真正的大将之风,还需成长。 边境卫戎之重职,他不敢赌。 关羽驻防代郡,上谷郡就只能交给张辽了。其在雁门边疆,从小就见惯了并州军和匈奴血战,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是赵枭军中最熟悉异族的。 时局所迫,刻不容缓。 念头至此,赵枭直视着张辽望来的澄澈双目,淡然道:“我赵枭,自出涿县剿贼起,一贯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迄今为止,未曾失眼。” “你张辽,不会让我失望。” 张辽闻言,心中再次出现波动。好一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说起很简单,可能做到的… 又有几个?! 想着,对赵枭如此敬佩自家先人、对赵枭如此看重自己本人、对赵枭如此坦荡豪迈性格,张辽不禁感到了由衷的受用。也真正意义上,认同了赵枭为主。 能在赵枭这种人帐下做事。 还真是幸事。 “张辽,定不负将军之望。” 看着端端正正、朝自己抱拳躬身一礼的张辽,赵枭轻轻颔首。他看了眼赵云道:“说实话,子龙、文远今至,吾…” “压力骤减。” “子龙,你的部下,已经在尚武郡…也就是老涿郡,开始训练了。” “不久后,他们就会前来听命。” 赵云听声,当即抱拳大声道:“劳烦将军惦记了,迟些也无妨的。” 赵枭轻轻摇头道:“将不可一日无兵。”没等赵云回应,赵枭缓缓起身,在挂满甲胄衣袍的木柜里翻找着,边找边道: “文远,你之部下上谷卫队,就先暂定为六千卫兵好了。你明早先去边护军,挑百余精锐做骨干,先把架子撑起来。” “剩下的,就在本地募招吧。” “是!” 话毕,赵枭没看二人,自顾自翻找了一阵,便从柜中寻出两件甲胄来。 一件细腻精致,看起端庄大气的黑红校尉铁铠,一件闪闪发光的银铠。 赵枭笑眯眯的举起铠甲,在赵云和张辽身上比划了一阵,继而乐呵呵的开口道:“还好我喜欢宽松,甲都是大几号的…” “你们穿正好合身。” 说罢,赵枭将精致大气、黑红甲面上雕有“晓骑”二字的校尉铁铠递给赵云道:“子龙你换换,你这铁铠扎实是扎实。” “但着实配不上你的英姿。” 赵云有些愣神的接过战铠,手指摩挲着华丽的甲面、感受着那细腻润滑的触感。继而情不自禁的瞟了眼身上那尽管擦的亮铮、仍无法掩饰老旧的寻常铁铠。 一时赵云不由面色红润,低头不无感激的开口道:“多谢将军赐铠!” “哈,应该的。” 说罢,赵枭郑重的将另一件银甲捧起,珍重的递给张辽道:“这甲做工一般,但通体由百锻镔铁打造,防护能力就是与我现常披的明光铠相比,也丝毫不弱。” “此甲乃吾最初组建乡勇之时打造,披戴时日,未尝一败。今日…” “我将其赠予文远。” “也预祝文远,武运昌隆!” 张辽见此内心颤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过银甲肃声道:“辽,谢将军!” 送出甲后,赵枭只感到头晕目眩,便左手抚额、同时轻抬右手道:“两位将军一路风尘,早就累了,先去歇息吧。” “是,云(辽),告退。” …… 出府,冰凉的冷空气迎面袭来,却怎么也无法平息张辽火热的内心。 他回头看了眼郡守府的大门,不禁哑然失笑,最近实在是太梦幻了。先是许久不见的子龙顺路来雁门看望自己,没多久其又去而复返,跑回来就拉自己走。 一番详谈后张辽才知,好友赵云竟是近期赫赫有名的度辽将军、涿郡伯赵枭的同族表弟。两兄弟见面,赵云当即就被赵枭任为校尉,在替好友欣喜的同时… 张辽也感到有些惆怅。 先是熟识的忘年交好友,丁原、高顺步步高升。前者丁原近期都开始谋划并州刺史之位了,而现赵云也当上了校尉。 就属自己混的最差。 小小吏官,看不到前途。 当他自我安慰,这不过是担当大任前的挫折时,赵云却说赵枭久仰他张辽之名、邀请他去帐下任要职。张辽开始以为是赵云打算拉自己一把,便断然拒绝。 而赵云说出聂1的名字时,张辽坐不住了。他聂家隐姓埋名多年,赵云绝对不可能得知这隐秘,定是赵枭挖出来的。 看来其对自己花了不少功夫。 未必不是诚心相待。 有了想法,张辽当即告别父母,与赵云共行而来。行至新尚武郡,感受到当地民众誓死拥护赵枭时,张辽已隐隐有感。 赵枭这,可能会是他的归宿。 接着,他和赵云来到上谷郡,一股百姓苦不堪言的气氛瞬间出现,与尚武郡人人载歌载舞、吃穿不愁形成了鲜明对比。 踏入郡府居庸,赵云随便拉了个军士问话。得知赵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天内夺城、控制郡守军时,张辽对赵枭的评价更高了。有德有品,有智有勇… 完美的主家人选。 而后面其那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使张辽心悦诚服。不仅如此,赵枭竟还将具有纪念意义的铠甲赠予了自己。 这份期望,这份重视… 可谓之浩大! 张辽不会辜负,也不敢辜负。 想着,张辽紧了紧怀中抱着的银甲。赵云见此,有些羡慕的开口道:“文远兄,将军真是看好你呢,竟将此甲赠予兄。” “可是曾陪将军征战过的良甲。” 张辽听声,笑着拍了拍赵云的肩膀道:“子龙,你的校尉铁铠就没陪过将军吗?”说着,张辽轻轻指向铁铠上端。 赵云视线随着张辽之举动,缓缓向上移去,之间甲面胸口处… 竟雕着个晓骑! 不过是刚刚光线太暗没看到罢! “这…” “这是将军任晓骑校时的战铠?!”赵云双目圆睁,一股被重视的喜悦感从心中奔涌而出,怪不得这校尉铠如此精致… 原来是晓骑校尉的制铠!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校尉铠,比那镔铁银甲赋予的期望,还要高!表哥竟如此看重我…一时,赵云面色涨红。 坚定了为赵枭效死的决心。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第十二章 发粮斩狗官 “每户家庭,分发五斛粮。” “将军万岁!” “军政使万岁!” “伯爷万岁!” 次日,阳光普照。 居庸县外,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民众。他们在前几日得知赵枭即将开仓放粮的消息,便半信半疑的带着推车前来。 不想,这消息竟是真的。 县城外那堆累到如同小山般的黍米做不了假。发粮地有数十木制栅栏围成的简易通道,每个通道都有一队精锐军士把守。自通道外围顶端,皆有块大牌子。 清晰的写着各县镇之名。 而每位百姓,需到相对应县镇通道,在辎重辅兵手上那本花名册、寻到自己家庭之名后留下应记,方可领粮。 这种正式正规、井井有条的领粮方式,是上谷郡民众第一次见到的。 对新地方主官,对上谷郡新郡府,民众们莫名多出来一分信任来。 这就是公信力。 …… 在全郡拉着推车、前来领粮的十余万百姓的目光中,赵枭缓缓开口道: “本伯奉皇诏而来,取代上谷郡、代郡郡守、成为二郡军政大使。” “从今往后,上谷的一切事宜。” “皆由本伯的新郡府来处理。” “伯爷万岁!” 在百姓们领完粮后,赵枭便踏上城外新搭建的高台,趁热打铁的宣布了自己继任的消息。得到上官恩惠的百姓,自然无不欣喜若狂,纷纷为赵枭欢呼着。 “军政使大人万岁!” “军政使大人万岁!” “军政使大人万岁!” 听到这有些僭越的欢呼声,赵枭嘴角不留痕迹的轻轻勾起。他并未纠正,而是轻抬右臂,见此民众立刻停止赞美。 “我邀各位乡亲今日前来,并非只是发粮与见证我赵枭为地方主官。” “还要让你们亲眼目睹,原上谷郡郡府公职人员的各种暴行及惩罚。” 百姓们闻言,眼中全都闪过愤恨,每当望向赵枭时又转为极致的拥护。人与人根本没得比,原郡府恨不得将他们逼死,恨不得搜刮干净他们的每一粒粮。 于此相比,赵枭真是伟大。 竟然还开仓放粮。 看着百姓听声后的眼神变化,赵枭心中闪过一丝感慨。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平民辛苦耕作得来的粮食… 物归原主罢。 就得来了极致的拥护。 这时代的百姓庶民,过的确实太苦了。只要主管他们的地方官心没那么黑,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念头至此,赵枭的心更加冰冷,只见他高举右手,厉声道:“押上来!” “是!” 随一名令骑奔出。 赵枭所站的简易高台后,登时被军士押出一大队人来。他们皆是原郡府,掌管各项要职的高层,无数惨绝人寰、天人共愤的命令,也是由他们下达而展开的。 赵枭右手轻挥,一身文官装扮的刘备当即从高台角落大步走至中心。 将手中的册子朗读起来。 “罪状册。” 闻言,台下的十余万百姓,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刘备下文。同时,他们全都将目光好奇的望向那数十位被军士强行压住、垂头跪向自己的原上谷郡府高官。 “原上谷郡守军校尉,刘安。” “其身负领军保卫上谷郡之重责,在任期间,郡兵例行操练尽乎为零、战力低下堪称乌合之众。不仅如此,还协助原上谷郡守王锰搜刮民脂民膏、助纣为虐。” “其麾下郡兵失去纪法、无恶不作。出营吃饭嫖妓不给钱、营中饮酒日日欢,出城搜粮凶神恶煞,是典型的窝里狠。” 浑身松垮肥肉的刘安听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跪于黄土的双腿… 止不住的颤。 百姓们得知这死胖子竟就是臭名远扬的郡校尉,不由个个义愤填膺的怒骂起来。更有甚者,捡起石块就朝他砸来。 一旁军士面无波澜,无动于衷。 赵枭见此,冷声道:“刘安作恶多端、罪已至死。押至一旁,稍后斩首!” “万岁!” “军政使英明!” “赵大人万岁!” 在百姓们声声欢呼下,面色惨白、尿流一地的刘安被军士拖到一旁的老槐树下。在平民撕其肉的目光中,静静等死。 其不断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赵枭。 后者无动于衷。 见赵安被命死刑,刘备心中也是大爽。他看向第二行罪状,大声道:“原上谷郡治安总官,朱生辉,罪大恶极!” “其身为治安总官,本该明察秋毫,高座明堂为百姓断案申公!可其在任期间,上谷郡扒手盗贼数不胜数、杀人劫掠之乱事屡见不鲜。最令人愤慨的是…” “其竟暗自抓捕良民!” 话音落下,两名军士押着一个被缚手缚脚的白发老头来,其全身被捆、可眼耳却未被蒙住,听到自身之隐秘罪状被原原本本的公之于众,眼中闪过绝望。 他的罪,太大了。 不止是一人身死这么简单。 “抓捕良民?这是为何?” “良民无罪,治安官为何要…” “嘘,听刘大人讲。” 民众们个个双目圆睁,纷纷疑惑不解的看向刘备,等待着下文。 刘备见此,愤恨的瞟了眼那白发老官,望着书册怒声道:“原上谷郡郡守王锰,私通鲜卑,命麾下各官为其阴谋策划。” “啊!这…” “什么?!” 百姓们震惊错愕。 “这治安总官朱生辉,乃郡守王锰之嫡系亲信,是其完成阴谋的左膀右臂!朱生辉每日夜间便命府衙衙役于街道抓人。” “他们以药浸帕、用帕蒙面,药倒来往孤身独客,接着将人关押在其私牢之中。待人凑齐六千,全部暗中送往边境…” “供与鲜卑异族挖矿之奴!” 一语落下,全场皆惊。 无数百姓气到浑身直颤,面色铁青。这狗官,竟如此玩弄庶民!鲜卑汉奴,他们早有所闻。只要被异族抓去就会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被活活劳累至死! 这治安总官,竟是汉奸! 抓六千百姓送至鲜卑?!整个上谷郡都才三万户!相当于五家就有一人,要无端惹上这祸端?!每家有二成的不幸。 而那不幸儿,就是十成的绝望! 百姓快气炸了。 感受着四周望来的、恨不得碎已骨的愤恨目光,朱生辉竟吓昏过去。 看着全场眦目欲裂的十多万平民,赵枭大声道:“这狗官,到目前为止抓走了四千余百姓。但还好,逆贼王锰在达成与外族交易前,就已被本伯诛于尚武郡。” “那些被困百姓,已被本伯解救。身体虽虚,但经我辎重营军士悉心照料三日,也走的动路了,他们正从城内行来。” “待会家属过来认领。” “考虑到这些不幸儿短时无法劳作,会为家庭带来负担…这样吧。” “凡有不幸平民的家庭。” “每家再领两斛粮。” 全场无声,继而爆发出强烈的呼喊!赵枭的身影,在这草菅人命、罪大恶极的原郡守班子的衬托下,显得无比伟岸。 这是好官! 这才是他们的父母官! “赵将军万岁!!” “将军万福金安!” “伯爷受我等一拜!” 看着密密麻麻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为自己祈祷的百姓们,赵枭面色复杂。说实话,其实他也没做啥。完全是以民之本还与民众罢,粮库的三十余万斛粮。 本就是被郡兵强行搜刮而来的。 上谷郡在册三万家庭、十余万百姓,一家五斛,也不过就十五万斛。 即便加上不幸家庭的两斛补贴,他也还剩十余万斛粮,这些剩下的… 就相当于无偿归他了。 可百姓依旧感恩戴德,可见他们平日被压迫到了什么程度。想着,赵枭坚定了越做越强的想法。只有权更大,才能拯救更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不幸苍生。 这不是他赵枭心善,而是任何一个不坏到流油的人,都会做的事。毕竟,只要统治者不压迫的太狠,百姓就满足了。 举手之劳罢。 “朱生辉罪大恶极,所行之事天人共愤!其直系三脉,尽数皆斩!” “朱生辉本人,千刀万剐。” “凌迟处死!” 一令传下,民众纷纷手舞足蹈。 此举,简直大快人心! 见此,赵枭肃声道:“今有朱生辉为例。日后若再有人敢于异族私下交易来往、残害我大汉忠良百姓,其直系三脉…” “千刀万剐。” “旁系,株连九族!” “莫要觉得本伯在开玩笑。” 一言道出,各处那少许心有鬼祟之人纷纷胆寒,同时下定决心… 必须与异族断绝来往。 …… 黄昏,居庸外放粮地。 数百无头尸身侧倒在地,身旁那一颗颗神色凄厉的头颅,眼中尽是恐惧。 这数百人头,就是数百条罪状。 他们有的是总治安官府下,抓捕良民的爪牙衙役。有的是协助缴粮队,抢夺百姓维生之粮、把人往死路逼的郡兵头目。 还有的是逼良为娼的官窑主事人、替郡守王锰向鲜卑传达来往消息的令骑、赌坊里为王锰私下敛财的坊主打手… 杂七杂八,数不胜数。 在赵枭麾下军士将这些祸害全部抓获后,上谷郡的风气也随之猛然一清。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官方有些关联,不是王锰家兵出身,就是王家外系子弟。 但更多的还是地方本就存在的黑势力。赵枭正好借着这机会,无惧他们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无畏他们那各郡亲家的威胁,将其尽数抓来,按其罪正当罚处。 该关的关,该杀的杀。 不留余地,不留丝毫情面。 真正有实力的强大势力,不会派人跑上谷郡这种边疆捞钱。来这捞钱的也多半不是啥厉害的势力,远比不上赵枭。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 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铁拳锤击下,那还未被抓获的黑恶势力纷纷脚底抹油、朝郡外逃去。赵枭倒也不追,他的目的。 是上谷郡内的绝对权威。 是一个没有内耗的郡治。 老鼠自己跑了,岂不更好? 至于派人去追、硬要一一按法上刑,没那必要,也没意义。不是所有黑恶都想做黑恶,或许是出于大环境被逼无奈。 大头黑首,都被他雷霆一击全部抓来尽数斩首。说实在的,能跑掉的也都是罪不大的。孽不算大,也就放条生路了。 没必要什么事都做绝。 自今日,赵枭终于完美接下了上谷郡政权。成为上谷郡十余万百姓,心悦诚服、感恩戴德,绝对拥护的地方主官。 他的任何命令,在治下八个县治都能得到绝对执行,没有半分阳奉阴违。地方县官若是敢抗命违令,别说赵枭的边护军,就连其治下百姓,都不会容忍。 此刻赵枭在上谷郡的威望,甚至还超过了那高坐于京都的皇帝。边疆抵抗鲜卑乌桓等异族之帷幕,也由此彻底拉开。 第十三章 犹豫的内心 鲜卑大草原,迦克西部族。 入夜,整个营地寂静无声。 无论是牧民羔羊还是马匹野狼,在这乌云遮天的深夜都不想发出任何响动。身处广袤危险的草原,只有休息好了。 才能在未知的明天,多些… 生存的概率。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 夜半,整个营地黑乌乌的,看不到丝毫光亮。在这物资匮乏的贫瘠草原,一盏汉地寻常的油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然而在迦克西部族中心,却有一顶华贵而又厚实的大帐,灯火通明。 迦克西王帐。 帐外,七八十名披甲持锐的部族勇士正在来回巡视。他们体型彪悍、目光锐利,乃部族中千里挑一寻出的精英勇士。 尽管夜深、尽管疲乏,他们面上却十分认真,无半分困意懈怠。这不仅是因为苛刻到营帐跑入一只蚊虫就要斩首的严令,更是因为帐内坐着,他们的王。 他们崇拜的神明。 “阿克苏,我那肮脏的弟弟。” “近来可好?” “殿下,和连单于现正在不断拉拢乌桓,似有加固联盟之意。单于已暗中允诺,将妮佳公主许配给乌桓首领第四子…” “于两月后大婚。” “妮佳?那庸才怎么敢?!” 感受到这清脆喝声中饱含的怒意和冰冷,卫队长阿克苏慌忙的垂下脑袋,不敢去看那道端坐在熊皮王座上的倩影。 哪怕一眼。 瞟了眼帐口那唯唯诺诺、不知所措的魁梧大汉,这万人庞大部族的统治者、鲜卑圣女迦克西嘴角轻勾,眼神不屑。 卑贱的男人。 “父亲在世时最痛恨乌桓那群奸诈豺狗,要我们多加小心。我这愚蠢的弟弟才上台多久?就如此亲信起乌桓来了?!” “还要将三妹许配给世仇?” 阿克苏闻言微微抬头、试探性的轻声问道:“殿下之意,是搅黄…” “不。” 迦克西那精致到完美的俏丽面庞上显现出一丝嘲弄,只见她轻轻翻转白皙的手掌,冷声道:“西拔的首领拔赛拓,不是很爱慕我那位窈窕淑雅的妹妹么?” “把消息传给他。” “还有,告诉拔赛拓,只要他与我迦克西部结盟、追随于我。我的亲妹妹,鲜卑明珠妮佳,就是他的了。并且,北河那群倭人捕来的鱼,西拔可以拿走三成。” “他们不正缺粮么。” 阿克苏听声眉头微皱,轻声道:“殿下,此行不妥,我们食物也不充裕。北河倭人之鱼分三成出去,是否有些多了?” 言语出口,并无回声。 寒意涌入心头,阿克苏悚然抬首,只见迦克西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这幕瞬间使阿克苏想起血腥圣女的名号来。 骇的他冷汗直冒、赶忙跪地。 “殿下,是我多话了!” 说罢,阿克苏拼命自我掌嘴。 待他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满嘴鲜血之时,迦克西才红唇微启、轻声道:“阿克苏,不要以为你是我堂兄,就可以…” “指手画脚。” “我要的,是绝对服从。” “出去领八十鞭。” “是!” 听到八十鞭刑时,阿克苏魁梧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哆嗦,但却没有丝毫迟疑的即刻应下。八十道布满倒勾盐水的尖刺皮鞭固然毒辣,但终究只是皮外伤… 而一旦惹得迦克西不快。 人头搬家,都算轻的了。 在迦克西上位那日,反对其的百余族内勇士可是被剥去皮肉、高挂营门外整整哀嚎了一夜,被草原狼咬死才得解脱。 大小部族的领袖皆不容忤逆,但宁愿得罪所有部族的首领,也不能惹上鲜卑圣女,这是任何一个草原人的共识。 …… “玄德,治安做的怎么样了?” “伯爷,这巡府衙门简直烂透了。老班子在郭刺史任职时还管些事,再后来就几乎是借权揽财。下官在军中挑了十余机灵之士,担任郡府新官衙的骨干。” “至于寻常衙役,还需物色。” “招募榜告已贴出去了。” “嗯,做得不错。” 在分粮之日后的几天里,赵枭将衙役府门、税收吏堂、征粮总库等重要机关纷纷进行重建改组。原班子除少数不曾违纪、且熟悉事物之人能留下,其余… 皆被革职,放归乡间。 在安插入大量军队嫡系后,这些重要的职能机关虽还处于试行阶段、却再不必担心可能的背叛了。随日渐熟悉。 效率只会越来越高。 “对了,赵公公来了没?” “应在路上了,最多两天就到。” 郡守府,内室。 还是那张小案,赵枭刘备对坐着吃饭。只不过前者找到工具人好好休息了两日、神采奕奕。后者却被数不清的劳务差点压垮,浓浓的眼圈已然浮现于脸。 强打精神,哈欠连连。 看着眼前疲乏不堪的大耳刘备,赵枭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玄德,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待贾军师到来,就不会这…” “报!” 屋外传来军士的呼喊。 “禀伯爷,军师大人来了!贾大人驾乘马车已行至城外,边郊十里处。” 赵枭听声面色大喜,拉起刘备就朝外走去:“正说先生,先生就到了。玄德,快与我去迎接军师,你要多向他请教!” 见此,刘备心中涌出澎湃的激情来。贾诩神机妙算之名,早已随处置难民之计、在各将口中传遍全军。其已有赵枭麾下第一人的势头来,乃全军二号人物。 其此刻来居庸,赵枭拉自己共去迎接,无疑是要重用自己的信号。让自己与二号人物打个照面、日后好相互协作。 念头至此,这段时日操劳带来的无力感烟消云散,使刘备异常振奋。 他,终于要翻身了! …… 一身伯爵礼袍的赵枭骑上白雪,在刘备赵云及数十精锐骑士的护从下、极速朝城外奔去。赵枭兴致勃勃、神采飞扬。 贾诩这首席智囊的到来,将彻底改变困窘的局势,他的才学智谋。 有目共睹。 与赵枭一行轻骑的兴高采烈不同,居庸南门,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正胆颤心惊的进行着逃亡之旅。其边极速奔跑… 一边连连回头,眦目欲裂的双眼布满仇恨,死死的看向身后那班衙役。 这群畜生,杀了他全家!爹死了、娘死了,大伯死了、伯母也死了,甚至还在襁褓中的弟弟妹妹也没能逃过毒手! 这群赵狗的爪牙!说他爷爷总治安官朱生辉串通鲜卑,残害数千百姓… 慈祥的爷爷,才不会这么做! 若今日能逃过此劫,我朱苏来日定当万倍相报!这群人没一个能逃过! “别让这他跑了!” “前面的街坊都拦拦!这小孩是前总治安官朱生辉的孙子,朱苏!军政使大人有命,但凡朱家直系,三脉尽数皆斩!” “以儆效尤!!” 沿途的平民百姓闻言,瞬间想起朱生辉抓捕良民、供鲜卑为奴的滔天恶行来,纷纷义愤填膺的朝着那瘦小男孩涌去。 男孩见此眼中毒辣狠芒更盛,连带着将这满城百姓全都恨上了。若能登顶高处,定要斩尽满城贱民!错的不是他… 是这个世界! “别让这杂碎跑了!瞧他那恶毒的眼神!还真是个孽种!大家抓住他!” “乡亲们抓住他!给衙差大人!” 密麻的来往平民纷纷放下要做的事物,将这南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男孩见此不断左奔右跑、灵活的避开了一只只猛然抓来的手臂。竟在这浩大的围捕中游刃有余,不断朝城门前进。 可天高路远、极行奔驰难免马有失蹄,一颗细微的斜方石子出现在男孩脚下。一个不留神、男孩摔倒在地,绝望… 也随之映入眼帘。 那一个个平民百姓完完全全的围死住退路、不留丝毫空隙。 他们并未伸手,只是抱着肩膀冷冷的看着这总治安朱生辉的孽孙。是的,男孩很可怜。一夜之间全家被灭,九死一生的逃脱出家,在城内提心吊胆的躲着。 终于渐渐潜至南城,想要伪装逃脱又被发现,他是多么绝望啊。可那些被其爷爷无故抓捕的平民,又不绝望吗? 他们徒遭横祸、从自由民莫名变为异族奴隶,押到草原上挖矿、吃狗食干牛活…又是应该的吗?!域外异族之奴,从未听闻有过后代。无它,根本活不下去。 最多两年,就会过劳而死。 断子绝孙,天人共愤! 若不是军政使赵枭大人出现,阻碍了交易。六千平民将被异族蹂躏至死,你朱家三系最多也就百来口人,有此罪… 凭什么不斩尽? 没株连九族,已是赵大人仁慈! 平民们眼中有各种神采,唯独没有丝毫怜悯。你爷爷怜悯过平民吗? 衙役们见此,喘着粗气大步走来。为首班头面色冷酷,边行边缓缓拔出闪亮腰刀。株连罪人无需审判,直接斩之。 衙役越走越近,男孩眼中绝望不复,继而转为极致的怨恨。他不断磨着嘴皮,大声诅咒着行来的衙役、满城的平民。 还有那天杀的狗官赵枭! 人与人的立场各不相同。 赵枭是无奈的,平民是无辜的,从后世法规来说,这朱苏亦是无罪的。 可,这是汉末。 没有文化的群众,没有健全的制度,没有道德的世界、没有良善的天下。 如此背景下… 律法不重到严苛,无法起到警示作用。犯罪代价太轻不迁连亲族,只会使治地陷入越渐糜烂的局面。我犯弥天大罪,我盆满钵满,我全家享乐,我被查。 我死,我全家继续享乐。 那我为何不做呢? 一人死而全家得道,幸事也。 …… “此地为何围着这么多人?” 看着前方那水泄不通、挤满百姓的南城口,赵枭眉头微皱、大声道:“各位乡亲,为何在此围聚,发生了什么事?” 平民听到这略显熟悉的呐喊,纷纷转头朝赵枭望来。见其一身华贵的伯爵袍时,全都面带恭敬的伏跪在地,大声道: “草民见过伯爷!” “这里并无大事,我等刚协助衙差大人,抓捕那朱家逃出的小孽种!” “卑职卢风,见过伯爷!” 那刚扬起锋利腰刀的衙役班头,早已在民众一波波浩大的声浪中顿住动作,恭恭敬敬的朝着赵枭弯腰、抱拳行礼。 “嗯,本伯只是过路。” 赵枭轻轻抬手,既是处理朱家他也不愿多事、策马就往偏道离去。一众护从紧随其后,平民衙役则保持着行礼动作。 行至一半,赵枭余光瞟到了人群中心、那背朝黄土躺着的瘦小身影。 只一眼,便使他怔住了。 这是个小孩啊… 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跟那犯事的白发老叟朱生辉相比,最少相差了四五十年的光阴。这么小,罪完全与他无关啊。 不过那朱家被牵连斩首的直系三脉数十口人,又有几人真有关联?想着,赵枭心中有些膈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怎也玩上古人株连这一套了? 他不是古人啊… 他是经过后世高等教育的人啊!为何会下达如此残忍的刑法?!可不搞株连,又如何杜绝这种行为?毕竟说教无用。 要是犯下这种震世罪行都不迁连族人的话,没人会觉得他仁慈,只会觉得他心软。这杜绝不了罪行,反会使其加倍。 大环境如此,他也很无奈。 他若离去,这孩童必死。 要放过他么… 似乎感到了赵枭犹豫的心情,座下良马白雪,很通人性的放缓了步子。 杀,还是不杀? 第十四章 虚妄的本质 “这人是朱家直系三脉吗?” 犹豫了会,赵枭数次想要策马离去。但余光每瞟到男孩那瘦弱颤抖的躯体,总会想到前世自家那刚读初一的四弟。 他们都年轻,都有绚烂的未来。 为何什么都没做,就要背负长辈之罪共赴黄泉呢?这不公平,虽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但赵枭希望在他治下,尽量… 还是要有一个公平。 尽量吧。 念头至此,赵枭终是骑着白雪、缓缓步入人群。待行至那瘦小躯体前,当即朝面色一怔的衙役班头道:“卢风是吧?” “这段时日辛苦了…不过朱家的族谱我曾过目,直系三脉似乎没这号人。” 说着,赵枭指向那一脸错愕的男孩,轻声道:“可别杀错了。直系三脉乃至亲,理应同罪,但旁系九族没什么关联。” 虽有了想法,但赵枭并不会直接出手救下男孩。无论如何,法不可废。就是恻隐之心莫名突起,也只能婉转行事。 班头卢风听声愣了愣,朱家直系三脉的族谱他记得滚瓜烂熟。地上躺的这小子是朱生辉的孙子朱苏无疑,那伯爷… 看着赵枭平静无波的双目,卢风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虽然这令他有些疑惑,但不妨碍他打配合。想着,卢风眉头紧皱、面露思索,接着双目一眯… 似有灵悟。 紧接着他面露懊恼、一副做错事的神态模样,看向赵枭的双眼也恰逢其时的闪过畏惧讨好。这一系列表情变化。 明显而又不浓烈。 被四周平民捕捉入目。 见此,赵枭心中哑然失笑。刘备所说,在军中挑了些机灵之士重建衙门。看来是真的很机灵,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伯爷,这孩子好像真不是罪人朱生辉之孙…是朱家旁系,确实搞错了。” “卑职险些错杀,请伯爷降罪。” 四周的平民见此,倒是纷纷开口为卢风求情道:“伯爷,朱家捞钱太多。正事不做光顾着生娃享福了,家中子弟甚多…” “搞错也正常。” “是啊是啊,都是恶种,杀了也就杀了,这不还没杀成嘛,就算了吧。” “伯爷,饶过卢大人吧,他太操劳了…从早到晚都能看见他在抓祸害、为咱居庸正风气,偶尔出点错也是可以理解的。” 百姓们纷纷开口,一句句朱家捞钱、朱家罪人、朱家恶种之音响起。 地上躺着的那瘦弱男孩面色狰狞,那声声谩骂对他来说,无异于钢刀剜肉!通过众人的交流,他也知道了身前这骑白马、披华袍的男人,正是那赵狗官! 那下令杀死他全家的狗官!! “赵,赵大人。” 稚嫩的童音传来,赵枭应声转头,刹那间一阵沙土迎面袭来!透过稀碎沙面,赵枭能隐隐瞧见,那悄然爬起的孩童… 满眸子的极度怨恨。 “赵枭,你个狗官!” “我朱苏咒你不得好死!!” 扬出手中灰沙,瘦弱男孩转身就跑。一系列变化极快,在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男孩已经跑远,正极速朝城门奔去。 沙土并未飞到赵枭身上。只见时刻关注四周的赵云从马上跃起,一把扯下素白披风猛然一扬,便将飞沙全部兜下。 “该死的孽种!” “伯爷刚救他一命,这孽种就恩将仇报?兄弟们放箭!别让他逃了!” “射死这孽种!” 众护从面色铁青怒吼着,纷纷将捆在马上的弓箭取下,朝朱苏瞄去。 他们身任保护赵枭之重职,刚觉得一小儿并无威胁便不甚在意。却不想小儿暴起掷出飞沙,若无赵云在此赵枭定是灰头土脸,这乃他们护从的巨大失职! 倘若赵云不在呢? 倘若小儿抛的是刀刃呢?! 恼羞下,众轻骑无不举弓搭箭,就要把那不知好歹的朱苏射成马蜂窝。 刘备也在其列,他弓术也不赖。 赵枭此时刚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复杂。他见众护从举弓瞄向男孩,有心制止却未曾出声。只因为他,感受到了… 朱苏那极致的仇恨。 今不除,未来必定是个祸患。 赵枭突然有些明白,在古时为何盛行株连之法了。因为只要你杀了一个人,无论原因对错,他的亲族定会愤恨于你。 他们不在意亲人有没有罪、该不该死,他们只知杀亲之仇必须报。 满门抄斩,是杜绝祸患的最好方式。现代人的仁慈,再不要有了。 不合时宜。 “全体都有!瞄准!” “放箭!” 极速飞行不到三息,二十多支尾羽打着颤儿的箭矢、直挺挺的扎入朱苏后背,从上至下,密密麻麻将其射成了刺猬。 朱苏连痛呼一声的余力都没有,面朝黄土重重倒下,瞬间就死透了。 …… “看到先生,心中就踏实多了。” “哈,诩见过将军。” 经过一番不太美好的插曲后,赵枭失了原有的兴致。他脑海中涌现出许多念头,但今日事务繁重、倒也没时间去多想。 与一众护从迎来了贾诩后,一行人无多言语,便径直回了郡守府。 …… “上谷郡竟糜烂如斯?” 看着端坐在赵枭下首、眉头微皱的军师贾诩,刘备连连颔首道:“不过现在处理的也都差不多了,各处公门尽已重组。” 说罢,刘备将这段时日处理的各项事宜全盘托出。详细的叙述出解决事务时、所遇的难点难关,贾诩也不嫌他啰嗦。 认认真真的听着。 不时喊出几句好来。 这一幕使得刘备面色酡红,只感到自己被赵枭重用、腾飞之日将至。 他,要起了! 这是辛劳结出的果实。 “刘辎重真是一表人才!短时间内将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该当大任!” 待刘备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时,贾诩淡淡一笑,如他所愿的朝赵枭夸赞道:“论功行赏时,辎重该在前列。” 赵枭听声笑着颔首,继而朝刘备温声开口道:“玄德,近日事务繁多,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我与文和说会话。” 闻言,刘备心知赵枭与贾诩要谈隐秘。但其挥退自己,是还未将他视为心腹。这使刘备有些不甘,但并未产生不快。 他只感到得了贾诩的看好支持,距核心也不远了,于是刘备当即躬身。 喜悦的离去了。 …… 在刘备离去后,赵枭和贾诩对视一眼,继而同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文和,你看刘备这人怎样?” 贾诩闻言,摸了把山羊胡、微笑道:“伯爷,这刘备当不得大用。” 赵枭听声面露不解,看着贾诩疑惑道:“先生何出此言?玄德他…” “能力有目共睹。” “将军心知肚明,何必来问。” “噢?怎么说?” 见赵枭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贾诩没好气的叹了口气。得了,这纯粹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考校自己吗? 想着,贾诩面无波澜的看着屋顶,淡淡道:“刘辎重确实有能力、这是有目共睹的。其天资还能算上乘,但不可重用。” “他面上虽有真挚的恭敬,但眼中也不时闪过细微的野心。这种野心不是那渴求高位的野心,而是自立门户的野心。” “准确来讲,这叫野望。” 赵枭闻言默然,他的看法与贾诩大致相同。经这段时日的来往接触,赵枭只觉得刘备这人与麾下众将相比,有种… 不好驾驭的违和感?虽然他任劳任怨、无论赵枭下达什么命令都会恭恭敬敬的领命执行。但这种感觉,确实存在。 见赵枭无语,贾诩轻声道:“刘辎重刚刚自述事情时,太急于表现。这点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野心不小,并且有些…” “按捺不住了,担不起大任。” “不够沉稳。” 赵枭颔首,继而感到气氛有些沉闷,忽然不无喜悦的笑道:“文和收到我信不久、就能立刻赶来,看来代郡情况还好。” “和上谷郡相比,确实不错。” 说着,贾诩嘴角轻勾、淡笑道:“代郡的郡兵组成有些特殊。三千郡兵皆来自民间、且曾在去年上过蓟城北岭岗战场。” “他们还是有些血性的,不会干看着周海明目张胆的危害乡间。如此,即便郡校尉被周海买通,他也不敢做太过分。” “代郡如上谷郡一般,各项机关都被郡守彻底渗透。但腐败程度远不如上谷郡,被我处决少许几个典型,其余公职人员就服服帖帖,现已完全恢复职能。” “可以说,代郡算是完好接手的。” 赵枭闻言双目一亮,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喜讯。代郡不是如上谷郡一般的烂摊子,郡兵也是能遵守底线的战士。 他就能少花些不必要的精力。 更重要的是代郡的三千郡兵可用!也就相当于他凭空增添了一支力量。 “代郡的郡校尉我已废黜。其虽与郡守周海同流合污、但却并不是一个至恶之人,细细查探没有大罪,也就没有重罚。” “命他去尚武郡寻个空闲职务养老罢,现三千郡守军已让关将军直属。” “做的很好。”说着,赵枭话音一转,面色改为凝重、肃声道:“上谷郡事务大已安排妥善,只需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我邀文和赶来,是商议如何对抗鲜卑乌桓,这才是我等现最大的问题。” “伯爷放心。” 贾诩淡淡一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来早已有了对策。赵枭见此双目一亮,恭恭敬敬的给贾诩沏了杯茶水。 “请先生教我。”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贾诩面色一正,肃声道:“伯爷以后莫要多礼。” “这让诩感到不自在。” 赵枭闻言面露古怪、动作也轻松了些,将茶水递给贾诩道:“先生大才,每每皆能为吾化解难题,如担不起这多礼?” “先生不喜,我以后就随意些。” 贾诩听声哑然失笑,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品了品滋味才开口道:“现局势看起确实严峻。伯爷治下三郡看似把守幽州门户、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地理很好。” “但在此刻,却陷入了包围。” “代郡上谷、边临乌桓鲜卑东北联盟;门户尚武、毗邻西南中山张纯。这三方势力,几乎彻底将伯爷的三郡包陇。” 赵枭听声面色冷峻。 这也是他最忧虑的。上有异族、下有张纯,同时来犯根本无从抵挡。 “伯爷,如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我们要透过表面的虚妄,看清背后的真实。” 贾诩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笑眯眯的说道:“就如代郡和上谷郡,代郡并没有太大弊病,我们轻易就完整的接手过来。” “这看似完美的一面背后,也代表着当地百姓对掌权者是谁,并不在乎。” “而上谷郡虽是烂摊子,但在伯爷手上慢慢变好…诚然,途中要花不少精力。可从另一面来说,大人您得到了民心。” “得到了绝对的拥护。” “得与失、强与弱,是在不断转换的。任何事物皆是如此,敌人…” “也不例外。” 赵枭听声双目一眯,只感到有种莫名的明悟,但却没有彻底听懂。贾诩见此微微一笑,不胜其烦的解释道:“历朝历代,疆外异族都曾强大一时、但终会没落。” “单于王储争霸、天情连年不利、各部族不齐心、下者觊觎高位等原因数不胜数。但我们汇总来看,这些没落的原由几乎都来自内耗,而非被中原王朝击败。” “有迹可循,自可图谋。” 听声,赵枭双目精光一闪,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道:“先生之意…” “是挑起他们内斗?!” “正是!” 说着,贾诩猛然起身、在内室里不断无规律的左右踱步。铿锵有力、激情四射的开口道:“鲜卑与乌桓本是一族!皆为楚汉时期的东胡部族,自分裂开始…” “二者互视对方如同仇敌!” “鲜卑占鲜卑山、乌桓占乌桓山,两者每隔数年就要开战夺取牧原。在争斗下双方死伤无数,早已结下不可化解之仇!” “鲜卑上任单于檀石槐智勇双全、鲜卑在他领导下直至巅峰。南掠东汉、北抗丁零、西进乌孙、东击倭国。” “将鲜卑曾经的宗主国匈奴打得溃不成军,还俘虏了…” “数千倭国武士为其钓鱼。” “伯爷,若是在三年前,我等可能就真的陷入了绝境。但檀石槐在三年前病逝,其子和连继承单于,我们就有机会了!” 赵枭无言,沉默的看着贾诩,他只感到自己这位首席智囊太厉害了。贾诩世代居于西凉武威郡,竟对东面的鲜卑… 有这么透彻的认知。 果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 事事关心啊! 贾诩见赵枭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倒没感到不自在。赵枭是仁善大气的,跟他混只要忠心就不用担心太多。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贾诩也不避讳表露才智了。 若主家是个疑心重的奸雄,他才不会这么滔滔不绝的出谋划策。 他能如此全力以赴只因两点,一是赵枭不忌讳手下有能。二是赵枭待他贾文和是真不错,一直礼遇优厚、态度敬重。 对贾诩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愿意帮赵枭铸就大业。 “文和,这机会在哪?” 贾诩接过赵枭新沏的茶水,吹了吹热气润了润嗓子,才回应道:“新单于和连,无论智谋还是勇武,都比不过其父檀石槐。上位不过三年屡出昏招,已把人心…” “都败的差不多了。” “鲜卑下面各部族本就松散,见新单于无智无勇,早已离心离德。现鲜卑人数依旧,可锐气与凝聚度已远不如从前。” “简单说就是实力大减。” “于此,突破口就来了。”说着,贾诩双眼一眯、厉芒涌现,冷冷道: “鲜卑继续强盛还好,可现其实力衰弱。先前被檀石槐强压下依附其的乌桓,又收买了翼州中山郡守张纯、实力大增。” “这宗主渐弱,附属渐强…” 贾诩摇头,笑而不语。 “我有先生,真乃莫大幸事!” 赵枭大力鼓起掌来,他已彻底听懂了贾诩言下之意。游牧部族野性十足,谁都不服谁,除非被绝对的实力所压制。 而此刻鲜卑人数虽多,领导者和凝聚力却远不如从前。乌桓人数虽少,但上下一心没有内斗、又有翼州张纯的七万兵士作为外部力量,两者已然势均力敌。 既然实力都差不多… 乌桓怎可能还甘心做鲜卑的附属?此刻只差根导火索,两者那看似强大、实际上又脆弱无比的虚伪联盟,就会瓦解。 就会支离破碎! 就会荡然无存!! 第十五章 何为大丈夫 并州边陲,雁门郡城外。 三百精骑从远处极行奔来。即便在高速移动下,这些老练的骑手仍列着严谨端正的队形。他们训练有素、马术高超。 骑队中,有面绣有丁字的大旗。 军事重城的边郊,来往人群不太多。无论是商客还是原住民,见到这队州军骑手奔来、眼中都无半分畏惧好奇。 每个人都自顾自的走着行程,甚至懒得去多看一眼。在这雁门,打仗是家常便饭的事。再精锐的骑手,也早见惯了。 “高校尉,文远现还在雁门么?” “回司马,文远兄应还在。” 骑队前列,一身戎装的丁原闻言眉头舒展、边控马前行边肃声道:“现京都何大将军那,非常缺乏可用之士。文远智勇双全,担任小小吏官实在是屈才。” “京畿校尉,才是他该任的职务。” 丁原马后的雄壮校尉听声、用力点头。其生冷坚毅的面庞上布满认同,开口道:“文远兄之才,远在我高顺之上。” “非也,高校尉不要过分谦虚。你的练兵之能,世上有几人能媲美?” “小才而已,司马大人见笑了。”听到丁原如此抬捧的夸赞,高顺神情自若、无一丝悠哉得意。转头见其这副模样… 丁原心中越发满意。 只觉得自己这位清白威严、不好赞赏、有些木讷的下属才是真正的英才!有他高顺在,自己成为下任刺史的把握。 大了数倍! …… 雁门西城,吕氏布坊。 “父亲,我打猎去了!” 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位剑眉星目、气质不凡的俊朗彪汉从小坊内踏出。只见他披着一身平凡朴素的宽大布衫、腰间系挂着一副长弓,粗糙的手掌上握着柄… 长达一丈二的闪亮画戟! 简陋的衣装无法掩盖男儿的英姿,他那狭长的双目闪着气吞山河的豪气。每一步踏出,大地都会为之轻轻颤动! 任何一位生人见此,都会忍不住连连赞叹,好一个气宇轩昂的豪杰。 然而男人前脚刚出大门,身子就被一只枯瘦的手臂给牢牢抓住。那手臂的主人,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 “布儿,今天你留店里帮忙。” 青年男儿闻言眉头微皱,转头朝中年男人温声道:“父亲,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天天与铜钱布匹作伴?在布坊度日。” “无疑是在囚禁我的壮志!” 中年男人只是摇头。忽的,男人爆发出不可质疑的气势,一把将青年英才拉入狭小的店中,同时关上了轻薄木门。 “布儿,我们该谈谈了。” 中年男人拽着青年彪汉的衣衫,就朝内屋行去。青年彪汉虽一脸不耐,但还是强压躁意、半推半就的跟着行了进来。 再次锁上一扇更加脆弱的薄门,中年男人吕明,以及青年彪汉吕布脱去鞋履,坐上简陋不堪的老旧火炕、谈了起来。 只一开口,气氛就十分冷峻。 “布儿,你是不是去草原了?!” 看着矮小桌案对面、脸色阴沉的瘦削男人,吕布面色不耐的开口道:“父亲,我平日都在南郊森林捕猎,怎会去草原?” “那你裤上为何有马匹鬃毛!” “哈,您看错了,那是猪毛。” “你这逆子!还敢隐瞒!” 吕明看着吕布一脸的无所谓,不断大喘着气、满面皆是滔天怒火。草原,乃异族匈奴游牧之地,而吕布能骑马… 自是和匈奴勾搭上了!! 他们可是汉民啊! 见男人一脸的愤慨,吕布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率先打破僵局道:“父亲,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怎能浑噩度日?” “我与匈奴西哈克部首领一见如故,他常邀我去其部族,敬儿如上宾。” “这不比打猎好吗?” “你!孽子啊…” 吕明猛的扬起巴掌,对着吕布那如冠玉般的俊脸就要扇去,后者却眼神坦荡、不躲不避,满眼无趣的望着的自己。 掌扬至空,却怎么也扇不下去。 “布儿,我们是汉民!” 随怒吼响起,屋外一道倩影行来。她身贴木门,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吕布眉头一挑,淡淡的开口:“父亲,您想说…汉民与匈奴天生立场不同,儿不该与他们来往、而是该仇恨他们对吧?” 吕明面色铁青,用力点头。 “父亲,你格局小了。” 吕布轻轻摇头,眼神缥缈的开口道:“汉与非汉,真那么重要么?雁门府衙的班头吴邢,不是非常垂涎阿妹的姿容?” “上次若非我正好撞见,他都要行禽兽之举。按理说大汉衙役该庇护汉民,可他们保护我等了吗?来坊制衣都不给钱。” 听到吕布这话,吕明脸色有些复杂、还未开口,前者继续悠悠道:“而匈奴呢?虽是异族,但却十分敬佩儿之勇武。” “西哈克部首领多次点明,只要我为他效力,直接就给千夫长的职务。在汉地,我只是个受官吏欺辱的草民。可在外域,我就是前途无量的勇士…我认为。” “谁对我好,谁给我前程,我就可以跟随他。无须去在乎什么虚伪的道德、什么繁琐的礼节、什么世俗的约束。” “我吕布,不受任何限制束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理应如此。” 吕明听声面色一黑,想反驳又奈何没文化。明知这是歪理,却硬挑不出啥错来。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强犟的吕布… 吕明感到胸口一阵气闷,也只能缓缓叹息一声、继而温声开口道:“布儿,你可知为父为何给你取名为布?就是想要你,能平平安安的继承我吕家布坊!” 吕布闻言只是摇头:“儿叫布,是父亲取之、无可更改。但儿…” “才不愿终日与布作伴。” “那还不如去死。” 此刻,吕明脸已黑的如锅底一般,冷声道:“你就不想过安分之日?!” “什么叫安分日子?!” 吕布终忍不住了,他大声吼道:“父亲还不明白吗!宦官当道玩弄朝堂,四海混乱民不聊生,天下大乱之日还远乎?!” “这个狗屁世道里,你不掌控别人命运,就要被别人掌控!这些官衙的阿猫阿狗我一戟就可斩之,但我能杀他们?我吕家无权无势,杀了他们岂能逃脱?!” “我要走,普天之下没人能拦得住!那父亲和阿妹呢?你们怎么办?” “阿妹容貌靓丽如同明珠,本来家有此妹乃盛世之幸事,可这是乱世!如此容颜定被腌臜之辈惦记,岂能安生?儿身为兄长见妹被禽兽骚扰,又岂能不管?!” “凶险是避不开的!” “既避不开凶险,我就堂堂正正去面对,去杀伐、去争夺地位!父亲,乱世是没人能安生的!”说着,吕布望向屋顶高声道:“既不得安生,就别惧死。” “待儿巅顶高位,还你一个安生。” 吕明闻言双目失神。 竟说不出话来。 …… 屋外,一绝色少女靠坐在薄门下、无声的哭泣。在乱世长得漂亮… 是莫大的罪过。 只会为家庭带来不幸。 尤其是地位卑微的家庭。 想到那些衙役丑恶的嘴脸、想到哥哥刚猛的性格,吕青熙眼中闪过决绝。她起身举起桌上铁剪,朝自己倾国倾城的白皙脸蛋、不带丝毫犹豫的划了下去。 皮肉绽开,血珠殷红。 尽管强忍痛意,但那撕裂皮肉的痛楚,还是令吕青熙轻呼一声。 “阿妹!怎么了?!” 痛呼刚落,内门即刻打开。 一脸关切的吕布从内屋奔出,看到满脸鲜血淋漓的吕青熙时,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剧烈颤动起来、狭长的双眼登时… 布满血丝。 看见哥哥这姿态,吕青熙强忍剧痛、硬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也使她… 脸上血流的更厉害了。 “大兄,以后再不会有人来骚扰家里了。阿妹这样,是不是很丑…” 听声,吕布浑身颤的更加厉害了。他那双目中布满了疯狂的仇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懊恼悔恨。他要是有能力… 他要是再决绝些… “阿妹丑了,大兄还喜欢吗?” 说着,吕青熙泪流满面,世上有哪个女孩不爱美?划去自己的脸。 她是最悲痛的。 看着泪水融入血液,继而从妹妹雪白的下巴滴落,吕布双目失去焦距。纵使他自懂事起一生无畏、凡事皆有主见… 此刻却也不知所措。 “布儿,青熙她怎么了?” 吕明见吕布愣在门口一动不动,起身眉头紧皱的走了过来。待他看清血流满面的女儿时,双目呆滞的发出一声悲鸣。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叫。 “青熙啊!我的女儿!” “布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清水和布条过来!拿最干净的!!” 吕布听声终于回过神来,他连连点头,迈着大步极速朝外屋坊店冲去。 …… 吕氏布坊外,七八个身着吏袍的衙役正勾肩搭背的低声交流着。 “吴哥,现都快午时了…” “吕布那狗东西该出门了,现坊内就一糟老头子,拦不住我们。” 一个矮小的吏官闻言,猥琐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那短短的粗黑浓眉挑起,阴笑着朝发声的小吏开口:“小周,东西准备好没?今儿兄弟们都开开荤。” “吴哥放心!” 周姓小吏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珍重的递给吴姓吏官道:“这烈女淫不好搞,但吴哥之托就是千难万苦,小弟…” “也必须办到啊!” 衙役班头吴邢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笑着拍了拍小吏的肩膀道:“小周够兄弟,你近期的辛劳,我会跟堂叔提提的。” 周姓小吏闻言欣喜若狂,其他衙役见此全都艳羡的望向小吏。吴班头的堂兄是雁门郡府的治安总官,被其看好… 前途无量啊! 瞧了瞧四周来往人群不太多,吴邢直接一脚蹬开布坊紧锁的薄木门。 大步入室的同时,他淫笑着开口道:“吕妹妹想没想阿哥啊?阿哥带…” 吴邢的话音戛然而止,面上激动也转为恐惧。只见吕布面无表情的屹立在门口,一旁的方天画戟闪着耀眼的辉光。 不知在门后听了多久。 “吕,吕,吕布!你怎么…” 看着吕布面上那尽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吴邢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堂叔可…可是…” “是灵帝我也杀之!!” 咆哮着,阿妹以剪破面历历在目,吕布双眼赤红、挥动右臂。带着千钧之力的一记重拳,直挺挺的砸在吴邢脸上! “咚”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传来,衙役班头、吴邢的头颅,竟被吕布一拳轰爆! 脑浆迸裂,血花四溅! “你,你,你…” 无头尸身倒地,紧贴吴邢的两名衙役浑身哆嗦、战栗的毛发直立。双腿一软两人竟齐齐摔倒在地,仰视吕布的眼中。 尽是恐惧。 一拳把人头打爆?! 他是人吗? “鼠辈受死!” 一拳打死吴邢,吕布自知不可善了,索性将心一横、两脚接连踏出。随“砰砰”两声爆响,那倒地二人直接被踏死。 “妈啊!杀人了!!” “乡亲们快去衙门报官!!” 见吕布这么猛,坊外四名衙役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转身就没命的跑。 边跑边凄厉的呐喊。 “找死!” 见街上不少民众听声望来,吕布眼中闪过狂暴的戾气。他以天雷般的速度握住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继而右腿猛然一蹬,在身体向前腾空之时、一戟斩出! 寒芒闪动,四颗大好头颅飞起! 站定,吕布甩去画戟上沾染的鲜血,接着双眼露出疯狂、朝四周呆愣住的街坊邻居冷声喝道:“狗官吴邢,垂涎吾妹姿色!常常有淫邪之举,吾妹今日…” 吕布面上转为痛苦,闭眼道:“吾妹为避祸,今日自划面容、破相躲难。” “但吴狗还不放过我妹!” 吕布猛然睁开双眼,他瞟了眼四处那满脸同情、且浑身瑟瑟发抖的街坊,转身便朝坊内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寒话语。 “尔等全都站于原地!” “我家三口马上离去,坊内布匹你等尽数分了。但谁若敢去通知官衙、断我退路…休怪布,将尔全家碎尸万段。” 话音落下,吕布已入坊内。满街平民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动。 第十六章 赐字 异象生 “父亲,我为阿妹包扎!” 手持水盆布条的吕布大步冲入内屋,边舀了瓢清水、边心急火燎的朝吕明道:“您快收拾金银细软,我们即刻离城!” “我等赶紧前往草原!城南治安官张辽是儿结识的至交、定有办法掩护我三人离城。大件物品别带了,拿小的贵的。” 突见吕布这姿态,吕明眉头紧皱,心知祸事矣。他没去问询事情原由,直接快步踏上火炕踢翻小案、一把揭开草席。 席下,竟铺满了银票! 面额最低都是万两起步。 听到桌翻的响动,吕布并未转头。尽管内心急切不安,他的动作却轻柔无比。先将瓢中清水细细淋于吕青熙面上、冲去污血,继而小心翼翼的扎上布条。 说来简单,做起实则异常繁琐。不过吕布动作快到飞起,双手翻转不到片刻,就已完成处理。布条两端的连接处… 还顺手系了个可爱的花结。 方式虽是难度极高的斜扎,却完完全全的将创口所笼罩。布条包的严严实实,却是恰到好处的不紧不松、不会太闷。 吕布包扎的水平堪称大师。 无它,吕布幼年酷爱打架。因赔不起玩伴缺牙掉齿的汤药费、又按捺不住内心炙热的挥拳欲望,便只能常去森林里寻猛兽满足战意。每每搏杀虽能险胜… 但从林中归来,也几乎都落得个偏体鳞伤的下场。不过正所谓患久成医,吕布也自学了手医术。外伤的处理能力,不比城北悬壶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医差。 其实吕青熙也就伤口上红泛泛的鲜血唬人,得幸于铁剪不够锋利。 创口不太大。 “大兄,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 “阿妹你伤口不深,我曾听闻华神医调配过一种金疮药、效力极强,可轻松化去面上外伤疤痕,你定能恢复如初。” 吕青熙听声,眼中浮现忧虑。没什么大事需要离城出逃?父亲老实本分从未树敌,哥哥虽刚猛强硬,但也懂得克制… 她家除治区那班垂涎她姿容的衙役,几乎再无任何出现大祸的引绳。 莫非?! 见妹妹美目中那股难以掩饰的愁虑,吕布心中莫名一疼。他上前一步轻轻揽住吕青熙瘦弱的双肩、眼中尽是柔情。 “阿妹,以后再别做傻事。” “摧残自己亦是避不开祸的,为兄已斩杀那破门入室的狗衙役…” “呀!” 听见这错愕的惊呼,吕布双手固住吕青熙的臻首、强使其与自己对视。他看着后者眼中那失措的不安,一字一句道: “今后,为兄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别说调戏,任何人敢对你有丝毫龌鹾想法,为兄定让他即刻步入黄泉!阿妹…” “你信兄长么?” 看着吕布那狭长的眼中、杀意与柔情夹杂混合的奇异光芒。吕青熙内心莫名出现一种安定感,如同靠着山峦一般。她眼里不安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 绚烂璀璨的神采。 “嗯,青儿相信大兄。” …… 做完准备,在吕布即将推门而出之际。吕明突然掏出一大摞银票、连同本缺失封皮的单薄小册,汇于一起塞给吕布。 “父亲,这是?!” 看着那厚厚一叠、最小都是万两面额的银票,吕布面色微怔。自己吕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富二代竟是我自己?? “此去一路凶险,有些事…” “再不说或许就没机会了。” 吕明脸上有些挣扎,犹豫了数息还是快声道:“布儿,其实你并非我儿。我吕家…也并非是个世代卖布的贫贱家族。” “什么?!父亲您说大兄…” “青儿别打岔,让我说完。” 无视女儿写在脸上的疑惑,吕明看向面上发懵、不知所措的吕布,肃声道:“布儿,路是你自己选的!这尘封过往再次暴露在阳光之下,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得知此事后,安然度过余生这道选项就将离你而去,你还敢听吗?!” 吕布闻言,闭目颔首。 这天下,就没他吕布不敢的事。 “好,有志气!” 见吕布没有丝毫犹豫,吕明脸上竟出现一丝欣慰,紧接便转为无尽的仇恨!这幅表情,是吕布和吕青熙从未见过的。 也对接下来之话,充满好奇。 “布儿,我吕明是你至亲二伯,你亲生之父名为吕良。我们这脉的老…咳,也就是你的祖父,乃汉章帝在元和年间,为防止匈奴之患、特派来的平北将军。” “吕浩!” “父…二伯,那我父亲呢?!” 吕布双目圆睁,急切的开口道:“我父母双亲何在?我吕家为何落魄?” “这也是我要与你说的。” 吕明长叹一口气,面上显现出浓烈到极致的仇恨、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布儿,你祖父吕浩的平北将军,乃大汉武官中的第一队列!乃重号将军中的重号!!” “并州五原郡全郡…” “皆被封为我吕家世代的领地!” “尽管连经几代皇帝登基,势力被不断削弱。可你父亲继承官位时,我吕家仍手握并州权柄,刺史也只是家族的下官!” 吕布面色错愕,他想不到自家曾经竟如此显赫,可这么个庞然大物。 又是怎样凋零的呢? “都是那该死的董卓!!” 吕明双眼中布满血丝,面色涨红道:“熹平年间,被革职的西凉董卓…得到司徒袁隗复用、担任并州刺史。你父仁善。” “非但没有刁难于他,反倒给予其不少权力。可董卓那豺狗心中无半分感恩,竟以地方叛乱为由…诈骗你父调走军队。继而那豺狗勾结匈奴、引狼入室!” “没任何防备的五原郡,惨遭匈奴异贼马踏烧杀,我吕家上下千口人无一幸免。当年若非我带襁褓中的你与青儿…” “藏于暗室,吕家将灭族断根。” “那天杀董卓,在匈奴烧杀抢掠后、返回草原时。率你父之嫡系军队袭击匈奴、大胜而归。不但立下大功,还得到…” “我吕家军将士的效忠。” “将士们不知阴谋,还以为是董卓知恩图报,为我吕家报仇…” 听声,吕布面色铁青、双目赤红。 “不杀董卓,我吕布誓不为人!” 好一个鸠占鹊巢啊!!祸水东引、空手套白狼的戏剧人人都喜欢看,但当损失方是自家时…往往都会被气炸。 吕明摇头不语,面上煞白如雪,再无半分血色。回忆过往、将这些悲惨遭遇一一叙述而出,亦需要勇气。这无异于将刚刚愈合的血痂活活剥开,痛感… 不会比从前轻。 他的妻子,也丧生于那场不幸。 见将自己养大的伯父如此,吕布的心更痛了,他忍不住狂吼道: “董贼!!!” “我吕布誓当将你扒皮抽筋!誓当将你千刀万剐!誓当将你全家斩尽!!” “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越想越恨,越吼越气。 吕布气的浑身颤抖,无尽的杀意将他彻底笼罩。他恨不得现在就策马杀去凉州,将那害死他全家的董卓大卸八块! 吕青熙沉默不语,但从她攥到紧紧的纤细骨节来看,她心中定不平静。 “布儿,伯父今日赐字于你。” 将隐秘全盘道出,吕明反而无比平静。他面色无比庄严,肃声道:“你素来勇武果敢,身处泥潭、心中亦有不屈之志…看来压制你的本性,倒是我做错了。” “你定是我吕家之龙!” “定是那尊一马当先,为我吕家扫除仇敌的吕家之龙!你自出生那刻起便能站地、用稚嫩的双肩顶起天空,这也定是奉了我吕家世代英豪战魂之希望期许!” “奉期许,马当先。” “从今往后,你字奉先!” 吕布闻言双目一亮,不断喃喃自语道:“奉先,奉先?我是吕奉先?!” 念叨着,一股强盛到令天地失色的豪气莫名涌入吕布心头,紧接着一股伟岸的力量凭空出现、随着体内血液来往… 沿吕布每一根血管、每一段骨骼、每一条筋脉,流淌至他全身! …… “轰” 并州雁门,乌云密布。 随一道响彻全城的轰鸣声从顶空中炸响传来,全城百姓无不出屋望天。 只见那距地万丈的苍穹上竟满是乌云。紧接着,乌云中莫名凝聚出一团黑到深邃的黑云。黑云不大,但却异常引人瞩目。只因它太黑、黑到吞噬一切光线。 “这是什么?!” “那云是怎么回事?” “这异象征兆着什么?!” 雁门郡城的各处街道挤满了人群,他们摩肩接踵、不断窃窃私语着各种大不逆的猜测。似乎只有嘴上不停,才能… 稍稍舒缓心中的恐惧。 “嘶!!”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突兀的从黑云中传来!满城百姓只见一条深黑色的大龙,从那黑云中钻出、继而直挺挺的砸来! 带着不可匹敌的滔天杀意! “啊!!” “神龙别杀我!我一生善良啊!” “这是龙吗?!” “天龙饶命!” “天龙饶命!” 密切关注着天空的百姓们,见那从云中钻出的黑色大龙直挺挺的朝地砸来!无不吓得胆颤心惊、纷纷跪地磕其头来。 而少许略有见识的长者则面色恍惚,不断念叨着:“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龙身而无角…” “这不是龙!这是蛟螭!!” 只见那蛟龙随不断向下飞行,身子渐渐虚幻,离地千丈时已见不到形。 “嘶!!!” 在蛟龙彻底消失时,一声响彻天下的狂啸声,突兀狂躁的暴起! …… 青州,济南国。 郡府外四十里,猎鹿林。 刚将治地整顿完,一连罢免数百吏官、引得济南震动的曹操,正在夏侯惇的保护下与曹仁等族中人才在打猎游玩。 “看见那獐子了吗?” 此刻,高级关系户、原骑都尉曹操笑容满面,扬了扬手中宝弓,同时用手指向前方百余步处的一棵杏树,笑道: “这獐,我必杀之。” 话毕,曹操举弓就是一箭射出,一套动作异常之快、看起极有自信。 箭矢飞出,没到树就坠地插土。 好一支臭箭。 众家族兄弟见此,纷纷笑着看向曹操。而后者却面色一正,将宝弓递给身后的夏侯惇道:“元让,把那獐子射了。” “好。” 夏侯惇接弓,连瞄都没瞄、就是一箭射出,那百步外的獐子当场倒地。箭矢直接穿透了它的右眼,刺入大脑。见此,曹操呵呵一笑,环视四周兄弟道: “我说必将那獐子杀之。” “我做到了。” 四周曹家子弟见此并无半分调侃,反而面上皆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曹操见此轻轻颔首,他与众兄弟在皇甫嵩麾下剿贼连连得利,灵帝前日新封他为济南国相、负责掌管济南一切事宜。 既然暂时告别了战场,也该给兄弟们上上课了,他可不想族里兄弟… 全是武夫。 勇武易得,睿智难求。 “诸位兄弟!” “嘶!!” 曹操刚刚开口、就要讲道之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声突然在他耳边爆响!一下震的他头晕目眩、双腿一软… “孟德!!” 眼疾手快的夏侯惇一把扶住曹操,避免了他摔倒的洋相。而一旁的数位兄弟则赶忙围了过来,眼中尽是担忧关切。 “阿瞒!你怎么了?!” “吉利!!” 曹操大喘着气,只感到无穷的心悸阵阵袭来,似乎有什么祸害出现了般。他不解的望向那一双双满是关怀的眸子,疑惑道:“你们…莫非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咳,没什么。” …… “事情就是这样。” “何进竟如此丧心病狂?!” 幽州,上谷郡。 郡守府,内室。 看着对案那满脸不可思议的赵延,赵枭轻轻颔首,拿起一大摞信书递了过去,淡淡道:“这是他们来往的书信。” “他们收上来的粮食,我已经全部归还乡间了。”看着面色突然变黑的赵延,赵枭心中连连摇头,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这价值八万万钱的黑银马头金,就全凭赵兄处置了。您处理完知会枭一声,如何上表张公,枭也好有个数。” 赵延听声嘴角勾起、面上露出了大幅度的螺旋笑意。任他如何强压,那兴奋快乐的神态、都原原本本的表露了出来。 “咳,何进和王锰交易过么?” 赵枭听声瞳孔一缩,他是真想不到宦官能贪到这个程度。想归想,赵枭面上却是嘴角轻勾、轻声道:“好像没有。” 对赵枭的识相赵延非常满意,他伸出五根指头摇晃道:“黑银洗白后所得,我兄弟俩五五分。别觉得为兄贪,洗白…” “各种关系所耗都不小。” “为兄实际上只拿了四成。” 赵枭见此连连摇头,他直视着赵延紧皱的眉头温声道:“打点关系的损耗,该由枭来出,日后还望赵兄多多帮衬。” 赵延听声眉头瞬间舒展,笑容满面的开口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应该的。” 送走赵延后,赵枭揉了揉太阳穴,只感到和太监来往简直太耗精力。还是要赶紧提升实力,早点和他们划清界限。 “嘶!” 一声嘶吼在赵枭耳边响起。声音不大、但太突兀,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啥玩意?” “太累了么?” “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 西凉,电闪雷鸣。 “嘶!!!!” “嘶!!!!” 刚踏上席子,准备午睡的董卓从床上滚了下来,面色煞白的望着四周。 “嘶!!!!”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无数道嘶鸣声在董卓耳边炸响,骇的他毛骨悚然,却找不出原由来。 “护卫何在?!护卫何在?!” …… “匈奴也是吾之灭族仇人!那草原不可再去,无论如何先出城!” “这些仇,我日后一一会报。” 被莫名力量强化全身的吕布面色冷酷,带着吕明和吕青熙、提起方天画戟朝门外走去。三人快步匆匆,都未发现… 方天画戟的戟刃上… 流转着一丝黑气。 开门出屋,黑气遁入戟中。 再也不见。 第十七章 若无的窥视 随贾诩到来半月已久,上谷郡内暗藏的一项项陋病逐渐被清扫至空。 繁忙劳碌的日子不断推移,整个郡治风气越发好转。无论行至何处,路遇平民皆是一脸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死气沉沉再不复,初升朝阳正起时。 “文和,辛苦你了。” 郡守府,赵枭一边阅览着手中书信,一边淡笑道:“快过年了,父亲要我回尚武郡祭祖,还有不少活动,一块来吧。” “就当调节一下。” 正批改公文的贾诩听声,手上速度没一丝减缓,轻声回道:“不了,每家都要过年、这时事情也最多,还要防异族。” 听到这话,赵枭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有些歉意的开口道:“文和,真是抱歉,当初把你绑来,第一次过年又如此操劳。” “你三个儿子正值当年,我回…” “别!” 贾诩顿住批阅的动作,抬头认真道:“别搞裙带那套,能不能有出息靠他们自己。若没本事给了高位,反倒是祸患。” “嗯,大人要是看我劳累…” 摸了把胡子,贾诩轻声说道:“大人要是看我劳累,未来事成,给我贾家封个永享富贵、不问事物的万户侯就行了。” 赵枭眉头一挑,贾诩还真是明哲保身派的领头人物。也不得不说他看的清楚,权势越大、也就越危险,不少风骚牛掰的人物笑傲天下,但终是昙花一现。 君不见大秦始皇帝天下无双,扫六合卷八方、万国来朝。可其崩殂后,秦二世胡亥败掉基业,又才花了多久?贾诩要个尊贵的万户侯、而又不要管事权… 看似图谋不大,实则正好相反。其深知盛极必衰,唯恪守中庸之道才能细水长流。他所要的,是贾家数代的富贵! “我允了。” 赵枭无半分闪烁的望着眼前这位…将面具后的自己、将真实的自己,看的清清楚楚的中年男人。后者假以回视… 眼神坦荡。 四目相对,两人竟同时笑了起来。 “主公,在准备阅兵那几天,诩在尚武郡逛了逛,发现了个可用之才。其年纪虽小却胸有才智,思维活跃、胆气过人。” “此次回尚武,主公可顺带招揽此才。有他在,想必能分担许多压力。” “噢?那人是谁?” “田豫。” …… 与贾诩再论了些大事,赵枭便离开郡守府,在数十亲随的护卫下、策马朝城南军营行去。事不宜迟,既已做出决定。 便可即刻动身。 “阿饼,有洛统领的消息没?” 赵枭一边控着白雪,一边用余光望向身旁的亲卫队长阿饼。在派出洛旼及一干死士后,他身边的精锐护从少了大半。 而死士并不是用钱就可以砸出来的,需要经过多道筛选。忠心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武技、体能、马术等缺一不可。 在洛旼未归、新死士还在训练之际,赵枭想起培养名单上的阿饼。便命其在乡勇中挑了些铁杆的善骑之士,担任自己近期的护卫武装,虽战力不如死士。 但也能勉强凑合着用。 “回公子,洛统领除一月发来的那封信外便再无来件,要发函问问么?” “不了,他们需要隐…” “谁?!” 赵枭一把提起缰绳、在马蹄踏空之际,登时便朝大街右侧的小巷望去。阿饼等数十随骑见此心中一惊,立马上前将赵枭围在中心、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 “小海、先林,你二人去看看。” “是!” 听到阿饼之令,两名身手矫健的骑从当即脱队、拔出马刀朝巷子驰去。 “我们走!” 二人刚走,阿饼面色坚毅的开口道:“保护公子朝军营行去,最高警戒!” “是!” 骑从们纷纷拔出马刀、将赵枭拱卫在中心,小心翼翼的朝城南行去。 “队长,那是条死巷。” “里面没人!” 众骑缓行片刻,那脱队前去检查的骑士便从后方极速奔回。听到他们嘴里言语,众人不由抹去额上冷汗、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罢。 听声,赵枭眉头微皱,是感觉错了么?他刚路过那巷子时,只觉得似乎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可死巷里藏不了人… 可能是近日太累了吧!这又是眩晕又是幻听的,感觉出点错也正常。 要好好调养身体了! “没事了,继续走吧。” “是!” 警报解除,一行人不复紧密、恢复了初始的队列,极速朝军营驶去。 …… “把在营的将军都请过来。” “是!” 踏入军营,赵枭登时抬手下令。一旁躬身行礼的营口哨兵听命,即刻分出几人、快步朝军中各个营区狂奔而去。 不想浪费等待时间,赵枭迈动大步便朝演武场行去,正好巡视一番。 不到片刻光景,赵枭便来至离营门不远处的军演校场。此刻未至午时,苍穹上的灼日还没爆发出最毒辣的一面来。阳光虽是灿烂,但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因此,演武场上有许多军士正在操演训练。军士们身披甲胄,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排列成阵、随一声声呐喊舞动刀枪。整齐有序、一看就能感到浓厚铁血。 “前劈!” “左斩!” “右砍!” “前劈!前劈!前劈右砍!” “杀杀杀!!” 听着这千余军士齐齐发出的咆哮声,赵枭面色涨红、情绪被莫名调动。他看了眼正挥舞着实用刀法的军士们… 竟猛然拔出腰间配剑,立于空地、自顾自的舞起一套刚硬的剑法来。 刺、挑、削、砍、劈! 全套剑法就五个动作,按照情况所需灵活组合、便能自成一方套路。 不过说来简单,能将这五个动作练到完美极致的,这世上也没几人。自两月前在洛阳历经了番生死危机,赵枭已然明白,在这年代,再小心也会出意外。 练武傍身,是必须要做的。 赵枭不要求自己能上阵杀敌,甚至连想都没去想过。但最起码遇到危险时,要有能挣扎一下的能力,不能做个瓷器。 这是必须的。 由此,任公务再繁忙赵枭也会抽时间练剑,习武成了他每日必做之事。 “哈!” 一记重剑朝前竖直劈下,在砍至半空之时赵枭手腕一转突然变力、与此同时右脚拧动,身子随之快速的旋转一周… 礼剑也跟其动作在身侧无死角的闪起寒芒,完美弧度的边刃杀气凛凛。 连转两圈,在剑舞第三圈过半时,赵枭忽然变式、改转为撩,那礼剑尖锐的前端顺着旋转两圈带来的巨大动能,以无可匹敌的势头朝斜上方挑刺而去! 三招重叠,速度极快。 寒光暴起,眼花缭乱。 应接不暇、当为杀招! “好!” “伯爷好剑法!!” 第十八章 赵枭舞剑 子龙练兵 “这是什么剑法?” “看起锐气很足,精妙绝伦!” “这剑法简直闻所未闻…” “伯爷,您来了!” 随一道洪亮之音响起,不知何时涌来围观的军士们纷纷捂住嘴巴、眼中略带畏惧的望向那位大步走来的魁梧战将。 “见过许将军!” “许将军好!” “许将军又变帅了。” “是啊是啊!” 许褚闻言,先是朝众将士微微一笑、继而突然冷声道:“还不归队?!仰慕伯爷我能理解,但你等日常训练还未完成!” “是要与我共同奔跑吗?!” “不不不不!我等这就走!将军千万别行跑刑了,那简直生不如死…” “将军勿恼!我这,这就走!” “走走走,赶快走!” 许褚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令这脱队围来的百余军士吓得浑身直颤、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所属的队列狂奔而去。 无它,这彪汉太可怕了。 许褚为将,把军法纪律执行到了极致。别说他手下直属的兵,就连其他将领麾下的军士,只要许褚在营、都不敢违纪。按理说这么一个死守法纪的人… 往往会招人厌恶。 但恰恰相反,提及许褚,军士们面上虽畏惧,可心中却有不小的敬佩。 许褚执法除非对方罪大恶极,往往是不会使用鞭打、仗罚之类的皮肉刑法,而是采取自己研发的一套罪刑-跑刑。 根据犯错大小,披重甲沿军营跑五十圈至一百圈不等,最低也是三十圈起步。途中还不准喝水…跑完腿脚都不是你的了,浑身还被甲胄摩擦出许多水泡… 没个三五天铁定下不了床。 最气人的是,许褚要陪跑…拿着根小枝条晃晃悠悠的跟着你跑,慢点还会抽屁股…这像极了牧羊般的场景,往往会被围观的军士嘲笑,被罚者体累心更累。 太丢脸、太羞耻了。 这双重折磨,使任何人不敢违抗军规。但许褚每次施以跑刑,都会陪同受刑者跑完全程的作法,也令人恨不起来。 军士们只能全力避免犯错。 …… “仲康来了。” 看着一发声就将军士吓跑的许褚,赵枭嘴角轻勾。前者所创的跑刑他略有所知、且大力支持,看来效果还不错。 边护军的兵士大多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偶尔犯事也不是大过,用跑刑可以起到惩戒作用、且又能增强军士的体质。 看起儿戏,效用却是可以的。 “参见伯爷。” “伯爷的剑法是越来越好了。” “是么,哈。” 赵枭笑着抹了把汗,将剑倒插于地,爽朗笑道:“这也离不开将军的帮助,依仲康之见识来看,本伯现是几人敌?” 赵枭近日常与许褚商讨武技。 闻言,许褚不假思索的开口道:“伯爷可敌五人,对象是黄巾衙役一档…如对方是郡守兵,伯爷能一挑三。但若对象是我边护军将士,伯爷只能单挑获胜。” “噢?这般差么?” 赵枭眉头一挑,自己这套剑法可是在前世无数好武网友的整理汇总下,万人首肯所挑出的、最简单最实用的杀招。当初为搞到手,可花了他半月的零花钱。 “不是差,是不太实用。” “这连招日渐熟络,威力自会变强。但对伯爷来说,练这短时是无用的。” “因为您目前的基本功展现不出这套剑法的价值,刻意行之反会束手束脚、平添许多破绽。不善武学之人固然敌不过您,可那种人也无需花招,一剑可斩。” 许褚举起自己的镔铁大砍刀,摩挲着上面密布的微小纹痕道:“习练武学,是一个从简单变至繁琐的过程,但最终…” “还是会走向简单。” “简单的使用一招一式是第一层,熟练运用眼花缭乱的套路是第二层,而第三层则类似第一层,却又截然不同。您现初练武艺不过三月、还在一层,不才…” “末将现就处于第三层,这时已无需去在乎套路花招。我每一刀都自成体系,根本不用思考招式,因为我每挥出一刀,心中就自有该如何斩出下刀的感觉。” “感觉?” “对,感觉。” 许褚看着虚心请教的赵枭,抬手一刀随意挥出、就暴出了强烈的气势。 “这种感觉,是在十万次挥刀后才能得到的。习武不能好高骛远,许多人用段时间练了几个把式,把套路耍的花就觉得自己很厉害,可这种人上战场往往…” “活不过十息。” 赵枭听声双目一亮,似有明悟。 许褚见此缓缓道:“套路花招的厉害,是在对手惜命的情况下。在敌人无惧生死、乱刀砍来时,拼的是反应力和基本功。除非差距过大,不然套路已是无效。” “你花招砍腰,他不躲不避的抡刀朝你头上劈来,你是玉石俱焚还是躲?一躲,就只会陷入被动防守的境界,离死…” “也就不远了。” “战场千变万化,胜败生死往往是一瞬间的事。一记直砍、一记戳刺或许就能终结一位武学大师,可除了战场就不是这样吗?这个道理是通用的,伯爷…” “练好基本功,才是最重要的。” …… 中军帅帐,温暖如春。 坐上久违的熊皮大椅,赵枭平缓的将视线移至帐内依次坐好的众人。 “最近什么情况,都说说吧。” “是!” 话音刚落,众将纷纷抱拳应下。张飞率先起身道:“大哥,随郡治恢复秩序,部署到各地的军士也渐全数回营,现全边护军七千将士日日操练,已恢复战力。” “善。” 笑着朝张飞颔首后,赵枭将目光移转至卫队长张辽脸上。后者见此当即起身抱拳、铿锵有力的开口道:“禀将军!” “新上谷卫队人员已补充过半,六千卫兵的编制现实进三千七百余人,我已派遣麾下精锐前往边境探查情况、测绘哨所图纸,待卫队满员,且具备战力后…” “便即刻前往边境布防。” “边境上没有任何防卫么?” 赵枭眉头紧皱,只感觉这效率确实有些低了。他掌控上谷郡已快一月,边界上还没驻扎军队,异族来犯都不知道。 不过倒也怨不得张辽,赵枭心里清楚布防边境并不容易。如何调度布局、如何设立烽火哨台之类的事项都要深思熟虑。再加上张辽的卫队还未募完兵… 更未经过严格训练。 这事,确实急不来。 似乎感受到了赵枭心中所想,张辽躬身道:“辽虽还未前去边境布防,但已遣出精锐哨探暗藏于边疆,若异族来犯我上谷定会被发现。在堡垒未建成之际…” “调这三千未曾训练的卫兵前去边境,效用不大。值此,卫队便联合各地府衙开展起灭探行动,已抓捕数十鲜卑探子。” “善。” 赵枭轻轻颔首,此刻去清捕境内的异族耳目也正和时机。见张辽胸有成竹、毫不慌乱的模样,赵枭心中突然一安。 既然交给了张辽负责,就相信他吧。指手画脚,反倒不美。 “文远,你之职务至关重要、把守我上谷门户,有任何需要尽管提。” “各项机关会全力配合。” “多谢将军,辽定不负所望。” “嗯,如此甚好。”笑看张辽归座,赵枭继而朝四处望去、却没发现赵云的面孔,不由疑惑道:“怎么不见子龙?” “赵将军带尚武刚输送来的两千新兵,去下面县城实地操演去了。” “噢?带兵跑下面县城去操演?” “对,赵将军说他有新的想法。伯爷您的意思是…要喊他率部回来吗?” “不,让他先练。” 说着,赵枭嘴角一勾,赵云在史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真正领过兵。倒要看看到底是局势所迫,还是其真无统兵之能。 就给你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别让我失望了,子龙。 第十九章 路途 “我回尚武郡这段时日,军中由张将军为全军主将、许将军为偏侧副将,贾先生为军师,这点诸位还有疑问吗?” “伯爷,我等清楚!” “大哥,有某在军中放心吧。” “嗯,翼德在为兄自是安心。不过要行任何大举动前,都要问过先生。” “大哥放心,弟定会请教先生!” 在问询完众将军情后,赵枭已大概摸清了军中情况。现上谷郡内有部队万三,分别是张飞许褚的七千边护精锐、以及张辽的三千卫队和赵云的两千新兵。 搞清楚情况,赵枭当即布下近期的各项任务指标。待正事讲完,他本还想抽调一名悍将伴行,却发现将将皆有公务。 除非推掉手上要紧的事宜,不然诸将根本脱不开身。赵枭见此感到还是缺人,本想拉上事务最少的张飞与自己同往,却听其言语,想在年关这段时间… 与贾诩多多学习智谋。 方不负大哥所望。 赵枭当时就感动了,二弟翼德有此励精图治、重启大脑的想法,自个说什么也不能打击他这份热爱学习的赤诚之心。 由此,那刚要抛出的话也被赵枭咽了下去,反正回尚武也就四天路。 就途中少个聊天的人罢。 …… 次日卯时,天还未彻亮。 此刻,居庸西城门缓缓行出七十余轻骑来。他们身着劲袍,精神焕发。 呼吸着清晨那略微湿润的空气,看着前方被轻纱般薄雾所笼罩的翠绿森林,一股心旷神怡的自得感,涌入赵枭心头。 眼前这天然的美,令他放松。之前…怎么就没在乎到这些美景? 郁郁葱葱的各类高树、横七杂八的挨靠在一起,看似凌乱、却溢散着独特的美感与活力。被来往人群踏出的小道旁,一棵棵半人高的不知名野草随风晃荡… 数草摩擦,窸窸窣窣。 草下那侧翻的顽石,证明了野草成长的艰辛,或许这就是它们晃荡的原因吧。好不容易顶开石头、长成大草,自然… 要起舞高歌,要好好嘚瑟。 生命的活力、天然与野性,首次通过植物完完全全的展入赵枭眼帘。这一幕幕纯粹的静景,给他所带来的视觉冲击。 却远超影院编排的出出好戏。 享受片刻愉悦,赵枭轻拍马臀、一骑当先的向前冲去,亲骑紧随其后。 而一伙人,也忙碌准备起来。 …… “将军,前面是开林屯,乃居庸城外首个大型村镇,要去歇歇吗?” “不了,行几个时辰再说。” 策马奔行半个时辰,赵枭一行轻骑穿越城外森林。此刻,百余挑着箩筐的乡民映入眼帘,他们面色红润、双眼含笑。 显然是要去郡府赶集。 看来近期日子都过的不错。 赵枭见前方百姓众多,不由轻提缰绳、放缓了马步,同时大声道: “全体慢行!” “莫要惊扰了乡亲。” “是!” 随眼带尊崇的阿饼转头吩咐,一行随骑纷纷减速慢行,生怕撞到百姓。 挑着箩筐、推着小车的百姓们见来骑减速,眼中闪现出感激。边恭敬垂头、边加快步伐,看来是想赶快让出路来。 快行着,前头的百姓离骑队不过十步,赵枭见此温声道:“别急。” “乡亲们不必着急,慢慢来。” “谢伯爷!” “伯爷仁善!” 赵枭听见百姓们的回应眉头一皱,正思索他们为何认出自己时… 异变突起!! 只见那已行至离头骑不过五步的挑箩百姓忽然猛甩箩筐,随之快步前冲!箩筐被突得甩动,筐内货件也朝前飞出。 在一件件拨浪鼓、草编物后,一把寒光凛凛的钢刀也显现出闪亮的光影来!那前冲百姓一抬右臂,精准的抓住飞来钢刀,二话不说一跃而起,继而一刀斩出! 一系列操作太快,众骑反应过来之时,骑首护从的头颅已然坠地。 “他们是刺客!敌袭!!” “保护伯爷!!!” 在护骑们抽出马刀,惊慌朝赵枭围来之际,后方林子突然立起十名灰头土脸的弩士来。他们没一句废话,直接开射。 “咻咻咻” “咻咻咻” 十只钢箭飞入护骑中,血雾飘起!身无寸甲的轻骑根本无法抵御那劲弩之矢,只那瞬间,七八个护从便坠马身亡! “不要走了赵枭!!” 一声声音调有些怪异的呐喊响起,那骑队前的百姓们,或是甩开箩筐、或是踢翻推车,纷纷从隐蔽之地寻出兵武… 嘶吼着朝骑队杀来! 赵枭见此面色煞白,前方这百余人哪是什么乡民?看其身手动作…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甚至个人勇武已超过边护军甲士,而自己所带护从不多… 还全来自乡勇,战力不强… 危矣!! 赵枭已来不及懊悔没带悍将,他控住白雪就朝后方奔去。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赶紧逃命回城才是重中之重! “全都给我拦住他们!” “一队随我保护伯爷!”阿饼反应很快,虽临此突变透心凉、却没慌神。点了十余骑从掩护赵枭左右,就朝来路奔回。 “伯爷有危,我们全都要陪葬!” “你们畏死不战,全家就要被牵连!若死战不退,每家皆有厚待!!” 没被点到名字的骑从们面色一白,看着那如野兽般奔来的百余刺客,他们心知敌我差距太大、留在这就是条死路。可阿饼转身甩下的两句话,却令他们… 只能死战不退。 “为伯爷效死!!” “为伯爷效死!!!” 骑从们决绝的高举马刀,策马朝奔来的百余刺客杀去。见此,那率先暴起、冲在最前头的刺客嘴角一挑,勾显出… 不屑的蔑然。 “找死!” 望着四五十骑冲来的轻骑,那刺客不退而进,还隐隐有加速之意。 “杀!!” 两者不过五步之时,刺客忽然一个斜步前冲、同时一记钢刀猛然上撩!精准无比的将身侧战马的前腿…一分两断! “嘶!” 战马失腿、悲鸣倒地,马上护从自也摔了个狗啃屎。没待头晕目眩的护从缓神,钢刀劈落、终结了他鲜活的生命。 同一幕,不断重复出现。 那紧跟前头刺客的百余精锐,纷纷斜步撩刀,刹那间就将气势汹汹杀来的骑队攻势化解。紧接着精锐们刀刀劈落,无情的夺走了一条条护从珍贵的性命。 看都没看身后死去的护从,队首刺客登时朝前望去。只见目标正在十余骑从的护卫下朝林中遁走,距离已有几十丈… “呵,跑的掉么?” 刺客嘴角一勾继而拧动脖颈,猛然抛掷出手中钢刀!寒芒旋转、带着无尽的锐气极速飞来,接着精准无误的… 狠狠斩断了… 赵枭座下良马的后腿。 “嘶!!” 白雪悲鸣翻倒,尽管剧痛袭来、但极通人性的它仍在乎着主人。在倒地的同时它用尽全力一扭身子,将赵枭高甩… “嘶” 白雪倒地,被甩飞的赵枭落下、砸在了马身上。赵枭头虽有些昏,但在身下良马血肉之躯的缓冲下,他并未受伤。 “白雪!!” 看到失去后腿的坐骑,赵枭心中没由来的猛然一紧,像是被手伸入胸口捏动一般、无法呼吸。白雪很重要,它跑的不是很快,但赵枭有今天它功不可没。 “伯爷快走!!” 阿饼见赵枭坠马,赶紧停下、一把抓住其臂膀拉上自己之马… 而此刻,林中弩士已装填好弩箭,对准剩下的十余骑再次激射起来! “咻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 血雾暴起,骑士坠地。 第二十章 暴怒的张飞 见那十名弩士再次举起劲弩,阿饼心中一慌,当即下意识的抱住赵枭。 以后背迎向劲弩。 “咻咻咻” “咻咻咻” 血雾暴起,骑士倒地。 还没去看场上局势,赵枭感到前胸一股痛意袭来。他低头望去,只见一支沾染着殷红鲜血的弩矢…贯穿了阿饼的胸膛,继而微微突出、刺破了自己的皮肉。 也仅仅是刺破了皮肉。 “阿饼!!” 赵枭眦目欲裂,若非阿饼以身做盾、用血肉之躯化解了弩箭的动能。他赵枭怕已是个死人,所有野望也将化为乌有。 不过箭虽挡下… 代价,则是阿饼的命。 “伯爷,快…跑。” 说罢,阿饼无力的垂倒在赵枭身上。他嘴角不断淌出缕缕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道:“伯爷,如若跑不了不妨…不妨与其虚与委蛇,万事以生存为先…” 没说完,阿饼眼中失去神采。他软软的坠地、彻底失去生机。 赵枭双目有些呆滞,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见到亲近之人死去… 且是为自己而死。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似揪心、似愧疚、似悲痛、似悸动。他无法描述出一个能贴切表达这种感官的词语,这与目视无关之人逝去的淡漠不同,可不同在哪… 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没死么?命还挺大。” 那队首刺客带着百余精锐围了上来,此刻赵枭身侧只剩两名护从。二护从见敌人渐行而来,皆是浑身打颤。极度恐慌之下,一人竟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而另一人则紧咬牙关,面上闪现出挣扎之色,最终还是高举马刀… 行至赵枭前方。 队首刺客见此,眼中露出欣赏。随即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弓与箭,对着那遁走的骑从背影就是一箭射出,呼啸声起! 逃亡者坠。 这支箭矢,精准的射中了逃亡骑从后脖正中心。箭头锋锐的两端矢刃,轻易的割破了骑从的气管,令他无法呼吸。 吸入的是血,呼出的亦是。这种伤不会登时毙命,死的过程极其痛苦。 “懦夫的下场。” 刺客将弓缓缓放下,朝那孤身立于赵枭身前的骑从淡淡道:“勇士。” “你是要以一敌百么?” “放我部下离去。” 赵枭面无表情的翻身下马,他先望了眼地上已经气绝的阿饼,继而朝那刺客头领淡淡道:“要杀要剐,吾随你。” “目标是我,无需牵连他人。” “赵将军,您不要误会。” “我们对您没有敌意。” 说着,那刺客嘴角一勾,露出笑容竟行了贵族礼道:“我收到的命令,不是非杀将军不可。如能将您请来更好,不过上面说误杀也无妨,小的就无所谓了。” “现您没被乱箭射死,那就跟我走吧。我会奉您为上宾,好生伺候。” 赵枭听声面无波澜,抬起下巴朝身前护从扬了扬、轻声道:“放他走。” 刺客见此,当即颔首高声道:“放这位勇士走。”说着,刺客朝赵枭走来,同时从怀中取出截黑布道:“劳烦蒙下眼。” 赵枭没动,朝护从肃声道:“把你阿饼队长的尸身带回城,厚葬。” “可伯爷您…” “执行命令。” “是!” 护从一把抄起阿饼开始变冷的身躯,甩鞭就朝居庸策马狂奔而去。 弩士下意识的抬起劲弩,却被刺客头领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见护从背影渐远、再无被追回的可能,赵枭轻轻朝刺客点头。后者见此大步上前、异常仔细的将赵枭双目蒙住。 捆完黑布后刺客刚要发声,却见赵枭右手食指上沾染着些许血迹… 刺客见此面色一怔,继而双目圆睁,猛然怒声道:“阿穆克,快传信过去!让铁布单他们速速离去,在辽西接应我们。” “哈丹大人,绕路会…” “按我说的做。” “唯!” …… 辰时,阳光普照。 平静祥和的居庸军营,随一骑轻骑的狂奔而来,彻底沸腾起来。 “什么!大哥遇刺被擒?!” 张飞一把逮住护从的衣领,将其扯至身前厉吼道:“你们这群废物!” “大哥被擒,尔为何苟活?!” “我…” 护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几番欲言又止、最后面色黯淡的垂下头。他对自己七八十号兄弟护不住赵枭,也感到… 浓烈的耻辱。 “说啊!!” “把这狗兵拖出去斩了!” 张飞双目赤红,面色狰狞的摇着护从,朝面色阴沉的众将大吼道:“还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集结军士!随某去…” “张将军,冷静!” 贾诩推开帐帘,大步入内。他接到消息后便立刻赶来军营,刚至帐口便听得张飞在狂怒咆哮,便赶忙进帐制止。 “来的好!你这狗头军师!你不是算无遗策么?!为何没算到俺大…” 张飞之嘴被许褚生硬的捂住,其刚想发作却被后者暴寒的目光一瞪,一时气焰竟消退些许、但还是愤恨的盯着贾诩。 大哥遇刺,使张飞失去一切理智,先前对贾诩的尊敬也荡然无存。算的那么厉害,怎就算不到我大哥遇此劫难?! 呸!你这狗头军师!处理小事时才华横溢,遇大事就他娘焉了! “张将军,莫忘了伯爷临去之言!凡事需问过贾先生才方可行动!”许褚瓮声瓮气的开口,他很不满张飞这无能的模样。 伯爷遇险谁不急?能咆哮解决,他许褚可以发疯吼叫三天三夜都不带喘的。嗓子喊哑也要救赵枭,但这完全不现实。好不容易盼来了贾诩你还吼个屁啊! 张飞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没影响到贾诩丝毫。只见后者面不改色的上前,为垂着头的护从理了理满是褶皱的衣领,温声道:“勇士何名?你将事情重述一遍。” “别漏任何细节。” 那护从见贾诩不慌不忙、十分从容,被感染下也不由紧张渐去,快速而又清晰的将事情原委道出:“小人向南。” “是伯爷护从队,一队队长。” “今早我等随伯爷离城,行出城西边林后在开林屯遇袭。袭击者在百三十人左右,敌人衣装打扮为平民百姓、容貌也似本地人…不过他们口音有些怪异。” “口音怪异?” “对!”护从向南用力点头,继而道:“不仅如此,敌方战力也异常强大。以步行战骑,我等竟无丝毫抵抗之力。我…” 说着,向南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张飞,贾诩见此当即开口:“尽管说!” “小人认为,他们个体战力已超乎我边护军将士。小人之言无半分虚…” “住嘴!休为自己开罪!” 张飞气急了,厉声道:“敌人比我边护军还强?!莫要以为你是我乡勇团出身,本将就不敢杀你!边护军何其精锐?!为自己无能开罪而弄虚作假,你…” “够了!” 贾诩罕见的怒喝道:“伯爷被擒,定是护卫皆死!而敌是小规模行动,完成目标定会极速遁走来不及清扫战场!尸身现定留于开林屯,这位勇士岂敢说假?” “敌之精锐程度,一看我方尸体伤口便知!真当我不会查么?!还有,动动你的脑子张翼德!百三十步战边军打七八十骑马乡勇,又能压倒性取胜么?!” 张飞听声面色一怔,嘴皮子不断摩擦蠕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向南,你继续。” “是!对方除精锐还有十具劲弩,我们抵抗不到片刻就难以招架。最后饼队长为将军挡箭身亡,我们被包围…只剩伯爷、我和一名护骑,那护骑畏死逃跑。” “被敌首射杀。” “敌首说他们目的不是杀伯爷,是要将伯爷请回去。伯爷说他愿随,但要敌首放过小人…”说到这时,向南有些哭腔。 众将无言,光凭想象他们也知当时情况定不乐观,确实怪不得护从。 “伯爷…让小人带饼队长尸身回来厚葬。小人无能为力,只能回来了。” 贾诩闻言轻轻拍了下向南肩膀,刚要开口眼中却闪过精光道:“你可说…饼队长为伯爷挡箭?两人可有近距离接触?” “快!快将饼队长尸身抬来!” 向南听声赶忙朝外跑去搬尸,众将见此全都面带希翼的看向贾诩。 “贾先生!可是想出什么来了?” “全靠贾先生了!” 此刻张飞虽无言语,可也是攥紧了沙包般大的拳头、铜铃大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贾诩,他万分希望贾诩想到点子。 “嗯,确实有点想法,不过要看到饼队长尸体才能下定论,喊文队长来。” “让他骑兵大队集结整队。” “是!” 一名小将即刻出帐传令,而张飞却是按捺不住了、大声开口道:“贾先生,是某错了你别在意,您到底想到了什么?” 贾诩瞟了眼张飞,倒没摆架子、缓缓开口道:“敌人以步战骑,不仅不落下风还能打出绝对优势,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什么?!”张飞连想都没想就跟着问道:“说明了什么啊!” 见此,贾诩摇头淡淡道:“说明他们心知该如何对抗骑军、且能熟练对抗。而善知者必定善行,他们心中熟知骑兵弱点,也就意味着他们本就是优秀的骑士。” “再加上口音有些怪异。” “更是应正了这一点。” 一直沉默无声的许褚听到这,双目一亮突然开口道:“先生之意是…” “正是,不是鲜卑就是乌桓。” “可外族如何有劲弩之物?” 贾诩摇头不语,赵枭曾与他讲过。上谷郡与代郡的原郡守,都已与外族做过交易、供出了大量马刀和少许劲弩。 这种隐秘,军中之将肯定是不知的。贾诩也不想解释,没这必要。 “军师大人,尸身带上来了。” 第二十一章 贾诩的应对 居庸西军营,帅帐内。 众将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望着贾诩、双眼一眨不眨,希望喜讯能如期而至。而贾诩则面色平静,不断观察着阿饼。 待视线移至阿饼胸前、那满是黑血的心口时,贾诩双目一眯,继而猛的扯开阿饼凌乱的劲装,露出内里的小衣来。 两个歪扭的血字映入眼帘。 “乌桓。” 贾诩见此瞳孔一缩,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心中却无半分放松。 局势往最坏的方向走了。鲜卑虽猛,但智谋不足,立刻往边界追去、用计妥善大概率能将赵枭救下,而乌桓虽弱… 却异常之狡诈! “贾先生,该如何是好?!” “军师大人,下令吧!” 听到众将的呼唤,贾诩并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至高悬的郡治地图前、细细端详起来。不过十息,他便肃声道: “许将军!” “你立刻带领虎贲军三千将士,往边界极速行去!在北口、东山岭分兵驻扎,此二地乃上谷郡通往草原最近的要道。若敌急迫出境,定会被你拦个正着。” “是!” “切记,不要把伯爷被擒这消息告诉下面军士,借口你自己找…” “消息必须保密!” “是!许褚谨记!” 许褚领命出帐,贾诩登时开口道:“派人去下面县城给子龙将军传令!让他带着两千新兵,在郡治北三县地毯式搜查!” “还有,派人去城东新卫队府、叫张辽将军不必赶来了!让他即刻率麾下三千卫队,在郡治东二郡展开地毯式搜查!” “同样,都要封锁消息。军中不能散播,更不能传至民间引起恐慌!” “就说是搜寻山贼。” “是!” “先生!那俺呢?!” “你歇着。” 没理正强自顺气的张飞,贾诩快步走至帅帐另侧、目光焦灼的望向幽州地图。视线不断在渔阳、辽西、辽东上游走。 “喊文队长进来!” “是!” “军师大人,您找我。” 话音刚落,一位披戴齐整的瘦高将领步入帐来。其双眼如炬,炯炯有神。 “嗯,文队长,要劳烦你跑一趟。”贾诩单刀直入、指着幽州地图道:“我现以伯爷度辽将军之名书信批条。队长持此条,可随意通行幽州各边疆郡县…” “我要文队长带麾下五百精锐哨骑,沿渔阳行入辽西郡、直至辽东、一路巡查。若发现伯爷迹象便追上去,将我之锦囊送交给乌桓此行主事人之手,切记…” “不要先手动武!” “是!交给我了!” 贾诩颔首,大步走至帅案前书信一封。其中言语赵枭早有与乌桓结盟之意,盟信都已写好、不过还未发罢。盟后赵枭将遣兄二人前往乌桓为质,自此… 二势力将共进退!赵枭会如先前郡守一般与乌桓交易、提供武器粮草。 为增加可信度,贾诩还添上了许多要乌桓所付出之事项、例如将王女嫁予赵枭联姻等,并且还专门附署了警告之语。 若赵枭有一根毛发受损,五万边护军将士将全军出征、不顾一切与乌桓鱼死网破。届时,就是边军大败,乌桓也不会好受!定会元气大伤,沦为鲜卑… 永久的附庸! 规劝信写好、盖上贾家私印,贾诩又换了款老墨书信一封。第二封信字体与赵枭近乎无差,其中注解了条条结盟事项,足足写了三页贾诩才盖上赵枭帅印。 将两封信放入锦囊,贾诩轻叹了口气。事在人为,剩下的全凭天意。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 “军爷,吃点枣吧!” 上谷郡与渔阳的边郊哨点,一行商队缓缓驶来。商队主事容貌敦厚,笑起来气质十分和善,但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 却令他看起并不简单。 “上好的枣,冬季很难得。” “军爷尽管抓几把!” 递枣之际,哈丹巴特尔不动声色的将三锭白银塞入眼前军头的衣袖。后者见此面色微怔,继而面色平常的啃起枣来。 “有啥勾当?” 听见这低若蚊吟的问询声,哈丹巴特尔满脸堆笑,轻声道:“毛皮。” “种类,多少?” “五副熊皮,两副鹿茸。” “再拿五锭。” “什么?”哈丹巴特尔脸上的笑容僵住,缓缓道:“去年是三锭啊。” “这样本钱都赚不回来…” “那是你的事,我只知现在上边查的严,我担了风险,就要多收钱。” “你不给那我就查了。” “别别别!我给…我给…” 哈丹巴特尔脸色难看、一脸肉痛之色,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五锭银子,十分不舍的递给军头、可手仍攥得紧紧的。 军头见他犹豫,一把就将银子夺来塞入怀中,冷声道:“磨磨唧唧的。” “你提点价,钱不就来了么?” “可钱我已经收了。” “这笔生意是先付…”哈丹巴特尔的话音顿住了,因为对方根本没听。只见军头指向渔阳方向、一副让他滚的姿态。 哈丹巴特尔面露沮丧,边走边低声吩咐商队启程。在其转身上马之际,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的蔑然,一群蠢货。 鹿茸熊皮值八锭银。 一个度辽将军,一个封疆伯爵… 又值几钱呢? …… 马车货厢内,被丝绸捂住口舌的赵枭微微摇头。袭击者与边界军头的对话他全部入耳,只觉得自己还是漏了很多细节。 衙门机关改组、郡守军改组,可地方哨所、边界哨卫,都还是老班子。 这些官兵面对走私运货、贩卖军需一类的贼商,只要得到些许银钱作为封口,便能蒙住双眼不去管、连搜都懒得搜。 这些细枝小节看似不重要,可往往会祸大事。例如眼前,就祸了。 感受着马车再次行进所带来的颠簸,赵枭合上黑布后的双眼。这路途的终点乌桓,会是怎么一个模样?自己又会经历什么?生还是死?折磨还是拉拢? 想着,赵枭心中有些懊悔。看来自己穿越以来这一年确实是太顺了,顺的他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没了。出门行路… 居然连个能打的不带。 确实太飘了。 而飘忽,往往会付出惨烈的代价,他已深刻体会到了。不过有此念头,赵枭也并未一直沉浸在后悔之中,反省了会… 他便开始思索该如何破局。 寄希望于或有或无之救援,太过无力。唯有自强抗之,方可破局。 乌桓此行,首要是在抓自己过去。而从一路蒙眼蒙口,但无丝毫不敬;供给食物虽简,却异常新鲜来看,他们未必… 是要与自己搞的水火不容。 相反,其很有可能是想以生死威胁敲打一下自己,继而…双方联合! 毕竟,乌桓若铁心要搞他赵枭,根本无需这般费事、开头一刀把他砍了就完事了。赵枭甚至怀疑,射自己那一箭,是不是算好了阿饼能挡下…才射出的! 为了破自己的胆! 此行,自己应是没啥皮肉之苦,但被吓吓肯定是必不可少。不过…不知能不能借此机会,挑动乌桓鲜卑早有的矛盾? 化被动为主动? 想着,赵枭嘴角轻勾。他有个特点,身处逆境时不会慌张。因他深知,越危险越要冷静,这时一步走错粉身碎骨… 而走对所得,也往往… 超乎人的想象。 危险与机缘,互相缠绕。 第二十二章 怎一个妙字可言 “让伯爷出来活动下筋骨。” 随一阵脚步声响起,赵枭只感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头上摸索着。 紧接着,一缕光线射入双目。 十分刺眼。 大概行进了五六日,期间历经数次短暂停顿,车队渐行至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这时,赵枭能明显察觉车外的交流声越来越轻快,停顿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心知,快出汉土了。路遇援兵而得救的概率,也趋近直线下降。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经过短暂的反差适应,虽双目还有些刺痛,但眼前景象已开始逐渐清晰。自己身处一节狭小整洁的车厢,此刻车门大开、一名壮汉正面色平静的望着自己。 壮汉看赵枭许久未见光亮、突遭刺激正不断揉眼调整。便后退两步掩于门口、遮住光线静候着,面上无半分不耐。 待片刻后赵枭神情舒缓,壮汉这才让开车门,侧立于道口、伸出臂膀摆了个请的姿势道:“赵将军,统领喊你过去。” 略带感激的看了眼汉子,赵枭便迈动快步离开车厢。霎那间,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映入眼帘,雄阔难以形容如此壮观、视线所及之处延绵百里,皆为青草。 此情此景,使人心中莫名涌入苍凉,又不自禁的发觉自身是多么渺小。 赵枭也有此感受。 “怎么样?草原美么?” “美,如果不是被绑来,我想会更美。”没去看不知何时已来至身侧的刺客头领,赵枭望向远方似有似无的牛羊、缓缓吐出口浊气,继而深吸气以作替换。 听到这暗带不爽的言语,刺客头领嘴角轻勾、淡笑道:“哈,请见谅。明面请不来伯爷,不得已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你明面请过我么?” 刺客头领面色一怔,倒不是因为被连番挑刺。任何人被逮了都会不爽,赵枭不过嘴上怼几句,实在算不上啥。他之所以晃神是察觉到,这赵枭似乎心里… 对他们乌桓没什么敌意? 没有寻常汉人对疆外游牧部族,那数代积累、根深蒂固的仇恨偏见? 他是汉朝人么?莫不是抓错了?! “咳,赵将军…” “安静点,难得来次草原。” “我要呼吸。” “……” 赵枭突然摆手,生硬的打断了刺客头领即将说出的话语,继而闭目大口吸起气来。看他上下不断起伏的胸膛,该是吸的很畅快很享受。后者被打断也不恼… 闭嘴止声,默默望着赵枭。 清新冰冷的空气随每一次呼吸在鼻腔打转,草香味弥漫。若要细品,还能感受出泥土淡淡的芬芳,这滋味令人上瘾。 而赵枭却无暇去感受,他在借此机会尽全力平复情绪。每与这刺客头领交流,他心中都会闪过阿饼及众亲从的面容来。尽管他并非古人,对游牧部族乌桓… 没有先天的恶感。 但在后天,却已结下了仇怨。是的,阿饼出身不过是他赵家的一个护院,众护从也只是乡间勇士出身,身份并不高贵。但他们却是为自己而死,那么… 自己就必须为他们雪恨! 但此刻自己被控制、表现出丝毫敌意或许就会被斩杀。并且接下来挑动乌桓鲜卑之间那强大而又脆弱的联盟,也事关重大,他不能因为一己之仇而坏大事。 他只能忍。 他岂会不恨?只不过竭尽全力伪装罢。鲜卑乌桓联盟之势不破,一旦事发,遭殃的是幽州数百万平民!他只能忍! 合上双目、大口喘息着,赵枭一遍又一遍的将权衡利弊后的结论告诉自己,不断强压着躁动的内心。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随心而动… 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一口口灼热的气浪喷出,冰冷的空气终是舒缓了赵枭的心。 他眼中仇恨不再、情绪亦被彻底按捺,这才神色自若的睁眼开口。 “草原空气好滋味。” “怎一个妙字可言。” …… 傍晚,众人行至草原内百里。 这时,已彻底远离了幽州辽西、脱开了大汉王朝的掌控。因为一路上没有丝毫抵抗挣扎、又恰到好处表现出善意,赵枭并未再次被蒙住双眼、关入马车。 他不仅没被绳索缚身,还分到了一匹骏马。是的,刺客首领似乎完全不怕赵枭骑马逃遁,还专门为他挑了匹好马。 据其所说,这是难得的千里驹。 赵枭知此无动于衷、没去尝试跑路,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中,时不时大声问询些游牧常识,这百余精锐也悉心解答。 行着行着,竟让人有种错觉。那神采奕奕、高骑在骏马上的被囚禁者,似乎才是这支队伍的主事人。而一旁那快步行进的百余精锐,苦兮兮的连马都没有… 像极了侍卫随从。 “赵将军,吃点吧。” 暮日渐渐垂落至天际,夕阳残留在视线中的半块额头已散发不出耀眼的金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黄、还夹杂着些红。 一种令人不安的红。 一种风烛残年的黄。 在夕阳红的烘托下,无边青草也失了原有的色彩,看起一片萧瑟。 赵枭莫名有些想家了。 这时,刺客头领策马行至赵枭身侧。将一只精致的皮壶、两片风干肉和一张大面饼递了过来,轻声道:“赵将军。” “夜间要赶路,多吃点。” 赵枭接过也不客气,举起面饼就啃了起来。行了一天,他早饿了。 “头领,我都进草原了。” “你还急什么?我又不…咳咳…” 见赵枭噎着,刺客首领轻轻摇头,指了指赵枭挂在马上的皮壶淡淡道:“别头领了…我有名字,我叫哈丹巴特尔。” “是胡语里刚毅英雄的意思。” 一把捞过皮壶拔出盖子,赵枭大口吮吸着壶内酸甜中略微带冲的乳白液体。他是真没想到面饼皮皮硬,里边居然这么粉,齿间轻一咀嚼、满嘴尽是碎末。 “哈,这喝的是什么?”赵枭吐出一口热气,只感到浑身微微发烫。 “稍稍有点酸,还挺冲。” “马奶酒。” 刺客头领也就是哈丹巴特尔嘴角一撇,轻声道:“你这壶还是上好的。” “我们喝的更酸。” “说明你们很好客。” 赵枭耸耸肩,淡淡道:“那么…草原上的刚毅英雄,为何要夜间赶路?” “你的下属是步行,不休息么?” “草原的孩子无惧乏累,再者…” “辽西外草原、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虽是我乌桓的部族范围。但因远离圣山、实际上已脱离掌控。而且…” “这紧邻鲜卑迦克西部。” “迦克西?鲜卑?” “好了,不说这个了。”哈丹巴特尔面色一黑,生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接着他从马上取下一顶斗篷,递给赵枭道:“草原夜间很冷,没有斗篷遮风扛不住。” “若你不想冻成冰人,别脱。” 接过这满是补巴的陈旧斗篷,赵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然其一路对待自己堪称贵宾,为何给件丑不拉几的斗篷? 是埋汰他赵枭么? 疑惑之色稍纵即逝,却还是被哈丹巴特尔所捕捉到了。他轻轻拍马朝前驶去,淡淡道:“草原不似汉地,没有布田。” “这斗篷已算是好的了。” “初来者觉得这景色丽人,可只有我们常住民才知这美丽风光的后面是什么。在这广袤未知的草原活下去,需要勇气。” “更需要运气。” 说着,哈丹巴特尔忽然顿住马步,雄壮魁梧的背影在残阳的光辉下拖出一道残影。只闻他轻声开口道:“赵将军,我能隐隐感到你对我有敌意,我无法理解。” “我无法理解为何坐拥三万大军的将军…会为几个卑贱下属而心生不快?在我们草原除了部族延续、便再无大事。别说下属,就是杀父之仇也算不得什么。” “或许这就是文明的差异吧。” “可将军就不想成张纯么?” 赵枭眉头一挑,没回话。 哈丹巴特尔没听到回应,便轻拍马臀朝前奔去,只留下淡淡的话语。 “我衷心希望我们能友好共处,若能结盟若能继续交易互通,对我们二势力皆是受益良多。最重要的是,我乌桓子民能得到日用的必需品,而将军也会…” “得到我部的顶力扶持!像中山张纯那般坐拥七万军士轻轻松松。更大的权威也不是不可能,但您相应也要付出更多。” “若将军对我斩杀你下属还有不快,那在结盟之后…来取我之首级便可。” “我绝不抵抗。” 看着哈丹巴特尔离去的背影,赵枭眉头微皱,双眼闪过复杂的光芒。 第二十三章 草原奔逃 翌日寅时,天色漆黑乌暗。 赵枭有些疲惫。昨日行进了整个白昼、晚间未得到休息,草草吃过简餐后又连续赶了四五个时辰的路,想不累都难。 不过虽乏倦,他却毫无睡意。 无它,只因座下之马真乃千里驹,一口气跑个百把公里不带喘的那种。这马也让赵枭深刻体会到了,啥叫脱缰野马… 自从踏入草原深处,那马就像得了马癫疯一般、撒开蹄子疯狂跑动。最令人发指的是,这马跑几步还特么蹦跶两下! 这不,没多久就把赵枭大腿根硬生生磨掉层皮,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尽管他很快就换了匹驽马骑乘,但皮掉不能再生。胯下那阵阵火辣辣的痛感令赵枭双目微红,什么困意再不复存在。 千里驹跑的快,还提神。 “赵将军您再忍忍,就快到了。” 见赵枭满脸倦容,身旁的乌桓骑士缓声道:“最多再行两刻就到乌林原了,铁布单大人他们就在林中接应。那里有焦脆嫩滑的烤羊腿、热腾腾的胡辣羊汤…” 说着,骑士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皮轻轻蠕动道:“最关键的是。” “有为您配备的豪华马车。” 赵枭听声轻轻摇头道:“我不好享受,不过有马车自是最好。我不像你们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健儿,骑不了太久。” 骑士闻言嘴角一勾道:“草原生存环境恶劣,不能长时间骑马就只有死路一条。基本能活到成年的男儿,马术都不差。” 看着年轻骑士坚毅的面庞,尽管双方阵营不同,赵枭也不得暗自佩服。 草原勇士,是真勇啊! 他赵枭一路骑马,到此刻都有些支撑不住。而这百余人的队伍总共就十来匹马,大多乌桓人,都是一路快步跑来的。他们岂会不累?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 可强的就是,没人喊过累。 他们的薄底鞋早被磨穿,索性就脱去鞋履赤着脚跑。尽管脚上厚茧都被磨破、鲜血淋漓,可这群乌桓人就是跑着。 一言不发的跑着。 像群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这一幕震撼到了赵枭。怪不得草原部族是古时历代中原王朝的顽瘴痼疾,历经多少次主力清剿也除不去。这种环境生存下来的勇士,岂是能随意灭掉的? 不过,这也加深了赵枭心中的忧虑。如此彪悍部族,若置之不理任其壮大,定会酿成大患!这些部族要么为他所用… 要么就只能全力打压。 …… “停止行进!” 随一声不大的呼喊响起,整个队伍随之停了下来。赵枭见此未有发声,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变化,只见三位骑士被队首的哈丹巴特尔唤去、便脱队朝前奔去。 “哈林,发生了什么事么?” 赵枭望向身旁的乌桓骑士,这个年轻的乌桓人叫哈林、是哈丹巴特尔的外侄。其被安排在赵枭身侧,跟他说话解乏。 哈丹巴特尔倒是很贴心。 “不好说,没看到接应的人。” 此刻,哈林眉头微皱,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小林道:“这是辽西外草原唯一的林子。过林子再行百里路,就是乌桓部族的实际控制地,此林位于中界。” “故而叫乌林原。” “这乌林原也是我乌桓的边卫地,就如同大汉边疆的哨卫所一般。此地长期驻扎二百勇士,时刻于林边警戒以防鲜卑。” “可现在却没见到人…” 赵枭听声眉头紧皱,好歹他穿越来这一年也是天天率军打仗、对战略嗅觉这块不知比哈林敏锐多少。听到这他当即就感到危险的气息,一个重要的边哨。 看不到哨兵意味着什么? “你们近日有没有和鲜卑发生摩擦?”赵枭有些急切的开口。被逮归被逮、被哪方逮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在乌桓… 他赵枭是上宾。因为乌桓有智慧,他们看得清、他们明白赵枭的份量。要是落到鲜卑那帮只会斗勇的莽夫手上,就别提啥来回斡旋,想保住命都难… “摩擦?将军是说冲突么?” “对。” “好像确实是…等等!” 哈利鼻子微动,面色瞬间无比严肃。只见他用力的嗅了嗅、冷声道: “有血腥味!” 赵枭听声再无法按捺住,大声道:“你快喊哈丹头领让队伍后撤!” “暴露在林前不是找死么?!” “后撤?” 哈林神情微怔,似在思考话中含义。赵枭见此面色一黑,抽马忍痛就极速朝队头奔去。甭管太多的,进入草原他就与乌桓捆绑住了,乌桓荣他不一定荣… 但乌桓死他铁定死。 策马奔腾不过十息、赵枭来至队首。他看向一脸不解的哈丹巴特尔正要开口,大地却忽得震颤起来,这瞬间使赵枭… 面色煞白。 赵枭抬头、朝前望去。只见三百余骑身披兽皮、手持长矛的枪骑兵正疯狂吼叫着,满脸兴奋的追赶着一名中箭骑士。不偏不倚的朝着自己所在的方位冲来! “哈丹大人,快跑!!” “迦克西带人屠了乌林原!” 那中箭骑士正是刚派出去探查的三骑之一,在哈丹巴特尔等人映入他眼帘的瞬间,这名骑士凄厉的吼叫道:“大人!” “林里全是鲜卑人!!” 骑士吼叫的那刻,追赶而来的三百鲜卑枪骑兵也发现了赵枭等人,他们见状脸色更加兴奋了。也不吹号摇人喊援,纷纷怪叫嘶吼着、就朝乌桓队伍冲来! 哈丹巴特尔见此瞳孔一缩,继而脸色难看的转头朝紧随赵枭而来的哈林快速道:“你快带所有骑从!护卫赵将军突围!” “就是全部战死,也要将他带到大单于帐内!你们从东边走!快啊!!” 哈林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大喊道:“所有骑马的跟我走!往东突围!” 说罢,哈林最后看了眼他的舅舅、读懂了其最后抛来的眼神,当即便护着赵枭朝东极速奔去、十余骑士紧随其后。 望着骑士们逃窜而去的背影,哈丹巴特尔抽出腰间闪亮的马刀,高举于天、转头朝背后脚踏草地的百余乌桓精锐们咆哮道:“赵枭对我乌桓崛起万分重要!” “我等誓死也要掩护他们突围!乌桓没有一个懦夫!全体冲锋!!” “乌桓必将崛起!乌桓山永在!” 乏累不堪的疲劳状态,遮盖不住乌桓勇士们心中不灭的斗志。他们纷纷拔出腰间佩刀高举于天、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乌桓必将崛起!乌桓山永在!” 在千夫长哈丹巴特尔的带头下、在声声雄壮有力的呐喊中,一位位乌桓精锐挥动钢刀、迈动刚硬的步伐,朝那三百气势汹汹杀来的鲜卑枪骑反向冲锋而去! 人数虽少,气势却不让半分。 他们心知这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冲锋、这是一次赴死的冲锋。但他们却无半分迟疑畏惧,只为那乌桓人从不屈服的意志!只为那乌桓山顶永不凋零的雪莲! “乌桓必将崛起!” “乌桓山永在!!” 乌林原,战吼四起。 …… 乌林原东,赵枭死命奔逃。 生死危机使他忘却胯下的疼痛,变着法儿的拍打着座下驽马的臀瓣。可无论他如何抽打,这匹老马就是提不起速来… 该死!为什么要换坐骑啊!想着,赵枭脸色难看、黑的如同锅底。 “哈萨布拉卡!乌卢西布拉!” “糊西不卢!不卢不卢!!” 听到后面鲜卑追骑的鸟语,赵枭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好话,他面带疑惑的朝着身侧神情极度阴沉的哈林问道:“诶!” “乌桓不是与鲜卑是联盟么?” “是啊!我们是联盟啊!!” “……” 听声,赵枭面色一怔、强自顺气道:“既是联盟,鲜卑为何屠你哨所?” “为何紧追不舍?” “我也不知道啊!!” “……” 赵枭决定不再发话。 沉默的进行了片刻,连连回头的哈林见鲜卑来骑越追越近,只能大声道:“乌力和!阿古尔!你等带人去拦阻他们!” “是!” 两名骑士应下,各自点了两名骑从、转身便朝鲜卑追骑杀去。一去六人,本就只有十余骑的逃亡队伍即刻空了一半。 焦急的行了会,哈林朝赵枭大声道:“估计是迦克西那狗娘们又犯病了!” “狗娘们?是女的?” 见哈林松口,赵枭赶忙发声套话。看现在这局势,乌桓这边疲惫不堪、马又跑的贼慢;对面马快,鲜卑骑士又像打了鸡血般疯狂…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多知道点,活下的概率也更高。 “是的!是女的。” 说着,哈林瞟了眼赵枭,冷冷道:“你在想能不能在鲜卑那活下去?” “告诉你,做梦!” “遇到别的鲜卑部族,赵将军你确实还有活命的可能,但遇到迦克西你就别想了。她父亲,就是天将军、草原大单于檀石槐。檀石槐三年前病逝,迦克西…” “迦克西怀疑其父正值壮年,该是被人投毒药死的。她觉得要么是汉人要么是乌桓投的毒,故而极度仇视大汉和乌桓。” “每次抓到汉人,她心情好就一刀杀了给个痛快,心情不好就点天灯。” “我乌桓人也是,被她常常袭击…这次我们估计是撞箭上了,真他娘霉!” 听到这话赵枭眉头紧皱,十分不解的开口道:“你说迦克西之前就常常袭击你们?这还不是第一次?这你们也能忍?” “不忍又能怎么办?” 哈林回望赵枭报以苦笑,继而猛的一甩马鞭、无奈道:“迦克西是檀石槐的女儿啊!赵将军你是汉人可能不知。檀石槐在我们草原人眼中,就相当于天神。” “他虽是鲜卑人,我乌桓却也敬佩无比。其带领我们乌桓、越胡等大小数十游牧部族征战四方,匈奴都差点给灭了。” “檀石槐虽死,但他的功绩永存!迦克西那贱人再坏…我们又能反攻她么?再加上她虽与我乌桓做对,但从来不搞大的。每半年杀个三四百人,极有规律。” “所以这数额你们能接受?”赵枭眉头一皱,肃声道:“你有什么逃遁的想法?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被追上都要死!” “而且我早闻鲜卑残暴!” “也只有与乌桓结盟的想法!” 听到这表态的言语,哈林面色稍缓,极速回应道:“只能拼命跑!” “再过百来里路,就是我乌…” “阿布阿布!卢哈巴茬!” “卡拉巴西西!嘎嘎嘎嘎!” 鸟语再现,赵枭和哈林皆是面色大变。距派人去拦才行七八里路,鲜卑枪骑这就追了上来…可这离乌桓还有百里啊! “该死!!” 第二十四章 死亡前的重生 “要是落到鲜卑手上…” “将军未死,会怎样?” “什么?” 再次遣出六名骑从前去阻拦,整个逃亡队伍登时只剩赵枭与哈林二人。行着,后者突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道:“我说。” “鲜卑若不杀你,你会怎样?” 听到这与前面言论相矛盾的话语,赵枭沉默数息、肃声道:“想办法。” “嗯?什么法子?” “想法子逃去乌桓。” 感受到哈林瞟来的疑惑目光,赵枭缓缓摇头、轻声道:“鲜卑人喜怒无常,一时不杀我,难道就安全了么?相比下你乌桓虽也是异族却可靠的多,能结盟…” “能将我完完整整送出草原的。” “也只有你乌桓了。” 哈林闻言没有回应,侧过头双目闪烁、只是一个劲的抽着马鞭。 又行了片刻,后方再次传来杂音。赵枭哈林二人听声,苦笑着对视了眼、但都没开口。尽管两人不断厉声催促坐骑、鞭子都快甩断,但他们心知肚明… 已经逃不掉了。 “赵将军。” “嗯?” “哈,没事。” 不知所以的喊了声,哈林转过头、眼中闪过厉芒。在赵枭看不到的右臂也渐渐移向了刀柄,不过动作有些迟钝犹豫。 就在这时,左前方大地震颤。 “阿累哈!犹利特!” “阿累哈!!” 一声声咆哮响起,只见百余骑浑身染红的兽衣枪骑正嘶吼着冲来!他们手中长矛的尖头,那鲜红黏稠沾流着的血液… 随骑枪摇摆,肆意洒落。 赵枭二人见此面色黯淡,在感到生机无限缩小的同时、也心知哈丹巴特尔等人定已尽数战死。虽早有预想,哈林的双目仍在情绪波动下,变得赤红一片! “啊啊啊!!” 待哈林猛然抽出马刀,准备朝身侧之人劈去、继而用生命去雪仇之时… 紧盯着左侧的赵枭开口了。 “哈丹头领,是真正的刚毅英雄。” “他杀了我的亲信下属,我与他有仇怨…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正的勇士。愿你乌桓山的雪莲,永庇他的英灵。” 哈林闻言,劈刀的动作顿住了。在赵枭回头望来的前一秒,他极速将马刀压回右侧掩起,继而没头没尾的开口道: “鲜卑崇尚英勇。” “什么?” “记住你说的法子。只有乌桓能与你赵枭为盟!也只有我乌桓,才能…” “将你完完整整的送出草原。” 说罢,没理愣神的赵枭,哈林一刀划在马臀上。胯下马匹吃痛之下,一时提速甩蹄狂奔起来!一下就奔出数十丈。 朝着数百冲来的枪骑迎去! “乌西阿拉巴!坈锵!” 哈林边指向身后的赵枭,边用胡语大声吼道:“乌西拉巴!萨里亚!” “坞西萨瓦!莫笙莫笙!!” 那数百枪骑听声并没有止步,而是平举战矛,加快速度朝哈林杀去。 不到数息,浑身窟窿与鲜血的哈林,无力的摔下战马、望天而死。 枪骑们刺死哈林后,继而纷纷亢奋的望向赵枭、怪叫着抽马冲了过来。 “你妈的。” 看着前后夹杀而来的狰狞枪骑,赵枭眼皮直抽、平静的脸上略显无奈,不过此时他心中倒不是很怕。实际上,他就在一开始逃亡时有些惊恐,但见到… 但在见到左前方出现那百余枪骑时,他又忽然不怕了。人真是奇妙,对渺小的希望和未知的前路会感到恐慌,而当彻底身处绝境、清晰的知晓死期时。 又会莫名的平静下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细节决定成败。” 道出两句话,赵枭控马停步,继而面无波澜的缓缓合上双目。他也想抽刀迎去,死也来个亮剑精神。但问题在于乌桓虽给了他马,却没给兵武,想亮剑… 也得有剑是不? 要是魂穿吕布就好了,别说这百来鲜卑枪骑,就是千余铁甲重骑又能奈我何?赵枭抱有趣味的想着,不过随即… 又摇了摇头。 自己这次死在大意,大意这种问题很致命,就是魂穿项羽也没用。心智的缺陷不是勇武能弥补的,若有下辈子他会注意。念头一转,赵枭也开始思考。 哈林生前那最后交待的言语。他说鲜卑人崇尚勇武?这话意欲何在?还有他曾问过…鲜卑若不杀自己,自己会怎样? 他不是说… 迦克西极度仇视汉人么? 而且哈林最后的举动也非常之诡异,似乎他面上有些犹豫?最后他冲向鲜卑枪骑不但没有搏杀,还用胡语喊了什么? 莫非?! 念头闪动,赵枭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那枪骑队头的骑士离自己已不过百步。赵枭见状深吸一口气,做出最后的尝试。 “我乃大汉王朝,度辽将军赵枭!” “尔等贼骑现袭杀于我,莫非是要引起大汉与鲜卑之间的战争?!休怪本将没有提醒你们,两国交战尔小小部族必亡!” “届时,血洗草原、横尸千里!”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话音暴起,传遍十里。 赵枭面色威严,目光炯炯的望着策马杀来的鲜卑枪骑。而暗自却不断吞咽口水,缓解着喉咙的干疼和心中的紧张。他那死攥的双拳,掌心早已布满汗水。 这一次的绝境,没有援军。这一次的身侧,没有悍将。这一次的拯救… 只靠自己! “还不快停马止戈?!” 那百余枪骑听声无动于衷,惘如未闻般平举战矛,开始加速冲刺。 赵枭见此双目一眯,傲然立于马上不屑的望向来骑、气势不动如山。 面不改色,无一丝惧意。 起码脸上没有。 七十步,蹄声隆隆作响如山崩。 六十步,嘶吼阵阵嚎鸣犹凶兽。 五十步,杀气腾腾樱舞矛上血。 四十步,北风凄凄倒草土卧殇。 三十步,狰狞脸脸蛮夷尽入眼。 二十步,单骑孤孤立马枭笑虏。 是想错了么?迦克西部真这么仇汉么?面上已能感到枪骑冲锋所带来的劲风、鼻间亦已嗅到蛮夷身上臭味与血腥味混合交杂的难闻气息,在这濒危之际… 赵枭反而放空杂念,脑中一片清明。他就这么静静的立着,直视将至的死亡。短暂的时光,他脑海浮现无数念头。那胸腔中的恐惧不安,也如潮水般退去。 再不复存在。 在这一刻,赵枭整个人似凭空增长了数十岁般。在这一刻,在这直面黑暗、直面杀戮的一刻…他完成了现有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洗礼升华,他直面了生死。 直面了他自己的生死。 这场血腥的洗礼,这次本质的蜕变,令他的思想、令他的手段全部发生改变。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他将再不畏死。这种变化很奇妙,难以形容。 雄鹰无惧折翼,才能翱翔天际。 灵魂超越躯体,方能超越现实。 …… “萨里亚!!” “乌萨莫卡!斯林!斯林!” 在首骑矛头距赵枭不过十步时,一声暴吼从鲜卑队中突兀的响起。队首的七八名枪骑闻声,纷纷猛拽缰绳、强行扭转方向,险之又险的与赵枭擦肩而过。 枪骑们矛插于地,驻马冷眼望向赵枭。紧接着,一名头戴插羽毡帽的骑士从队中行了出来、身侧六名骑从簇拥紧随。 赵枭见此一言不发,而嘴角却不着痕迹的轻轻勾起。他,赌对了。 “泥真…真似憨人?” 那头戴插羽毡帽的枪骑行至赵枭马前,先是朝赵枭笑了笑,继而嘴角拉的老高、十分别扭的开口道:“泥!憨人!” “憨人酱军?” 看着毡帽枪骑那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国字脸,赵枭轻轻颔首。 “对,我是汉人,汉人将军。” 枪骑闻言,立刻笑容满面的高举右臂、大吼道:“欢英泥!憨人熊弟!” “可,泥为喝…栽这泥?” 看着满脸不解的枪骑,赵枭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考虑到其只有一级汉语左右的水平,他特意放慢了语速、缓缓道:“我是度辽将军赵枭的堂弟,赵彪。” “毒鸟酱军?赵婊?” “咳,赵彪,至于度辽将军…” “你可以理解为,草原上一个十万人部落的领袖,我是那位领袖的弟弟。” “啊…哇!尊贵…颗人!” 听到那毒鸟将军相当于十万人部落的首领,这名毡帽枪骑当即就震惊了,但也随之想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只见他面色极度严肃的看向赵枭,正声道: “尊贵的颗人,窝…鲜卑贾克席部的拜夫长,奉王命…萨光…吴桓豺勾。” “为喝颗人和豺勾一起…逃!” “草原勇士何名?” “窝…巴萨克!” 赵枭听声面不改色,直视着百夫长、继而缓慢的开口道:“我奉兄长之命,来草原寻找合适的鲜卑部族结盟。刚那伙人是路上遇到的,他们自称是鲜卑人。” “他们对我非常热情,让我感受到了草原人的友善,他们邀请我去做客。” 摆了摆手,赵枭面色诧异的开口道:“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被你们追杀了。巴萨克,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他们是鲜卑人,你们也是鲜卑人,草原人。” “就这么喜欢自相残…” “不,菜不是这羊!” “他,他,他们骑骗了泥!” 满腔言论涌入嘴中,奈何词汇太少、汉语不精通,巴萨克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不懂外语的悲哀。他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又急又缓慢的大声道:“他!他们!” “他们偏了泥!” “不似,不似鲜卑!他!” “窝,窝们,才似鲜卑!” 感受到了百夫长尽全力释放出的善意,赵枭眉头微皱,他只觉得这鲜卑似乎不如先前所想。而且鲜卑乌桓之间的敌意,好像也非常大,远程自己想象。 表面联盟下的裂痕矛盾,已经明面化了么?为了利益才勉强维持联盟? 想着,赵枭看向巴萨克大声道:“你的意思,刚刚和我一起的那群人不是鲜卑!你和你身后的勇士,才是真正的鲜卑?” “对!” 见赵枭这般善解人意,省了自己好多口舌,巴萨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他们…似狗!剑诈的菜狗!我,勇士!似英勇无畏的鲜卑勇士!” “泥,颗人,似尊贵的颗人…来部族做…做颗!我…许多我,款待你!” “泥不似要和合适的鲜卑部族…结门?我们,我,热…热的款待泥!” “泥…就和我们结门!!” 看着巴萨克递来的右手,赵枭眉头一挑、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好!款待我!热情的款待我!我回去就让我兄长…” “和你们结盟!” “嚎!一言萎定!” 接着,赵枭被热情似火的巴萨克强拉上马。两人共骑一匹健壮骏马,在百余枪骑的护从伴随下、朝乌林原极速奔去。 路上巴萨克解释到,他赵彪身份高贵,必须要先见过他们的王、他们的鲜卑圣女迦克西。如此,方才可以在会面后,依照迦克西的意思进行各项准备。 巴萨克专门提到,要是赵枭能得到迦克西的重视,甚至还能得到一位美女向导。向导能书会画长得美,最重要的是… 全都有一口流利无比的汉语!迄今为止来访的汉人首领,只有三人得到过此殊荣。巴萨克希望赵枭能表现好些,这样其既能享受到尊荣优待,他巴萨克… 得到的部族接待奖也更高。 完全是互惠的大好事。 这一套一套的,听的赵枭直愣神。汉语向导?各项准备?还有接待奖?这鲜卑圣女会见汉人首领…都搞出流程化了? 第二十五章 女王好俊啊 再次临近乌林原,赵枭对这片草原的认知已有了翻天覆地的长进。 通过一路旁敲侧击,他在巴萨克不太流畅的回应中,套到了许多信息。 首先,迦克西部确实非常痛恨乌桓、但其却并不仇汉。甚至可以说,迦克西是鲜卑大小百余势力中最为亲汉的部族。 无它,只因其部族的首领、鲜卑圣女、东迦王迦克西本人,对汉人及汉文化有极高的好感。至于这感官的来源,巴萨克自己都无从得知,自没被赵枭套出。 其次,反倒是乌桓这任单于异常仇汉。乌桓各族在现任单于上位的这十余年内,多次率部袭击幽州边境,劫掠烧杀… 简直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当然,这话来自于鲜卑迦克西部百夫长巴萨克之口。到底乌桓仇汉是真是假、有无主观意识夹杂其中,还有待考证。 …… “布西瓦!!” “槮波萨斯!可林!” 一路策马奔驰,赵枭随巴萨克等枪骑回至乌林原。此刻,林子外游戈着许多轻骑,他们在玩戏,不过这玩戏的方式… 却异常之残忍。 只见二十余乌桓人被剥光衣物、缚身于地,而他们身上之绳的尾端则连接着一匹匹战马。在鲜卑人的欢呼呐喊声中,一位位善骑之士翻身上马,吼叫扬鞭。 鞭抽马臀,那些战马吃痛之下开始疾驰奔跑,而被缚身的乌桓人… 则被拖置于地,与尖锐石子开始接触摩擦。不过片刻,被拖拽的乌桓人浑身便再无一块好肉。他们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可这悲戚的呼喊,只会使得骑士。 更加亢奋。 “波拉叁克!苏鲁巴塞!” “谟西哇!迪阚锴蕤檗!” 听着鲜卑骑士激动的吼叫,赵枭眉头微皱、朝巴萨克不无疑惑的问道:“这些骑士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何如此兴奋?” 巴萨克闻言,满脸羡慕的回应道:“他,他们在说,谁赢…俘虏…” “肾上的欠,就贵谁。” 见赵枭似是首次见这场景,巴萨克还体贴的将游戏规则与赵枭道了个清楚。严格来说这还不是游戏,是比赛。规则也很简单,选手用一样的速度拖拽… 谁马后的俘虏最后死,谁就是大赢家。在高速行进下,任何一块小石都能轻易划开皮肤,这输赢的关键在于如何控马避开那些微小的障碍、让俘虏多活会。 马术不行的还赢不了。 行进入林时,巴萨克意犹未尽的频频回头,将视线依依不舍的投于林外赛场。还不时问询赵枭,比赛够不够精彩。 甚至其还言语赵枭是贵客、就是想亲自下场去玩玩也是可以的。 巴萨克那亢奋的模样,像极了后世坐在观众席、一边咀嚼爆米花一边望向绿茵球场的狂热球迷。不过他们的这项马术运动,却会令大多数人感到心理不适。 赵枭听完失了说话的兴致,但神色却依旧如常。他没有回应巴萨克。 也没去点评一句残忍。 …… “贵颗,你,你稍等。” “我,王上…禀告。” “嗯,去吧。” 入林,约摸行了半刻多钟,二三十名身披制式铁铠的精锐骑兵便拦住了赵枭等人。巴萨克验明身份后,便单骑快速朝林子深处奔去,赵枭则留于原地等候。 现唯一的翻译走了,赵枭也未去与谁搭话。盯了会拦路骑兵身上的铠甲后,他便环视四周、细细观察起林中环境来。 这片林子不太密、有些稀松,但那横七竖八也谈不上少的老树,还是能起到阻碍大批马队的作用。且林子地势比较高,比林外草原要那么稍稍拔出一截… 作为卫所,倒是合适。 起码比那没有丝毫遮挡、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地利要优势的多。 若有一队精锐敏捷的弓手驻扎于此,面对一两倍的骑兵、也绝不会落入下风。树木就是最好的拒马,不过也要防范敌人火攻,但此地有树,林里定有小湖。 嗯,乌林原! 赵枭默默记下了此地的名字。 在他几乎审视完了四周的环境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左侧林里深处,似乎用绳吊着许多物件?树下还有许多人? 赵枭定睛一看,眉头登时紧皱起来。只见百余颗神色凄厉、怒目圆睁的人头被高悬在树干上。微风拂过、人头旋转,看起着实有些骇人,相貌是乌桓人。 该又是这群鲜卑做的好事。 而那树下的人也早已死去,不过身子被人硬是摆成了下跪的姿势。他们胸口被剖开血糊糊的… 赵枭瞟了眼就移开了。 此刻,他对这群鲜卑人的感官已然不太好,其手段过于毒辣有违天和。 “您就是赵彪吧?王上有情!” 想着,一道字正腔圆的女音打断了赵枭的思绪。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汉制衣衫的妙龄女子正含笑望着自己。其身侧,那百夫长巴萨克恭敬的侍立着。 见自己转头望来,肤色白皙的女子甜甜一笑,朱色红唇微启、轻声道:“贵客,我家王上现唤您会面,请随我来。” 说罢,女子轻摆衣袖、转身就朝前行去了,而巴萨克则立于原地。 显然是没资格再入内。 见此赵枭微正衣冠,便大步跟了上去。入草原后,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哈丹巴特尔便给了他一整套草原服饰,替换下的伯爵礼服也随之就地焚烧。 虽赵枭外貌面孔与草原人不符,但从衣装上来看,也得不到什么信息。 起码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份。 …… 经过三道简易的搜身后,赵枭来至林中深处。这里有一座小型哨堡,风格有些类似于西方建筑、外方而顶尖。在堡垒的四周边侧,还围了一圈尖头木栅栏。 此刻,堡垒各个显眼或不显眼的角落,都笔直的站着几名身披重甲的魁梧卫士。他们目光锐利、不断审视着四处。 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贵客,请随我来。” 那位肤色白皙的汉装女子,在这军事重地内看起有些格格不入。但她却无半分不自在,每一步都极有韵味的在前引路。 赵枭无声的跟随着。 目光却不断在四处扫动,将这卫所的环境特征,一一深记于脑中。 女子步入大开的堡垒大门,继而踏上灰白阶梯、缓步向上行去。不多时,便引得赵枭来至堡垒二层的城墙小平台。 …… 踏入平台,赵枭面色微动。 只见平台上有一人,也只有一人。那是个女子,一个绝色女子。 此刻,女子在晒太阳。 说来有些奇怪,眼前这幕和前世的某些片段有些吻合,沙滩阳光浴? 只见小平台的中心处、灼日的正下方,有一顶无法闭合的兽皮黄罗伞。 伞下阴凉的空间,则是把不用上手、光看就知道材质极好的乌木长条靠椅。而靠椅上,则软绵绵的侧躺着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华衣女子,因为角度问题。 赵枭只能瞧见女子的侧脸。 只瞧半边,也很惊艳。 只见椅上这女子,身着一件精致华贵的淡黄色锦衣。衣物虽有些宽松、但那略薄的质地,还是恰到好处的将女子的矫健身材勾勒的一览无余。是的,矫健。 不是壮,是力与美的结合。曲线玲珑,就像只雌豹。虽是躺着,还摸不清身高,但最少也有后世一米七几的个头。 她俊俏的面庞非常精致,红润朱唇、挺立琼鼻。双目合上暂且看不到眼中的神采,但那微微扬起的细长俊眉,使其莫名有股漫不经心的高傲气质。 “王上,赵彪带到。” “噢?” 女子睁开了眼。 第二十六章 与雌豹初建友谊 “噢?” 女子睁开了眼,星眸中流转着苍凉的气息。她没转头去看赵枭,而是目不斜视的望向平台上方晴朗湛蓝的天空,朱红色丹唇微启,爽朗悦耳的悠扬女音渐起。 “我是迦克西。” “欢迎你,赵枭将军。” 赵枭听声眉头轻挑,稍稍有些错愕。这既是为迦克西一开口就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亦是为她那王朝汉人都自愧不如的流畅汉语、以及那罕见少有的… 淡金色瞳孔。 “见过东迦王殿下。” 赵枭拱手,规矩行礼。 听到这不肯定不否认的回声,迦克西轻声道:“赵将军,你就职一月有余,事务也都安排妥当。我本想邀你前来草原赏景、共谋大事,不过被乌桓先一步罢。” “乌桓狡诈,落其之手难以全身而退。为将军所想,本王率族内勇士来援、屠卫所预先埋伏,万幸将军未有损伤。” “那还多谢殿下了。” 赵枭双目一眯,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人摸得清清楚楚。乌桓厉害,能轻易将自己带至草原。而这迦克西更厉害,连乌桓人进草原走哪条路线都摸透了。 “不过敢问殿下,为何接引我的百夫长似乎不知晓我之身份?若非在下及时解释,不准现已是您帐下勇士的矛上亡魂。” “来援埋伏,真是如此么?” “大胆!休得无礼!” 踏入平台就默然侍于角落的引路女子突然抬头,朝赵枭大声呵斥道:“大胆狂徒!无礼之徒!你莫不是在怀疑王上?!” 赵枭无视侍女,一言不发而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迦克西。后者闻声面色自若,音调不改、尽乎毫无波澜的开口道:“我没安排,可你不同样来到我身侧了么?” “气运不够半道崩薨,我专遣人去救也无济于事。气运旺盛逢凶化吉,又何需我专门安排交代?我部族勇士亲近汉人,你只需呼喊道出身份便能盛得优待。” 说着,迦克西昂起下巴,冷声道:“若你是个怯懦庸腐、亦或仇视鲜卑之人,连用汉话呼喊的尝试也不愿行。那么我不屑也不可能与你结盟,死了又何妨?” “哈哈哈!” 听到这带有寒意锋芒的话语,赵枭反倒大笑起来。在此刻,他已确定这迦克西对汉人是真的抱有善意,这很奇怪。 就跟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出现了名女性首领一般奇怪,但却真实存在。 “何故发笑?” 迦克西美目微蹙,而赵枭却没回她,反是莫名的迈着大步、朝她行来。前者余光见此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并未发声。 “尔速止步!!” 倒是那侍女急了,其边冲来边在衣袖中摸索,登时便寻出一柄短刃来。 “我想知,你为何亲汉?” 赵枭步子很快,即刻便越过迦克西,行至平台外侧的堡墙边上。只见他直立身躯,手扶石壁,借高眺望远方的草原、缓缓道:“你是鲜卑人,更是草原人。” “草原历代与中原交战,经一次次征伐,两地新生儿便被灌输仇恨的思想。你作为鲜卑圣女,天可汗檀石槐之女。” “不恨中原,令我感到怪异。” 迦克西闻言嘴角轻勾,一个翻身便矫捷的腾起。她边朝赵枭身侧行来、边答非所问的笑道:“你呢?你顾忌草原人。” “但又不恨,也令我感到怪异。” “不恨彼此,就有合作的基础。” 说着,赵枭含笑回头,迦克西完美无瑕的面庞便映入眼帘。她那略微带棕、刚至脖颈的及肩黑发,被高挂苍穹的烈阳镀了层金色光晕,看起圣洁而又高贵。 两人差不多高,并肩而立。 “王锰太贪,高出市间六倍价供给物资,我早已不满,你开个价吧。” “日常必需品可以给,我赵枭从不赚黑心钱。既然我们一见如故、情投意合、相见恨晚!大家又都是实诚人,我也不赚你差价…市间五倍价我觉得很合适。” “勉强刚够运输打点。” “五倍价?将军你太贪了。就连王锰一开始都只是三倍价,慢慢涨的。” “我怎么就贪了?你说说,我专门留人在你这申报需要的物品,他不要俸禄么?路程运输的花销,它就不是钱么?良心采购,给你草原挑选扎实的必需品…” “就没有人工费么?” “还要打点边关的巡查军士,应付上边检查的朝廷官员,存放物资的房…” “将军莫非是当我傻?”迦克西的脸色不大好看,赵枭的变化令她有些猝不及防。刚一个临危不乱、对答举止都令她颇为满意的翩翩君子,怎一谈到钱… 就变成市井奸商的模样了? 好在她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驳道:“你根本不用留人在草原,所需清单我派人送过去就行。需要你运输的路程才多少?一入草原就可以交给我族勇士来运。” “至于良心采购、库存耗用你也是说得出口,盐巴、黍米只要你不掺沙子就行,库存这块你幽州的空房土屋还少么?!” “那我也不能白干是不?” 赵枭面色无辜,低声嘀咕道:“咱总不可能不赚钱,光赚吆喝是吧?” “你刚不是说,不赚黑心钱。” “不赚差价么?!” “拉倒吧你,场面话当真了?” “你!”迦克西一时气急,硕大的胸脯随一次次喘息上下起伏。她面色一冷,斩钉截铁的娇叱开口道:“市面四倍价。” “永不改变,我已经让了很…” “好啊,你说的啊。” “君…咳,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枭笑眯眯,赵枭很高兴。他原本的预想是三倍价。毕竟这又没啥技术含量,压根就是转道手的事。凭空吃三倍利已能盆满钵满、笑傲商湖,没想到啊… 还有意外之喜。 看着赵枭高兴的模样,迦克西面色一黑又是一阵气急。看架势自己还报高了,她强自顺气,没有再在价格上面纠缠。 虽吃了亏,但她没对赵枭产生恶感。四倍价能让赵枭高兴,说明其原先的预想价格是在四倍之下。也就是说,赵枭不想在草原人生存必需品上面吃太多钱。 已不知比王锰周海好多少了。 “必需品说完了,那武器…” “别想了,要不是看在你们生存不易,我连必需品都不想卖。你真当我缺钱缺到了这步?非要和异族交易?这是原则。” “兵武甲胄不卖!把你们武装起来我幽州就有危险。你对大汉再有好感,也不可能供给你。人总会变的,我不抗风险。” 看着赵枭侃侃而谈的模样,迦克西突然很想一拳糊到他脸上。她双目一眯、不无威胁的冷冷开口:“别忘了你在哪!” “你有讨价还价的资…” “我有!” 赵枭瞟了眼气势正不断飙升的迦克西,怡然不惧的开口打断其话语。 “我杀了王锰周海,已引起幽州重视。你再杀我,定会引得大汉朝廷重视。朝廷不一定派兵剿你们,但新的负责人我保证你连面都会不到,那时别说兵武。” “日常用品都要你焦头烂额。” 迦克西一言不发、面若寒霜,赵枭说的这点确实关键。一个重职,连死几个负责人且还都与外族有点瓜葛。大汉再是衰弱也是要面子的,就是不和鲜卑打… 死不通商交易,还是能做到的。 但此刻迦克西确实非常需要兵武,如此才能完成她苦备多年的大计。 感受到身旁雌豹非常不满,赵枭转头直视迦克西的美目,诚恳的开口道:“你是外族这点没错,但我很欣赏你的性格。” “狠毒、直爽,而又大气。” “或许这也是你身为女子,能在极度歧视女性的草原立足为领袖的原因。” “我想与你为友。” 讲着,赵枭眺望远方似有似无的山脉、缓缓道:“我可以假意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回到幽州不认账直接作废,这样我会很安全…但我选择直接与你说清楚。” 说罢,赵枭回首盯着迦克西淡金色的瞳孔道:“大汉日渐式微有目共睹,或许哪天局势就会彻底崩坏,但我可以直言。” “朝廷势微,不见得地方势微。” “皇权日暮,只代表刘家衰弱。” “此刻无数诸侯,正迎风腾起!待时机成熟就会割据一方、自立门户!草原之人,鲜卑也好乌桓也罢,安分守已无危无难…但要跳的太凶,妄图攻袭汉地。” “不是我吹,随便一个诸侯腾出手,尔等这点微薄之力,弹指间可灭矣。” 听完话,迦克西面色有些古怪,寒意也渐渐退去。她感到赵枭…似在教她?没有威胁、没有怒气,就是平平静静的叙述他所知的局势,可自己二人很熟么? 怎么搞的真像朋友一样… “好好发展自己的,不好么?” “让你失望了。”迦克西嫣然一笑,见赵枭盯着自己脸呆住了,她又立刻板起脸、肃声道:“我迦克西从未有入侵汉地的想法,所以,你的说教用错了对象。” 惊讶了片刻迦克西的绝姿容颜,赵枭颔首、继而伸出右手道:“那是最好,只要你不对汉地有想法,我们就能做朋友。” “可以。” 迦克西伸出左手,用力的握住赵枭的掌心,两人竟同时眉头一挑… 惊讶于对方的手,茧子之多。 简单的表明友好态度后,迦克西面色极度认真的开口道:“那么,我的新朋友赵枭,你能不能为我部族提供武器铠甲?” “你这…” 迦克西猛然抬手,示意赵枭听她说话。她望着赵枭眉头紧皱的脸,平静如水道:“首先,我和我部族没有对汉地的想法。” “第二,我说了是为我部族,为我迦克西部族提供兵武。乌桓那些豺狗自不用多说,至于其他鲜卑部族,也不必提供。” “只为你的部族,不为鲜卑?” 赵枭眉头一挑,眼中闪过精光。如果只为一个部族提供兵武,问题倒不是很大。不过,这里面似乎还有些道道啊… 事情并不简单。 “对,只为我的部族提供兵武铠甲,价格你定,别太离谱就行。还有,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给乌桓提供必需品。而其他鲜卑部族若与你交易必需品…” “你就全部运来我这,由我分发。” 赵枭已然听出迦克西言下之意,不过他并未表态,只是笑眯眯的问道:“你想颠覆鲜卑单于政权?当然,这与我无关。” “我只想知道,按你说的做。” “我能得到什么?” “你能得到我迦克西部的友谊。” “呵,再说吧。” 赵枭轻轻摇头,他微抬右臂挡住越发刺眼的光线,笑道:“迦克西。” “我的朋友,能给我张躺椅么?” “我好久没晒沙滩浴了。” “沙滩浴?” “咳,草原浴。” 第二十七章 英武女侍 “灼日,能驱散严寒。多晒晒,会给人注入强大的力量,避除凶险。” “朋友,你喜欢草原的风光么?” 听声,卧在略显简陋、微微散着木香的崭新躺椅上的赵枭轻轻颔首。 “迦克西,我很喜欢草原。” “若不是家里事务繁重,我都想在这长居一段时间。”说罢,赵枭嘴角轻勾、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睡眠姿势。跟迦克西道了声午安,便舒服愉快的进入梦乡。 由于卧躺椅、晒太阳是迦克西的个人爱好,所以她出行往往都只会带一张躺椅。但贵客赵枭所求自要满足,于是她当即便命人砍了两颗好树,做了把椅。 躺椅临时所制不太精致,但铺上两层厚厚软软的棉絮,躺起倒也自在舒适。赵枭才晒一小会,就困意袭来昏昏睡去。 他太累了,昨日到现在基本一直在疲劳驾驶。此刻终于得到安宁,自然乏累难忍。反正迦克西没理由害他,再说要害他他也无力反抗,不如好好睡大觉。 倒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 斗转星移,已至暗夜。 叫醒赵枭的不是摇摇晃晃的路途颠簸,而是腹中空荡难忍的饿意。他睁开双目,当即就惊了,只见自己正躺在一节铺满被褥的宽敞车厢内,一双大眼睛… 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乌黑发亮,布满好奇。 眼睛的主人,是个身着青紫色草原劲装的女子。女子身材饱满、面容姣好,浑身却溢散着野性的气息。她裸露在劲衣外的双臂大腿,皆是淡黄的小麦色。 看起极具健康的活力。 此刻,女子正盘着修长结实的双腿,随意洒脱的坐在赵枭身侧。她见赵枭苏醒,登时伸手将一只精巧皮壶递了过来。 “里面是粥,待回族还有美食。” 赵枭下意识的接过皮壶,继而像是想起什么般,赶忙检视自己浑身上下。见衣物都还完好,才松了口气道:“你是?” “宝勒尔托雷。” “宝,宝…” 女子说话有点快,赵枭一时没听太清。而前者闻声,面上染起一丝羞赧的嫣红,快速道:“不是宝宝…是宝勒尔托雷!在草原上意思是明亮如镜的水晶。” “代表着纯洁。” 女子的汉语非常好,就是声音稍稍有些沙哑,这是草原人共有的特征。 “好的,宝勒尔托托。” “宝勒尔托雷!!” 赵枭听声缓缓点头,边拔开皮壶盖子、边轻声道:“那么,宝勒雷托尔,你怎会出现在我车…咳,我不是在晒太阳么?” 女子白了眼赵枭、也不再去纠正读法,急冲冲的快速道:“你晒太阳晒睡着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占领乌林原,既然已经接到你,自然要赶快回部族了。” “在那长待,是开战的意思。” 女子说话之间,赵枭已大口喝起皮壶之粥来。听其言语,赵枭多看了眼她那姣好的面庞。其所言此行目的不在占领,而在接他赵枭,已然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宝雷托托还是个高层。 不是高层也起码是迦克西的心腹,能信任、能旁听大决策的那种心腹。 看起傻傻的,不知能不能套… 迦克西会派个傻的来?能混到心腹又真能是傻?赵枭暗自摇头,按捺住不成熟的想法。一大口美味黏滑的肉粥入肚,他将皮壶放下盖好,继而缓缓开口: “宝雷托尔,你是东迦王殿下为我安排的向导么?你汉语说的很好。” “还有你的声音也很好听,怎么说呢…磁性?很有魅力,算是野性吧。” 宝勒尔托雷听声,脸红的跟苹果一般。刚开始的随意洒脱不再,有些羞涩的别过头道:“真,真的好听么?我觉得…” “有点粗。” “嗯,确实有点粗,但却异常好听。”赵枭见女子这般姿态,索性环抱着手笑眯眯的望向她、眼睛弯成月牙一眨不眨。 他说的倒是实话,这种略显沙哑的粗犷女音,不比软绵绵的那种无力之音差。两种他都很喜欢,但毕竟物以稀为贵,软绵之音常有好寻,野性之音却罕见… 难得遇到,自忍不住逗逗。 “你长得…也很漂亮,说是…” “草原之花,我想没人能质疑。” “呀!这太夸张了吧…” “那就鲜卑之花吧!” “……” 宝勒尔托雷面红耳赤,内心砰砰直跳。她随迦克西南征北战三四年,早在部族里打出了响亮名号。族人对她都非常恭敬,就是勇士见了她也要弯腰行礼。 战功名号将她笼罩,给予了她尊贵优渥的地位待遇,可由此也将她与大多数人隔绝开来。人人都赞美她英武,却无人夸她的本身,有时她觉得自己… 就是柄刀,一柄锋利的刀。 一柄好用的刀罢了。 突遭贵客赵枭夸赞,令宝勒尔托雷有些不知所措。她想保持冷静,可赵枭那一句句诚恳的赞美,却令她喜滋滋的。 嘴角都忍不住勾出条好看的弧度。 天呐,今儿有人夸她漂亮了! 连一贯令她自个觉得是缺陷的沙哑音色都被说成野性美…这真是… 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憨憨的乐了会,宝勒尔托雷才想起该交代的正事来。只见她满脸红润,直视着赵枭认真开口道:“贵客,应殿下之令我将陪同您走完草原之旅,既是向导。” “亦是护卫,还是…侍女。” 说到最后时,宝勒尔托雷情不自禁的垂下了头,不再去看赵枭的眼睛。 “很好,接下来辛苦你了。” “宝雷托托,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赵枭伸来的宽大手掌,宝勒尔托雷有些愣神,她疑惑不解的望向赵枭。前者见此淡淡一笑、轻声道:“在我家乡有一个礼节叫握手礼,初次见面…” “就必须握手表示尊敬。” “托托,你是不尊敬我么?” “没没没,你是贵客。” “我非常尊敬你!” “嗯?那怎么还不握?” 见赵枭面色严肃,宝勒尔托雷当即伸出左手与赵枭握了起来。前者抓住女子柔软的小手,当即用力握紧、摇了起来。 宝勒尔托雷一脸懵然。 “接下来就劳烦你保护我了。” “不劳烦!不劳烦!” “那好,到地方叫我。” “额,好。” 礼毕,赵枭开始闭目养神,而宝勒尔托雷脸上的红晕不散。只因赵枭似忘了般并未松开她的手,她又不好意思提醒。 只能满脸羞红、身子紧绷绷的低垂着脑袋。但视线,却不时朝赵枭的面上瞟去。她只感到这中原男儿,和草原男人… 还真是有些不同呢。 …… “什么?!一群废物!!” “我要你们有何用?到嘴的肉都能给我安上翅膀给飞了?铁布单!你怎…” “还有脸来见我?!” 乌桓山,大单于王帐。 此刻帐内站满了乌桓首领,他们面上愁云惨淡,眉头紧皱的望向那跪在王帐中央、浑身染血的单于卫队长铁布单。 现任大单于穆左贞胸口如风箱般呼呼作响,满面怒容的死死盯着铁布单,厉声呵斥道:“那赵枭,到底死没死?!” 灰头土脸的铁布单闻此怒吼,浑身一哆嗦、连连磕头叩首道:“行动前我与哈丹队长说过,如若途中遇到意外实在带不走赵枭,就将其就地杀之,此刻赵枭…” “应是死了吧。” “应是死了?!” 穆左贞气的面色发白,咆哮道:“你这废物啊!来人!拖下去斩了!” “唯!” 两名帐外卫士闻言,当即迈着大步冲入帐内,一把就将铁布单逮住、继而极速朝帐外拖去。后者见此眦目欲裂,却没为自己求饶一句,凄厉的大喊道: “大单于!求您看在我铁布单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我一家老小吧!” 穆左贞听声,眼中无法察觉的闪过悲痛不舍,但还是斩钉截铁的大吼道:“你犯此大过,为我乌桓就此埋下滔天祸根!我岂能饶你?!莫非你是我的卫队长…” “我就能包庇你?!” “来啊,将其全家皆斩!” “唯!” 那帐内的乌桓各部族首领们见此,眼中纷纷闪过尊敬之色。只有如此刚正不阿的单于,才能带他们崛起、走向兴盛。 “等等!” 在传令亲兵出帐前,穆左贞大喊一声,后者当即回首抱拳。 “不要仁慈,小的亦要杀!” “唯!” 那亲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单于这是在暗示他放过小的。躬身应下,亲兵立刻低着头跑出去了。这微小之幕发生的极快,并没被众首领所察觉。 “若赵枭未死,该怎么做?” “诸位兄弟,都说说对策。” “唯!” “单于,我有一计…” 第二十八章 借刀杀人 一箭三雕 “单于,我有个想法。” “北克王,大可畅叙己见。” “唯。” 单于王帐,一名身披大紫奢华贵族袍的中年男人从众首领中脱列而出。他那瘦到没有一丝肉、皮包骨头的脸上阴恻恻的笑着,只见他轻轻摇头、冷声道: “王锰贪财人尽皆知,当年我等试探能否通商交易,其见有利可图一口应下、签订契约比我等还积极,是个庸才。” “就一个钻钱眼的庸才罢。” “可赵枭呢?” “其隐藏被封为军政使之任命,一入幽州就搞阅兵、在大典上猝不及防的将王锰周海直接斩杀。待二人死后才公布身份,紧接阅兵次日,便分兵奇袭二郡…” “这些举动一环扣一环,执行的非常快、不给人反应时间。待当地势力开始谋划抵抗时,大局却已在赵枭掌控中。层层险阻盘根错节的前路,被他完美走完。” “两郡,也尽乎被其完好接手。” 听声,众乌桓首领纷纷点头,脸上忧色也越发渐重。赵枭行动力很强、手段很狠,是一条危险的毒蛇,要么合作… 要么就只能迅速斩下它的蛇头! 就是双方要合作,也要逮住它的七寸、给它捆上数道约束的枷锁。可现在这条毒蛇溜了,溜去了极度仇视乌桓的迦克西那边…这样一来,问题就很严峻。 穆左贞眉头紧皱,粗长的食指不断敲击着王座扶手、瓮声瓮气道:“将其截回来么?迦克西那贱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现都敢屠我边卫地了?若是再放纵她不管,下次是不是就要来我乌桓山撒野了?!真当我乌桓不敢动她么?贱人!” “贱人啊!!” “真当我乌桓无人吗?!” 穆左贞越说越气、满脸青筋绽起,那侍立在帐中的众首领也纷纷共情。 一大票人全都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睛开始泛红。妈的,太屈辱了! 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撒野… 今天砍你两个兵,明天劫你个小村落,后天再砍你两个兵…诚然这杀伤力不强,但侮辱性却贼高。妈啊!忍不了啊! 赵枭被劫、哨所被屠,就像一根引线,终是点燃了乌桓首领们那早已积蓄至满、再无法按捺的滔天怒火,他们只感到… 自己快炸了! “北克王,你是最有智慧的!说句话吧!要不我们和迦克西那婊砸拼了?” “干他娘的!跟她拼了!” “再不济,也把赵枭给劫回来!” “是啊!是啊!” “不,这也根本不可能。” 北克王哈达毕利格连连摇头,肃声道:“迦克西部是鲜卑中最亲汉的,亦是最崇尚武力的,他们部族的战力有目共睹。” “再说,我们一再忍让迦克西的原因是什么?不是啥天可汗之女、鲜卑圣女的屁话。纯粹是她手掌一个强盛尚武的万人部族,我们的小股骑队根本打不赢…” “若想彻底击溃迦克西,只能召集全乌桓各部六万善骑之士。可动此大军与鲜卑一部族交战,无论原因对错,都意味着我们将与全鲜卑各个部族撕破脸皮。” “而天将军张纯又远在千里之外的翼州屯兵,其麾下虽有七万兵士、和我们联军自是不畏鲜卑。可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其来援未至之际,我等该怎样?” “将迦克西碎尸万段、将迦克西部彻底铲除,这固然爽快,可灭其之后…” “届时,我们又该怎样?” 哈达毕利格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彻底将众乌桓首领的滔天怒火迎头浇灭。那一大票刚还振振有词的首领们纷纷无精打采、焉巴拉几的垂着脑袋,无言以对。 “不过,破局也不难。” “甚至操作的好,还能借赵枭被逮这个机会,彻底把那迦克西给灭了!” 闻言,垂头丧气的众首领们皆是面色一怔,继而全都无比期盼的望向哈达毕利格。见状,大单于穆左贞双目闪烁、寒芒涌现,紧接着便迅速掩盖了下去。 “北克王,还真有你的!” 穆左贞望向哈达毕利格,异常爽朗的大笑道:“有你辅佐本大单于,我乌桓又何惧鲜卑?我乌桓又何愁不兴?快说说!” “说说你的妙计,本王很感兴趣!” “唯。” 哈达毕利格先朝穆左贞行了个礼,昂起头时眼中已涌现出睿智的神采。只见他轻轻抚须,淡笑道:“赵枭必须死。” “而且必须死在迦克西部中。” “这…” “北克王,为何要杀赵枭?他若一死,通商的道路不就彻底绝了么?” “非也。” “赵枭身死,看似我们断了与大汉通商的道路…而实则不然、反倒截然相反,这与置之死路而后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继续与大汉通商还只是其中较为微小的一环,最重要的是…” “借刀铲除迦克西部!” “啊!北克王!我等都是粗人!” “是啊,说重点!!” 见此,哈达毕利格轻轻摇头,在穆左贞数年推行的勇武风气下、这些首领是越发愚钝了。竟然到此都还未听出深意。 哪有一点狡诈鲜卑的模样? 稍稍顺气,哈达毕利格缓缓开口道:“我们先前谋划,抓到赵枭后、路上不断灌输他只能和乌桓结盟是为了什么?而一旦遇到意外就将其斩杀又为了什么?” “灌输思想,是为了让他先天对我乌桓产生好感、继而抵消其被迫而来的恶感。至于情况不妙即刻杀之,是因为迦克西亲汉,赵枭入其部、定会与其交好。” 穆左贞接下话语,清晰而快速的回道:“两者关系加深,赵枭甚至可能不为我乌桓提供兵武必需…这也是我们原定路线直接从上谷出镜、避开辽东的原因。” “就是为避开迦克西那个贱人。” “可现在杀赵枭,若被迦克西传出去,幽州赵枭的麾下就会极度仇视我乌桓。据探子传来的消息,赵枭的两万余下属…” “不但死忠,还异常之精锐。” 闻言,哈达毕利格轻轻颔首、继而淡笑道:“是啊,正因为赵枭麾下死忠还精锐,我才会行此计。大单于有没想过…” “反其道而行之?” “噢?愿闻其详。” 哈达毕利格轻揉胡须,大声道:“现我乌桓兵分两路!一路,由我亲自带队前往幽州上谷,会见赵枭的首席军师贾诩。” “二路,则前往迦克西部刺杀赵枭!赵枭要死,也必须死!这第二路人无需多,但要极度擅长弓马刀兵、暗杀之术!这路人就由大单于在各部族中挑选吧!” “待我引来边护军,刺杀行动就可以开始了。”哈达毕利格松开胡子,双臂展开、铿锵有力的大声道:“此举若成!” “不但迦克西大患除去,我乌桓也能继续与大汉通商,边护军也损伤殆尽!” “此乃借刀杀人!一箭三雕也!” 众首领一脸不解,云里雾里的呆呆望向哈达毕利格,只有少许几人面露思索、已然听出了话中之意。哈达毕利格见此,猛然拍头、无奈的开口道:“还…” “还没听懂么?” 首领们面露讪笑,不断挠头。 哈达毕利格深吸一口气、强压不爽。猪队友虽猪,但毕竟都是自己族人,自己有义务有责任为他们开启灵智。念头至此,哈达毕利格面色平静、耐心开口: “首先,赵枭的部下,只知他们的主帅是被草原人劫了、但具体是谁并不清楚…这就提供了双方能接触的前提。” “然后,我前往幽州上谷告诉贾诩,赵枭是被鲜卑迦克西部给劫了。乌桓与迦克西部势如水火、我们愿意帮助赵枭脱困。但正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为了增加可信度、且打消贾诩的疑虑,我会要求今后赵枭必须与我乌桓通商、提供兵武必需,以作帮助他们的报酬。” “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救回赵枭。我们也有与他们通商、壮大本族的需求。这合情合理!首领们,你挑的出刺来么?” 众首领纷纷摇头,哈达毕利格说的很细很清楚,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北克王,我等听懂了。” “然后呢?那贾什么相信了你…” “又能如何呢?” 没回这愚蠢的疑问,哈达毕利格环视四周首领道:“突得主帅下落,赵枭麾下的死忠将领岂能按捺住?接着我会作为指引,领赵枭麾下的两万精锐步入草原。” “前往迦克西部!” “此刻,第二路的刺客便可行动!在我领边护军来至迦克西外围时,斩杀赵枭!接着我们派出少许勇士、身穿迦克西部的衣装,来个巧遇!赵枭麾下定会…” 说到这,哈达毕利格眼中暴起寒芒、冷冷道:“他们定会问询赵枭在哪!” “那时,我部勇士恰到好处的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最后被刀斧加身下逼问才…才道出赵枭被迦克西所砍杀的假消息。” “杀帅仇人的部族就在眼前…诸位,若你们是赵枭麾下,会如何做呢?” 众首领双目一亮,满脸亢奋之色、纷纷开口道:“当然是为主帅报仇!” “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对!”哈达毕利格猛然拍手,嘴角一勾冷声道:“届时,两万精锐汉军杀入猝不及防的迦克西部!迦克西定会惊慌失措,就是辩解赵枭是被我乌桓派人所杀…” “可在先入为主下,红了眼的汉军,也只会觉得…迦克西是在污蔑乌桓!” “迦克西部四万余帐,除去幼童女人,男人战士正好两万人。尽管猝不及防突然遭受入侵,但为保护族群、定会拼死奋战!大概率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说着,哈达毕利格眯起眼睛道:“这时,我们就很关键了。我们要帮汉人!但只能在最后时刻帮。铲除迦克西,却要留下千余边护军,且护送他们回到幽州。” “大汉朝廷的边官重将如同爵位般世袭。赵枭一死、就从其二位兄长中挑一上位,其感激之下定会与我乌桓结好通商!” “届时,迦克西部被铲除,边护军残部稳定他自个本土都难、也彻底失去威胁。我乌桓却能继续与大汉通商,日渐强大!并且,鲜卑失去重要的迦克西部…” “整体实力不知弱了多少!” “我乌桓,也能趁机收回辽东外草原!牧原草场变大,就能培养更多善骑男儿!就能武装更多的精锐勇士!从战略上从根本上变得强大起来!十余年后…” “鲜卑乌桓两族联盟,谁是头…” “就说不准了。” 随一道组合计娓娓道完,王帐内鸦雀无声。所有首领包括大单于穆左贞在内,全都用不可置信的惊骇目光,望向哈达毕利格。完全无法想象这妙计是其… 临时所想出来的。 “北克王,您真是我乌桓最聪明的人啊!我胡日哲乌斯自愧不如!” “是啊!如此困境竟被北克王随意所想便轻易化解!您的智慧如苍穹上的骄阳,为我等照亮前行的道路、驱散未知的迷雾。我三丹麦拉斯赞美您,北克王…” “我祝愿您的智慧永存!” “北克王,赞美您的睿智!” “北克王,真乃我乌桓明灯。” 听到这声声赞叹,穆左贞面上很复杂,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表露出忌惮。这北克王哈达毕利格智谋过妖,是个隐患。 是个非常危险的隐患! “传我大单于王令!北克王哈达毕利格为乌桓使者团总主事。明日一早即刻代我乌桓前往幽州上谷郡,交谈所属事宜!” “各部族首领务必在三日内、每部寻出十名精锐勇士!在半月之间联合操演!刺杀赵枭之行事关重大、切不可有失!刺杀的总主事,交于我帐下第一勇士…” “特木尔苏合!” “这或许将决定我乌桓一族之命运!将决定我们能否从鲜卑的附属翻身!” “诸位,让我看到你们的行动!” “散会!” 说罢,面上难掩诡异的穆左贞率先大步出帐,十余嫡系首领紧随其后。 剩下的三十来名乌桓首领见此,感到有些奇怪。但他们有限的脑容量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摇头、选择性忘却。 而那北克王哈达毕利格道完计后,便一直紧闭双目、思考着具体细节。 也没发现到这微小一幕。 第二十九章 迦克西部 绝非蛮夷 在车厢内休息一天,赵枭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于次日清晨,他踏出马车、换上了一匹草原上较为罕见的温顺白马。 白马很通灵性,似乎知道赵枭的驾照级别不高,并未考验他“精湛”的骑术,像刻意般放缓了步子、不紧不慢的行着。 这使赵枭想起了白雪。 在心中默默悼念白雪的同时,赵枭也敏锐的发觉了四周环境上的变化。 首先,一路上零散可见的放羊牧民越来越多、但平坦的大草地却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层层迭迭不太高的小山岭。 以及一条奔流不息的清澈大河。 “贵客,这是我们的母亲河。” “锡伯高勒。” 赵枭身侧,骑于纯黑骏马的宝勒尔托雷甩了甩她那乌黑秀丽的长发,继而卷起手中精致马鞭、指向澈亮河流轻声道: “锡伯高勒与匈奴草原的羌罗河,被我们草原人并称为生命之泉。它们的存在,滋养了我鲜卑数十万子民、百万牛羊。” 闻言赵枭颔首,继而轻举右臂、肃穆庄严道:“赞美生命,赞美河流。” 说完,赵枭望向千人骑队前方、那远处一个个依稀可见,正赶着大片牛羊吃草散步的骑马牧民。不无疑惑道:“托托,为何先前一路草原辽阔,不见牧民。” “而现位临山脉、草地贫瘠,却见大批牛羊?莫不是这边更加安全…” “属于迦克西的势力保护范围?” 宝勒尔托雷听声,略带幽怨的看了眼赵枭,轻声道:“这儿安全是一回事,但要去远方放牧,必需品不够也是一回事。” 说着,女子望向那些越来越近、面上布满辛劳皱纹的牧民,微叹了口气。她轻轻抚了把座下马儿,低声道:“外地旁人觉得草原人很轻松,天天饮酒吃肉。” “他们认为羊儿牛马吃点草就行,反正是草原,到处都是现成的草。” “可若真的只靠吃肉,怕是要不了半年我们就会濒临饿死的难关。再说牛羊生长是需要时间的…实际上我们也就过节吃点。牧畜说是食物,不如说是应急粮。” “我们的主食,还是靠与大汉通商交易来的黍米。而将军上位,暂绝了我们食物的来源,为了节省体力少吃些东西…” “牧民自不可离族太远,而且牛羊行入辽西草原,也会遭到乌桓侵扰。必须派勇士轻骑一路护随,这样食物真耗不起。” 宝勒尔托雷说的很慢很认真,这与先前语速极快的她有些不同。那微微沙哑的草原嗓音,也莫名附着股低沉的气息。 赵枭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 他感觉有些怪,似乎迦克西这边的族人都将他视为自己人?什么问题都认认真真的回答着。说来确实奇怪,就是那种不带顾忌戒备,完完整整的全盘托出。 “将军,您会与我部结盟么?” 感受到宝勒尔托雷平静声音下所蕴含的殷切期盼,赵枭不置可否的望向前方道:“或许会又或许不会,我与迦克西谈。” 尽管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赵枭却没松口丝毫。在谈判中以及结盟后,占据主动权的一方无疑会大占优势。他不能因为个人主观因素,影响到头脑的清晰。 他赵枭,早已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一个团体。要随时维持冷静… 要随时保持理性。 …… 晌午,随一路行进,草地的平旷已荡然无存,四处皆是起伏的山地。 自此,已能见到许多身着草原简易衣袍的孩童正在打闹嬉戏。他们玩耍的方式与汉地截然不同,你抡动木棍、我翻转木刀,相互打斗着,下手丝毫不轻。 往往快速对打片刻,就有孩提鼻青脸肿的重摔于地。但令赵枭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孩子都异常顽强、且极具有武德。 一方落败倒地,另一方绝不趁胜打击。而是舞动木制兵武、摆着起手式等待对手爬起。而先一轮战败者也不气馁,紧握武器挣扎着站起、就是一阵猛攻… 无惧强敌,无惧伤痛。 这一幕先让赵枭感到惊讶,又随之感到理所应当。古时,每家都恪守一个至理,娃娃要趁早抓起。儒生闻鸡起舞寒窗苦读,终得一日金榜题名、满腹经纶。 武师自也是少年习练跌爬滚打,才有一身彪悍武学、凌芒气势。 但看这些小崽崽,大概也就个五六岁。大汉同龄都还未开始启蒙,而他们这时就能将武器抡的虎虎生风、这时就无惧伤痛,这时就能胸怀如此坚韧意志… 可敬!可佩!可畏!! 似乎察觉到赵枭双目一直在部族孩童身上游走,宝勒尔托雷豪爽一笑、铿锵有力的开口道:“将军,我草原男儿从小就必须习得一手好武艺,如此方才…” “能保护好自己的族群。” “嗯,确实不易。” 说着,赵枭双目一眯,发现远处河畔还有一群少女,正在…正在读书? “托托,你迦克西部是男丁弄武、女童学文么?”赵枭眉头轻挑。不得不说,草原一行给他带来太多惊讶。古时供孩子读书很难,供草原孩子读书难上加难。 毕竟资源匮乏的草原,是不能浪费任何一个劳动力的,草原人基本不读书。偶尔几个读的,也都是王公贵族的子女。 可那些女娃衣装非常朴素,约摸也就是游牧民的孩子,能集合读书… 简直匪夷所思。 要知道,在古时女子几乎就是男人的附属。习武的极少,学文的… 更是凤毛麟角。 汉朝内除了大家闺秀、家府优渥的世家子嗣能读读书。民间百姓的孩子无论男女,能认几个大字就不错了。无它,百姓很穷,读书的花销耗费又很高… 根本负担不起。 一人读书,拖垮整家不是说着玩的。要考功名、要习文,自然就无法参与劳作、短时内无法产生价值。而是人就要吃饭,书里的句子典论是填不饱肚子的。 可古时百姓,基本上忙活一天刚只够自己吃喝、根本没有盈余。家里多了个只出不进的读书人,怎可能承担的起? 书费、笔墨费、塾堂费、赶考费等开销哪一项能省?都是入不敷出。 见过太多家庭供儿读书变得穷困潦倒。久而久之,虽知考取功名将苦尽甘来、一跃成龙,但民间读书人仍越来越少。 不愿去赌那渺茫的希望罢。 也正因如此,赵枭见此确实惊奇,迦克西部已强到这个地步了么?都能实现女子读书了,劳动力就真一点都不缺么? 在盛行儒学的大汉读书都那么难,在崇尚暴力的草原,成建制的读书… 真的令人很不可思议。 听见赵枭问询,宝勒尔托雷首次略显自豪的昂起头。秀长黑发随动作左右摇晃,在绚烂阳光的照耀下看起圣洁极了。 “我迦克西部族的新生血液…” “全都要读书!” “如果没有知识、不会运用智慧,那样即便强大一时,也必将衰亡!强大的肉身终会腐朽,唯有灵识的睿芒永不蒙尘。” 铿锵有力的道完这话,宝勒尔托雷的美目中不加掩饰的闪露出崇拜。 继而,她转头望向河畔那群正大声朗诵着书籍的稚嫩女童。女子如水晶般明亮的乌黑眸子中,尽是柔情与对未来的… 美好希翼。 “东迦王殿下曾说过,若是不读书…无论我部族如何强大,也只是茹毛饮血的野兽罢了。一个部族,必须有它的文化…” “如此,才能从聚集地变成文明。” “变成…大汉那样的文明!” “而要产生自己的文化,第一步就是要先读书!摆脱野蛮、凡事只会用武力解决的思维!我族男儿,白日习武、夜晚读书。我族女儿,白日读书、夜晚纺织。” 听到这骄傲的话语,赵枭沉默了,他没想到迦克西的想法竟如此疯狂。她确实不会入侵大汉,因为她的野心更大… 她要亲手造一个大汉! 疯狂,无法言语,不可思议。 困难,极度困难,前路渺茫。 但她的部族迦克西,确实是在往那个方向靠了。而且看这架势,似乎已经推行了很久,且已经取得了初期的成功… 若让其谋划事成,夺取掉鲜卑单于的政权、整合鲜卑各族各部的数十万子民。聚全族之力改革前进,建立一个帝国。 似乎也并非水中楼阁。 这确实是有可能性的。尽管极度渺茫,任何一个细小失误,就可能使… 使未来的帝国夭折。 先交好自己得到通商支持,得到自己颁布的“草原总代理资格证”,通过转手各部交易得来的必需品,进行拉拢敲打。 期间不能得罪自己这个厂家。期间要避免战事致使部族受损。期间要与乌桓妥善周旋,不能太凶不能太怯,露獠牙… 但不能真咬上去… 不断交好中立部族后立下盟约,卧薪尝胆待势力强劲、便可设计谋取她弟弟的单于之位。又要避免外族干预,还要打消鲜卑从未有女人当政的桎梏传统。 还有太多太多… 赵枭光是想想就感觉很难很杂乱,若是换成自己、有贾诩田丰辅佐,想要完成这个震世大计,都可以说是不大可能。 而迦克西又有谁帮着谋划? 草原上很少有会动脑的人,她自个都是异类,哪找得到人商量计较? 暗自摇头,赵枭也首次对迦克西这个草原女人产生了敬意。她大概率会输,兵败后被她哥哥碎尸万段。但她却是真正的智者、真正的猛士、真正的雄主。 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在明知前路未卜希望渺茫的情况下,还能朝前愤然行去,光是这点… 就已超越绝大多数世人了。 赵枭内心突然有些触动,他转头望向宝勒尔托雷,极度认真的开口道: “你的东迦王,迦克西。” “是真正的猛士。” “迦克西部,也绝非蛮夷。” “我愿与之结盟。” 甲终章 黄天之殇 苍天悲歌 “为何如此?为何会如此?!” “莫是我们还错了么?为何兵临城下是汉军!为何苟延残喘是黄巾?!” “我黄巾奉天而生,扫腐汉清陋气、继太平承大吉!本该一举攻克洛阳贼都,斩杀荒淫无道汉灵帝,开创太平盛世!” “一切我们都早谋好了!诛外戚歼宦官、灭豪强清世家!抵鲜卑抗匈奴,破乌桓御羌族!我黄巾要还悠悠苍生河清海晏!我黄巾要还夏黄万里锦绣江山!” “我们的初衷是国泰民安,我们的宗旨是政通人和!我们的未来是偃武修文,我们的目的是歌舞升平!我们,错了吗!” “我们有错吗?!” “黄天…你为何要弃我等而不顾?!你忘了你最忠实的信徒们了么?!” …… 翼州,广平郡城。 两军对垒,数月已久。 残沟断壑的城头插满流矢,土质墙段早已坍塌,剩下少许的石制墙面也危如累卵摇摇欲坠。或许再经两轮攻杀、又或许一轮,就会彻底被击个支离破碎。 那不太宽的来往走道上,横七竖八铺叠着隐隐有些发臭的军士尸体。满地浓稠凝固的黑血,配上恶臭的腐败气息… 使人仿佛置身于地狱。 心生无力、绝望、恐惧。 “呜呜呜…” 军号苍茫,大旗前压。 密密麻麻的万余汉军随号声脱列冲来,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与此同时,一直密切关注汉军阵列的张梁怒目圆睁,一把拔出腰间宝剑、厉声喝道:“弓弩手!” “弓弩手就位!二千步!” “千八百步!” “千五百步!” “千步!弩士,放!!” 随张梁一声令下,残破城头上早已就位瞄准的千余黄巾弩手纷纷放箭。一时间机括弦颤之音连连响起,千余支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的钢矢接连激射而出。 朝着杀来的万余汉军飚去! “又是那弩!!” “举盾!快举盾!!” 全副武装杀来的汉军见此面色凝重,没等长官下令,训练有素的前排军士便齐齐举起手上阔盾、掩住身躯继续冲杀。 中列后排的军士紧步相随。 “铛铛铛” “铛铛…” 碰撞闷响不断暴起,那激射而来的钢矢竟未能射穿前排汉军手上的阔盾。除少许箭矢扎入盾墙的细微缝隙,其余绝大都被尽数挡下!这一轮强力激射… 竟只带走了数十不幸儿的性命。 对万余冲杀而来的汉军,这点伤亡不值一提,甚可谓之微不足道。 “那是什么盾?这么大也能保持硬度?!纯铁?这又怎可能举得动!” “啊啊啊!怎会这样?!” 见饱含自己期待的杀招被轻易挡下,张梁眦目欲裂,他一边高举宝剑、一边狂怒咆哮道:“弩手上箭!弓手放箭!” “交替行之,不可停发!切不能让汉军登城!大哥那也…也该快好了。” “是!将军!!” “将军!交给我们了!” 城上数千弓弩手同时大吼回应。前排放完箭的弩士纷纷后退、全速填箭。后排早已准备就绪的三千弓手大步上前、登时便朝极速奔来的汉军们当头攒射! 这三千弓手膀大腰圆、双臂粗的像大腿一般,弓术也异常之精湛。 不但准,还快。 确定敌人方位不过瞬息,三支利箭便接连射出。更有甚者,一息四箭! 霎那间万矢遮天,箭如飞蝗。 在这一刻,万余汉军头顶上的那片天,似乎都被密麻箭影所遮挡。 “举盾!!!” 微微晃神,凄厉嘶吼不断响起。 没往上看、光听到破空声,前排军士们当即朝天举起阔盾。中列后排的军士也不过多愣一息,便立刻举起简易小盾。 “啊!” “我的胳膊!” “肚子!我肚子中箭了!” 尽管汉军反应迅速,当即便举盾迎箭,但万余支飞至高空、带着巨大惯性抛坠而下的利箭,可不是说挡就能挡住的。 顺势坠下、被灌注巨大动能的利箭,虽无法对持有阔盾的前排军士造成威胁,却能轻易贯穿中后军士的简易小盾。继而无视护脖甲胄、扎入脆弱的肉体。 “啊啊!我的腿!!” “救救我!兄弟别走啊!” “我留在这会死的!救我啊…” “阿泽!我的兄弟!快救我!” 千余军士中箭倒地,大半身死重伤,小半却只是伤了腿脚、无法行动。再是训练有素,也无法抗拒人的本能,那些伤腿军士纷纷哀声求援、用祈盼之色… 直勾勾的望向自己的泽袍。 完好无损的军士们闻声眉头紧皱,前行的步伐也微微开始减缓。 “呜呜…” 一道苍凉肃杀的角音突然从后方传来。闻此号响,行进军士面上犹豫不再,迈动大步便朝愈发渐近的广平城上冲去! “给我放箭!!” “城门军士全都给本将上来!” “准备御敌!!” 见汉军离城不过三四百步,张梁彻底红了眼、面上难以抑制的显现出焦急。他不断胡乱挥舞手中之剑,紧盯天空喃喃道:“快好了…就快好了!我们能赢!” “我们一定能赢!胜利属于黄天!凯歌必将奏响!毕竟,除我黄巾…” “还有谁能推翻刘家暴政?” “还有谁能还世间太平?!” “我们是天道意志的忠实奉行者…我们不会失败!我们永垂不朽!!” 张梁一副精神失常的疯癫模样,并没有使麾下力士失去斗志。实际上,黄巾四面楚歌、仗打到这程度,能依旧誓死跟随的,都是黄天太平道的死忠信徒。 是军中力士,亦是太平教众。 是外人无法理解的傻叉疯子,是能为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虔诚信徒。 无畏死亡,无惧牺牲。 “梁帅有令!梁帅有令!城门力士全部都上来协同防守!都快上来!” “快上来!下面的都快上来!” 随张梁之令传下,守于城门处的张宝登时率领数千身披重甲的精锐力士踏上城头。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双目通红。 “大哥那快好了吗?” “该快了,死守吧。” …… 汉军大阵,帅旗之下。 一身闪亮金甲的皇甫嵩,在十余银铠将军的簇拥下,傲然立于一匹健壮高大的骏马之上。他遥望前方城上的嘈杂,淡笑道:“黄巾之乱,今日可解矣。” “我大汉,也将回到盛世!” “传我帅令!全军出击!” “大帅,怎能轻易动…” “尔只需照做。” “这…是!” 皇甫嵩一声令下,三百高大号手纷纷出列站正、全力吹动手上号角! 雄壮,威武,战意勃勃! 嘹亮,硬朗,杀气腾腾! “嘟嘟嘟…” “呜呜呜…” “咇咇咇…” 随这罕见的特殊号音响起,前军的百余鼓手不由神情一怔,继而赶忙紧握鼓槌、竭尽全力的敲响起那一面面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 “锵锵锵!” 这一刻鼓号喧天,裂石穿云。 这一刻大纛前指,百将拔剑。 这一刻枪戈如林,五军齐行。 七万各地汇来的汉军踏着规整一致的鼓点,边行进、边大声齐唱道: “大汉永在,汉军威武!” “呜呼呜呼,杀!” “大汉永在,汉军威武!” “呜呼呜呼,杀!” “大汉永在,汉军威武!” “呜呼呜呼,杀!” …… 纵使心中早有准备,但亲眼见到城下那气势汹汹杀来的共计八万余汉军,张梁张宝二兄弟皆是面色如土、神情凄然。 “皇甫狗贼!他是如何知道我城内空虚?竟未经试探,就全军压上?!” “三弟快走!这里交给兄长!有我在此,还不放心吗?定能守住的。” “不了,二兄莫诓我。” “如此差距你怎守得住?再说…” 张梁僵硬的摇了摇头,悲戚道:“还能逃到哪去?历经四月攻杀,我义军十数万力士只剩七千,此刻早已全聚于此…” “我跑,也不过多活一刻罢。” “既城破都要死,何须逃窜?弟,愿与二兄共赴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闻言,张宝沉默了。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防。城下早已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汉军连攻城车都不用,踏着尸身就可直接攻上来。 没了地利,就这点人… 怎可能防得住? 他张宝就是兵仙,也无力回天。 终是到这一步了么? 张宝移转目光望向城下不断逼近的汉庭精锐,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出决死之意。他猛然转头,朝左右亲兵大喝道:“你等护卫人公将军前去内城天坛!” “带到天公将军御前!” “切不可有失!” “谨遵地公将军之令!将军…” “保重!” 四名身披铁铠的魁梧亲兵领命。忽然猛的朝着张宝鞠了一躬,继而一把架住不断挣扎的张梁、便极速朝城下奔去了。 “放开我!放开我!!” “二兄!你别丢下我啊!” 张梁的呼喊越来越远,最终再也不见。直至这时,张宝眼中才闪过一道撕心裂肺的悲痛。他虎目含泪、面色如铁道: “城门安排好没?” “回将军,皆已用石块堵死。” “好!诸位道友!!” 张宝面色涨红,环视着城上密密麻麻望来的数千双招子、沙哑的嘶吼道:“当初,我们为何揭竿而起?!为何要反!” 千目不眨,沉默无声。 “汉朝早已病入膏肓!自汉殇帝开始,后朝数代帝皇都活不过几年,这就是铁证!汉朝的气运已经衰竭!历年历代…” “宦官外戚交替弄权!” “国家律法朝夕令改!” “世家豪强剥削民众!” “朝廷官员为祸一方!” “若不是被逼到绝路,我等良民又为何会反?繁苛赋税少的了你么?征兆佃夫逃的了你么?安居乐业,呵…安居乐业。” “我们都是可怜虫!我们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在晚年贫穷悲惨、孤苦伶仃的死去。为何是孤苦伶仃?因你失去劳动力,你的妻子就要去大户人家做婆子!” “你的儿女,就要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做男仆!待他们长大,就会周而复始的继承你的悲惨命运,一代又一代,代代…” “是贱命!!” 吼到这时,张宝已逐渐歇斯底里,他双手疯狂舞动、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劳累终生,却依旧是一条贱命?” “莫非出身平民,就,就…” “就永世都是贱命吗?!” 听到这,城头上挤满的黄巾力士们全都双目赤红、呼哧呼哧大喘着气。 “不!我们不是贱命!!” 张宝捏紧宝剑,胡乱的劈砍着身前的石墙、嘶吼道:“大户人家凭什么世代享乐?!我穷苦人家就理应做牛做马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现汉军兵临城下,我实话说…我们危在旦夕,绝大多数人或许会死去。” “可我们的意志精神…” “将永垂不朽!!” “诸位道友!” “我们最初的口号是什么?!” 张宝猛然举剑,眼中所有的悲意痛意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 是澎湃滔天的战意! 睥睨一切。 将熊熊一窝,将疯疯一群。 数千黄巾精锐纷纷面色涨红,高举手中兵武、声嘶力竭的疯狂咆哮: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内城中心有个巨大的太极阵,阵边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古怪花纹。 此刻,一名道士正立于阵心。 口中念念有词。 道士很老很瘦,很有精神。 他头发花白、满脸病态。深黄道袍所掩盖下的身躯,可谓之瘦骨嶙峋。 就像一具干尸。 “咳咳,一定要行…一定。” 自我打了下气,道士高举手中木剑,大吼道:“谟噠喺鉿鈈紦蓖。” “隰檷醴胥鏃。” 咒语道完,道士丢出一张黄色符箓,继而大喝一声:“太平显灵!” 登时,符纸竟闪现出白光。 道士见此面色狂喜,在兜里摸出一大把东西抛出,瞬间金光四起! 耀眼的令人无法直视! 光芒渐退… 大阵里站满了身披金甲的战兵!不过他们面色都异常僵硬、有些木讷。 “天兵助我!天兵助我!” “有此天兵,届时只需一道天雷将那皇甫嵩击毙,我黄巾此难可解!” 道士面色亢奋,再次摸出一张青色符箓抛向天空,高举木剑念念有词。 “渇毣魃瞓紮隰。” 一句咒语道出,天上竟莫名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副大雨将倾之势。 “蓿璽紦嵇酗…咳…咳咳…” 念至咒语最后一段时,一口污血突然上涌,无论道士怎么抑制都无法忍耐。若是年轻时还好,可他已经风烛残年… 尽管面色憋的铁青。 依旧是忍不住… “哇!” 污血飙出,天上乌云瞬间消散。 “嘭嘭嘭嘭嘭嘭…” 紧接着爆响接连而起。 那一个个威武不凡的金甲战兵竟然同时炸开,原地只留一颗颗黄豆… 不断晃荡。 道士倒地。 他面上浮现出绝望之色,那浑浊的老眼似乎能看破云层的望向天际。 “苍天…原来…” “还未死么…” …… 次日,黄巾守军尽数战死。 无一幸存。 清晨,汉军攻入广平。皇甫嵩不收任何俘虏,将彻底失去行动力的七万余重伤黄巾兵士全数斩首。还下令将八万颗惨不忍睹的脑袋聚与城外、铸成京观。 自此,大汉黄巾之乱尽除。 但在那一日,正在西园舒荷馆与宫女裸游嬉戏的灵帝莫名吐血昏厥。 在那一日,洛阳莫名响起龙吟。声音异常悲戚虚弱,奄奄一息。 还有人说见到白色苍龙的幻影… 但龙鳞剥落、皮开肉绽。 尽管洛阳衙卫司全司出动,将那些嚼舌根的平民全部斩杀。可民间仍是人心惶惶,有谁不知,苍天苍龙就是大汉… 就是大汉国运的象征! 这一日,有一个秘密将深藏于皇甫嵩内心,一辈子都不会与他人道出。 破广平的那刻,他分明瞧见一条金色的大龙从城头腾起,悲鸣着隐去。 (甲卷完) 乙一卷首章 歃血结盟 鲜卑大草原,迦克西部。 临近戌时,橘黄暮日渐落天际。万人部族,赤红篝火随之燃起。 二月中旬的天已开始稍稍转热,但寒冬还未尽去,加上夜间草原异发的薄凉,大型篝火必不可少。其熊熊燃烧产生的光与热,能驱散黑暗、温暖人的身心。 “未曾想,来此首个大年竟是在草原上度过…不过,滋味倒还不错。” “赵将军,酒温好了~” “谢谢。” 接过热情侍女递来的温酒,赵枭烤着篝火,欣赏着这独特的结盟大典。这是迦克西得知赵枭有意与其部族结盟,特意命人准备的盛大仪式,极具异域风情。 一入部族,迦克西第一时间便喊走了宝勒尔托雷,赵枭也没熟人。 索性就看起节目来。 部族中心的一大块空地,被四处焰光照的敞亮透彻,此刻挤满了人头。 有男有女,满脸欢庆。 载歌载舞,小曲悠扬。 只见一个个草原汉子不断拍击双掌、左腿右腿接连向上猛然癫起,摇晃的跳着略显滑稽、饱含草原情调的特色舞蹈。 而在人群中心,则有一队七八十人排成的整齐队列,分外引人瞩目。 那是一队舞女,诱人之非常。 这队舞女竟都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身材清一色的迷人丰韵。她们随部民轻哼的曲儿翩翩起舞,风姿妖娆勾魂。 那身上刚刚合体的青色小衣微微有些紧绷,也由此将她们诱人的曲线完美勾勒,却常被衣外的宽大紫袍所遮掩、朦朦胧胧… 令人看不清虚实。 不知是不是刻意,舞女们正对赵枭,或有或无的朝他浅浅笑着。 赵枭嘴角轻勾,颔首致意。 好一群狐狸化形… 也不清楚迦克西是怎么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妲己山了… 舞女们娇媚魅惑的俏脸上,画着胭脂勾勒出的浓妆。妆虽微浓,却不显庸俗,反倒非常适合她们的气质。把那眉宇中本不太强烈的妖气,凭空扩大了数倍。 专业啊! 面色淡定,赵枭低头喝酒。眼前这幕,唤醒了他最原始的人类本能。 不看为妙,善哉善哉。 强忍腹下火烫,赵枭眉头紧皱,认真的思考着人生大事。想想,他好像也确实该找女人了。身为主公,膝下无子没有后嗣…无疑会影响整个团队的心态。 这次被逮就是个例子。不过自己结完盟就火速赶回,倒没什么大碍。 可以后呢?这种事尽量避免… 但不可能杜绝。 身处动荡不安的乱世,每个人善终的概率都不高。尤其是像他这般手掌一方权柄的势力老大,被暗地刺杀是常有的事。如果没有骨肉子嗣,没有继承者… 就难保下面人起二心。 曹操一辈子遭遇多少生死危机?他势力那么稳,与其子嗣繁荣有密不可分的关联。在这方面,刘备孙权就差远了。 阿瞒平生品味刁钻、是造人运动的狂热者。他的很多行为虽然令人作呕,但不得不说,这位运动健儿为曹氏人丁兴旺做出了伟大贡献,日夜辛劳耕耘… 终于量变产生质变,收获了一批优良的子嗣。只可惜估计是缺德事干多了,曹操孩子后代虽品质不错,但都活不长。 但都不耐用、都是消耗品,三代愣是熬不过人家司马乌龟一代人。 不过多生娃是真的重要。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搞一堆皇子出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当权者喜爱繁衍运动还是个优点。不行,自己也不能落下!不做曹操那样看见人妻就亢奋的种马。 也绝不能做柳下惠! 赵枭双目闪过睿智的光芒,从这一刻,他坚定了要多繁衍的想法。 情有可原,毕竟手下效忠他赵枭。他没儿子,他一死、他一下落不明,他的势力就会如冰雪消融般瞬间瓦解开来。 手下有脑子就会谋条退路。 繁衍之计,事不宜迟! …… 解决掉一个不太明显的大隐患,赵枭非常畅快。趁着这股舒爽之意,他闭目沉思起来。此次草原之行,从目前来看是有惊无险、是在朝好方向前进。 鲜卑乌桓之间的联盟早已千疮百孔。就凭双方稀烂的关系,赵枭就是不从中作梗、不搞事,任其发展,这联盟… 要不了多久自己也该崩坏了。 而迦克西的野望,对赵枭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迦克西以女子之身,意图整合草原各个部族建立帝国。说来简单,实际上一旦被各方势力知晓,她必将… 成为整个草原的敌人!被万箭穿心都不为过。天可汗之女,也救不了。 开玩笑,在劳力匮乏的草原上女子直接没有地位。任何一个男人都要为部族生存而战,每日出部就可能战死。久而久之,自然会看不起不能打仗的女性。 而草原无法种植棉花蚕桑,除了迦克西部这块山脉能少许种点,其他地区的大草地根本就种不了。女子不能织布,大半时间无事可做…沦为附庸也是必然。 价值决定地位。 失去战斗力的男人也是如此。 如此风气下… 各部首领几乎都是男人。 即便迦克西再狠再聪明,但倘若不是檀石槐之女,在身处歧视女性的大环境也不可能继承母族迦克西部、成为首领。 鲜卑圣女、东迦王只有一个。 这是各部首领的共识和底线。如他们得知迦克西有扩张势力的想法、有自立篡权的念头,便会联合起来群而攻之。 迦克西如要实行计划,开始没啥,后期定是全草原各部的公敌。这也是赵枭与其结盟的原因。迦克西起事,无疑会吸引所有注意、所有火力。而赵枭… 便可高枕无忧的安坐幽州。 只需与其通商交易,在必要时刻提供些帮助即可。操作的好,迦克西能挺很久。他赵枭就能茁壮成长,发展势力。 至于另一种渺茫的可能… 迦克西越战越勇、从夹缝中不断杀出逐渐坐大,要不要给她对家提供点帮助让双方永远的斗下去…这个概率太低。 现还不必去想。 不是他赵枭无情,结盟还想算计人家。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鲜卑乌桓也好、迦克西部也罢,他们不是汉人。 都是草原异族。 大汉郡守都有张纯那样的乌桓走狗,迦克西所表现出的亲汉… 就一定是真的么? 屁股决定脑袋,赵枭是汉人、更是统治者,只需为他治下的百姓负责。 …… 思路通彻后,赵枭浑身轻快、兴致勃勃的观赏起结盟前的欢庆仪式来。 不过或许是草原平日太枯燥,没啥玩乐项目,限制了部民的想象。也就一开始的舞曲、摔角有些意思,其他节目… 可谓之平平无奇。 甚至还不如汉地戏班的日常表演。与乐得满脸通红的族民们不同,赵枭看了会就失去兴致、但是他依旧连连点头。 频频叫好。 应付了会,赵枭的视线并未在不断暗送秋波的舞女身上停留。而是接连望向那群全副武装、正维持秩序的精锐甲士。 铠甲精良,款式不老。 是哪个郡流传过来的?辽… “朋友,让你久等了。” 爽朗女音响起,打断了赵枭的思路。只见披着一身华贵王袍的迦克西从后走来,待前者转头、迦克西已行至其身侧。 “殿下,您来了。” 赵枭起身,盯着迦克西那淡笑的俊俏脸庞,只感觉这女人是真好看。 脸精致的不得了。 淡金色眼瞳看起很有味道。 “无需喊我殿下,就如我不称呼你为将军般。我们是朋友,你可以叫我…” “清格勒。” “清格勒?” “对,开始吧。” 迦克西轻轻颔首,继而突兀的伸出白皙右臂、摊开手掌道:“握住。” 看着眼前的柔荑,赵枭微微一愣、当即便用力握住道:“我的朋友。” “这是?” 赵枭没去喊清格勒,那估计是迦克西的小名,不适合公开场合喊。 沉默的掐了下赵枭手心、迫使其吃痛微微松手,迦克西便一言不发的拉着前者,大步朝早已备好的木制高台行去。 “参见东迦王!” “东迦王殿下夜安!” “参见东迦王!” 随首个察觉到迦克西到来的部民伏地垂首,那正跳着舞的数千部民纷纷伏地,围坐团团篝火旁的老人孩童亦是如此。 披甲持枪的精锐卫士不必伏地,但也同时单膝下跪、大声道:“参见!” “东迦王殿下!” 亢奋的音调,饱含狂热之意。 登时,场中除迦克西与赵枭,便再无一人站立、气氛庄严肃穆。 迦克西见此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拉着赵枭便继续朝高台走去。 见状,赵枭眉头一挑,边行边望向四周伏地的部民。他只感到,这些民众对迦克西敬畏…却不爱戴?好似还有丝若有若无的疏离?就单纯面对统治者的模样。 精锐卫士又与之截然相反。 得军心而不得民心么? 想着,两人挽着手,很快便走过不算长的道路、踏上木制高台顶端。 高台很简单,几乎没有装饰。台上就一张小案,案上放置着一柄刀鞘上镶嵌有蓝色宝石的精致小刀、以及两个瓷碗。 除此,便再无他物。 拉着赵枭来至案前,迦克西松开手。接着她握住案上小刀高举于天、朝台下乌泱泱跪成一片的部民大声道:“今日。” “我,天可汗檀石槐之女、东迦王迦克西清格勒,代表我鲜卑迦克西部。” “与大汉度辽将军赵枭。” “结为盟友!” 说罢,迦克西一把抽出小刀… 寒芒一闪,殷红飙起! 迦克西那白皙的左手腕上,登时出现一道细长血痕,她面无表情的举起左臂,右手持瓷碗立于左臂下方,淡淡道: “一经结盟,生死与共。” “共同进退,死不足惜。” 说话功夫,薄薄一层鲜血已掩住碗底。迦克西见此轻轻颔首、将碗递于赵枭道:“以血抹唇,歃血结盟。盟约一定…” “终生不改。” “赵枭,迦克西部将永远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你讲仁,我绝不会不义。” “若你有难我不救,就违了誓。” “而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赵枭,你敢接受我的盟约么?” 直视着迦克西望来的清澈金瞳,赵枭莫名感受到了其心中的坚定… 不似有假。 这令赵枭莫名有些触动。 先前怕迦克西有传染病的杂乱念头瞬间消散、赵枭食指中指并拢伸出,按于碗底沾了些血液,继而用力抹于唇上。 “我接受。” 说罢,赵枭拿起沾有血液的小刀。同样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手臂来了一刀,用另一个瓷碗接了些许、递给迦克西道: “我,大汉度辽将军、尚武伯赵枭,愿与鲜卑圣女、东迦王迦克西结盟。” “一经结盟…进退与共。” “互相帮助、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坚守三个互相原则为基准,全面建设你我两势力多元化发展,形成战略合作伙伴。” “你不犯汉,誓约有效。” 赵枭没说啥违誓就被雷劈之类的蠢话,直接将碗递到迦克西面前… 就昂了昂下巴。 没听到重誓,迦克西眉头一挑。接过血也不抹、就这么淡淡的看着赵枭。 “朋友,誓约要对等。” 见迦克西一副你不下誓我就跟你慢慢耗的模样,赵枭眉头微皱、寻思了半天才轻声道:“若违此誓,我找不到老婆。” 说完,赵枭面色一正、十分诚恳道:“这誓,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重了。” “这…非常重?” “对,非常重。” 迦克西眉头紧皱,直勾勾的盯着赵枭。任她怎么想,都觉得娶不到老婆无法与天打雷劈对等。但见赵枭付出巨大的愁苦脸色,她也只能无奈的轻轻颔首。 修长的手指按于碗中,迦克西沾了些血液便即刻抬手、抹于双唇。 丹唇微抿,如刚涂了胭脂般诱人。迦克西嘴角轻勾,嫣然一笑。 “我接受。” 第二章 和亲 往事 心声 “什么?娶你妹妹?” 夜半三更,东迦王帐。 帐外寒风中,百余精锐卫士正不断在周遭游走巡逻。他们面色严肃谨慎、目光精悍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之地。 营帐内的氛围则截然不同。 有些寂静,有些诡异。 “若是担心我回去不守盟约,你大不必这般,这点诚信我赵枭还是有的。” “只要你对大汉没有想法。” “我的朋友…我说了多少遍,我对大汉没有想法!还有你想多了。” “我不担心你的品格。” 盛大的篝火晚会刚才结束,各式牛羊佳肴把赵枭撑了个饱、也将流血所遗失的营养补了回来。吃饱喝足的他正想寻个地歇息,就遇见了一天不见的托托。 宝勒尔托雷面色羞红的将赵枭引至王帐前,怯怯的说了句迦克西要见。 就神色慌张的跑走了… 赵枭见此心生诧异也没多想,步入王帐都还未去观察装饰、便被熊皮王座上正在书信的迦克西所言,给微微震到了。 “你觉得宝勒尔托雷很漂亮?嗯,虽有些不舍,但从现在开始…” “她就是你的人了。” “还有我做主,将我的妹妹巴尔雅·妮佳许配给你,往后我们便是亲家。” “娶你妹妹?从何说起?我会遵守盟约,你不必如此,托雷我要了。” “至于令妹,就算了。” “我的妹妹,还比不过宝勒尔托雷?”迦克西美目微蹙,抬头看了眼赵枭道:“我妹妮佳性形温静贤淑,琴棋书画、歌词诗赋样样精通,除了不会胡舞刺绣…” “你挑不出一个缺点来。并且胡舞刺绣,也不是一位王女该学习的。” “妮佳身份比起大汉皇室公主毫不逊色,在我鲜卑全盛时期疆土治域…” “不输大汉。” 赵枭眉头微皱,盯着迦克西那完美无瑕的俏脸道:“可我未曾见过令妹。” “要是性格不合,到时也…” “呵呵。” 轻笑了声,迦克西神情有些疑惑的盯着赵枭、不解的开口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将军不是汉朝人。就是汉地,将军娶妻…在大婚之前又能见到妻子么?” 听到这话,赵枭才想起古时的女子在出嫁前守身如玉。别说外出,就连容貌外人都无从得知,只能通过其家人知晓。 “可…这会不会太唐突?” 一时,赵枭竟想不出推辞的理由。他对这种婚姻方式还是有些反感抵触,婚姻乃人生大事,若连对方面都没见过… 确实太草率。 “妮佳生的很漂亮,与我也不差、不必担心娶个丑妇,这事我比你慎重。” 迦克西的视线在赵枭身上游走片刻、面露满意道:“妮佳在单于领地里,前些日子我已派卫队去劫了,也该快到了。” “我妹从小就学习汉族文化,希望嫁给汉家君子,许给你很般配。不必屈身拔赛拓那莽汉,对向往大汉的她算是幸事。” “行吧,但不能是正妻。” 赵枭轻轻颔首应下。迦克西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随你,娶了就行。” 迦克西并不在乎妹妹嫁过去的地位。对她而言,联姻只是结盟后… 加强双方关系的手段罢。 “那好,还有什么事么?对了,清格勒…你为何亲汉是我一直想知的。如你所言,令妹也喜欢大汉,就使我更加好奇。” “能为你的朋友,解惑么?” “我看,不只是表面的利用。” 莫名被安排了个老婆,赵枭抛出疑问、也开始观察起这女王的帐子来。 王帐材质该是牛皮,很厚很隔温。能起到阻挡热气外涌的作用,自也隔绝了话声传出。帐内空间不小,不过六个固地火盏便能尽数照亮、橘红暖光很温馨。 光就坐着,也能感到惬意。 帐内摆放的物件真不少,不过几乎没有女儿喜爱的刺绣、香囊之类的饰品,大半都是剑。各式各样、排放的很整齐。 看来迦克西很精通剑术。 “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么?” 轻轻摇头,迦克西放下书信的笔、缓缓起身引赵枭行至帐左首的书堆。 略微犹豫,还是伸出了手。 她抽了本残破的蓝皮书,熟练的摸到三分之一处猛然打开。书页缝隙中,夹着一面陈旧泛黄、折了几叠的皮质地图。 打开地图、摊放在书堆上,迦克西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地图的顶端。她丹唇微启、轻声道:“这是我鲜卑…十年前的可汗王图,绿色区域皆是鲜卑的控制范围。” 闻声,赵枭朝图上望去。刚一入目,眉头便忍不住挑起、感到惊奇。 这,竟是古时罕见的数国地图! 地图上缩放的画着大汉、羌氐、匈奴、鲜卑、乌桓、高句丽、倭国、东斯拉夫等数国疆土。虽有些粗略、不少细节出错,可重要城池、特殊地形皆有标注… 这份地图堪乃无价之宝! 得到迦克西的指引,赵枭登时就朝图上的绿色区域望去。只一看清,便瞬间明了当年的鲜卑是何其强大!匈奴乌桓全境被其侵占,乌孙扶余大半落入其手。 光看国土疆域,和大汉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檀石槐是真的猛啊! “你父,真乃草原英雄。” “是的,我从不否认这一点。” 迦克西轻昂下巴,脸上显露出自豪,然而眼中星芒却有些黯淡。她顿了顿、语气低沉的开口道:“他是英雄,但…” “却不是一个好的领袖。” “噢?愿闻其详。” 赵枭是第一次见迦克西这模样,见其有长谈之意,也乐得多了解些。 “一个领袖,应该随时保持理性。他的野心使鲜卑兴盛,也使鲜卑衰落。” 迦克西凝望地图,悠悠道:“权欲强烈的人,下限不会低。无法克制的人,上限不会高。我的父亲…权欲太过浓烈。” “他的滔天野望、他的威严正直、他的英武善谋,使我鲜卑踏上了从未有过的高度。巅峰之时天下无人能敌!便是大汉王庭精锐也无法媲美我鲜卑铁骑的…” “绝世锋芒。” “他数次拒绝汉桓帝的封王和亲,屡屡袭扰汉朝缘边九郡与辽东属国。这看似风光无限,却暴露了他最致命的问题…” “那时无人能约束住他。” “他的野心已膨胀到了极点。” 说到这,迦克西沉默了。 赵枭见此,鬼使神差的拍了拍女王的肩膀,盯着她望来的澄澈金瞳、柔声道:“人的欲望如同高山滚石,一旦开始。” “便再无法停止。” “你父亲作为草原伟大的天可汗、比肩神明,怎可能接受汉皇的封王?” 静静听着,迦克西有些晃神、过了会才轻笑着淡淡道:“人的欲望如高山滚石…一开始便再无法停止?确实是这样。” “我的父亲结仇太多,以至于正值壮年被毒死,我都猜不出是谁干的。” “匈奴狼骑?乌桓剑营?还是倭国忍者、大汉死士?就没有可能是丁零暗客、扶余巫者?亦或者就是我鲜卑自己人。” 迦克西摇摇头、清冷的开口道:“人死如灯灭,父亲逝去在我意料之中。但我却未想到昔日强大的鲜卑,会瓦解的…” “会瓦解的如此之快!” “不过区区半年光景…匈奴乌孙丁零便先后脱离管控。乌桓虽未独立,但多半也只是离得太近不敢而已、貌合神离罢。” “看着昔日强大无比的鲜卑渐渐衰弱,见着父亲一生心血所成慢慢坍塌,我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那种滋味令我无法忍受。我屡次谏言二弟不要玩乐游戏…” “要力挽狂澜!要趁各地还未完全独立、立刻派兵镇压!那时我二弟刚掌控了父亲留下的十万铁骑,就是操作不当。” “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迦克西面如冰霜,她直视着赵枭、用冷到发寒的语调开口道:“可我弟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有一句女人勿要干政…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身为女子的悲哀。” “我的朋友,你能理解吗?” 赵枭默然,轻轻颔首。 迦克西笑了,笑得很畅快。她脸上寒霜不再、她星眸闪起微光。 “那日,我以死相逼、我离开了我熟悉的鲜卑山,带着卫队和单于王令,前往草原东方的那片山脉、寻找一个陌生的部族。迦克西部,我母亲的出身部族。” “我继承了部族,也由此改名。” “我迦克西要带鲜卑崛起!我迦克西要重建我父亲的辉煌!”说着,迦克西直勾勾的盯着赵枭,无比认真道:“上位后,族中十余族老、数百勇士联合抗拒我。” “我设计将其全部控制、剥皮喂狼,他们家人我也尽数杀光,一个不留。” “赵枭,你是个正派人,这我看得出。在得知这些后,在你眼里…” “我是否蛇蝎心肠?” “我是否阴险狠毒?” 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赵枭眉头微皱,思考了片刻正要出声。却被前者白皙的手掌捂住了嘴,只见迦克西轻轻摇头道:“我要告诉你的是…” “无论我再狠再毒,我们都不可能成为敌手,你可以放心与我交朋友。” “我一心只有让鲜卑强大的念头,也不会重蹈父亲到处树敌的覆辙。去惹大汉,我没那想法也没那牙口…相反,只有不断学习汉文化,我草原人才能崛起!” “大汉自汉武帝以来积弱已久,不断衰退可仍维持了百余年的体面。而我鲜卑呢?父亲一死不到半年就垮了,差在哪?” “就是差在文化!就是差在融合!就是差在底蕴!这也是部族与国家之间最本质的区别。在我鲜卑从势力转为国家前,任何事都会学习大汉,威胁不是没有。” “但要鲜卑能对大汉产生真正的威胁…最早,也是百年以后了。赵枭…” “我迦克西一辈子都会亲汉。” “我们这辈子…” “都不会成为敌人的。” 第三章 再见牢狱 黯然神伤 三月初临,渐入春季。 这是一年中最舒爽的日子,不似盛夏般火闷燥热、不比枯秋般冷落凄清、不如暮冬般严寒凌冽。有的,只是无尽充盈的蓬勃生机。春暖花开,充满活力。 这时的上谷郡春意盎然。 田间阡陌,花开成海。抱满怀清香,乐享芬芳。沁人,淡然。春雨绵绵细如线,落眼迷蒙心悠远。轻唱,低吟,早春初现,陌上花开,夫人可缓缓归矣。 春耕已然开始。鸡才刚啼,数不尽的农夫便踏出家门、扛着铁锄,哼哟着“耕好耙好,光长庄稼不长草~”之类的土话,就要为一年的劳碌耕耘打下基础。 而在这美好的新日,一伙衣装怪异的外客,也缓缓行入居庸县城。 …… “还没有伯爷的消息么?” 郡府居庸,城西军营。 一席青色士人袍的贾诩,正端坐于帅帐左首处,眉头紧皱的望向伏跪在地的探领。其右身侧,则先后坐落着张飞许褚、文稷刘备、徐涛文钦等军中将领。 “回军师大人,根据排查痕迹得到推断…伯爷是被歹人挟持进了渔阳、继行入辽西,最终步入草原,但痕迹线索…” “到此也就断了。” 探领抬起头,平凡的脸上布满无奈、低声道:“草原广袤无常、风情难测,时有暴雨闪电。脚步经雨水冲刷,根本…” “根本就无迹可寻。” “废物!莫不是寻不出脚印痕迹,就放任某大哥遇险而不顾吗?!”张飞听声气急,猛然腾起、指向探领怒声大喝道: “若大哥有个三长两短…” “都别活了!” 探领闻言面不改色,将头猛磕于地、大声道:“张将军勿恼,细作探子营百余兄弟已大半潜入草原,寻找伯爷踪迹。” “我已下达死令,一月内寻不到伯爷,所有人都别回来了…就地自裁。” “届时,属下亦会如此。” 张飞听声倒也没再骂,愤愤的看了眼探子头领、便坐回原位厉声道:“去吧!寻不到大哥通通死!寻得到,某做主…” “给你们每人升三级!!” “是!属下告退!” 探领起身,躬身倒步退走。 待探领出帐不见,张飞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内心的焦躁、缓缓朝默不作声的贾诩道:“军师先生,有何高见?” 贾诩先是无言,淡笑着看了眼张飞后才开口道:“还差点火候,不过…” “翼德确实有不少长进。” “急躁只会使局势更加糜烂。” “现伯爷行迹未知,贸然调大军去寻非但没有作用…还会使伯爷遇险被挟持的情况,弄得个人尽皆知。那时军中兵士不稳、民间百姓惶恐,安定地方都难。” “更别提继续寻找伯爷了。” “我等此刻要不断遣小股精锐前往草原,但必须继续封锁消息,以…” “以不变应万变,做足准备。” 张飞眉头紧皱,默然点头。 这时,一直低头不吭声的刘备突然起身抱拳、大声道:“张将军。” “军师大人。” “末将有个想法。” 张飞闻言虎目一亮,快声道:“噢?是刘辎重啊!你说,你有何妙计?” “能救大哥,大大有赏!” 一时场中所有目光纷纷朝刘备望去,后者见此双眼微眯、肃声道:“伯爷被挟持半月有余,我等对外称之为发病疗养。” “但这只能瞒住一时…随日子渐长,若暂寻不到伯爷,必会露出马脚。” 刘备说着顿了顿,斟酌了下话语道:“近日,伯爷两位兄长刚从州府蓟城辞官归来。末将偶遇过伯爷二兄,赵悠大人。” “赵悠大人与伯爷相貌非常相似,可让他换上伯爵袍、偶尔出面混淆视听。让外人以为伯爷还在军中,如此一来…” “不可!!” 张飞大声否决,冷冷的看向刘备道:“赵悠什么德行某不清楚?大哥两位兄长,俺老张可以直说,都不是啥好鸟!” “岂配穿大哥之衣?张冠李戴!不可,绝对不可!这种昏招不必再提。” “将军息怒,是末将所虑不周。” 刘备闻言赶忙躬身回列,但眼中却令人无法察觉的闪现出一丝异芒。 就在这时,贾诩开口了。 他边抚着小山羊胡,边淡笑道:“这个想法确实可行,不过玄德…”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备听声面色煞白,赶忙开口道:“军师大人何意?末将绝无二心!” “是么?左右何在?!” 贾诩突然起身,大声道:“刘备刘玄德身为尚武伯之臣,饱受伯爷恩惠,却心怀不诚之心!给我杖责三十押入大牢!” “对了,把嘴给他堵死。若能说出半句话来,所有关联吏官尽数皆斩!” “是!” 两名帐外卫兵登时冲入帐内,掏出一块脏抹布就硬塞入刘备嘴中。继而将不能言语的刘玄德强行架住、朝外强拖走了。 “唔唔唔!!” “唔唔唔唔唔唔!” 随刘备支吾之声逐渐消失,众将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纷纷疑惑不解的望向贾诩,皱眉问道:“军师大人,这是何意?” 贾诩见此面色不改,环视着众将、朗声徐徐道:“诸位将军,我且问。伯爷的二位兄长,从蓟城辞官归来…会去哪?” “定是尚武涿县,回赵家。”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 “那么身处上谷郡、领导辎重营的刘备,又是如何与伯爷二兄巧遇的?” 听声,众将面色一沉不再言语,只有许褚轻声道:“军师大人,有无可能是伯爷二位兄长回到涿县,得知大军在上谷…” “特来犒军而与刘备巧遇的?刘辎重平日仁义,不像是背信弃义之小人。” “若无证据,似有不妥。” “证据待查,不过…” 贾诩注视着许褚,轻声道:“不过伯爷二位兄长若要前来犒军,我岂会不知?再者说临此危及关头,再小心也不为过。” 说着,贾诩面色一正,肃声道:“仲康,你恪守法度这点很好,但不能失了灵活。伯爷现身处险境、已是非常时期,这时我们要避免一切可能的风险动乱。”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打开的。别说刘备有不小可能…意图依借伯爷二兄乱事,只要是有可能,哪怕就一丝。” “哪怕只是个刚萌生的念头。” “也要拿下!也要杜绝!” 闻言,许褚颔首抱拳、诚声道:“是!许褚多谢军师大人赐教!” 贾诩听声微微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后便朝帐外望去,眼神有些凝重。 赵枭二兄?赵悠? 想借这个机会继位么? 还是有其他势力出手了? 虽已将刘备抓下去,但贾诩却无丝毫放松,他心知刘备有异心的概率并不大。之所以还将其押入牢,不过是因他没实话实说、自己所行的避险之策罢。 刘备小聪明是有的,要篡权他凭什么?靠手下那战力极度有限的辅兵? 他贾诩只手便可镇压。 问题多半在那赵悠身上。 但赵悠怎么说都是赵枭兄长,他不方便抓来问询,那就只能逮刘备了。棍棒仗责,不过是对其掩瞒真相的惩罚而已。 不过… 消息是从哪传出去的?赵枭才不见半月就坐不住了?幕后之人又是谁? 想着,贾诩闭目摇头。 有他坐镇,短时间内问题不大。但要拖个半年一年,赵枭都还没音讯… 那就不太好整了。 主公,早日回来吧。 …… 晌午,居庸大牢。 一身破旧囚衣的刘备趴在一个暗无天日、连小窗都没有的牢房中。 默默流泪。 眼前这幕,似曾相识啊! 何其之眼熟啊! 想起自己去年也是这样,莫名其妙被定下一个“无证贩履”的罪名、被衙役逮住拖入大牢,刘备只感到心中憔悴。 他都不知道自个怎么就心不诚了…前天休息放假,他就离军去城外采了些草,想编双特等草鞋送给贾诩。虽不贵重但诚意满满,希望能借此示好贾诩。 就期盼待赵枭回来后,贾诩帮他刘备美言几句、尽量踏入核心层。那日上山,一个老头儿突然窜到他面前,说赵枭兄长要见他,这可把刘备乐得不行… 当即就跟着老头跑走了,在山上一个小亭里参见了赵枭兄长赵悠。 只一见面,刘备就断定眼前人的身份定没有假。无它,这赵悠和赵枭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气质截然不同。 很虚、很阴柔、很无气概。 赵悠开门见山,直接言明知晓赵枭被挟持一事。刘备见此虽有些错愕,但也没去多想,毕竟其是赵枭兄长血亲,张飞贾诩二人私下告知情况是很有可能的。 赵悠告诉刘备,为防止赵枭暂不知踪影而致使军队混乱,他愿意伪装成赵枭来稳定军心。但是自己上门说出口… 就容易让别人多想。 刘备当时就表示非常理解。 赵悠见刘备如此知书达理,即刻便向他表明来意。因刘备出身涿县、也算最早追随赵枭的那批人,并且其前段时日被赵枭所重用,说出的话也有份量… 就希望刘备能将此事,用他自己的言语方式表达给贾诩张飞。这样稳定住军心,待赵枭归来,他刘备就立了大功! 稍一思索没发现有啥问题,刘备当即就应了下来…可不,今日他就说了出来。结果莫名被一顿好打、还拖入了大牢。 “呜呜呜” 火辣辣的痛感不断从臀瓣上传来,刺激着刘备的神经,使他黯然神伤。 自己没做错啥啊… 莫非这两年自己犯太岁,需要不时来牢狱与吏官作伴才能幸免?尽管不断自我安慰开导,可那委屈感就是抑制不住。 自己官铁定没了… 为什么啊… 贾诩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天哩,自己可是比窦娥还要冤枉啊! 一时悲从心来,刘备怆然泪下。 涕泗横流。 第四章 疲惫的贾诩 午时已过,刚至未时。 此刻灼日高耸天际,晴空万里无云,这一天中最热之际、较为严实密闭的帅帐已然有些闷,即便大开帐口也是如此。 贾诩汗流浃背,坐于案后批卷。 在聆听探报、押下刘备之后,他又与众将商讨了会要事。紧要论完,众将离去,贾诩便留于帐内处理日常事务。自赵枭被逮走后,他便天天坐镇于营中… 妥善处置了许多问题。 也难为他了,一个快奔四的人还天天如此操劳。在汉末这个平均寿命也就四五十岁的年代,贾诩其实已经不年轻了。 “好久没喝武威的茶了。” “这些鸡毛蒜皮,要观到何时…” 贾诩抹了把额上密布的汗珠,又阅完一桩公文。这些县衙书记官实在太过认真,啥事都爱上报。连什么张家长李家短、潘县悍妇爱揍人之类的风情评价… 都要上报郡治… 唉,下边书记官爱上报地情也是好事,不能打击他们的热情。想着,贾诩摇摇头,再次打开一张公文阅览了起来。 像他这种超一流谋士,虽然专精方向是在军事战略,但处理地方事务也不比干了十多年的地方总官差,但就很疲惫。 内心深处的那种疲惫。 就像一个砍完人、那刀都不沾血的绝世刀客,被赶到后厨去当帮工… 天天切萝卜一般疲惫。 这得忍受来自灵魂的拷问。 “加把力,一口气阅完!” 贾诩暗自鼓气,朝卷宗望去。 雊瞀县豪强打死民众、县官不敢管,这个要处理下。宁县野猫太多…派个捕猫队去抓吧。涿鹿县醉汉不少、喝酒就爱滋事…那禁酒吧。下落县黑鼠泛滥… 那就把捕猫队抓的猫放过去吧。女祁县出现百岁老人…这也要报? 书记官闲得慌吧! 贾诩越看越困,越览越乏。 “还是要赶快遣人将田豫寻来,那小子怪机灵的,想必可以为我分担不少。待主公归来,招揽治地贤才这才是首要…” “这才是重中之重。” “处理这些琐事比打仗难多了。” 轻叹了口气,贾诩愁眉不展。自己好像是军师诶!怎么沦落到这步了…这都多久没睡午觉了?这不符合养生策略。 “报!!” 就在贾诩困意上涌之时,一名传信军士急冲冲的跑入帐来、大声道:“军师大人,有一伙草原人求见!他们要找您…” “说是有大事相商。” “什么?!” 贾诩面上一怔,继而眼中闪过寒芒、大声道:“去喊许将军来帅帐旁听,张将军那先不必通禀,卸掉草原人的武装…” “客气请到帐外。” “是!” …… “贾先生,草原来人了?” 令兵离去不过片刻,身披特制重铠的许褚大步奔入帐中、登时便朝主位上的贾诩抱拳道:“军师大人,您有何吩咐?” “许将军,你待会粗莽些。若来人有挑衅威胁之语,你要顶回去…但要注意分寸、点到即止,我若发声你便立刻住嘴。” “是!” 待许褚威武霸气的站在身侧,贾诩这才大声道:“请草原客人进来。” “是!” 帐外军士话音刚落,三名身着紫色草原贵族袍的男人即刻进帐。他们个子都有些矮小,但皆具有极其精悍的气质。三人入帐,登时便向贾诩拱手齐齐道: “在下乌桓塞蒂斯部首领、北克王哈达毕利格,见过贾先生,久仰大名!” “在下乌桓塞蒂斯部千夫长、穆左贞单于外侄图兀勒布日,见过贾大人。” “在下乌桓摩西厥部首领、西平王嘎达斯苏赫,见过贾大人,久仰大名!” 闻言,贾诩虽心中微突、但面上仍是古波不惊的平静。他颔首淡淡道:“贾诩见过三位客人,不知客人来此何意?” “有何大事需要相商?” 哈达毕利格见此眉头一挑,微笑道:“贾先生,若我没有猜错…贵军大帅赵枭将军是不是遇险被刺、被贼人所挟持?” “什么意思?是你等抓了我家将军?!然后借此来威胁我们?好胆!!” “你这是在找死!” 许褚突然暴吼一声、起身怒视着哈达毕利格厉声道:“你等莫不是觉得…” “本将刀不利否?” 说罢,许褚一把将座旁的镔铁大砍刀举起指向三人、瓮声瓮气的开口:“说!将军是不是被你们所挟持!是要开战么!” “不不不!” “张将军你误会了!误会了!” 那雷鸣般的怒喝属实把哈达毕利格吓了一跳,他气势减弱、赶忙朝许褚连连摆手:“张将军误会了,我们不是敌人!” “相反,我们还是朋友!我等这次前来,就是来互相帮助的!”说着,哈达毕利格望向贾诩、诚声道:“贾先生,我乌桓哨骑前日见一汉人将军被鲜卑挟持。” “哨骑认出那伙鲜卑是鲜卑迦克西部的,乌桓与迦克西部一直势如水火、故而去摸了个清楚。这探查才知,那将军…” “竟是度辽将军赵枭!” 贾诩闻言眉头紧皱。通过阿饼身上的血字他早已知晓,赵枭明明是被乌桓人挟持抓走的…那么,这伙人意欲何为? 嫁祸鲜卑么? 念头不表露丝毫,贾诩适合其时的满脸疑惑、不解的问询道:“可我家将军并未与那迦克西部结过仇啊,为何如此?” “只因你们断了别人的生路!” 哈达毕利格身后的摩西厥部首领、西平王嘎达斯苏赫上前一步,大声道:“你们杀掉王锰周海,断了整个草原的通商交易!草原各部都对赵枭恨之入骨!” “把他抓走,不是很正常么?” “苏赫!说话尊敬点!” 没待满脸怒容的许褚发作、哈达毕利格抢先训斥了一句同伴,继而朝默不作声的贾诩温声道:“贾先生,我的同伴不太会说话。并无冒犯,还请不要在意。” 贾诩轻轻摇头,悠悠道:“鲜卑迦克西?我记下了,你说说来意吧。” “给客人上座!” “是!” 帐外登时跑入几个军师亲兵、抬着三台椅。实际上从谈话开始,帐口原本的守卫军士就已被全数调走,现护卫在外的是贾诩亲兵,根本上杜绝了消息泄露。 “谢先生赐座。” 贾诩抬抬手,没说话。 待入座后,哈达毕利格先朝贾诩微微一笑、继而缓声道:“我的同伴刚刚所言有些刺耳,但现草原形式也确实如此。” “人人都恨赵将军。” 贾诩颔首,直视着哈达毕利格道:“那你们就不恨?被断了兵武食粮。” “你乌桓,就不恨?” “当然恨,但恨又能怎样?”哈达毕利格面色坦然、眉头一挑道:“可问题已经出现就只能想办法解决,杀了赵枭就能改变情况?并不是,这只会彻底断绝…” “通商的道路。” “说下去。” 看着若有所思的贾诩,哈达毕利格瞟了眼身后的部下、单于穆左贞的外侄,图兀勒布日。后者见此,登时开口接话道:“贾大人,我是乌桓单于的外侄。” “单于王上说了,只要贾先生能代表赵将军与我乌桓结盟,为我乌桓开放交易、进行通商!乌桓就愿意出兵带路…” “协助贾大人营救赵将军。” “届时,你领两万边护军、我乌桓出兵一万五千铁骑。迦克西定不敢交战,只能乖乖放出赵将军,你家将军就能平安!” 图兀勒布日说完,哈达毕利格颔首道:“这就是我们的来意!” 贾诩没有说话,而且凝神思索着这些话语中包含的意思。草原三人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贾诩、待其决策。 良久,贾诩才开口道:“三位请在隔帐等候片刻,我需要召集诸将商议。” 哈达毕利格听声当即起身,笑容满面的开口道:“好,那我等就静待贾先生了。我乌桓最信守盟约,贾先生不必多虑。” 说罢,其便领同伴离去。 …… “先生,您怎么看?” 待亲兵传信三人已入隔壁偏帐,许褚这才朝贾诩开口道:“要…” “要召集将军们前来么?” “不必。” 贾诩缓缓摇头,似问非问的轻声道:“仲康,你说伯爷明明是被乌桓抓走,可乌桓又说伯爷是被鲜卑迦克西部抓走…” “除了栽赃嫁祸,还有什么?” “或许是真想交易吧!”许褚面露思索、缓缓道:“他们抓了伯爷,然后栽赃给鲜卑,待我们兵入草原、未至迦克西部时,适才甩些手段让伯爷与我们相会。” “他们开始就跟伯爷说自己是鲜卑,待我军临近时放松警惕,让伯爷‘凶险脱逃’。这样我们就不会与真正的鲜卑接触…” “他们的谎言自然也就不会被拆穿。如果不是早知晓就是他们下的手,我们估计还会对其感恩戴德、与其通商交易。” “是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 “没这么简单。” 贾诩心中莫名感到非常不安,不由连连在帐中快速踱步、满脸阴沉。 “他们对我异常之尊敬…” “这是为何?我虽是首席军师,但严格来讲也只是没有权力的幕僚。” 说着,贾诩眉头一拧、肃声道:“来者三人,两个是乌桓的草原王…另一个虽不是王爵、却是现任单于的外侄。他们任何一个都比现在的我地位要高得多!” 听到这,许褚也感到不对了。为什么这些人会对贾诩这般尊敬? “这能不能通商交易,最终也是伯爷来做主。万一伯爷在草原上待的不顺心,恨上了所有草原人,回来也不愿与乌…” 念叨着,贾诩步子突然顿住了。他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喃喃自语道: “莫非…莫非?!” “不好!!主公危矣!” 说着,贾诩眼中暴出冷峻厉芒,他刚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可能。 “军师大人!怎么说?” 侍立于一旁、怕出声打乱贾诩思路的许褚见此,再也是忍耐不住了。 只见贾诩面色阴沉、快速道:“他们尊敬我,是预先知道我将会成为通商交易的主事人。而下臣能主事,则意味着主公已出事。伯爷若回来,有极大可能…” “再不与草原人来往。” “乌桓人干脆直接抹除掉这个可能。我们出兵会见到伯爷,但定不是完好的…就是完好,在相见那刻也定是非死即残!” “他们或许还想借此让我边护军…与他们乌桓的宿敌结仇、坐收渔利!” 许褚听声面色难看、也没开口发话,默默的等候着贾诩下达命令。 贾诩合上双目,沉思片刻后猛然睁眼、冷声道:“真当我贾文和就是吃素的?这三贵族就别走了,全留下当质子吧。” “让他们随从回去告诉乌桓单于,敢动伯爷这三个大贵族一个都别想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还有,我边护军五万将士会与乌桓死磕到底!直至最后一人!” “若其执意要行龌鹾之举…” “届时,三颗悲惨凄厉的人头便会送至摩西厥部、塞蒂斯部。穆左贞身为大单于而不救同族首领、罔顾其王上之位!这两部部民定会离心离德!不为他所用!” “再者,与我边护军战完乌桓不灭也元气尽损,就乖乖做鲜卑的永世奴吧!” 许褚闻言当即颔首,朝贾诩用力抱拳、迈动大步就要出帐传令。 就在这时,一名军师亲兵捏着一小卷东西步入帐中、大声道:“贾大人!一名鲜卑外客来到军营,说是为伯爷传信的。” “什么?!” “你说鲜卑的人来送伯爷的信?”贾诩面色一怔,接过亲兵递来的小卷。这是个迷你牛皮圆柱卷、里头夹着一小张纸。 贾诩抽出信纸便朝上望去,密密麻麻的眼熟小字登时映入眼帘。 ‘文和勿忧,本伯身体康健。’ ‘近日如同梦幻,先被乌桓挟持、继又与鲜卑迦克西部签订盟约。迦克西亲近大汉,能制衡其他异族的狼子野心。’ ‘此次经历说来话长,待回家与文和细细道来。且准备数百精骑前往渔阳边界接应,入汉地,迦克西骑兵不能护随。’ ‘收信十日后再动身吧,本伯暂时脱不开身,迦克西之妹还未到部中。’ ‘勿忧,吾在草原娶老婆。’ 看完信,贾诩突得感到心好沧桑。 第五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倒是白担心一场。” “伯爷在草原上悠哉的很呢~” “把那来传信的鲜卑人喊进来。”说着,贾诩便直接开始动手磨墨。此刻他内心悬吊的大石已然放下一半,但剩下那半,则需要亲自过问后才能彻底放下。 “是!”军师亲兵躬身离去。 见贾诩看完信后便笑眯眯的执笔书信,许褚紧绷的心也随之轻松下来。 他没去问信内容、那不是他该知道的,不过看贾诩神情该是好事。 那就行了,管那么清楚干甚。 “参见贾大人!” 待贾诩书信过半,一名身着乡间布衫的中年男子随军师亲兵步入帐来。其操着一口地道的汉语,朝贾诩躬身行礼道: “鲜卑迦克西部、驻幽州上谷郡耳目二队队头呼和那日松,参见贾大人!” 贾诩听声眉头一挑,边低头书着信、边淡淡开口道:“耳目二队?” “是也,耳目队并不是细作…是我们草原人了解中原局势的特殊组织。” “只打探些消息情报罢了。” 那不就是细作么。 贾诩轻轻摇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他抬头望向案前那鲜卑男人,只见其五短身材、一脸憨厚老实。容貌也不似草原人,就像个大汉乡间淳朴的农夫。 “呼和…那日松,对吧?” “是的,贾大人。” “我家伯爷现身处迦克西部内,是怎样一回事?还有,你们如何传信的?” “快马还是飞鸽?我看这信匣小巧玲珑,该是为系挂飞禽之爪而设计。” “隼鹰。” “噢?” 呼和那日松有些自豪的抬起头,傲然朗声道:“马儿虽快,但踏地自比不过飞空、来往传信效率太低。飞鸽耐寒抗劳,却弱小脑憨,容易被捕捉泄露情报。” “我迦克西部有一套古老的训鹰之法,能够驱使鹰隼为我等传信。雄鹰好斗、彪悍狂野,有何飞禽敢阻扰?唯一就是传信距离不能太远,至上谷已是极限。” “至于赵枭将军是怎样入部的,这在下一概不知。小人长驻上谷、未归草原已有数年之久,对部族事宜不甚了解…” “嗯,我知道了。” 贾诩轻轻颔首、迅速将信写完漆封,交由许褚递至耳目队头手中。 “此信关乎伯爷安危,可谓之十万火急。你且用飞鹰速速送往我家将军手中…切记,绝不可出半分差池!切记!” “唯!” 听贾诩语调凝重,呼和那日松也面色一正、肃然道:“大人勿忧,自赵将军与我部歃血为盟那刻起,我两家早已共同进退!这信最多三日便能达至将军面前!” “嗯,如此最好…对了,你和你的部属长居汉地,可还记得草原之路?” 听见这没头没脑的一段话,呼和那日松愣了愣,继而迅速点头道:“草原是我们的家乡,就是死去亦不敢忘却归途。” “那好,你过来…我有吩咐。” “如此…这般…懂了么?” 说罢,贾诩转头望向许褚、淡笑道:“仲康,你去取十具劲弩来。” “区区乌桓,也敢算计主公?”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过,还差点准备。” …… 酉时,军中帅帐。 “贾先生,您是真要代表赵将军与…与我乌桓结盟?!您真果决!” “不但果决,还英明啊!” 哈达毕利格三人兴高采烈。他们刚在偏帐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还以为事情有变正思考如何脱身,便被两名军士恭敬的再次引入帅帐、当即就得知了喜讯。 贾诩愿与乌桓通商!甚至还主动提议双方结盟,共同进退、互相援助! “我家伯爷一贯不喜草原人,道听途说还觉得乌桓人凶残奸诈…” “今见三位贵客,才知事情并非如此。乌桓不是奸诈,是有智慧。结盟对我两方势力都有好处,待伯爷回来我要与他好好说说…干脆就只跟乌桓通商好了!” 贾诩面露笑意、轻声道:“我家伯爷最信守承诺,干脆我们先写个盟书。这样待他回来就是不愿结盟,也不得不结了。” 说完,贾诩抽出一张契约… 提笔就写。 案前的西平王噶达斯苏赫闻言,当即大手一挥喃喃道:“害!先生何须这么麻烦!完全没必要!你家伯爷根本回不…” 哈达毕利格听声嘴角抽搐,一把捂住嘎达斯苏赫的嘴巴,赶忙朝贾诩望去。见主位上的文士正疾笔书写、似没听到,这才大松了口气、连连道:“那最好!” “写个盟书,那是最好!” 贾诩没回话、像沉浸在盟书的各项事宜上一般。这幕使得哈达毕利格内心稍安,他冷冷的扫了眼噶达斯苏赫,继而朝贾诩大声道:“先生打算何日出兵?” “赵将军在迦克西那多待一刻,就少一分生机!我们要尽快合兵援救。” “五日后,我边护军散布在各县郡、集结再快也要五日。北克王大人,你们先回去通禀乌桓单于结盟事宜、留个人领路就行。十日后我们在辽西草原汇合。” “嗯,如此甚好!” 见阴计得逞、满面红光的哈达毕利格三人窃窃私语着,贾诩眼中无法察觉的闪过一丝不屑。跟他玩毒计?呵呵… 回娘胎再深造个十年吧。 “来!契写好了,我已签署。” 说着,贾诩将新草好的盟书递给哈达毕利格、真挚的笑道:“以后。” “我们患难与共!以后…” “我们并肩同行!” 哈达毕利格连连点头,笑容满面的接过契约、阅览起来。只见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些重要事宜、但都只是大概,并没有详细到具体,也就自无半分陷阱。 ‘结盟草书。’ ‘度辽将军赵枭所部,与乌桓结为盟友,双方共同进退、互通有无。’ ‘一方有难,令一方必须从各方向进行支援帮助。度辽将军方,将会开放通商关口,为乌桓提供兵武必需。乌桓方,则须将草原局势记载成册,送至上谷。’ ‘双方头领需要不定期会晤交流。’ ‘双方定期互派使者,探讨局势。’ ‘双方需不时和亲,加深羁绊。’ ‘双方抱有真诚…’ ‘边护军首席军师贾诩,在此代表度辽将军赵枭签署。且真挚祝愿两方合作愉快,共同抵抗凶残鲜卑、共建美好明天。’ 尽管是一字一句的慢慢阅览,哈达毕利格还是很快就观完了这份简易的盟书。没有发现任何暗病,使他心里很舒服。 看来这贾诩是个实诚人啊! 这种人,不多了。 自己这样骗老实人… 不!这是为了乌桓!这不叫骗,这叫战略欺诈…以后多补偿下他就行了。 念头至此,哈达毕利格抛去杂念、淡淡道:“贾先生,请给我笔。” 接过笔,看着贾诩干净澄澈的目光,哈达毕利格有些慌乱的垂下头。眼中那丝难言之意稍纵即逝、便奋笔疾书起来。 ‘乌桓塞蒂斯部首领、北克王哈达毕利格在此,代表乌桓单于穆左贞签署盟约。且真挚祝愿我双方合作愉快、互通有无。共同抵抗残暴鲜卑,共建美好明天。” 签署完毕,将盟约草书递给贾诩,哈达毕利格淡笑道:“贾先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营救赵将军事关重大…” “在下就先离去了。” “我会留下五人,以作向导。” “十日后…我们辽西外草原见。” 话毕,哈达毕利格带着两位同伴齐齐朝贾诩行了个礼、便大步离去了。 三人离去,想起哈达毕利格那复杂的眼神、贾诩摇头轻笑:“都把别人往死里算计,心里却还有恻隐之心?可悲可笑。” “乌桓果真成不了事。” 自言自语了句,贾诩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着盟约上哈达毕利格所留下的那段字。继而再次抽出一张盟约,书写起来… 字迹竟没有丝毫差别! 和哈达毕利格一模一样! 贾诩这个正统名门、大儒之后,自小就酷爱书法。任何人写的字只要让他一观,便能将其笔锋仿造的惟妙惟肖… 完美无缺。 是的,一纸没有丝毫约束力的盟约,贾诩根本无需去搞什么陷阱。反要借此表露出诚心,以让哈达毕利格留下字迹! 这,才是他的杀招! 这,就是他的回礼! 一份与迦克西部、赵枭所部结盟的契约;一份谋划两面夹击乌桓后方的出兵表;一份支持哈达毕利格成为乌桓新单于的承诺书,签署人都是哈达毕利格。 这些被乌桓单于穆左贞看到…会引发怎么样的戏曲?呵呵,有意思。 算计了他主公赵枭,还想全身而退?当他贾诩是个摆设、是个吉祥物? “把呼和那日松喊进来。” “是!” 斟酌着语句,贾诩慢悠悠的写完了新的契约。就在这时,鲜卑耳目队头呼和那日松也在军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帐内。 “贾大人,您喊我。” “嗯,刚与你说的准备已经妥当。你在耳目队里挑十个精锐,带上我给的弩、潜伏在哈达毕利格他们后面。一路跟随至草原…他们要袭杀伯爷,自早备好了。” “他们预计近日我大军步入辽西草原,他们就定会在近日备好袭杀准备。说不准此刻辽西边界,乌桓单于就带兵候着。” “你们绝不会跟到乌桓深处的,我估计最多也就在辽西外草原深处。” “就能遇到穆左贞。” 贾诩眉头一挑,笑眯眯的说道:“就如我刚与你说的行事。若穆左贞沉得住气,不杀这三人,你们就放箭射杀他三人。” “然后趁乱大喊,哈达毕利格谋反,已被大单于当场击毙!当然…” “你的人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们做耳目,早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呼和那日松轻轻点头、不无疑惑道:“可放箭射杀他们,然后又大喊,不是…” “不是太过明显了么?” “这样未必能…” “非也。” 贾诩轻轻摇头,看向帐外悠悠道:“不信的人,再精妙的栽赃也无济于事。信的人,再拙劣再粗糙的方式,也有效用。” “这三个大贵族的亲人族人,得知首领死在单于面前、又有人呼喊其是被单于所杀,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是真是假…” “更不会去考虑首领该不该死。” “仇恨会蒙蔽他们的双眼,仇恨会驱使他们暴乱,引起他们自相残杀。” “还有,这三人是以谋反之名而死…他们的部下哪怕不想起事,为了不被株连也只得兵变!这是胁迫,由不得他们。” “当然,很大可能都用不着你们出手。只需完成我先前所讲,把这契约‘巧合’的落在穆左贞面前,大概率他自己就忍不住了…呵,去吧,若是穆左贞下手。” “你的人就直接退回来吧。自此,乌桓将再威胁不到你迦克西部。” “尽全力去做吧。” “唯!” 待呼和那日松离去,贾诩又唤来许褚、再次遣出一队边护精锐。边护精锐携带劲弩、尾随潜伏于鲜卑耳目之后。 若鲜卑人能射杀哈达毕利格,这队边护军都不会出面,若鲜卑人不顶用… 那边护军就是最后的利箭! 是的,虽赵枭与迦克西结盟,但贾诩并没有真正信任迦克西部。天性谨慎的他,最少要有三道保险后手,才能心安。 这也是他算无遗策的真谛。 一道连一道,道道是杀招! 第六章 谈情说爱 身心愉快 在淡淡甜蜜的馨香中,赵枭缓缓苏醒过来。登时,宝勒尔托雷那姣好的面庞便映入眼帘,赵枭脸色一怔、有些恍惚。 托托怎么在自己床上? 突然,赵枭发现两人相拥着,自己面上甚至还能感受到细微的气流。 来自宝勒尔托雷的鼻息。 他双目一眯… 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默默沉思着,大量片段涌入脑海。赵枭面露苦笑、腾出手轻轻把玩着女孩柔软顺长的秀发。常说喝酒误事,果真如此啊!昨夜自己望月思乡,喝了不少酒… 醉了,彻底醉了。 而醉酒之人是极其脆弱的,宝勒尔托雷身为护卫兼侍女,自然扛着一醉不醒的赵枭回到客帐、认认真真的悉心照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照顾着照顾着就到床上了,但看这架势两人估计也历经了情感的升华,那么自己就必须负责任。不过还好,赵枭确实挺喜欢这妮子的。 想着,赵枭轻轻刮了下女孩的翘鼻。这下可好,女子登时便睁开乌黑明亮的眸子、有些朦胧的望向赵枭。四目相对… 一时无言。 看着宝勒尔托雷迅速泛红的俏脸,赵枭嘴角微勾、眼神温柔的轻声道: “托托,你真漂亮,” 女孩没说话,将头埋在了胸口。 如受惊的小鹿。 见此,怜爱之意在赵枭心中蔓延。他揽住宝勒尔托雷微微有些发颤的柔软身躯,头靠于女子发际轻嗅着,一股独属女子的芬芳清香,也随呼吸涌入鼻腔。 蛮好闻的。 “呀。” 这亲密的举动使宝勒尔托雷浑身微微有些发僵,她面色羞红却没出声、一动不动乖的不行。就像只落入大灰狼手中的小羊羔,孤立无援、可怜而又无助。 赵枭这只灰狼很明显没有放过羊羔的觉悟。他边享受的呼吸着、边垂头在女子耳边轻声道:“托托…不,以后叫你…” “宝宝好了。” “宝宝,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闻言,宝勒尔托雷虽羞得面红耳赤,但心中却是甜滋滋的。她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赵枭道:“贵…伯爷,您这么优秀、身份显赫,年纪也不小了,怎么…” “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呢?” “莫要骗人家…” 确实是第一次,不过却是穿越以来的第一次。想着,赵枭微微一笑道:“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很高兴。” “我会好好待你的。” 说着,赵枭脸上喜意难掩。他确实挺喜欢托托,但因为一年都没见过几个女人、天天跟一群糙汉猛男为伍,他脸皮厚度、以及谈情说爱的能力都大大减退。 再加上身份地位有别,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攻略这妮子。怎知一觉醒来这事就成了,他岂能不乐?畅快之余… 赵枭竟哈哈大笑起来。 宝勒尔托雷见状有些迷糊,但在赵枭神采飞扬、乐呵呵的模样下,情绪也不由被调动感染,竟莫名跟着轻笑了起来。 “咯咯咯~” “哈哈哈,托托你笑什么?哈!” “咯咯,我也不知道…咯咯。” “哈哈,笑什么都不知道?哈!” “看你笑,我就想笑…咯咯咯~” “哈哈哈哈~” “咯咯咯~” 两人对视着,笑得更欢了。 一个为捡到傻媳妇而乐,一个不知道自己为啥笑、但就是停不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 好一个夫笑妇随。 若外人见此,定会暗骂一句。 两个傻孢子。 …… 笑了足足一刻钟,实在没了力气、二人才终于停下。接着两人又含情脉脉的说了会悄悄话,情感也随之迅速上升。 待两人穿好衣物、手挽手从帐里出来之时,早已日上三竿,达至午时。 好家伙,赵枭此时才深刻体会到啥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美人乡英雄冢这话果真没有说假,谈情说爱时光一眨眼就过了,确实会耽误大事。 不过适当合理的谈情说爱… 却会令人身心愉快。 别人不知道,反正赵枭极度愉快。他牵着宝勒尔托雷光滑的小手,喜滋滋的朝部族东侧行去,准备点些精锐轻骑、伴随自己二人前去山脉河畔烧烤游玩。 他近期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迦克西虽逼着他娶完老婆才能回汉地,却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想去草原哪玩都可以。 报备一声,点些护卫就行。 赵枭虽一心只想赶回幽州主事,但面对迦克西异常的强硬态度却也无可奈何。索性便趁这机会权当度假、调养身心,大大缓解了征战一年所带来的乏累。 与此同时,许多先前早已浮现于脑海的计划谋算,也被他一一构思。 逐渐成型。 火药枪、火炮团,机床难整选料烦。建忍者、搞谍战,不做瞎眼铁憨憨。地归国、国为民,必要破除土兼并。兴教育、扫文盲,遣使造船下西洋。 炸药桶、手榴弹,配上石机谁敢战。严正法、禁舞弊,杜绝世家争第一。扬功德、颂赵枭,盛名天下哇哇笑。奢侈品、烟酒皂,快快乐乐数钞票…… 妙啊,妙啊! …… “赵将军,有您的信!您的首席军师贾大人有言,此信十万火急!” 正当赵枭带宝勒尔托雷点了几十骑从、就要离营烧烤之时,几名训鹰士极速跑了过来。为首之人边扬着迷你牛皮圆柱卷、边大声开口道:“贾大人说了!” “这关系到将军您的安危!” “文和来信了?!” 赵枭闻言双目一亮,哪还在乎啥烧烤,当即翻身下马、接过小卷。 从牛皮卷中抽出漆信、确认未曾被开封过之后,赵枭揭开漆印,当即便阅览起信上内容来。见状,一旁的数十骑从很自觉的控马散开,给予赵枭隐私空间。 宝勒尔托雷亦是如此。 她从不恃宠而骄。 ‘主公,我快过劳死了。’ 信首第一句话,便溢散着贾诩浓烈的哀怨。赵枭眉头一挑,继续阅着。 ‘您要不想让您的军师过劳死,最好赶快回来帮我分担下,再不济也得招揽几个治地贤才与我分忧。这些地方官都是愚木,天天批阅鸡毛蒜皮,我心甚乏。’ ‘头发都快掉光了。’ ‘我状态不大好,真的。’ ‘主公,快回来吧。’ 看完这段,自动脑补出贾胖子秃着头、一脸哀怨凄凉的望着自己… 眼中,是无尽的憔悴乏累。 赵枭嘴角突然有些抽搐。 媳妇老婆可以以后再娶,贾胖子可绝对不能出事!要赶紧回去了!一股紧迫感莫名涌现、赵枭迅速朝信下方看去。 ‘乌桓来人了,说主公您被迦克西抓了,他们愿意出兵协助营救。这是歹计,他们想杀您,嫁祸给迦克西。不过已经被我识破并且反制,您不会有危险。’ ‘不过,您可以借此向迦克西表明回家避险。事出有因,迦克西拦不得。当然,您也可以选择留在那娶老婆。但以后归来,可能就收到在下过劳死的讣告了。’ ‘疲乏濒危的贾诩,三月五日。’ 看到这,赵枭眼皮直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贾诩确实乏了。 不过最多也就是乏,其他啥事都没有,至于濒危扯淡呢。他贾诩可是这年代保健型谋士的代言人,吃嘛嘛香喝嘛嘛棒,什么处理公务到濒危…那是哄鬼玩。 赵枭宁相信曹操不爱人妻了、孙权会带兵了,也不相信贾诩会过劳死。 三者的可能性都近乎于零。 不过赵枭也打算回去了,身为主公领袖是不能离开大本营太久的。此刻有了借口,他自不愿再留于迦克西部玩戏。 尽管这的日子很舒服,但却并不是他想要的,安逸只会消磨斗志。 前行虽苦,但这才是正道。 …… “什么?走人?” “不行。” 东迦王帐,正处理日常事务的迦克西连头都没抬、断然拒绝道:“至于安全这块,我的朋友你大可放心,我再给你添置支精锐卫队、昼夜不息的保护你。” 说着,迦克西停笔抬头: “你呀,就安安心心等着与我妹妮佳成亲吧!带个美人再回去不好么?” 赵枭摇头、淡淡道:“我从不把自己的安全寄托于别人保护,尽管我们是盟友。只有回到上谷郡,我才能真正心安。” “别慌,我会提高部族的防备。” 说着,迦克西眉头微蹙、轻声开口:“不要小瞧宝勒尔托雷,她武艺很好。你真的无须担心安全问题,我会增强警…” “不。” “不只是安全。” 赵枭抬手打断了迦克西,直视着她的金瞳、面色认真的凝声道:“迦克西,我已离开所属一月有余,再不归去就会出事了。换位思考,若你离部一月会如何?” “可妮佳最多十日就…” “十日太长,变数多了。” “迦克西,你虽是好意,可实则是在变相软禁我。我们的盟约,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我在草原每多待一刻,后方就多一分不安定,你是希望我后方…” “变成烂摊子吗?”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迦克西俏脸微寒、淡淡道:“你想走就走吧。把妹妹嫁给你,还成我的不是了,我不是在求你。” “你走吧!” 迦克西白皙的腮帮子鼓着气,明明白白的将内心不爽表露无遗。 见一向爽朗大方的女王生闷气,赵枭嘴角轻勾,莫名其妙的大步朝其走去。前者见此秀眉一挑,静静的望着赵枭。 这是要哄自己么? 不多说点好听的,这气是消不… “唔!” 迦克西突然面色错愕、美目中流转着不可置信之色。只见赵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自己一口,继而转身就跑… 飞速的离开了王帐。 只留下呆呆的自己和几句话。 “迦克西呀~” “我们不是朋友么?可别因一两句不好听的话而生气哦!气的多老的快。” “我会常来看你的…对你妹我没啥想法,不过要是你么,倒是可以的。” “走了,勿念,对了迦克西。” “你是真滴漂亮!嘴也很甜~” …… “登徒子。” 愣了好一会,迦克西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轻啐一声,嘴角不露痕迹的微微扬起,面无波澜、耳根却罕见的有些发红。 “真是个流氓。” …… 跑出帐子,赵枭内心砰砰直跳。刚刚的做法有些轻佻,但见到迦克西气鼓鼓的娇俏模样,这嘴…怎就自己亲上去了。 完全没问过自己啊! 没经过自己允许啊! 这不怪他,是嘴它自个忍不住啊,是嘴鬼使神差的犯了邪,这不能怪他。 不过,那红唇软糯糯的… 还有点甜。 真不错,是真不错。 “艾玛,真刺激。” …… 第七章 快乐的倭国奴隶 未时,在部中草草吃过一顿简餐,赵枭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与来时的憋屈无助不同,此刻他内心充满豪情壮志。虽看似此行被一路裹挟,可实际上却完美达成了先前所谋。 得到鲜卑大部迦克西的友谊,从而彻底打破独抗草原的逆风劣势。 迦克西部就像一个锲子、为分化抵御鲜乌联盟,打下了关键的突破口。 好想前日被乌桓袭捕,历历在目;直面鲜卑枪骑兵锋、记忆犹新。谁知最终竟是有惊无险,反借此良机两极反转。福兮祸伏、祸兮之福倚,也莫过如此。 …… “爷,前面就是锡伯高勒的尽头,过了河头后那片山脉,就是上谷郡了。” 离部三日,赵枭和宝勒尔托雷在百余轻骑的护随下、不断临近大汉边地。他们此次的路线是走草原,一路畅通无阻。 如此下去,估计在明日黄昏前便能离开草原、踏上阔别已久的上谷。 “爷,要去河边歇歇么?” “还是直接进山入汉?” 估摸了下离山脉的距离,今日入山大概要在其中过夜。再加上晌午的太阳属实过于火辣、身子也吃不消,赵枭抹了把额上汗珠道:“赶这么久路也都乏了。” “去洗把脸,凉些再行。” “好。” 回应一声,宝勒尔托雷当即转头朝骑从们娇叱道:“先去河畔小林休息片刻,待日落再行!阿力萨,你且先去渔捕所。” “让那的卫队约束好倭人。” “切不可冲撞到伯爷!” “唯!” 一矮小的骑从头目领命,登时带几个骑士脱队而出、朝河头极速奔去。 宝勒尔托雷见状颔首,转头看向赵枭就要发话,却见后者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欣赏,这使得女子俏脸微红。 到口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女孩双手食指相戳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娇羞模样,异常之可爱。 女豪杰与美娇娘的瞬间切换,令赵枭笑容更盛。他笑望着前者,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托托,渔捕所是什么?” “是用来捕倭人的!” “不不不!” “鱼来捕倭人的!” “不不不!” “捕鱼的!捕鱼的!” 连番说错,宝勒尔托雷面红耳赤,赶忙摆手、音色稍稍有些沙哑的快速道:“我草原人不会捉鱼,而锡伯高勒里有好多好多鱼,在这河流的尽头更是如此。” “要是放任这些鱼不顾,就是浪费上天赐予我们的恩惠…思来想去寻不到办法,上任可汗檀石槐大人索性就把倭国灭了,把他们的武士全逮来为我们钓鱼。” “渔捕所就是安置倭人的营寨。” 赵枭听声嘴角轻勾,虽早有所闻,但每每再听他都会感到非常有趣。 因为擅长钓鱼被灭国… 还真没谁了。 “走,托托,去见见倭人。” 说着,赵枭轻夹马腹、用自己所能驾驭的最快速度朝河畔小林奔去。 他在前世对樱花国的历史比较感兴趣,专门有所查阅。汉末的倭国叫做邪马台国,下属三十多个弹丸小国。统治者比较奇特,和迦克西一样也是个女王。 叫做卑弥呼。 这卑弥呼很会搞经济也很神秘、是鬼道教的发源者,也不知忍者… 是不是她搞出来的。 倭国地形独特,若能收服其为附属,待日后掌控幽州大权、灭高句丽时进行两面夹攻也会方便许多。只要迅速灭掉不安分的高句丽,其余小国便不敢造次。 这高句丽,是个顽癣。 高句丽在这时间段的领导者非常跳,而且极度不讲道义。在历史上,高句丽初期跟着魏国混,但吃到好处后就立刻倒戈、不断袭扰幽州地区,威胁不小。 曹操腾出手来,出兵直接把它国都给破了。但是高句丽带毒湿林众多,高句丽王带着小弟们躲到林子里,曹魏也无可奈何,人家根本就不跟你打、就躲。 然而放火烧林不现实,湿林根本燃不起来,你又不可能带大军一直在境外跟他耗,曹操最终也只能愤然带兵离去… 无它,对手太懦弱。 直接不跟你碰面。 然而待你离去,高句丽人便从林子里钻出来,重整旗鼓又来骚扰你。 非常的恶心。 对待这种顽癣,只能以雷霆手段一口气给他灭了!现在幽州是赵枭预定的基本盘,他自不可能让这帮高句丽人跳的欢,而史上卑弥呼很乖、一点都不跳。 还常来相邻的魏国进贡示好,最终高句丽被灭了,倭国却安然无恙。 尽管最后邪马台国也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却与华夏无关。他们成功躲开了被灭的劫难,仅仅只因不跳还进贡罢。 这才是智慧。 这样的势力可以结交。 其若能归顺于自己,就是给迦克西一些补偿,把这些倭人放回去又何妨?在自己做大做强之前,就是需要数不尽的盟友!哪怕这些盟友弱小,但聚沙成塔… 亦能成就大势! …… 一行轻骑踏入河畔小林,在当地驻守的卫兵伴随下、赵枭和宝勒尔托雷行入渔捕所,一股特色风情登时迎面而来。 只见渔捕所位于小林深处。 这是一座由矮木墙隔成的小型营寨,墙上画着各式奇怪的诡异花纹。 有的像雏菊,有的像樱花… 有的像月季,有的像太阳,还有的像根大萝卜。五花八门、莫名其妙,让人根本无法理解其中到底蕴含着啥意思。 此刻营寨营门大开,把守在营门口的几名鲜卑卫兵懒散的坐着、正在大笑闲聊。他们连武器都没拿,似乎根本不怕倭人暴动。这一幕让赵枭感到奇怪… 而宝勒尔托雷却面色如常。 似乎并不觉得有啥不妥。 “托托,守卫为何如此松懈?” 赵枭眉头微皱、不解的指着营门道:“若是倭国人暴乱,该如何抵挡?” 宝勒尔托雷还未开口,一名伴行的卫兵便接话道:“大人,动乱这点您不必担心。这些倭国人很享受…在这里的日子。” 赵枭面露疑惑。 还有人会喜欢被拘禁?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幕刷新了赵枭的认知。 “摩西摩西!队长…你好啊~” “今天,给你…逮条大鱼吃!” 随声望去,赵枭只见营内忽然涌出黑压压的一大片小矮人来。嗯… 确实是小矮人。 按后世来说,这群倭人的个头,也就个一米三一米四的样子。他们袒胸露乳、浑身上下除了屁股那挂了张小布条… 便再无丝毫遮掩。 虽然没穿衣服,但他们人手都握着柄比人还高的锋锐鱼叉,看起来还是有不小威胁的。起码只要暴动,门口那几个连刀都没带的卫兵,是绝对抵不住的。 不过这群倭人看上去异常友善,不但没有进犯卫兵,走出营门时还会笑容可掬、规规矩矩的行礼大吼:“摩西摩西!” “长官好!我们去捕鱼啦!” “给你们捕,大大的鱼!” 倭人们的姿态,好似不是被人所压迫、而是非常热爱于这份工作一般。 纪律性、积极性都非常高。 而鲜卑卫兵们则像是早就习以为常,敷衍的点点头随意应付了下、便继续自顾自的开怀聊天,根本没去例行训话。 双方都非常和善。 卫兵没有卫兵的模样,被剥削的囚徒、更没有被强迫的憋屈感。 反而自在的像是主人一般。 在发现赵枭一干人后,这群倭人竟还同时停步、齐齐道:“今天还有客人呀!那我们就多抓些鱼,定要好好款待款待!” “客人放心!我等不只会捉鱼。” “更会烹饪鱼!您等着吃就行了!” “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话毕,这群只穿有丁字裤的倭人纷纷高举鱼叉、斗志昂扬的捕鱼去了。 赵枭属实有被震惊到。 这群倭人为何会乐于被剥削? 为何都会汉语?? 第八章 落樱心明 夺运龙腾 “为何倭人都会汉语?” “伯爷,倭人本就向汉,或多或少都会些日常汉话。”听见赵枭问询,宝勒尔托雷不假思索的回应道:“他们甚至还会…” “吟唱一些诗句。” 听声,赵枭有些懵,一旁的卫兵见此接话道:“这些倭人很神奇,教他们胡语死活学不会,但对汉语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而我迦克西部大多都会汉语。” “为了方便沟通,就专门去抓了几个教书先生来教他们,不过半年…” “他们汉话已经比我们好了。” “不得不说,倭人是我见过最好的种族。他们实在太勤劳了,不只会捉鱼,还乐衷于打扫卫生、厨艺也相当不错…” “最重要的是。” “他们似乎不想逃跑。” “这省了我们很多功夫。” 卫兵耸耸肩,有些不解的开口道:“他们让我们反感的只有一点。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些倭人都很不喜欢穿衣服?每天在屁股上挂片白布就完事了。” “这可不是我们虐待,去年还专门为他们定做了批矮人麻衣。但他们死活就是不穿,只有个别几人如得珍宝,其他都…” “反正就像避讳一般。” “不给饭吃都不穿。” 听完,赵枭面色错愕,如果卫兵所言属实,那这帮倭人还真是神奇。 一时兴致油然而生,赵枭便大步朝寨中走去,想多了解一下倭人、同时品尝品尝他们所做的美食,要是很独特美味… 倒是可以借此搞个特色居酒屋,把先前开酒楼吸金的想法给落实了。 …… 步入营寨,皆是樱花。 一股扶桑气息登时迎面而来。 只见寨里密密麻麻的种满了樱花树,但这些树都不是很粗大、树皮也有些嫩。看样子都不是老树、该是新栽的。 赵桑,故乡的樱花开了… 不对啊?!草原有樱花树?? 似是看出了赵枭的疑惑,已经化身为导游的卫兵摇头苦笑、轻松道:“大人,这些树都来自倭国、不是我们草原的树。” “我知道。” 赵枭颔首、指向樱花树道:“你们为了改善倭人的生活环境,还特意千里迢迢的跑去倭国挖树?我想我知道倭人…” “为何不跑了。” “是你们给的待遇太好了。” “不,我们没去挖树。这些树是六年前倭人越狱,自个跑回倭国挖来的。” “噢?” 见赵枭满脸疑惑,向导卫兵只是苦笑、同样不解的回应道:“在六年前,这群倭人发生暴动,是首次也是最后一次。” “但奇怪的是,千余倭人齐齐出手、控制住卫兵后并未离去,而是逼卫兵给他们改善居住环境…不然他们就无法工作。” “卫兵问他们要啥,他们说…要劳什子樱花树?是他们故乡的树,卫兵并未答应,怎可能跑那么远去给他们搞树?倭人提议被否决,他们就很气、很沮丧。” 说着,向导卫兵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面上表情扭曲、强忍笑意… 拍了拍腰间佩刀,笑道: “然后倭人就把武器归还给我们,悲伤的回营了。接着他们天天满脸痛楚、捕鱼的激情都少了许多,不少人还由此抑郁了。我们给他们种梨花树也没用…” “看也不能这么下去…怕他们哀伤至死,上面就拨了队马车、给了些干粮,让他们分出百余人回倭国自己挖树去了。” “然后不到一年车队就回来了,满载着树枝树种…对,真的是这样。” “大人我没骗您…” “您别这么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见赵枭满脸不信,卫兵不知所措的挠挠头:“倭人没溜,挖完树就自个回来了。” 赵枭轻轻摇头,这话越说越离谱了。离开牢狱,自己又跑回来? 有这可能么。 倭人暴动控制住卫兵,然后不跑…要卫兵为其改善居住环境。对方不同意他们就很沮丧,然后把武器还给卫兵回营了? 还逃出去挖树…挖完就回来了? 简直鬼话连篇。 摇摇头,赵枭懒得在这事纠结,大步就朝樱花树林后的建筑群走去。 卫兵见此垂头丧气、沉默无言。他也觉得这话太过离奇,让人难以置信。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倭人是个神奇的种族。 你只要把他们打服了,以后稍稍对他们好些,他们就会异常温顺。 就是你再弱,也不敢反叛。 …… 此时正值三月上旬,已至樱花初开的花季。有的樱花还是水滴形花骨朵,有的刚刚展开花瓣,还有的已经完全盛放。 花有两种颜色,粉与白交错着,一树挨着一树,花花相拥蔟成团、静静绽放着为期不久的芳华。随微风袭来,每树较为脆弱的花瓣儿便徐徐洒落,有些美。 漫步在樱花树中,赵枭突然牵起宝勒尔托雷的柔荑,眯目停步。 静静欣赏着。 汉末见樱花,可能就这一次。 就容他惬意片刻吧。 宝勒尔托雷被突兀的牵住手有些愣神,她先看了眼面无波澜的赵枭,继而转头朝众卫兵摇摇头、便乖巧的无声立着。 不打破这难言的意境。 众卫兵见此心神领会,纷纷轻声的快速散开、行至樱花林外把守。 一时林中,只有二人。 忽得清徐微风片刻不息,淡淡花香拂面而过,红粉素白零星飘散。 纷纷扰扰,颇为壮观。 樱花的一生,只绚烂一瞬。 便是花落的这刻。凄美,绝世风华。壮丽,片刻即止。落土,重归寂静。 “飘花入土,落叶归根。” “异乡的游子,究竟意欲何为?” 看着眼前的幕幕花落,赵枭眼中闪过难言之意。虽现局势越发明朗好转,可实际上他的内心,却越发怅然迷茫。 论身份,虽比不过四世三公的袁家,但他赵枭也绝不算差了。不过二十六岁便已达至伯爵,手中直掌三郡之地、数万雄军,待几年后尚武郡全民皆兵… 他便自是一方诸侯。 有夺取天下之资。 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很可笑,到现在赵枭还不能明确的表达出自己不断攀登,是为了什么。 好似为攀登而攀登一般。 “我在高处究竟意欲何为?” 赵枭合目、淡声低吟:“一时古今汇,万里故乡情。本为后异客…” “何来搅风云。” “归期未有时,心戚如雪哀。” 他赵枭求的是什么? 是以前世之识,赚取永世之财?是纳天下豪杰为己用,夺取权力地位?庸俗点,是想妻妾成群,谈笑花群?还是… 草居一方,粗茶淡饭。 或许都不是,又或者都有。 似感受到了赵枭迷茫的内心,宝勒尔托雷突然五指微张,与赵枭十指环扣。神情关切的默望着他、眸子温柔似水。 赵枭见此眉头轻挑,心中也稍稍有些温暖。在汉末待的这一年,他时常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官。他厌恶贪婪的官吏、嚣张的世家,可怜凄惨的平民… 怜悯各个破碎的家庭。 他有些仁慈,就与汉末格格不入了。在这乱世,残暴冷酷的人能迅速融入,而真正心怀仁义道德的人却并非如此。 在上谷,被自己恻隐之心救下的孩童那一捧细碎黄土袭面之时… 赵枭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这时代,抗拒他这样的人。 而万幸的是他身旁有关张这两个英武的好兄弟,有郭勋那样正直无私的老长者,有奸滑忠心、口上偷懒却事必亲为的贾胖子,有新识的外族女豪杰迦克西。 还有身侧这乖巧的托托。 他们总在自己无助惘然时,或言语或行动,给予自身强有力的籍慰。 蓦然回首, 自己早不是孤身一人。 这个时代抗拒自己,那便… 重塑一个时代!! 那便由自己来创建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能容纳良善仁德的时代! 在这个过程,面对这旧时代的人、面对这抗拒新时代的旧人,自己无需给予丝毫仁慈!恕一人而导致千万人流离… 是乃大恶!! 只要最终能够建立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再不复战乱之苦… 这过程, 就是手上沾满鲜血又如何?! 人间正道是沧桑! 滔天豪情疯狂迸发,赵枭双目爆闪、面色涨红,竟忍不住长啸一声。 “妇人之仁,虚伪非诚。” “心软之善,必成大难!” “与雄逐鹿,幸甚至哉。” “天下大仁,必染血哀!” 他悟了! 他不再彷徨!! 他自此有了明确的目标!!! “时代错误,由我重塑!” 说罢,赵枭松开手指向樱林、斗志昂扬的开口道:“处樱林有感。” “天下颂!” “北临河畔,以观樱林。花舞飘飘,百树叠立。杂草丛生,毒虫不计。春风初现,新日渐起。汉末之行,凶险其中。汉末之旅,杀伐之里。枭傲三国…” “剑指天下!” “定立新朝,歌以咏志。” 待这最后一句诗道完,苍穹上竟莫名下起了磅礴大雨,紧接着一道耀眼金光从穹顶闪现、飙闪着朝赵枭竖直射来! 狂风忽起,隐有龙吟。 心坚成雄,风雨化龙。 …… 此时此刻,幽州乌云密布,上谷郡雷声作响,居庸大牢暗无天日。 “啊啊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 “啊啊啊,不要…不要走!” 刘备跪地捂胸,大声嘶吼着。可无论他怎样咆哮,也无法缓解那剧烈心悸。他只感到有什么东西,什么珍贵的东西… 正从自己体中被缓缓抽出! 继而再也不见。 …… 荆州边界,一支庞大的车队正缓缓行进着。万里的晴空突然乌云密布… 雷声滚滚。 一身文人士衫的诸葛玄推开车帘,缓缓望向天际。瞧他那双目微眯、聚精会神的模样,似乎还能穿破层层的厚云。 窥探银河星宿。 “叔父,天变了么?” “嗯,天变了,要下雨了。” 诸葛玄合上车帘,转头望向车厢内、那坐的端正的稚嫩幼童。他温和的笑了笑,张口就要说话,却突然面色一怔… 继而赶忙拉开帘子,再次望天。 满脸凝重。 “何…董…袁…曹…孫…呂…趙?!” “劉呢?!是哪来的呂、趙?!” “为何全乱了!再看看…再看看。”诸葛玄大喘着气,强忍着无尽的虚弱眩晕感、面色煞白的紧盯着天空:“再看看…” “亮儿,劉在哪…” “劉在哪?!” “为何找不到了?在,在哪…找到了!找到…怎么,星怎么黯了?!!” “发生了什么?!” “叔父,别看了!您会…” “住嘴!这事关我诸葛家大业!” 诸葛玄面白如纸,双目赤红的死死望向天空、喃喃道:“趙替劉…” “继仁吞漢…” “哇” 一口污血猛然喷出,诸葛玄径直倒在车厢内。无视焦急扑来的稚童,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气若游丝的开口道:“亮儿,原先所谋就此作废…切不可再随…” “切不可…再…跟…” 诸葛玄终是没能吐出那句话。 在言语涌至咽喉之时,他内心一紧、双目随之猛突,当场气绝身亡。 第九章 汉火之种 中平三年春,左中郎将皇甫嵩率军于广平歼灭张角三兄弟,贼帐下十数万黄巾皆被斩杀。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 皇甫嵩威震天下。 一时间洛阳普天同庆,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皆是喜气洋洋。 京都一带如同过年般闹热。 在皇甫嵩得胜归来那一日,洛阳数十万百姓将城门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歌功颂德、赞口不绝。平定黄巾,奠定了皇甫嵩天下第一名将的显赫地位。 …… “皇甫将军平定黄巾贼乱劳苦功高,今日归来想要何赏赐,大可直言。” “朕,全都允了!” 京都洛阳,皇城德阳殿。 文武百官立于殿堂,皆是笑容满面、恭敬望着殿中心那位英武战将。 战将身材高大、脸颊微瘦,目光锐利有神,浑身溢散着彪悍的杀气。 一眼便知,定是悍将! “爱卿,先这样。” 见皇甫嵩没有主动讨赏,高坐在殿顶龙椅上的汉灵帝刘宏更加满意。他眉飞色舞、笑眯眯的看向皇甫嵩、欢快道: “来,先给爱卿封个候!槐里那地方还不错,就封爱卿为槐里候吧!” “还有,左中郎将已配不上爱卿了,嗯…现爱卿就是左车骑将军了。” “还有!这点赏赐还不够!朕想想…嗯,将军就再领个冀州牧吧!” “还有…” “陛下可别再有了,够了够了!” “这是真够了!足够了!” 一不留神,刘宏就接连许下三个高位,这可把张让急坏了、他大声道:“蒙陛下如此看重将军,将军还不快快谢恩?站在那一言不发,莫不是居功而傲?” 一顶莫须有的大帽子扣下,满朝文武眼中闪过不愤,但却并没说什么。 “臣,不要封赏。” 皇甫嵩看都没看一眼龙椅左侧的张让,径直朝刘宏躬身道:“陛下,北中郎将卢植性格坚毅、品德高尚,先不说其有平定蛮族之功,就是此次与黄巾交战…” “卢将军也未有不妥之举。” “为何被革职押入狱中?” “大胆,你是在质问陛下么?!” 没等刘宏开口,张让率先发难。他怒目圆睁,为自己被无视而感到极度不爽。这皇甫嵩好大的胆!在上朝前自己就派人向他索取五千万钱,以作封赏所耗。 他竟敢断然拒绝?! 为区区五千万钱拂自己脸面? 没了自己给他运作,他的功劳可能化为官位么?!就是皇帝给他封了,没示好自己他又坐得稳么?好胆,不给钱都先不说了,竟然还敢无视自己?好胆! “别忘了你只是陛下的臣子!” 刘宏听言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望向张让,但也没发声制止。 “嵩永不会忘却自己是陛下的臣子。”皇甫嵩面色一肃,眼珠轻动、微微向左瞟了眼张让,冷冷道:“那你又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阉人近侍…” “也敢打断我与陛下言谈?” 张让面色一黑、就要开口反击,却见皇甫嵩平静的望向自己,淡淡道:“阉人要是再敢多言蛞燥,就喊刀斧手砍了你。” “你!” 张让面色涨红,指着皇甫嵩老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说实在的… 此刻皇甫嵩兵权依然在手、殿外还有数十将领伴随,他张让确实虚。 这老黄近日可是眉头都不眨的斩了十万黄巾降卒,是真正的杀星。把他惹恼,说不准还真不在乎自己把持朝堂。 一刀把自己给砍了… “好了!二位皆是我大汉国柱,为何自相争斗?两位爱卿应当交好才对!” 灵帝出言化解了针锋相对的氛围,张让内心大松一口气、继而冷哼一声不再去看皇甫嵩,后者则转头望向皇帝刘宏。 面上毫无波澜。 在皇甫嵩心里,阉人算什么东西。 怕,不存在的。 “皇甫爱卿,既然你求情了,那么朕也不去管卢植有没有罪。你的封赏依旧…来人,快传旨下去,让卢植官复尚书。” “是!” 回声响起,一名内侍当即从龙座屏风后钻出,极速朝殿外行去。 “爱卿,朕对你不薄。” 说着,刘宏嘴角轻勾、看向皇甫嵩微微一笑:“日后,爱卿在冀州可要好好操练军队兵马,成为我大汉的定国神针!” “是!” 见皇帝不仅让卢植官复原职,给自己的封赏却依旧不改。皇甫嵩眼中闪过浓烈的感激,他躬身行礼、恭敬道:“臣,皇甫嵩,定会为我大汉守好冀州!” “同时操练出一只王朝精锐!” “保我大汉江山永在!” 皇帝刘宏见此轻轻一笑,起身大声道:“诸位爱卿,都学着点!学学皇甫将军的精气神!别一天天的焉巴拉几的。” “对了。”刘宏突然像想到什么般,再次将目光投向皇甫嵩道:“皇甫爱卿,你现麾下的七万余精锐军士,如今何在?” “回陛下,在城西校场。” 闻言,一直沉默不言的何进双目爆闪,其与身后党羽紧紧望向刘宏。 张让等众宦官也是如此。 殿内氛围一时十分凝重。 这七万精锐,太过重要。 给了大将军何进,那不用再说,张让就乖乖让出权来好了。而要是给大元帅蹇硕,再加上幽州的赵枭,宦官便能再不畏惧何进等外戚,甚至还能反向压制! 或是因事关重大,张让也顾不上宦官外戚暂且休战的原则、大声道:“陛下,何大将军手掌京都卫戎部队八万,而大汉元帅蹇硕直管部队不过才两万…” “天下岂有元帅不如将军之理?不如将皇甫冀州的七万军士划给元帅蹇硕、正好凑成九万之众,如此下来合情合理!” “元帅怎么也得压将军一头!” “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理你个球!狗阉人,你的话真是…真是…”何进见张让突然下场、开口就把锋芒对准自己,自是忍不住了。 奈何他屠户出身没文化,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反驳。见此,其身后的袁绍大步出列、怒声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对对!滑天下之大稽!” 何进连连点头,接着袁绍的话朝张让吼道:“那蹇硕会带个屁的兵!” “蹇硕和你一样,都是没根的阉货,岂能带领大军?你莫非…莫非…” “你莫不是要谋反?!” 何进莫名其妙的给张让扣了顶大帽子,还满脸不可置信的指向后者厉声道:“好啊!好啊!狗阉人!你居心叵测啊!” “信不信某砍了你?!” 说着,何进面露凶光。 其身后的众外戚们听到这毫无逻辑的问罪,也只能憋着笑,煞有其事的死死盯向张让。满脸凶神恶煞、气势很足。 “呵呵。” 张让面露不屑,朝天抱拳: “何屠夫!你可别在这乱扣帽子了!我张让一腔忠心日月可鉴、我辈宦官皆是赤胆忠心廉洁奉公的义士!岂容你污蔑!” “陛下可是明察秋毫的千古圣君,要你这屠户蠢眼来提醒?再者说…” “你外戚就都是好…” “别扯了!你就是个狗阉党!” “腌臜无卵的玩意。” “狗外戚!满口胡言的贱人!” 可能是太久没有正面冲突了,何进张让心中早就积满了怒气。此刻一经爆发,那是炸的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张让忌惮何进手握兵权,但自己也把持朝政,心虚也不是不敢反击。然何进虽手握兵权,又没有真正起兵的魄力。两派之间的斗争,也就在嘴上最凶了。 金光闪闪的威严宝殿,一时污言秽语声声不绝,热闹的像个菜市。 位于殿中心的皇甫嵩见此眉头紧皱,眼中闪过无力的哀色。 这就是国家的领头人么? 皇甫嵩对兵权不是很看重,但也不希望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百战精锐,交给外戚宦官中的任何一方,这种主官… 对他麾下的军士是一种侮辱。 “够了够了!” “全都给朕住嘴!” 皇帝刘宏眉头紧皱,看着乱成一团的朝堂,他只感到内心十分烦躁:“大将军职责卫戎京都,手上有八万兵够多了。” 闻言,何进面色一窒,而张让则一脸喜色,昂首挺胸的望向前者。 “大元帅蹇硕很有武略。” 忽然,皇帝刘宏话音一转,淡淡道:“蹇硕有武略,但还是差了些。” “这七万余精锐,就继续由皇甫将军率领吧。皇甫爱卿,七万汉庭精锐再加上冀州的七万州兵,你就坐拥十四万兵马。” “是我大汉拥兵最多的地方官,朕相信会有很多小人给你献上谗言…” “自立一方,甚至谋反。” “但朕,相信你是忠心的。” 一言道出,满场震惊。 无论宦官还是外戚,皆是不可置信的望向刘宏,皇帝今天怎么转性了? “爱卿早些上任吧,不必给…” “此任命,就不必去西园交钱了。” 闻言,皇甫嵩那高大坚实的身躯如遭雷劈、猛然一震。皇帝让他带领十四万大军,是何其的信任?!心怀激荡下,皇甫嵩抬头望向皇帝刘宏,双目泛红。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开口: “陛下!” “臣前日剿寇之时,就素闻冀州中山郡守张纯拥兵七万,隐有反意。” “此次赴任臣会搞清楚,若消息属实,京都一月内就能收到张纯首级!臣要说的是…把冀州交给臣,陛下大可放心!” “臣麾下这十余万将士,将会成为我大汉王朝永远的刀与盾!永远的基石!” 刘宏听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皇帝抬抬手,面上显现出疲惫道: “若没事了,就退朝吧。” 此刻,张让与何进对视一眼、竟齐齐开口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我等也相信皇甫冀州。” “但皇甫将军拥十四万大军实则不妥,若其…我大汉社稷立见摧矣!” “陛下可将军士打散,由…” “够了。” 灵帝眼中闪过一丝难言之意、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君无戏言。” “退朝。” “这…是!” 张让何进二人同时躬身垂首,面上显现出错愕。两人心中不由也涌出… 万分不安。 今天的皇帝,怎这般陌生? …… 回至后宫,刘宏面色如常的行入王美人宫内。门口的二十侍女即刻合上大门,站在各个关键点、不让任何人入内。 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 “美人,朕来了。” 居于深宫、长久未出的王美人闻声,登时便挺着肚子缓步走了过来。 “陛下!” “慢!慢点!美人你慢点!” 刘宏见此赶忙上前牵住王美人的柔荑,缓缓将她挽至软床上坐好。 “朕的皇子啊…” 轻轻抚摸着美人鼓涨的大肚子、感受着腹中生命的微动,刘宏满脸笑容,乐呵呵的柔声道:“朕要将这大汉江山。” “传给他!” “美人,近期做事可要小心些!待皇儿冠礼,那皇后之位就是你的了。” 感受到刘宏无微不至的关爱,王美人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她靠在皇帝胸口,边抚着肚子边轻声道:“献儿,献儿。” “听见你父皇说的么?” “你是要当皇帝的人呢。” “献儿,献儿,快快出来吧…” 听着王美人轻轻呢喃,刘宏眼中闪过一丝怜爱,他轻声道:“朕。” “命不久矣。” “什么?!陛下不可此言!” “太不吉利了!” 王美人猛然转头,急声道:“陛下乃天命君子,与天地同岁,岂可…” “岂可说此大祸之言,陛下。” 王美人王荣说着,糯糯的嗓音不自禁带了几分哭腔:“献儿全靠陛下了。” “唉。” 皇帝刘宏侧目,不忍去看美人的泪目,他望向窗口长叹一口气。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清明道:“朕,做了太多错事。” “该是去还债了。” “朕熹平建石经,光和创门学。” “熹平石经利在千古不言,鸿都门学更是不以太学儒生为贵,凡是人才无论出身贵贱有能皆用,朕对文学教育无疑…” “无疑是做出了伟大贡献!” “朕常常以此自豪,但…朕似乎也就只能在文学自豪了。其他方面…” “朕,昏庸无能。” 灵帝合上双目,悠悠道:“朕贪图享乐,卖官鬻爵。出击鲜卑,大败而归。放任阉宦,重用外戚…惹得天下民不聊生,乱匪四起。早已将祖业…不说这个。” “只希望,献儿能…” 灵帝睁开眼睛,望向王荣的肚子、轻声道:“只希望献儿能挽救我大汉江山,皇甫嵩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员良将。” “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王美人泣不成声,哀声道:“您正值当年,既有悔意该当励精图治!” “而绝非待后人来挽局!” 轻轻擦拭去王荣绝美俏脸上的泪珠,刘宏凄然一笑道:“朕何尝不想?美人,还记得前些日子…朕在舒荷馆昏厥么?” 王荣默然点头。 “那日洛阳满城龙吟。” “朕却梦到了…桓帝!” “桓帝这次没有骂朕,他交代朕早些选好接班人,以免我大汉无嗣而终。” 刘宏嘴角轻咧,淡淡道:“这是朕第二次梦到桓帝,第一次是错杀宋皇后…被先帝托梦止错两次…朕也是旷古奇才了。” “陛下!” 王荣沉默了片刻:“陛下,待献儿出生降世,便将他接到董太后那去吧。” “何皇后,不会放过我母子的。” “美人勿忧,何氏不敢。” 皇帝刘宏眼中爆出精光,带着睥睨一切的口吻道:“朕的身体朕知道。” “几年还是挺得了的。” “待献儿出世,你身子好些,朕就帮助张让他们把何进压住、把何氏给废了!册封你为皇后!阿荣,献儿就交给你了。” “美人你切记,宦官虽贪婪,却只能仗主而活。他们是一把双刃剑,会刺伤使用者的手,却也是皇权最忠实的拥护者。” “阿荣,献儿,刘家大业。” “就托付给你们了。” “献儿,献儿?” “可千万别像父皇这般,唉…” 在皇帝与美人谈话之际,露天宫顶上的一道黑影无声的合上瓦片。 飙闪着离去了。 第十章 阴影中的敌人 三月下旬,赵枭带宝勒尔托雷及十余穿了衣服的倭人,回至上谷居庸。 贾诩领亲从于城郊迎接。 护随而来的上谷卫队骑军任务完成,即刻离去。赵枭也踏上了专门准备的马车,与贾诩私下说着悄悄话、了解局势。 托托坐于厢外,没有入内。 “文和,你看起还真是憔悴。” “操劳的都胖了。” 看着眼前红光满面的贾胖子,赵枭嘴角轻勾。什么过劳死,太扯了。 “哪里哪里,还是瘦了些的。”贾诩笑眯眯的拍了拍微微突出的肚子,眉飞色舞的开口道:“伯爷,外面那位莫不是…” “莫不是…” “您的…您的…您懂得。” 贾诩终究还是没自定称谓。 看着贾胖子这挤眉弄眼的模样,赵枭感到有些好笑、轻轻颔首:“嗯。” “宝勒尔托雷,我女人。” “啊,这…今儿灼日毒辣火热,要不,卑职去换换?回都回来了,也不急这一刻,正事,我们可以回到郡守府再谈。” “不了,说说近情吧。” 赵枭断然拒绝。 宝勒尔托雷不怕晒、还享受阳光,让她跑车厢里来憋着,更难受。 更何况在这一路上,托托还专门向自己请求过。她不要什么名分,只求能一直伴随在自己身侧、哪怕再苦再累都行。她实在不想深居府宅,望墙而叹。 做那足不出户的刺绣姑娘。那种生活对于草原人来说,无异于折磨。 赵枭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近期发生的事情倒不少。” 一谈起正事来贾诩立刻变了张脸,只见他双目微眯道:“伯爷您遇袭的消息被我封锁了,没有引起民间和军中的骚乱。” “不过您二哥倒是坐不住了。” “还有,刘辎重死了。” “什么?!刘备死了?”赵枭眉头紧皱,迅速开口:“他怎么死的?” 贾诩一脸凝重,整理了下语言缓缓道:“被人杀的,一剑封喉。仵作说剑上还抹了剧毒,那毒确实厉害。我去看了…” “脸都变成紫色了。” “牢里?他怎么进去的?” 看着神情诧异的赵枭,贾诩轻咳一声、满脸严肃道:“这也是我要与您说的大问题,您的二兄赵悠,看样子有些不对。” “文和你尽管说。” 看着贾诩眉头紧皱、斟酌着语言,赵枭淡淡一笑,开门见山道:“我那两位兄长,品行不太端正,当然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但倘若插手我这,为了大计,也…” “休怪枭,不念兄弟情。” 说着,赵枭双目一眯。前身的兄长,并不是他的兄长。若是其安分守己,看在自己顶替了他们弟弟的份上,自己并不介意给他们一世清闲富贵,但若是跳… 敢出来坏事。 那自己也绝不手软! 见赵枭说的不带一丝犹豫,贾诩松了口气道:“是这样的,前日诩与众将听取耳目探报、继而商议如何寻找主公下落。” “刘辎重莫名其妙的提议,让主公您的二兄赵悠伪装成您,不时出面让将士安心。”说着,贾诩眉头微皱道:“刘辎重说,您的二兄容貌与您几乎没有差别。” “他前几天才巧遇过。” “这提议本身倒是没什么,但是问题就在于刘备他是如何在上谷郡巧遇…” “如何上谷郡巧遇我那二兄。”赵枭接过话,揉了揉太阳穴道:“文和。” “刘备说…” 赵悠长的与自己相差无一? 这后半句话,赵枭并没有出口。毕竟作为一家人,不知道自己兄长相貌,确实太离奇了。但是两人长相如此相近… 是个大隐患。 “刘备说…巧遇我家二兄。” “那文和,有去查赵悠么?” “派人查了。” 贾诩颔首,逮了逮小山羊胡:“不过毕竟是主公兄长,属下也不敢太过僭越。派人在上谷寻到后,就让探子紧紧跟着。” “没进行下一步。” “等会直接把他带过来,我要问话。”说着,赵枭双目一眯、冷冷道:“看来我们内部出奸细了。既然文和你封锁了消息…那么我二兄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有其他势力出手了。” “嗯。” 贾诩轻轻颔首、沉声道:“刘备我看,只是被利用罢了、该是没有坏想法。在被我押入牢中没有价值后,便被灭口。” “我审问了当班牢吏,当夜不曾有异相发生。看来杀手很精炼,估计…” “来自世家。” “目前来说,突破口只有您二兄,预计幕后黑手,要么是世家,要么…” “就只能是刘刺史了。” 赵枭听声眉头一挑,淡淡道:“文和,我们要组建一支专业耳目了。” “是也。” 第十一章 主公竟是我自己 “唉…” 居庸北郊,乱葬岗。 一座浅浅的新坟突得伸出一条手来,那手不断胡乱刨着土,很快便扒开草草掩在坟头的土石、露出个泛紫的大脑袋来。 “呼呼…呼…” “差点就没了。” 刘备大喘着气,缓解着缺氧带来的不适感,同时思考着接下来该去哪。 这两日太凶险了。 刘备天生耳大,听力自然极好。两日前的夜晚,空对牢房黯然神伤的他突然听见细微的脚步,便佯装睡觉眯眼观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道黑影不知如何解开门锁…步入了他的牢房、紧接着便是一剑刺来!刘备当时就骇的毛发直立,赶忙躲剑脱鞋,与那黑影战了起来,那人武功高强。 可他刘备也是剑法高超。 在他双脚的草鞋之下,常年藏着两柄锋锐无比的家传宝刀。这点… 从没有人知道。 他刘备自幼热爱编织、各种花样层出不绝,但每至兴起都发现原材料茅草不足。为提升割草效率,他常年手持两柄镰刀同时割草,也由此擅长双手兵器。 那夜,刘备用带着脚气的双刀,与刺客战了不过三四回合便稳居上风。后者偏体鳞伤、惊骇的遁走,刘备也没追。 他剑法好身法却寻常,如何逃得出去?令刘备慌乱的是,他不知刺客是谁所派。最终他决定赌一把,便将刺客之血涂于脖颈,再用快刀微微割破皮表… 伪造出一剑封喉的伤势。 继而使用家传龟息术,呼吸几乎静止、面色发紫,造出死的不能再死的表象。为避免仵作细细检查发现真相,刘备紧咬牙关屎尿齐流、堆在裤内臭的不行。 虽然这很恶心,但刘备并不觉得有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算什么。 果不其然,次日仵作看了眼他的伤口,直接就捂着口鼻跑走了。 他也便平安出牢,埋入郊外。 …… “唉,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天空明亮,我心灰沉啊!” 想起前几日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辎重校尉,今儿就变成了靠用腌臜之物逃生的阶下囚,刘备黯然神伤、潸然泪下。 “世事变化太无常,使英雄流泪。但苦尽甘来终有时,大业成者…” “还是我刘备!” 强自打气,刘备就要刨开身上之土逃命去。他已有了打算,跟人混实在太危险,还是自个儿立山头比较稳妥。幼时好友上月来信,说南方有个刑道荣很厉害… 还有个刘三刀也是人杰。 看看能不能拉拢他们,效仿老东家赵枭搞个梨园三结义,再寻个军师… 如此一来,大事可成也!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换条裤子。忍着恶臭,刘备开始疯狂扒拉土块。待他刨到一半之时,又拼命将土抓回掩在身上。 压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小出气口。只因为他… 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 “胡班头,咱还回来干啥?” “想起刚刚忘了个重要的流程,我们好像还没补刀,不能坏规矩。” “徐仵作不是说刘备死了吗?” “死了也要补!” “张二,张三,还记得不?上月贾大人让周县府给咱传话。他说我们这票兄弟都是跟随伯爷的老人了,只要认真干…” “日后都能当官!咱可不能辜负贾大人重望!凡事皆要慎重,不出纰漏。” “是!” 话音渐近,一班佩刀衙役从远方快步行来,目标正是刘备的新坟。 “好久没见到伯爷了,有…” “一个多月了吧?说是伯爷水土不服,在郡守府调养身体呢,不过还好。” 为首的衙役班头胡勇边拔出腰刀、边笑道:“伯爷还记得我们呢!也不枉我们从涿…哈,尚武,尚武!也不枉我们从尚武郡跑来相助。说来倒也是邪门…” “这刘备又到我们手上了。” “是啊!” 胡勇身后的衙役张三接过话来,摇头笑道:“去年伯爷才要我们抓他,说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与张大户相遇,咱就把他逮了。今年啊,嘿!又是咱送他一程。” “嗯,也算有缘,祭拜时…” “给他顺带捎些花烛吧。” 与坟外的一片轻松不同,坟内氛围僵冷阴寒。躺土里的刘备双目圆睁! 坟外谈话一字不漏钻入他耳,令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不是误抓么… 居然是刻意的。 真实目的是为阻止自己与张飞相见?赵枭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阻止?张飞天性粗犷易忽悠,自己品德仁善又宽厚。 两人相遇又怎么了?还能结… 还能结… 还能结…… 卧槽!! 刘备眦目欲裂。 他想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如果那日赵枭不在,自己遇到关张、表露出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情况会如何? 三人结义,应是没有问题。 那么后来破黄巾的就是自己,还有…可这,可这样不对啊!说不通啊! 完全说不通! 赵枭怎知那日自己会与关张相遇?莫不是鬼上身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备疯狂拍击坟头、想爬出去问个清楚。可刚把土压得太严实,一时半会扒拉不开。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听见坟下传来拍击声,还夹杂着些许喘息声,众衙役皆是浑身一颤。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胡,胡班头,这,这是…” “莫不是刘备诈尸了?” “不知道,可能是幻听吧!”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拍击声突然大了起来,小小的坟包随声音微微凸起,一颤一颤的。 “可能…是真诈尸了。” 胡勇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大声道:“兄弟们别慌!咱就是来补刀的!管它是人是鬼!” “怕个球!!” “是人我尚且不怕,都死了我还能怕了?来!一起上!一人来一刀!!” “事毕,咱回城喝酒吃肉去!” “我请客!” 听声,像有了主心骨一般,众人面色稍稍好转、身子也不再发颤。 “谢班头!” 五名衙役齐齐大声回应,与此同时拔出腰间闪亮配刀、与班头胡勇一起猛然朝坟头戳去!六记猛刀贯穿黄土,继而… 狠狠扎入刘备胸口!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随后,黄土迸开。 用尽最后力气,刘备终于扒拉开了自个刚掩上压实的黄土、坐于地上。 嘴角染血,双目赤红。 胸口刀创,殷红直流。 满脸恨意,状若厉鬼! 在刚刚铁刀入心胸的那刻,刘备颅中灵光乍现,他想清楚了太多太多。 疑问终得到解答,可惜的是… 太迟了。 感受着浑身力量随前胸喷洒的殷红逐渐消逝,刘备双眼无神、面容悲戚。 垂死坟头惊坐起,主公竟是我自己! “啊啊啊!我恨啊!!!” “哇” 想起自己还给赵枭打了一年的工,刘备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喷出。 “既生备,何生枭。” 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刘备体内最后一丝生机消逝,无力的垂倒在地。 一代皇叔,就此陨落。 第十二章 五万大军 “都说说吧,近期情况如何。” 踏入郡守府、与激动万分的众将简单寒暄拥抱了下,赵枭便领着一大票将官步入郡守议事堂,开口便直奔正题。 “大哥,一切都在变好!” “倒是大哥身子瘦了些!待会呀,待会啊必须喝鸡汤!这几日都要喝。” “某再下厨做些酱牛肉!” 听见这不分场合的叨叨话,赵枭倒没喝止,心中反是有些感动。 他帐下这些核心将领,对自己归来都是喜气洋洋。但碍于身份,多半还要掩饰下,尤其是那许褚,明明脸高兴得都和猴子屁股相比肩了、却还正襟危坐… 目不斜视。 将心中欢喜表现的淋漓尽致的,唯有张飞和赵云。赵云很简单,自己是他血脉相连的堂兄、是整个赵家崛起的黑马。 安然归来,他自是高兴。 只见赵子龙自入座以来,就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眼中神采那叫一个丰富,又是喜悦又是敬佩,还夹杂着些愧意。 赵枭知道,赵云是觉得没能保护好他赵枭,辜负了自己与他爹的期望。 “三弟,先不谈牛肉了。” “说说正事吧。” “好嘞!现我上谷…我上谷…哎呀!还是由先生来讲吧!俺太高兴了!” “这话…这话就不利索了!” “哈哈哈哈!” 张飞目光滚烫,眉飞色舞的盯着赵枭。真不知道他那圆滚滚的大脸是如何驾驭这么多表情的,简直比戏子还厉害。 一会乐滋滋赵枭归来,憨憨的笑两声。一会神情凝重,思考该做啥好菜。一会虎目爆闪,似仲诀出了啥肉更有营养。 见张飞这副模样,满座皆欢、堂内氛围一时也随之欢快了起来。 “文和,你看这…辛苦你了。” 见张飞这模样,赵枭就知这段日子他没跟贾诩学到什么,不由摇头苦笑、看向左侧座首的贾诩:“文和,你来讲吧。” “伯爷,您又客气了。” “身为伯爷属下,哪来的辛苦。” 贾诩摇摇头、起身走至大堂中央,当即抑扬顿挫的道了起来:“现我上谷形式一片大好,代郡、尚武,亦是如此。” “就是财政有些难以为继了。” “首先,张辽将军的上谷卫队已组建的差不多了、六千卫兵尽已满员。大体是在当地招募的男丁,这也要归功伯爷的仁政,百姓对加入卫队有极大的热情。” “嗯,文远呢?他边境布防的不错。”赵枭轻轻颔首,满意道:“本伯还未至上谷,在鲜卑山脉就遇到了卫队哨兵。” “文远做的很不错,该赏!” “张辽将军还在边境上,带领民夫修建哨所。”贾诩缓缓踱步,抬手道: “我们计划在上谷郡沿边修建十个哨所、四十七个小型哨堡,一直到渔阳和代郡的边界为止。哨所驻两百兵、哨堡五十兵,皆屯有两月之粮,其余军士。” “分队驻于离边境最近的县城,不断轮流派出卫兵,负责巡逻及探查。” 说着,贾诩脸上浮现出笑意:“因民心所向,民夫不要俸钱,只需提供餐食即可。我们商论后便征兆了八千壮丁,再多就会影响春耕,不过加上六千卫队…” “建造速度也非常快。” “最多五月卫堡哨所就建好了。届时,我们就可轻松探知边境外百里处的敌情!并且彻底阻断外族探子的来往路线。” “至于代郡那,关将军也命郡兵征兆民夫修建卫哨,但那的征兆民夫要俸。不过代郡的边界线并不长,耗资也不算大。” “待两郡边卫修缮完毕、派遣驻军后,我们就有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再不必担心草原来犯!” 闻言,赵枭面上大喜。边界有此防线,再加上迦克西部与自己结盟,草原的问题已然迎刃而解,再无法威胁自己! 端起座前案上的茶水、轻抿了口,赵枭温声道:“文和,尚武现如何?” “尚武郡很好。” “但也是吞钱最大的地方。” 贾诩不假思索的开口,看架势在这事上他内心早已想过千百遍。 “先说说难民,五万难民组建成的猎弓手入山捕猎,损耗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夸张。猎民们自行想出个捕猎方式:千人围山、缓步向上。如此规模的猎杀…” “没什么野兽能躲得过。” 贾诩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圈,清晰无误的缓声道:“有效率的同时。” “猎民的损伤也极小。” “可以说实施此计的两月间,死去的一万八千余猎民,被猛兽袭杀的还不到三千、损耗极低。猎民多半死于毒蛇毒虫毒蝇、山间瘴气、沼泽天险等意外。” “不过据最新消息,猎民死去的数量越来越少,想来也是有经验了。假以时日,将军最少能得到两万五千的山地弓手。” “还全是经验丰富的精锐。” “如此甚好。” 赵枭嘴角一勾,弓箭手对战争的重要性无可置疑。最早的青山谷一战,他麾下不过千余赶时间练出来的乡勇弓手,占据地利人和、便大胜黄巾邓茂所部。 之所以后来长社之战、平定豫州黄乱没出现过弓手的身影,不过是… 不过是他没有罢了。 战国时代的秦国为什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除了军士平均战力高之外,与他们每战之前都要放几次秦弩也有关联。 还可谓关联重大! 有了这两万五的精锐弓手,他边护军无论是侵略性还是防守能力… 都将猛然上升一个档次! “伯爷,不过有个问题。”贾诩突然嘴角微抽、无奈道:“已有二十多座山,动物彻底绝迹,这样打下去也不是法子。” “生态失衡了么?” 赵枭眉头微皱。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生态失衡?失衡…倒是贴切。” 贾诩摇头晃脑的念了几遍“生态失衡”、便颔首道:“除了这点外,估计还要搞支商队了,幽州皮毛的价格正不断走低。” “我们大量的皮毛流通到市场,导致供大于求、已打乱了原有的价格。” “在幽州卖,价值最少低一半。” 赵枭眉头微皱,抬手道:“这是个问题,必须建支商队,还要搞个…” 还要搞个通往草原的商队。 见赵枭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贾诩心神领会,直接越过这个话题道:“在这一个多月时日里,通过不断招兵买马、边护军已扩充到三万军士。其中七千老兵。” “两万三的新兵。” “再算上代郡尚武二郡的八千郡兵、上谷郡的六千卫队、以及赵二将军的四千轻骑和两千赵家乡勇。伯爷,您麾下直属的军队,已达到了…整整五万之众!” “当然,其中三万人是新兵。” “现战力也就跟衙役差不多。” 赵枭听声微微一怔,不知不觉,自己竟已坐拥五万大军!尽管其中三万人只有衙役水准,但也是非常好的开局了! 毕竟,此时陛下都还没驾崩呢。 董卓入京、群雄逐鹿,那都是后话了,没个三五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就按现在这形式发展下去,自己是真有了… 夺取天下的资本! “伯爷不用担心没有军士,尚武郡奉行全民皆兵,在册民兵都已有四万。当然,如不是必要,他们都要种地耕田。”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钱粮不够,以及日渐不满的世家豪族。” “并且刘备与您二兄那事…” “估计跟世家也脱不开关系。” 听到世家和刘备,赵枭面色一黑、心情登时就不太好了。他眉头紧皱、不解道:“世家愈渐不满?这是为何?我…” “报!” 话未说完,一名军士扣响了议事厅紧闭的木门、大声道:“禀伯爷!” “尚武郡传来急报!” “有四万余黄巾兵行入尚武郡…” “请求您的纳降!” 赵枭听声面色一怔、转头望向贾诩,却发现后者也是一脸不解的望来。 四目相对,满脸疑惑。 第十三章 洛旼归来 “禀伯爷,田政务有来书信。” “噢?快快呈来!” 木门微开,一名健壮军士快步入内、躬身将漆信捧给赵枭,便即刻退下。 剥开漆封、取出信纸,赵枭登时一字一句的慢慢览阅起来。面上先是喜意,继而转为淡淡的凝重。阅完,他抖了抖浅黄信纸、递给贾诩道:“文和。” “皇甫将军被封为冀州牧了,这伙黄巾落于将军手下,定是活不了。” “依你所看,收还是不收。” 贾诩接过信,同样认真的观阅起来。在其看信之际,赵枭便闭目沉思。这伙黄巾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们不是久经沙场的黄巾主力,而是那种游走于二线三线的寻常部队。战力比衣衫褴褛的杂兵稍稍好些,但也强不到哪去。不过闪光点倒还是有的。 第一,这伙黄巾基本都见过血,并且人人配备兵武,简单训练下就能转为正规军。不过思想教育,应是要多花功夫。 第二,他们的两名主将还有些名气。一是裴元绍、二是周仓。裴元绍不必多言,讲义气但愚蠢。原著里他想投关羽,便想抢匹宝马当礼物,结果巧遇关羽。 便要动手去抢关羽的赤兔… 再送给关羽… 待关羽报出姓名后,裴元绍闹了个大红脸。关羽见其仰慕自己就没杀之,但也拒绝了裴元绍的跟随,只收下周仓。 不过后面裴元绍心里不是滋味,又想去投关羽,便拦路去抢赵云的马。 赵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枪给裴元绍戳死了。关羽后来还想为裴元绍报仇,但知道幕后白手是赵云,也就不了了之了。可以说裴元绍这人够勇… 但没与之相配的实力,脑子也不好使,可以用、但不能重用。周仓就不同了,武力虽在二三流徘徊,作战经验却极其丰富、还可谓三国第一大忠心。 关羽没了,他竟还自刎了。 颇有古将风范。 但收他们,无疑会让皇甫嵩不舒服。其对自己有过恩惠、且身为冀州牧,冀州与尚武郡相连,若是关系处不好… 鸡肋,鸡肋啊! 这时,贾诩也终看完了信。 他轻咳一声,打断了赵枭的沉思。只见其抚了把小山羊胡、缓缓道:“伯爷,收与不收,就全看您的雄心有多大了。” “从短期来看,这伙黄巾是弊大于利。首先,近日我边护军刚扩充到五万之众、钱粮已是不足。突得收降四万人。” “无疑会让财政的问题捉襟见肘,还有这伙人如何安置?入军?九万军队,已远远超乎了我们对应的编制。打散遣乡更是祸害,贼兵未曾进行过教育…” “入乡为民只会引起治安糜乱。” 闻言,堂内众将皆是眉头紧皱。听贾诩这么一说,似乎还真不能收。 “但是。” 贾诩一个转折,彻底将全场目光吸引。只见他合上双眼,悠哉悠哉的慢慢踱步、边走边说道:“但从长远、从战略。” “收下这伙黄巾无疑是好事。” 顿了顿,贾诩双目微睁,眼中流转着睿智的光彩。他猛抬右臂、衣襟晃动:“据诩所知,黄巾降卒现处境很不好。似皇甫将军的杀俘无独有偶,各地官员…” “一般都会将降卒斩尽杀绝。” “就是稍稍仁慈,也会将其贬为奴隶。一生操劳,苟延残喘直至死亡。” “直接收降、不问其罪的主官屈指可数。到目前为止,也就济南国相曹操与伯爷您,有收降贼兵的先例,但数量都不多。如果伯爷您再收降了这四万降卒…” “待风声传开。” “是会引起朝廷忌惮猜疑,可同样,也打出了您不在乎降者先前所罪的牌子。在短时间内我们只会得到朝廷忌惮、财政紧张等巨大压力,可随时日渐长…” “这牌子的威力才会真正展现。” “届时,天下曾犯有罪状却想从良的俊杰英豪,皆会从五湖四海聚来。” “如何抉择,诩不该插言。” 言至如此,贾诩闭嘴噤声。 众将也纷纷望向赵枭。 赵枭合目沉思片刻,忽的猛然睁眼、义正言辞道:“黄巾之乱,罪在张角张宝等渠帅贼首。大多贼兵皆来自于民间,不过是被迫裹挟而行罢,今黄患已除。” “且,枭,素有爱民之德。” “自不忍将这被黄巾胁迫之民杀之,可尽管降卒内心向汉、手上亦沾染了无辜之血,这些被迫所行之罪,就由他们的后半生来偿还吧。来人,传我将令!” “命尚武郡内的四万黄巾降卒行入上谷,卫戎我大汉边疆、抵御外族!” “让他们的主将来见我。” …… 夜半城火灭,密室三盏灯。 对几项大事做出决策,赵枭又与众核心支柱商讨了会琐碎,将积压的事务报告一扫而空。好在他只离去了一月多时日,每日虽有新事务,但经贾诩处理。 剩下的也并不多。 都是贾诩无法直接处置的大事。 解决完正事,赵枭命人上筵、同时给众将赏下钱财,一顿酒吃的满席尽欢。酒过三巡、筵至尾声,不知觉已到夜半。 众将告辞而去,赵枭相送至府门。略带醉意的他正要回府歇息,郡守府却恰巧迎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剑客。 容貌令赵枭都非常熟悉。 死士头领洛旼回来了! …… “阿洛,辛苦你了。” 密室内,赵枭随意的坐在软椅上,望向身前洛旼的目光、异常焦灼。 有洛旼在,他就莫名的心安。 若有此人在,当初哈丹巴特尔抓得住自己么?赵家死士虽少,但那实力可是明摆着的。就是打不过,保护自己跑… 还是没啥问题的。 “为主家效力,何谈辛苦。” 赵枭座前八步,站得笔直的洛旼突然一个抱拳、大声道:“我等不负公子所托!京都范章两家直系子弟皆已被铲除!” “范家家主死于夜半暗箭,章家家主死于染毒茶水。此两家现名存实亡,不得以而从旁系分支中选了一支,接任主家。” “但已不受何进所信赖。” 说着,洛旼古波不惊的黑眸中闪过淡淡的哀色,轻声道:“随我行动的二十死士也只剩五人,被俘者皆是咬牙自尽。” “没人知晓我等来历。” 每名赵家死士,最里侧的一颗牙皆是假牙,实则为封存剧毒的小囊。待身处险境例如被捕之时,便立刻咬裂毒囊,免得去受那不必要的鞭打拷问之刑。 赵枭听声默然、徐徐道:“他们的牺牲会得到应有的报酬,其家中子女。” “赵家都会负责。” “现家里刚来信,新操练出了五十死士,已经在赶来上谷的路上了。” “洛统领,他们就交给你,定要保护好本伯安全。你久离未知…”说着、赵枭摇头苦笑道:“上月我被草原人袭击,也是今日才归来的,现和以前不一样了。” “刺杀只会越来越多。” 洛旼听声眉头微皱,平静开口:“伯爷放心,有我死士护卫,安全无忧。” “嗯,你也累了,休息去吧。” “是。” 洛旼离屋,当即一个鹰跃飙上房顶,不断眺望四处、观察起地形来。 …… 四月初,随赵枭收降四万黄巾兵士的消息传开,幽州各地官员无不震惊。刺史刘虞得知此事十分不悦,但除一纸满是训斥规劝的文书外、也无其他举动。 同月,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七万汉庭精锐踏入并州,前往冀州赴任。 消息刚至,冀州中山郡守张纯即刻起兵谋反,纯自号为弥天将军、安定王。同时号召各地起兵、共同对抗灵帝暴政。 同日,泰山太守张举响应号召,与张纯发起联合叛乱。举自号为天子,以手下九千军士为骨干,强行裹挟治下百姓三万人为其所用,张纯张举合兵一处… 一时自号拥兵六十万,希望各地不要行无谓之抵抗,早投诚早发达。 消息一经传出,青、徐、冀、幽四州无不震动、各种流言蜚语四起。 黄巾刚破、各地残部还未肃清,冀州又来一轮大规模叛乱。使得各地民间百姓彻底绝望,汉王朝的公信力及威严… 已然下降至冰点。 …… 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一行二十来骑的小骑队正策马奔腾。马队最前头的北克王哈达毕利格满脸倦意,但不过一瞬… 精神就陡然好了起来。 只因他看见了他们的王。 哈达毕利格一甩马鞭,加快速度脱队而出,极速朝前方在众多骑兵簇拥下的穆左贞奔去,边行边大喊道:“大单于!” “大单于!那贾诩同意了!” “同意与我乌桓缔结盟约,在汉地居庸,我们甚至都签了结盟草书!” “北克王大人!这是真的吗?” “太好了!我们可以继续通商了!北克王大人真是我乌桓的明灯啊!” 辽西外草原,万余乌桓精骑正立于草原不深处。雄壮威武的骑队前头,立满了乌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得知哈达毕利格事成,这些大人物无不面色钦佩。 纷纷大声欢呼起来。 “北克王,您的睿智可与上任单于帖木喀相媲美,都是上天给予我们的…” “恩赐!” “北克王大人万岁!” “北克王大人辉光永存!” …… “辛苦北克王了。” 听见四处为北克王响起的欢呼,穆左贞脸色不大好看。他强挤出一抹笑容,朝来至马前的哈达毕利格伸出手、平静道:“北克王,结盟草书给本单于看看。” “大单于,因是草书而不是正式的盟书,贾诩并未专门给我一份。” “不过应是没什么问题。” 完成了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哈达毕利格志得意满、抬手就要发话。 可就在这时… “咔” 一卷竹简突然坠地、发出脆响,来自北克王马队最后方的一名护卫。 此刻,哈达毕利格的二十来名护卫早已赶到。他们控马立于主家身后,突闻响动,一时全都齐齐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眼生的护卫突然翻身跳马,猛然朝地上掉落之物扑去… 将其掩得严严实实。 这一幕动作有些大,在哈达毕利格不过二十来人的马队中尤其引人瞩目。一下就被穆左贞给捕捉到了,他眉头微皱、大声道:“那是什么东西?呈上来!” 护卫见此面色犹豫,略显畏惧的看了眼哈达毕利格、便疯狂的当场拆起竹简来。速度极快,不过几息就破坏不小。 竹条片片散落在地。 “住手!给我抓住他!!” 穆左贞见此心知有诈,当即暴喝一声、随即皱眉望向哈达毕利格。 “唯!” 随穆左贞一声令下,十余单于卫士登时脱队而出,他们极速奔至护卫身前、一刀背将其击倒在地,继而死死摁住。 此刻,哈达毕利格也终于看清了护卫的相貌、疑惑道:“这面孔好生分,不对…这不是我骑队中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莫不是刚刚休整时?” 众首领听声眉头紧皱,面面相觑。而穆左贞却面无表情,抬手冷声道:“把那人毁坏之物,给本单于呈上来!” “唯!” 护卫身旁的单于卫士登时分出四人,他们手捧竹条竹简、极速奔回。这共有三副公文竹简,其中两份被拆散大半,一副还没被护卫扯开、完好无损。 “殿上!” 无声的接过简子,穆左贞即刻摊开观阅起来。只一入眼,便满面寒霜。 这是…夹击乌桓的出兵表? 第十四章 杀敌大比 “赵枭!莫不是你当了大官,就忘了我是你兄长了么?!你敢审我?” “不怕冒大不韪么!” 居庸郡府,隐秘的地下小室内押来了一名男子。其浑身被绳索所缚,素白的衣物上沾染着不少血迹。男子一入密室,便大声咆哮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 “你的,不就是赵家的么?!” 说着,男子话音一转、边挣扎着边阴恻恻的柔声道:“鸿顺啊。” “诚然,现你崛起了,这家产落不到大兄手上了。可你也不能这般嚣张,我们终究是你的亲人!你现当了大官,应让为兄做将军才对!怎能只提拔外人?” “那张飞不过一个粗鄙屠户,你都封为司马,为兄怎也得当个将军不是?可你倒好,非但没有提携家人,还殴打我…” 自言自语的说着,男子双目赤红,又开始咆哮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还有洛旼你这狗玩意!你是赵家的奴!” “不是他赵枭的狗!” 听到这,坐于黑暗中的赵枭眉头微皱。观察到现在他已确定,自己原身这二哥与流言相符、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 “够了,太聒噪。” 站于被缚男人身后的洛旼闻言,当即掏出一块抹布塞入男人嘴中。 “赵枭你个没教…唔…唔唔…” 喋喋不休的噪音瞬间止住。 “还真像啊。”看着男子那与自己尽乎无二的俊朗面孔,赵枭一时有些恍惚。想起其极具隐患的性格,赵枭心中莫名… 杀意渐起。 “洛统领,审出来没?” “少公子,悠公子已全招了。” 回应着,洛旼摸出一纸报告,躬身行至赵枭身前递出:“抓取悠公子及审讯之人,皆是洛阳归来的死士、无外人知晓。” “嗯,做的很好。” 赵枭摊开报告,当场阅览起来。随时间流逝、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两月前,数十幽州世家不知为何知晓了自己被挟持的消息,然后他们便联合起来,寻到了在州府蓟城当小吏的赵悠。 世家希望赵悠能得到贾诩等人的首肯,伪装成赵枭稳定军心。待赵悠稍稍熟悉军务政务、军士们认其是真赵枭时,世家便派出大量刺客,将贾诩等知情人… 尽数刺杀。 那时没了知情人。 赵悠也就狸猫换太子成为真正的赵枭。他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上位后,抹除赵枭先前的仁政、打压百姓的地位罢。 简直相当于啥都没付出。 赵悠当时就同意了,便联系上刘备,让其为自己计划充当马前卒。 信息匮乏、身旁连个商量人都没有的刘备哪知江湖险恶,还乐呵呵的应下。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关了。 看完信件,赵枭双目寒光爆闪。一边暗叹赵悠愚蠢,一边又感到庆幸。 自己原身这位二兄看不出来,他却看的清楚。打压平民提升世家地位只是个表象,世家的真正意图是让赵悠成为提线木偶、成为傀儡任世家驱使,开玩笑… 贾诩等知情人死了,众世家这知情者还活得好好的。刺杀贾诩等核心、阴计替换赵枭掌权,将成为赵悠一辈子的把柄,他将成为世家之奴、永远不能翻身。 好生愚蠢啊! 念头至此,赵枭心中彻底宣判了赵悠的死刑。无能没事,自己不奢求他能帮什么。无智没关系,有自己赵悠他做个富贵闲人就行。可无能无智却有野心… 还与自己长得这么像。 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洛旼,送悠公子上路。” “是。” 洛旼面无表情。 他出身世家、这些事早见惯了,赵枭若不杀赵悠,才是怪事。 “悠公子,请吧。” 说罢,洛旼从身后死士手中接过毒酒,揭开了赵悠嘴上的抹布。 …… 踏出密室,在大批持戈卫兵及死士的护从下,赵枭径直去了军营。历经草原之行,他已深刻体会到防卫的重要性。 有无数人想要他的命。 故此,自回居庸开始,他不仅去哪都要带两百精锐卫士,还强迫贾诩等人也必须如此。轻而无备,虽有数万之众… 无异于中原独行。 此刻,军营中有万余兵士正整装待发,待他检阅后便能即刻出征。 是的,中山反叛的消息已传至上谷。张纯张举二人正拼命攻打四周郡县,目的在于裹挟民众与之为伍。虽强迫入军的百姓杂兵战力不强,但也聊胜于无。 张纯所部主要在冀州青州活动,不断劫掠焚烧沿途村寨。而张举所部… 则直接开进了幽州。 兵临尚武郡。 这一消息将幽州刺刘虞惊的不行,一边整顿幽州军赶忙来援,一边快马催促赵枭出军,务要守住郡治、保护好百姓。 当然,他不发信赵枭也会如此。 …… 正午之时,火辣阳光。 居庸军营,万兵齐立。这万余军士,其中一半来自边护老兵,一半则是新募招来的新兵。他们年龄经验各不相同,但脸上却是同样涨红、同样的斗志昂扬! 老军刀渴血,手在抖心在颤,感觉沙场在召唤。新兵伢子没经验,只凭一腔热血在胸前,恨不得杀光来犯之贼… 保乡为民。 齐整万人大方阵,高高主帅军武台,赵枭正了正身上闪亮的明光铠、大步上前嘹亮道:“新伢伢是哪些?都举个手!” 高台正前方的军士们闻言哈哈一笑,刹那间七千来只臂膀举天摇晃。 “诶,很有精气神。” 赵枭抚着佩剑叉着腰,神采奕奕的开口道:“伢伢们,你们怕不?” “战场不是过家家,多跟你们身旁的老前辈学学,多点经验多条命。” 听到过家家这个词,新兵们纷纷涨红了脸,感到被轻视了。而老兵们脸上则出现笑意,眉宇间也出现了几分神气。 “哟,还不服。” 看着新兵们红呦呦的脸,赵枭看向身后的张飞许褚哈哈一笑,继而转头大声道:“实话实说,这次咱的敌人弱得不行。” “那冀州泰山的太守张举,就是我们的敌人,他已朝尚武攻来了…哈哈。” 说着,赵枭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台下军士无不满脸疑惑的望向主将。 “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 赵枭强忍笑意、摆手道:“那张纯拥兵七万余,自号弥天将军本伯倒也不说了。可这张举是真有意思,他手下总共就九千兵,却自号天子,哈哈,笑死人嘞。” 闻言,军士们也嘴角勾起、忍不住笑出了声。赵枭见此抚摸剑柄,大声道:“最有意思的是,他一路胁迫百姓为贼…” “自号拥有二十万大军、皆是精锐。就是不知他裹挟的那两三万精锐百姓,手持的木棍儿,能不能打痛台下的诸位了。” 张飞听声、忍不住接话道:“这不就扯淡嘛?要是那种队伍俺们都不能轻易镇压,干脆别当兵了,全回家种地算球。” “怕是老婆娃娃都瞧不起。” 台下军士皆是大笑点头。 随着哈哈笑声,七千余新兵心中那对首战的恐惧,也渐渐消失不见。 赵枭见此颔首,一把抽出腰间宝剑高举于天,大吼道:“新兵伢伢们!” “你们怕不?!” 感受着四周老兵望来的趣味眼神,那一个个新兵全都面红如火,纷纷高举兵武、大喊回应道:“伯爷!我们不怕!” “真不怕?” “我们真不怕!!” “嗯,不怕那最好。”赵枭举着剑随意比划了下,话音一转肃声道:“不怕强敌、不惧艰苦、不畏牺牲,方能铸就铁血之师。我对麾下军士只有三个要求。” 见此,军士们纷纷闭嘴噤声,双目聚精会神、直勾勾的望向赵枭。 “第一,宁死不屈,绝不畏惧。” “其二,听从指挥,听从调度。” “其三,爱护百姓,秋毫无犯。” 说着,赵枭面色一正、缓缓道:“在我边护军,只要不犯以上三条。” “基本是没什么严罚的。” “但只要犯了这三条铁律中任何一条,都是公开斩首的死罪!”顿了顿、赵枭双目一眯道:“往日大家都在军营内,有约束。但此次大军出征,难免落营民间。” “若有人敢借军人之身份,豪取抢夺百姓之物,落败抹黑我边护军名声。” “斩立决!” 众军士闻言皆是面色严肃、大声回道:“伯爷放心!我等定不会为祸民间,若军中有人敢行此大孽,我们都不会放过!” “如此甚好!永远要记得,是百姓的税钱养活了我们!民养军,军卫民!” 说罢,赵枭大笑一声道:“来,出征前咱们搞个比赛,就破贼大比吧!” 一听到要搞比试,军士们双目齐齐一亮。军中之人最好比试、凡事爱争个输赢,一听到比试,自然全都来了兴致。 “这破贼大比倒也简单。” 赵枭在台上踱了两步,阳光在他的明光铠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我们出征这一军有万人,就以百人屯为个体,那么就有一百个个体。” 说着,赵枭大声道:“既然是军人,比的就是杀敌人数!每颗敌人头颅,可换取粟米一斛!并纳入所在单位的总分!” “最后战事结束我们统分。” “前三屯,可直接成为本伯亲卫,且每人赏十金,免家庭赋税一年。” “前十屯每人赏五金,免赋半年。” “前二十屯,免税三月。” “前三十屯,象征性每人一金。” “五十屯后的,训练给我加倍!” “七十屯后的,自己不羞耻么?” 听声,众军士们跃跃欲试,只那一瞬间士气就达到了顶点。这时,在他们眼中敌人已不再是敌人,而是赏钱粟米! 而是家庭减税! 利在眼前,如何不叫人热血沸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除了个别有信仰的王牌部队,对大多数军队来说,给钱士气就能飙升。 而赵枭的军队已有少许信仰,再加上金钱,二者叠加、反应剧烈。 不少军士竟激动的狂啸起来。 赵枭见此暗道军心可用,当即拔剑大声道:“传我帅令!全军开拔!” 赵枭这次已下了决心,要多杀些敌人来扬威,震住那些不安定势力。 至于刚刚的演讲会不会让士兵太勇、失去了智略分寸,赵枭并不担心。军士勇就够了,计策这交给自己和贾诩田丰。 各司其职就可以了。 士兵不用想太多,勇就足够。 第十五章 赵枭之威 边护之悍 上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论语·述而篇》 …… 尚武郡,涿县城。 此刻蓝红对立,杀气腾腾。 盛日当头,气氛焦灼。 两伙衣装色彩鲜明的数万人众正举刀对峙着,一边是郡守军,一边是泰山叛军。双方人头相差不大、兵武也较相仿。 一时谁都不敢随意进攻。 “字林,你看该如何行事?” 蓝衣阵头,在亲兵簇拥保护下的张举高立马头,一身明黄龙袍略显粗糙,但在盛日金光的照耀下,也有那么几分天子的意思。不过此刻,这位自封天子… 脸色并不大好看。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贼势浩大,咱还是跑算了。陛下万金之躯岂能冒险?再加上这三万农,咳,再说这三万勇士。” “皆是我圣庭精锐。” “岂能都折在这?不值当。” 此刻,张举马侧,一贼眉鼠眼的老者连连摆手。在斟酌言语的同时,不禁也感到阵阵悲哀。他就一说书先生,因讲的有趣被太守大人请入府内担任幕僚。 从说书先生转为太守幕僚,无疑是云泥之别、是件令人振奋的事。 可在第二天,太守就起兵谋反。这事…也就不怎么令人振奋了。尽管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大臣,就连国师也指日可待。 “哼!你莫不是贪生才出此言?我军威武雄壮,岂会折损于此地?” “再敢妖言,军机大臣之位…” “你,再做不下去!” 张举开口,王霸之气四起溢散。 这句话把老者震的浑身直颤,在感叹君心难测的同时、他赶忙下马俯首。瞟了眼本阵后方那些连腰都挺不直的蓝衣老农,老者义正言辞道:“陛下!” “老臣自幼习练武艺、一手铁扇强悍,敢为先锋迎战敌将!斩其大将…” “扬我军威!” “噢?字林,你还有这本事?” 张举龙颜大悦,笑抚胡须道:“去吧,待破城后,朕封先生为圣庭国师!” “如此甚好,陛下,我去也。” 老者极速翻身上马,二话不说就朝红衣大阵内的郡守军策马奔去。 不过一溜烟功夫,老者便冲至郡守军阵前,开口大声呼喊。然双方预料的自通家名并未出现,只见那老者边策马狂奔边死命呐喊:“官爷!官爷快保护我!” “我是被胁迫的良民!” “老儿知晓叛军情况如何!” “快保护我!” 张举见状气的七窍生烟,登时朝左右护从大声吼道:“弓箭手何在?!” 颤颤巍巍的指向老儿背影,张举声嘶力竭的呵斥道:“把这叛国逆贼!” “就地射死!” “是!陛下勿忧!” 左右“御林军”当即大步上前、挽弓搭箭,二十来只歪歪扭扭的箭矢飘射而出,被冲出郡兵阵列的刀盾手尽数拦下。 一时,圣庭阵列气氛有些尴尬。 “皇帝”怒视着“御林军”,“御林军”无奈的摆摆手。他们原本只是泰山郡的郡兵,太守张举平日待他们不错,这才跟着谋反,可战力并不会随封号而变强。 就是将他们封为“天下第一军”,守备兵的实力还是守备兵,做不了假。 …… “诸位将军,怎么看这叛军?” 红色阵头,在一排排尚武郡兵的阵线中间,立着几位尚武郡主官。 “田政使,依末将来看,这些叛军不过土鸡瓦狗,一轮冲杀可破矣。” 立于高头大马上的郡校尉金碉目视着前方黑压压的叛军阵列、蔑然一笑道:“叛军只有九千郡兵谈得上威胁,那三万余被裹挟而来的冀州百姓,随意一击。” “便会一哄而散。” 郡校尉云锡跟着点头,而强弩校尉李天则眉头微皱、轻声道:“可若我军率先冲阵,弩士就起不到作用了,他们再蠢。” “也不可能站原地任我们放箭。” “唉,李校尉多虑了!即便你的弩士起不到作用,我们四千郡兵加上尚武两万民兵,破敌也不过手到擒来、简单轻松。” “田政使,您说是吧。” 一时,三名郡守校尉纷纷望向田丰。而后者却突然摇头、悠悠道:“诸位,我们出城列阵,弃拒守坚城之利、备之野战。” “是为何也?” 金碉闻言哈哈一笑,大声道:“守城,贼兵定不敢来攻,我们就得不到胜利。反正他们也打不过,不如就出城来野战。” “政使,我说的该是没错吧!我郡守军抛却弩士,也还有四千精锐步军,再加上各县来援的两万民兵,他们如何抵挡?” “贼军虽多我一万余,可那三万百姓兵的武装可远比不过我尚武民兵。我民兵配备竹杆枪,而贼军百姓兵只有木棍。” “一战,必胜也。” 田丰只是摇头,在校尉疑惑之际、才娓娓道来心中之语:“论之死战,战局未卜,但我军伤亡定会惨重。张举九千泰山守备刀甲齐全,即便我郡兵训练有素…” “也做不到以一敌二吧?” “这…” 三名校尉眉头微皱,而田丰则环视着郡兵后方、那一个个紧张到面红耳赤的尚武民兵,轻声缓缓道:“我民兵装备较好是不假,然伯爷之尚武令施行未久。” “这民兵也才偶尔训练了半个月,比贼阵那些百姓兵强些,但也还远达不到军人之水准。贸然开战,定会伤亡惨重。” “还有别忘了他们是民兵,民在前!他们都是民间各家庭的顶梁柱,是耕种田地的关键。折在这,尚武郡还如何产粮?” 轻飘之言渐起,校尉金碉却如同雷击、登时抱拳垂首道:“政使远虑!” “是末将目光浅短了!” 田丰摆摆手,淡然道:“你是郡校尉,勇是本分,但还是要有些智谋。我军出城列阵只是展现实力和决心,让贼不敢袭扰、纵火劫掠乡间村寨,仅此而已。” “校尉可多读点书,长长脑。” “这对带兵也有好处。” 金碉听声羞得满脸通红,尽管知道田丰说的在理,内心也升起一丝不愤。 看书长长脑?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田丰没在乎校尉面上的细微变化,大手一扬高声道:“把那敌阵降者。” “给我押过来问话!” …… 申时,火辣烈阳稍减。 两军还在对峙。双方合计六万余人隔空对骂着,但就是不动兵武。 “对面的幽州懦夫!尔等看起武器甲胄都挺优良,没想却全是孬货。” “有种就攻过来啊!” “嘿,冀州的傻缺们,扯面大旗就自称圣庭?你家天子那龙袍是棉被缝的吧?我说看起怎这般眼熟,原来是炕上之物。” “我们就站在这,贼人有种…” “就来攻啊!” “懦夫休要逞口舌之利!我家天子龙袍,可是泰山最顶尖的裁缝做的。” “岂能是棉被那等粗鄙之物?” “头一次听说龙袍由市井裁缝来做,我看汝等圣庭没几日就要被灭了,还不早日倒戈来降?说不准,还能免除一死。” “啊,这…此话当…” “住嘴!左右都有!如军中再有妄言者,无需请示、直接当场斩杀!” “是!谨遵陛下之令!” 听着不断走偏的对骂,张举气得火冒三丈。怒喝一声后,他连着一口气饮完了一整壶梅汁、内心焦躁这才稍稍缓解。 瞧了眼身后那汗流浃背、无精打采耸拉着脑袋的持棍农兵,张举只感到赢面渺茫。都怪那该死的说书先生,枉自己待其圣眷隆天、不惜给予军机大臣之位。 其竟临阵脱逃,损己军心。 现此焦灼局势,全赖他一人! 真是卑鄙龌鹾! 不仅如此,其还目光短浅!跟随自己征战天下,未来一统山河,其便是开国元勋!封王拜候也指日可待!其因一时贪生怕死,自我抹去了未来的机遇辉煌。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实乃愚昧之小人也。 怪不得自己三十出头能做天子,而他六十多岁还只是个说书人!差在哪?差在雄心壮志!很遗憾,他选择了叛国。 他选择了黑暗! 他没前途了!! 想着想着,张举内心的阴云惆怅如潮水般退去,他不屑的望了眼对面的郡兵军阵、大笑道:“朕,不忍让我圣庭百姓陷入战火之苦,故而今日退兵离去。” “望你等不负圣恩,好自为之。” 说罢,张举仰天大笑、抬手呼喊道:“三万圣庭精锐,兵临涿县城下。” “一声皇令破城、狼烟四起,民家百姓哀嚎。千古帝王仁慈、不忍涂炭,挥泪率兵离去。张举真乃圣君、高尚品德…” “照亮尔等龌鹾内心。” “好天之德如盛阳挥洒,照出人性阴暗。忠奸正邪,上天自有裁决。” 话毕,张举摇头叹息、就要下令撤军。这时,郡兵阵列传来道道疑声。 “张举!你说不忍…圣庭百姓陷入战火之苦,故而退兵。可这是我…” “这是我尚武百姓啊?” “是啊?百姓怎么就成你的了?” 张举闻声头都没回,控马转身淡淡道:“朕攻下涿县,涿县百姓不就是朕的了?可这个过程中会让百姓陷入战火之苦。” “朕是为朕未来的子民忧虑。” “故而退兵。” “啊,这…” 尚武郡兵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 几名郡校尉听声也是哑口无言,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敢打又不丢人… 这借口已不是冠冕堂皇能表达的了,除了臭不要脸,再无法形容。 “将士们!” 张举望向本阵面色激动的三万余兵士,大声呼喊:“撤军,我们回冀…” “呜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一声苍凉的牛角号从远方传来。紧接着,大地震颤。 “呜呜呜呜~” 苍茫悠扬的角声渐渐响彻全场,双方那刚松懈几分的氛围登时紧张起来。 两军兵士全都齐齐转头望向传声处,只见一面赤红大纛从东面那不高的小山坡后冉冉升起,紧随大纛出现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延绵不绝的长戈枪林。 那一片闪着冷寒之光的枪戈矛刃,几尽让整个涿郡的气温都寒了几度。 再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无边无际、黑压压的披甲军士。 两三万的精锐边军气势汹汹,在各自属官的带领下步伐齐整。尽管人数不过三万,却硬踏出了十万大军的澎湃磅礴。 在红色大纛及军魂赵枭的引领下,军士每踏一步,便厉声大喝一声: “刚强边军,佑我边民!” “呜呼呜呼,杀!” “刚强边军,佑我边民!” “呜呼呜呼,杀!” 看着那滚滚袭来的万千精锐,张举及麾下三万兵士无不赅得眦目欲裂,那声声如震雷般的怒吼咆哮,更使他们战意尽去。一时间,不少兵士连刀都握不稳了。 “妈啊!这还打个屁啊!” “逃啊…快逃命去啊!!” 大纛之下,一身闪亮明光铠、骑跨高头白马的赵枭见此,面上露出森寒之意,猛然扬起右手、厉呵道:“全军出击!” “追敌三十里!” “犯我治土,不要俘虏。” 第十六章 赵枭之威 边护之悍 中 “是伯爷来援了!” “快吹角号!前后夹击!” “是!” 随赵枭边护军出现至场,郡兵阵列猛然响起高亢激昂的角声。霎那间,两万余尚武兵士如掘了堤的洪水般汹涌杀出。 望着前后杀来的密麻军士,张举面色煞白,当即二话不说拍马就跑、那些由泰山守备兵组成的“御林军”紧随其后。 想着自己成为天子才半月之久,就遭此突变,张举内心哀戚如雪、不由低吟道:“老天无眼啊!好想我张举爱民如子…” “却不庇佑于我,真是瞎了眼。” “倘若今朝…” “陛下!别念了!保护陛下!” 张举一旁的亲兵猛然挥刀,一刀将射向皇帝的暗箭截下、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保护陛下!陛下往日待我们恩重如山!” “此刻正是报恩时!所有泰山守备!随我掩护陛下杀出去!为陛下尽忠!” 那些惊慌失措的守备兵们听声,想起张举平日待他们的好来,一时双目清明、纷纷高举战刀怒吼道:“为陛下尽忠!” 登时,三四千守备军将张举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拼尽全力的朝来路杀回。剩余的五千余泰山守备则钢牙一咬,红眼嘶吼着挥刀朝前后杀来的敌军迎去。 而那些被张举裹挟而来的三万农夫则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索性就丢下菜刀、木棍儿伏跪在地,头埋于土不问战事。 这招有效,边护军士路过之时,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们。赵枭在战前下过命令,此战敌人犯疆、烧毁沿途村寨,故而不收俘虏以作震慑,全歼之以儆效尤。 双方交战赵枭收俘虏,但是一旦侵扰了他治下的百姓,就绝对不收。 但赵枭专门提到了一点,被裹挟而来的农夫压根就不是自愿的,是被武力相逼而不得已跟随。这些老农连敌人都谈不上,何来俘虏一说,若军士为凑战功… 而乱杀被裹挟来的农夫。 赵枭会军法处置。 这道命令传遍全军,自然使得军士们对这些老农没有丝毫兴趣。 直接越过,就杀向泰山守备。 那些甲胄齐全、兵武优良的原守备兵才是敌人,才是战功,才是黍米! 想想一颗敌头就是半个月俸禄,这些边护军士就铆足干劲,一个个勇的不行,赤着眼,把战刀舞得眼花缭乱。凌利实用、杀气腾腾,颇有当年秦武之风。 …… 小山坡上,大纛旗下,看着一经接触就开始一边倒的战局,赵枭微微颔首、抬手高声道:“翼德,让那些跪地老农全都到山坡下集结,在战场上难免误伤。” “三弟,此事只有你能胜任。” “好嘞,大哥。” 张飞虽很想出战杀敌、让蛇矛饮血,可大哥就是不让,他老张也没办法。只能强自按捺欲望,乖乖的站在赵枭马侧。 此刻终能用上自己,自然高兴无比。想了想语言,张飞气沉丹田,当即熊口猛张、大声爆喝道:“那些个老农!老农!诶,别看了,俺在这!说的就是你们!” 眺望这远方满脸诧异的农夫们,张飞伸出粗黑大膀、指向山坡下方道:“全都给我站这来!你们是百姓!俺们从来不杀百姓!你们来这避免误伤!赶紧的!” 老农们听声面色涨红,先前的惊慌恐惧如潮水般退去,全迈着大步、死命朝小山坡奔来,一边跑一边老泪纵横道: “军爷明鉴!我们一生老实本分,才不是那天杀的贼人呐!呜呜呜…” “那些狗贼人!他们放火烧了我们的房子家用,还把粮食钱财全抢光了!” “呜呜呜,我们苦啊!” “要是不跟他们走,他们就要把我们老婆娃娃全杀了!好歹毒的心啊!” 声音从远方传来,隐隐约约不太清楚,但是赵枭还是能捕捉到些关键词。老实巴交的老农、放火抢粮的守备兵… 不与贼为伍就杀全家… “翼德!下令,追敌五十里!” 赵枭面色冰寒,这天下从不是某个人的天下,而是全天下人的天下。 张举脑抽风自立天子是他自己的事,守备兵愿意跟着叛乱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可若是为了扩大势力,烧毁沿途百姓房屋、强行逼良为娼,就是天理不容! 任何一个正直之人见此,只要有实力,都会将这帮祸害斩尽杀绝! “好!” 张飞猛然点头,这次胸怀愤慨、声音也就更加洪亮了,不过瞬息便响彻全场:“度辽将军,赵枭有令!追敌五十里!” “杀光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说完,张飞似意难平般、再次咆哮道:“泰山守备!你们这群孽畜!自己要取死反叛某都不说了!拉无辜百姓垫背什么意思?!简直枉为人伦!天理难容!” “还不快快伏地待戮?!” “你等人形猪狗,身上沾满无辜之血,待小命归于九泉之下,也难逃鬼差拷问!届时百肢节内,悉下穿钉,复有铁鹰啖目、铁蛇绞颈,烊铜灌口,油锅煮烹。” “反正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呐喊如雷鸣,轰轰入人心。 那一个个交战中的泰山守备纷纷浑身一颤,不由联想到张飞口中的悲戚结局,心中恐惧油然而生,一时全都战意尽去… 动作迟钝。 而边军们见此面色大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快刀子就猛然斩出。 直接将一个个愣神的敌人劈死,继而切下头颅挂于系带(腰带)。这些头可都是换取黍米的战功凭证,重要的紧。 一时间,无数边军腰缠三四颗狰狞淌血的人头,看起如同索命厉鬼。 还活着的泰山守备们见状,再想起张飞刚刚吼的地狱之说,一时竟全吓得尿水直淌魂飞魄散。一个个丢盔弃家、哭爹喊娘的朝四周逃去,那模样,只恨… 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妈啊!我错了!” “判官大人!我不该烧百姓的房子!我错了!杀那老农妻儿,是上面授意的…与我无关啊!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 “呜呜,快跑!俺错了…俺错了!!鬼差大人您别追了!去追别人吧…” “呔!坏东西别跑!我今天要替天行道!你这坏东西!吃我一刀!” “俺错了!判官大人放了俺!” “你可曾放过那些老农家人?!” 一时间战场鬼哭狼嚎。 浑身哆嗦的泰山守备四处乱窜,腰系人头的边护军士持刀狂追。 看到那些精神失常的泰山守备,赵枭一时哑然,继而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张飞。自个原本把张飞留在身边,纯粹是看在他那自带扩音器的功能,没想到啊! 翼德还会攻心! 三弟居然还擅长神鬼之说! “翼德,好口才!” “此战,你当立首功!” 张飞听声傻乎乎的笑了笑,揉揉头爽朗的开口道:“俺家里有钱,书还是读的起的。俺对那些咬文嚼字的经文不太感兴趣,唯独就读的来这些野书奇记。” “甚至可谓之情有独钟。” “跟某对诗句,随便寻个士子也能胜某。但跟某论结义故事、神鬼之说,就是贾先生也不一定论得过某!”说着,张飞非常骄傲的挺起胸,这是他首次没动手… 光靠嘴,就起到决定性因素的一战,一种动脑的优越感莫名浮现于心。 仗原来还能这么打啊! …… 话毕,两人转头望向战场。只见留下断后的五千余泰山守备已被边护军,郡守军、尚武民兵的两面夹攻下伤亡殆尽。 边护军士已开始整队,就要前去追敌。赵枭见此当即开口道:“翼德,你去指挥追敌!切记,追敌五十里后就回来。” “整顿一番后,我们再战!” “大哥放心!某去也!” 张飞终等到这句话,当即拎起蛇矛、翻身上马,急匆匆朝山下奔去了。 见张飞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赵枭抬手欲言,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 人,终究是要成长的。 而成长,就必须经历。 若不把张飞只当一个御前武将来使唤,就要让他真正独自统几次兵。不过,将手下苦苦累积的精锐全交给他,哪怕只是追击,也需要莫大的认同和信任。 但张飞的进步赵枭看在眼里,虽粗犷,却不似最初的粗鲁;虽少谋,也绝非无智。再加上其真心实意的爱戴自己。 于情于理,都不能给他缚枷锁,封堵住他的上升通道,赵枭愿赌一把。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 张飞最初还歧视军士呢!现在偶尔在军中做的评价上官匿名投票,张飞居然还是最受下属爱戴的长官,人都会变的。 赵枭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哪怕风险很大。 排空杂念,赵枭望向已在山坡下挤的密密麻麻的蓝衣老农,大声开口道:“乡亲们,我是度辽将军、尚武伯赵枭。” 闻言,众老农登时跪成了一大片,但心中那残存的少许惧意也烟消云散。人的名、树的影,尚武郡与冀州相连,来往商贩络绎不绝,民间往来何其多也。 尚武郡的伯爷赵枭爱民如子,早已传遍冀州边邻的几个郡。今日遇到的主官是通情达理的赵枭,性命自是无忧矣。 “草民叩见伯爷!” “伯爷万福金安!伯爷仁善!” “我等,我等实在是被逼无奈,这才与贼为伍,但我们的心,都是向汉的!” “是啊!伯爷,请您…” “各位乡亲,这本伯知晓。” 听见山坡四处响起的怯懦之声,赵枭大手一挥、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等本无辜,不过刀斧逼身才不得不与贼同行。” “这样吧。” “本伯让县府做顿热乎饭,大家伙先吃饱了再说其他。倘若家田尚在、妻儿待归,那么吃完饭,再去府衙领三日餐用于路耗,就回冀州吧。若是家破人亡…” “就留在尚武,我给你们安顿。” “只要勤快,肯定饿不死。” 淡淡的声音,却是难以形容的暖流、直击老农们干涸悲戚的心田。 平静的话语,却比任何话都要实肯。使他们双目泛红,相拥而泣。 一时三万余老农无不潸然泪下,真心实意的朝赵枭跪下、用力磕头道:“伯爷仁慈!我等回乡,定会宣扬伯爷之名!” “您真是善人,如此大恩我等难以为报,只能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伯爷…” 在大量歌功颂德的声音中,也有少许老农嚎啕大哭道:“我的家人,已全死在张举贼人手下,老儿早闻尚武有民兵令。愿在此安顿入伍,誓死守卫伯爷…” “誓死守卫伯爷的治下净土!” 赵枭听声心中也是酸楚难言,侧过头大声道:“乡亲们,都起来吧!” “一点热饭,不必如此!” “您赐之饭,乃我等生命延续之粮。除了叩首,我等真无以为报!” “是啊!不磕我们心里都过不去!” 看着连连磕头、额上破皮出血的老农,赵枭仰天长叹。这,就是古时。这,就是汉末。人人皆只看到英雄杀伐、豪杰辈出,却不经意间忽略了民生之哀。 枯骨饿殍,何其多也? 这乱世,必须平定! 在所生之年,定要开创一个太平盛世!赵枭不自禁又坚定了遍目标。 杀尽天下猪狗辈,斩绝奸诈鬼祟徒!还世间一个清静,还百姓一个安康! 如此,方不负穿越者之名。 第十七章 赵枭之威 边护之悍 下 冀幽界边,万余精锐骑军从冀州汹涌袭来,径直奔入了尚武郡内。 “王上,为何我们要来救这张举?其不过九千余众就敢去袭扰赵枭。” “如此寻死,何必去救。” 正控马前行的张纯闻言面色乌暗。十日前他刚劫掠到青州,就闻张举率麾下杀入幽州,这可把张纯气急了,只能命副将继续掳掠,自己则率铁骑急行来援。 一路狂飙马都跑死几百匹,把他心疼的不行。想到这,张纯猛啐一口唾沫、冷声道:“你以为我想救那蠢才么?” “他值几匹马?” 说着,张纯目视前方低声道:“阿碡,现皇甫嵩要来任冀州刺史了,更要命的是他兵权还在、麾下全是破黄巾的精锐。他岂能容我们?怕不是一来就开战。” “纵使我麾下有八万军,也挡不住七万汉庭精锐和七万州兵。此刻,我们必须拉拢一切可为我所用的力量。而张举,就是第一个响应本王号召之人,此时…” “冀州各势力都在观望。” “我势好,他们就会跟着起兵。我势差,他们只会协助皇甫嵩表忠心。而张举这首个响应之人,其初战就败暂且不说。” “若是身死,还有谁敢来投我?” 说着,张纯攥紧了缰绳。遇到猪队友本来就很糟心,更糟心的是… 还要为猪队友善后。 …… “快点跑!快保护朕啊!” “保护好朕!待朕一统山河…” “你们个个都是元勋!” “封王拜候指日可…唔唔…” 听着后方不断传来的哀嚎,张举面色煞白,他拼命运转嘴部、各种听起就很美的大饼连连抛出。封王拜候指日可待、大家都是万户侯之类的言语层出不绝。 扛着他狂奔逃窜的兵士听得烦,索性随手撕了块布塞入他嘴里。 皇帝陛下噤声了,世界清静了。 为啥是扛着跑,只因马匹早被后方紧追不舍的边护军抬弩击毙了。那箭只差丝毫,就送皇帝陛下去西天极乐了。 感受着嘴里破布的苦涩,尊贵的天子张举面色悲戚、一时竟怆然泪下。 保护他的四千御林军,竟在短短不过四个时辰的追逐战中伤亡殆尽。 此刻,身侧只剩几百兵士。 莫非,天亡他圣庭不可? 念头至此,张举哭的更凶了。那奔流不息的滚烫泪水流淌至兵士衣上、湿漉漉的怪难受,兵士干脆一刀柄将陛下打昏。 没了干扰,跑的更快了。 …… “干!杂碎还真能跑!” 一望渐渐变暗的天际,冲在边护军最前列的张飞猛然转头、大声道: “现在追了多远?” “回将军!” 手持染血长刀的军士呼呼大喘着气、好不容易才说出完整的话语:“现…现,现在估摸着已经追了…追了四五十里了。” “妈的!” 张飞怒吼一声,此刻已追到大哥赵枭规定的距离,再远就是抗命了。 可那张举就在眼前,离自己堪堪不过三四百步,但就是怎么也追不上。 就这么让他们跑了么?! 不甘心啊! 要是有匹马就好了!他老张马术还行,行军无碍、骑马冲杀一阵也没什么问题,但作战时间一久就难免打滑。在混战之中骑马反是累赘,索性就下马砍杀。 可这样一来,就渐渐追不上了。 真不甘心啊! 张飞一把夺过身侧军士的长枪、猛然前冲,继而狠狠将长枪抛掷而出。 长枪掷出,张飞连看都没看一眼结果直接转身,望向气喘吁吁的军士们大吼道:“走了!都走了!俺们不追了!!” “回涿县去!” 那密密麻麻、浑身染血的军士闻言身子未动,一脸震惊的指向前方。张飞见此眉头微皱,拧动圆滚滚的黑脑袋朝后望去,只一眼,就眉飞色舞的大笑起来。 只见那支长枪,不偏不倚的射中张举背心,还径直贯穿其身下的兵士! “不好!陛下,陛下中枪了!”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此刻,贼伍大乱。十来个贼兵聚在一起将不幸被长枪射中的二人抬起、风风火火的朝前方逃窜,不过速度慢了许多。 “俺这运气也忒好了!” 见自己泄愤胡乱抛出的长枪起到奇效,抑制不住的欢乐浮现于张飞脸上。他抬腿就要前追,可步子却始终迈不下去。 身旁的军士们见状有些焦急,纷纷开口谏言道:“将军,再追追吧!” “他们这速度,最多十里就能追上!这可是巨大的功劳啊!将军…” “莫非就不想要么?” 听声,张飞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清明。他止住步子,环视着四周因为长时间剧烈奔跑而面色发白的军士、大声道:“传我将令!全军后撤,列阵归往涿县!” “将军!” “某意已决,无须多言!” 看着亲兵闷闷不乐的前去传令,张飞回想起出征之前贾诩交代的话。 ‘先生啊!为何大哥老是不放心某坐镇一方,而放心二哥?莫不是偏心?’ ‘张将军,究竟是为何您自知,何须来问诩?论勇武,您甚至要强关将军几分。可坐镇一方的主将,需要的是什么?’ ‘先生,是沉稳么?’ ‘嗯,勇毅、善谋、克己。 三者,缺一不可。’ ‘某知晓了,还望先生赐教。’ ‘诩之计、之惯、之谋、之心,未必适用于将军,但有三点是通用的。 张将军能做到,不说天下冠绝的统帅,但立于不败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请先生教某!!’ ‘一,恃德者昌,恃力者亡。 二,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三,逢林莫入,穷寇莫追。’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 张飞喃喃自语了两声,便头也不回的领军离去了。那些圣庭贼军见后者不追,无不浑身乏累酸痛的瘫软坐地,开始检查起张举的伤势来,不过三刻钟… 大地忽得震颤起来。 只见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万余铁骑从远方狂奔而来。他们动作一致、轻甲刀枪质地优良,一眼便知定是精锐之师! 那万马奔腾之势,无可阻挡! “吾乃弥天安定王张纯!” “张天子在哪?!” 那吓得浑身哆嗦、连逃跑之意都化为乌有的泰山守备们闻声,无不面色涨红,纷纷高举手臂欢呼道:“安定王殿下!” “陛下在这!陛下在这!!” “弥天大将军!我家天子在这!” “您带郎中了么?天子受伤了!!” 在高兴于得救的同时,这些守备也感到十分可惜。若那些天杀的边护军再追片刻,定会被这万余铁骑碾为齑粉! 该死啊!怎就不追了? …… 当日晚间,幽州刺刘虞整合两万州军,浩荡开入尚武郡、星夜来援。 然预想的狼烟四起并未出现,尚武郡境内一片祥和。沿途百姓笑容满面,脸色不似它地那般菜色、而是红润的康健。 刘虞见此不由十分疑惑,便在附近治所寻了个小吏了解情况。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那将近四万余的张举叛军竟被边护军一击即溃,还被追杀五十里。 由于赵枭不接受袭扰百姓的败类投降,故此,九千泰山骨干被杀的只剩百余、可谓之全军覆没。刘虞听此稍有反感。 叛军是该杀,可也该交给州府刑狱司来杀。这赵枭,乱了规矩! 但在得知那被裹挟而来的三万农兵安然无恙、不但保全性命还被分派食粮供以归乡之时,刘虞内心就有些复杂了。 他反感赵枭不听他这位幽州最高长官的话,但又欣赏其爱民的做法。 那些农夫不是幽州百姓,而是冀州的。赵枭却能救济,无疑是真正的爱民、无疑是有一颗真正的大仁之心。见尚武郡内一片难得的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刘虞内心的不满渐渐消退。 这就是他每日操劳所期盼的。罢了,赵枭不听话就不听话吧!只要他能为百姓带来幸福、带来康宁,不听话又怎样? 不比那些表面毕恭毕敬、满口爱民,背地却把平民敲骨吸髓的郡守好? 念头至此,那本想借此会面,训斥赵枭要尊重刺史的念头也荡然无存。刘虞长叹一口气,便领军回州府蓟城去了。 …… 夜黑风高,鸟归蝉鸣。 尚武涿县,县府。 一场简单的庆功筵正在举行。 在田丰及众校尉面前好好夸赞了一番张飞后,赵枭也开始问询事宜。 “元皓,本伯离开尚武三月已久,现郡内是怎么个情况,且细细说来。” 田丰今日披了件淡蓝士袍,看起比较精神。他闻声登时从座上弹起,拱手大喝道:“伯爷!您要是再随意挥霍钱财…” “怕要祸大事!” 赵枭听声眉头微皱,淡淡道:“本伯素来节俭有度,哪里挥霍钱财了?” “您今天给冀州老农散粮,不是挥霍么?三万余人每人一顿饭,其中大半还要再分发三日之吃食,那就不是粮么?!” “可不给吃食,他们会饿死。” “但府库亏空,会祸更大的事!”田丰一脸痛心疾首的望向赵枭,撸起袖子抑扬顿挫的开口道:“我们…呼…我们一口气募招了三万多的新兵!他们,他们…” “他们就不吃饭吗?!” “供养五万余的军士,我们府库本就难以为继。贾诩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谏言您收下四万余黄巾降卒,政治影响多恶劣下官都不说了,那四万人不吃饭吗?” 田丰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额上青筋绽起、大声道:“我为这食粮已经绞尽脑汁,都写信给郭大人请招了,您可好!” “一来又是散粮!” “这年头,啥都没粮食精贵啊!” 看着田丰连珠炮般吐出一大串话、就差没骂自己昏主了。赵枭一时哑然,田怼怼果然名不虚传,明明一直在为自己想办法搞粮食,说话硬是说得凶神恶煞。 若是袁绍,怕是愤然离席了。 但其说得有理,赵枭也不动怒,而是起身朝田丰轻轻一笑、行礼温声道:“辛苦元皓了,这点确实是本伯欠考虑了。” “元皓近日操劳,今日先饮酒歇息片刻,明日我们休息好了,神清气爽。” “再认真合力想法子。” 田丰听声面色稍缓、颔首拱手道:“伯爷仁善,虽大手大脚,却也是一心为民。下官本不愿冒犯。但事危只能重锤,非此无法起到警示作用,您想想…” “若库中无粮,我们先前允诺的优厚军饷自无法发取,军中就可能哗变。” “而伯爷仁政提高百姓地位,自也使得幽州世家权威大减,如此…” “手中无强军,定站不稳。” “百姓固然可怜,但我们现也没能力见一个救一个。为了眼前千百个可怜人,而身家尽损站不稳,只会让未来无法…” “无法救济千万人。” “小仁与大善,也由此拉开。” 赵枭听声如醍醐灌顶,耳边似有隆钟长鸣,田丰这人话糙理不糙。 事实也确实如此。 …… 刘虞州军回至蓟城,也由此将赵枭大破贼军、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消息,带往幽州各处。消息一经传出,幽州震动。 各郡郡守开始重视赵枭武力之强大,纷纷派遣使者前来送礼示好。各世家畏于赵枭兵锋之盛,全都偃旗息鼓、不敢再表露不满之情。而要论反应最盛者… 当属民间! 各地各郡,被压迫至深的平民对尚武早有耳闻,得知赵枭此次还为邻州农夫放粮,百姓内心已然确信其为爱民主官。 一时,无数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平民,纷纷拖儿带女、全家西迁。 浩浩荡荡朝尚武郡行来。 第十八章 世家?世家! 清晨帘幕卷新露,暖阳初升虫蝉鸣。一片春意盎自起,翠草红花摇摆时。 昨夜有雨,淅淅沥沥,在晨日微光的拂耀下,涿县四处弥漫着浅浅雾气。 辛劳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县民纷纷带着吃饭的伙计走出家门,告别妻儿,开始今日份的工作。各式伙什层出不穷,有锄头有小推车、有镰刀有樵斧,有渔网有长哨棍、有短弓有猎刀。 装备大多印衬职业。 不过无论是大众职业还是小众,这些平民几乎清一色的都是从事下活。 何为下活? 就是最劳累、收益最低、最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往往累死累活一天下来,所得不过堪堪到达温饱线,饿不死而已。 轻松些、收益高还安全的活计,都被世家子弟所包揽,轮不到他们。 不过,尽管行着最操劳的活,这些平民百姓却个个兴高采烈。自赵枭下达尚武令,每户有民兵的家庭,赋税皆减两成。可不要小看这两成,这就是… 堪堪到达温饱和尚有余钱的区别!减这去的这两成赋税,给了百姓一个盼头。他们不再是世代被王朝剥削的牛羊,攒个几代的钱,就可培养一个读书人。 给家庭崛起的机会。 日子有了盼头、内心充盈着对美好未来的希翼,他们自不会愁眉苦脸。 干活也有了劲头。 而与布满生机的坊间不同,郡守府内一片凝重、气氛十分严峻。 …… 郡府暗室,两人对坐。 赵枭起床用过早饭,便即刻唤来田丰,二人静坐于密室中谈着话。 而随话题深入,赵枭的面色渐渐阴沉起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世家竟敢跳的这么凶。府库粮草不够,也与其有关。 甚至可谓之关系密切。 “元皓,他们真敢拒不卖粮?” “世家庞大,如何不敢?” 田丰神色平静,直视着赵枭淡淡开口:“十常侍已调马队将今年的军饷运送而来,但他们运来的只有钱和甲胄军需。” “没有粮草。” “虽伯爷大手大脚,但基本也只是对民,实际上我们的财政还能扛。问题就出在没人卖粮给我们,捣鬼的自然是世家。” 赵枭眉头紧皱,轻声道:“现库内存粮还有多少?幽州完全买不到么?” “您的三郡治地完全买不到粮,邻近几郡也是如此。再远的还不清楚,不过大概也买不到,可以说在幽州境内,我们很难买到粮食,只有在刘郡守的渔阳郡…” “能得到少许。” “下官前日联系,郡守刘卫当即回信给予我们十万石的资助,在路上了。” 说着,田丰面上忧心忡忡、面色乌暗的缓声道:“本来这个问题也不算严重,因为我尚武郡与冀州相连,那边的世家并不抵触我们、可从冀州进口粮草。” “上月下官派出几队粮官后,也没太在意这事,结果粮官刚谈好生意…张纯就反了,那哪还运得了粮?我们的存粮…” “算上渔阳来援的,最多一月,就会彻底耗尽,届时我们有钱无粮。” “局势岌岌可危矣。” 言至于此,田丰噤声。 赵枭闭目沉思片刻,脸色很难看。如果在幽州买不到粮草,冀州又因为张纯起兵谋反而断绝进口渠道。那么别说跟迦克西约定好的草原通商,就连自己… 都难以为继! 世家!真当自己不敢动你们? “元皓,尚武郡内哪些世家在搞鬼?你列个名单。”赵枭面容平淡,冷冷道:“上谷和代郡暂且不说。而这尚武是本伯的封地!赵家,就是尚武最大的世家!” “他们是当本伯刀不利乎?” 听见赵枭这带有动武意味的话语,田丰眉头微皱、快声道:“您是想动刀子,肃清尚武郡内的世家?伯爷不怕犯众怒?” “不说其他郡,就只说尚武、上谷、代郡这三郡,各世家的家兵累计…” “最少也有两三万。” “他们装备精良,不输于郡兵,还有大量的私养佃户,肃清何其难也!” 闻言,赵枭心中一突。 以往只是道听途说,却没想到这世家竟这么牛。三郡世家有三万私兵,一郡就是一万兵,而汉王朝的郡守军一般都只有三千,那么一郡的世家武装力量… 要超官方三倍有余! 如此说来,若全天下的世家联合起来,就是换个王朝都易如反掌。 见赵枭暂不言语、似在权衡利弊,田丰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破局很简单,您只需把尚武令撤回,像寻常郡守那般对待平民就行,就是待民好些也无妨。” “但赋税和民兵,不可留。” “为何?这和世家有什么关联?” 赵枭抬起头,眼中闪着寒芒道:“我的尚武令是针对在册自由民,而非世家所掌控的佃户奴农,与他们利益无干…” “他们为何要反我?” “伯爷之令,从表面看来似与世家无关,实则却掐中了他们的命脉。” “噢?还请元皓教我。” 田丰闻言稍有迟疑,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最终还是开口轻声道:“丰,出身渤海世家子弟,虽不爱于世家谋道…” “但耳闻目睹,还是略有所知。” 说罢,田丰看向窗外,眼神有些飘忽:“伯爷的尚武令,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终极杀招。武装全封地治下万家百姓,待日久,于必要之时便可全民皆兵。” “就此一点,伯爷对任何势力都是大患。不过现世道动乱、且幽州地域偏远,没人刻意搜寻此地消息,才暂时安然罢。” “但本地土豪世族岂会看不到这点?您威胁太大,他们不可能放任。” “这是其一。” “其二,您让百姓崇尚勇武,减低赋税改善平民的生活,是世家…” “决不可容忍的。” “为何?” 田丰所言第一点有理有据,赵枭虽面色凝重但也没发声。可这第二点,就难免有些奇怪了。改善百姓的生活质量、以及崇尚勇武,这和世家有什么关系? 毛都沾不上边好吧。 看着赵枭一脸疑惑,田丰轻轻摇头、缓缓道:“您挡了世家扩张的路。” “百姓不苦到陷入绝境,如何会卖田卖身到世家为奴、为佃户?平民崇尚武力自由,如何甘愿依附世家,被剥削呢?” 话毕,田丰起身、拱手告退,只留赵枭一人独坐在小室中沉思。 …… “操!” “狗玩意,心都黑成锅底了。” 沉默良久,赵枭骂出了声。 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在今日之前任赵枭如何去想,也不知世家豪强的吃相,竟如此难看! 其通过手上的人脉背景资源,直接影响当地官衙的政策,从而将民间逼迫的很惨。赋税极高,农夫一年耕种所得几乎要缴纳九成以上,种田的饿死很正常。 如此一来农夫就活不下去了,在世家的打压下,只能低价将祖田卖给豪族、从有地农民转为佃户。种的还是那块地… 可所属已不再是自己。 就连自己,也要签署奴籍! 可自己种田就要饿死,给世家种田却能勉强活下去,农夫没得选。由此,世家越来越强,自由的百姓越来越少。以至于有些世家霸行的州郡,在册百姓… 居然还没世家奴隶多。 匪夷所思,又很正常。 而世家都是固定税金,他们每年上交朝廷的钱是额定的。如此自是佃户越多,他们的收益越大,也从而拖垮王朝。 每年户部查账,都会触目惊心的发现,天下百姓居然一半都是世家奴隶、都不用给朝廷纳税的。可又有啥办法?改革换政?王朝抵挡得住天下世家联合? 渐渐的,国家被彻底吃垮。 “若不除世家…” “纵使一统天下,又有何用?百姓还不是一样苦,不过换个统治者罢。” “可这问题现在不可能根除…” “但也绝不能容他们这般嚣张!” “要是文和在就好了。” 赵枭闭目,喃喃自语。此次出征他没带贾诩和张辽,而是让两人领导上谷卫队,好好镇守郡治、以及调教黄巾降卒。但军师贾诩不在,身旁都没人商议。 因为四万黄巾降卒过多,赵枭出征前派人前去传令,命黄巾降兵一分为二,两万前去代郡关羽那投降,两万去上谷。 关羽镇周仓,贾诩控裴元绍。 也不知徐庶求学求得怎么样了。 此刻,智囊少的弊端一览无余。尤其是在处理世家这事情上,田丰不会多言,只因他自个就来自世家。刚刚所说… 都已经是破格极限了。 徐庶虽是世家子弟,却是落魄寒门,并未得到过世家庇护,且自幼与草莽游侠混、对鱼肉乡间的世家没有一丝好感。 贾诩出身正统儒门,笼统大方面来讲也是世家。但他那谨小慎微的处世方针,就与张扬跋扈的世家豪族格格不入。 这二人,将会是他赵枭灭除豪强世家的王牌副手,但此刻事到临头… 也只能靠自己了。 空荡的暗室,赵枭眯目喃喃。 “没粮食供应军队,确实会有大患,但哗变不可能,军士都是我自己人…” “自己人。” 赵枭双目寒光爆闪。边护军的将士,要么是去年与他征战黄巾的原皇甫军,要么就是爱戴他的尚武平民应募的新兵。 这也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赵枭的军队,与其他地方不同,是一直单纯且忠心的强大力量。 基层军官,没一个来自世家! 军官都是军中从士兵晋升上来的,他们对世家,可没有一丝好感! “挑几个跳的最欢的下手,世家爱屯粮,灭几个就足以撑到皇甫公到冀州了,届时张纯被灭,就可以从冀州进口粮食…” “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开玩笑,尚武令才施行几个月?朝令夕改只会让我名望全失,世家们…” “别做梦了!百姓在我治下安居乐业,是我赵枭的底线原则。任何事都可周旋,唯独这一点,我绝不妥协!不过这样…” “迦克西的粮暂时就没办…” “等等,迦克西…迦克西?!” 赵枭双目爆闪,想到了破局良方。他登时提笔书信一封,大喊道: “洛旼,请子龙过来一趟!” “是!” 听见门外洛旼的回应,赵枭眼中流转着抑制不住的狂喜。若以刚刚所想行事,非但此难关能轻松解除,还最少可以… 肃清一郡世家!甚至… 肃清两郡! “不过,要找个开刀的好借口。” “嗯…刘备还不够格。对了,世家与我兄长有过接触,这每个世家都知晓。” “还有,我那好哥哥赵悠好像…好像失踪已久…我的兄长…我的好二哥…” “莫不是被世家泄愤杀了?!” 第十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 见其可欲也,则不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不顾及可害也者。是以动则必陷,为则必辱,是偏伤之患也。 《荀子·不苟》 …… “洛统领,人派出去了么?” “主家,我已派出四十死士前去测绘各豪族庄园的堡垒地形。最多十日,尚武内所有世家的防御及名单皆会登记成册。” “嗯,下去吧。” “是。” 夜半无人私语时,寒风瑟瑟。 乌云盖阴天,寂寥无声。 打开中堂之门,赵枭立于屋室与庭院交接的小阶处。望向院中塞北常见的榆叶梅、嗅到那淡淡花香,身体的疲倦似得到舒缓。可他内心的苍凉,却如何… 如何也抹不去。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阴狠起来了?原身二兄赵悠,不过是容貌相似且有隐患,自己与其初见、当场就将其赐死。 居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自己,还是自己么? 这份狠辣,令赵枭感到惊骇。 白日无碍,他能轻易代入主公的角色。而每当夜深人静,赵枭却总会受到内心的拷问。他越发感觉自己,有些陌生。 陌生的像另一个人。 “成就大业,真累。” 叹了口气,赵枭抬头望向夜月。今晚的月亮半残,不太亮、昏昏的。 “可不历经磨难坎坷…” “又怎可能成就大业呢?” 一双冰冷的小手突然从后方抚在赵枭额上,轻轻揉捏着他的太阳穴。与此同时,沙哑而又熟悉的女音渐起:“累了。” “就多歇歇,多晒晒太阳。” 温柔的嗓音,将赵枭微惊的内心抚平。他抬手轻轻握住女子的柔荑,将身后佳人牵至身前、缓缓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宝宝,怎还没睡?” “伯爷未睡,妾身又岂能独眠?” 柔和的快调子,很暖心。如清澈的泉水流转全身,能洗涤灵魂的沧桑。 今夜的宝勒尔托雷很美。 一袭淡绿色长裙被夜月镀了层银光,姣好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笑意,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盈满了要溢出的温柔爱慕。 令赵枭稍稍有些失神。 不穿劲装的托托,美极了,像西方传说中的女精灵。修长的身躯挺拔、自然的野性弥漫,却富有端庄的大家之气。 野性与端庄,本是对立。 在托托身上,却异常协调。 “伯爷,夜深还不歇息么?” “乖,你家官人在想事呢。” 赵枭开口,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他望向昏暗的天空、飘忽道:“宝宝,你说为何有的人天生高人一等,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却还一心想奴役、剥削他人?” “他们的财富,早已用不完了。” “这个嘛,很正常。” 宝勒尔托雷顺从的靠在赵枭胸前,继而轻轻移动小脑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才缓缓道:“伯爷,大道理我也不懂。” “我只知道在草原上,无论再强大的部族也不会停止扩张。因为天灾意外太多,没人能保证自己的部族永远昌盛平安。” “越强大,就越能抵抗风险。在我看来,这无关对错,不过是物竞天择。” 赵枭听声瞳孔微缩,随即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是自己着道了!是自己现代人的思维在作怪!实际上在这个群英荟萃、厮杀角逐的年代根本没有对错一谈。 胜即是对,败即是错。 就这么简单。 世家门阀剥削百姓,没有理由。宦官外戚搅权弄政,没有理由。任何人让自己感到有隐患,将其杀之、也无需解释! 这是本能!这是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大环境下所熏陶出的本能! 物竞天择,不狠就死。 他赵枭没有做错任何一点。相反手段变毒,才是他觉醒的表现!只要亲手铸造太平盛世的初衷不改,用什么手段… 这并不重要! 一时念头通透、心结尽除,赵枭只感到舒畅无比。他紧紧搂住宝勒尔托雷饱满的娇软身躯,将头俯下、细细品尝着女子诱人的红唇。 “宝宝…呼,有你真好。” “伯爷,我也…唔…唔唔…” …… 次日,令骑于尚武冲出,带着调动大军之命,极速朝上谷、代郡奔去。 而赵云则点上数十精骑,护送着一封绝密漆信,朝上谷边界行去。 在这段时日,民间坊市莫名开始流传几条劲爆消息。第一,尚武郡以及上谷郡的地主豪强对赵枭极度不满,原因是赵枭对百姓宽厚仁慈,影响到世家地位。 第二条,这两郡世家曾私下找过赵枭二兄赵悠,但不知谈了些什么。 第三条,赵悠与世家相谈之后,便与边护军的辎重校尉刘备密谈,而后刘备就因图谋不轨被关押送监,于狱中被刺。 第四条,赵悠下落不明。 消息一经流传,两郡上下大为震动。世家豪强不知消息从何人之口传出,民间百姓则因地主不愿平民生活质量变好、从而记恨于世家。一时间,两郡内… 流言四起,暗潮汹涌。 各种猜测之论数不胜数。 但清一色的,都是世家阴谋论。 并且,坊间开始出现讨伐世家的言谈!只因尚武和上谷,皆是赵枭威望渗透的最盛之地。平民只认赵枭而不认豪强,得知后者不满赵枭,自然力挺伯爷。 民间情绪,逐渐被调动起来。 甚至,见到豪族就狠打的言论也很有市场。此刻,世家子弟竟不敢孤身出门、随便办件小事都要带一大票家丁傍身。 …… 几日渐去,尚武上谷二郡民众不满豪强的呼声非未偃息,还愈演愈烈。 见事态不妙,隐隐有脱离掌控之势,众土豪门阀再无法稳坐钓鱼台。各家纷纷遣出代表人物集会,商议应对之策。 不日,尚武、代、上谷三郡,共计四五十家豪强门阀,联合派出由代表人物组成的使者团,浩浩荡荡的朝涿县行来。 伴随的精锐私兵,足有千余。 …… “仲康,准备好没。” “伯爷,已安排妥善,一切就位。” “行,让他们进来。” 今日阳光明媚,而涿县县府内却是一片肃杀。自府门至大堂的百来米行道两侧,每三步就有两名身披重铠的刀斧手。 卫士魁梧,斧刃辉闪冰冷寒芒。 “啪嗒…啪嗒…” 飞溅爆裂的脆响不断四起。 这来自过道正中央,那面滋滋作响、内部之油已然沸腾的巨大铁锅。 “咔咔咔” 县府的黝黑大门缓缓开启,四五十位衣装华贵的男子鱼贯而入。 刚进府,森寒冷意迎面而来。 见到眼前肃杀之景,众豪强代表面面相觑、脸色皆是凝重。他们相互使了个隐晦眼色,便神色僵冷的朝大堂行去。 一路上,每每途径站立斧手之时,代表们的脖颈都会寒毛卓竖。 该死,大热天怎会这么冷。 …… “尔等,为何一再欺吾!” “羁押吾二兄,还敢上门寻衅?!” 终于走过杀气四溢的过道、刚刚步入中堂,突兀的一声暴怒咆哮,又把豪强代表们吓了一跳。只见中堂后方的主位上,坐着名身披郡伯贵族袍的俊朗男子。 此刻,男子满脸狰狞、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汝等是当本伯刀不利乎?!” “汝等窜通一气拒卖吾粮!还抓吾二兄,肆放流言。如此不够,还敢联合上门寻衅?世家豪强,就如此目中无人?!” 怒吼爆起,伯袍男子座旁两侧的魁梧战将齐齐高举长武,大喝道: “伯爷,容某将其就地斩首!” “黄巾乱贼某等尚且不怕,还能畏惧这些地方土豪的连番欺辱不可?!” 众代表见状浑身直颤,兴师问罪之言迅速散去、纷纷大声道:“伯爷!” “我等何曾拘押过您二兄?!” “还有,流言不是伯爷放的?” 主位上的赵枭闻言握紧双拳、满脸阴沉道:“吾二兄与你世家有过接触,继而行迹未卜,不是被你们羁押还会有谁?!” “世家豪强乃郡治之本,吾岂会自放流言致使我治下辖域上下不和?!” 听声,众代表眉头紧皱。过了会,一名代表上前拱手道:“我乃代郡平舒县,周家周济。小人见过伯爷,伯爷之意是…” “流言不是您放的。” “伯爷也没有征伐世家之意?” “吾为何要讨伐你们?就因不卖粮给吾?我尊贵郡伯差你世家那点粮?” “吾只问,吾兄长,赵悠。” “你们放,还是不放?!” 赵枭满脸阴寒,在周济开口前先声道:“吾麾下有人亲眼目睹,尚武郡以及上谷郡的世家子弟,曾与吾兄有过接触!” “吾兄失踪,若不是这二郡世家所为…我问你,你周济觉得还会有谁?!” 说着,赵枭连连冷笑道: “好啊,尔等是真当本伯好欺?” 见赵枭说的煞有其事,代郡周济即将出口的话噎住了。他狐疑的瞟了眼身后那两郡的代表们,继而回列、不再作声。 万一真是这二郡哪个豪强发病了,把赵悠逮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反正赵枭的矛头是在尚武郡和上谷郡的世家,关自己代郡的豪强屁事。 你们自己惹得,我就不参与了。 一时,这个念头瞬间在代郡的十来位世家代表心中涌现。他们默然垂首,索性闭目养神,静静的听声、不再开口。 见状,尚武、上谷二郡的三十来名世家代表们大眼瞪小眼、纷纷对视着开口道:“到底是哪家做的糊涂事?快回族把人给放了!伯爷仁善,定不会追究。” “不过伯爷不追究,我二郡世家也愿无偿赠粮十万石,以表亏欠之心。” 赵枭听声面色稍缓,大手一挥冷冷道:“吾兄身子安康,十五万石粮!” “有皮肉之苦,三十万石粮!” 二郡代表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轻蔑、纷纷满脸堆笑道: “行,既然是我们做错在先。” “那就按伯爷说的办!” 未出声的代郡世家代表们见此,不由无语摇头。本以为是官方掌权者赵枭要动治下的所有世家、他们才急急忙忙汇合起来。结果就这?压根不是阶级斗争。 最多就是个体的冲突罢。 根本无需在意。 至于惹恼赵枭的个别豪强,就是被彻底清算也没啥。对于各地世家来说,只要不是两个阶级彻底决裂,是不会去插手管事的。那少许豪强去惹郡守找死… 自己还少个竞争对手嘞。 还可谓之喜闻乐见。 唉,白跑一趟,浪费多少光阴。 一时间,事态的严重级别,在众世家代表眼中下降了不只一个层次。 谁说赵枭看世家不顺眼,还是个宽厚之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嘴上凶内心贪?估计连他下尚武令都纯粹是心血来潮,这事风头过了找他谈谈… 送点钱粮,开放禁售,其定会爱戴世家门阀、撤销那搞笑的尚武令。 想着,众世家代表面上露笑,眼中那若有若无的敌意也彻底消失。 赵枭,不如传言那般厌恶世家。 可以拉拢。 念头至此,众代表纷纷不耐开口道:“到底是谁把悠公子抓了?自觉点。” “把人放了,啥事没有。” 然而他们并没听见认错之声。 随时间渐久,主位上的赵枭面色愈冷,代表们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胡歆,是不是你家做的?” “不是,我还觉得是你家做的!” “不是你胡家,还有谁做事这么草莽?徐瑞,你家做事也不修边幅,是不…” “不是!绝对不是我徐家!” “哼” 赵枭一声冷哼,引来全场目光,只见他面色阴寒道:“汝等是在玩我?” “还是我兄,已…已遭遇不测?”说着,赵枭瞳孔微缩、继而双目圆睁道:“好啊!好啊!定是如此,贼人才不敢出声!” “孽畜!我赵枭何曾惹过你们?!” “欺人太甚!啊啊啊!” “尔等欺人太甚啊!!” “你们还我兄长啊!!!” 嘶吼着,赵枭一把掀飞身前木案,猛然就朝大堂边侧、置放礼剑的小架子冲去,一副气急要砍人的模样。许褚和张飞见此赶忙上前,可怎么也拉不住。 “冷静!伯爷冷静啊!” 世家代表们见此吓得魂飞魄散、个个跪地瑟瑟发抖道:“伯爷冷静啊!” “老子冷静你娘!” “你先死个哥再说这话!放开我!你他娘的!看老子劈…许褚!三弟!” “松开我!” 赵枭面色狰狞、抽出锋利的长剑就要冲过来乱砍人,却被张飞许褚死死抱住。两位披甲彪汉赶忙转头道:“各位!” “你们快快回族!务必尽快把幕后歹人给寻出来!快,快!赶快先走!” “不然小命不保!” “好好好!多谢两位将军了!” 众世家代表慌张爬起,纷纷朝赵枭躬身道:“伯爷!可能是哪家下面人所为、我们管事的不知晓,我等这就回族彻查!” “你们要多久!!!” 赵枭赤红着眼睛、嘶吼道:“我给你们六日!若是查不出来!莫怪…” “莫怪本伯心狠手辣!!” “是!伯爷放心!伯爷放心!” 代表们说完,连辞别礼都没做、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走了。精神失常的赵枭太可怕了,要是真一怒把他们全砍死了… 也没处去说理啊。 众人离去,堂内掉着几只鞋履。 赵枭见此轻轻拍了拍两位彪汉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好了,翼德仲康。” “快松开,勒太紧了。” “咳咳,嗓子都嚎哑了。” 第二十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中 尚武郡范阳县,林家庄园。 今日灼阳万丈,耀目金光普照在宽阔结实的墙堡上、明晃晃的很刺眼。 不过尽管如此,那墙上披坚持锐的世家私兵依旧笔直的矗立着。双目似不受光线的影响、敏锐的扫视着庄前空地。 墙上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具厚木重弩。为避免弩弦被阳光暴晒失韧断裂,弩架上竟还固定着一把兽皮小伞。如此细致的防御部署,已超过大多官方哨堡。 庄园内庭院叠立,极为讲究的栽着各式名贵花草,顽石拼凑成的小山峦别有一番风味。不深的绿水湖泊里,几尾鳞光闪闪的大鲤鱼快活的游着、生机勃发。 繁琐精美的楼阁,也坐落其中。 楼阁三层,林禧靠在摇椅上纳凉观鱼,边掰下几星零散的绿豆糕抛于湖中、边漫不经心的阴声道:“恕儿,那赵枭真如你所说,当场拔剑要砍人?若无城府。” “怎能在京都漩涡里全身而退?” 恭敬立于家主林禧身前的林恕听声,当即躬身低语道:“父亲,当时场景确实如此,我们都被吓坏了。那赵枭没得到其兄下落,就像个疯子、拔剑就砍。” “若不是两位将军相拦,儿…” “儿怕就要命陨当场!” “父亲!那赵枭就是个疯子!我们快遣人去寻赵悠吧,若是六日寻不到…” “且慢,恕儿,你着道了。” “啊?父亲何来此言?” “呵呵,赵枭真要杀你们何须自己动手?他真要砍人,他的副将又敢拦?” “你老子我真要揍你。” “你娘敢拦吗?” 林禧拍了拍肥大的肚皮,转头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幼子,缓缓道:“他赵枭是在摆架子…那两位将军来拦,想必先前也是通过气了,赵枭的目的嘛也很简单。” “又是刀斧手,又是大油锅,还玩一怒砍人的把戏,就是想示威!我们众家联合,让族下粮店不卖粮给他们,该是…” “该是起到了不小的胁迫。” “他呀,是在借此表现不满呢。” 林恕听声默然垂首、轻声道:“可赵枭那样子不似有假,眼睛都赤了。” “呵,不似有假?” “恕儿,你抬头看来。” 听声,林恕当即抬起头,只那瞬间便被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向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父亲突然满脸杀意,皱纹堆起、状若厉鬼般狰狞可怖,像是那地府… 索命的鬼差! 空气都好似莫名寒了几分。 “怎样?像不像城隍爷?” “哈哈哈,不似有假?” “笑死你爹了。” 林禧满脸戾气,音调却婉转的充斥着喜意,抑扬顿挫道:“恕儿,我现在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笑,可却能逼真表现出面对杀父仇人的怒容。不似有假?” “爹告诉你,控制表情。” “这是每个上位者必须会的。爹都能随意变幻神色,他赵枭怎就不能?” 说着,林禧恢复了原有的姿态。 他轻轻咬了口手上的绿豆糕,继而晃了晃摇椅、好好享受了会糕饼在嘴中化开所带来的滋滋甜味,最后才合目淡淡道:“你啊,多跟你兄长学学,太嫩了。” “还是太嫩了哟~” “赵悠失踪,不过是赵枭发难之借。我们根本不用去寻赵悠的下落,是寻不到的。这会,赵悠多半就在赵枭府里…” “喝茶,晒太阳呢。” 林恕听声眉头紧皱,连忙道:“倘若不可能寻到赵悠,赵枭这手不是绝棋么?六日后我等寻不到其兄,他该怎么做?” “莫非他还敢上门来挑事?他不怕我世家联合?可不作为,他不是自个…” “打自个脸吗?” 林禧没说话,合着眼像睡着了般,但微微晃动的摇椅说明他还醒着。 其子林恕见此即刻噤声。 垂首无言侍立。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林禧缓缓睁眼。他目中昏沉浑浊尽去、只剩精芒。 “恕儿,你去通知张管事,从现开始,我林家向郡府开放族下所有粮店。接着,再唤吴管家去族库一趟,点十万石存粮装车,送去边护军、言曰无偿犒军。” “爹再修书一封,恕儿,你亲自快马送去郡府呈给伯爷、态度要好。” “还有…嗯…罢了。” “你再拿六千金作为登门礼。” “什么?!为何如此啊!” 林恕面色大变,林禧的话令他摸不着头脑。他满脸疑惑道:“父亲,六千金、十万石粮,可是我林家几年的收盈啊!” “还有开放粮店…父亲莫不是…” “怕了那赵…” “啪” 一声脆响爆起,林恕捂脸伏倒在地。吃痛之下他瞬间清明、端端正正的恭敬跪好,可还是轻声道:“父亲之举,无异于与众世家决裂,是背叛。我林家…” “会被世家所孤立啊!” 林禧听声眉头一挑,瞟了眼面色涨红的儿子、肃声道:“不成器的东西。” “你倒是说对一点。” “那赵枭,或许还真是个疯子。” 说着,林禧起身道:“几年的收益,与千秋万代的昌盛相比,何足挂齿?” “父亲之意,是怕赵枭会出兵讨伐世家?他就不惧我门阀联合?整个幽州的豪强若汇聚一起,就是刺史也能给他下了!” “他岂会如此愚蠢?” “你能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林禧冷哼一声,眼中有些低沉、呵斥道:“赵枭不过县令之子出身,却能在短短二载光阴中一路高歌、平步青云,能缺智?” “你有我庞大家族的支撑,却连一个州府主簿都坐不稳,就去妄然揣测赵枭?你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你想不到的。” “别人还能想到,这就是区别。” “赵枭敢做,自有他的考究!” 林禧怒其不争的瞟了眼地上的儿子,摇头叹息道:“恕儿,莫非你心里就一个世家联合吗?你以为又有那么好联合?!” 冷笑一声,林禧走至身旁小木几,从盛满点心的铜碟中捏了一颗剥好皮的荔枝塞入嘴中,继而拿起一双筷子扬了扬。 “唔…这是我林家!” “咔嚓” 林禧一把将筷子扳断、丢在地上道:“林家在赵枭这只手上,一掰就断。” 林恕见此,不解的抬头。 无语的望向他老子。 以筷子比喻团结力量大的典故他自然听过,可这似乎并不太应景。 “恕儿,你是真的蠢啊!” 林禧摇头,唤侍从寻来一只扫帚。 “这是赵枭治下的所有世家!” 林禧说着、憋红了脸,用尽全力的掰着扫帚的两侧,好不容易才将扫身扳断。他将扫帚掷地、长舒一口气道:“在赵枭这只手的努力下,扫帚虽难掰,但…” “但也还是能断的。” 看了眼更加迷茫的儿子,林禧一把将其从地上扯起来,指向阁楼之下的一棵繁盛大树、大声道:“那是整个幽州的世家!恕儿,我问你,赵枭能掰断否?!” 望着那三四人才能环抱的巨大古树,林恕连连摇头道:“自然掰不断。” “那就是了啊!他掰不断幽州世家这棵大树,那他扳不扳得断我们这些筷子?!”林禧指向地上断成两半的筷子吼道:“你咋就这么蠢啊!世家联合不联合关…” “关我们个屁事啊!” “我们危在旦夕啊!” “世家联合就不需要商议吗?就不需要时间吗?就算立刻联合,找什么借口发兵、扯什么虎皮来当旗帜,都要思考!整合各家家兵,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若赵枭真是个疯子,有意要借此肃清治下世家,待幽州门阀联军到来。” “这大树,赵枭自是抵不住。但我们却如这筷子,早他娘被掰断了!!” “我们撑得到联军到来吗?” 林禧之言如同洪钟贯耳,将林恕羞愧的面红耳赤。是啊!幽州世家再强和自己也没关系啊!自家就在赵枭兵锋之下… 若其发难,首当其冲。 哪还撑得到众世家来援? “父亲,可万一赵枭并无此意呢?” “没有那最好!” 林禧坐回摇椅,淡淡道:“你的格局太小了,还在想着那粮和六千金?” “诚然,赵枭发疯的概率并不高,甚至可谓之渺茫,但只要有一丝可能。” “我们就要防患于未然。” “我林家是范阳最大最古老的豪族,可曾经却十分弱小,有七八家比我们强得多的土豪。但最终他们湮灭,我们强盛。” “我林家靠的是什么?” “就是嗅到危险,哪怕若有若无、哪怕大概只是多疑了,都要全力去防范!” “万金难买我心安啊~” “去吧,爹累了。” …… 自各世家来使回至其族后,尚武上谷二郡沸腾起来。每日可见大量世家家丁在各处游走寻找、张贴告示,力寻赵悠。 而在各家人员大半尽出,族内防备空虚之时,总有几道难以觉察的黑影潜入族中,勘测地形、做以测绘。大量的实地资料也由此整编成册,暗送至郡府。 同一时间,赵枭之令骑也行至代郡、上谷二郡,四万黄巾降卒也在各自属官的带领下开始调动,上谷郡降卒开始演练整备,而代郡两万降卒则朝尚武开来。 要以鲜血,写出一张投名状。 赵云到达草原边界,护送之秘信也通过鲜卑鹰士、传达至迦克西部。次日,两万东迦铁骑尽数而出,缓缓朝代郡、上谷郡、渔阳郡、辽西郡四郡浩荡袭来。 动作极大,势头汹涌。 …… 堂会四日后,涿县初晨。 赵枭正端坐于县府读书。他看二弟关羽对春秋十分热忱推崇,便自个也搞了本,不看不觉得,当沉下心来阅读,赵枭便觉得这书中经纶真是,条条皆至理! 于此,读书之欲便一发不可收拾,为学习圣贤,赵枭还寻来论语、荀子。 一有空隙,便读书提升修养。 “元皓,叔至他们到哪了?” “回伯爷,据探马来报,陈将军他们已行至尚武郡内,今晚便能到涿县外。” “嗯。” 赵枭抚了把胡子,面色略显阴沉道:“这些狗祟,竟敢无端抓我兄长。” “是真不把本伯放在眼里。” “已经四天没有回应了,吾兄…”赵枭面色痛苦,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吾兄,吾二兄!可能已经…惨遭奸贼毒手!” 正批改郡治事务的田丰听声,停笔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按捺下来。 赵枭若为百姓对世家开刀,那他定会谏言阻止。可赵枭兄长是真不见了,若是被世家抓走,那么对其动武合情合理。 这不是阶级斗争,而是个体私斗!这些世家动了伯爷至亲,乃敌人。 自己是在对付敌人,而不是对付自己出身的阶级!念头通彻,田丰心里突然好受许多,他忽然起身拱手道:“事既如此,伯爷,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约定六日,而今是第四日,黄巾降卒已经就位。不如明日…待众豪强私兵离家、内部空虚之时,我们直接将其围住!” “倘若您兄尚存,幕后黑手慌乱之下,定会将其释放、再以赔礼换取谅解。” “若交不出人,报仇也省些力。”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田丰直勾勾的望向赵枭,低声道:“伯爷…” “不可将无辜一并杀之啊!” “他们哪个是无辜?!”赵枭怒目圆睁,嘶哑道:“枭,犹记幼年…” “吾兄悠,常带我去集市玩耍。共叹百姓生存之哀…我们立下誓言,长大定要做爱民如子的好官。如今枭刚开始执行誓言,兄悠却惨遭豪强毒手,元皓…” “这仇,你觉得就不该报吗?!” 田丰听声哑然,更了老半天才开口道:“该报,丰也没说不让伯爷报。” “是,不该将二郡豪族全灭之。” “各家豪族来往密切,这从四日前他们联合来涿便可看出。吾兄被一家所抓,其他豪强岂会不知?保不准这事,就是他们联合为之!元皓,敌人多且强大。” “一个人,就不该报仇了么?” “想当年,越王勾践苦心隐忍多年,终以三千越甲报仇雪恨。而本伯,现就有报仇之能,还该一忍再忍么?再者说。” “有仇不报非君子,元皓…” “莫非觉得本伯不是君子?” 闻言,田丰满脸涨红却无言以对。过了半响、才躬身缓缓道:“丰。” “全听伯爷的。” 第二十一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下 夜半杀机四伏,暮色苍茫连天。 不知哪的雀儿悲戚的叫个不停,叽叽喳喳的扰人心神。此刻,周仓等黄巾降将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威名远扬的尚武伯。 涿县县府,大堂内寂寥无声。 “尔等来投,想必是得知了皇甫公担任冀州牧之消息,汝若投于公…” “保不齐冀州会多一具京观。” 大堂主座,赵枭舒服的靠着。他目视案前的十余降将、淡淡道:“此次陪同尔等前来的,还有陈将军的六千义理死卒。” “你等应该知晓,死卒亦是出身黄巾,但他们已被本伯收编且厚待。” “是也。” 降将们最前方的魁梧巨汉颔首,接赵枭之话道:“伯爷,这也是我等前来投靠之由。仓久闻伯爷仁善宽厚,对降兵并无苛待,我等走投无路、便来投靠伯爷。” “仓在代郡,曾与关将军相谈一宿,关将军真乃神人也、使仓心悦诚服。” “此行陈将军一路伴随,见同为黄巾出身的义理死卒为伯爷效命,再无半分贼影…仓方知传言不假。我等愿洗心革面…” “还望伯爷不记我等卑劣前嫌。” 说着,周仓紧抱双拳、单膝下跪道:“我等愿鞍前马后效力于伯爷。”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看着案前这位身材高大、黑面虬髯的关西大汉,赵枭颔首道:“其实传言有些一概而论,本伯也并非何种降兵都收。” 话音落下,降将们内心猛然一紧,他们纷纷跪倒在地、静静倾听后文。 “诸位无须担忧,你等前身虽为反贼,但为黄巾效力到了最后一刻。乃张角贼首死于广平、黄巾败局已定,这才投效。” “皆是忠义之人,本伯欣赏。” 周仓等人闻声内心一松,待听见那句“尔等皆是忠义之人,本伯欣赏”之时,胸中又莫名燃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激动之情。 “本伯不收奸诈鼠辈、不收害民恶徒、不收狭隘小人。近日,张举率泰山守备来犯我尚武疆域,其沿途烧毁百姓房屋。” “夺取平民赖以为生之食粮,且以妻儿性命迫其与贼共伍。这就动了…” “百姓生存之根本。” “本伯,尽数杀之。” “说到这,本伯要提醒你们一句。尔等今日被我收编,就已不再是贼。” “若侵犯到民间百姓。” “伯爷勿虑!” “我等定会约束手下兵士!”周仓双目灼灼、铿锵有力道:“若有人胆敢侵扰百姓,不用伯爷出手,仓就将其就地正法!” “便是将领军官,也是如此!” 话毕,周仓回首冷冷瞟了眼个别降将,后者内心恐慌、赶忙垂首。 赵枭见状微微一笑,继而轻声道:“命你等从代郡领军而来,要做什么。” “想必也都知晓了吧。” 周仓颔首,当即抱拳道:“伯爷二兄赵悠下落不明,但与世家有过接触。” “我等,是来胁迫他们交人的。” “不不不。” “你们是来剿灭他们的。” “什么?!” 望着一脸不解的黄巾众将,赵枭面无表情、淡淡道:“赵悠是本伯兄长,说实话,这么久不见其身影,本伯已有预料。” “吾兄定已遭遇不测。” 众降将听声神色一肃、纷纷抱拳道:“我等明白!定为主公报仇雪恨!” 出人意料的是赵枭竟缓缓摇头、满脸疑惑道:“尔等以为我是为兄长报仇,才去灭世家?殊不知,我是为了你们啊!” 众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全都大眼瞪小眼的望向赵枭。 赵枭见此长叹一声、望向屋顶。与此同时,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吾兄待我甚好,其遭遇不测,吾心悲、吾心痛!可为安世大计,吾暂还能忍耐,岂会因此与世家交恶?可你们呢?” “尔等出身黄巾!在黄乱中被贼兵攻破灭族的世家何其多也?你等…” “早已不被世家阶级所包容!” “汝等入我幽州,进我帐下。” “若世家不除,岂可能有安身之理?定会永无宁日!在一波波劝杀谏中。” “你等人头,如何留住?!” 待赵枭抹去泪珠、再望向众降将之时,已然发现,他们早已坐立难安。 “诚然,我承认我有替兄报仇的念头掺差其中…但没你们,吾不会如此。” “伯爷高义!请您下令!” “伯爷高义!请您发令!” “伯爷高义!谨遵您令!” 众黄巾降将纷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色涨红道:“我等不过刚入伯爷帐下,伯爷就如此为我考虑,实乃恩重如山!” “日后,我等定会以厚功相报!” “请伯爷下令!!” 轻轻颔首,赵枭闭目合眼道:“洛统领,把尚武各世家的防御部署。” “给将军们。” “是!” 回声响起,众将只见从大堂各个角落、瞬间闪出十来道黑影来! 之所以道为黑影,是因为这些侍卫浑身黑色劲装、连面上都蒙有漆黑脸罩。根本无法得知,侍卫们的一切外貌特征。 将竹简递给将领、人手一份后,侍卫们纷纷倒退,再次潜入黑暗中。 这一幕,使赵枭变得十分神秘。 “汝等沿豪强防御空虚之地发起进攻,事半功倍也,待明日辰时之后…” “众世家土豪族内空虚之时,你等当即围族,无需多言、直接进攻!” “事后赏赐甚多,本伯也会正式赐予你们番号。但尔等要约束下属,决不可贪墨破族所获。这也是一次考验,不要…” “让本伯失望。” “届时,陈将军部六千死卒会成为执法队监督你们,此次若能经过考验。” “就能得到吾之真正信任。” 周仓等众将听声,纷纷躬身抱拳、铿锵有力道:“我等定不负伯爷期许!” “嗯。” 赵枭睁眼,大手一挥道: “去吧!” “除了范阳林家,一个不留!” “是!” …… 众将离去夜已深,赵枭无眠。 或许是明日之后尚武上谷二郡、世家将十不存一,实在令人振奋。又或许是晚上汤喝多了些,赵枭此刻毫无睡意。 他坐于大堂原位,唤来宝勒尔托雷抚琴弄弦,在慷慷乐声中、思索着。 可能是草原人不太喜欢柔调子的原故。宝勒尔托雷虽然琴弹得蛮好,但琴音都是气势雄伟激昂的刚强之声,非但没起到丝毫助眠功效、还使赵枭更亢奋了。 他索性借着这股气,拿出幽州地图细细观察起来,近日父亲之友刘卫染上风寒,卧床不起,渔阳郡暂时无主管控。 这是个借机。 赵枭提笔轻轻在渔阳郡上做了个标识。此次迦克西部还会兵指辽西,若以领兵拒敌为借,前往辽西郡…一统渔阳与辽西,依此五郡,半个幽州就到手了! 整顿完毕,再徐徐图之…不断渗透四周郡治,自己手上的郭勋之信。 可还未用上呢! 如此一来, 几年后皇帝刘宏驾崩,自己出兵瞬间取代刘虞、掌控幽州便不再是难事! 那时,幽州世家再厌恶自己,也早已无法抗衡发展起来的边护军! 一统幽州,无论是从陆地兵指冀州、并州,还是从带方郡造船,从海路用奇兵袭往青州、徐州,都不再是问题! 忽得一阵微风堂口徐来,刹那雄心壮志胸口迸发,赵枭莫名悠悠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一念中。” “赵枭依旧在,赵枭依旧红!” “黑发异客,大堂上!” “惯看秋月、春风~” “如此豪情!岂能无酒?!” “来人!快上酒!不用温了!” 接过侍从迅速寻来的冷酒,赵枭昂头一饮而尽。继而起身,快步走至宝勒尔托雷身前,莫名一把抓住佳人柔荑、大唱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 “伯爷,您这是…” “接着奏乐,接着舞!” “啊,好。” 宝勒尔托雷呆呆的愣了愣,赶忙弹奏长琴,震撼人心的铿锵之音再起。 那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的激烈之声,能给聆听者带来澎湃汹涌之感。 借激昂乐声,赵枭竟拔出宝剑,肆意甩动宽大衣袖、翩翩起舞。随一个个夸张的动作,他内心那对皇帝对宦官、对外戚对世家所苦忍的郁气,也悄然散去。 “吾是火~” “吾是燎原火!” “吾曾微不足道、吾曾滴水可灭!可大风起兮火浩荡!我的风呀~” “那独属于我的风呀~风呀!!” “它,哈,来了!哈哈哈哈哈!” “吾要燃尽世间邪祟!” “燃燃燃燃,燃~尽!!!” …… 一舞作罢,赵枭起帐点兵,领了一部精锐伴行,便径直前往范阳林家。 许褚、洛旼伴随。 …… 乌云压月,今夜并不太平。 数百边护精锐沿着赵家死士给出的布防图,趁夜色潜入各世家庄园。 尚武、上谷二郡的府衙衙役尽数而出,封锁住各地要道,阻涉消息流通。 上谷郡两万黄巾降卒,在贾诩的统制、裴元绍的指挥、张辽的监督下,全部武装起来,动员后便朝着各县各镇行去。 从代郡赶来的三千乡勇,在赵二的带领下,已准备好了为赵枭敛财。 与上谷郡相比,尚武郡的世家则无疑要强大许多。所以,除周仓的两万黄巾降卒、陈到的六千执法死士,就连赵枭的边护军也分出万余、做以压阵预备。 此刻,尚武郡府也突然下令召集全郡民兵、进行特殊操练。三万余乡间勇士齐聚涿县开始演武,意图震慑外在力量。 代郡也没闲着,除了郡兵齐出、进行野外拉练。赵二的数千铁骑也全盘出营,不断在乡间游戈巡逻,声势造的极大。 尚武、代、上谷三郡一时间气氛凝重,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军士。 一片大战将至的肃杀冷峻。 众世家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大多都没放在心里。他们只觉得赵枭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用示威逼迫黑手放人。 毕竟就是借他赵枭十个胆子,他就敢动世家吗?他就不怕世家联合吗? 不过拉军队示威,何其蠢也!出钱出力又能起到几分震慑?哪个豪强族里没点兵?私兵若不过千人,都不好意思… 说自个是世家! 今夜,众世家族长高枕无忧。 月黑风高夜,甜甜睡梦时。 第二十二章 强捆战车 范阳县,林家庄园。 依山傍水的湖泊楼阁上,赵枭正坐在靠椅上品着绿豆糕。林禧和林恕则恭敬的坐于小木几后方,猜测着赵枭之来意。 “林家主,你林家这庄子。” “可比京都西园还典雅几分哩。” 将最后一丢丢糕饼喂入嘴中,赵枭端起考究的小瓷杯抿了口。好好品味了番清茶在嘴中萦绕流转的韵妙、这才淡淡道:“你挺识相,免了你林家灭族之祸。” “什么?伯爷何出此言?” 林禧眉头微皱,疑惑道:“我林家奉公守法,何时埋下过灭族之隐患?” “呵,吾兄失踪。” “尚武上谷的世家门阀,一个也脱不了干系。”赵枭瞟了眼富态的林禧,放下茶杯悠悠道:“贵公子叫林恕是吧?恕公子。” “现是何时?” 林恕突遭点名、赶忙起身,听完赵枭之问,当即拱手道:“回伯爷。” “现是已时。” “已时,那应该开始了。” 说着,赵枭看向一脸不解的林家父子、拱手轻笑道:“恭喜林家。” “将成为尚武第一世家!” “伯爷所言…为何老儿就是听不懂呢?”林禧眉头紧皱,已然察觉到了不对。他望向一副胸有成竹的赵枭道:“我林家会对伯爷开放一切资源,但不愿下水。” “林家数百年基业,到今天不容易。我们永远保持中立,还望伯爷放我…” “放我林家一条生路。” 说着,林禧紧咬牙关,肉疼道:“我林家愿赠三万金,买个清静安闲。” “爹!” 林恕听声满脸焦急,三万金可不是小数目,乃是他林家账目上所有的流动资金。怎随赵枭轻飘飘几句话,就给他了? 还有,他林家怎就成尚武第一世家了?父亲为何又说让赵枭放条生路? 完全听不懂啊! “没想到家主倒是个明白人。” 说着,赵枭眉头一挑,古波不惊的面上首次浮现出动容。他微微摇头道:“林家主想要安定,殊不知安定却是最难的。” “在大势推动之下。”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林恕听声,面上布满了问号,而林禧却满脸凝重、肃声道:“伯爷。” “您莫不是…” “正是。” 微风拂过赵枭的衣袖,他乌黑发亮的小胡子,随风而轻轻飘动。 “今日之后,尚武上谷二郡,只会剩下林家、其他门阀皆会被肃清。众豪强族下的奴隶佃户,八成归于赵家,其余…” “都是你林家的。” “什么?!” 林禧猛然起身,双眼睁得老大、怒目望向赵枭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即,肥胖身躯无力瘫倒在椅子上、无神喃喃道:“伯爷啊,您说我又送钱又送粮,您何必…” “您何必拖我下水啊!” “没那些钱粮,你林家已经没了。” 赵枭淡淡开口,端起茶盏悠悠道:“家主不要老想坏的方面,你林家整合了众世家原有的资源,一举晋升为尚武第一。” “岂不是家族昌盛之兆?” “就剩我林家一个世家,不是第一还能是啥?”林禧的音调布满沧桑乏力,他软绵绵的起身、无奈朝赵枭拱手道:“参见主公!林家今后…就是赵家的附属。” “定会全力完成主家之托。” 说着,林禧瞟了眼震惊到呆滞的儿子,转头朝赵枭温声道:“恕儿是下臣二子,人傻了点,但平常做事也还够机灵。” “劳烦伯爷赐个亲卫官。” “日后,我儿就在您身旁效力吧。” “好!” 赵枭欣然颔首,当即朝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林恕开口道:“小恕,从现起,你就是我的亲卫侍从了,且先领校尉待遇。” 林恕听声愣了愣,转头就要看老爹,却被林禧一巴掌打了个晕晕乎乎。 “还不快谢过伯爷?!” “噢,噢噢。” 林恕回过神来,浑浑噩噩的朝赵枭躬身行礼道:“多谢伯爷…多谢!” “多谢!” 赵枭见状呵呵一笑,起身道:“明早林家主就可派人去接手佃户了。” “本伯给你三日准备,三日后你且带商队管事来我郡府论事,你儿…” “那时再来吧。” 说罢,赵枭转身就走。 看着赵枭离去的背影,林禧面色犹豫,终还是开口问道:“伯爷。” “您对接下来…” “放心,我敢做自有倚仗。” “好好干,心存善,你林家未来成为幽州第一世家,也并非没有可能。” …… 赵枭离去,林禧一脸喝了三盏茶,心还是无法稳下来。赵枭这手… 太绝了。 “时也,命也。” 林禧抓掉几缕头发,无言叹息。 见状,林恕终于插话道:“父亲,我林家为何要做赵家的附属?还有,赵…咳,还有伯爷灭掉所有世家,是真的吗?” “还有您为何要将儿…” “恕儿,你莫不是个傻子?” 听见这一连串问题,林禧内心莫名稍稍安定。他深吸口气、强压烦躁,望向阁楼外碧蓝的天空,耐心解释道:“站队非常危险,可不站队,则更加危险。” “爹也不知道赵枭为何要跟尚武世家斗个你死我活。不就个粮食和民兵令的问题么?何必要上升到这个地步?可奈何…” “伯爷他脑回路不正常。” 林禧满脸无奈,叹息似止不住般汹涌喷出,摇头黯然道:“为父已确定,赵悠被逮完全就是个幌子。可他这么做还能是为啥?你说为民而对立世家,又不像…” “若是为民,他灭掉世家应当废黜佃户的奴隶身份。可他没有,大部分佃户他赵家自个吞了,或许他只为自己家族罢。” “不说这个了,此刻我们唯有紧跟赵枭,他不倒,我林家才有活路。” “哎呀!爹您能说句…” “儿听得懂的么?” 林禧听声无言以对,起身狐疑的看了林恕半天,才不解道:“你真是我的种?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近日我们送钱送粮。” “伯爷又突然出兵肃清郡内世家,尚武郡门阀皆灭,唯我林家一家尚存。” “外地世家怎么看我们?” “说我林家没私通赵枭,我问你你信不?林家被赵枭硬生生拖下水了!” “私通赵枭密谋、联合官府灭除其他世家的污点,是我林家跳进黄河…” “也洗不清的!此刻,我们已和赵枭一荣俱荣、一损皆损!被捆死了!” 林恕听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那我就是质?啊!爹…你不爱我了?” 像意识到了什么般,林恕满脸委屈道:“儿在伯爷身旁当质子,您和大哥享清闲,真是绝了。儿傻些,就该被嫌弃么?” “父亲可真是偏心!” “你!你,你这孽障!” 看着儿子这扭捏的女儿姿态,林禧气急攻心道:“你大哥在冀州跑商,此刻飞过来不成?还有,人傻些当质子才安全!” “伯爷才会放心。” “再说,哪家质子不都是最疼爱的子嗣担任的?爹让你去,那是爱你。” “嗯嗯,那好!” 听声,林恕脸上乌云尽去、喜笑颜开的跑走了:“爹!那儿去南坟一趟!” “我要跟娘说一声,儿也是个校尉了!能为家族分担做事了!耀祖了!” “还有,晚上我包饺子给您吃!” “糕虽好吃,可别贪嘴~” “……” “唉,傻孩子,去吧。” 应了声,林禧眼中尽是疼爱不舍,脸上浮现出难言之色、侧头不再去看。 “当个质子,耀个屁的祖。” “伯爷啊,希望你是真有倚仗后手吧,可千万别是拉着我林家陪葬。” …… 午时,阳光万丈。 今日的天很亮,灼热的金芒从高耸的天际洒落人间、使黑暗无处可藏。 亮到眩目,亮到刺眼。 尚武上谷二郡乌烟四起, 怒吼咆哮、杀声喧天。 ……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黄贼放箭了!快躲!!” “不好!他们又杀上来了!起来!都给我起来啊!快!快守住堡墙!” 上谷郡泉上县,朱家。 此刻的朱绩面色煞白,正指挥着家兵、竭力抵御着密麻的黄衣兵士。 “堵住门!快堵住!” “家主,这没石头啊!” “那就拿银子堵!快给我堵住!” “是!” 看着家丁从库中搬出一箱箱雪白官银、死死的垒在内堡大门后,朱绩眦目欲裂。那赵枭怎么敢,怎么敢攻打世家?! 他就不怕众世家联合么! “咻” “啊啊啊!!!” 一只乱箭从天而降,直挺挺的扎入朱绩的肩膀,剧痛使他瞬间回过神来。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尾羽还在打颤的箭矢,心中充斥着暴怒与恐惧夹杂的不安。 不行,自己不能死在这!! 害怕逃跑的想法一经出现,便不断在心头扩大蔓延。不过两息,朱绩那…那华贵的精巧裤衩,便出现了几道黄泽。 是的,他是在与爱妾交欢中突得消息的。因时间仓促,连衣都没穿,随便套了条小裤衩就光着膀子跑出来指挥御敌。 他本觉得自己已经够及时了,可刚跑出屋就得知庄园最强的防线-外堡墙,已不知被谁大开门户、被官军轻易占领。 无奈之下,私兵们只能退守不怎么坚固的内堡。可内堡为了好看… 并未设有机弩、金汁等物。 官军来攻,不过才两个多时辰,内堡卫墙就已残破不堪、岌岌可危。 “都给我顶住!我已求援!” “援军马上就到!事后,每人赏银百两!不,本家主给每人赏银千两!” 大吼一声,给浴血奋战的家兵们注入莫须有的动力后。朱绩转身就朝里屋奔去,几十朱家死士披坚执锐、紧步跟随。 “阿娇,快喊沐儿他们过来!” “我们得赶紧跑!走密道!” 窜入里屋,朱绩吼了一嗓子、便一把将大门旁的书柜踢翻,一个暗门也随之显露。朱绩掏出钥匙开门,便率先跃下。 死士们紧跟跃入。 刚穿好衣物的娇媚妾室听言,大声朝道子喊道:“老爷!那夫人那边…” “管她去死!” 随妾女之问,朱绩的声音从地下传出,不过声音愈渐变弱。“那黄脸婆我早想休了!现在大家全完了,她妻族也一样!” “你快喊沐儿过来!沿着内道跑!为夫先去探探路,在外面等你们!快!” “好的,老爷!” …… 在暗室宝库带上最为稀珍之物,朱绩二话不说,领着死士就从暗道跑路。 他已设好预想,最多在外面等候片刻。若一柱香的功夫,儿子和妾室还不来,自己也只能挥泪离去了,这不是他贪生… 这是为了… 是为了家族的延续!就是这样!! 念头至此,朱绩甚至不想再去等候那片刻时间,与此同时,他的步伐又快了几分。这条密道通往族外麦田,那里长年设有隐秘的马厩、可直接乘马遁走。 逃入渔阳或蓟城,再无惧也! 步伐匆匆,没多久便行至密道尾端、一个大铁盖出现在小道尽头上方。 “赵枭!此仇不报我跟你姓!待吾联合幽州世家,我要杀你全家!” “如此,亦难解我心头之恨!” 回望一眼,没见到妾室儿子的身影、朱绩眼中闪过一丝微小的惋惜。 “打开道口!” “是!主家!” 得令后,几名死士脱队而出,身影如鬼魅般闪现。他们踏着铁盖下的小木凳,打开机簧、合力将盖子缓缓朝上推开。 刺眼金光登时迎面而来。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在众人抬手捂眼之际,无数弩箭从上方激射而来!继而贯穿声接连响起。 “噗呲” “噗呲” “噗呲噗呲” 殷红血花四处溅起涌出。 “这…怎么…怎么可…” “怎…么…可能?!” 身中数箭的朱绩眦目欲裂,只见密室上方莫名立着二三十名弩手,正有条不紊的装填钢矢、眼神淡漠的俯视着自己。 “全体都有,补箭瞄准。” “放!!”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第二十三章 锦帆贼 甘兴霸 “主家,已入深夜…” “都子时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本伯还不困,参和,你先下去。” “是。” 目视书记官赵海躬身退走,赵枭拿起经文慢慢览阅起来。表面他看起胸有成竹,但实际上,行此天下罕见凶险之事。 赵枭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竭尽全力的思索着接下来有可能面对的一切局面。 人在做下决定后会干脆利落,但在实施落实决定时,又难免不断复盘。 尚武和上谷的世家门阀完了,这是板上钉钉、没有疑问的。但世家的反应、自己的后手,真能按预料假想所发展么? 有可能出现哪些意料之外? 这些意外会对局势产生什么影响? 想着想着,赵枭感到有些闷热,他起身离案、大步朝堂外走去。此刻,一名亲卫侍从端着一盏果汁从屋外缓缓行来。 “伯爷,酸梨汁,已验无毒。” “嗯。” 从方盘上接过杯盏,赵枭见亲卫非常眼熟、一时却又想不出其姓名来,便笑着温声道:“卫士何名?夜间当值劳顿。” “且让伙房给卫士们人手一盏。” 说着,赵枭摇了摇手中梨汁。 亲卫听声,面带感激抱拳道:“小人名向南,伯爷还曾救下小人一命。” “噢?向南?我何曾救你?” “在居庸城外遇袭那次。” “居庸…遇袭?你是,那位带阿饼回城的勇士?”见亲卫向南点头,赵枭眼中稍稍闪过一丝哀悼,继而重归平静。 他一口将酸爽梨汁饮尽,接着自顾自踱步,又突然盯向躬身垂首的向南。 这人有点矮,但是嫡系、能用。 不可任人唯亲,也不可要职无亲。现在他边护军中的要职虽都是忠心重将担任,却还是少了些亲族力量制衡。赵二的骑兵和乡勇是,但绝不能只有赵二。 一代重将忠心赵家,不代表他们的子嗣二代小将也忠心,更别说三代四代了。无论如何在重器军队中,贤才武将、亲族死忠两分类,各自参半才是王道。 自己本想培养扶持阿饼,但可惜了。不过这向南,似乎也还可以。 其是赵家乡勇团出身,乡勇团虽是后来才编入赵家的,但吃着赵家俸钱、头顶赵家番号、日常被灌输忠家思想。忠心度肯定是够满的,这点从居庸遇袭… 整个卫队只剩下向南孤身一人,其仍死死守在赵枭身前,便能应证。 只要忠心够,能力那是可以培养的。念头至此,赵枭笑着温声道: “向南,你现身处何职?” “回伯爷,小人兹领护帅卫士。” “只是卫士?” 赵枭眉头微皱,按理说这向南跟他这么久,且在居庸城外死战不退、是除自己唯一的生还者,怎么也得给个队长。 不然都说不过去。 怎可能只是个卫士? “小人原是护从一队队长。” 见赵枭面带疑惑,向南犹豫几息道:“那日回城后,张将军暴怒欲杀小人、军师大人劝阻,最终小人被罢免队长逃脱一死。不过军师事后唤我,说过段时日。” “为小人官复原职。” 赵枭听声哑然,顿了顿没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结、开门见山道:“向南。” “你熟悉步战还是骑战?” “小人擅长水战。” “水战?你是幽州沿海人士?” 向南的回答令赵枭有些意外,也不由燃起几分兴致。此刻围剿两郡世家的战报还未传来,闲着无事、索性聊会天。 “回伯爷,小人并非幽州原住民。我家世代居于益州巴郡。在熹平年间,羌氐大举侵犯益州,我家才不得已全家北迁…” “最终逃至幽州。” “后恰逢您要招募乡勇、便应征入伍。先为刀盾手,后赵队长要组建骑队、我个小好控马就被挑了去,但我最擅长的…” “还是水战。” 说着,向南顿了顿,似难以启齿般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咬牙坦然开口。 “我巴郡河通海路,孩童自幼就在大河之中玩水长大、水性极好。说来惭愧,小人也曾加入水贼,虽未曾伤人性命…” “但劫掠的龌鹾勾当,也没少做。” 赵枭听声轻轻摆手、淡笑道:“现在更正也还来得及,不必挂记于心。” “你擅长水战正好,或许不久后就用得上。”说着,赵枭看了眼向南。 其长得确实不像幽州人。 向南个子稍稍偏矮,肤色也比寻常幽州人要黑些。不过既然是出身益州水贼,那也就正常了,坐小船上天天晒太阳… 要是肤白如雪,那才稀奇。 不过说来,益州这天府之国可是个土地肥沃的大粮仓。若能占据此地,再不必担忧粮草不够这事,只可惜相隔甚远… “伯爷,如果您要用水军。” “小人想举荐一人。” 向南轻声开口、打断了赵枭的思路,只见他躬身抱拳道:“小人曾追随的贼帅姓甘名宁,字兴霸。其勇武超群,非常擅长在水中作战,但性子有些暴躁粗野。” “如若伯爷不喜暴徒,是卑职多嘴。如若伯爷想将其揽入麾下,只需给足面子、再给予个体面的官位,他定会来投。” 赵枭听声有些恍惚,甘宁? 自己麾下的一个小小亲卫,竟认识未来的江东虎将、锦帆贼甘兴霸? 这得是多巧? 看来后世的六度空间理论所言不虚。你和世界上任何一位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数不会超过六个。事实证明… 确实如此。 想着,赵枭眼皮轻抬、不动声色道:“倘若如向南所言,这甘兴霸是个人才,给他个要职又有何妨?但其必须收敛个性,入我帐下、在外就代表我的脸面。” “粗犷没什么,但劫掠必须停止。” 向南闻言面色大喜,当即回道:“这点伯爷可以放心,卑职在前年与亲戚的乡信中问到过甘统领的近况,回信有言。” “甘统领已不再劫掠他人。” “他读了一些书,钻研诸子百家之说、想要有所作为。信里说他已入仕途,从计掾开始做到了蜀地的郡丞,秩六百石。” 赵枭听声微微颔首、抚须轻声道:“依你所言,这甘宁还确实是个人才。” “年少轻狂时不务正业、为害一方,是很多人都会犯下的错事。但年纪稍长,能洗心革面以求有所作为,还做到郡丞。” “说明他当断则断,能力出众。” 说着,赵枭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亲卫向南的肩膀、温声道:“且向南你已不为贼近十年,却还能为曾经的贼帅思念前程。想必他御下有术,深得士卒爱戴。” “这样的人,我是需要的。” 话毕,赵枭沿着大堂自顾自踱了一圈,回至原位时心中已有了思量。 “向南,我命你为我尚武水师假校尉。这职务在目前来说是个空职。但在未来,却是实打实的重位!在水师组建前…” “你俸禄照领。” 向南闻言面色大喜、单膝跪地道:“蒙伯爷信赖,南定誓死效忠伯爷!” 见状赵枭微微一笑,将新任假校尉扶起道:“不必多礼,向南可有字否?” “有,卑职字公然。” “公然?好字。” 赵枭望向堂外漆黑的夜空、肃声道:“公然,本伯给你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前往益州巴郡、替本伯招揽甘兴霸。” “如何招揽你即兴发挥,本伯给他甘宁开出实权校尉的官职…其麾下军候,他可自行安排任用、本伯不加以干涉。若做得好,未来即便是军司马,也有可能。” “这样,为表示诚意。” “我遣一族弟同往,礼百金。” 向南听声大喜过望,躬身朗然道:“伯爷魄力超群!得此优厚礼遇。” “甘统领焉有不来之理?” “嗯,该是如此,公然先去歇息吧。事不宜迟,你准备好直接出发。”说罢,赵枭扬了扬手上空盏道:“还有,刚说的让伙房给卫士们果汁、人手一盏,别忘了。” “是!谨遵伯爷之令!” “那卑…那末将,就告退了。” “嗯,去吧。” …… 向南离去,赵枭等了会还没见到有战报传来,便入榻安眠、与周公下棋去了。白日操劳,再者刚刚谈话也有些疲乏。 倒也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在其安眠的这六个时辰里,尚武及上谷二郡发生了太多太多。 四十来个豪强世家负隅顽抗,终被彻底肃清。那一间间华贵装璜的密室,竟用雪白银砖垒了个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大门阀家中,白银并不稀罕。在数量庞大的银砖后方,则是价值高昂的罕见玉石、沉香、牙雕、宫毯、金镶嵌等物。 可以说随便一个世家中的资产,只算现银,最少也是万万钱开始起记。 小土豪家财也不少,没世家那么夸张,但每家最少也有个几千万钱。 除了缴获的宝物之外,一项项罪恶满贯的恶举,也随查出的账本展现在世人面前。这些豪族,将贿赂地方官员的钱财全记于账上,用以威胁官员,此刻… 倒成为了他们自个的罪状述。 见财起意,毒杀有田大户。杀其子女、占其家产、夺其妻妾,数十状。 见色起意,强奸妇女。唤奴仆护院以莫须之罪名,杖毙其夫,数百状。 见财起意,贿赂县官而不被搜查。寻慈眉老妇组建人贩队,专拐幼童押至京城,打断双腿沿街跪地乞讨、以图牟利。 人数无法统计,数不胜数。 见色起意,强抢姿容姣好之民女,玩乐厌倦后,送至窑子卖为妓女。 人数无法统计,大概千余。 除此典型财色二罪,其余杀人泄愤案、不爽杀人案亦不在少数。还有少许世家子弟嚣张跋扈,只因过路老农多看一眼自个、便觉其眼神不善,而挖其双眼。 四十余门阀世家,不过千余豪强子弟,竟犯下了数万条血泪罪状! 将账本统计成册,送至郡伯府的书记官赵海,不过堪堪过了道眼。便四肢发凉、气到浑身颤抖。无它,只因世家… 太过枉为人伦! 他们不把平民百姓视为人。 在豪族子弟眼中,庶民… 不过行走的猪狗罢。 第二十四章 天下 远不只打仗 赵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一望内屋小窗被阳光照耀的明晃晃,他苦笑摇头、接着便故作凶猛的吼了一声:“宝宝!今日有要事处理,怎不喊我!” “伯爷,是下官让夫人别喊您的。您近日太过操劳,需要好好睡一觉。” “灭除孽障的整个计划,几乎…都是您亲手独自策划的。丰,有愧于您!” 声音响起,田丰在四名亲兵的伴随下行至内屋门口。透过门房上拉着的小帘,赵枭可以看见其正朝着里屋躬身行礼。 “伯爷放心,剿贼并无任何意外。” “先前下官一再阻拦伯爷灭去二郡世家,实乃发昏愚钝,请伯爷责罚。” 田丰之音传入赵枭耳中,调子有些苍凉痛苦。赵枭听声有些懵,登时从席上爬起、连衣冠都未整理,便快步出屋。 刚一掀开帘子,赵枭愣住了。 “都还愣着干甚?!” “还不快给田大人取下来!” 刚回过神,赵枭赶忙上前,边吼着、边将田丰托起。此刻,田丰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只见其浑身只披有一件单薄的小布衣,后背上缠着一大捆带刺荆条… 尖刺穿透文人的皮肉,缕缕鲜血沾染其中、正沿着裤腿缓缓滴落。 “主公!” 被赵枭强硬的托起,田丰抬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目视着赵枭乌云密布的面孔,他嘶哑的吼道:“主公,这二郡的世家是真该杀啊!简直是禽兽不如!” 田丰举天的右臂微微颤抖,他呼呲呼呲的大喘着气、怆然道:“昨夜,下官去了三个已被灭族的世家,便知晓伯爷…” “为何非要除去这二郡世家了。” “尚武郡遒县、尧家,于家堡内建有隐秘小阁,阁内囚禁着七八十赤体女子。女子略有姿色、皆出身于苦寒人家。或掳掠、或强夺、或迷拐等方式被控…” “待尧家淫乐后,便练为娼妓。” “逼良为娼,天地不容!” 赵枭听声怒目圆睁。他灭世家完全是因其压迫百姓,且还跟自己对着干。没想到,竟还有这一茬,逼良为娼确实… 确实是天理难容的大孽! 说着,田丰闭目、低声道:“尚武郡良乡县、章家,庄园内有一冷僻偏院。院中跪满四五百稚童,童子双腿腿骨粉碎无法直立行走,待黄巾降卒攻破章家。” “童子们还在练习乞讨。” 赵枭听声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世家有土有佃户,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多赚那么点钱,做这种有违天和之事… 就不怕永世不得超生么? “下官去的最后一家,也是良乡县的。他们家更毒,娼妓和残童都有。” “丰随意去三家,三家皆有无辜受害、证明此事绝非个例。这幽州世家…” “是真该除!” 言至如此,田丰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他开口轻声道:“主公,在我渤海…世家并非如此!尽管每家都培有娼妓,但皆是对方时运不济、走投无路自己上门的。” “我们那世家从不强求逼迫!” “而下官年轻游历时,曾暂居过中原几州的门阀。他们对族下佃户并无压迫,就连奴隶日子过得都挺不错。这种拐来幼童、打断腿脚,逼迫其行乞讨之事…”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赵枭听声默然,他知道田丰所言不假。豪族门阀可恶在于当权者,而并非平民。幽州太偏,与天下相连之处仅只有代、尚武二郡。常年与外界来往甚少… 铸就了豪强跋扈残忍的个性。 越蠢的人,也就越狂妄。 在外界世家提升佃户待遇时,幽州世族不知。在外界世家执行仁善之法时,幽州世族不知。遇到危险时,外界世家的佃户们甚至会武装起来、保护世家… 保护剥削他们的人。 而在幽州,赵枭此次行动、肃清二郡豪强,却没一个佃户前来支援。奴隶们全都猫着偷笑、巴不得这些土豪早点死。 这就是区别,本质的区别。 叹了口气,赵枭忍痛亲手将田丰身上的荆条一一取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开口道:“元皓,不知者无罪。你先前并不知晓幽州世家是何种存在,故此。” “心有抵触,再正常不过。” “而现你已然知晓他们的真实面目,就该与本伯携手共进,将我幽州的乌烟瘴气尽数扫去,还我百姓一个河清海晏。” “而要做到这些,身体良好必不可少。”说着,赵枭撇撇嘴、轻笑道:“瞧瞧你,还跟本伯玩负荆请罪呢!要是创口染个病疫,就只能由本伯一人独自抗衡。” “如此,你才该羞愧。” 田丰听声面色涨红,顺着赵枭的举动、彻底将荆条全都扯开。待身无束缚后,他便羞愧的垂头道:“伯爷,下官再…” “下官再不会行此傻事。” “嗯,来人,煮纱布!” …… 待处理完田丰伤势后,赵枭便与其共处议事大堂,商议着善后之举。 一册册文书战报阅完,赵枭的脸色有些阴沉。这些世家的良心,比预想的要黑,而他们的武装力量,却比预想的还要强大。即便事先有了防御部署的图纸… 周仓的两万多黄巾,硬是打得只剩下七千人。也就是说在有防御图纸、有内应开门的情况下,硬是有一万三的黄巾… 折损于厮杀之中! 不过,与黄巾降卒伤亡惨重并来的,还有丰厚到夸张的资源所得。 粮食不够的危机已彻底解除。 现上谷郡的消息战报还未送来。但就凭这尚武郡内的豪强存粮,就够十万大军三四年所耗,不可谓之不夸张。根据陈到所部,执法死卒所传递来的消息。 这些世家的存粮,都将宽大的粮库所彻底堆满,甚至在库房外… 还码着许多已经放烂的陈粮。 除粮草之外,劲弩、甲胄、刀兵等军用物资也是不计其数,所获巨大。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着文报,赵枭微微摇头,叹息道:“这些粮食,都是百姓的血泪啊!” 田丰闻言也是一阵叹息,继而回味起赵枭随口而出的那句诗词。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好句!好句!还真是应景!不想伯爷竟还有此文采!”正说着,田丰眉头突然一挑,快速开口道:“伯爷莫不是…” “又想给百姓发粮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哈哈,元皓多虑了。” “只有我麾下兵士能吃饱,方能慢慢改变这糜烂的现状!局势不改,将粮分予百姓,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本伯清楚。” 说着,赵枭摇头起身道:“这些粮食,全都得好好存着!毕竟屠这些贼家,近些年只能仅此一次…再多,定会遭反噬。” “伯爷明鉴!” “确实如此,不可再…嘶…” “哎呦,可真…嘶…呦呦…” “可真疼啊!这刺好像还有点毒…嘶,还有点痒痒,哎呀,难受!” “元皓你别挠,越挠越痒。” 田丰抚了把胡须就要畅叙已见,不想动作稍大、扯到了背上的新伤。 不由痛得龇牙咧嘴、哇哇直叫。 “哈哈哈,元皓,皮没廉颇硬。” “就别整武人那一套。” 赵枭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一阵大笑。引得后者瞪眼睛后,才止住笑意道:“纱布每日都要换,切记,要先用烫水煮过。” 田丰闻言,忍着痛轻轻颔首、不解道:“烫水煮布有何神奇,为何伯爷一贯提醒推崇伤者,用…嘶…啊啊哟…用煮过的?” “杀菌治…咳,这是个偏方。” “但很管用就是了。” “说来,我们军中好像很缺医师。” “嗯,确实如此。” 田丰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次肃清贼家,其实有许多黄巾兵士是不该死的,重创者有数千。” “若医师够,且医术高。” “死亡人数,定会锐减。” 赵枭颔首,看来不只是记忆中的智囊虎将要遣专人去寻。寻找专业人才、例如神医华佗之类的,也该提上日程了。 穿越来的这两年赵枭已深刻体会到,寻到好人才,远比事必躬行要强。 一个不懂行的人,再努力指挥也是事倍功半。治地、机械、医疗、教育、农业、民生、经济这些,哪个都要专业人才。 他赵枭在这些特定专业,还未必比得过古人。或许说战略方针,在信息大爆炸的后世他得到了熏陶,但在小节上… 那还真就比不过古人。 赵枭是现代人,但他不是超人。 他不可能记住后世所有的知识。更何况受限于前世喜好,在很多方面他都未曾有过钻研了解。例如医疗这块,赵枭就是一片空白。除了个幼儿园小朋友… 都知道的煮纱布,就啥也不懂。 他赵枭的终极目标,并不只是一统天下当皇帝。而是亲手铸造一个太平盛世,目标如此,眼光自不能只放在文官武将上。好的工匠大师、医疗尊者… 那都要大力招揽,敬如上宾。 毕竟,真正的天下… 远不只是打仗。 第二十五章 瞎蹦跶 中平三年春,四月末。 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七万汉庭精锐行入冀州、于州府信都汇合州军,组成十二万剿贼大军,径直前往北方征伐平叛。 此时,自号为弥天安定王的张纯已占据冀州北面七郡。其携嫡系兵卒七万、投诚郡兵三万,被胁农兵二十万。麾下共计三十余万叛军,兵力具有绝对优势。 然一触即发、各势力预想的大决战并未如期而至。皇甫嵩大军兵锋将至,张纯便收缩军队、不再掳掠青州并州。但军队回防七郡后,却没丝毫进攻的意思。 只是沿着北面七郡一路布防、修建堡垒哨所,一副拒坚而守的王八样。 招式怯懦狼狈,但很有效;工事脆弱易破,数量却巨多。平叛大军犀利的锋芒,也随日复一日的攻坚克难,被逐渐扼制。不知何时起,战局开始陷入僵持。 …… 尚武郡,涿县校场。 今日云比较多,阻绝了大半的阳光。但四月的尾巴已临近盛夏,炽热之意也莫名油然而生。此刻,校场一片灰色。 一万六的兵士,正立的笔直。 兵士们身着灰袍、手持长刀,个子都不太高,少许还称得上是矮小。且面貌特征各不相同,可谓之五湖四海大乱炖。 “只剩他们了么?” “是…请伯爷责罚!” 校场高台上,周仓和裴元绍二将面带羞愧的朝赵枭躬身抱拳道:“四万三千余力士,历经此战仅剩一万六。如此战损,且还在尚有内应开门的情况下出现…” “令我二人羞愧无比。” “但这并非士卒之过,实乃我二人及军中众将无能也!灭二郡世家此役,放眼望去,士皆英勇。破族之后,人人带伤。” “还望伯爷不要怪兵士无能。” 刚来至校场、踏上高台的赵枭听声,轻轻抬手道:“二位将军不必自责,这是本伯疏忽了。黄巾将领大多来自火线提拔,并未专业有序的学习过调度指挥。” “由此,勇足够而谋不足。” “所以这并非你等之过。真要计较,还是我觉察不明的错呢!不过…” “二位将军日后还是要多学习。” “末将谨遵伯爷嘱托!” 周仓二人见赵枭自揽过错,脸上更是羞愧,但内心也为投了个好主家而感到振奋。两人抱拳不起、大声道:“末将定会认真学习领兵之法,以报伯爷恩泽!” “嗯,起来吧。” 说罢,赵枭转头望向屹立在校场中的灰袍兵士们。后者见赵枭看来,纷纷高举手中长刀。不过动作不齐整、有些乱。 见此,赵枭无丝毫不满。 同样拔剑高举、颔首致意。 整齐划一那是对精锐的要求,是坚韧意志与团结协调的体现。日后他麾下军队会越来越多,不可能把动作一致作为标配。这些黄巾降卒其实已经不错了。 甚至比一些汉地郡兵还有气势。 “叔至,你看如何?” 一直紧步相随于赵枭身后的陈到闻言,当即大步上前道:“若经严格训练,便是不达精锐,最少也能作为主力使用。” “那好,就将他们划到将军帐下。” “由将军来操练统率。” “是!” 赵枭没问陈到所言依据。 陈叔至是他赵枭麾下唯一的练兵大将,既然他敢说,那赵枭就敢信。充分给予他施展才华的空间,所谓疑之不用… 用之不疑。 也正是如此。 解决完黄巾归属事宜,赵枭的担子轻了些。他回头朝周仓裴元绍二人笑了笑,认真道:“陈将军是我军中最懂军事之人,你们可要认真与他学习,不要求多。” “起码要学会指挥调度。” “是!” 周仓二人先朝赵枭躬身,继而朝陈到抱拳道:“属下见过陈将军!” “日后还请将军多多指教!” “入伯爷麾下,到自倾囊相授。” 陈到笑着扶起二人,之后看向赵枭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爱戴。他陈到不好名,但被赵枭如此抬举,心中自也很爽。 “嗯,见你们上下一心,本伯甚慰。现事务太多,本伯就先离去了。叔至,整编以及下告待遇之事,就全就给你了。” “伯爷放心,这里有我。” “好。” 看着陈到坚毅的面庞,赵枭颔首微笑。边转身离去、边开口道:“对了,叔至你现领有两万二的兵士,校尉已不合适。” “现你就是军司马了。” “军号就沿用先前义理校尉的。” “边护军义理司马。” 陈到听声微怔,看向赵枭背影的目光多了些异色。周仓裴元绍二人也是愣了愣,继而纷纷朝前者抱拳道:“陈司马!” “恭喜您啊!由此执掌司马之位!” “日后封号将军,也绝非难事。” 跟着裴元绍客套几句,周仓就闭嘴了。而前者还在挤眉弄眼、滔滔不绝道:“您深得伯爷信赖,未来可谓前途无量也!” “我说怎今早就听喜鹊叫,原来是将军鸿运当头!如此盛大之喜岂能不酣畅饮酒?晚上我裴元绍做东,请务必赏脸来…” “我从不饮酒。” 裴元绍听声面色一僵,却见陈到微微一笑、朗然道:“但元绍的一片热忱,我却能感受到。这样吧,明日就是月末假。” “出营后,我与你小酌几杯。” 看到陈到专门给自己寻台阶下,裴元绍面露感激、赶忙点头应下。也由此知道了陈到这边的规矩:非假日不得出营。 军中绝不许饮酒作乐。 …… 幽州蓟郡,州府蓟城。 城东,金牌王家人声鼎沸。 一辆辆价值高昂的名贵马车从城东各家缓缓驶向金牌王家。马车精致奢华的宽阔车厢内,坐着一位位身份显赫之人。 这些来客随便挑一位,都是这幽州数一数二的门阀主事。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联合在一块,可以轻易改变幽州格局。 就是要刺史下台,也做得到。 然而这些身份高贵之人,来至金牌王家府前,都要轻手轻脚的下车、朝着王家府门上那块巨大的金质牌匾,规规矩矩的行礼做揖,这才可被护门请入府内。 只因那块金牌匾,乃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所赐!这块牌匾化解了王家一次次的生死危机,终随王家兴盛至幽州第一世家!这牌匾,也成为王家脸面的象征。 对其不敬,就是与王家决裂。 下场绝不会好过。 …… 金牌王府,内府茶室。 一名灰头土脸的青年正大口饮着茶水,那昂贵的上好绿茶被他咕噜噜的牛饮着。若有逸客雅士见此,定会摇头暗叹。 好一个牛嚼牡丹的粗鄙之人,茶可不是这么喝的,简直是糟蹋宝物。 不过即便真有人在旁这么说,青年也不会在意,他急需液体来缓解那灼热似火、已干燥到黏结的咽喉。这一路逃亡他就没喝过水,就是苦瓜汁他也能喝完。 侍立在青年身侧的仆人满脸鄙夷,但还是不断给落魄公子续着茶。 待其终于喝不下后,仆人这才将带帕小桶和一套干净衣裳递过。 “朱公子,我家少爷唤您。” “好,我马上就去。” …… “朱葆是吧?” “把你所知晓的一切,全说来。” “上谷郡泉上县,朱家朱葆。” “见过王少爷!” 稍作梳整的朱葆略微恢复了点精神,他没敢去看身前檀木椅上的黄衣公子哥,当即跪地泣声道:“少爷,我们惨啊!” “我朱家六日前被赵枭那贼子派兵给灭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猝不及防的就被围住剿杀,他们好像还有内应开门…” “我上谷郡的世家,全没了!” “噢?没预兆?” 黄衣公子哥饶有兴致的看向朱葆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天底下有誰敢随意动世家?你再敢隐瞒,怕要吃点苦了。” 朱葆听声,脸被骇的煞白一片、赶忙叩首道:“少爷,我刚刚急糊涂了。” “在灭族五日前,赵枭曾对我世家使者团警告过,要是不放他兄长…” “他兄长?你们抓了赵枭兄长?” “对…不对,可,可能是抓了吧…” “……” “你从最前头开始说。” “是。” 待至暮日初落之时、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朱葆这才磕磕绊绊的说完了不算复杂的前因后果。而王家公子哥虽满脸嫌弃,但还是耐着性子将言语慢慢听完。 话终说完,公子哥闭目思索片刻、终将一堆碎片整合完毕,淡淡道: “你是说,赵枭提高了平民地位,且在尚武郡搞了个民兵令。你们怕招不到佃户,就拒绝卖粮给他、以此表现不满?” “然后你们安插在张飞身边的耳目,听到那屠户酒后自言…要去草原救赵枭,你们就断定赵枭被抓,窜通赵悠去顶位?” “对!就是这样!” 朱葆连连点头道:“平民生活变好,有谁还愿意来卖身做佃户?这赵枭…” “太不知好歹了!简直就…” “蠢货,闭嘴。” 随王家少爷轻飘飘一句话,朱葆赶忙捂住嘴巴噤声。只见座上那位黄衣公子哥眉头紧皱、一脸疑惑不解的看向自己。 “赵枭的民兵令、也就是尚武令,作用范围只在涿郡,也就是现尚武郡。” “我就纳闷了,人家在自个封地上发号施令,关你上谷郡的豪强屁事?平民生活太好确实影响我们地位,可太差也会影响。忘了逼得太狠,黄巾起事灭…” “灭了多少世家了?” “赵枭治下的平民过得不错,这连我都有所闻,但远还未到影响我们地位那步!你瞧瞧你们,蹦跶得多欢呐!又是不卖粮的,又是顶人位的,都是往死里逼。” “这下可好,人没给他逼死。” “自己族倒被灭了,成傻逼了。” 第二十六章 何谓世家 入夜风渐起,堂内火微闷。 王家如皇室内庭般奢华宽敞的内堂中,按家族地位、依次坐落着二三十名华服男子。男子们年纪都偏大,最小的也已年过四旬。此刻,他们闭目抚须。 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大堂主位前、那位身着黄色锦衣的王公子讲话。 “各位叔伯,事情就是这样。” “为确保真实性,在问完朱葆之后,小侄派人离城往西搜去。果不其然,寻到了三名奄奄一息的涿郡豪强子弟。救活了两个,问得之话与朱葆相差无一。” 说罢,公子哥后退噤声。 也由此,将那端坐大堂主位之人给露了出来,那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额上密布的皱纹和通白的长发,说明其已是耄耋之年。但他浑身上下却溢散着生命的活力,这大抵要归功于… 他的眼睛。 那真不像一双老眼。 这对招子没有一丝上了年纪的浑浊,清澈的如同溪水般明亮。此刻,眼睛缓缓扫过全场、不时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各位高朋,对此有何见解?” 老者盈着笑,似年长脑昏般、前言不搭后语的轻声道:“先开席吧。” “永儿,你陪各位叔伯喝几杯。” “是,爷爷。” 立于老者座旁的王家公子王永听声,当即大步上前,高声道:“开席!” 话音刚落,几十名身材、高矮几尽一致的男侍登时从屋外鱼贯涌入。 他们身披统一款式、用金丝绣有“王”字的精致侍袍,手持珍馐或玉液,迈着不大却异常快速的稳健步子,给堂内众贵人一一上好佳肴酒水,动作轻柔优雅。 见到这突兀一幕,少许宾客双眼骤眯,已然猜出了王家对此事的态度。 大多世家主事人则一头雾水,诧异着为何事还没论完就突然开席。 莫不是王家家主老糊涂了? 无言以对,也就索性先吃。一席宾客放空念头,享受起难得的美味来。 即便他们地位尊贵、财力雄厚,可这王家的筵席对他们来说亦是难得。王家是整个幽州传承最久的家族,距创始至现在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自也最强。 其暗子布遍汉地大江南北,严格意义来区分,这才是真正的世家。毫不夸张的讲,大半个幽州的豪强联合起来,才可勉强抵得过一个王家,这就是区别。 只不过王家近百年都在往外发展,族中力量也多半不在幽州,且行事低调,许多人才不知晓王家的存在、这也是大隐隐于市的另一种说法。但外人不知… 这些宾客还能不知? 就凭人家能把西凉脐橙运到幽州,且质地新鲜未坏,就是实力的体现。 老糊涂就老糊涂吧,咱也不敢提醒啊!算了,早点享受下美食也好。 这交州的大青蟹膏多肉肥,是难以忘怀的美味,不过还是先尝两段羌氐的山楂条开开胃。唔,这次竟有匈奴王庭的马奶酒?云南的鲜菌汤闻起也很香… 连广州的荔枝也有?! 待客所用的珍馐时令不仅美味可口,且还能从侧面说明主家的实力。 餐至一半,众宾客竟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进食速度。毕竟,餐后该是要讨论大事,让老家主等久了也不好。王老家主年事已高,平日里就吃些糯米和山泉水。 是不怎么沾荤肉油腥的。 自己等人在这大鱼大肉吃得香,老人家却在位上静静看书、实在说不过去。尽管老家主面无不耐,却终究是不好。 若因此而产生了不该有的恶感…念头至此,众宾客吃饭的速度更快了。 “小侄敬诸位叔伯一杯!” 朗然之音响起,众宾客无不抬头望向声源,只见公子王永高举酒盏道:“往日事务众多,难与各位叔伯们共聚一堂。” “今日在此相会,怎能不开怀痛饮?”说着,王永将酒盏环举一圈,继而昂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高声道:“来!” “如此盛筵,岂能无歌无舞?!” “歌姬何在?” 众宾见状,全都端起侍者早已盛满的酒樽举向王永道:“多谢公子款待!” 说罢,众豪族主事纷纷如王永一般,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尽管一人敬多人,在寻常酒席上是无礼的表现,但如此举动放在王永身上,那就是年少豪爽。 众宾客没有丝毫不满。 “好酒!醇厚有力!” “这该是三十年老窖!” “老张你说少了,依我看来,这该是五十年老窖,或许还是六十年!” “哈,也该是,劲大着呢!” 豪族主事们年纪多半不小,酒力跟年轻时来相比也大大减退。将如此醇厚老酒一饮而尽多半都有些飘忽,一时不由全都气血上涌、话匣子也彻底放开了。 “我看那赵枭就一毛头小子,竟敢对我世家豪族出手!简直是目中无人!” “可不是啊!若是稍稍年长些,他敢行如此妄为?无缘无故灭去二郡世家,他这哪里只是目中无人?这叫胆大包天!” “可老李,刚刚王公子说的很清楚,是这二郡世家先挑衅赵枭的,还…” “抓了他的兄长。” “年轻人气血盛,该不是刻意…” “气血盛如何?抓了他兄长又如何?!老黄你还是不是土豪?竟帮着那赵贼说话?别说抓他兄,就是逮他爹,他…” “又岂能灭去两郡所有的世家!” 这声怒吼极大,一时场中无言。过了几息,才有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尚武范阳县的林家还在,近日我家商队去冀州跑商,过路范阳时见到林家车队拉着大批的粮草,商队主事好奇发问…” “才知这粮是拿去赠予边护军的。” 声音落下,全场寂静。 一干豪族主事面色阴沉,与赵枭发疯咬人相比,内部的叛徒才是他们更加痛恨的。诚然,世家也有争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激烈,但这是同阶级间的斗争。 而林家拉入外人破规矩不说,心还如此之狠!窜通赵枭灭去两郡土豪… 实乃幽州世家的耻辱! “林家,必须为他们所行之事付出代价!背叛世族,他便走上了死路!” “待我众家联军压下!” “林家,必须灭族!!” “我赞同!这林家实在可恶!” “我胡家附议!” “我吕家也是怎么看!” 一时间讨伐之声四起,少许与林禧相识的世家主事眉头紧皱、只觉得事有蹊跷。但在群起激昂的环境下,也未出声。 此刻,王永先前所召唤的舞姬乐师也来至堂中。前者见此,微微抬手道:“大家先吃饭喝酒,其他事宜饭后再谈。” “什么事能比吃饭还重要呢?” “王公子说的是!” “公子说的是,先吃饭赏舞!” 众宾客很给王家公子面子,闻言当即轻笑噤声,大口继续吃起菜来。 紧张的氛围不复,乐师舞姬即刻就位。琴声渐起,堪称一绝的表演… 也随之开始。 轻快婉转的丝竹曲儿悠悠响起,环绕着大堂旋柱缭绕。那欢快之调,令场中众人无不轻晃脑壳,随音律而左右摇摆。 与此同时,十来位身材窈窕、面若桃花的舞姬也开始翩翩起舞。她们随音而动,风骚的扭动着身躯,舞姿异常诱人。 收获了一阵宾客倒吸凉气之声,舞姬们突然改变动作、整齐一致的跳起了胡舞。火辣性感的动作不小,使那被香料所腌制出的体香…渐渐传至两侧席上。 再配上那若有若无的媚眼… 实在是勾魂。 宾客们筷也不动,全看呆了。 “大人们,怎都不喝酒…” “是小女子,跳得不好么~” 听见这酥到快化了的撒娇声,豪族主事们无不斟满酒樽,一盏又一盏的痛饮起来。那看向舞姬的眼神,也愈渐侵略。 主位上的王老家主听声无动于衷,面不改色的阅览着手上书籍。而在那明亮的老眼中,却闪过一丝无法察觉的轻蔑。 无能之辈,出身再好也是无能。 接着,舞姬不断变幻舞姿,一会端庄、一会娇媚;一会辣艳、一会淑女。把满座宾客那看得是眼花缭乱、口水直流。 肚中的酒也是越来越多。 一顿晚筵足足吃了三个多时辰,待撤去残羹、节目之时,众豪族主事已有些神智不清,口中还在赞叹着舞姬之优美。 …… “刚刚那舞姬是真漂亮,尤其是右数第三位,那饱满的就像个水蜜桃!” “我觉得吧,还是左数第二位最漂亮,那娇媚的神韵,他娘的是真绝了。” “嘿,我觉得全都好看。” “咳咳…” 一声轻咳突兀响起,众豪族主事这时才想起王老家主还坐于主位之上。 一时间众人冷汗直冒,赶忙起身朝老家主躬身致歉:“王家主…” “我等唐突,实是不敬!还请…” “诶,无妨。” 王老家主轻轻摇头、抬手道:“我等都是至交,不过几个舞姬罢,有何不敬?朋友们都是豪勇之人,爱美实属正常。” “再者说…” “高朋若喜欢,送予又何妨?” 众豪族主事听言,无不气血上涌、纷纷拱手道:“王公大义!实乃…” “我辈楷模!” “先不谈舞姬,论论赵枭那事。” 老家主话音刚落,一个个宾客便赶忙接话道:“王公勿忧!依我等看…” “那赵枭就是个懵懂小儿罢!” “不过是那二郡豪族挑事,我们也无需为他们报仇。但为我世家子弟出声之举还是必不可少的,我等回去就联合书信!” “要赵枭将佃户财产,归还那些子嗣尚存的二郡世家!至于没子嗣认领的,就全数上交给我们、由我等来交托给那些土豪的远方亲戚。若实在找不到,就由…” “就由我们自个分了!” “如此还不够。那赵枭必须跟我们签下文书、保证日后不再犯且撤销尚武令。同时,唔,缴纳给我们五万万钱的罚款。” “不够,七万万钱还差不多!” “八万万钱好了!” “九万万也…” 一道道醉酒之声不断响起,王老家主轻轻颔首、随即疑声道:“倘若赵枭拒绝,那又该如何是好,我王家的勇武之士。” “现多半都不在幽州。” 听声,那一个个豪族主事无不面红耳赤的猛然腾起、大声道:“王公此话何意?!您刚刚唤我等为豪勇之人!此刻…” “此刻您竟说缺少勇武之士?!” 一名豪强家主双目圆睁、瓮声瓮气的开口道:“这事您无须过问!就交由我等来处置吧!那赵枭若非要与我世家为敌。” “我胡家愿为先锋!” “好!胡家主有胆气!” 见状,王老家主大笑抚须、欣然道:“胡家主真不愧是豪勇之人!老夫没有说错!你可真是侠肝义胆!快,你去…” “你去挑个喜欢的舞姬!” “美人配英雄,正好!” “哈哈哈!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胡姓家主高傲的昂起头,瞟了眼席上的其他豪族主事、哼着曲儿挑舞姬去了。 其余众家主见此,纷纷觉得尊严受到挑衅。就是心中隐隐感到不对之人,为了面上挂得住、亦是拱手抱拳大声道: “若是赵枭非要与我等为敌。” “我吴家愿为先锋!” “我马家愿为先锋!” “我施家愿为先锋!” “我韩家愿为先锋!” “我姜家愿…” 一时间,满席宾客全体起立,纷纷表示若赵枭不服、自家愿为先锋。当然,也有少许家主并不愿如此,不过是在大多人的裹挟鼓动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当着众家主之面许下承诺,虽无立有字据、也无异于签订契约。若是不想被他家鄙夷嫌弃,就必须完成诺言。 “众家主都不愧是豪勇之人啊!” 王老家主见状面容大悦,爽朗一笑、温声道:“每位豪杰,我都赠予舞姬相伴!这些佳人自幼练习房中术,皆是处子。” “高朋们快去,别荒废了良宵。” “哈,还是老家主懂我们。” “那在下就,就先告退了?” “去吧,都去吧!别让佳人久等。” 众豪族主事听声面面相觑,心中涌出无尽期待。与老家主道辞后,便在侍从的指引下,心急火燎的朝堂外奔去了。 见宾客们猴急的背影,王老家主嘴上的笑意更浓了。不过若有若无的… 带着少许的嘲弄。 …… “爷爷,为何我们不…” “永儿是想问,为何王家不参与?” “对,孙儿有些疑惑。” 待众宾客离去后,公子王永便行至主位侧边,为白发老者轻轻捶背。 听见孙子的疑问,老者眼皮轻挑、淡淡开口道:“永儿,爷爷问你。” “何谓之世家?” 王永听声,不假思索的当即开口:“孙儿以为,世家即是门第高贵、世代为官的大姓氏大家族,例如那汝南袁家就是。” 闻言,老者轻轻颔首、淡笑道:“嗯,说得对,但世家的核心关键在哪?” “在于权势。” “不。” “额…在,在于富贵?” “不。” “那…” “别猜了,就在名字里。世家的关键就在于世代,就在于世世代代!” 说着,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我们世家的一切举动,目的都在于家族的永世繁荣。如此,就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在完全没必要的方面。打赵枭…” “能为我们家族的永世昌盛,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么?并不会。还会由此结下一个心狠且强大的仇敌,减少我们延续的概率。那么,去跟他斗就毫无意义。” 王永听声微怔、疑惑道:“赵枭他刚刚灭完两郡土豪,该是元气大伤…” “怎谈得上强大呢?”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摸着孙子的额头、轻声道:“根据耳目来报,赵枭灭这些豪族用得都是黄巾降卒,倒是好算计啊。” “元气大伤?他边护军是毫发无伤!而且此战黄巾降卒死伤惨重…这对于赵枭来说反而是好事,因为他日后也更好…” “管控这些降兵。” “嘶” 王永听声倒吸一口凉气。 这赵枭是个狠人啊! 老者见状笑着摇头、缓缓道:“孩子,永远不要去行不必要之斗争。你说,为什么阶级大义去跟赵枭斗,这傻不傻?” “还不如多花点精力…” “多增添点地方耳目哩~” 第二十七章 边疆报急 养寇自重 酒醒帘幕低垂,苍穹日上三竿。 翌日午时,怀拥娇香美姬的众豪族家主这才从王家客房内朦胧醒来。 他们看着怀中身无寸缕的佳人,神情都有些恍惚。稍加回忆思索,这才想起昨夜醉酒后的狂言,一时无不摇头懊恼… 可真是喝酒误事啊! 王家是幽州最大最强的世家,遇事人家都还没发话,自个这些小豪族一个劲的往上凑,这算啥啊!赵枭真就那么容易镇压?与其一战,自家怕要元气大伤。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后悔在心中疯狂蔓延亦是无用。各家主纷纷起床,随便用了些餐点、便无奈前往内堂议事。 恢复神智的他们,岂会不知昨夜戏言的议和条件有多么苛刻?赵枭定不会答应。那么兵肯定是要出了,不过怎么出… 那就要好好商量商量了。 …… “各位高朋,歇息的可好?” 大堂主座上,王老家主面含微笑、朗然开口:“不知都用过午膳没?” “王公,我等都吃了。” “先议议出兵讨伐之事吧!” 老家主听声,淡笑起身:“那好,既然如此老朽就先离去了,各位随意。” 说罢,王老家主就朝后屋行去。 动作利索硬朗、无丝毫停顿。 众豪族主事见此微怔,可想起自己昨日所言无须老者过问…那挽留之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时,全场哑然无声。 “报!家主!边疆报急!!” “家主!外族来袭,边疆报急!” 就在这时,庭外家丁的呐喊声打破了堂中僵冷的氛围。突闻此言,一众豪族主事全都骇得站起、惊呼着面面相觑。 “边疆报急?!” “怎么回事?又有外族来掳掠了?” “是乌桓还是鲜卑!有多少人?!” 众家主很急,也不得不急。 能入金牌王家府门的,都是大人物。他们家虽远不能与王家媲美,但在其族所在郡县,那都是首屈一指的地方势力。 哪家的产业都不少。 除了良田美宅、金银珠宝这些不动产,还有大量的牛羊马匹、佃户奴隶。前者带不走还好,而后者这类活体资产,是最容易被外族掳走的。而这些活物… 从某种角度来看,价值还远远超过不动产。由此,容不得家主们不急。 “进来!” 王老家主离去的步伐顿住了,他眉头微皱、转身缓缓道:“怎么回事?” “回家主!” 一名身着大蓝宽衣的仆从行入堂中,登时双膝跪地、伏首道:“回家主,刚有披甲快骑从边疆而来,一路冲往刺史府。” “待其出府,刘刺史便下发预警。” “数万鲜卑贼骑于草原浩荡而来,同时袭往代、尚武、渔阳、辽西四郡。” 一语落下,满堂震惊。 众豪族家主再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纷纷不安的急声道:“此话当真?” “你是说,鲜卑贼骑同时从…” “同时从四个方向袭来?!” “大人,刺史布告是这么说的。” 再次得到确认,众家主们无不摇头、满脸凝重道:“坏了!坏事了!” “以往外族来袭,都是集中兵力从一个方向杀来。而此次进攻方向…” “竟有四个…不好!贼骑这次估计不是来劫掠物资的,是来打地盘的!” 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堂中众人皆是面色煞白、身子有些哆嗦。 此时,讨伐赵枭的念头早已不知踪影。充斥在众豪强家主们脑海中的,只有如何能保全自家不被鲜卑异族所侵害。 “各位勿要忧虑。” 一名家主不断踱步,强自淡定道:“我幽州虽地僻土瘠,但州军之战力有目共睹。配上边郡的守兵,定能抵御贼骑。” “害,老鲍你忘了!” “幽州军自去年与黄巾程远志部一战后,便元气大伤。因州府财政紧张…州军一直没得到补充,就两三万人怎么打?” 听声,先前开口的鲍姓家主面色一僵,随即不无悔意的低声道:“早知道…早知道就给他们点支援了,现在给钱…” “怕已是晚了。” 众家主听声也是默然,连连摇头叹息。早在刘虞刚刚替代郭勋执掌幽州之时,就曾向他们请求过援助、要重组州军恢复战力。但光出钱没好处的事谁干啊? 当时他们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 不想,此刻就尝到苦果了。 看着堂内一片愁云惨淡,王老家主眉头紧皱、重新回到主位上坐下。 静静沉思起来。 面色,也随之愈渐凝重。 “到底该如何是好?!鲜卑若来掳掠,我等豪族虽会受到重创,可家族仍在。可其若是来打地盘的,我世族怕是…” “怕是十不存一啊!!” 恐慌之声渐起,少许思维较活跃的土豪主事已开始思索破局之策。 “我众豪族可组成联军,但家兵是我们赖以维持的根本,只能在最后时刻出击。在此之前,需要其他军队来抵御鲜卑。” “郡守兵和幽州军,还远不够!” “可以让刘刺史向朝廷请援。” “向朝廷请援?起不到任何作用先不说,就连信…多半都传不出去。” “张纯叛军现占据冀州北面七郡,完全断绝了我幽州与外界的联系。若非如此,我等还须担忧啥?只要道路畅通,皇甫冀州的十万冀州军能来援,何惧鲜卑?” “此刻张纯势大,皇甫冀州就是再善战,短时间也不可能破敌。说来我们还要感谢赵枭呢!他边护军死死把守着幽州门户。若无他,叛军怕都攻入幽州来了。” 话音落下,堂中突然寂静。 众家主大眼瞪小眼、目光灼灼的对视了片刻,忽然同时望向王老家主。 主位上的白发老者见状,也暂且停下思路、抚须淡笑道:“尚武、上谷二郡的豪族一再挑衅赵枭,自有取死之道。这…” “不怪赵伯爷。” 话音刚落,满堂家主无不颔首赞同、个个义正言辞道:“久闻赵枭是个仁善之人,定是被逼太狠,这才行此无奈之举。” “善!” 王老家主慈眉善目的点点头,缓缓起身望向堂外、云淡风轻的开口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尚武赵家也是世家。” “和我们,是一家人。” “对!都是一家人!” 满堂主事虽惊讶于王老家主变脸之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连连附和。 “王公!鲜卑贼骑来袭,定会侵扰到边疆百姓安宁…我久闻赵贼,咳,我久闻赵伯爷爱民如子!定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不如书信一封,请他率边护军前往边疆四郡镇守?再者说,他的边护军本就是为了抵御鲜卑与乌桓而建,这也是…” “他的本职。” “善!” 王老家主面色悦然,朗声道:“那二郡世家的财产,就给赵枭当军资吧。” 众豪强听声眉头微皱,但想想利害关系还是躬身抱拳道:“全依王公。” …… 冀幽界边,尚武外域卫区。 卫戎区建立于七县之外,是尚武郡最西面与冀州完全接壤的荒芜空地。 经过数月的修建完善,尚武卫戎区里遍布着规模庞大的防御工事。拒马地陷数不胜数、倒刺菱角一应俱全。数十座坚实堡垒,更扩大了卫戎区的警戒范围。 此刻防区内,不时能看见披坚持锐的精锐甲士、正以十人为一队,不规则的在所属片区来回巡逻,不放过任何死角。 今日,巡逻的队伍多了不少。 只因尚武郡最高统治者的到来。 …… “地陷挖的不错,够深。” “谢伯爷赞赏。” “噢,这拒马有点细啊。” “伯爷,这一带的树木都比较细,但是质地很不错,非常之耐糙坚韧。” “嗯,拒马细点没事。但要够硬、够韧!木一定要挑好的,这钱别省。” “实在不行,从外郡买来都行。” 在七八十名精锐卫兵的簇拥下,一袭闪亮明光铠、骑跨高头大马的赵枭正缓缓行进着。他边检阅着沿途的工事、边朝身旁的文稷肃声道:“用料必须扎实!” “此刻冀州战火纷飞,而我尚武代郡与其接壤,难免被叛军袭扰。代郡山多易守,然尚武则截然相反、全郡平坦无比。” “既然敌强我弱,那我们就要拒险而守!没有天险,那我们就自己造。” “是!” “文稷,知道本伯为何将你调来卫戎区担任长官不?”说着,赵枭扬了扬马鞭、指向那一具具摆放考究的拒马道:“因为你是骑将,是我军中唯一的正统骑将。” “术业有专攻,骑将自是最懂骑兵长短之人。而我们防备的敌人-张纯,其麾下步兵战力寻常、且多半要驻守冀北七郡。虽数量夸张,却不是我们主要的威胁。” 马鞭轻甩,赵枭面上显现出一丝凝重、肃然道:“其帐下三万铁骑…” “就像一柄尖锐轻快的宝刀。” “无时无刻不令我担忧。” 文稷听声,当即轻拽缰绳控马止步、紧抱双拳道:“伯爷勿忧!稷在,卫戎区在!若卫戎区失守沦陷,末将定不苟活!” “嗯,有你文稷在…” “本伯有何忧也?” 赵枭轻轻摆手、朗声道:“现卫戎区只有甲士三千余人,这还远远不够。” “这样,本伯再从边护军中抽调三千甲士在此驻防。如此一来,卫戎区常备军士就有六千,本伯再给你于危急关头…” “调动一部郡兵的特权。” “文稷,你可务必要守住我幽州门户!切不能让我大后方陷入战乱!” “是!” 文稷抱拳、轻声道:“此要地交于末将,伯爷放心。伯爷,您这是要…” 赵枭颔首,没有回话。 他就要率大军开拔出征了。 若不出他所料,现众世家之信估计已在路上了。但这封信并不是问责… 而是求援! 而是恳请他出兵抵御外族! 念头至此,赵枭嘴角轻勾。 迦克西所部的佯攻,不仅是此次灭世家行动的收官,还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获得更大权威、获得更大地盘的突破口! 好好利用,半个幽州就到手了! 第二十八章 窘迫的幽州军 “文和,真不与吾一同前往?” “不了,家得有人看。” 出征前夜,贾胖子终于坐着小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尚武涿县。 此时上谷郡局势已经稳定,且裴元绍所部黄巾已编入陈到麾下、郡治再无隐患。贾诩这尊大能自不必再留守于居庸。 交给张辽一人足够。 …… “此去边境,文和有何高见?” “装得像点就行了。” 边塞春末的夜,还是稍稍有些冷。尚武涿县,县府内室,贾诩用小钳拨弄着案上的小火盆、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主公,有一点下臣要提醒您,该收敛点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边护军架子还没彻底拉开,这时跑太快容易扯到蛋。渔阳和辽西二郡,是我们现有实力所能承载的极限了、肚已饱和。接下来就是有人要将辽东送您…” “您也不能要,会撑死的。” 对案的赵枭听声连连点头,贾诩此言不假。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社稷难,并不是你占领了就是你的。在地方心悦诚服之前,必须要派重兵驻扎以防叛乱。 而一口气吃下多地、兵力也会随之分散为沙,这时突遭意外就很危险了。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即便贾诩不提醒,赵枭也会克制权欲。在吞下渔阳辽西二郡后,开始蛰伏、静静消化。 “除此之外,先生还有何要提醒?” “没了。” 贾诩缓缓摇头、朝赵枭微笑道:“主公此次灭去二郡世家的计划略有些粗糙,但大体是没有问题的。就凭此计表现出的智谋,夺取两个郡的政权、并无问题。” “还是谈谈与草原通商之事吧。” “好,迦克西那每两月就…” “采购可以交给林家,但运送得…” …… 次日,赵枭领两万边护精锐开拔出征、浩浩荡荡的朝蓟郡行去。与此同时,陈到的两万余义理军开向代郡驻守操演。 代郡有陈到及两万义理军固若金汤,由此也彻底解放了关羽和赵二。两位将军带领三千乡勇和八千轻骑回至尚武,与其同行的还有原代郡的三千郡守军。 由此一来,赵枭现治下三郡兵力分布较为妥当。最安全的上谷郡,有六千卫队。最边缘的代郡,有陈到的两万义理军。大本营尚武,则有两万五的混合军。 此时赵枭不在、关羽被任命为主将,但凡做决定皆要问过军师贾诩。 同时,赵枭也留下了几个任务。 第一,要大力寻觅各专业人才。无论是医疗、机械、治地、经济,只要有超脱寻常之能,皆可寻来任用、待遇优厚。 第二,为防止生态失衡,召回各山地的三万余猎弓手。组建成山地长弓军、隶属于边护军之下,严加操练、待遇优厚。军侯、部校尉由长弓军内部提拔。 军司马,暂且空置。 第三,为安置幽州各地涌来的平民,要大力开拓荒地为耕地。尚武是幽州难得的全郡平坦之地,不可浪费肥沃土地。 第四,广觅教书先生。 第五,全力寻找铁矿等天然资源。 …… 不过几日,赵枭率大军行至州府蓟城、首次会见了刺史刘虞。在前者的筵席上,与幽州众世家主事人相谈甚欢,不仅无半分紧张气息,还商议着未来合作。 来州府打过照面、得到刘虞颁发的“御异族指挥督统”后,赵枭再次开拔。此次同行的还有六千幽州军,在对抗鲜卑异族时期,这些精锐军士全部听命于赵枭。 这支州军的主将,还是赵枭的老熟人-那个很会说话的年轻校尉孙青。 不过,此刻的孙青已晋升成为军司马。他这重职,来自于郭勋离任前的全力操作。由此也算郭勋的嫡系,其对郭勋半公开的接班人赵枭,自是非常尊敬。 一路上遇事,定要先过问赵枭。 其姿态放得很低,且对赵枭非常尊敬。不由让人感觉这并不是短暂的上下级关系,而像…其真是赵枭的下属一般。 受此殊荣,赵枭面上并无倨傲。也对孙青释放出热情,二人一路并行。 相谈甚欢。 …… “赵将军,最多再往前行四五个时辰,就到渔阳郡内了,是先去郡府么?” “嗯,顺道看看刘叔。” “对了,现在太阳实在酷热,再行下去军士们怕是要中暑昏厥了…来人!传令下去!在前面林中,休整两个时辰再行!” “是!” 随令骑前后奔走,三万人的队伍一下加快了不少速度。每位军士都强忍燥意,迈着大步、全力朝前方树林行去。 晌午的灼日,太毒辣了。 不过五月初头,烈日已不比盛夏之时逊色,正毫不保留的释放着热情。但它的澎湃热情,注定只会换来人们的怒骂。 行进着,赵枭马侧的州军司马孙青突然开口:“伯爷对军士可真好。” 赵枭听声微微一笑、转头道:“午时不行军,是对士兵身体的负责。” “伯爷说的在理。” “但末将说的‘好’,不只这点。”说着,孙青微微叹了口气、悠悠道:“伯爷对麾下军士的待遇也很好,我们幽州军…” “真是无比艳羡。” “噢?为何羡慕?” 说着,赵枭眯眼静听。 只见孙青望向前方的边护军士,眼神飘忽道:“幽州军和边护军,都是为了百姓,可待遇却是截然不同、怎能不羡?” 孙青举起马鞭,轻声道:“末将久闻伯爷边护军待遇优厚、装备精良。以往还不信,前日得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也由此,内心有些难过。” “我幽州军一向缺钱少俸。在郭公执政时还好,财政再紧张也不会苛刻军队,就是困难些咬咬牙也挺得了。可,可刘刺史接任之后,唉,事态就急转而下。” 言至于此,孙青有些烦闷的摇摇头、用低若蚊吟般的声音开口:“我幽州军,已整整半年没发俸了,要不是餐食还有。” “怕早就散伙了。” “你说半年未发俸?此话当真?” 赵枭有些惊愕,若孙青所言不假,那幽州军的凝聚度是真可以啊! 半年不发饷,竟还没哗变! “此番重言,岂能有假?” “不止如此,伯爷您看我州军的武器。”话音未落,孙青转身用马鞭指向后方的幽州军士道:“我们的刀兵甲胄…用的还是与程远志那一战的,都是残破的。” 赵枭闻言,登时转身放眼望去。果不其然,马侧的孙青没有说谎。 那昂首挺胸、排得齐整的州军,个个步履稳健,气质威武。但这优良的素养,并不能改变他们甲胄上密布的破痕、长刀上繁多的缺口、盔顶上易见的裂纹。 明明不在战时,看起却有些凄凉,就像是刚刚历经一场大战般萧索。 见状,赵枭眼中精光一闪。 能不能… 第二十九章 赵枭暗控幽州军,刘卫相送渔阳郡 “州军乃一州防卫之本,为何你们如此窘迫?装备、俸禄样样没有?” “刘刺史岂会这般不知轻重?” 无言行至林下避暑,赵枭登时挥退左右闲人、单独与孙青密谈起来。 “刺史大人并非不知州军重要,只是,只是府库确实无钱可发。”孙青摇头、低吟道:“今年各郡上交的税钱…不如往年一半,这多半是看在刘刺史心软手短。” “噢?心软手短?” “嗯。” 孙青面上微微挣扎、犹豫了片刻道:“以往下边少交税,郭刺史都会调州军压过去查清情况、是天情不利则无妨。但倘若是地方官员贪墨税金,先令其补齐。” “继而押入大牢,依律问罪。” “是该如此,那刘刺史呢?” “刘刺史也查,但效率远不如郭刺史。并且今年各郡的流寇盗贼也确实多,民间上交的税款跟往年比下降是正常的。不过也不可能直接掉一半,肯定是贪了。” “如果是个别郡治那还好查,但各个郡都是如此,刘刺史也只能放任了。” 赵枭听声微微颔首,刘虞也确实是无可奈何。此刻幽州军元气大伤,若要把税款一事查个水落石出,保不齐有人叛乱。就怕起到连环反应,那时州军… 根本镇压不住。 可如此放任自流,也是死路一条。没有税款就没有军饷,幽州军离心离德只是时间问题。州军哗变,局面就彻底崩了。 刺史之位,没手腕坐不稳啊! “那么孙司马,说说想法吧。” 赵枭嘴角轻勾,孙青刚刚所言已谈得上州府机密,能对自己全盘托出… 没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孙青听声满脸苦笑,斟酌了会话语、躬身抱拳道:“伯爷还记得程远志一战后,您为我幽州军众将讲解青山谷一战?” “自然记得,都是郭公麾下。” “无须有所隐瞒。” “对,您没有藏拙,而是将作战过程全盘托出。在那时,我州军众将就觉得您是个大气爽快之人。”说罢,孙青叹了口气道:“朝堂昏庸,给郭公定罪下迁。” “而接任的刘刺史虽也爱民,但能力着实不够。看着幽州局面愈渐糜烂、连防卫的根本-州军的俸钱都可以不发,这使我们心灰意冷。末将之意,是您缺兵不?” “噢?” 赵枭心中欣喜若狂,但面上仍是古波不惊,只是挑挑眉、淡淡道: “自是缺的,孙司马何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孙青索性也就彻底放开了。他面色严肃、无比认真道:“我幽州军内部自己商量过,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尽管我们立志保家卫国,但…” “但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家庭。不发俸禄是肯定…是肯定干不下去了。” 赵枭默然点头,军士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连俸钱都不发确实说不过去。 幽州军做出任何举动都很正常,毕竟光凭一腔热血,是填不饱肚子的。 见赵枭面上无半分不满之色,孙青松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们想散伙各谋生路,但常年接触刀枪,也不知离开军队还能做些什么。就怕没活计,军士…” “军士全跑山上去做贼寇了。” “也就因为怕这一点,我们才迟迟没有散伙。毕竟军士都曾为保民之盾,众将都不希望自己的兵沦为…沦为害民之刀。” “既然伯爷缺兵,那就好办了。” 孙青面带笑容、轻松道:“我幽州军三万军士愿辞离州府,入伯爷麾下。” “不知,您可愿接纳?” 赵枭听声,一时无言。也不回以可否,抬头望天沉默不语。 孙青见状面色一黯,渐渐垂下了头。片刻后,正当他内心难受、想抱拳离去之时,一声悠悠长叹从身侧传来。只见赵枭轻轻摇头,沧桑道:“天虽晴朗。” “吾心却阴沉乌暗。” 说罢,赵枭转头、用泛着泪光的双目望向孙青,颤声道:“犹见蓟城外北岭岗杀声四起,英勇州军奋不顾身、以条条鲜活生命,换取了幽州一年的太平康宁。” “你们是英雄,是太平的卫士。” “可此刻,却连月俸都无法到手。想至于此…本伯只感到内心异常难受。” “军人保家卫国,却要为生计发愁,实乃滑天下之大稽!但这可笑一幕竟真实出现在吾面前…我心甚痛。刚刚本伯望天,正是在心中…暗问老天为何如此啊!” “这对你们,太不公平!” 孙青闻言,双腿都不自然的微微一颤,赵枭的话可是说到他心坎里了!一时,终于被人所理解的激动感涌入心头、孙青抱拳肃声道:“还望伯爷收留我…” “收留我幽州军三万将士!” “日后,伯爷指哪我们打到哪!” 赵枭颔首,摆手笑道:“谈不上收留,我们本就是郭公之下的泽袍兄弟。此刻兄弟有难,本伯岂有置之不顾的道理?” 闻言,孙青用力点头、双目泛红道:“伯爷高义!啥都不说了,我等日后定以忠心二字为报!那伯爷,末将这就派人回蓟城通知营中众将,分批辞官散去…” “是直接前往尚武郡么?” “不,你等不必辞官。” 微微摇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年轻司马,赵枭转头望向远方的山脉、朗声道:“你等继续留于幽州军中,俸钱本伯会想法子发给你们。至于刘虞的吩咐,呵…” “听听就好。” “若会损兵折将,你等大可不必理会。但你们也不是闲着没事干,操练必须严格、本伯会派人监督。待吾执掌幽州时。” “幽州军,必须要有强大战力!” 听声,孙青双目圆睁,一时被骇了个不轻。他望着赵枭笔直的身躯,喃喃道:“伯爷有意刺史之位?这…好像也正常…” “倒是很合适。” 见其这副模样,赵枭嘴角轻勾,拍了拍年轻司马的肩膀、悠悠道:“孙司马,你是个聪明人,又怎会看不清局势呢?” “新龙坐殿之时,乱也,乱也!” 话毕,赵枭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高声下令道:“正午已过,全军开拔!” 话音刚落,赵枭策马朝前奔去。 留于原地的孙青微怔,继而攥紧双拳、眼中闪过精芒。仅凭刚刚短暂的交流,他便知晓赵枭定不是甘于人下之辈! 是个心怀天下的雄主! 如此,甚好!跟着雄主混… 才有无限广袤的前途。 …… 夜半,赵枭率麾下三万组合联军行至渔阳郡。安顿扎营后,其连夜领百余亲卫行入郡城,第一时间探望郡守刘卫。 刘卫前段日子偶染风寒,自此卧床不起已有一月有余。郡中政务堆积成山,不得不交由其府上师爷一人独断处置。 由此,出现了不少纰漏。 得知此事,刘卫心中郁气上涌,本不太严重的病情一时加重了几分。 这使得他一天清醒的时间更少,也更加忧心。得知赵枭率部前来,刘卫大喜过望,吩咐属下待其入城、立刻有请。 …… “刘叔,怎病得这般严重?” 渔阳城,郡府内室。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到刘卫之时,赵枭还是稍稍有些吃惊。 此刻,刘卫靠于床榻。即便是在已经变热的五月,这位汉室宗亲依旧裹着宽厚扎实的大棉被。其面色苍白憔悴,额上密布着汗珠。但这汗该不是热出来的… 应是虚汗,是冷汗。 虽谈不上无可救药、病入膏肓,但这副模样,已然是不轻的重疾显现。 “唉,别说了。” 听赵枭之问,刘卫眼中对后辈的关爱之色瞬间被无奈替换。他懊悔的摇摇头,虚弱无力的开口道:“三月末,你刘叔心血来潮,就去渔水河畔赏景游玩。” “看到那清澈的河水,还有肆意摆尾的游鱼。一时心怀激荡,没忍住。” “啥?刘叔,你,你该不是下水了吧?”说着,赵枭抬手抚头、眼角微微有些抽搐。敢在四月去游水的那都是勇士… 而敢在三月冬末去游的,则更勇。看不出来,刘卫还是勇士中的勇士。 “唉,甭提了。” 刘卫虚弱的摇头,继而似想起什么般、认真道:“贤侄,此次鲜卑异族来犯,你可有御敌准备?我已将郡守军扩充到五千,若有需要你尽管调遣,无须客气。” 一股暖意流转于心头,赵枭颔首、温声道:“抵御鲜卑贼骑之事,侄儿早有准备,叔您不必担心,只需好好养病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才说一小会话,刘卫面上就浮现出倦意。赵枭见此,登时从床前小座上站起、拱手轻声道:“刘叔且好好歇息。” “侄儿就先告退了。” “嗯,好。” 刘卫闭目,在赵枭抬脚之时、其又突然缓缓开口道:“对了,贤侄。” “叔常闻你对治下三郡百姓宽厚仁慈,使得民间安居乐业、一片祥平。” “这很好,望你继续保持。” “现世道动荡,百姓过得很苦。我们作为一地主官,就该还他们安康。” 赵枭听声默然颔首、轻声道:“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民乃国本,侄儿宽治、不敢怠矣。” “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好啊!说得好!”刘卫喃喃一声,继而猛然睁开双目、面色酡红道:“贤侄所言,令我放心!令我放心将渔阳交托给你!” 说罢,刘卫盈着笑,淡淡道:“渔阳左右临河、土地肥沃,乃幽州最为富庶之地。今日,我将此大郡数万百姓都交托给贤侄,望你认真对待、不要让叔失望。” “刘叔,这…” 赵枭眉头微皱,张口欲言。 “贤侄,无须扭捏纠结。”刘卫合上眼,轻松道:“实话跟你说,叔能力有限。当年管涿郡都不太行,要不是有你爹…” “涿郡郡守,叔都坐不稳。” “而后,叔没立啥功就被调渔阳来了、这就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赵枭无言以对,只能缓缓点头道:“那行吧,叔您就好好养病,好了再…” “甭。” “管这郡太累了,叔喜清闲。” “我说你倒奇怪!”刘卫深吸一口气,望向赵枭道:“渔阳这么重要一个郡,无论战略经济都是幽州十郡中首屈一指的。” “别人想要都没门呢。” “嗯,侄儿知道。” 赵枭轻轻点头,真心实意道:“可这么重要的一个大郡,叔送给我…” “我又怎好意思收下。” 这话倒是赵枭心里话。毕竟刘卫绝对算得上自己人,那么自己去夺他的权就毫无意义。还不如把重心放在其它郡治,他赵枭有难,刘卫又岂会袖手旁观? “鸿顺啊,这不是送你。天下土地皆归于陛下,只要能改善百姓生活…” “那么谁来管,又有何区别呢?” 可老叔你这确实就是送我。 内心嘀咕一句,赵枭躬身拱手道:“既然刘叔一再坚持,那小侄就…” “那小侄就却之不恭了。” “嗯,叔累了,你先去吧。明日我书信一封,向刘刺史举荐你继任渔阳。” “不必如此,刘叔。”赵枭面色认真、肃声道:“现渔阳郡守只能是您。” “为何?你到底…” “叔您先别急,听侄说完。”赵枭眯目沉思几息,缓缓道:“正所谓树大招风,侄儿近期已够引人注目了。而且,现距我初领三郡军政大权的皇命也没多久。” “再领一郡风头未免太大,难免有心人在这上面做文章。一个名头罢…” “没这必要。” 刘卫听声眉头微皱,接着便慢慢舒展下来、欣慰道:“果真是有长进!” “你刘叔都没想到这茬。” “确实,还是稳妥些好。” 微微一笑,赵枭绕着刘卫之床踱了一圈步、斟酌片刻道:“明面上暂不能变,起码两三年里,渔阳郡守只能是刘叔您。” “您喜欢清闲安静,侄儿遣麾下能才来管事就行了。您该玩啥玩啥…” “政务军务由我来处理。” 刘卫听声面色轻松的连连点头,畅快的吐了口气、感慨道:“善哉。” “短短一年不见,贤侄真是成长了许多!真是羡慕石诚…生了个好儿子。吾儿天天斗蛐蛐玩蝈蝈,人比人气死人哩~” “真是家门不幸啊!” “刘叔,无须多想,随他去吧。” 赵枭微笑摇头,一甩衣袖朗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叔又何须多虑?” “想多了不过自乱心境罢。” “每个人的选择各不相同,努力难得富贵、玩乐也未必清贫,皆乃时也命也。多想不如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是啊大师,我无须…咳咳。” 刘卫突然一脸懵的看向赵枭。刚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后者像是长者。 正在教导自己做人??? 想到被侄儿辈的青年教导人生哲理,刘卫面色酡红。他直接翻了个身,用后背对向赵枭,同时拉动厚实棉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接着伸出右手大力摇着。 “叔乏了!!你去吧!” “去吧去吧!” 见状,赵枭嘴角狂勾、呵呵一笑后便拱拱手,哼着曲儿晃悠着离去了。 “靠,笑个屁啊…” 第三十章 阳樂之变 次日天晴,赵枭带赵云张飞,于卯时突然前往渔阳东校场、检阅郡兵。 本想突击检查、天又才刚亮,郡守军大概会甲装不整,然实际情况却令赵枭有些意外。只见守备大营警哨齐全,营盘内外巡逻的兵士精神抖擞、军容极好。 别的不说,光凭这股神气劲,就已超过尚武的郡兵了。赵枭一时好奇便亮出身份唤来郡兵总官,不想这还是个人物。 …… 漫步在军营之中,望着那一排排布置严谨、排列有序的帐子,赵枭轻轻颔首,继而转头朝身侧的银甲将军淡笑道: “鲜于将军,能不止一郡校尉。” 伴随在赵枭身侧的鲜于辅闻言,面带恭敬的微微弯腰,当即回应道:“渔阳乃幽州明珠,常年被草原外族觊觎。如此重要的边陲门户,唯有时刻保持战力。” “方能对贼人起到震慑之威。” 赵枭听声面容悦然,朗声道:“将军能想到这非常不错,而能做到,则更是不易。继续行之,来日吾定予你高位相报。” “多谢赵将军抬爱!” “末将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鲜于辅面色酡红,不自禁攥紧了拳头、掌心尽是激动而产生的汗珠。 早在昨夜,郡守刘卫便唤他入府。交谈吩咐一番后,他已知晓现渔阳郡虽表面为刘卫所治,实则掌权人却是赵枭。此刻首次见面便被新主器重,他怎能… 不激动? 又怎能不热血沸腾! “好好干。”赵枭拍了拍鲜于辅的肩膀,温声道:“本伯再留三千军士于此,将军素知渔阳之重,定要为我守好此郡。” “伯爷放心,渔阳稳若泰山!” …… 留下三千军士加驻于渔阳,再遣派快骑信使回往尚武、令田丰前来渔阳处理政务之后,赵枭便领边护联军二次开拔、浩浩荡荡朝辽西行去,一路畅通无阻。 历经五日,终“赶在”鲜卑异族来犯前,步入辽西、进至郡府阳樂县城。 …… “大哥,这辽西好像去年的上谷郡,又穷又偏的、贼人还多得不行!” “瞧瞧,就连这郡府都破落得不行,还不如咱尚武下边随便一个小县!” “翼德,噤言。” 阳樂城南,赵枭及张飞赵云,在八十赵家死士的簇拥下、缓缓朝郡守府行去。因辽西郡守王门忌惮边护联军,故而请赵枭将御贼大军驻扎于城外三十里处。 若要商谈对抗草原异族之事宜,则只身前来、安全由辽西郡兵保障。 此行带有麾下数位大将,赵枭自无半分惧意。领上赵张两位万人敌,将大军暂交由许褚托管后,便领死士昂然入城。 策马行于城中那满是泥浆的官道上,赵枭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沿途街景。 只见这座郡城焉不拉几。 道上两侧那破败的商铺零散稀拉的开着门,多半卖的都是些必需品。什么衣铺酒肆胭脂坊一类的压根就没有,想来那偶尔路过的菜色平民也没这消费能力。 反正这郡城,看起就很穷。 而一个郡的核心郡城都是这落魄模样,下边的小小县城就更不用讲了。 可辽西似如渔阳,同样毗邻河畔、土地肥沃易耕,为何会如此贫穷? 带着满腹疑问,一行人终至郡府。 …… “大人,不可佩剑入堂。” 惘若未听,入府后赵枭等人直接朝议事大堂行去。那堂口侍从见此眉头紧皱、就要上前来拦,却被张飞一脚踢老远。 “他奶奶的,俺说这辽西咋这般潦倒,原来钱全被这鸟官给贪走了!”说着,张飞突然大喝一声,把倒地侍从吓了一跳。 只见糙汉伸出黑粗大手,指向那大堂华贵的外门、怒目道:“连扇破门上都要镶嵌金丝,这辽西郡守莫不是王亲帝胄?” “可某记得大汉姓刘不姓王!” 听见诛心之语,那侍从伏地颤抖不敢作声。而赵枭见状也是无动于衷,说实话他也十分愤慨。自入辽西起始,一路沿途所遇流寇强盗、饥瘦灾民数不胜数。 一副天下大乱的混沌模样。 本还以为是天情不利致使流民失所,不想竟是硬生生人为的。怪不得幽州各地百姓都往尚武郡迁徙,赵枭都不必去查、光看这郡守府的模样,就知此郡… 官僚府衙何其之腐败! 府中之侍,人人着帛;看门之犬,脖戴金圈。庭院之内,名花一片;彩丛之间,贵树横立。枝条之上,系缣缠素;风来之际,华锦夭夭。奢侈如此,世间难得。 郡守府与外边,像两个世界。 看着树上那匹匹随风舞动、崭新名贵的五色锦帛,赵枭眼皮直跳。 十常侍好像都没这么奢侈吧!摊上这么个郡守主事,辽西想不穷都难。 “求大人解下兵武,再入堂论事。”那伏地侍从犹豫了片刻,终还是瑟瑟发抖道:“若大人携刀入堂,小人命不保矣。” “求大人饶命!” 正当赵枭皱眉、就要回绝之际,一道平缓之声从大堂门内传了出来。 “赵将军怎还未入内?” 话音刚落,堂门沿中间缝隙被缓缓从双侧拉开,一道身影也由此显现。只见来人是个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姿态优雅,从容淡定。面貌如玉、十分英俊。但与其气质所不匹配的,是他那一身朴素到可谓简陋的粗制布衣。 其衣装打扮清贫廉价、毫无引目之处。浑身上下唯一值点钱的,或许就只有他腰间系挂的那柄铁剑了。 “噢?” 看到赵枭几人立于堂外,青年眉头轻挑疑声道:“将军既已到来…” “何故而不入堂中? 见堂内出人,那伏地侍从大松一口气、赶忙轻声道:“田大人。” “这几位将军,他们不解剑。” “可入堂,入堂不能佩剑。” “噢?不解剑?”青年听声眉头微皱,继而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铁剑道:“可我入堂也配了剑,为何你刚刚不曾拦我呢?” 见青年没为自己说话,那侍从傻了眼、喃喃道:“大人,您是郡丞…” “那这位还是度辽将军呢!” 田姓青年指了指赵枭,朝侍从肃声开口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样…由我作保、出事我担,可让几位将军带剑入堂否?” “那自是可以。” 听见回应,田姓青年转头望向赵枭、拱手作揖道:“久闻将军大名!” “在下田畴,任辽西郡丞。” “郡守大人,在内…候着呢。” 田畴的‘候’字,读音偏重。 一直默然观察青年的赵枭见状,瞳孔微缩、边拱手回礼边温声笑道:“多谢田郡丞相保,但本将想起军中还有事务…” “还是明日再来与王郡守相叙吧。” “不见了?倒也行。” “不过明日再来,没这必要。” 田畴轻轻颔首,接着莫名其妙高声道:“我辽西兵强马壮,抵御鲜卑外族来犯绰绰有余。将军可领兵归去,重点防范…” “其他县郡。” “将军有事,在下就不送了!” 说完,田畴深深看了眼赵枭,继而连迈三次重步、径直朝内堂行去了。 “大哥!这人好生无礼!” 张飞见状怒目,一甩丈八蛇矛就要上去讨个说法。而赵云却一把抓住黑汉右臂,俊眉微皱、淡淡道:“张将军。” “莫要冲动。” “子龙将军!你没看到…” “够了!” 赵枭面色阴沉,打断了张飞言语、大声道:“又是不让佩剑、又是兵强马壮的,王郡守就这般自负么?呵,你不欢迎。” “那本伯这就率军离去!” “待鲜卑来犯,本伯倒要看你辽西是怎么个绰绰有余,可别来求援!” “翼德,子龙,我们走!” 说罢,赵枭转身就走。 张飞见大哥不爽气得哇哇叫,但还是被满脸凝重的赵云硬拽着拉走了。 …… “报!王郡守,他们出府了。” “赵枭走时怒骂您自负,说待鲜卑来犯时您不要找他求援。要按原计划…” “路中袭杀他么?” 随屋外侍从的呼喊声响起,议事大堂内那严峻的氛围即刻轻松起来。 “他怒骂我?原来不过如此。” “呸,也就是个气度狭小的无能之辈!亏我还这般小心布置。不必袭了…” “这人没威胁。” 主位上的王门一脸不屑,双手猛拍发出击掌声。一群胡人美女登时从后帘中涌出,行至王门身旁、轻柔地将其身上甲胄一一剥下,继而为他捏肩捶腿起来。 “没事了,都下去吧。” “是!” “子泰,你留下。” “好的。” 随王门话音落下,五名身披重铠的郡校尉纷纷起座、按剑躬身退去。 待校尉们走远,主位帘后再次涌出百余刀斧手及数十劲弩士。不过他们的容貌都不似汉人,看五官特征该是草原人。 这些胡人整整齐齐的朝王门行了个礼,继而井然有序的行出议事堂。 一时,堂中彻底空荡起来。 张口含住胡女喂来的剥皮葡萄,王门感到非常舒畅。将果肉嚼碎吞下,他转头朝堂下站得笔挺的田畴笑道:“子泰,胡女使用起来很舒服,你带几个回去。” “保你爽得下不了床。” 听见这描述物品的话语,胡女们面上并无丝毫不满。反是娇媚无比的望向田畴,眼中尽是水盈盈的温柔、很诱人。 “不了。” 田畴有些厌恶的瞟了眼胡女们,像是看着肮脏的腌臜之物:“王门,我要提醒你!你最好早点跟这些乌桓人断绝来往。” “永远不要忘了,你是汉人!” “田畴!注意你的态度!” 王门眉头紧皱,微怒道:“我是郡守!你是郡丞,别忘了你是我的下属!” “呵,你勾结外族乌桓,还用大汉官制来压我?能要点脸吗?”不顾王门阴沉的黑脸,田畴冷冷一笑、抬手道:“王门!” “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恨!” “在你数不胜数的苛捐杂税下,原本富庶的辽西都成什么样了?那面黄肌瘦、饿得都快站不稳的老农,你还收青壮税?” “你他娘是瞎吗?” 田畴越说越气,双眼微突、怒骂道:“现辽西有多少流寇?有多少山贼?再这么下去定会激起民变!届时你该如何收场?你忘了我二人为官的初衷了么?!” “你忘了五年前我们在月下,共同许下做好官、做清官的誓言了么?!” “你要是觉得我出言不逊,你大可杀我!但你就等着我田家的报复吧!” 王门被怼得面红耳赤,低声道:“子泰你还不明白吗?当官就要捞钱。” “捞的多,官才能做得大!” “在任上时不捞,离任了还有谁管你?你忘了郭刺史么?郭公在任上与民无犯,落得个什么下场?清贫如洗!他当年要是捞钱打点西园,怎能因一个小错…” “就被掰下来了?” 田畴一时无言,他冷冷的盯了会王门、轻声道:“如果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利益才做官,是可耻的。但大环境如此,你稍稍贪些我也不想多言,可你…” “你现在已是幽州最贪的了。” “有多少家庭因你破灭?你造了多大的孽你自己想想。现在的你让我…” “感到陌生。” “呵,子泰你不懂。最贪的人往往能做最大的官,放下你无谓的固执!我们一起长大成人,我视你为亲弟弟。跟着我一起捞钱,未来我们二人权倾天下…” “岂不美哉?” “阿娇、阿丽,去伺候子泰。” “是,老爷~” 两名姿色最为靓丽的胡女听声,当即扭着水蛇腰、盈步走至田畴身侧。 她们同时伸出白皙如藕的纤纤玉手,朝田畴脸上一左一右轻轻抚去。 “别碰我。” “不嘛,大人别害羞,我们又…” “呲” 银光闪过,殷红飙起。 两名胡女佳人惊骇的将美目睁到最大,随即无力的砸倒在地。那娇嫩光滑的脖颈处,有一条难以察觉的细窄血线。 此刻正不断流淌着温热鲜红。 “大胆!敢杀我姐妹!” 王门身旁的胡女们见状,并无惊恐的乱叫。而是齐齐上前,或从裹胸、或从裙下,摸出一柄柄闪亮锋利的小刀子来。 “子泰,你这是何意?!” “我赐你美人,你竟将其杀之?”王门面色极其难看,猛然站起、用气得发抖的臂膀指向田畴吼道:“你到底要怎样?” “美人?我呸!” 田畴面色凌厉,扬起手中染血铁剑、森然道:“近年世道不安、万民艰辛。先有宦官玩权而后致使黄巾贼乱,大汉朝庭威严尽失四海将倾,逢此国难之际…” “你勾结乌桓外族,居心何在?” 王门听声哑然,而那十余胡女则纷纷对视一眼,继而就朝田畴杀来! 田畴见状面不改色,立于原地淡淡道:“倘若你想割据一方,我也无话可说,天下本就归有德者居之。现陛下荒淫无度,刘姓皇室失德已久,群雄逐鹿…” “我估摸也就过几年了。” 说着,田畴剑刃一闪,瞬间斩杀四名奔至身前的胡女。继而一个箭步前冲、用快若闪电般的速度连连刺出几剑。 缭乱、狂暴,无可抵挡! 那锋锐无比的剑头,似毒蛇之信、又似蜻蜓点水,精准而又快速的扎穿了七名胡女的咽喉,一时倒地嘶鸣声四起。 堂中只剩两个浑身哆嗦的胡女。 左右各一记随意劈砍、肃清所有胡人,田畴大步朝王门走去。他一边举起淌血之剑指向后者,一边低吟道:“你割据一方我无话可说,但你不该残害百姓!” “我最后问你一遍,王门。” “你改,还是不改。” “我若不改,你是要杀我?!”王门面色狰狞、双眼似有怒火跃动。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快步朝田畴迎去:“子泰!” “你忘了我们从前的交情了吗?!” 田畴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痛色,他顿住步伐道:“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对!这就是我的答案!!” 怒吼着,王门跑动起来,继而高举宝剑猛然跃起、狠狠就朝田畴劈来! “我不曾忘过你我交情。但从前的王门已经死去,现在的你,根本就…” “根本就不是他!!!” 咆哮着,田畴抡动长剑就朝上方挑去!这柄朴实无华的铁剑,竟险之又险的将王门宝剑格开,且顺势划破后者咽喉。 “唔…唔唔…嘶…” 没去看死死捂住脖颈、眦目欲裂的昔日至交,田畴大喘着气走至堂门。 “王郡守有令,命五部校尉前来议事。还有,让田队头带县衙大队过来。” “是,田县丞。” 第三十一章 五郡之治(特外编) 夜半三更,阳樂城外三十里处,临时搭建的边护军营地戒备森严。此刻,中军帅帐内,赵枭正与一名来客秉烛夜谈。 “鲜卑贼骑,是将军召来的吧。” “此话怎讲?” 帐中主位上,赵枭面色微冷,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青年郡丞、淡淡道:“诬陷朝廷命官是死罪,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 “即便白日为我预警。” “也走不出此帐。” 田畴听声面不改色,坐在赵枭赐予其的小椅上,不假思索的开口道:“近些年袭扰我幽州边疆的草原异族,只有乌桓。鲜卑在上任首领檀石槐死后,已整整…” “已整整六年未曾来袭汉地。” “而在伯爷肃清治下二郡世家、幽州众门阀即将讨伐您之际,鲜卑来袭。” 话至于此,田畴耸耸肩、平静道:“这难道不是过于巧合了么?再者说,二月冬季伯爷曾消失过一月有余,大概率是去了草原…畴觉得您是去与鲜卑结盟了。” 赵枭听声双眼一眯,眉头轻挑悠悠道:“郡丞言此意欲何为?真当…” “本伯不敢杀你么?” 话音刚落,帅帐各个角落登时闪出十余名黑袍剑士来。每名剑士都紧握剑柄,只需赵枭令下、就可暴起将来客斩杀。 突临此状,田畴瞳孔一缩。 他刚刚居然没察觉到帐中竟隐藏着这么多好手,且这些剑士姿势老道、气势沉稳,随便挑一位都不会逊色自己太多。 “将军不想要辽西郡么?” “若是如此,那将军大可杀畴。” 听田畴所言,赵枭面带疑惑,只觉得这人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但想起其白日为自己预警,也还是耐着性子道:“请田郡丞把话一次说完整,不要断断续续。” 然田畴并未如赵枭所愿好好说话,又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开口道:“说实话,伯爷结盟于鲜卑,我并不是很想把辽西郡交托给您,但幽州实在是没几个雄主。” “畴也只能在矮子里拔将军了。” 听见这话,赵枭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愤怒、皱眉道:“你到底要说啥?” 好在田畴也没一再感叹,终于切至主题道:“王门勾结乌桓异贼,每每泄露幽州边疆各郡兵力部署、以此换取辽西郡平安。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辽西百姓。” “而是不遭战事侵扰,他便能专心于剥削平民、牟取民脂民膏。并且最近连经乌桓胡女挑拨,王门萌生了成为下一个…” “成为下一个张纯的想法。” 赵枭听声眉头紧皱,抬手挥退死士、凝声道:“你要如何让我相信此言?还有,这事你该去禀报刘刺史,而不是我。” “刘刺史?他是好官。” “但能力还不如将军您。” 田畴挠挠头,耸肩道:“今日赵将军若不来此,畴多半会去请示刘刺史。” “但您来了,自是选您。” 说罢,田畴躬身作揖、肃声道:“请将军即刻下令,让边护大军立刻开入阳樂城主持大局!早在畴出城之前,辽西郡守王门、辽西守备五部校尉,皆已伏诛。” “什么?!” 赵枭双目圆睁,惊得从座上站起、不可置信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你一个郡丞,是如何做到的?” 田畴保持行礼之姿,淡淡道:“在下自幼习剑,剑术在幽州稳居前三。” “现阳樂东南二门守备已被我调走,交由衙役接管、将军破城不费吹灰之力。以防迟则生变,赵将军还是早些做抉择。” “还有,今后辽西就是将军掌权,还请伯爷治畴之罪。”说完,田畴伏地。 见状,赵枭离座,将田畴扶起。 拂去其身上尘土,赵枭疑声道:“若郡丞所言无假,你就是辽西的功臣。” “有何之罪?” “呵,罪大了。” 田畴面色一正,平静道:“无论如何,不管事出是否有因…此次畴之举动皆是以下克上,对郡守来说,是不忠。同时,王门是我以往的至交好友,他对我很好。” “我杀他,怎么来讲,都是不义。” “再者,那应急之下所杀的五名校尉,又岂无一二无辜?畴为不乱大事而尽数杀之,是无德。畴不忠不义还无德…” “将军怎能不治下罪矣?” 赵枭听声非但不怒,眼中还闪过一丝欣赏,和颜悦色的拍了拍田畴之肩、笑道:“郡丞为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敢于抛弃忠义二字。殊不知,这才是真正…” “这才是真正的大忠大义!” “为不乱大事而杀伐果断、不惧无辜,于事后羞愧不已,满怀以罪谢之…” “也正是有德之人的表现。” “在本伯看来,你有情有义、有德有能!是干大事的人啊!小小郡丞…” “真是屈才。” …… 中平三年夏,六月初。 冀州战火连天。 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十二万剿贼大军血战冀州北面七郡,可无论使用火攻、奇袭;讨阵、包夹,都无法起到丝毫作用。 那七个环环相连的叛郡,就如同死了的王八般怡然不动。任官军使尽浑身解数、如何挑衅辱骂,就是窝在城里不动。 在洛阳的一道道催战令下,皇甫嵩只能广备破城军械、强行攻城。而叛军足足有三十余万、还占据守城之利,官军数次攻城自是无功而返,士气随之大跌。 渐渐,双方开始对垒骂阵,不再动用刀兵、静静等待着有利时机。 与此同时,毗邻冀州的幽州,格局也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鲜卑外族蠢蠢欲动,数万迦克西铁骑临近大汉边疆。 紧接着,幽州辽西发生叛乱。郡守王门协同麾下五名郡校尉勾结草原异族、意图起兵谋反。但被正好路过、前去抵御迦克西部入侵的度辽将军赵枭发现。 尚武伯赵枭英明神武,一经发现不对,立刻联系上辽西郡丞田畴。主导并指挥了平叛行动,一夜间大军破城、将王门等人刚开始实施的阴谋给彻底粉碎。 赵枭的明察秋毫、赵枭的火眼金睛、赵枭的干脆利落、赵枭的高尚伟大,在贾诩和田丰的努力下,传遍幽州各地。 关于那日赵枭是如何没与王门见面、就断定其心怀反意的原由…已被民间编成二十多种版本。有离娄托梦、有萧何传道,有文曲星降世、有老张良上身… 很离谱,但世人就吃这一套。 在那之后,鲜卑异族莫名集中力量、死攻辽西郡治。为抵御外族,赵枭无奈之下只能揽下辽西郡,屯重兵以抗鲜卑。 渐渐的,辽西郡原有的官员全被撤官,换上了从尚武郡赶来的赵派。 一时间,尚武伯赵枭坐拥五郡之地。威名如日中天,声望远超刺史刘虞。 一揽,幽州半壁江山! 乙二卷首章 三年天下变之刘协降世 中平三年末,左车骑将军皇甫嵩使用四面合围之计、联合各地友军引而不发,历时半年终耗尽叛军七郡库中之粮。 张纯的三十万叛军每日粮耗巨大,有心劫掠四处获取新粮,奈何已沦为瓮中之鳖。七郡北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武装到牙齿的尚武卫戎区,严阵以待。 七郡西面,新任并州刺史丁原,屯精兵于太原、与常山叛军遥遥相望。 七郡东面,青州刺史焦和,屯重兵于平原、修建堡垒抵御渤海叛军兵锋。 而七郡南方,则由冀州刺史皇甫嵩领十万大军亲自坐镇。时隔五月,张纯濒临无粮可用之困局,数次求援乌桓未果、不得已而离城与皇甫嵩进行野外决战。 然皇甫嵩坚壁清野、拒守不出,攻守双方姿态已然转变。久攻不下,叛军内部发生哗变、分为十余路渠帅,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大势已倾,张纯郁郁而终。 正疗养重伤的张举得询,气急攻心下吐血身亡。自两位核心头领双双命陨,冀州北面七郡贼势冰雪消融、被官军轻易攻克。从此,冀州全境重归大汉掌控。 …… 冀州州府,高邑城。 十二月末最后的这一日,天上下起了纷纷扰扰的鹅毛大雪。那一片片冰凉的棉花团儿,将繁华的坚城盖上了层银装。 城内宽阔整洁的官道上,许多身着新衣麻袍的百姓正成群结队、摩肩接踵的朝着城外道观行去。准备为新年许个愿、同时在祭坛上为刺史大人祈祷祝福。 尽管今年冀州战火纷飞,可民间情绪却并不低沉,只因百姓心中有盼头。 只因明年,无需上税! 皇甫大人心怀仁慈,平定贼乱后见北方七郡满目疮痍。于是上书奏请陛下免除冀州一年赋税田租,用于赡养饥民。陛下隆恩圣允、应下所求,冀州也由此… 开始焕发昌盛的活力生机。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皇甫嵩之名,被民间歌颂传唱。 …… 高邑城,刺史府内堂。 时临晌午,一席宽松棉衣的皇甫嵩正坐于朴素无华的书房内批阅政务。木案前,则立有一名身披轻纱锦袍的文士。 “立林,吃过没有?” 阅完一奏、盖下章印,皇甫嵩有些疲乏的抬起头,朝中年文士温声道:“饭点也该到了,待餐送来,立林与我共食。” “谢皇甫公!” 说着,中年文士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继而拱手肃然道:“近日洛阳朝堂如热油在烹、滋滋作响,不知公可否略知一二?” “不知,也不想去知。” 皇甫嵩听声登时没了兴致,低头继续批阅起政奏来,一边阅着、一边缓缓开口道:“立林啊,你也少管朝堂之争。” “了解多了,闹心啊!” “忠也不想去了解。”文士无奈摇头,轻声道:“可事关皇甫公之兴衰,在下就不能做个瞎子。公还不知?大事危矣!” “大事危矣?我冀州欣欣向荣,何来大事之危?”皇甫嵩眉头紧皱,盖章的动作也不由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望向文士。 文士见状,长叹郁气,接着自顾自踱步一圈、忽然转头肃声开口:“公尚不知,大祸临头也!现张让赵忠联合上奏,弹劾公连战无功、耗费钱粮,贪污受贿!” “莫须有的事,随他们去吧。” 皇甫嵩听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低头盖起章来,毫不在意道:“陛下乃圣明之君,岂会被奸祟小人所蒙蔽?贪污受贿?” “这借口还真是可笑。” 环视书房一圈,连副作以点缀的名人书画都没有,文士心中突感酸楚难言,低声诚恳道:“公之大义,在下素知。” “在我看来,贪污这借口不仅仅是好笑,还是侮辱。但陛下却未必会这么想,公若不采取应对之措,刺史重位难保啊!” “噢?这般严重?” 皇甫嵩眉头一拧,冷声道:“十常侍如此污蔑于我,陛下岂会看不出来?” “这不是看不看得出来的事。”文士回头瞟了眼房门,继而轻声道:“宦官乃历代皇帝之手,若他们非要与公作对…陛下多半也只能顺势而为,就是有心帮公。” “也无济于事。” “嗯,这倒是个问题。” 皇甫嵩并没有固执己见,而是起身稍稍活动了下身子,朝文士微笑道:“立林来此,想必早已胸怀破局之计了吧?” “在下不才,敢为皇甫公分忧!” 文士昂首挺胸,阔步行走、朗声道:“皇甫公手掌十数万精锐大军,坐拥冀州繁大宝地。且在任一年推行仁政,早已尽得民心!何不自立而起、代刘替汉?!” “大胆!!” 皇甫嵩闻言怒目圆睁,当即像炸了毛般咆哮道:“再说如此不逆之言…” “我立刻斩了你!” 文士见状登时被吓了一激灵,面色委屈大声道:“我阎忠忠心一片、肺腑良言!公若听之,天下才能有救啊!此刻朝堂被奸佞把持,公听之任之,迟早…” “迟早要被玩死啊!” “所谓不破不立,就是公不愿替汉,也该率大军压入京都洛阳、清君侧!” 皇甫嵩闭嘴不语,双目似有怒火燃烧,右臂径直往腰间剑柄摸去。 见此,阎忠连连摇头。 紧接着连辞别礼都没行,便径直推门离去了、只留悠悠叹息不断回响。 “没想到大汉拥兵最广、最得天下民心的将军,竟是个固执的愚忠之辈。” “公就是忠心于汉室,也不该如提线木偶般被随意拿捏。清君侧、安天下,是现唯一的救汉之策,奈何公并无魄力。” “大汉王朝,危矣~” 人走声消,皇甫嵩却还停留原地。他面色复杂,无力的行回案后坐下。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声呼喊。 “报!刺史大人!洛阳来天使了!” “噢?让他进来。” ……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冀州刺、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延误战机,与张纯叛军对垒半年而不战。劳民伤财、耗费钱粮,致使冀州陷入愈渐糜烂之局。此行可恶,非重惩难以儆效尤。” “故此,罢免皇甫嵩冀州刺之位,收回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改封为都乡侯,食邑二千户。日后皇甫将军。” “就做一清贵闲人吧。” 天使宦官话音落下,躬身听旨的皇甫嵩浑身一颤、满脸不可置信。 见状,手持明黄诏书的蓝衣太监冷冷一笑、阴柔道:“怎么的,皇甫冀州…不对,皇甫将军…哎哟,又说错了!现您…” “现您啥都没了。” “我是说,皇甫侯爷心有不甘?”太监面带嘲弄,轻轻道:“可不甘又能如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要得罪咱张常侍。” 说罢,太监面色一正。将诏书高举、大声道:“皇甫侯爷,接旨吧!” 皇甫嵩闻言面色剧烈挣扎一阵,终还是无力垂首、行礼道:“臣…” “皇甫嵩,接旨。” …… “哇” 京都洛阳,皇城宫阙。 一声初生之儿的啼哭叫喊,使得王美人宫内那严峻紧张的氛围登时轻松起来。在一大票宫女的拥簇下,接生婆剪断胎儿肚脐上的系带,轻柔的将其抱起。 “美人,这是位皇子!” 王美人听声,那虚弱煞白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喜意、当即开口:“快。” “快把消息告诉陛下…” “是!” 话音刚落,两名宫女登时转身朝屋外行去。即便强自克制,可她们眼中仍抑制不住的显现出狂喜之色。正所谓母凭子贵,王美人生下皇子、地位将会高升。 而她们作为王美人的亲信侍女,身份待遇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得赶紧把消息传到陛下那,自己作为报喜之人,不准… 还能得些贵重赏赐呢! 想着,两名宫女竟不自觉的小跑起来。这一动作,无疑很引人注目。 沿途内侍见此皆是一脸疑惑,皇宫有明文规矩,非遇紧急大事绝不能跑。而这两名宫女衣装华丽,定不是粗鄙的洗衣饭妇、而是服侍后宫皇妃的高等侍女。 身为高等侍女岂会不懂规矩?那…那她们为何而跑?是有何大事发生? 一时间,皇宫中猜测四起。 …… “你是说王美人的侍女,往陛下宫里跑去了?脸上还带着狂喜之笑?!” “皇后,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铺满金砖的宽阔大殿内,一身金碧辉煌的皇后何氏美目一凝,继而从宝座上站起、疑惑道:“王美人平日做事素来低调收敛,她的宫女,为何要去寻陛下?” “这奴婢也不知,但是…” “但是…” “说!” 见殿中伏跪侍女话音吞吐,何氏娇喝一声。完美到无半分瑕疵的白皙面庞上布满阴云、冷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侍女听声紧咬牙关,低吟道:“奴婢,奴婢今日午时,见到接生婆。” “见到接生婆往,往王美人宫里行去了,其言语给孙子谋差使,奴婢…” “奴婢就没多想。” “什么?!” 何氏听声花容失色,在这一霎那她想到了无数可能,眼神也随之冷冽起来、布满杀意。她伸出白嫩如藕般的玉手指向侍女,怒声道:“你还隐瞒了什么?!” 见皇后发怒,伏地侍女浑身哆嗦、无助的连连叩首,颤声道:“没…” “没,没了…” “奴婢只知道这些。” 见其所言不似有假,何氏也并无追问。她紧闭双目,迅速思考着。 大殿一时气氛紧张低沉。 侍立在两侧的十来名宫女纷纷垂首、微屏呼吸,全力降低存在感。 而那跪于殿中的侍女更是趴在地上,内心砰砰直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小翠,小青,你们留下。” “其他人全都出去!” 何氏发话睁眼,此刻她面如寒霜、杀意毫不掩饰的弥漫在身侧。待看到殿中那神色凄然、身子止不住发抖打颤的伏地侍女时,何氏脸带厌恶、愤然道: “把这知情不报的贱人!” “拖出去捂嘴凌迟!” “剐下来的肉,拿去喂狗。” 那侍女听声,三魂登时吓散了七魄,声都没吱、直接被惊得昏死过去。 殿中的十来名宫女见状,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怜悯,继而纷纷冲至侍女身前拽住其四肢,逃也似的将她拖走了。 一时,殿中仅剩何氏与她的两名心腹宫女,两名心腹皆出自何家丫鬟。 是何氏在宫中最为信赖之人。 在宝位后方极速摸索一阵,何氏寻出一袋砒霜来。她将剧毒之药递给两位宫女,开门见山道:“王荣定是生娃了。” “生的若是皇女,其侍女不会高兴到得意忘形,所以其生的定是皇子。” “而皇子,就有可能继承皇位。” “这就对辩儿有威胁。” “这…大小姐,是毒,毒…” 两名心腹宫女颤颤巍巍的接过砒霜,声音夹杂着不安道:“是毒大…” “还是毒小的。” “呵呵。” 何氏面无表情,淡淡道: “一个不留。” 第二章 三年天下变之时局更替 “唉,朕老了、病了、身子不行了,连张常侍他们居然都开始瞒朕了。” 人在得知大限将至时,脑子往往会格外清醒。皇帝也是人,自不例外。 养泰殿内,脸色泛青的汉帝刘宏正侧躺在席,朝床前伏跪的健壮宦官喃喃低语道:“你说,朕待张常侍他们不薄吧?” “那为何未经朕的允许。” “他们就敢私用帝印,罢免朕的州牧、罢免朕的车骑将军?!皇甫将军对我大汉的稳定有多重要,你知道么?蹇硕。” 伏跪在皇帝床下的蹇硕闻言,轻声道:“陛下,小人知得您器重皇甫将军。关于罢免皇甫冀州一事,张让他们还找过硕。小人说不可擅作主张,要问过陛下。” “赵忠便将小人赶出议堂,硕料想他们不敢行此欺君罔上之行,就…” “就未曾汇报于陛下。”说着,蹇硕猛然叩首、大声道:“请陛下治罪。” “不必了。” “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 说着,刘宏突然大笑起来,蹇硕听声不知所措、惶惶不安的望向皇帝。 而皇帝却没一丝在乎龙颜的想法,自顾自的笑了好一阵。弄得个满脸潮红后,这才和蔼可亲的看向蹇硕、神情诚恳。 “卿家可知朕何故而笑?” 蹇硕听到这称谓浑身一颤,赶忙道:“小人不过一区区阉人,如何…” “如何担得起陛下一句卿家?” “你蹇硕担得起。” 话音刚落,刘宏扛着虚弱强自起席,缓缓将蹇硕扶了起来:“朕刚刚所笑,一半悲哀一半欣慰。悲哀自己扶持的宦官,居然不听话了。而欣慰,则在你啊!” 看着面容一怔的蹇硕,刘宏轻轻拂去其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温声道:“你明知不说张让赵忠曾找过你,会更安全。” “可你仍然选择向朕坦白。” “选择向权威渐失的皇帝坦白。” “朕,没看错你。” 说着,刘宏眼中尽是欣慰、淡淡道:“朕一直以来都是最信任你的,这份信赖,甚至还要超过皇甫将军。事实证明。” “你并不会辜负朕的信任。” “为帝一世,有此臣子,朕欣慰。” 被皇帝如此抬爱,蹇硕满脸酡红、真情实意道:“硕敢为陛下效死!” “方不负陛下之信赖!” “好!” 刘宏龙颜大悦,当即肃声道:“蹇硕,朕有意在西园设置八大校尉,今日就封你为西园上军校尉!其余校尉皆由你一人统制,从现起你就不再是空头元帅。” “身份与张让赵忠相比…” “只高不低。” 蹇硕闻言双目失神,继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小人不过一区区阉人,陛下却以亲信重位待之,君以国士待我…” “硕,必以国士报之!” “好!” 拍了拍蹇硕之肩,刘宏正要开口勉励一番、殿外却突然传来呼喊: “陛下!生了!生了!” “王美人生了!是个皇子!!” 刘宏听声一愣,继而狂喜大笑、拽起蹇硕就满面红光的朝后宫行去。 “哈哈哈,真是个好日子!” “来啊,封王美人为贵妃!” …… 中平三年最后一日,刘宏的美人王荣诞下一子、继而被掺杂砒霜的补汤毒死。而新生皇子,则在王美人死忠宫女的保护下,未被皇后所派侍女强灌毒奶。 于万险中堪堪得以保全。 皇帝刘宏听闻得子喜讯赶来,而行至美人宫中,却只见襁褓中嚎啕大哭的婴孩…以及王荣那已变得乌黑僵硬的尸身。 那日刘宏气得当场吐血,拎起帝剑就朝皇后何氏宫中行去。愤然砍死何氏的十余亲信女侍,皇帝终被闻讯而来的十常侍所拦。虽放下帝剑、刘宏却当场… 却当场就要废黜皇后! 而张让赵忠为首的一众当权宦官,全部为何氏求情、且何氏哥哥大将军何进手握重兵。念及美人所生皇子年幼、遭不起丝毫打击报复,皇帝终是止住事态。 警告何氏再动手脚,神仙也保不住后,刘宏愤然抱崽离去。也由此开始厌恶十常侍以及何家外戚,开始重用蹇硕。 蹇硕也算不蒙皇恩,虽所属宦官,却自发与十常侍划清界限。在皇帝倾尽一切的援助下,渐渐组建起西园八部兵马。 彻底化身帝党,维护天家尊严。 而王美人所生之子,刘宏将其赐名为协。为防止刘协年幼,死于阴人之手,刘宏将其抱至永乐宫、请董太后抚养。 虽新获力量制衡宦官外戚,皇帝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开始卧床不起。 …… 中平四年,西凉饱受异族袭扰。 时二月,羌氐、小月氏、北匈奴等异族歃血为盟,同时三面入侵凉州。 镇西将军、凉州刺史董卓毫无惧意,悍然率州军反击。七万余凉州军多半由百战铁骑组成,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一时竟将数倍异族联军打了个丢盔弃甲。 然西凉军虽战力非凡,军纪也是出了名的稀松。在追击战中,七万凉州铁骑渐渐分散、各自为战。而异族联军则紧抓机会,来了个破釜沉舟、绝地反击。 凉州军兵力相比异族联军本就薄弱,在追击中又还分散开来,自无法抵挡、被打了个溃不成军,董卓率残部逃亡。 可数万异族联军紧追不舍,将董卓所部围困于望垣县北、渭水河畔。 …… “将军,这样下去反正也是饿死!不如和杂碎们拼了吧!兄弟都不畏死!” “堂堂正正战死在沙场,远好过窝在这…被他娘的活活饿死!兄弟们!” “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啊!将军!下令吧!” “将军!我郭汜愿为先锋!” “将军!我李傕愿为先锋!” 渭水河畔,凉州军临时军营。 帅帐内肃杀一片,众将面色激昂、纷纷朝着主位上的董卓大喊请战。 “都叫个屁啊!乐衷于去送死?” 此刻,披戴全身重铠的董卓面色淡然,眯起贼亮的小眼睛扫视着帐中众将。跟着张嘴发话,面上的肥肉也随之轻颤。 “你们!” “你们!” “你们!” 随三声你们响起,众将全都把视线紧盯到董卓面上。只见后者突然猛得将小眼睁到最大、青筋绽起道:“你们都是咱家的得力干将!岂能把生命当做儿戏?” “死在那些蛮夷手里…” “不觉得羞耻么?!!” “还他娘个个战死沙场的!咱告诉你们!苟且活着,远比热血上头死去…” “更需要勇气!” 众将听声哑然,纷纷羞愧跪地。 董卓见状离案起身,一一将众人扶起、慷慨激昂道:“你们都是咱家的心腹,未来那都是要做大官享富贵的人,无谓…” “无谓的寻死之言,以后别提!” “是!” “将军,我等明白!!” 被主将开导、且亲手扶起,众将无不面色涨红,由衷产生出感激之情。 “苟且偷生尚且需要勇气,但此次,并不会考验你们的这份勇气!”说着,董卓哈哈一笑、一扬背后鲜红披风朗声道:“咱家呀,早有脱险之计!还记得前日…” “咱派一千军士前去渭水塑堤。” “以此来捕鱼么?” 听见董卓有脱险之计,众将眼中无不浮现出狂喜之色、连连点头道:“记得!我军中粮草不够,将军派兵士去捕鱼…” “可暂缓缺乏粮草之急。” “可这和脱险,有啥关系啊?” “是啊,这没关联啊…” 董卓听声笑得更欢了,粗大臂膀猛然一挥、爽朗道:“将军们都这么想。” “那些异族,就更是这么想了!” 看着面面相觑、云里雾里的众人,董卓回于座上、淡淡道:“匈奴羌人想围死咱,以我军粮草不足、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咱就让他见不到一个兵!” 说着,董卓双眼眯成缝、冷声道:“早在我军退守此地之时,咱就派人去测量各河段水位,已寻得一处河床较浅之地。” “至于捕鱼?不过是个幌子罢。” “建渠…是为截水!” 瞟了眼一脸呆滞的众将,董卓小眼精光一闪、铿锵有力道:“最多三日,修坝的那块河段,就能容我军直接步行渡河。” “待渡河结束、还可摧毁堤坝,以三日存蓄阻截之水,冲死一波追兵!” “届时,十数万贼军…” “又能耐咱如何~” “咬牙切齿,也不过望河而叹罢~” 话毕,董卓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牛啊将军!太牛了!” “末将已经无法形容您的英明!” 众将全都面色大变,再不复先前的忧愁烦闷、无不眉飞色舞的乱叫起来。看向董卓的目光,也心悦诚服的全是敬佩。 “董公之计,真是妙啊!” “董公不仅勇武善战,智谋竟也如此超群!实乃我辈武人之楷模!” “兵神白起,也不过如此。” 正毫不谦虚享受着赞誉的董卓听声,也是老脸一红、摆手轻咳道: “好了,好了,吹过了。” “诶!董公此言差矣!哪里有过?!末将倒是觉得白起都无法比拟您…” “用兵仙韩信才对!” “好了,好了,我…哈哈哈!” 虽在推辞,董卓却是浑身畅快,被这彩虹屁拍得晕晕乎乎、连连道: “韩信过了,是真吹过了。” “白起还差不多。” 第三章 三年天下变之群雄峥嵘 江东好啊,江东妙!江东人才一大票!风吹香黛胭脂起、雄杰多到你眼迷。擅使大刀韩义公,双刀英豪叫祖茂。 公覆黄盖鞭裂山,程普德谋马飞矛。四名悍将谁做主?当论吴郡孙坚虎!五色云气蔓延数十里,孙氏祖坟光怪太离奇。一声哇哇婴啼叫,文台降世彪悍生。 六岁打拳七岁舞剑,十岁揍服同龄人。十七那年随父钱塘游,路遇海盗而乱杀之名声振,自此坚受征、开启军旅路。 十年征战江南北,斩寇之颅可堆山。坚持环刀无人敌,坚骑白马势披靡。名所到处百姓安,旗所至处、敌无不胆颤。 …… 中平四年夏,长沙人区星率众反叛,自称将军、聚众万余围攻城邑。朝廷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前往荆州剿灭贼寇。 孙坚到郡,第一时间召集众吏官,并明言道:‘尔等只管好好对待善良百姓,好好处理官曹文书、按规矩办事。至于郡中那万余盗贼,就全交给我负责好了!’ 说完,孙坚还立下话,定在一月剿平区星。众吏官听声,纷纷劝阻新太守孙坚莫要轻敌。且不无疑惑反问,大人军队不过七千众,怎能一月剿灭万余反贼? 坚笑而不语,离席而去。 …… “区星逆贼,出来受死!” 长沙城外三十里,叛军营门。 孙坚一人一骑、独立于叛营之口,身后千米外才齐整的列着千余军士。 策马单骑,望着前方营盘上那密麻的贼兵。孙坚不屑一笑,扬起手中那闪着森冷寒光的大环刀、轻蔑开口:“我不过一人前来,逆贼就紧闭营门,如此胆小。” “还当个屁的反贼!” “回乡老实种田去吧!” 话音落下,立于营门上的贼兵无不攥紧长刀,只觉这官军将领太过嚣张。 “我再说一遍,区星在哪?!” “让那狗贼快快出来受死!!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也敢反朝廷?!坚在此。” “今日,就送你们上路!” 说罢,孙坚昂头、高举环刀。 见来将如此张狂,叛军营门上的守将再也按捺不住。也不去等主将区星前来、登时拔出长剑道:“谁敢去斩那狂徒?!” “周将军!末将愿往!” “周将军,让我去讨取敌之头颅!” 营盘守将话音刚落,一干叛军小将即刻抱拳,无不面色涨红的愤然请战。 在营盘守将挑选出阵之将时,营下的孙坚挠挠头、突然大吼道:“诶!” “何须如此麻烦?剿完你们还有正事要处理,我赶时间、你们一起来吧!” “……” “竖子!好胆!” “狂妄无知!” “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闻孙坚如此轻蔑之言,营上一众贼将愣了愣,继而无不感到人格与尊严受到侮辱。一时全气得眦目欲裂、面红耳赤。 “哈,还生气了?” 孙坚哈哈一笑,在营上众多贼人的怒目下伸展了番腰杆、淡淡道:“能死在我的刀下是上天赐予你们的恩赐,快点。” “都快点下来受死吧。” 营上众将见此全都火冒三丈,一边哇哇乱叫一边下营上马,兵士开门后就径直策马朝孙坚杀来。见状,营上数百贼兵无不高举刀枪、为己方小将呐喊助威。 “周将军,把这狂徒挑下马!” “王将军,把那贱人劈死!” “徐将军,锤扁那聒噪之人!” 闻后方传来的阵阵助威声,三十余反贼小将无不战意高昂、热血沸腾。猛夹马腹提快速度,就高举兵武朝孙坚杀去。 “来的好!” “我这就送你们投胎去!” 望着那齐刷刷冲来的一大票贼将,孙坚如铜铃般的明亮大眼中燃起滔天战意。他策马前冲,极速朝三十余来骑杀去! 与此同时,千米后传来震天怒吼。 “呜呼杀哉!孙将威武!” “呜呼杀哉!孙将威武!” “呜呼杀哉!孙将威武!” 尽管远隔千米,可孙坚所带的两千军士都是大嗓门、咆哮声清晰可见的传遍全场,还压下了贼营中密麻贼兵的呐喊。 “呜呼杀哉!孙将威武!” 随齐整且极具气势的助威声响起,那三十余来将无不受到影响、稍稍分神。这种反应在平常是没什么,可在此刻却… 却尤为致命! 在突闻呐喊、心神微惊之下,贼将们策马前冲的势头不由放缓许多。他们在减速,而孙坚此刻,却在猛然加速! 一快一慢,一盛一衰。 一强一弱,一赢一败! 待众将恍惚神归之际,孙坚之速已然飙至极点,带着不可阻挡的锐利之势、狠狠朝贼将杀去,二者相距不过三十步! “卑鄙!你乱我等心智!” “你!你好阴啊!” 贼将们面色仓皇,赶忙就要抽马加速。这三十来步的距离,虽不够让战马彻底将速度跑起来,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可就在这时,杀来的孙坚气沉丹田、突得开口猛然咆哮:“呔!!!” “逆贼孽障!!拿命来!!!” 这声咆哮,如同天雷劈落般嘹亮惊人!若张飞在此,都会甘拜下风! 那三十余贼将被音波震了个正着,一时无不气血上涌闷得慌。甚至个别身体稍稍较差的,竟直接被骇的坠下马来。 那匹匹战马也不好受,马眼圆睁、人性化的闪现出惊惧。前蹄直立… 顿于原地,朝天嘶鸣。 此刻,孙坚已至! 他似闪电般连连舞刀,借着极速前冲之势,将那一个个停滞不前、眼冒金星的贼将劈死!霎那间,黏稠鲜红不断四溅喷涌,颗颗满脸恐慌惊惧的人头… 飞起飞落、打着旋儿坠于黄土。 交锋不过十息,三十余贼军小将尽数折损,而孙坚身上甲胄虽染满鲜红,却无一滴来自于他。其满脸污血,面容平静的昂头举刀、朝寂静一片的贼营道: “呵,就这点本事啊?” “还,有,谁?!!” …… 中平四年夏,长沙新任太守孙坚刚一上任,当天便率部围攻叛军。其先孤身一人连斩三十七将,挫贼锋芒后突现三面伏军、于四方猛攻贼营,当即破之。 孙坚上任次日,逆贼区星伏诛。三千降贼,有罪者斩,其余全释。 当月,周朝、郭石二贼于零林、桂阳二郡举万人谋反。二郡告急求助孙坚,坚直接率五千部众越过郡界,前往征讨。 不到一月三郡平定、秩序井然。 孙坚战力之彪悍、效率之夸张,震惊于五湖四海,使天下世人皆知。 江东猛虎,孙坚也! …… 豫州沛国,谯县曹家。 宽阔敦厚的堡墙内,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复杂叠立。于层层外院所包揽的内里小院中,一众曹家兄弟正围坐着吃面。 “这獐肉面实在太香。” 轻咬嘴中细嫩厚实的獐子肉,一股鲜滑汁水登时爆出。曹操双目眯起,吸溜了口面条、含糊不清道:“明儿上山再去捉些,这次多捕几只活的獐,养院里。” 众兄弟听声默然点头。 “唉。” 一声叹息突然响起,众曹家子弟纷纷朝声源望去。只见身材魁梧的曹洪正蹲于桌旁大树下食面,边吃着边摇头叹息。 “子廉,何故叹气?” 曹操眉头微皱,轻声道:“今你嫂子给为兄生娃娃,曹家香火得以延续。” “是大喜之日,你叹啥?” 曹洪闻言面露苦笑,悠悠道:“操哥,我知道今天是大喜之日,但…但想起窝在谯县已经一年之久,弟就心中难受。” “咱也不能天天如此啊!” “春夏读书,秋冬弋猎,隐居的日子固然美好,但大好光阴也随之流逝。” 说着,曹洪顿了顿,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好怀念在济南的日子。” “唉。” 曹操听声眉头紧皱,放下碗筷肃声道:“子廉,可还记得为何为兄要辞官回乡?我们罢免了济南各县数百余依附权贵、贪赃枉法的吏官,早已和当地世族…” “结下了大仇。” “倘若不改变初心而依附权贵,兄身为国相、政令都传不出济南城。” “那…那。” 曹洪犹豫的张了半天嘴,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而曹操见此,却已是猜出了其内心想法,不由冷住脸、愤然起身。 “子廉是想说。” “那改变初心,就坐得稳了不是?!” 曹洪无言,微微颔首。 其余曹家子弟见曹操这要发火的姿态,纷纷上前来拉,而后者却是猛甩衣袖,高声道:“身为汉臣,不为汉民做主。” “却依附权贵,贪赃枉法。” “那还有脸说自己是汉臣么?!去迎合那些家族胡作非为、助纣为虐,那不是汉臣是汉贼!这样坐稳的国相,操不屑!” “子廉为兄告诉你,就是不能为国家起到贡献,也绝不能去同流合污!” “也绝不能去做蛀虫祸害!” 曹操面色涨红,任曹仁、夏侯惇等一大片兄弟怎么拉,也是屹然不动。 看着曹洪不知所措的表情,曹操心中虽有万般怒火,仍是没再说出重话。猛然一拂宽大衣袖,就要入屋看卞氏去了。 卞氏怀有身孕已久,今日午时突然腹中绞痛、疑似即将生产,这可瞬间使偌大曹府忙碌起来。曹操一堆兄弟这才跑来内院中候着,饭没吃就煮獐子面凑合。 往屋子走着,曹操也有些后悔。从弟子廉素来崇拜自己,在前年自己奉命剿黄巾时就每每身先士卒、起到很大作用。 其见自己曹家一大帮兄弟拼命搏来的济南国,被他曹操拱手丢掉… 心里不好受,也很正常。 想着,曹操的步子慢了些,可最终仍是没有回头去宽慰曹洪。他刚刚所言也都是真心话,作为汉臣,去同流合污… 与汉贼又有何异?与那些揭竿而起的反贼又有何异?不过是反贼在明面侵害国家,坏臣则在暗里罢,并没有区别。 甚至坏臣比反贼,还要可恶。 可这些明面上冠冕堂皇,暗地里贪赃枉法的坏臣,天下比比皆是啊! 曹操忽然感到十分无力,他想救汉…可又不知该如何去救。在宦官外戚玩权弄政的这么多年里,大汉早已被蛀的烂入骨髓,这并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再厉害的医师圣手,也无法治愈一个病入膏肓、汤米不入的垂危病人。 他曹操不过清理了济南的贪官污吏,就被世家联合抵制、不得已而辞官返乡。可这济南对于大汉十三州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郡王之治。 “唉。” 在曹操黯然神伤之时,一名家仆急匆匆的从外面奔来。待行入院落,家仆放轻了步伐,快走至曹操身侧、轻声低语: “操公子,许公子来找您了。” “许公子?可是许攸?” “对,已将许公子请入茶房。” 曹操听声微微颔首,一时有些疑惑,许攸好端端跑谯县来找他干甚? 品尝獐子肉?不会吧… …… 曹府内院,养心阁。 此刻未时,阁顶茶室对坐二人。 “我说子远,你咋跑谯县来了?还有,是何大事要谈,非要屏退左右?” 话音落下,曹操斟着茶水、用余光瞟向对案那瘦憔憔、一脸奸相的华锦文人,轻笑道:“莫非子远算到操今日得子?” “千里迢迢特跑来送礼的?” 许攸闻言哈哈一笑,和颜悦色的拱了拱手、温声开口:“没想还撞见了阿瞒的好日子啊!恭喜恭喜,不过阿瞒你是…” “你是如何知道是男丁的呢?” “叫我孟德!”曹操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幼时的小名阿瞒。顿了顿,曹操没好气的开口道:“是我猜的。” “我想多生点儿子。” “嘘。”许攸摇摇头,嘴角一撇道:“猜的怎么做得了数?若是生个女童。” “阿瞒你不就贻笑大方了么?” “说了,叫我孟德!还有,我希望生儿子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女儿。” “好的,阿瞒。” “……” 曹操突然有揍人的冲动。 看着眼皮抽搐的幼时好友,许攸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抿了口茶道:“阿瞒,孩子名字想好没,幼时我们几个就你文采最差。若你想不出好名字,攸可代劳。” “这是我曹操的儿子。” “这不废话,我能不知道?” “……” 曹操面黑如铁,登时就想掀桌把许攸打一顿赶出曹府。但想起人家那么远跑来,终还是强忍怒气、咬牙切齿道:“名早想好了,是女孩就叫箬、男孩叫丕。” “女孩叫弱?柔弱不堪?男孩叫劈?劈柴维生?阿瞒你是取名鬼才啊!” “哐当” 随一声巨响,茶案被踢翻在地,曹操满脸青筋绽起、就要去寻宝剑。 许攸见状骇了一跳,摇头叹息道:“我们都长大了,就阿瞒你还像个娃娃!唉,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顽童吗?” “还打架?有一丝当爹的样??” “你又一个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你当爹的这副模样,就不感到羞愧么?” “我愧疚你娘!啊啊啊!”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啊!!” 曹操眼冒焰光,若不是茶室没剑、他是真想劈死这嘴贱之人。随手捡了个茶杯抛掷在许攸脸上,曹操怒吼道:“说!” “找我何事?!” “没事你就给我滚蛋!” “哎呦,妈诶!” 许攸被砸了个正着,鼻子登时陷进去了些,鼻梁上一大块青紫淤血。 摸着从鼻孔淌下的两行温热,许攸不可置信的望向曹操、颤声道:“阿瞒!你他娘是疯了吗?!老子是你朋友啊!!!” “朋友之间是这么说话的?!” 曹操听声,那强压的火气瞬间就窜了上来,又捡起个茶杯就要杠过来。 “别别别,说正事!说正事!” 许攸摆手,他算怕了这粗鄙之徒,直接开门见山道:“一起谋反不?” 空气一时凝滞。 曹操的满脸怒容僵住,颤颤巍巍的指向许攸道:“许子远!你可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许攸一边用丝绢塞着鼻孔、一边淡淡道:“我们要谋反,阿瞒你要一起来不?攸好不容易才求王公…” “允许阿瞒你加入。” “你的好朋友我为你谋前程,结果…结果你还打我??阿瞒你简直…” “你简直不是个东西!” 许攸面色哀怨,激动之下,鼻血流的更欢了、还隐隐有喷涌之意。 此时曹操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许攸的衣领、将其提至自己脸前。四目相隔不过一寸,怒声道:“许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死没啥!” “不要整死许叔啊!” “你不要整死你许家啊!” “放开我!”许攸一脸嫌弃的推开曹操,抹了把面上曹操的唾沫星子,飘忽道:“现汉帝刘宏昏庸无能、滥用宦官…让这天下变成啥样了,你看不见吗阿瞒!” “我们也不算谋反,只是想立合肥候刘泯为帝!驱散刘宏带来的黑暗!” “这有错吗?” 曹操眉头紧皱,厉声道:“你把详情说清楚!废立新君不是闹着玩的!” “我许攸不比你蠢。”许攸瞟了眼曹操,淡淡道:“新任冀州刺王芬王公,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已联合冀州豪杰准备起事。我许攸,还有你沛国的周旌他们。” “都是王公的座上宾。” 见许攸隐隐还有炫耀之意,曹操一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快速道:“废立皇帝,乃天下最不详之事。古人权衡成败、计较轻重而后施行的,只有伊尹霍光。” 叹了口气,曹操开始绕屋踱步、边走边轻声道:“王冀州是举事的头吧?他之事迹操素有所知,名声很好且极具威望。” “但,废皇帝…” “他还差远了!” 言至于此,曹操眼中寒芒暴起,本不欲多话、但想起与许攸幼时之交… 还是叹了口气,缓缓道: “伊尹心怀至忠之诚,又据有宰相权势、位列百官之上,所以废立皇帝,才会计划得成。而霍光,他先受到武帝托国的重任,且还具有皇室宗亲的地位。” “其内有上官太后秉政权重、外有群臣同心大势。加上昌邑王刘贺即位不久,没贵重宠幸之人,朝中也无同心官员。” “帝话只能通过侍从表达,所以霍光计策施行迅速,事情完成摧枯立朽。”说着,曹操猛然一推许攸,冷声道:“现在!” “现在你许攸只见到古人成功的容易,却没看清当前的困难。你们结众连党,与‘七王之乱’有何差别?合肥侯的地位,比起吴王刘濞、楚王刘戊又怎么样?!” 许攸听声哑然,张口无言。 曹操见状拍拍许攸的肩膀、大喝一声:“侍从何在?送许公子离府!” 家仆上屋之际,曹操摇头叹息。 他侧过头不再去看许攸,低语道:“许子远,我们幼年是至交好友。” “操不忍见你人头落地。” “早些退出来,别掺合了吧。” 说罢,曹操径直离阁。 听见侍从跑上来的脚步声,呆立在原地的许攸面色煞白、冷汗直冒。 …… 中平五年初,冀州刺史王芬准备起事,率州军拥合肥候刘泯为帝。而因芬性疏之、事不密而致使消息泄露,冀州临近四州刺史领帝命而迅速领兵袭入冀州。 事未始而被削去兵权,畏惧恐慌下王芬自刎而死、冀州由此陷入纷争。 各州刺史奉帝命剿杀王芬全族及党羽,同时不断在州内搜刮不义之财。 一时,冀州大乱。 王芬一族数千口人、冀州三十余世族、沛国望族周家林家,皆被杀尽。 而南阳许攸则因脱身较早,且曹嵩出面求情,而得以保全、不被清算。 …… 中平五年末,镇西将军、凉州刺董卓率西凉军奇袭疆外异族王庭,待凉州境内外族联军仓皇回援之时,于半道伏杀。 此战运用斩首战术得当,成功杀死羌族首领以及北匈奴单于。在联军溃散之际,董卓率部狂追三百里,十余万联军被杀得只剩千余,自此外族之乱解也。 最少三十年,凉州无需担心异族之患。也由此,董卓之名在西凉如日中天,自有“不识京都殿上座,只认豪勇董凉州”之言四处蔓延。就是董卓举兵自立… 整个凉州,所有人都会支持! 甚至临近几州,许多官军将领都将董卓视为崇拜的偶像。且因董卓招收手下不论出身,无数曾是山贼是黄巾、是流寇是马贼的匪人,也纷纷前往西凉投效。 一时,西凉军实力暴涨。 董卓很会操作舆论,为将此战所得最大化,他遣大量轻骑出疆散播‘凉州军即将灭杀羌族、北匈奴’之言。外族之民无不胆颤,在万众呼声下,新首领无不… 派遣使者前来西凉称臣。 除每年向动作进贡之外,还允下如果需要,外族可派兵作为仆从军。 协助董卓征伐异己。 中平六年,汉灵帝重病垂危。 宦官外戚开始拼死斗争。 第四章 宦之忠 山陵崩 中平六年,一月末。 病入膏肓的汉帝刘宏已在弥留之际,为防止后继无人,垂危的皇帝召集洛阳所有臣子,前往养泰殿商议立储一事。 帝话下达,京都诡谲。 哪怕是再隐忍不发、不愿插手党争的中立人士,此刻也不得不站位。一时,西园与何大将军府来往人士络绎不绝。当然,前去投效何进的,占绝大多数。 只有曾与外戚结下过梁子、仇怨之人,才万般无奈悲戚的去投西园。 于是乎,一场肉眼可见、即将暴起的洗牌风雨,渐渐弥漫至京都洛阳、这座承载东汉百余年国运的恢弘古城之上。 …… “时不待我,时不待我西园啊!” 西园,内府华室。 张让等一众权宦正在商议明日入殿立太子的事宜,个个面上愁云惨淡。 “董候年幼,若他为君就只能任用我辈宦官,但在其母王美人被皇后毒杀时…我们帮了何氏。如此一来,刘协长大。” “定不会放过我等。” “可史候即位,我们又能好过?” “刘辩之舅何进与我等已势如水火,若他侄儿当上皇帝,其不铲除我们才怪!唉,这叫什么事啊!两个候选皇帝…” “都跟咱有仇。” “这进也是个死,退也是个死。” 华室中叹息连连,哀声迭起。 此刻,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赵忠,亦是满面阴沉。他们作为宦官,只得倚靠皇权才能享受富贵,若非现任汉帝刘宏命不久矣,他们又岂会又岂敢不听话? 刘宏手软且将死,得罪也没啥。 可下任新帝的两个候选人,可是一个比一个悍。史候刘辩自身没啥主见,可要命的是其舅何进。董候刘协没什么势力,但脑子清明不好蒙蔽、年虽幼… 却已显现出明君之资。 若其上位,成年后揽大权清扫宦官是肯定的。届时,哪怕西园仍在,他们这些一手遮天的常侍们,也绝对十不存一! 难选啊!可也必须选。 “赵兄,有何高见?” 见众党羽斗志尽失、一副失魂落魄的败者姿态,张让终是按捺不住了。 他望向赵忠,朗声道:“赵兄乃咱西园之张良,定有妙计逢凶化吉!” “为西园渡过此次灭顶之灾!” 说罢,张让起身行至赵忠座前,深深行了一礼。众宦见此一时也都强打精神,起身来至华室中央、跟着张让行礼。 赵忠见此微微颔首,轻动身躯、完完全全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片刻。 待一票宦官等得不耐烦时,其才操着阴柔的调子、开口缓缓道:“本来说,咱们应该支持董候,但问题就在于王家。王美人出身之王家,乃正统忠君之门。” “美人之父、王家家主常常信谏陛下废用我等。若非如此,我们岂会为何氏求情?杀母之仇不可忘,毒虽是皇后所下,但我等为其求情,也已逃不了干系。” “既然都得罪死了,自不能再选刘协,史候刘辩是我西园唯一的选择。” 张让听声眉头微皱,当即接话:“可何进又岂会放过我们?刘辩上位…” “我西园亦是死!” “不,我们很可能幸免。”赵忠摆摆手、摇头道:“张兄,我们并未杀过一个何家人,甚至连何家的崛起,也与我西园息息相关。若非我们选中何氏入宫。” “何进,不过是个乡野屠户。” 说着,赵忠面露苦笑。 若早知如此,当年他西园才不会为讨刘宏欢心,去各地寻觅美人。 没想,给自己寻了条死路。 “化敌为友?” 眉头紧皱,张让疑声道:“早在前几年,我们就主动找过何进停战。后不久双方又而抗衡,他岂会二次和解?怕是…” “怕是大权在握,就立刻派兵…” “不会!相信我!” 赵忠嘴角轻勾、斩钉截铁道:“若不把何进逼到最后一步,他是绝不会派兵剿杀我们的!张兄放心,何进小小屠狗辈。” “事起,也不过运势来了罢。” “就他那点狗涵养,没这魄力。” 说着,赵忠紧绷的秀脸微微放松。接着其猛然起身、昂扬开口道:“皇后何氏与我宦官素来交好,西园又是帮她脱罪、又是帮她儿子做皇帝,她自偏向我们。” “就是新帝登基、何家当权后,何进想动我西园,何氏也会力保!不过那样,我们虽苟活下来,也就一世富贵清闲了。” “权,别想了。” 众宦官听到能活命时,眼中齐齐一亮。而闻言代价是剥权后,又纷纷叹息起来。继而全用无比期盼的眼神望向赵忠,希望其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 张让也在此列。 “别想了。何进不死,我们能活命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掌权不可能。” 赵忠直接击碎了众人的幻想,但在叹息声再起时、其又眉头一挑道:“各位兄弟似乎搞错一点,我们立刘辩为储君。” “只是交好何氏,留退路罢。” “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此投降,与之相反、我们还要尽全力杀了何进!” “啊?赵公不是说和解吗?” “这…” 在一片不解的目光中,赵忠面色平静,淡淡道:“全力与何进相搏,把他弄死了、赢了,何氏也要看我西园脸色。若是搏输,我们交好了何氏也不怕被清算。” “赢了,一辈子富贵掌权。输了,也无性命之忧。那为何不搏一把呢?” 众宦官听声双目一亮,纷纷朝赵忠再次行礼、高兴道:“赵公真乃…” “真乃当世张良也!” …… 中平六年,二月一日。 昏迷了整整三天的汉帝刘宏终于醒来。神智清醒,其登时便唤来一干朝廷重臣商议立储之事。帝言史候刘辩行为轻佻、没有帝王的威仪,不适合做皇帝。 帝想立皇子刘协为太子。 然想法刚出,皇帝便遭到几乎所有臣子的反对。大将军何进、京都卫戎司马袁绍等人,纷纷以皇子辩之长嫡子身份相抗。所言大汉各代,立储皆为嫡长子。 此惯例决不可废。 迫于历代规矩下,灵帝无言以对。本以为十常侍等宦官会反驳何进,事态却出乎意料,张让赵忠竟也支持立刘辩为储。 刘宏一时无奈,也产生随大流的想法。可王美人哀怨的俏脸,又莫名浮现于心。最终,灵帝挥退众人、未立有太子。 或许是憋着气,皇帝开始整日整日的昏迷不醒,洛阳氛围也愈渐肃杀。 …… 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 养泰殿戒备森严,密密麻麻的西园军士护卫在殿外,三步一明哨、五步一暗哨,将这浩大的辉煌宫殿防到密不透风。 殿内,烘热的令人难受。 然席上,骨瘦如柴已不成人样的汉帝刘宏,却紧紧裹着一床厚实棉被。 似置身于冰窟之中,饱受冷寒。 “蹇硕,朕,朕要走了。” 听见这虚弱无力之声,抱着火炉立于席侧的魁梧太监一脸悲戚、哀声道:“陛下,周太医说了,您,您能挺过去的!” “好了,朕的身子,朕能…咳咳…” 正说着,刘宏面色痛苦的大咳起来。积病已久,他的身子早已如被蛀空的腐木般脆弱。每一次咳嗽,哪怕再轻,都会拉扯到喉部肌肉、带来巨大的痛苦。 “陛,陛,陛下!水!水!!” 蹇硕见状赶忙放下炉子,迅速端起席前小案上的瓷杯朝皇帝递去。 而刘宏却没接。 他突然感到咳得很爽,似乎随每一次咳嗽…那些烦闷苦恼,也全都离他而去。过了一小会,皇帝终止住咳嗦,却见蹇硕…正满脸煞白、直勾勾的盯着席上。 刘宏见此,也将目光移至席上。视线流转,汉帝被骇了一跳… 只见被褥上,尽是殷红! “呵,朕说得没错吧。” 边颤颤巍巍抹去嘴角上沾染滴落的温热鲜血,皇帝边摇头苦笑道:“太医说朕能长命百岁…那是在宽慰朕,是在骗朕。” “朕,朕活不过今天了…” “陛下!!” 蹇硕双目赤红,魁梧之身猛然跪地。竟然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皇帝见此,眼中闪过欣慰。 继而抬头望向殿顶,悠悠道:“朕,当年唤张让、赵忠为阿父阿母。” “对他们,是何其之爱戴。” “然朕病重数月,他们却醉心于权斗。连一次…连一次也没来看过朕呐。” 蹇硕摇头,伏首于地。 一君一臣,沉默良久。 “蹇硕,在朕昏迷的这半年里,每每梦到昔日荒唐之举,朕…朕有愧于汉啊!”不知何时,刘宏已潸然泪下、颤声道: “朕,朕毁了大汉。” “朕是大汉的罪人啊!!” “不是的,不是的,您不是的。” 蹇硕一个劲的摇头,泪水淌湿了大片地板,额头早被磨破也浑然不觉。 “唉,不说这个了。” 一股闷气忽然上涌,继而脑中变得无比清明、就如同年少一般。刘宏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最多一刻,他就将死去。 “阿硕,抬起头来。” 蹇硕闻言抬头望去,却登时愣住了。只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然坐起,双目中流转着锐利无比的威严、正紧盯着自己。 “陛,陛下!” “蹇硕,能为朕办件事么?” “您说!硕就是拼死也会完成!” “朕,朕在大事上,对不起我刘家列祖列宗,对不起天下万万百姓。” “在小节上,对不起自己的爱妃。” “然大事已毁,小节却可挽回稍许。”言至于此,刘宏面上闪过悲痛:“王美人一生无微不至的服侍朕,朕说要让她…” “要让她当皇后,让她享尽荣华。” “可,可没到那一天,她,她就被何氏毒死了。”刘宏双目泛红,更咽道:“朕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让王美人的儿子…” “朕的皇子刘协,为帝。” “蹇硕,你能帮朕吗?” 蹇硕听声眼皮抽搐。皇帝这个小心愿着实有些难。就相当于,就相当于要他蹇硕一人独抗宦官外戚两大集团。已然… 已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看着皇帝无比期望的双目,尽管任务实在过于艰难,蹇硕却无法拒绝。 没有刘宏,他只是个小黄门。 没有刘宏,就没有他的荣华。 此刻老主垂死之托,叫他如何拒绝?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他蹇硕虽是阉人,也懂得身为人要知恩图报。 念头至此,蹇硕面上故作轻松、抱拳朗声道:“陛下,这有何难?臣定率西园八部兵马,拥皇子协上位,妥妥的!” “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哈哈哈,有你…有你…” “托孤有你,朕,无忧也!!” 得到回应,刘宏见蹇硕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只感到浑身无比轻松。 那口气一松,无穷的乏力也随之上涌。皇帝眼中的神采开始飞速流逝,无尽的黑暗森冷朝他袭来、将他给彻底包笼。 而皇帝只是笑着。 只是笑着。 “美人,协儿会是圣君的。” “他会把他父皇败掉的江山,一点一点的给打回来。将他托给蹇硕,朕…” “放心。” “美人,朕好累,朕乏了…” “朕,来找你了。” …… 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 汉帝刘宏,于永泰宫山陵崩。 谥号为灵。 第五章 铁骨铮铮杀赵忠 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夜。 西园,内府华室。 皇帝重病垂危、奄奄一息的消息已然传出,张让赵忠紧急唤来一众权宦,商议着要不要放手、进行最后的拼死一搏。 “张公!赵公!不借此时趁乱诛杀贼首何进…待陛下亡去,我们就完了!” “两位大人,下令吧!!” “高望,你先别急,先缓缓。” “张公,缓不了了!我觉得高常侍所言不假。此刻不搏,日后就再无机会。” “宋典,你怎也如此冲动?” 看着无比急切的众常侍,张让赵忠二人苦笑对视一眼、旋即环视众人无奈道:“半年殊死交锋下来,没搞到外戚什么。” “我西园却已元气大伤。” “现拿什么去跟何进拼?我们手下就只有五千内宫禁卫,而何进麾下却有七万军卒。怕是还没起事,就被他给灭掉了。” 说着,张让赵忠脸上也有些阴沉。他们本以为凭借独掌朝堂,就可以抗衡何进。然而人家直接不吃这一套,手下有兵有将,对朝廷下达的命令无动于衷。 其常常抗命,可又能奈他如何? 通过这半年的搏斗,西园已经深知手上无兵,是件多么尴尬的事情。 没兵想要政变,说梦话。 蹇硕的八部校尉,倒是有将近四万余精锐军士,可人家完全不甩自己这些常侍。身属西园,却根本不买西园的账。 既然难搞,干脆就不斗了。借何氏的关系,乖乖交权做个富贵闲人算了。 这个想法萦绕在张让赵忠心中。 不过虽有此想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下的。张让从座上站起,神情严肃道:“先投个票,就按结果来决定是打还是降。” “不过我先提醒各位,开弓没有回头箭。先前赵兄所言退路,是指没到最后一步的情况下。而在陛下濒危之时意图诛杀何进,阵仗定会闹很大,赢还好…” “若事败,我西园定不复存在。” “简单点,就是一旦动手…西园便与何进鱼死网破了、两者必须死一个。” 众宦官听声也是眉头紧皱,沉思了片刻后纷纷起身、大声道:“战!” “张公,赵公!我们要死战!” “什么?!” 张让双目圆睁,是真没想到这些一向贪生怕死的同僚,竟敢殊死一搏。 “你们可知这样的后果?” “自是知得!” “我们很大可能会输、会死,我西园也很可能再不复存在。但是…” “但是没权,比死了还难受!” 常侍夏恽大步出列,朗声:“且张公您想想,我辈宦官连番与何进作对,他又岂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再说,袁绍、曹操、淳于琼等人,又会不献谗言?” “他们极度厌恶我辈宦官,就是何进想放过我们,有下面人屡屡谗言…” “我辈无权,夜间岂能安榻?” “夏常侍说得对!”常侍孙璋大步出列,立于夏恽身侧肃声道:“而且将能否活命交于何氏周旋,太凶太险!意外太多!” “万一皇后谈崩了。” “压不住她兄长何进,我们…我们不是就完蛋了?我们每家几百号子弟啊!就是不为自己想、为家人想,也要拼了!” “夏常侍、孙常侍说得对!” 一时间,几乎除张让赵忠之外的所有权宦无不出列、齐齐道:“我!” “我栗嵩,恳请大人拼死一搏!” “我郭胜,恳请大人拼死一搏!” “我张恭,恳请大人拼死一搏!” “我段珪,恳请大人拼…” “……” 张让赵忠面面相觑,脸上有些犹豫。他们召集部属,本就只打算通知投降之事。没想,往日没啥主见的西园众权宦,在此刻竟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决断… 不由推翻了他们原来所谋。 “要不,先看看局势,再等…” “不能等!!” 一声咆哮突然从屋外响起,紧接着华室考究雅致的木门便支离破碎。 收回腿,身披黑亮铁铠的蹇硕踏着满地碎木、虎虎生风地大步入内。一众披坚持锐的重装甲士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张让,你立刻召集禁卫军!” “算了,你把禁卫虎符拿来!还有,立刻火信召辽西将军赵枭率其麾下八万精锐边护军行入司隶、震慑不臣之贼!保皇子协,顺利登基,执掌大汉天下!” “什么?!” “拥刘协为帝?蹇硕你疯了吧?” 此时,屋内一票宦官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眉头紧皱、面色难看的怒视着蹇硕。一直没说话的赵忠更是满脸不屑,阴柔道:“怎这般没大没小?蹇硕你…” “你在你张爷、赵奶面前,也敢如此狂妄的发号施令?你这西园叛徒,以为攀上陛下就是个人物了?带几个兵就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根呢!” 蹇硕听声双目一眯,却是没发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陛下宾天了。” “什么?!” “陛,陛,陛下崩了?” 一众宦官闻言面色大变,纷纷神色慌乱的议了起来。见状,蹇硕继续平静开口:“陛下素来喜爱董候,他最后的心愿。” “就是希望我西园宦官,陛下他最信任的人们…能替他完成此愿。诸位。” “你们意下如何?” 众宦闻言神色各不相同,少许人嗤之以鼻、毫不在意。而大多宦官听声,眼中却是闪过难言的悲色,继而垂头不语。 见这大多人之姿态反应,赵忠心中暗道不妙,当即开口道:“我们尊重陛下遗愿但奈何无能为力,蹇元帅请回吧。我直言,拥皇子协为帝全无可能。” “无论是皇后还是何进…” “都会与你拼死相搏!” 张让见此,也是连连点头道:“看来蹇硕你是铁心要立皇子协为帝了,你很忠义…看在这,之前的事咱不会再计较。” “但我西园就五千内宫禁卫做家底,赵将军的边护军更是我们唯一的外援…不能折损在这不可能之事上,望你理解。” “还有。”看着沉默不语的蹇硕,张让叹了口气、悠悠道:“真心奉劝…” “你还是退出来吧。” “你的胜算,真的不大。” 蹇硕不语,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所有神采最终都化为冷笑。只见他目光灼灼在张让赵忠二人面上来回扫视、凄声道: “张让赵忠!陛下待你们如何?一个唤阿父,一个叫阿母,对你们持有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宦官捞钱、滥杀忠良。” “黄巾之乱,就与我们没关系么?陛下又真是什么都不知么?他为我们杀了多少谏言灭阉的重臣?可他最后的心愿最后的嘱托,你们就这样弃之不顾么?” 张让面色复杂,合眼不听。 而赵忠却神情难看,直接开口反驳:“蹇硕你是傻子吗?我们是佞臣!” “我们眼里,只有利益!” “刘宏已经死了!清醒点,你…” 赵忠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一股温热腥臭溅在张让面上。后者赶忙睁眼,登时被骇了一跳。只见一具无头尸身倒于地,一旁还在滚动的人头、面上… 尽是惊惧!! 熟悉的面孔,这是赵忠的头颅! “我说了,要拥皇子协为帝。” 将满浸鲜血的长剑指向张让,蹇硕面无表情、淡漠道:“陛下所托,哪怕胜算再小,哪怕完全不可能,硕也要行之。” “张让,交出虎符,给赵枭写信。” “不要逼我。” “你你你,你,你这是疯了!” “蹇硕,你他娘就一疯子!!拿活人的命给死人办事,这有啥意义啊!” 嘴上大声怒骂,张让却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紧接着赶忙从怀中摸出一块刻有“禁”字的黑色小玉虎、直接抛给蹇硕。 “你滚!!你滚!!” “信咱现在就写,你滚啊!!!” …… 尚武郡,涿县赵家,祖祠。 此刻时至夜半,赵枭正独自在祠堂中踱步游走。今日午时,他双耳嗡嗡的、旋即感到内心痛快无比。但为何如此… 又浑然不知。 将一切归于近几年太累后,赵枭也没去多想,实际上他确实累。这三年中,他不断寻觅人才、巩固治下五郡民心、组建细作部署于五湖四海、改善军制… 还有太多太多。 一系列操作,实在耗人的精力。 还好,这两年收下的田畴、田豫两人处理地方都是能手。被强掳来的小诸葛亮虽不怎么听话,但偶尔也会支点招。 别看他小,智谋却比一些二流名士还要强。为不扼杀诸葛亮的妖孽天资,赵枭还让洛旼把水镜先生给暗下“请”了过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学到一半的徐庶。 顺道还逮了个小庞统。 司马徽和诸葛亮是被指名所请,徐庶是自愿跟来,然小庞统则是意外。 庞统小子八九岁的年纪,家境还可以、但还没到能送书院的水平。再者说这小子一脸呆呆,看起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他家里就更没送他去读书的想法了。 哪怕小庞统想读书想到泪流满面,想到满地打滚。毕竟,在庞家大人眼中,崽崽庞统这举动,就是不聪明的表现… 家里不让读书,庞统就很不服。 他想来,丑这是先天没办法… 但丑,它不代表蠢啊! 小庞统一心想拜水镜先生司马徽为师,但苦于囊中羞涩又没人引荐。便拿自家面糊揉了几十个生面团,自此窜入先生书院、躲在塾后一草丛里偷听讲课。 好家伙,这一躲就是小半年。小庞统日日风餐露宿、衣服都撕成条了。 不知为何没被饿死,是个奇迹。 待千里迢迢赶来的洛旼下手那日,一干死士刚将水镜先生敲昏、准备将其请来幽州时,一直躲暗地里的小庞统哪还忍得住?当时就急了,跑出来大声嚷嚷… 师即是父,先生去哪他去哪… 假昏的司马徽当场一口老血喷出,刚要抬头又被打昏了,是真昏了。 洛旼看到如野人般的庞统时都愣了会,无奈之下,干脆就把小野人一块拐了。待次日马车里,司马徽和庞统一老一少沉默对视之时,水镜先生这才知道… 自己竟还有个隐徒… 第六章 血脉指引 赵氏隐秘 “为什么会有心悸感。” 慢走于祠堂之中,赵枭只觉得胸口那隐隐约约的揪突感越发强烈起来。 自今日午时耳鸣后,这感觉就挥之不去的加附于身,随时间流逝愈渐明显。至夜半入榻时,更将他袭扰的不得安眠。 无奈之下,赵枭也就不睡了,他从席上爬起、出府夜游散散心。可没想刚一出府,火热的灼烫便将他包笼,似是原身血脉的指引、领赵枭莫名来到祠堂。 “怎越来越热了…” “该不是得胸腔病了吧。” 感到阵阵火辣袭来,赵枭大步向前、朝祠堂后室行去,想寻个座歇息下。可待其路过赵氏祖先牌位之时,异变突起! 只见那块块黑木灵牌…忽得闪起金光!在这深夜且空无一人的祠堂看起非常瘆人。突临这诡异一幕,赵枭瞳孔猛缩。 莫非是赵家祖先显灵了? 认出自己这穿越者了?? 念头至此,赵枭眉头紧皱,登时就要跑走。而就在这时,随“轰”的一声坠响、祠堂中心的地面凹陷了进去,露出… 一条向下的暗道 “悚” 道道轻响忽从下方传来,火光也从道口散出,看来密道还有自动照明… “真是奇了,这年代有这技艺么?还有,下边似有什么在呼唤我?” “能燃起火光,证明有氧气。” 看着祠堂中心那道豁口,赵枭面色有些凝重。他不喜未知,可冥冥中又觉得不下去会损失许多,但这看来就是机密… 喊外人入内去查探也不好。 正当赵枭为难之时,十道黑影突然闪现在堂中,黑巾捂面腰别长剑。 胸口绣有“赵”、“卫”二字。 是贴身护卫赵枭的精锐死士! “主家,我等听到响动。” 说着,十名死士瞟了眼豁口。 “嗯,是有些发现。” 赵枭神色自若,抬手指向豁口道:“下面该是先祖留予赵家的恩馈。” “留二人在外守候。” “其余人,与我下去。” “是!” …… 下入道内,一股浑浊气息迎面而来。紧接着,便是一片震撼的华贵。 密道布着层层阶梯、不断向下延伸。道子宽阔敞亮、足以十人并行。通道两侧,每隔五步便斜插有火炬遥相对应。 在熊熊焰光的照耀下,通道底端的鎏金大门就在视线可及之处。 为何说是一片震撼的华贵? 只因通道两侧的墙壁,竟是一片金碧辉煌!看那光泽便知纯度极高。哪怕只是浅显一层,刮下来只怕也有数万金了! 如此一笔巨财,竟只是用于通道的装潢点缀,如何叫人不惊讶错愕? 看来这涿县赵氏,并没有那么简单。其先祖在自身所处的年代,定是显赫一时的大人物。可家族曾出过人雄,为何没有以此来大做文章?甚至就好似… 就好似完全不知一般。 念头至此,赵枭内心已然决定要搞个清楚。他双眼一眯、当即抬手道: “走,去看看。” “是!” 随赵枭一声令下,六名死士登时抽出长剑、大步朝下方探路而去。另两名死士也没闲着,纷纷紧握长剑护住赵枭。 一行人缓缓向下。 传闻密室之中往往有机括暗箭,虽这大概是自家的,但也没人敢大意。 无比小心谨慎。 …… 行至道底,前路被一扇巨大的鎏金之门所阻。大门看起无比敦厚结实,给人一种山峦安在的错觉。在死士细细检查没发现危险后,赵枭来至了大门前方。 “这是…鸟?” “下面那些是什么?” 看着光秃秃的大门,赵枭有些疑惑。这鎏金门着实有些奇怪,没有锁眼先不说,上面还刻着一些比较抽象的花纹。 顶上那像风筝的纹路,大抵是只鸟。可下方的花纹,就有些匪夷所思。 很对称,但就是看不懂。 “主家,这应该是玄鸟。” “噢?你认得?” 赵枭双眼不露痕迹的微微闪烁,继而抬手示意那名发话的死士过来。 “你看看,还有认得的吗?” “是!” 那死士闻言,登时便聚精会神朝门上望去,过了会嘴上才开口喃喃道:“顶上的是玄鸟,中间那两撇是两条手…大概是在供奉玄鸟。再下面的,是禾稻。” “玄鸟,供奉,禾稻?” 接话念着,赵枭突然瞳孔猛缩,紧接着俊脸一僵、似想到什么可能。 殒玄鸟之卵,以禾稻双手供奉偿之。蟜氏女华吞燕卵,聚灵而生祖伯益! 赵家,赵氏…莫非?!! 赵枭猛然抬头,朝那门上之鸟望去。只见那玄鸟下方,竟果真有枚… 有枚破损的蛋壳!! 见状,赵枭双目圆睁,如遭雷击。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竟是那位… “主家,玄鸟上好像没眼睛。” 就在这时,那名死士像发现了什么般突然开口,打断了赵枭的思路。 赵枭回过神来,继而眼中忽然无法察觉的闪过一丝…杀意与愧意交掺的复杂光彩。接着跟声抬头,朝言指之处望去。 只见那玄鸟头上确实没有眼睛,而那本该点睛之处,却有一根金刺。细细观察,可发现金刺上有许多细微的小孔。 “主家,小人有个猜测。” “噢?你说。” 赵枭和熙的看向一直给自己指点迷津的家族死士,心中稍稍有些惋惜。 这些死士很忠贞。可这个秘密除自己之外,真的不能再有活人知晓。一旦泄露,赵家就会被全天下人举兵讨伐… 直至灭族。 “主家,此密室建于赵家祖祠之下,自是赵家先人所设。古时常闻战国墨家善通机关术、鲁国公输般擅长巧设之建。” “或许,这鎏金之门无锁,正是巧妙之处。而开启良方,大概就是为玄鸟点睛。以指按于金刺、以您赵家后代之血,灌注于微小刺孔之中,心诚所至…” “门,即开也。” 见死士说得头头是道,赵枭眉头一挑,也有些信了。但也不无疑惑问询道:“你代号为何?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玄妙?” “小人代号甲土。” 死士抱拳,躬身开口:“小人幼年曾跟随父辈以…以盗墓算命为生。” “是个人才。” 赵枭拍了拍甲土之肩,杀意散去、淡淡道:“甲土,回去我为你升职。” “现在,带你众同僚全部上去。给我守好祠堂,谁都不准入内!任何人胆敢擅闯…是任何人,无需通报、当场格杀!” “是!” 甲土听声,当即回头离去。他不知道密室中有什么,但他却知道,如此恢弘精巧的密室,内部所藏定是见不得光的。 少知道些,也就安全些。 作为赵家死士,他能为赵枭毅然赴死,但这不代表他想枉死。主家遇险,卫其而死还好。可若死在猜疑…就太惨了。 念头至此,甲土步伐快了许多。然其他死士却一动不动,惘如未闻。 “没听到命令么?”赵枭见状眉头紧皱,指向上方厉声道:“都上去!” “若都上去,您遇危则无应。” 众死士默然摇头,甲土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不过,他们的选择却是护赵枭到最后一刻,即便因看到不该看的… 被猜疑杀死,也要护。 他们,早就把生死抛却了。 主家的安全,永远第一位。 赵枭见此脸上动容,也随之散去了原有的念头。如此忠心之士,就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岂会出去散播。 不可能的。 念头至此,赵枭当即抬手、将左手食指按压在鎏金大门的鸟眼之处。 尖锐的金刺登时扎破皮表,刺入赵枭指中。随丝丝刺痛从指尖传来,赵枭之血顺着空心刺头流入门后。少许溢出的鲜血则浸染在鸟头上,点出一只鸟眼。 一只殷红的鸟眼。 鸟眼所出现的霎那,鎏金大门之上的图腾瞬间就如同注入灵魂一般… 栩栩如生! “咔咔咔咔” “咻咻咻咻咻咻”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凝望大门时,异变突起!道旁两侧的金壁忽然变化,块块墙砖上下张开,推出一具具宽大重弩来!重弩没给人丝毫反应时间,直接开射! “咻咻咻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不过二息,道中仅剩赵枭一人。 留下的七名死士无一幸免,倒地的身躯上…要害处皆插有七八只钢箭。 突变太快,冷哼没有便已死去。 那百余具重弩似事先固好了射击轨迹,不放过道内任何死角,却刚好空出了大门前方正中心那一块、使开门之人… 定不会被箭矢所伤。 除了开门的赵家后人,其余人无论身份如何,全数清除、绝不留活口! “还真是战国的风格,真毒。” 金刺自行脱落,看着从中心裂开、左右各朝两侧墙壁收入的鎏金大门,赵枭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与哀悼。 他想放过这些死士。 然当年的祖先却不想。 事成于密,战国时期的人,决不把家族存亡寄托于下人是否会忠心。 知道不该知道的,就死吧。 “可惜了,这七人都是好手。” 转身看向一地尸体,赵枭躬身。 “肉身逝去,英魂永在!忠于我赵枭的勇士们,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你们的家人,会过得很好。” 说罢,赵枭大步朝门内行去。 历经穿越来的六年,他早已看淡生死。忠心之人枉遭暴毙,他会难过、会善待其家人,却再不会产生大的情绪波动。 因为他深知,他只能理性。作为上位者,无论何时都不能心乱。 甚至,赵枭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在这些知情人死时,他胸中竟然… 竟然有些安心… 就像是终于抹除后患一般。 也不知这是成大事者的成长。 还是一种人格的倒退。 …… 赵枭入门,内里墙嵌夜明珠。虽不如门外火把敞亮,却胜在持久。 光不亮,却指引他不断向前。 人影行入幽暗门内十步。 鎏金大门从两侧再现,缓缓闭合。 第七章 乾坤宇宙锋 祖先之信 鎏金大门从两侧再现,缓缓闭合。赵枭见状面无波澜,继续前行。 门后的通道,除了照明之物是夜明珠外,其他皆和先前并无显著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些臭味。 沿着一成不变的通道缓缓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路上终于出现它物。 “这些是修建密室的工匠么?” 默然向下前行片刻,一具具身披腐朽麻袍的骷髅映入赵枭眼帘。这些骷髅横七竖八的躺倒在道上,他们泛黄的指节将一小段朽木握的紧紧。而手掌下方,则是… 已氧化发黑的锄头、锤头等物。 想必是修完密室,掌权者为防止泄密,便将工匠羁押在他们自己所造的建筑中、活活饿死。不得不说,确实有些悲哀。 没在这些可怜人身旁驻足祈祷,赵枭继续行着。天下无辜者何其多也? 一一为之默哀,啥事都不用做了。 估摸着走了半个时辰,在腿脚开始泛酸之时,一道巨门再次拦住去路。 此门约有后世四米高,直接顶着通道最上端。巨门通体素黑、宽宏肃穆。 这道门上挂着一柄大铜锁,然钥匙就插在锁上。之所以先前那些工匠没有跑到内室,只因门前…屹立着十八名魁梧甲士。 这十八名披甲士兵沿门前通道、靠两侧金壁而站,手持长戈、腰别短剑。 其披戴的甲胄质地良好、历经多年未烂。手掌白森骨节紧攥的长戈,更是辉闪着若有若无的光泽,如此精良不朽的装备。 从侧面说明了这些甲士,该是护卫内里隐秘的精锐,他们也无愧精锐一名。 身虽死,化为骷,却笔挺站着。 命已逝,躯仍在,护主家万代。 朝这些死去、依旧作为门神的勇士躬身行礼,赵枭拧动钥匙,开门行入。 只一刹那,整个人便怔住了。 …… 门内门外,两个天地。 只见门后,是一个最少有后世足球场般大小的殿堂。殿堂不仅大,还密密麻麻摆满了箱子。然箱子积灰已久,不少裂开。 通过那裂开箱子所露出油纸包的形状,赵枭可以断定,这大殿相藏之物… 三分兵武一分弩,四分铠甲两分金。 “啧,这手笔…” “不过战国时的甲胄怕也用不了了,至于重弩甭说弦、弩身估计都腐完了。” “也就金子价值永存。” 稍稍感慨了下岁月的无情,赵枭迈动大步朝殿顶阁楼行去。那座精致到繁琐的阁楼,乃宽阔殿堂中,唯一的建筑物。 先祖给后辈留下的消息、以及所托所望,大抵就在那阁楼中。不得不说… 这赵家先祖除手腕通天之外,还真是好雅兴。这殿堂挑高二十来米,完全没实际意义,纯粹就为了在密室中修个阁楼。 不过想想先祖身份,赵枭又释然了。 大步行着,不过片刻功夫,赵枭便踏过层层镶玉台阶、来至阁楼之下。 “天统阁。” 看着阁楼牌匾上刚正硬朗的三个大字,赵枭微叹了口气,继而推门入内。 霎那间,宝光闪闪。 华光差点闪瞎了赵枭的帅眼! 只见小阁中,整齐考究的排列着十来具铜架,架上摆满了华气逼人的宝物。 有玉璧,有宝珠、有长剑,有臂弓、有案琴,有华鼎、有长舟,有狐裘。 不知为何,历经数百年沧桑,这些宝物神采依旧,并无破败之意。赵枭上前,细细读阅宝物前的金牌,牌上刻有物之来历。 “越王剑?质感不错!” “隋侯之珠?大屈之弓?没听说过,但看起确实不凡…这,这是和氏璧?!” 轻轻抚摸着微微发热的暖玉,赵枭面色涨红。他感到丝丝生命的活力,正沿着手掌从宝璧传导而来、滋养着他的身体。 “绕梁之琴,九州之鼎。骕骦之驹,艅艎之舟。狐白之裘,太阿之剑…” “随便一件,都是国之重宝啊!” 细数珍宝,赵枭面露喜色。 然这份狂喜之色很快便悄然隐去,赵枭没在此地过多逗留。虽说这些物件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瑰宝,但既然已经落到自己手上,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其功效。 现还有更重要的事。 …… 踏着玉阶,赵枭缓步来至阁楼顶层。 此层,空旷肃穆。 此层,唯有一案,案摆三物。 阁顶上,绘着许多抽象的黑色图腾。而四面墙壁,则画满精细的图像。 这些图像庄严而又厚重,虽是画,却栩栩如生的显现出想要表达的场景。 十万黑甲军士踏上草原、北击匈奴,为中原王朝夺回河套地区。自此,草原异族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再无法威胁中原。 取消分封制,推行郡县制。废天下诸侯、立郡县,分天下为三十六郡。自此,地方无特权,世家难垄断,百姓安居乐业。 统一货币与度量衡,车同轨,道同距。远游,再不必兑换十来种货币。书同文,统一文字,就此整个华夏文化凝为一体。 还有奔流不息的灵渠凿河! 还有恢弘雄伟的万里长城! 赵枭按捺住快步行去案前的冲动,细细看完了这一幕幕功在千古的画面。 “秦做嫁衣汉来穿,唐借隋运三百年。此言不假,始皇帝嬴政功在千古。” “不可抹黑。” “暴秦不暴,何解乱局?” “七国征伐,又是仁乎?” 悠悠长叹一口气,赵枭缓步朝黑案行去。说实话,这些画幕给他带来的冲击并不小。未穿越来之前,秦始皇嬴政他早有所闻,后世评价这是个功过参半的皇帝。 故而,赵枭有闻,但也就那样。 凭借后世信息大爆炸赋予的见识,大多人都觉得以往帝王,有些事做的实在太蠢。赵枭也是其中之一,也曾指点江山。 古代皇帝,也没老子聪明嘛! 就是嬴政,也觉得不过如此。 然只有亲身来到这个年代,历经波折身临风雨,才能理解一些“昏举”背后的无奈。别的不说,赵枭觉得秦始皇是千古一帝。 当之无愧。 来至案前,三物映入眼帘。 “赢姓赵氏族谱。” “黑冰台、铁鹰剑士、蒙家坐落点,秦王朝术士勘测可采掘矿地-未公布,赢姓赵氏秘库所在,秦三世子婴给后世族人之信。” “历代秦王剑,乾坤宇宙锋。” 见状,心中猜疑终于得到落实,赵枭还是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他小心翼翼的端起‘赢姓赵氏族谱’,开始认真览阅起来。 这份族谱是玉制,虽有些风化,但勉强还是能依稀看清玉上所刻之纹。 开篇,是熟悉的图腾。 玄鸟,双手供奉,禾稻。 相传秦人祖先是有蟜氏之女华,她吞了燕卵生出伯益。而伯益,则是秦人男性的祖先。故此,以禾稻供奉玄鸟为秦图腾。 视线越过图腾,赵枭看向文字。 只见这份族谱,是以嬴政展开的。 秦祖,伯益,大业之子…三十五世祖,恶来,商纣王大臣…五世祖秦孝公…高祖父秦惠文王…父,秦庄襄王子楚。母,赵姬。 秦始皇,嬴政,赵氏,祖龙。 始皇亲弟,秦三世,子婴,赵氏。 从秦三世子婴的名字开始出现,紧接着,族谱开始以子婴一脉展开。但不再沿用赢,而是赵,例子婴一子赵埗、二子赵霁… 三子赵雫?! 看到赵雫二字时,赵枭双目情不自禁的圆睁起来,只因涿县赵氏的祖先… 正是赵雫!! 心嘭嘭直跳,赵枭面露怪色。人小说里,主角都是穿越汉室宗亲、刘家一脉。不想,自己竟穿越成秦始皇亲弟弟那一脉… 公布身份,不仅不像刘备那样得到助力,还会被群而攻之、直至灭族。 还真是…戏剧性。 “我前世叫赵枭,今生也是。” “虽是赢家血,但我只叫赵枭。秦朝虽伟,但最终还是亡了。枭会夺得汉室江山为先祖报仇,但新朝不姓秦,秦受古人抵制。” “还是,留在历史长河中好些。赵家与赢姓的关系,绝不能被世人所知。” “祖先放心,枭绝不忘本。” “但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说罢,赵枭一把将玉制族谱砸了个粉碎,继而拿起案上的乾坤宇宙剑。 这剑很沉,鞘异常厚实。 “埕” 拔出宝剑,寒光瞬闪。 剑身微黄,杀威震天。 在剑锋出鞘的那一刻,整个小阁的温度似乎都寒了几分。赵枭举剑环顾,只见此剑长达四尺有余、剑身微微泛黄。剑刃之上,密布千万次捶打所生的不凡锻纹。 “宇宙锋啊宇宙锋!” “当年斩断荆轲大腿的是你,白起挥剑下达坑杀四十万降卒的是你。然白起自刎所用,也是你。你护主,但只护赢姓血脉。” “只护我赵氏血脉!” “他人得之,只会害己。” 说罢,赵枭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继而将剑藏于鞘中,系挂在腰间。乾坤宇宙锋的剑鞘外表非常朴素、就是纯黑。根本不会被外人所认出,从外观看来非常大众。 买三把送一把的那种。 “以后,就跟着吾开疆扩土!” “护我赵氏血脉,再次一统天下!” 拍了拍剑鞘,赵枭拿起子婴之信。与族谱相同,这份给赵氏后代的书信,为防止被光阴摧残的不成样,同样也是玉制。 信只有正反两面,字不算多。 ‘寡人秦三世,秦王子婴。 自兄嬴政崩殂以来,秦二世胡亥沉迷于酒色、不理朝政。宦官赵高借二世之信任把持朝堂,指鹿为马,将暴虐之政推向顶峰。不久,激起陈胜吴广率叛军起义。 时,天下大乱,六国旧贵族趁机开展复国计,秦军疲于奔伐、大厦将倾。 后,胡亥被赵高之心腹阎乐,逼迫自杀于望夷宫。寡人装愣充傻,得以继位,多加谋划小心行事,终杀秦贼赵高、夷三族。 然,败局已定。 此时,刘邦已率重兵入关,秦赢天下将亡矣,非人力可以挽回。寡人命黑冰台,率铁鹰剑士护不为人知的公子雫出关。 携带赢姓赵氏最后的火种,前往东方燕赵之地躲藏。无论后世何人为帝,定会清光秦嬴子弟,祖秦地无可庇护。而他们如何也不会知晓,我大秦火种,竟在燕赵。’ 见信至此,赵枭眼皮轻跳,这秦三世子婴居然还会逆向思维!诚然,项羽杀光了秦朝皇族,又如何能想到赵氏最后… 最后一支族人,竟躲藏在宿敌燕赵的地界上?这一手思维盲区妙啊! 若子婴早点继位,秦未必会败。 “唉,时也命也。” 轻叹一口气,赵枭翻面观阅。 此刻,玉信之言已读完一半。 ‘秦虽暴,但秦一统千年乱局。秦不仁,但秦平息数国杀伐。秦虽雄,但秦终亡于奸佞小人。秦不存,但秦精神永垂不朽。 赢后代赵氏子孙,不以复国为望,当以家强为首。对天下,赢没有亏欠。 看着举族即将被灭之命运,每每想起始皇千秋万代之言,寡人悲也痛也。 秦罪今朝,功在千古! 望后人以家兴为主,无机则藏,倘若再得权势,定要好好享受族人昌盛之乐。若非要踏征伐之旅,秦所藏兵武钱财,尽数取之用也。寡人无多之语,惟一劝诫。 国,是天下人的。 家,才是你自己的。’ 信至如此,再无后文。 而赵枭心中却莫名有些感伤。 他似看见了子婴悲戚的站在咸阳城上,望着浩荡杀来的刘邦联军无可奈何。等待他的,只有赢姓赵氏一个不留的结局。 秦为天下,皇室却要被杀光。 或许此情此景,让子婴产生了天下虽好,却远不如家族永盛的想法。 但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一掌将玉信拍碎,赵枭开始览阅其余玉制文件,这些东西都不能留下。 深记于脑,就要当场销毁。 “幽州有存量巨大的铁矿?看这个位置…推算下,应该在渔阳河西…并州太原,也有个存量夸张的铁矿么?炼金术士靠谱不…” “荆州南阳有个玉矿,太远了。” “益州铜矿,得了,更远。” 嘴上埋汰着,赵枭却将所有资料一一深记于脑,不过却没动手将其尽数砸碎。这个还是用英语抄录一份,再销毁要好些。 “赢姓赵氏秘库,在渭北土塬?” “这是哪?” “黑冰台在…黑冰台就在幽州?!” “蒙家,蒙恬将军所在的家族么?隐居在并州雁门?不知道文远认识不。” 不断整理着所获,赵枭眼中闪烁着莫名之光。这个祖祠下的密室太过机密,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助力。可也是个一被外人发现,就后患无穷的危险,都不说别的… 就那和氏璧、隋候珠,都不知道要比汉室玉玺珍贵多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实力没强大到无惧一切之前,这些宝物,绝不能带出密室。不仅如此,祖祠… 也要派大量死忠精锐把守! 就是家人前来祭祖,也得在自己到场的情况下进行,这不是他杯弓蛇影。 有些事不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事成于秘,事败于疏。 第八章 日永不落在之于格局 尚武郡,涿县东。 卯时鸡鸣,密麻的扛锄农夫从家走出。四月的田,需不时锄两下才能保证庄稼发育良好,这是农业署枣大人传出的技巧。 农业署,是郡府近期组建的官衙。这个衙门与众不同,所有官员必须对农耕之事有一手研究方能任职。就连基层衙役… 那个个都是种田小能手,不是十里八乡顶尖的种地冠军,都没资格在署里当差。由此,农业署以专业二字响彻幽州大地,其发布的告示,是最具有权威性的。 广受农民朋友的一致好评。 “嘿!王哥!你也耕地去啊?” “没见我扛着锄头?你这不废话。” “诶,嘿嘿,嘿嘿嘿。” “李四,别憨了。前边就是学府,咱步子小些,别扰到了娃娃们读书。” “诶,嘿嘿,好嘞王哥!” 路过县东学府时,无论是再粗犷多话的农夫,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放轻步子加快步伐,急溜溜的朝东城门行去了。 他们一辈子粗糙早已习惯,却不能让下一代也大字不识几个。伯爷调用府库之钱,免费为适龄稚童普及教育,是天大的好事哩!自己绝不能吵到娃娃们学习! 念头至此,农夫们动作更轻快了。 “现在朗读伯爷所著的三字经。” “好的,彭先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 听见学府中传出的阵阵诵读声,每个过路之人面上都露出喜悦和希望。 府里面,正坐着他们的崽哩! …… 晨日初照万事兴,朗朗书声应志明。尚武满座学堂士,承继圣贤开太平。 文豪自有定国智,武生不减威如云。刀枪剑戟十八路,虎虎生风把家护。 一文一武道不同,两者并肩卫边戎。何时不愁身后世,新生之代长成日! 尚武学府,教文亦授武! 这偌大个学府,来自涿县一被灭豪族的庄园。府中设有十八路文班,十八路武班,共计三十六路班级。每班招收七十二名学子,进行初级教育,初教很简单。 无非就是读点书,认些字。 一到三年级,完全只为了提升尚武郡的全民素养。然从四年级开始,才算是真正的学府学生。经过一道筛除八成学子的考核,过关者将得到郡府的聘用文书。 他们将把自身所选专业锤炼至极点,毕业后直接前往郡府或军队任职。 待此套流程成熟之后,赵枭的团队将再不缺人,起码再不缺基层骨干。 …… 尚武学府,内院甲字号雅庭。 这是一处别致的庭院,院落中有假山、有小湖,空气清新,环境极好。 此刻司马徽正坐于庭中遮阳小阁,边撰写稿件,边随意的开口问询些事宜。这些问题跳脱离奇,却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各式琐碎疑问中,司马徽还会不时掺插些对古文经义、现今局势的问题。 然亭下与之对坐的三人,皆是对答如流。甚至无需思考,就能回出较好的解答。每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但都有道理。 “就赵将军用自己封地之税,大兴教育,无偿开办学府、教导平民之子。” “各位小友,如何看待此事?” 书写着勉励学府各班先生的稿件,司马徽忽然抬起头、温声笑道:“据我所知,无偿开办学府、教导庶民文化,赵将军可谓之行此举第一人。后有无来者不知晓…” “但这绝对是前无古人。” 听声,坐于最左侧的退役游侠徐庶猛然鼓掌、朗声道:“此乃大善之举!” “噢?” 见水镜先生司马徽与身旁的两位神童朝自己望来,徐庶面不改色、环视三人道:“读书之难,非经文难理,非枯燥难忍。” “而在于家贫之寒,体肤之饥。” “所谓文钱难倒英雄汉,读书也是如此。纵使有金诚之志,也难抗腹中饥饿,再者还有书耗笔墨。倘若求学,哪项能省?” “赵将军普及教育、学费书费全免,且学生中午餐食也免费提供,堪称伟大。此举,使心怀壮志者可无视出身贫寒之窘迫,于困境中亦能通过读书来改变自身。” 司马徽缓缓点头,面上也由衷的显现出敬佩之色。他本对赵枭强掳自己而来颇有怨气,然赵枭这人,却令他恨不起来。 自己到涿县的那天,赵枭开办盛大筵席独身欢迎自己。继而在空旷大厅朝他司马徽行大礼致歉,表明了此举之无奈。幽州缺乏顶尖名士,赵枭是不得已而为之。 同时赵枭允诺,只要他司马徽能任尚武学府首席院长五年,就放他归去。 在此情形下,司马徽也只能听之行之了,好歹干的也是教书育人的活计。然令司马徽意外的是,尚武学府并不专门为贵人子弟设立,重心竟是为平民百姓… 竟是为庶民之子普及教育! 如此大善之举,令他动容。 “徐哥说得对,赵叔真是伟大!” 坐于徐庶身侧的小庞统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只见他深有所感般攥紧了小拳头、认真开口:“统前年一心求学,奈何家境一般。家中若供我读书,定难以为继。” “可我家在县城都算康暖之家,供子弟读书都这般难,贫民就更不用说。” “赵叔此举,大善也!” “大善?怕是大祸也。”坐于最右侧的小诸葛亮面露淡笑,轻声道:“自古圣贤之书,皆传承于我辈门阀子弟。百姓事于耕即可,幼时读书,日后岂能安于贫贱?” “都读书,田谁来种?再者说,文化自古垄于世家,赵将军此举乃冒天下之大不韪。若非幽州偏僻,且现天下纷扰杂乱。” “天下士人定会群而攻之。” “读书,是高雅人士的专属。” 说罢,诸葛亮面上微微显露出傲气,摇着小羽毛扇、悠悠道:“当然,赵将军的心是大善的,此举确实能帮到些许有志人。” “亮,也是佩服的。” 听声,脸绷得紧紧的徐庶面色稍缓、苦笑道:“阿亮,你若不说最后一句话,我定要与你论个输赢,好端端的大善之举。” “怎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莫非,穷人就天生低贱…” “不配读书么?” 小庞统也是垮起个丑脸,怒视诸葛亮:“阿亮你说话太刻薄了!读书…” “并不是雅士的专属!我庞统长得这么丑,怎么能算雅士?但我就读了。” “阿亮你气不气?” 闻言,小诸葛亮呵呵一笑,扇着扇子懒得说话,直接将好友庞统无视。 庞统这家伙出身与他相比差远了,但智谋却不亚于自己。也正因如此,诸葛亮才没把话说死,但庞统这样的有志寒人… 天下又能有几个呢? 赵枭为给平民百姓普及教育,而得罪全天下士人,在诸葛亮看来是不智。 不智就是不智,还不给说了? 念头至此,小诸葛亮面色更是怡然自得。尽管自己被赵枭用龌鹾手段捉来,却仍敢畅抒己见,是多么高尚的一种情操? 庞统徐庶出身不好,是不会懂得。 跟他们论,赢了也无意义。 “诸葛小友看得清。” “谢过先生赞许。” 听见司马徽发话,诸葛亮瞬间收起傲气。水镜先生是名士,被其夸赞… 自己是绝不能傲的。 只见司马徽缓缓起身,行走于三人身前,轻声道:“以往读书人,皆来自于世家子弟。而朝廷官员考量之衡,则以学识为主。而平民子弟贫困无法读书,实际上…” “这种惯例,也就断绝了平民阶级为官的可能。各地长官,皆来自世家,也自然会竭力维护门阀豪强的利益,打压庶民。” “以此,代代相传,将贵贱阶级彻底固化。盛者永盛,而衰者永衰。” 看着紧握双拳的庞统徐庶,司马徽面不改色继续道:“然赵将军,免学费无限制的普及治下教育,也就会产生一批有志向的出身低贱之士,他们会竭力去推翻…” “推翻世家为官的万代惯例。” “也就是说赵将军此举,实乃与天下世家为敌。”说着,司马徽轻叹一口气。赵枭这种做法确实太钢,但他却觉得很正常。 与年幼的诸葛亮不同,老谋深算的司马徽早已看出赵枭意图。凭赵枭灭除治下二郡世家之举动,就已与天下门阀产生了鸿沟、门阀子弟多半不会为其所用… 那么其开办学府,从民间招揽培育人才为己所用,完全没毛病。但这话… 是不能与诸葛亮他们讲的。 建立学府虽有极大个人功利性,但贡献也是实打实的。司马徽佩服赵枭,也愿意他能成事,于此,也就想将诸葛亮扭过来。诸葛这小子才智近妖,若帮赵枭… 定能起到巨大作用。 当然,其实也有救诸葛亮的想法。赵枭这人对民善,但对敌人那是绝对不手软。小诸葛亮如此才智,若不能为其所用… 下场也就不必多言了。 正当司马徽斟酌整理了下语言,就要开口之时,却见小庞统和徐庶猛然站起,两人相视一眼、继而面容坚毅的齐齐道: “纵使前路万般艰难,我等亦会为赵将军倾尽毕生所学!诸葛豪门!”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小庞统垮着丑脸径直离去。而徐庶则拔出佩剑割断衣袍,指着小诸葛亮铿锵有力道:“我们想的是天下百姓!你呢!” “你一心只有你的豪门富贵!” “诸葛匹夫!我再不与你论道!” 话毕,徐庶丢下衣袖、剑回鞘中,冷哼着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庞统徐庶身影消失,亭下只留一脸呆滞的司马徽和一脸懵逼的诸葛亮。 “这,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自己在尚武郡唯一两个谈得来的好友愤然离去、还扬言要与自己绝交,小诸葛亮心中也蛮不是滋味,可他怎么想… 也觉得自个没错啊! “咳,你说的不恰当,但没错。” “最主要是你们阶级不同。” 司马徽满面无奈,悠悠道:“庞统和徐庶这两人,是刚烈之士。庞统为读书,可苟居于茅草中偷听我讲课数月,毅力决心皆非寻常。他就是民间之人,你所言…” “无疑是讥讽到他了。” “而徐庶,更不用多言。一个昔日游侠,能放弃粗野之风,醉心于读书,心志又岂是常人所能比拟?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庶能改原本之武性,潜入文风…” “就这点,都不知超乎多少大族子弟。然徐庶虽也是世家子弟,却已落魄的跟平民无异。你所言话语,也针对到他了。” 看着陷入沉思的诸葛亮,司马徽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诸葛小友。” “你天资聪颖,凭现幼时所展,未来定是非凡。可距离真正的高智者,你,还差一点。这点,也或许会是你终身差缺的。” “噢?” 听此重话,小诸葛亮当即强打精神,起身拱手道:“还望水镜先生赐教。” 司马徽闻声淡淡一笑,在亭中慢慢踱步,紧接着手指雅庭,环指一圈。 继而指向小诸葛亮。 后者见此眉头微皱,没搞懂司马徽是什么意思,不断竭力思考着。 两人相视,片刻无声。 “格局。” 司马徽终于轻声开口,只见他指向雅庭淡淡道:“这庭院是你的内心,华丽绚烂。然小院终是小院,再华贵也成不了大院。” “局限于地界,永不成大院。” 小诸葛亮听声面色惊变,这轻飘之话就如同天雷在耳边炸响,令他明悟。 司马徽也发觉了诸葛亮的变化,却神色自若的指向天空,沧然道:“日永不落,在于它格局之大。无论忠贞鬼祟,它皆予以阳光。平民卑贱,却都算不上奸诈。” “为何诸葛小友会先天排斥庶民开智?就是世家的身份在作怪。不抛却身份亲疏识人,就必有偏差,或小节无碍,大事…” “则难成矣!” 言至如此,司马徽回至案前,整理好文稿书件、环抱着悄然离去了。 此刻院落亭中,独剩小诸葛亮一人。 他面色复杂,一会涨红一会惨白,一会高傲一会平淡,一会愤怒一会黯然。 最后,一切化为一声叹息。 “水镜先生学识广博,善有识人之明…果真名不虚传。亮,受教矣。” “元直兄家贫力求上进,阿统哥饥困自能潜学。他二人家境都不如我,可学问也都不亚于我,说明市井也非尽是愚钝之徒。亮常视敬我者有才,憎我者无能…” “以喜好,带以偏见识人。” “格局,确实小了。” 第九章 农医科 稳步前行 “枣大人,这涿县屯共有三千户屯客供以开荒。按闲土面积推算,此地后期可容纳五千户屯客耕种,年后分成上缴之粮…” “最少有十七八万斛。” “少了,是耕牛不够么?” “正是。” 一袭麻衣的尚武农业署署长枣祗,正在十余农署主簿的簇拥下,检阅着涿县南城外的屯地。此刻,大量屯客在远处开地。 而近处这片已经开好的耕土上,则已种下稻种,百余屯客正在田间除草。 用的是鸿顺二代铡草机。 这种类似于小推车、底部装有可调节高度刀片的装置,除起草来要比镰刀省事多了。农夫只需在后边推,就足以去草。 阳光灿烂,田地一片忙碌。 “耕牛这块我会想办法,涿县屯作为我尚武屯田制的首要试点,今年…” “最少要入库二十五万斛粮!” “这…” 放话施压后,枣祗面露淡笑,看着满脸难色的众农署主簿朗声道:“这没有多难,不是么?在我们万众一心的努力下。” “多少艰难险阻已被破开?四月之前,你们敢想涿县南边这片布满锐石杂草的偏僻荒地,能被开成一片片耕田么?事在人为,有各位同僚事必躬行的认真劲儿…” “二十五万斛粮,那都保守了!” 枣祗的话音抑扬顿挫、硬朗而又轻快。带有浓烈自信的声音传入各主簿的耳中,使他们的激情也不由被感染调动起来。 “各位同僚,可千万不要因我农业署名不见经传而小视这份差事!农业,乃一国兴盛之根本!帝王将相、士农工商,有哪个不吃饭?我们所行的不是一份差事…” “而是一份理想,而是一份希望!” 环视着面色因激动而涨红的众主簿,枣祗掌握成拳、高举于天:“终日与土打交道,但我们并不低贱!相反,还应为此而感到骄傲!我们不畏马粪肥料之肮脏…” “用刻苦钻研之技法,让田地多产出粒粒新粮,维持整个国家的运作!我们,是伟大的奉献者啊!我们今日不断改革提升农耕效率,不比商鞅变法要来得卑贱!” “宰相理政不畏艰辛、不惧得罪权贵。那我们,遇到困难就要屈服了么?!” 众主簿听声纷纷高举手臂,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我等定会想方设法…”… “提升农桑田事栽种之效率!” “在此立誓,定要亩产一百八!!” …… 涿县南城,回春圣手堂。 与一层二层的人声鼎沸不同,四层顶阁落针有音。四五十名身披麻袍的年轻医师正坐得笔直,聚精会神的听着华佗讲课。 华佗今年四十四了,在这年代也算高风险年龄。然其面色红润、体态康健,说话中气十足,给人带来活力无穷的感官。 此刻,华佗站于大堂中央,拿着炭块在身前那张竖立的木板上书写着。 “露水,要在秋露重的时候,早晨去花草间收取。此物气味甘、平、无毒。切莫小看这露水,此乃润肺杀虫之药剂必需。” “除此主要用途之外,还可制白花露,止消渴。制百花露,皮肤健好。制菖蒲露,晨洗双目,能增强视力。制韭叶露,能治愈白癜风,需每日晨间涂洗患处。” 众年轻医师闻言无不动容,惊呼道:“小小露水,竟有如此多的功效!” “华先生,真不愧神医之名!” 华佗听声微微一笑,双目炯炯有神,和蔼开口:“天生万物,皆有其用。” “我等医者,当以物尽其用,普渡天下被伤病所缠身的可怜人。如此…” “方不负医者之名。” 众医师闻言连连点头,齐齐道:“先生,继续吧,多学些前辈的经验。” “日后,也多救些可怜人。” 华佗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只觉得确实没来错地方。在半年前,尚武郡的掌权者赵枭托人寻到他,言论一人之力终有穷,神医再神,孤身难渡千万人。 惟有将毕生所学,授于广大医师、遍地开花。只有懂医者多了,才能救治更多人。华佗一琢磨,想想好像是这个理。 别看他举手投足慢吞吞,可下定决心那叫一个雷厉风行,直接千里迢迢赶来尚武。万幸赵枭并没令他失望,两人初会… 便许下出资为他开个学堂、专门培育医师拯救苍生,不过一年多时日。 就有数百医者顺利出师,开始悬壶济世。虽年级小经验尚不足、大病还是难搞定,可小问题已是能自行处理。而民间最多的,就是这些小问题,别的不说… 医师变多终归是好事。 华佗内心踏实啊! 看了眼四座的预备医师,华佗脸上洋溢着喜悦,紧握木炭再次写了起来。 “锻灶灰,就是铁匠煅铁炉中的灰,含铁。气味辛、苦、微寒、无毒。” “主治症瘕结块,治突长结块有效。若产后阴脱,也可用紫色锻灶灰加羊脂和匀,布包于火上烘热,熨患处,推纳使上。” “土蜂窠,主治难产…” …… 涿县西城,军武天机阁。 天机阁坐落于涿县城的最西面,独占一条街道。街道两侧道口,各有一队披甲持锐的军士驻守,若无凭证、不得入内。 天机阁别名军机处,其成员皆是赵枭这三年从五湖四海寻来的发明人才。他们饱受无资金之苦,获得赵枭专项金允诺后,这些专业人才便急唠唠的跑了过来。 为尚武赵家研发新式军械。 然奇怪的是,这军机处正名叫天机阁,可在机构所在街道却无一阁楼。 倒是有个巨大的华丽废墟。 “阿击,加弓臂真的会有效么?你咋还缩短弩臂长度了?这样拉力会变小。” “攻哥,受制于弓臂限制,三股弦已是寻常弩车所能承载的极限。如若弹力之根本不改,如何改进弩箭都是换汤不换药。” “而缩短弩臂,是方便携带啊!” “击哥,可你这弩臂也太短了吧?也就三具手弩长度,这真能有劲吗?” “诶,小全你放一万个心!” 天机街上,四名黑糙巨汉正围在一架小弩车旁说话。他们是军机处的设计官,乃鲁县四兄弟,熊攻熊击、熊安熊全。 此刻,排行老二的熊击拍了拍床弩精致的复合弩臂、满脸自信道:“以往弩车都是以一张巨大弓臂提供弹力,弓臂极长不易携带。且真换上多股弦、又易折断。” 说罢,熊击面上显现出骄傲之色,边转动绞索为弩上弦、边朗声自豪道:“我这多弓床弩换上三弟的新式绞轴,一人便可上弦。发箭又是几张弓的合力而射…” “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就是三弟的玄盾。” “也挡不住!” 听见自己的发明被拿来对比,排行老三的熊安面露不爽、不屑道:“我玄盾乃百锻之铁叠三而成,嵌棉夹沙、防比城墙。” “二哥这短小弩臂,便有六张弓复合而成也难以破之,莫要信口开河。” 熊击听声淡淡一笑,摇头道:“六弓合力而出之钢矢,便是弩臂短小也绝非铁盾能挡。设长反不易携带,莫要以貌取弩。” “来啊!上面玄铁盾!” “我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是!” 侍卫在一旁的十名军士登时分出两人,寻来一面玄盾,立二百步之外。 “诶!二百步太近,莫说我取巧。这样吧,将玄铁盾移于六百步之外。” “你!” 见二哥如此小视自己心血作品,熊安握紧了拳头、怒声道:“嵌棉夹沙。” “你知晓有如何夸张之防力?” “自是知得,三弟测试玄盾那日我在场,以重锤敲击,盾后军士都无感。” “那你还…” “我对我的神机六臂弩有自信。” “哟!熊…熊…熊四兄弟在测…测试啥?还嚷嚷…嚷嚷的,有啥争议啊?” 突然,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熊家四兄弟闻言立刻转头,看清来人面孔之时,当即齐齐躬身行礼道:“马阁主好!” “还…还还…还阁主?!” “我我,我不好!还阁主?” “我问你们,我,我阁呢?!” 马均一脸怒色,若不是他从小口吃,定要骂这几头蠢熊三天三夜。 气都不带喘的那种。 赵伯爷给他出重资建了个体面的办事处,那是座豪华大气的多层阁楼。可这雅楼刚建好没半个月,屁股都还没捂热… 就被这几头蠢熊给炸没了… 那天得知消息,马均气得火冒三丈,都无法直立行走、必须要人扶着。 “阁主,真是对不住啊!” 熊家大哥熊攻闻言一脸愧色,不好意思的扭捏开口道:“伯爷不是让咱研究那火药吗?那玩意稳定性太差了,一不留神…” “就炸了。” “是啊是啊!”熊击接过话来,满脸心有余悸道:“还甭说,那火药威力是真大啊!竟还能连锁爆炸,要不是咱几兄弟出来吃饭,怕是人都炸没了。当时在街上…” “俺就看那楼轰的一下炸个稀碎。” “那些青瓦雕砖全都飞老高了,零零散散纷纷扬扬,看起好不壮观!” “我我我,你你你!” 天机阁阁主马均听声,这哪还能忍?登时就气的胸疼,挤半天才指着熊击骂了出来:“熊熊熊…熊二!我壮观你…你马啊!” “那是…是老子的楼啊!” “还,还零零散散,纷纷扬扬?你他…你他娘是赏花啊?”说着,马均眼珠瞪得老大,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就像拉着风箱。 “消消气,您消消气嘞!” 自知言语不当的熊击赶忙满脸堆笑,拍着自己的弩车道:“阁主您别急,不就栋楼吗?俺们给你搞坏了,就给你挣回来!” “瞧瞧俺这神机六臂弩!威力和便携性那叫一个绝啊!有此宝物发明…” “伯爷定会再给咱修个楼!” 马均闻言面色稍缓,没好气的白了眼这没心没肺的粗汉、继而细细观察起一旁的那具弩车来。只一入眼,便连连点头。 这熊家老二做事粗糙,但在设计上却很是心细。这弩车的各个部位参数,看起都非常合理不突兀,想来花了不少心血。 与熊安那专注防具设计的专项人才不同,马均是全方位复合型发明家。 不仅擅长制造攻防军械,就连农业水利、机关奇物,都非常之精通。 多年醉心于发明,使马均眼力非常毒辣,一眼便看出此弩的巧妙之处。 六弓合力之劲,但只需一人绞索上弦。虽为弩车,体型却不大便于携带。若威力足够强悍,定是一战略级的大杀器! “不错,外,外表很不错!” “快上靶识物,测…测威力!可别…别是个虚,虚虚…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哎哟,阁主您说话不便就甭说成语,俺还以为您要如厕呢!还嘘嘘~” “熊二!你特么…我打不死你!” 第十章 文武初不和 乌桓大祸临 尚武郡,郡伯府大堂。 此刻,赵枭正坐于大堂主位,左右文武二派人才众多,一片兴荣蓬勃。 “禀伯爷,现尚武屯户共计一万二千户、屯客共有三万余人。预计今年整个尚武郡,最少能通过屯田入库五十万斛粮。” “嘶…”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满堂属臣听声,无不目瞪口呆的望向出列之人。那人叫做枣祗、是长社人,去年底从豫州颍川千里迢迢赶来投效,自称精通农事,要报当年赵枭救豫州之恩。 赵枭礼贤下士,当即就组建了农业署,让枣祗任署长一职。众老臣还以为此举是千金买马骨,没想其竟是真有本事。 乖乖,凭空多得五十万斛粮啊!相当于每年可多供两万军士所耗! “辛苦枣署长了,署长大才!” “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此刻,赵枭也是面容大悦。屯田,就是以荒地开出的新田、所属于他赵枭。而屯客,则是幽州各处涌来投奔的流民。 这些流民追随赵枭之英名远道而来,十分不好处理。让其汇入尚武户口,不仅鱼龙混杂还会让本地人心生不满。可放任不管,又会引起治安问题,很难处置。 而在去年末,新投效而来的豫州农业专家枣祗,解决了这个社会问题。 那就是屯田制。 其谏言赵枭利用开荒,消耗流民旺盛的精力。接着,开出的新田归属赵枭,但使用权却在开荒者手上、他们可在此田耕种作物。收成与赵枭六四分之,赵枭四。 开荒种植者分六成。 这有些类似地主租田给佃户,但分成却宽厚的多。地主与佃户往往八二分,地主八、佃户二,佃户累死也只能勉强够活。而屯田制,田属赵枭他却只分四成… 六成大半所得归于耕种者,无疑是非常优厚。政令一经下达,数万流民沸腾了、纷纷涌去偏荒开地,开出的地叫屯田。 开荒种植者叫屯客。 “卑职不要赏赐,只要牛。” 脱列而出,立于大堂中央的枣祗拱拱手、朗声道:“尚武全郡平坦、土地肥沃,乃幽州地资最好之处。所谓荒地也是相对而言,一经铲除碎石杂草、施加肥料。” “最多两年,就能堪比肥田。” “伯爷占据如此风水宝地,不加以利用着实可惜。现屯客人力充足,若屯地广阔,年入库百万余斛粮也绝非镜中楼台。” “开地,牛不可或缺。祗所言尽数为真,还望伯爷加以支持。”说罢,枣祗躬身行礼、满脸自信道:“由此,再不缺粮矣。” “好!” 赵枭听得动容,登时起身、大步行至枣祗身前将其亲手扶起。继而板板正正的向其拱手作揖,温声道:“枭得枣大人。” “实乃天道垂怜!何其幸也!” 话毕,赵枭大手一挥肃声道:“传我伯令!从今往后在我尚武郡内!” “任何人不准食牛,违者斩首示众!所有牛车尽数撤销,全供以开荒屯田所用!再传令,命林家商队竭力采购牛畜!” “是!” 侍立于主位后侧的书记官赵海闻言,登时笔下生花、飞速记下命令。 见赵枭如此支持自己,枣祗面色稍稍有些红润,内心对赵枭更加拥戴了。 “枣大人,屯田一事就全交托你了。”赵枭紧紧握住枣祗之手,双目灼灼的与其对视、朗声道:“需要任何资源大可来提!” “若畜力还是不够,就撤销驴车、以驽马犟驴供以支持!定为你保证后勤!” “那就多谢伯爷了。” 枣祗面色肃穆,无比认真道:“伯爷尊我敬我用我,在下定不会令您失望。” 说罢,枣祗大步回列。 屯田之事告一段落,一名面容端正的青年文士从左侧走出、朝赵枭行礼。 “国让,上奏何事?” 笑着拍了拍青年文士之肩,赵枭大步回至主座。今日是半年一度的述职会,驻派各地的属臣们都会回到尚武涿县讲事。 青年俊杰田豫此刻正值十八岁的年纪,是一众属臣中年纪最小之人。 活力也是最四射的。 其在去年年初,被任命为上谷卫队参军,协助张辽出谋划策。此次述职会,张辽留于上谷驻防、就由田豫前来讲事。 待赵枭坐好,田豫当即抬头、面色激昂的讲了起来:“伯爷,现上谷卫队已扩充至万人,然久不经战事实在有些浪费。不如主动出击,以异族之血,来练练我…” “上谷卫队之兵锋?” “啊?这…” “田参军怎会有如此想法?” 听闻田豫之言,堂中众臣无不色变。只有贾诩田畴二人神色自若,其余之人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感觉此谏太过突然。 非但草率,还可谓之孟浪! “国让,这是文远之意么?” 赵枭听声也有些意外,继而稍一思量便觉得此举倒是可以为之。现他麾下军队总数合计已超十万,然大半都是养着没见过血。确实需要打打仗、磨下刀了。 过去三年的沉寂、休养生息。 已然足够! 再者说,草原上除迦克西与自己结盟外,其余势力可皆是敌对。且估摸着汉灵帝也就这段时间死了,届时董卓入京天下大乱,自己很难置身于事外。到那时… 若边护军出征打地盘,草原异族来袭击背后空虚的老巢,还真是个问题。不如趁现在有空,直接把有威胁的全灭了! 三年前的边军,只能依托山地建堡垒才能安心。三年后的边军,却有资格主动出击!千日的养精蓄锐,不是说着玩的。 “回伯爷,谏言大半是臣下之意。张将军有此想法,但并未极力推崇。” 说着,田豫双目一凝,环视满堂重员毫不露怯、朗声道:“豫之所谏,并非突发奇想。而是此刻,确实是出兵的时机!” “噢?小参军说来听听。” 坐于武官首席的关羽突然发话,只见他抚着黑亮长髯,炯炯有神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傲气、不以为然道:“时机?” “若真是出兵的时机,我等一众大将岂会不知?还劳烦小田参军来提醒?” “哈哈哈哈哈!” 张飞听声大笑起来,接关羽之话连连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田参军太孟浪!某近日可没察觉有啥时机,大将无感…” “你一小小参军,就能感到了?” 见主公最亲信的两位大将如此,武官末尾的一众新生校尉无不附和。于此,霎那满堂嬉笑嘲讽之声四起、好不严肃。 文官阵列见状全都面黑起来。 武官阵列的许褚、赵云、甘宁三将见此也是皱眉,三人麾下小校见状… 便立刻噤声不言。 然关羽张飞似并无察觉,还你一言我一语的笑着说话。二将直属的校尉们见状也毫无顾忌,看向田豫的眼神充满不屑。 田豫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没丝毫畏惧、冷声开口道:“豫谏言。” “只因豫觉得此谏对伯爷有好处,是否采纳是否听取,也全看伯爷!而想谏能谏敢谏,则是臣子的忠心!伯爷尚未开口…” “二位将军如此急切否决。” “莫非,你二将能替代主公决议?” “你敢!” “小儿休得挑拨离间!” 关羽张飞闻言满脸怒容,同时额上也不由冒出几滴冷汗、赶忙望向主位上的赵枭。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大哥早已… 满面乌云! 赵枭眯起眼睛,冷冷的扫了眼刚刚跟着起哄的一票小校,内心也不由产生些许危机感。关羽,终还是开启他的本性… 狂傲天赋了么? 这性格是真要命啊!好似还极具感染力,一下就把开始学好的翼德给带坏了。骄兵悍将打仗一时凶,可终会祸大事! 关羽这问题很棘手,张飞是性子急,慢慢教育是能改好。但关羽的傲是在骨子里,是不能硬捋的,那只会适得其反。 想着,片刻已过。 大堂数十臣子纷纷躬身不言,一时场中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凝重。 刚跟着起哄,被赵枭冷眼扫过的校尉们更是愁云惨淡、心道职位危矣。 …… “国让,刚刚你所言出兵之时机还没说完,继续讲,本伯很感兴趣。” 几次欲开口训斥,赵枭终还是忍耐住了。关羽自跟随他来一直忠心耿耿,回幽州后更是独镇代郡一年有余。且二人还是结义兄弟确实有感情,当众扫他面子… 还是算了吧。 念头至此,在众人以为主公要发火之时,赵枭却面色如常、恍若刚啥事都没发生般,朝田豫温声淡笑道:“继续说。” 田豫见此,面上闪过一丝敬佩。其实先前怒言,他说完就有些后悔。 赵枭关羽张飞是结义兄弟这点人尽皆知,三者关系甚好。在田豫看来,赵枭多半会支持义弟关张,笑自己狂妄孟浪。 然而赵枭并没有,先以冷眼表示内心的不满,继而温声问询自己… 其实就已表明了态度! 即便亲近关张二人,他赵枭也不会颠倒黑白!也不会被牵着鼻子走!虽主公并未明言去呵斥,但田豫觉得也足够了。 如此明公,正是他要追随的。 想着,田豫面色恭敬、拱手道:“主公,草原有能力侵犯我汉界之异族势力有三,匈奴、鲜卑、乌桓。而匈奴接壤凉并二州,与我幽州并无关联,可不提之。” “然鲜卑近年内部斗争不绝,两年前崛起的迦克西部更是挑起了其内战。” “鲜卑,最少十年无威胁。” 说罢,田豫昂起头来、大声道:“对我幽州各郡威胁最大的,当属乌桓!” “现我边护军、上谷卫、义理卒以及各郡郡兵犹在,乌桓自不敢有动作。然现天下大势更替之际,难保大军何种原因开出幽州。届时,怎保证后方太平无忧?” “寄托异族不来犯…”田豫突然铿锵有力的森然道:“不如直接灭了安生。” 话语散开,众将无不点头。就是刚发生摩擦的关张二人、也微微颔首。 田豫这话倒是不错。 “继续说。” “是。” 田豫咽了口唾沫,稍稍斟酌话语道:“不知为何乌桓近两年也开始内战。” “但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现乌桓西平王噶达斯苏赫,率领其部族桓摩西厥,追随乌桓塞蒂斯部首领、北克王哈达毕利格,与穆左贞王庭作战。” 听这话,坐在文官首席的贾诩眼角微抽,继而面无波澜的品起茶来。 当初他随意布下一计作为回礼,就没去管结果。没想,还真打起来了… 对幕后黑手就坐自己身旁浑然不知的田豫还在说话:“此刻两方兵疲马乏,我大军突然杀入乌桓,定能不费吹灰之力。” “就将这喜好掳掠的劣族灭杀!” “那时,我军是否出州征伐…” “都再无后顾之虞!” “善。” 第十一章 风云际会之车神何进 中平六年,四月下旬。 随一骑骑快马信骑从京都洛阳奔往天下,大汉疆域下五湖四海皆知晓皇帝驾崩之事。一时间,不少地区万民同乐。 张灯结彩,如过年般欢快喜庆。 除信骑之外,还有少许指定令骑朝西面与东面疾驰而去、各带有重令。 西面令骑所携,乃汉灵帝崩前遗诏。诏拜董卓为并州牧,其下属军队转交皇甫嵩。董卓受任命,但是不肯交出军队。 其派信使差书上表朝廷:‘臣掌兵十年,士兵与我关系太好,都要为我卖命。不是不遵故皇遗诏离开凉州,是士兵拦了我的车。为体恤兵士,臣没法前去并州。’ ‘如事情有变,臣会再上信。’ 东面令骑所携,乃元帅蹇硕之令。命度辽将军赵枭领边护军前往司隶,维护京都四周之安定。赵枭受令,但不肯前来。 其派信使差书上表朝廷:“臣边护军职责在于保卫边疆,现域外异族蠢蠢欲动。不是不遵元帅令前往司隶,是百姓拦了军队。为体恤百姓,本将没法前往司隶。’ ‘如事情有变,臣会再上信。’ 在并州等待接管董卓军队的皇甫嵩闻讯,气得差点喷血,却无可奈何。 在司隶等待强夺赵枭军队的蹇硕闻讯,气得直接喷血,亦是无可奈何。 一时间,赵枭与董卓“东西二贼”的名号在京都朝堂广为流传。在朝廷一干重臣眼里,赵枭董卓不听命令、借口还尤为冠冕堂皇,实在是无耻至极,着实可恨。 但最可恨的是,这些重臣除了仰天长叹汉室衰微之外,完全就无能为力。 地方不听话,他们又能怎样? …… “不行,这样下去要完!” 大元帅府,一身戎装的蹇硕眉头紧皱、面色阴沉道:“现何进已联合众多辞官老臣,准备拥立皇子辩为帝,待老臣入京…” “大势难挽矣!” 侍立于堂中的十余校尉闻言,全都面色黯然,不少人开口接话道:“元帅,既赵枭不肯率军入援,我们得胜概率渺茫。” “不如…就算了吧。” “现元帅还未与大将军撕破脸皮,日后也不会徒遭清算之祸,若再行之…” 言至于此,无人再说。 蹇硕闻言脸色复杂,一阵青一阵白不断来回接替,最终皆化为浓烈决然。 只见他忽然起身,拔剑怒喝道:“来人!宣何进来元帅府,商议立…” “皇子辩为帝之事!” 众校尉听声无不面露诧异,继而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你蹇硕平日天天自称忠于灵帝,可面临危机关头,一劝就罢手… 骨头着实太软了些。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劝说的口舌功夫。得蹇硕之令,五六位早有异心的校尉登时起身,自告奋勇的去请何进了。 待那几名校尉离去不久,蹇硕又突然高举长剑、厉声道:“众校尉听令!” 留下的八九名校尉见状面露疑色,但还是赶忙齐齐起身,躬身抱拳道: “末将在!” “胡校尉!周校尉!典校尉!” 蹇硕连点三人,环举宝剑道:“你三人立刻去西园八部军营,点一千刀斧手、五百长弓手前来元帅府布伏!动作快些!” “这…” 不顾愣住的一干校尉,蹇硕举剑继续肃声下令道:“蔡校尉,张校尉!” “你二人携此禁军虎符,立刻前往皇宫召集五千内宫禁卫!挟礼部官员…” “拥立皇子协即刻登基!” “什么?!” 众校尉听声色变,而蹇硕见此却哈哈狂笑一阵,继而眯起双眼道:“很惊讶为何会如此突然不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自己人都会感到突兀。” “何进,更是来不及反应!” 众将闻言瞳孔一缩,继而才品味出蹇硕这一手突杀的绝妙来。西园八部本就松垮,不知有多少何进安插的探子耳目,要是早早准备计划,反会因泄密事败。 而突然起事,就能避免泄密! 要是瞬杀何进,在何进麾下慌乱之时,皇子协已登基为帝…大势可定! 仔细想想,成功概率并不低! 一时间,西园众校尉面色涨红,谁不愿做扶帝大臣?若刘协为帝,他们这些起事保其安稳坐上皇位的功臣,日后定会得重用!尽管事败代价是命,也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蹇帅放心!我等这就去引兵!” 话音刚落,蹇硕亲信的五名嫡系校尉纷纷起身,极速朝府外行去。 其二人,护刘协登基。 另三人,则需极速引千五精锐前来元帅府布伏,诛杀何进那狗贼! 见几人离去,蹇硕缓缓卸下盔甲、安坐于案后喝茶。事已至此,成败… 全依天命。 “蹇帅,既要起事,何不调动西园八部四万兵马,只调动区区千五之士?” “潘司马,如果事能顺利,千五之士足够杀何进。若事有败露,四万军…” “又能奈何进如何?” “可多点人,成事概率终要高些。” “倘事败,挣扎的久些,又有何用?不如多留点人卫我汉室。皇子辩虽不被陛下所喜,但终归是陛下之子,若我事败…” “西园八部四万军,就辅佐他吧。” “蹇帅高义!” “都是些腌臜苟且之事,何谈高义?潘隐,你曾是何进下属,与其颇有交际来往。待会你去迎他,想必其定不会有疑。” “是。” …… “大将军!您看这车怎么样?” “喔,不错啊!” “那必须的,用料都是最好的!” 何大将军府,外院大庭。 空旷的石板庭院上,停着一辆华贵战车。车身通体合金、闪亮无比。 此刻,大将军何进正与袁家管家袁盘,并立于战车之旁谈着私话。 一大群佩刀侍卫分散立于后方。 “大将军,您瞧这轱辘!” 说着,袁盘拍了拍战车的大轮子,朗声开口:“这轱辘乃纯铜塑造、外皮镶嵌一层百年黑沉木,就是忽然连转百次向…” “也绝不会裂!” “噢?这一大坨都是纯铜的?!” 何进表情夸张,拍了拍马车磨盘般大小的轮子、不解道:“这么重,哪还跑得起来啊!怕是没半个时辰,马都累死了!” “哎哟,不会嘞不会嘞!” 袁盘一脸自信,急匆匆道:“那寻常马是肯定拉不动,但何大将军身份高贵!四驱战车怎配的上您?咱这是八驱的!” “八马驱动,且还是健壮良马!” “怎可能拉不动?没这个理啊!” “您试试!您试试!” 见袁盘满脸献宝之色,何进玩心再也按捺不住、腼腆一笑道:“那…” “那咱试试?” “诶!对对对!您试试!” 在侍从的搀扶之下,何进踏着战车边侧的黄金小阶,缓缓行上战车。 刚一坐下,就爱上了这车。 主驾驶座上的垫子不知是什么名贵料子所制,柔软无比、非常亲屁。那扎实却无丝毫毛糙的控马绳,也异常之顺手。 车内弥漫的淡淡女香,令人心旷神怡。顶上的大华盖,更阻绝了灼热的阳光。边侧放置瓜果,开累了还能吃口水果… 这车,真是太人性化了! 坚实雄伟,安全扎实,美女香味,瓜果环绕,满足了男人的一切幻想啊! 兴致暴起,何进一扬马鞭,车前的八匹健壮良马登时甩开蹄子狂奔起来。没顾四侧慌乱的侍从,何进进入驾驶状态。 昔日做杀猪屠户之时,何进梦寐以求的职业不是大将军,而是战车手。 在妹妹莫名其妙当上皇妃之后,何进也就被硬拽着飞黄腾达起来。但无论官位如何步步高升,他始终不忘初心。即便官至大将军,开车的初衷也未被忘怀。 得势之后,何进买来天底下所有款式的战车,自也练就了高超的车技。 驾驭个八驱战车,不在话下。 “驾!驾驾驾!!” “驾!快点!再快点!驾驾!” “大将军…您,您慢点啊!” “驾!驾驾驾驾驾!!” 在一大票侍卫的拼命追逐下,何进将车开的越来越快、不断漂移变相… 玩的不亦乐乎。 正当他将车速飙至极点之时,院外冲进来几名校尉,边跑边大喊道: “大将军!蹇硕他服了!” “他邀您去元帅府议事!议立皇子辩为帝之事!您侄儿史候要当皇帝啦!” 何进听声,控马的手微微颤抖。通过声音以及面容他能认得,来人是他安插在西园八部中的高位内应,是忠于他的。 他们不会骗自己。 蹇硕服了!要立刘辩为帝!! 他的侄儿,流淌着一半何家血脉的刘辩,要当皇帝了!他何家,从他们这代开始,就从粗鄙屠户,变成了皇亲国戚! 刘辩一半是何家血,以后再娶个何家妹子生娃娃继承。那么,新皇就大半是何家之血!一代代提纯血脉,这不就是… 何家的天下了么?! 在这瞬间,何进想了太多太多… 视线瞬间模糊起来,何进知道,那不是风沙迷了眼,那是喜悦的泪水。 “我这就去元帅府!” “你们随便准备点礼品再过来!” 八驱马车极速朝外驰去,尽管泪水止不住的淌,何进却不担心交通事故。 他相信他的车技。 …… 京都元帅府,杀机四伏。 密密麻麻的刀斧手立于府中暗处,各个隐秘角落全蹲满了弓弩手。他们皆是西园八部军中,死忠于蹇硕的精锐之士。 一千长柄刀斧锋锐锃亮,五百箭矢之头浸染剧毒。如此阵容如此数量,便是战神项羽再世,孤身入府也怕是难逃毒手。 此刻,西园大司马潘隐,正立于府外等候何进到来。与面上的淡定不同。 潘隐手心狂冒的汗珠,表明他的内心并不从容。西园谁都不知道,他潘隐是何进安插在西园八部中的最高位内应。 其家属,全在何进掌控之下。 若何进此次前来遇刺身亡,他潘家上下七八十号人,怕全要被何进… 怕全要被何进部下泄愤所杀! 容不得潘隐不急。 他只希望何进能睿智些,不来这个必死的陷阱,不然他就只能冒死示意了。死一人而救全家,虽可悲,也无可奈何。 大将军,求您睿智些! 潘隐不断祈祷着。 “诶!小潘!候外面等我啊?啊哈哈哈哈!蹇硕那傻驴不是犟得很吗?” “还不是得服老子?哇哈哈哈!” “当浮一大白啊!” 隔老远,何进那癫狂的笑声便迎面扑来。潘隐眼角抽搐、无奈抬头。 只见何进摇摇晃晃的站在一辆八驱战车上飞速行来,还不断自喂酒盏。 得了,还是醉驾。 潘隐无奈摇头,朝战车后望去,却见一个伴行的士兵也没…不由惊得一愣一愣的。这大将军也太自信了吧,人都不带? 慌乱之下,潘隐拼命眨眼。 然眼睛都眨到抽筋睁不开了,何进还是无动于衷,在战车不足百步时… 潘隐急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只能悲痛的咆哮道:“将军快跑!这是陷阱!” “府内全是甲士!他们要…” “唔唔唔” 门后的四名护院一把按住潘隐,径直背心一刀将其戳死,继而死命呼喊: “潘隐叛变!全都快出来!!” 站于战车之上的何进见此,面露迷茫,喃喃道:“跑?这是陷阱??” “不是,蹇硕不是服我了…” 何进话声顿住了,只因他见到密密麻麻的持斧甲士从元帅府内冲出,面容狰狞、嘶吼着朝他杀来!!后面还跟着涌出… 大量的弓弩手! “妈诶!!” “这他娘是要害我啊!!!” 突惊猛吓,何进的酒登时全醒了。他一个漂移瞬间转向,同时骂骂咧咧道:“潘隐!你他娘不能示警一句吗?废物啊!!” 那一瞬,潘隐的尸身似乎抽搐了一下。 “不好!何进要走!” “放箭!快放箭啊!!” 随凄厉的嘶吼响起,弓弦鸣声片刻不绝,铺天盖地的箭矢激射而出。 然何进的车技确实不是盖的,庞大敦厚的战车灵活的像条水蛇,左扭右扭的不停歇变幻走位、硬是躲开了密麻来箭。 在临近一拐角小道之时,何进忽然一声狂啸,惊得马匹全都停足顿蹄。在这速度骤减之际,何进一猛鞭抽在左侧良马身上。马儿吃痛下疯狂甩蹄,左快右慢… 残影由之闪现! 战车竟施出了一个玄之又玄的一百八十度大漂移,飙闪入小道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片呆滞的追兵。 “想不到,何贼竟是车神!!” …… 第十二章 风云际会之刘表崛起 中平六年,四月末。 因帝亡,大汉陷入混沌乱局。 灵帝崩后,元帅蹇硕想杀何进立皇子协为帝,于是请何进入府。但大将军何进刚至府外时被旧识潘隐示警。何进大惊,驰车抄近道跑回自己控制的军营躲避。 入营与袁绍曹操等人商议后,何进率精锐进驻各郡国在京城的官邸,声称有病、不见元帅。同时,操以西园典军校尉之职,调兵围住礼部、使刘协无法登基。 次日,何进联合众将及一干灵帝旧臣,率大军强拥皇子辩继位为帝。 新帝尊何皇后为皇太后,由于帝年少,何太后临朝称制。宣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皇弟刘协为渤海王。封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何进同辅政、录尚书事。 闻皇子辩成功登基,元帅蹇硕悲痛欲绝,唤张让联合政变,后者不从。 独木难支下,蹇硕终未选择内耗,而是留下西园八部军辅佐汉室。在大将军部下包围府邸时,蹇硕含泪、挥剑自刎。 “陛下,臣,终未成国士。” “愧于您托孤重望,唯有以死谢罪。” 蹇硕死后,无论张让等阉宦常侍如何跪舔何进,何进都已坚定铲除阉人派系。一场彻底改变大汉格局的风雨,将至。 此时,荆州刺王叡,被长沙太守孙坚怀旧恨设计所杀,荆州一片大乱。 西汉鲁恭王之后、太学生运动中被誉为八俊之一的刘表,奉命入荆为刺。 …… 荆州南阳郡,司隶与荆界边。 清水河畔,蓝天绿山。 正值辰时,初阳萦然。 在这光线与温度都恰到好处,怡心沁脾之时,一群人正围在奔流不息的河道旁,抬首仰视着最前方的那名白衣骑士。 骑士一袭素白长衣,身长八尺有余,容颜温厚雄壮,气质出尘、姿貌甚伟。尽管年过四十,岁月却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只使他眼中平添几丝睿智的沧桑。 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男人。 帅的脱俗,俊的逼人。 “主家,此去荆州一路凶险,强盗贼寇数不胜数,黑心民兵何其多也?” “还是带些人,也好有个照应!” “不了。” 白衣男子微叹一口气,缓缓道:“想我大汉万里锦绣河山,四百年岁月何其昌荣?昔有汉武大帝破匈奴、征大宛,降服西域收越南!吞朝鲜、开绸路,万国来朝…” “尽显峥嵘!” 说罢,男子双目微合,轻声开口:“后有汉明汉章二贤帝,继光武中兴、开明章之治。理国德政、法令分明!严禁外戚勋臣,大赈鳏寡孤独、贫民前后九次…” “国力鼎盛欣欣向荣!举国上下万众一心!人人自由、尽享畅言权力!” “那时有什么世家?!有什么豪强?有什么阉党?有什么外戚?!为何…” “为何我大汉会落得如此?” 清风拂面,人脸哀愁。 看对岸乌烟四起的荆州,白衣男子眼中尽是唏嘘。他面上闪过强硬决绝,轻扬马鞭踏河而去,只留铿锵之声悠悠回响。 “荆州刺被孙坚无妄泄愤而杀,举州上下群龙无首、县令吏官各据民兵于当地称霸,堪为乱麻之局。地方不希望我上任…” “一路定有层层险阻伏杀,携众而行目标过大,孤身前往反能飘忽不定。” “我久闻中庐县人蒯良、蒯越,以及襄阳人蔡瑁有报效朝廷之志。他们居于宜城,我决意先去会会。倘若传言不假,这三人定能成为我挽救荆州的左膀右臂!” “哈哈!匿名独身,谁知我是新刺史?百年后,史书上定有记载今日!” “白衣刘表受危命,孤身渡河走宜城。贤才相助破瘴逆,一人一骑挽一州!” “各位,就此别过。” …… 五月的首日,荆州南郡,宜县县城迎来了一名风尘仆仆的神秘贵客。 此人神秘之处是他气度不凡、光凭相貌便能推断其定是人中龙凤。可他浑身上下却无丝毫标识,朴素的像位无名过客。 言其贵,则是贵在其亮出一物,便被南郡有名的望族-蒯家,所热情接待。甚至于连蒯家的代表人物,良、越二兄弟都亲自出门迎接,不可谓之不如敬至宾。 一时间,宜城议论纷纷。 谁人都三五成团,猜测着来人身份。 …… 蒯家密室,四人对坐。 火盏煮茶,清香阵阵。 “刘先生,这是上好的茶尖儿。” “您品品,外地寻不到的。” “好,谢过小蔡兄弟了。” 传阅了一番刺史任命、确认无误后,蒯良蒯越以及蔡瑁三人同时起身,齐齐朝刘表躬身作揖道:“草民见过荆州大人!” “三位高朋不必多礼。” 刘表放下茶杯,没有丝毫自恃身份、即刻站起相扶三人,温声道:“表冒昧来访,三位初交与我一见如故,实乃幸哉!” “就以此茶代酒,抒发内心之喜!” 说罢,刘表端起刚放下的茶盏,不顾茶水微沸滚烫、竟将其一饮而尽。 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蔡瑁三人见状动容,那茶水多烫嘴他们岂会不知?而刘表作为新刺史,身份不知高贵他们多少,却能将烫茶一饮而尽… 只为表现对自己三人的尊敬。 豪爽至此,实乃罕见! 一种被上位者重视的感官,登时涌入三人心头,使蔡瑁三人面色微微泛红。无不抱拳有力开口:“公此前来,何事所托?” “能力所及,必全力相助!” 见此,刘表面色大悦。将三人一一请至座上,这才面色彷徨惘然、悠悠倾述心肠:“荆州宗贼甚盛、群众不附,贪官暴吏数不胜数。表望在此征兵、肃清乱贼。” “但恐民不信我,不能聚集。表来前早闻,蒯家二兄弟皆有旷今大才、蔡家兄弟更有廉颇之勇,不知三位有何良策呢?” 三人被这神仙屁一夸大为受用,登时将刘表视为挚友、帮其出谋划策。 蒯良抚须,接话先言道:“群众不附,出于仁之不足。群众附而不兴治,出于义之不足。若仁义双行,则得百姓拥戴如流水向下。何必担忧来者不从?反而…” “反而要问兴兵之策呢?” “兵者,下道也。攻心,则为上。” 刘表听声微微一怔,蒯良之意是他无须动兵,用计即可坐稳州牧大位? 那些山贼不剿了?放任自流? 或是看出刘表迷茫,蒯越当即开口为其解惑:“掌盛世者素重仁义,掌乱世者重视攻伐。士兵是贵精不贵多的,您初来乍到募招多少杂兵都无济于事,无用也。” “您想,流民所组杂兵,纵有万数,遇敌不能战不敢战,有何用?短时日,韩信亦练不成军,如何灭杀各地贼寇?若一败再败,公定会威信大减!届时哪怕…” “哪怕天机神降、哪怕贼人纷纷自杀患病身亡,您也坐不稳刺史之位了。” “刺史州牧,需有无上威严!” 刘表闻言面色凝重,只觉得蒯越所言有理有据,乃金玉良言。感慨自己找对人的同时,刘表赶忙起身拱手、肃然道: “请高朋教我!!” “诶,刘公无须多礼。” 起身握住刘表之手,蒯越扬手、抑扬顿挫道:“募新兵耗时,且用处不大。” “不如设计获取一批精锐军士,重点在于能够得到他们的忠心及支持。” “越有一计,不但能使刘公得到数千精锐、还能灭除贼寇,可谓一箭双雕!” 刘表挣脱蒯越之手,躬身诚恳道:“请先生教我!荆州数十万百姓饱受游寇宗贼袭扰,若能平定、实乃无上之大善功德!” “表掌权后,必以重位相报!” “届时蒯家、还有蔡小兄弟的蔡家,必成荆州首屈一指的两大望族!” 蒯良三人听声不由遥相一望,眼中满是喜悦欢庆。先前所言,是他们觉得刘表可交往、无太大功利而叙。可现刘表许诺掌权后扶持二家,则是切身之利益了! 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而言,家族比什么都重要。刘表若上位,他二家… 也将崛起! 稍稍权衡利弊,三人齐齐朝刘表躬身、行了个臣下礼,认真道:“卑职…” “卑职蒯良,蒯子柔。” “卑职蒯越,蒯异度。” “卑职蔡瑁,蔡德珪。” “见过刘公!” 刘表见状面色大悦,再次轻柔的将三人一一扶起、无比诚恳道:“有三位贤才辅佐于我,荆州何愁不定?异度,继续!” “与你论事,有与张良谈话的错觉。” 蒯越听声呵呵一笑,腼腆的摆摆手:“过誉了!过誉了!卑职所计…” “现就与刘公一一道来。” 说罢,室中登时肃静。 只见蒯越闭目抬首、暗自踱步,缓缓开口道:“荆州宗贼众多、贼首大多贪婪残暴,就连其部下,对他们也心存忧虑。” “我手下有些善辩说客,若派遣他们到众贼首前加以利诱,贼人首领们必定率众而来。然后,刘公只要把握时机、诛杀残暴的头领,再安抚收编他们的部众。” “您为刺史,却赦免贼人曾经的罪过,他们定会洗心革面,誓死追随您。” 话语至此,蒯越猛然睁眼。无尽睿智在双目中爆闪、他铿锵有力道:“如此一来,贼患尽去,您不仅得到死忠贼军…本州的百姓,也会因您平除贼患而拥戴您。” “届时,刘公恩德,润泽荆州。军民尽附于您,再占据南面江陵、扼守北境襄阳…之后荆州八郡,传递檄书就可平定。” “善!” 刘表满面潮红,紧紧握住蒯越之手、大声道:“蒯良,有雍季之智!” “蒯越,有臼犯之谋!” “今日我得二位良臣,实乃汉室兴盛之兆!就如高祖得张良与萧何一般!”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刘表并未点到蔡瑁,只是一个劲的夸着二蒯兄弟。 蒯良蒯越二人,见自己被一州之刺如此看重,心里也是爽得不行。虽连连摆手推辞,嘴角却难以抑制的勾到顶点。 蔡瑁见此,心中莫名不爽。 刚刚蒯越之计他听得明白,只觉得刘表若用此计,大事定成。一时间,强烈的紧迫感蔓延在心头、使蔡瑁急切起来。 蒯家二兄弟,无疑是表现的足够了。可他蔡瑁,可还一直寂静无声呢! 不行,蔡家绝不能被蒯家压下去! 念头至此,蔡瑁当即起身抱拳,大声开口道:“刘公!异度兄之计妙不可言,但最关键最为基础之处,则在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杀宗贼头领!宗贼宗贼…” “就是一票以宗族、乡里关系组成的流寇!贼多半都沾点血亲。首领瞬死还好,要是稍有些磨蹭、难保贼众当场作乱!” “如此,全盘功亏一篑矣!” 刘表听声缓缓颔首、面色微凝,朝蔡瑁温声开口道:“德珪有何良策?” “有我蔡瑁!刘公放心!” 蔡瑁猛拍胸脯,大声道:“我蔡家乃襄阳强力豪族、世代海商!于族中,豢养有千余彪悍海士!海士水战无双,陆战武力虽有削减,但对付些草莽贼首,呵呵。” “那是绰绰有余!” “瑁会举全族海士,拼死追随刘公!” 刘表听声笑容满面,赶忙首次握住蔡瑁之手,连连道:“我得德珪!” “亦如高祖得樊哙!” 蒯家两兄弟见蔡瑁如此急于表现,面上虽无波澜、心中却讥笑不已。 …… 光熹元年,五月中旬。 刘表孤身单骑入荆州,继任刺史。其入州第一时间联合蒯、蔡二家,诱请宗贼首领五十五人赴宴,筵中将其全部斩杀。 接着,刘表率大队蔡家海士来至外界。先抛掷贼首头颅破其部属胆气,继而告知惶惶不安的众贼、不追究其以往罪孽。 并且,还能给予正规州军编制。 一时间,众宗贼团体无不投效,刘表凭空得到一支见过血的贼人军队。 贼人数量足有七千,再汇合蒯、蔡二家给予的私兵支持。入荆州不过半月的刘表,便从孤身一人变至…坐拥万余之士! 刘表所部一路使计,连克七座县城。每克一城,便杀光贪官暴吏、大开粮仓赈济百姓。威名善望由此产生,且不断远扬。平民拥戴其统治,坏官则闻风丧胆。 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跟随大军之后,最盛时,竟有十万百姓相随助威! 渐渐,各郡守县令听说刘表威名,大多解下印绶逃走。至此,刘表控制了除南阳外的荆州全境。理兵襄阳、以观时变。 坐稳刺史,刘表并未食言。给予蒯蔡二家大力支持,扶其为超级望族。 与此同时,刘表也下达了大量新政。肃清万里贼寇、保障群民安全。开经立学,爱民培养士人。远交好幽州赵枭、西凉董卓,近防于扬州郑泰、交州朱符。 同时,刘表极度厌恶江东派系。 尤其仇视那无端寻私仇、不顾大局杀死上任荆州刺王叡的吴郡孙坚。 刘表甚至还派数万荆州军、强压长沙郡,把郡守孙坚强逐出荆州州域。 这可把孙坚气得个半死。 刘表老儿丧尽天良的话骂了一遍又一遍,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孙坚没了地盘,只能率部先撤回江东、日后再作打算。 第十三章 风云际会之赵枭神威 上 光熹元年,五月末。 幽州肃杀一片,度辽将军赵枭即将出兵铲除乌桓之患一事,已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在五月的最后一日,无数饱受赵枭恩惠的平民,全都自发聚于尚武郡相送。 今日,大军开拔。 今日,数十万百姓沿途祈祷。 …… 尚武郡涿县,城东校场。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民,正围于校场外,双目灼灼火辣无比的仰望着场中高台上那位披甲大帅-尚武伯赵枭! 轻轻抚摸已颇有痕迹的小胡子,赵枭扫视着台下整装待发的边护大军。 大军列有五阵,对应前后左右中。 前军司马张飞,领一万黑蛟重戟士。戟士披戴全身铠,长戟千钧勇破敌。 左军司马许褚,领一万虎贲持斧军。斧手腰缠猛虎袍,长柄斧刃能开山。 右军司马赵云,领一万白龙长枪士。枪士身着雕龙甲,长枪徐徐锐如林。 后军司马关羽,领一万玄龟刀盾手。盾手左坚盾右朴刀,慢吞吞很养性。 中军司马陈到,领三万混合军。一万义理死卒着葛衣,剑闪亮。一万赵家铁骑持巨枪,马披铠。一万飞弓手魁梧高大气力足,一箭千米外,箭如飞蝗带倒勾。 赵枭所望之处,军士挺胸头抬高。赵枭挥臂之时,万众齐鸣鸟惊颤。 “边护大军,所向披靡!” 环视片刻,赵枭忽然昂首、猛举右臂,抑扬顿挫高吟道:“边护大军!” “威武无敌!” “兵戈所至!寸草不生!” “战旗飘飘,贼寇悲鸣!” 满场军士闻言,无不高举手中兵武、蓬勃怒吼:“边护大军,所向披靡!” “边护大军,威武无敌!” “兵戈所至!寸草不生!” “战旗飘飘,贼寇悲鸣!” 一时间,满场七万军士喊,黄土大地亦微颤。风吹卷沙惊鸟兽,场外万民攥拳头。不见昔日赳老秦,只闻今朝边军鸣! 气势昂扬,杀气腾腾! 待怒吼口号渐渐停息,赵枭猛拔宇宙锋指向蓝天、面容肃穆高声道:“自汉建王朝以来,草原异族就如同顽固藓疾般,日日侵扰大汉边疆,使我百姓不得安宁!” “他们对王朝起不到威胁,但对边疆百姓来说,却是可怖的死亡鹫鸟!” “光是我幽州近十年,就被乌桓异族袭扰九十二次!他们不夺土地,但他们所行所为,比来攻略疆土还要卑劣龌鹾!!” “还要!令人愤怒!!!” 听见这歇斯底里的咆哮,满场七万军士寂静无声、聚精会神的紧盯着赵枭。而场外围了不知多少层的数万百姓、也紧紧闭上嘴巴,同样认真的听着赵枭讲话。 “我可以直接说,草原乌桓人,他娘的就不是人!它们是一群未进化完成的野兽!要杜绝它们的龌鹾行径!最好的方式…” “就是让他们消失!永远消失!” 言至如此,赵枭面色狰狞。他此刻的愤怒不是伪装,而是真情实意。乌桓与鲜卑不同,史上鲜卑最终如迦克西所愿般汉化了,但不是建立了分庭抗礼的帝国… 而是被汉族同化,变成了汉人。 然乌桓则不同,在史上它被曹魏灭族了。为什么同为异族,鲜卑没被灭,乌桓被灭了?就是因为鲜卑有点脑子,不做过激的事。而乌桓不择手段、异常残忍! 赵枭在草原上,本被乌桓人的意志所震撼到,主观觉得其可利用。然待赵枭回幽州,细细查阅资料后,才知晓乌桓… 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赵海,念!” “是!” 立于赵枭身后的书记官赵海大步上前,猛然摊开手中卷轴、大声道:“中平元年春,乌桓三千骑兵突袭渔阳郡。屠五村、三镇,共计千余百姓遇害,牛羊被掳。” “中平元年夏,乌桓两千骑兵突袭辽西。屠三村、一镇,四百平民遇害。” “中平元年夏末,乌桓五千骑兵突袭代郡,屠九村、七镇,四千百姓遇害。” “中平元年初秋,乌桓…” “中平元年中秋,乌…” 一句句话语,一道道罪状。 一个个数字,一条条生命。 光听完中平元年的被袭统计,场下的军士们就不由紧攥兵武。中平元年,仅仅一年,幽州边疆各郡,就被袭扰十八次! 每次,都伴随着屠杀掳掠! 大汉,就像一个宝库。乌桓只要一穷,就跑过来抢点钱、杀点人解急。 他们是轻骑,马跑得快,常驻的衙役哨兵不是对手。而幽州州军闻讯赶来之时,这些卑劣龌鹾的豺狗,早已逃之夭夭! 片刻沉默,重喘连连。 赵海还在继续宣读,可他的声音,已不知不觉充满愤怒、充满扭曲! 他不是幽州人,虽祖谱在幽,但赵海属于常山赵家,他是冀州人。可在此时,无论他是什么人,他只要是个汉人… 他就会怒!他就该怒!! “中平三年春,乌桓八千大股贼骑袭击右北平郡。当地三千郡守军顽强死战、全军覆没。乌桓屠去郡城满城数万百姓…” “杀!!” “杀!!” “杀!!” 没等赵海说完,场下的七万军卒已无法按捺住内心滔天的怒火!他们,多半都来自幽州各地,以往常闻乌桓爱来掳掠,却从未听过如此完整细致的统计报告。 自己的家乡,被贼人这样一次次血腥残忍的洗劫,是个人就他娘忍不住! “杀!!” “杀!!” “杀!!” “杀!!!军爷杀光这群畜生!!” “边护军威武!!军爷为…” “为我们百姓出口气啊!!!” “我娘,就死在…死在中平三年的那次贼人入侵中,娘…呜呜…被玷污了…” 一时间,满场嘈杂起来。 军士的怒吼与场外百姓的咆哮,汇成一股巨大的汪洋,直冲高台上的赵枭。而后者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起码脸上冷静下来了。 望着台下歇斯底里、面露疯狂杀意的军士与百姓们,赵枭轻轻抬手。 尽管内心满是狂暴杀意,但多年严格遵守军规的习惯,已让边军养成了令行禁止。他们强自噤声、紧盯高台上的主帅。 赵枭面容淡漠无色,然眼中却升腾起熊熊焰火。他吞咽着唾沫、缓解咽喉的滚滚灼烫,过了小一会才嘶哑着吼道:“正义之师,永不败退!赵海,草讨檄文书!” “乌桓异族,暴虐鹰扬,人形豺犬,天理不容。其部每逢拮据,贼骑侵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视我汉民猪狗牛羊,肆意屠虐,常行无妄无意无德之乱杀举。” “如此好乱乐祸之恶族,不应留于世间。枭受之帝命,镇守幽州,卫国保民乃本分之责。现边护军强,灭贼不过翻手之间,自要提剑挥鼓,诛夷逆暴,以祭我…” “被无妄而杀之大汉百姓。” “在天之灵。” 话毕,赵枭双目赤红,高举手中宇宙锋、厉喝道:“大好男儿,卫我江山!不荡平乌桓,誓不归乡!边护大军,开拔!” “出征!!” …… 光熹元年,六月初。 七万边护军于幽州尚武开拔,行至辽西郡治。汇合早已屯于此处的八万应征民夫之辎重大营,十五万勇士浩荡入草原。 立誓,不灭乌桓不归乡。 那日,无数百姓自发前来辽西相送,沿途不断祈祷,送予鸡蛋、面饼。 那日,大好男儿雄赳赳气昂昂。 那日,幽州遍地豪壮声回荡荡。 “大好男儿,卫我江山。” “民食相送,军以命报。” “边护大军,开拔出征!” “不荡平乌桓,誓不归乡!” 第十四章 风云际会之赵枭神威 中 六月正好,阳光灿烂。 广袤草原一望无垠,遍地青草无边无际。生机勃勃,壮景难以形容。 辰时,初日已升,明媚微光从苍穹挥洒,透过层层叠叠的或大片稍乌、或小朵洁白的熙攘云霄,照耀在一碧千里的原野上。清风徐徐拂过,卷起泥与草的清香。 又野,又美,自然展露无遗。 辽西外草原,乌林原寂静无声。乌林,是辽西域外所属草原中唯一的林子。此林以八汪清亮的泉眼、半片乌梅树得以闻名。百年前,其乃大汉抗异族的据点。 然世道艰辛,汉王朝内部斗争不歇,朝堂重臣忙于斗权,早将此地忘怀。乌桓异族数次挑衅哨所,王朝却疏于应对。 后乌桓万骑压下、克乌原林为己用,遣重兵修建乌桓卫所驻防,大汉还无动于衷。待不久后辽西草原彻底失去控制,这才开始慌乱。然为时已晚,辽西草原… 已尽归于乌桓。 辽西外原乃汉世代掌控之马场,乌林原,却坐拥此草原唯一的水源。任何一方占据此地,便可得到这整片草原的控制权。 就是死守乌林不出击,时日一久,攻方再精锐也要渴死。失了乌林,失了辽西外原,大汉再无法在草原与异族攻伐,渐渐陷入了被动防守、任其劫掠的劣势。 …… “如罕,醒醒!天都亮了!” “唔,瑞赖你有病吧?这都还没到晌午,起来干甚?别摇老子,滚。” “如罕,不能这样…百夫长大人交代过,晨日必须与岗哨换防,该去了。” “你是真有病,百夫长自个都还在睡觉,你要摇摇他去…再说了,病汉敢来入侵我乌桓?你娘的是不是睡迷糊了?” 乌林原,守备营地。 辰时的营地,寂寥无声。 最靠近营边的一顶营帐呼声接连响起,一个个乌丸战士此刻睡的正香。 只有一人,已起身着甲。 “妈的,这般不守纪律,就不怕外敌踹营么?莫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滚吧,滚吧!要去你去!” “啰哩巴嗦,就他娘个劳碌命。” “你!唉…” 乌玉更瑞赖无奈的看着地上酣睡的同僚,任他如何呼唤都无一人起身。无计可施下他只能摇头叹息、准备自个去换防。 待他掀开帐帘之时,大地却莫名猛得震颤起来。乌玉更瑞赖眉头微皱,刚刚抬首,整个人登时就愣住了。一股极端的恐惧惊骇萦绕在他心头,使他双目无神… 四肢僵硬,有些哆嗦。 “敌,敌,敌袭!!!” 乌玉更瑞赖双目赤红、疯狂的嘶吼着,登时就转身朝帐内冲去。 “起来!起来!都快起来!!” “汉军来袭了!全都快起来!!” “你他娘真有病啊!这玩笑能开?” 帐内地上躺着的二十余乌桓兵士全被乌玉更瑞赖凄厉的呼喊所惊醒。然他们并没有起身,只是纷纷怒视着前者厉声呵斥道:“叫人起床,能用这种方法?” “你是不是有…” 兵士们愤怒的话语顿住了,只因帐篷被猛然划开一道巨口。紧接着,五骑全副武装的汉军铁骑径直从破口冲了进来! 没有废话,汉骑入帐挥刀就砍。那一记记狂怒劈砍、附带马儿奔跑所加持的巨大动能,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个正慌乱爬起的乌桓兵士砍死。一颗颗头颅飞起… 一桩桩血债偿还。 帐内兵士多半死于快刀之下,还有不少则死于马蹄践踏,直接成泥了。 乌玉更瑞赖动作很快,入帐嘶叫一声后径直就朝后帐溜去。他刚看到帐前最少有千余汉骑杀来,他知道,如此规模的敌军,散兵游勇是无法抗拒的。唯有… 唤醒全营的守备,才有一线生机! 掀开后帐之帘,乌玉更瑞赖就要开口咆哮,而话语却卡在咽喉、怎么也吐不出来。只因,他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汉骑… 正从四面八方怒吼着杀来! 其中最少有八股骑队,每路兵锋皆由千余长枪重骑所组成!那么…就万人之众!而整个乌林原,也只有两千人驻守… 两千衣冠不整、朦朦胧胧的刚醒兵士,如何抵挡上万极速杀来的铁骑? 兵势已成,无可阻挡啊! “完了,全完了。” 乌玉更瑞赖浑身一软、无力瘫倒在地。看着汹涌如浪潮般围涌来的汉骑,他面若死灰、喃喃道:“怎么可能?为什么!” “为什么大汉要来打我们?” “我们没有宣战啊!还有…” “他们为何对乌林原如此熟悉?” …… 乌林外,草原上屹立着六万军士。 “托托,距乌桓还有多远?” “官人,乌林原是乌桓对汉的桥头堡,以此前行百里就是乌桓实控区。” 中军帅帐,赵枭正与贾诩徐庶专研着行军路线。宝勒尔托雷则站于一旁,不时回答些问题。因她对草原极度熟悉,也就参与了此次行动,一直乖乖跟着赵枭。 本少许将官对赵枭出征带夫人,稍有些疑惑。然宝勒尔托雷一路的表现,却刷新了他们的认知。这女豪没一丝娇气,根本不需要人伺候,更无需什么轿子马车。 马骑的那叫一个娴熟,各式技巧甚至比不少武将还利落,真乃女中豪杰。 “据密探所传消息,现乌桓内部斗争非常激烈。”赵枭看向地图,轻声道:“乌桓北面势力由北克王哈达毕利格所主导,乌桓南面由乌桓单于穆左贞所控制。” “哈达毕利格的军队大概在两万五左右,人数较少,但弓马娴熟、战力强悍。穆左贞的军队大概有五万人,但战力要低些,并且贼单于用计也不如北克王。” “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徐庶听声眉头微动,抬手指向地图上方朗声道:“将军所言,即是我等再前行下去,就到了乌桓单于穆左贞的地盘?” “正是。” 赵枭微微颔首,笑着看向徐庶道:“元直求学五年,不知学有所成否?” “大可畅叙己见。” 徐庶闻言淡笑一声,面色无比自信、不假思索道:“根本无需使用计策,现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于我,直杀而去即可。” “噢?如何说来?” 昂起头,徐庶眼中洋溢着铿锵正气。轻抬手,便似握住了运道的脉搏。 “乌桓上下,君臣决裂。 同族南北,分割为战, 是以人不和。” 说着,徐庶缓缓踱步: “乌桓单于穆左贞,上抗叛臣北克王两万骑军,下敌我边护七万大军。 两线作战,分兵乏力。 是以地不和。” 话至于此,徐庶站定,悠悠道: “陈将军领一万铁骑八面围杀乌林原,守备定跑不脱一个,无人报信。 穆左贞便不知他卫所已被攻占,更不知我浩荡大军北上草原之消息。 待我大军如天兵奇降、袭杀入他背部,其定措手不及,慌乱下溃不成军。 此乃天不和。” 说罢,徐庶目光炯炯直视赵枭,朗声开口道:“穆左贞,连失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如何抵御我边护军七万正义之师?” “主公上有出其不意之天时、下有单线作战之地利,再背靠军士齐心雪恨之人和。三有攻三无!何需阴谋诡计,堂堂正正浩荡攻之,便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好!元直大才!” “虽无提议,却将局势说的透彻!” “我正义之师必定战无不胜!” 赵枭双目爆闪,只感到浑身热血沸腾。继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胖贾诩、温声道:“先生有什么想法,也大可说说!” 贾诩闻言轻轻颔首,朝赵枭微笑道:“主公,徐兄弟看得清楚,我边护大军直杀即可,根本无需去玩什么花招伎俩。” 赵枭听声双目一眯,继而神色自若的朗声开口:“元直,你去看看林子。” “也该快打完了。” “你带些人,确保不漏活口。” “是!” 徐庶得令没有丝毫迟疑,当即按住剑柄大步朝外走去。出帐时,帐口死士登时分出一队紧紧护随,此乃赵枭之严令。 入草原后,徐庶与贾诩二位超级智囊必须得到绝对保护。随时随地都要有赵家死士护卫其安全,就是解手也不能例外。 待徐庶离去后,赵枭看向贾诩、面色耐人寻味的轻笑道:“先生跟我…” “还装个啥?说说吧。” “枭可是无比期待先生妙计。” 贾诩听声面无波澜,淡淡一笑道:“元直说的倒是不错,直杀过去。” “也没啥不妥。” “噫,你啊!” 说着,赵枭摇头抬手。一旁的托托意会,甜甜朝前者一笑、直接出帐了。 “就我们两个了,先生说吧。” 贾诩听声,先是自顾自环视一圈帅帐、这才飘忽道:“依元直所言,我们定能破敌。但敌垂死挣扎,也会反伤我身。” “我们自可直杀一战,但再打击下他们的士气肯定更好。打弱军和…” “打溃军,伤亡完全不同。” 赵枭听声颔首,别看他一拉就是七万大军浩荡出征,家里还有四万军队给田丰留守。似乎很牛逼很强大,但这些… 可是他熬了三年,才攒出来的家底。死一个就心疼一下啊!能少牺牲点。 那自是最好。 “这只有我二人,先生可畅谈。” “嗯。” 贾诩抚了把山羊胡、悠悠道:“听说,乌桓山上的满山雪莲,是乌桓…” “整个部族昌盛的象征?” 赵枭颔首,颇有感慨道:“确实如此。他们赴死冲锋时,都要呐喊乌桓山永在!那漫山雪莲,是他们的图腾与信仰。” 听声,贾诩理了理衣襟、莫名道:“乌桓山挺高的,很远就能看见。” “确实,但这有什么关联么?” “不是,诩是说,两军攻杀之时,乌桓山突然起火,雪莲全被烧了。” “乌桓人,会不会…” “会不会急着回去救火呢?” 赵枭听声面色呆滞,有些错愕道:“先生大才!可那乌桓人为防火,好像把山上的树都伐完了。没引燃物,火怕是…” “无妨。” 贾诩理完衣服,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润喉后,缓缓道:“出征前。” “诩备了不少火油。” 第十五章 风云际会之赵枭神威 下 六月十六,草长莺飞,绿意盎然。 六月中旬,正是阳光最好、牧草最为旺盛之际。以往这时,乌桓山城一片祥和,颇有欣欣向荣的势头。然今年六月… 却是人面皆愁、思虑皆忧。 乌桓山城,乃王庭所在。 今日,王庭森冷严峻,只因边疆传来紧急军报。大汉度辽将军赵枭,突率十余万大军袭入草原,不声不响的攻占了乌林原。继而直袭入乌桓草原,连灭十族。 消息一经传播,立刻引起乌桓各族首领的重视、以及下面部民的恐慌。 乌桓单于穆左贞在短暂的失神后,当即无奈的下达对应之策。首先,遣大臣前往北方哈达毕利格处求和。其次,派使者去赵枭军营辩论,质其为何不宣而战。 最后,下达全乌桓全族动员令,集结所有能调动指挥的部族。凝聚兵力、汇整成军,联合抵御赵枭十万边护军的来犯。 虽三条王令皆乃决断有效之策,却仍无法改变南乌桓人心惶惶的状态。他们与北乌桓斗争三年有余,早已身心俱疲、厌战情绪高涨,现濒临双线作战之窘迫… 自是族中动荡,哀叹四起。 …… 鲜卑大草原,锡伯高勒河畔。 高耸的层叠山峦之下,鲜卑圣女、东迦王迦克西,正作着出征动员。 “迦克西部的勇士们!乌桓本是我大鲜卑的仆从附属。在上任鲜卑天可汗掌管草原之时,鲜卑待乌桓何其厚也?拥有抬手间可灭其的力量,我们却以仁义行之。” “我们任他们繁衍生息、任他们发展壮大,还给予他们优厚的支持!” “可这群奸诈卑劣的豺狗,是如何回报我们的?以下毒之龌鹾手段,害死我天可汗!以女色之诱惑,媚荼我新单于!他们虽无宣战虽无脱离,却一直想方设法…” “削弱他们的主子!削弱我鲜卑!” 望着一望无际的山脉,迦克西忽然转头。看向山峦下平坦空地,那密密麻麻、将地立满的三万部族骑士,大声娇呵道: “勇士们!你们来说!” “怎么处置这些腌臜的狗祟?!” 话音刚落,那三万余骑士无不高举手中各式兵刃,大声咆哮道:“杀!” “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灭族!” “以祭我天可汗之英灵!” “好!” 迦克西美目闪过精芒,挥动手中锋亮镶钻马刀、大声道:“现乌桓南北不合,已斗争三年之久,早兵疲马乏、不堪一击!” “与我迦克西部歃血为盟的大汉将军赵枭,已率十万大军袭入南乌桓!” “我们作为盟友,能就干看着么?” 话至于此,迦克西顿了顿。 场下的三万余骑士见状,纷纷咆哮道:“不能!不能让盟友孤军奋战!” “好!有胆气!” 迦克西骄傲的昂起头,话音婉转道:“我为有你们,而真心感到自豪!” 部族骑士们闻言,面上纷纷染起红晕,聚精会神的听着迦克西的话语。 “现乌桓南北失和、僵局已久,双方早有罢兵之意,只是苦于无借口停战!而大汉边护军来袭,就给了他们重归于好的借口!而我们,绝不能让乌桓再次统一!” “所以,我们此次出征之目的,就是攻袭北乌桓各地,让他们疲于应对、无精力思索双方统一之事。便是让他们统一…” “也绝不给哈达毕利格出兵援南的机会!待乌桓王庭陷落,我部族与边护军双面夹击北乌桓,便可使这卑劣之族,再…” “不复存在!” “勇毅的儿郎们!全军出击!” …… 六月末,赵枭一军行至乌桓草原中部。十五万大军一路高歌,连灭乌桓大小共计二十四个部族,歼敌部民三万余人。 所缴所获之财物牛羊,纷纷由征兆民夫运送至乌林原暂做保管。那个战略要地,留防有三千精锐刀盾手,严防死守… 可抵御万人围攻数月之久。 “托托,距乌桓山城还有多远?” “官人,最多三日就到了。” 浩荡大军中,赵枭在一众精锐卫兵的簇拥下、行进在大军最前列。与之并行的,还有宝勒尔托雷、张飞关羽二兄弟。 “大哥,您万金之躯还是在中军安全些,何必要行在前军呢?这不保险。” 看着甲叶风尘仆仆的赵枭,策马卫于一旁的张飞忍不住开口了。他面露心疼、忽然大声道:“前军都是体糙肉悍的彪汉戟士,有我们开路足矣,大哥可以放心!” “完全可以放心!” 随张飞之音响起,后侧肩扛长柄重戟的大队戟士们纷纷嘹亮开口:“黑蛟重戟士,天下难寻双!勇毅来开路,高山也难挡!” “大帅!有我等做先军!” “您大可放心!” 赵枭听声哈哈一笑,继而猛拽缰绳、马蹄踏空而后立。与此同时,赵枭大声道:“有此雄军,本帅有何担忧?可正所谓上下同行!军士在前方艰苦开路,将帅…” “岂有安坐中军,快活乐哉之理?” “三弟无须再言,本帅要与军士们…” “同甘共苦!” 张飞听声面色涨红,继而重重点头。而后方的戟士们却满脸振奋,只感跟随如此主帅实乃投军从戎之幸事。心怀激荡下不由各个昂首挺胸,疲乏也似猛然消减。 很快,赵枭之言传遍全军,整支十余万讨伐大军的行进速度,莫名快了几分。军士们的士气斗志,也高涨到巅峰极致。 这时不知谁人带头哼吟了句口号,瞬间全军跟着步子节拍、唱了起来。 “浩荡边军,威武雄壮。” “汹涌澎湃,谁人能挡?”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必灭贼敌,以报隆恩! 在歌声磅礴之际,关羽终于按捺不住内心之话,策马来至赵枭身侧、轻声道:“大哥,为何把我调到后军去领玄龟军?” “那慢吞吞的军阵,我不习惯。” 赵枭听声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关羽的肩膀道:“二弟,以你所看。” “是将重要,还是帅重要?” “当然是帅,帅乃军中之本。” “嗯,确实如此。” 赵枭温和的看着面色疑惑的关羽,轻声开口:“吾弟云长,有大帅之资。” 言至于此,赵枭扬鞭脱阵冲出。关羽见状登时也猛夹马腹,紧随其后。 他一边追着,一边朗声大笑、傲然抚须开口:“大哥说弟,有大帅之资?” “正是!云长有大帅之资。” 待脱阵五十步时,赵枭放缓马步,转头看向一脸自得的关羽、轻笑道: “然,二弟却无大帅之性。” “无大帅之身心修养。” “啊?” 关羽听声一怔,面上孤傲转为彷徨、有些呆滞的缓缓道:“无帅之性?” “对。”赵枭直视着关羽富有威严狂勇的丹凤眼,肃声道:“二弟,做将,你绰绰有余!甚至我帐下大将中,你当为首将。” “但,你现也止步于将了!” 说罢,赵枭双目望天、一展右臂环指前方广袤草原,悠悠道:“天下何其之大?幽州不过大汉十三州中,一偏僻小州也。” “未来,我们定要剑指中原。” “那时,我们的敌人…” 赵枭话音一顿、猛然盯向关羽,无比认真道:“那时我们的敌人,岂是…” “草原这些马寇可以比拟的?!” 关羽听声面色一凝,仔细听着。 “剑指中原、边军出幽之时,我们可能几路攻伐敌人,也同样可能被敌人几路攻伐!届时大哥需要的是什么?将么?不!” “大哥要的是帅!” 看着陷入沉思的关羽,赵枭轻叹一声:“吾赵关张三兄弟,于桃园结义。” “情感何其之深厚?” “现灵帝崩殂,弱帝登基,各地方当权者虽无自立之言,却早已行自立之举。只差一根导火索,大汉,就会彻底变为乱世。” “那时,兄定会参与逐鹿,日后良将愈多、疆土愈大,定会封高位掌权者…兄望,云长与翼德在列其中,不负同富贵之言。” “现翼德自求上进、凡遇事以谋智为主。不恃身份与军卒同食同寝、爱戴兵士如手足。还常与贾先生论道学习…三弟在不断提升,大哥看的见,未来他能独当一面。” “让大哥忧心忡忡到夜夜睡不着,吃饭也不甚滋味的,是,是云长你啊!” 关羽听声,面上的惭愧瞬间转化为浓浓愧疚,朝赵枭抱拳道:“大哥放心!羽,日后也会与军士同食同寝!大哥无须…” “云长,你会错意了。” 看着一脸哑然的关羽,赵枭直接开门见山道:“每个领军者,都有他自己的风格。翼德勇猛有智、体恤军士,上下一心产生无穷战意,这是他的风格,无须照搬。” “而云长,你强在傲,也输在傲!你的傲视一切,使你无所畏惧、敢出奇招。而你的傲,也使你自大狂妄,目中无人。” “若遇强敌如此状态,危矣。” 关羽听声眉头一展,轻快道:“嗨!看来是大哥误解了,弟不是狂傲之人!” “只是敌人太蠢太弱,弟面上表现的自然反应罢了,羽一直奉行谦虚谨慎。” “奈何,就找不到一个对手。” “打那些土鸡瓦狗,又何须小心翼翼?都不过是插标卖首尔,大哥多虑了。” “弟,从来不傲。” 看着不以为然,正傲抚长髯、怡然自得的关羽,赵枭面色有些呆滞恍惚。 “对了,大哥,话绕远了。” “弟不想带玄龟军了,能不能…” “不能。” “……” 第十六章 敢想敢做是张辽 六月二十,天黑深沉。 群狼相靠蜷缩取暖,牛羊入圈倚茅安眠。草原夜,不仅漆暗如墨,还冰寒,寒得刺骨、寒得冻髓。不多添衣,定会伤。 还好,张辽事先早有准备。 此刻子时,黑铠中塞满棉絮的张辽,正伏于乌桓山底的旷野。身侧大片高草下,同样姿势伏趴的,还有两千卫队好手。 他们已卧藏此地三日。 自半月前突然接到赵枭急令,张辽便从六千上谷卫队中挑选了两千善骑之士,从上谷郡直接行入草原、往乌桓山潜来。 张辽所部的速度很快,踪影不显。这一切的原由,只因张辽从小生活在边疆,对草原异族非常了解。并且事先,他早就自主遣过大量耳目入原,摸清了脉络。 是的,在赵枭还未表露出要对草原用兵之前,细心且习惯未雨绸缪的张辽,早就派人摸清记录了草原的各条要道、各重要据点、各族营地所在处等重要情报。 也因此,他领两千卫士趁夜色藏入乌桓山下时,早了预先期限整整五天。 今天,是他们潜在此地的第三日,距赵枭十五万大军开来决战还有七日。 …… “今晚乌桓城的防备懈怠了。” “将军,傍晚时不是从外地赶来了许多首领骑队么?他们该是在商议如何对抗我边护军,而草原人谈事喜欢喝酒,想必…” “嗯,确实如此。” 张辽半蹲着,轻轻掀开面前高草,凝望着远处灯火亮丽的乌桓城。前三日,此城灯火昏暗却戒备严密,今日敞亮一片… 却防御松懈。 那与汉界城池相比要偏矮偏薄的城墙上,正持刀防守的兵卒看起明显有些魂不守舍,还不时一脸哀怨的回望着内城。 该是为没讨到酒喝而黯然。 能不能… 大胆的想法刚刚涌现,张辽便立刻摇头否决。自己能调动的兵力太少,仅有两千,而城内最少有三四万乌桓王庭兵卒。 十多倍的兵力差,不是敌军戒备松弛就能弥补的,就是夺下城墙也… 无济于事。 松开高草、将其拢回原位,张辽就要趴下继续潜伏,而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醉后吼叫声从十里外的乌桓城内传了过来。 “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该是万人齐鸣…” 喃喃自语一声,张辽伏地的动作顿住了。他双目一眯,平平无奇的脸上浮现出猜疑之色。随手唤来一个卫士、交代一番后,他便坐于地上闭目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其嘴角轻勾淡笑。 似乎猜出了什么来。 “张将军,您找我们。” “张将军,属下来了。” “张将军…” 一道道轻呼声响起,将张辽唤醒。后者睁开双目,朝着十来名分队长微微一笑,温声开口道:“喊各位来,是有事商议。” 说着,张辽指向乌桓城方向,轻声道:“各位同仁,可曾听见醉后呼喊声?” 众队长闻言纷纷屏息竖耳,认真的聆听起来。待片刻后、这才一一点头。 “确实有酒后狂叫的声音。” “好生奇怪,这叫声怎能传达如此之远?莫不是数万人齐醉?大战将至…” “他们为何会喝酒呢?” “死战动员。” “什么?” 一众队长听声,纷纷望向张辽。后者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道:“草原人,无论是匈奴鲜卑还是乌桓,都源于胡。” “而胡人有个惯例,就是面临生死存殁之决战时,会在战前喝酒壮胆、好好睡上一觉,以最佳状态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此城中醉后之声,能无风传递而荡至十里外的高草地,绝非数百乃至千余人能做到。最少,也是两三万人齐齐呼喊。” “而我观此声,虽狂乱杂琐,却隐有雄壮之意,定是孔武汉子所发之音。” “两三万名孔武壮汉喝醉啼叫,除战前壮胆外别无可能。而伯爷大军七日后到来,时间也恰当吻合,早一天效用衰减…” 言至于此,张辽闭嘴。众队长见此,接话道:“早一天壮胆,时间拖长了效用衰减。晚一天豪饮烈酒,身体不一定能…” “完全恢复。” “正是!” 见一干队长走入自己的思路,张辽双目爆闪、冷声道:“此刻,城中那四万乌桓兵卒,不是强悍的战士,而是一群醉鬼。” “城中人虽众,却如不设防。” “辽欲取之,诸位可敢随同?” “什么?!” 众队长面色一窒,继而无不神色大惊。然见到张辽那平静如水般的黑瞳时,又不由莫名安定下来。不过虽是安定,却… 还是感到极度不可思议。 四万伶仃醉汉,终究也是四万。 两千卫士,哪怕再精锐再清醒… 也只有两千啊! 本该由十五万边护大军相抗的乌桓主力,交给他们这些…本只是来辅助烧山的卫兵…不得不说,张辽的想法太疯狂了。 “各位,可信我?” “我提此议,自是胸有成竹。” 张辽三言两语,却瞬间化解凝重的氛围。听见这带有无比自信的话语,众队长纷纷想起张辽往日的睿智冷静来,是啊… 卫队长这么冷静沉稳的人,敢有此想法且打算化为现实,定有他的考究! 自己只需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念头至此,众人慌乱不再。 见一干队长面容大定,张辽微微一笑,继而双臂环张、揽住身前的下属们。低声嘱咐起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都懂了吗?去吧。” “是!” …… 夜半丑时,寂静无声。 此刻狗都睡了,乌桓城内的狂欢晚会自也散了。一个个喝得伶仃大醉的兵士摇摇晃晃的回到军营,飘飘然的大睡起来。 当然,这只是少数人。 在不限量的开怀畅饮烈酒下,绝大多乌桓兵士早醉得找不到南北。直接倒在原地不省人事,不睡个两三天都恢复不了。 而就在这万军痛饮烈酒、爽完后的昏厥之际,城外的东面忽然亮了起来! 还夹带着些温热暖和。 城墙上,睡眼惺忪的守兵感到异样,朦朦胧胧的望向东面。霎那间… 吓得个清醒裆湿! 乌桓的圣山,起火了!! 那白皑皑的满片雪莲,正在火海的熏陶下冒出丝丝烟气,颇为迷蒙。 却令守兵胆颤心惊,不由当即死命咆哮呼喊:“他娘的都别睡了!山!圣山起火了!雪莲都被烧了!快!快起来灭火啊!” “都他娘的别睡了!!” 凄厉的吼声传遍城墙四周,然附近昏醉倒地的兵士们却无丝毫反应。他们最少的都喝了八九碗烈酒,哪还听得见呼喊? “妈的!一群死猪!” “快!快开城门!我们下去救火!” 嘶吼着,并未饮酒的守备兵们登时急唠唠的朝城下跑去。他们作为守军,直面圣山而立却未发现起火,是要担剐刑的… 若是赶快把火给及时灭了。 两军决战将至、在这正缺人时,说不准还能法外开恩,逃脱一死! 念头至此,城墙守备们更是不管不顾了,拎起桶子就大开城门朝外奔去。山下有个大湖泊,拿桶接水去救火就可以了。 然,开门之际,寒芒暴起!! 不知何时,城墙下的暗幕阴影之中,竟已潜伏着数百身披黑色轻甲的陌生军士!这些军士精神抖擞、人人拎着一柄宽口大砍刀,见城门一开,登时冲来就砍! 那城门甬道内双手提桶的乌桓守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猝不及防下即刻就被砍杀大半。然无论剩下少量守兵如何竭力嘶叫,也唤不来哪怕一名援军。开玩笑… 刚儿一群人疯狂咆哮救火都喊不来人,现在就剩大猫小猫一两只… 声音又怎可能传得远? 自无法唤醒那些醉生梦死的酣睡虫了。不过几息功夫,这些手无寸铁的守军便被彻底消灭,空木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换衣装,稳住要点!” “是!” 这数百人的指挥队长下完命令,登时转身吹起嘹亮之哨。哨声响起,城外不远处的小林中霎那间窜出千余黑甲军士,军士显现身影,拎着砍刀就朝城内奔来。 与此同时,城口数百军士已剥下乌桓守备的衣袍套在身上,把守住了要点。 …… “情况如何?” “禀将军,乌桓城另三面城墙守备还未发现此地情况,此处留守百余换装军士即可。他们不过来还好,来了就死路一条!” “昏暗夜色之下我们衣装相仿,突然暴起定能杀光他们!无须担心退路!” “好!给你两百人镇守此地!” “东城门,就全交给徐队长了!” “将军放心!” 与先遣队长简短交流后,张辽看向身后的一千八百名持刀甲士、简单利落道:“全军按原计划行事!在两个时辰内!” “我要这乌桓城变成人间炼狱!用满城熊熊烈火,燃尽他们曾犯下的罪孽!” “全军出击!” “是!!” 随张辽一声令下,黑甲军士们以十人为一队、分成了一百八十个单位。每队各自负责一个方位,极速朝城中各处奔去。 军士们目的性极强,一路见醉酒醉到不省人事的乌桓兵卒,连刀都没挥。他们一心只在点燃四处房屋、引起赤红之焰。 只有遇到个别醉得不是很深,听到声音响动微微有所反应的乌桓异贼,这才会凌厉的劈下手中砍刀、直接断除隐患。 渐渐,一个时辰已过。 火光燃遍整个山城。 无尽的黑烟笼罩在乌桓城的上空,预兆着乌桓数万兵卒武运的终结。 第十七章 委以重任 悍将不和 六月二十七,赵枭率边护大军行至乌桓城外三十里。沿途未曾受到丝毫阻击,这片重点区域就如同不设防般门户大开。 怀疑有诈之下,边护大军依平坦之地结营防备,同时遣大量哨骑朝乌桓城探去。然哨骑回报之消息,却令人大吃一惊。 乌桓城竟已沦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残骸,山城上笼罩着难以散去的乌烟。令人作呕的糊臭味,弥漫在整座废城方圆五里。 就如同人间炼狱般。 紧接着又有十余令骑折回大营,他们领着携有…巨量战利品的上谷卫队! …… “什么?文远你还斩了…” “穆左贞一条臂膀?!” “是的,但还是让他侥幸逃了。” 乌桓城外,边护军营,中军帅帐。 此刻,一干军中重将纷纷聚于帅帐中,双目圆睁、全以敬佩的眼光看向那位立在帐中央的黑甲将军。此将看起很寻常,资容不如赵云俊朗,身材不比关羽雄健。 却有一股从容果毅的气质。 此刻,黑甲将军面色坚毅,忽然朝主位上正提笔文书的赵枭躬身抱拳道:“张辽之责乃潜于山下,待两军战时摧垮乌桓军心。却擅自做主突袭敌城,请伯爷责罚。”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正当众将以为赵枭要将此话直接揭过化了之时,却见赵枭抬头淡淡开口: “嗯,是要罚。” “什么?这…” “请伯爷宽恕张将军!” “是啊!大哥!张将军此次突袭,直接将我军强敌一网打尽,怎能责罚呢?” 一时,求情声四起。 尽管张辽不属边护军、是护卫上谷郡安全的地方将领,与一干边护重将几乎没有过多来往。可这时,谁都愿为他说话。 只有许褚陈到二将一言不发,他们心中只有忠心赵枭、恪守法度的念头。就算赵枭举动不太恰当,他们也绝不会有丝毫异声。对二人来说,只需听令就行了。 “多谢各位将军,但一码归一码,辽擅自做主确实该罚。奇袭事成且还好。” “若事败了,却会影响到全局。” 张辽面无波澜,认真的再次躬身道:“请伯爷责罚,张辽定听之任之。” 众将见此眼中闪过敬佩,更是为张辽求起情来。其中最为热烈的,还是糙汉张飞。这魁梧黑汉最不在乎表面,张辽长得不帅,事情却做的漂亮、人也谦逊讲理… 在张飞看来,这才是一表人才。 自要为其好好求情。 “诶呀!大哥,文远将军虽然违抗军令,却是实实在在攻破了乌桓城!” “他以两千军士,烧杀三万多贼军,实乃惊天之奇迹战役。对待如此人才,俺觉得大哥可以稍稍宽容些,不需要斤斤计…” “好了好了!飞将军您先歇歇!”张飞话音未落,赵云当即大声开口打断。妈诶,这黑飞将军好生不会说话啊!他明明是为张辽求情,可这,这咋越描越黑哩… 张辽擅自做主变成了违抗军令…赵枭依法理责罚变成了不宽容小气… 让张飞这样求情下去… 文远兄危矣!! 赵云开动脑筋,疯狂思索着话术、且不断斟酌用语。在此之时,张飞虽然闭嘴噤声,却疯狂朝着慢悠悠喝茶的贾诩眨眼。后者见状,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将军,庶觉得此次可以不问罪。” 立于帅案左侧的徐庶忽然出列拱手,朝赵枭朗声道:“正所谓将在外军,军令有所不受。张将军遇到如此天赐良机…” “若置之不顾,任机溜走。” “那才叫做可惜,延误军机。” “我们不但不该罚张将军,还该将文远的英勇事迹传遍全军、鼓舞士气!” “张辽将军,是上谷郡的地方武官,他都能以寡敌众获取大胜,我边护大军更该如此!届时,军士卯足劲,克北乌桓时…” “定势如破竹!轻而易举!” 赵枭听声面色有些怪异,而贾诩则低头憋着笑、轻轻摇头闭嘴不言。 “好了,好了,都说累了吧?” 赵枭抬手,热闹的帅帐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凝望赵枭,等待其做出最后决断。却只见赵枭面色严肃… 认真无比的看向张辽道: “张将军刚自己说了,你自主发起的突袭,若是事败,卫队损失惨重不言、还会影响到这整场剿贼战争的局势。而我边护大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按原计划走…” “是乃必胜。” “你擅自做主,就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风险变化,在这点上你确实该罚。” 说着,赵枭大声道:“传我伯令!革除张辽张文远,上谷卫队长的军职。” “什么?!” 众将闻言面色一变,就是张辽自己也有些惊讶。虽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张辽还是恭恭敬敬的抱拳躬身道:“张辽领命!” 躬身十息,并无礼毕言语响起。 张辽刚有些不解,却感到一双手臂忽然紧紧托住自己、有力的将他扶起。 刚抬头,锃亮明光铠映入眼帘。 是赵枭! “好了,刚刚说了一码归一码。现在革职处罚已经说完,该说奖赏了。” 看着一脸错愕的张辽,赵枭微微一笑,温声道:“文远心思之缜密、胆气之狂放,以两千上谷卫士为我边护大军灭去强敌,节省许多不必要的牺牲,实乃大善!” “此战闻声而查其情、火烧雪莲引其兵,轻易克城而破其防。占城门后,你未选择刀斩醉酒贼军、而是以燃火为主。用自然之力荡尽邪祟,环环相扣、智勇并齐。” “应当大赏!” 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赵枭朗声道:“既乌桓王庭主力已破,此异贼仅凭南面两万人,已再掀不起风浪,灭亡已是定局。” “我大军出征,这还没见到敌人主力就大势已定,军士们肯定都憋着气。” “反正来都来了,索性就把有威胁的全给灭了罢。本伯久闻幽州东面的属国高句丽不甚安分,甚至在前年还脱离了管控。” “呵呵,自立为王。” “干脆就把它灭了吧。” 言至于此,看着面色微怔的众将,赵枭肃声开口道:“本伯现划出三面军,一面定北军由许褚将军担任主将,下划两万步军,务要平定剿杀所有乌桓残余力量。” “将乌桓大草原,变为只属于我边护军的马场原野!从现在开始,吾将乌桓草原改名为北安大草原!乌桓山改为边勇山!” 许褚闻言,当即躬身抱拳道:“末将领命!将军大可放心!有我镇压此地。” “最多三月,不会剩一个异贼!” “好!”赵枭颔首,继而看向张辽,高昂开口:“文远你的奇袭,证明了你的军事素养。你的谦逊认罚,则印证你的忠心。” “现命你为平南军主将,领一万赵家铁骑、一万白龙长枪士朝南乌桓征伐!联合我军暂时的盟友鲜卑迦克部,两面夹击!” “彻底让乌桓消失!” “子龙是你的副将,军师跟你走一遭。凡遇事,务必先与军师商议决策。” 一语道出,满帐震惊。 关羽张飞一脸懵逼的看向赵枭,不知大哥为何不让自己二人做主将,而是让一个地方武官来任征伐大位。即便张辽刚以少胜多大破贼军,可委以如此重任… 还是有些夸张了。 相当于一个地方郡兵校尉,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中央军司马,实在夸张! 而赵云却是满脸喜色。张辽是他的至交好友,再者说人家也有能力,当个主将,赵云并不觉得突兀。张辽战绩在这… 有啥不合理的? 陈到许褚还是那木头样,不过倒是深深看了眼张辽、朝其一笑勉励道: “恭喜张将军得此高位,日后定要忠心效力伯爷,方不负如此厚望。” “两位将军放心!” 如要说此刻最激动之人,那当属张辽他自己无疑了。其先回应了陈到许褚,继而朝赵枭躬身大声道:“张辽来幽前,不过雁门一小小吏官,来幽后蒙得伯爷信赖。” “入职便是校尉级高位。” “在任职的这几年,辽鞠躬尽瘁,一心想要报答伯爷厚望。此夜色行事,也正有替伯爷分担之意。奇袭凶险,万幸事成。” “然辽,终究是擅作主张、依险而行。伯爷却革小职而后托重任,对这份厚望,辽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彻底灭除乌桓…” “方能稍稍报答伯爷之爱!” 赵枭听声哈哈大笑,一把扶起张辽,爽快无比道:“我得文远,真乃上天之助!得此位,文远不必激动难释,这全是你应得的。日后,你的职务只会越来越高!” 说罢,赵枭牵起张辽之手,紧盯后者坚毅红润的面庞、温声道:“文远还未有妻室吧!此战后回幽,本伯亲自为你寻觅。” “谢主公!!” 这时,贾诩也缓缓起身,行至张辽身前微微拱手道:“张将军之名,伯爷常与诩提及。伯爷所言,将军智勇双全,乃世间难得寻觅之悍将、不输当年蒙恬白起。” “今日一见,方知伯爷说得贴切!” 张辽听声面上稍红,看向赵枭的目光也更是热切尊崇,赶忙朝贾诩抱拳道:“辽早闻军师大人神机妙算,此次征伐…” “就劳烦军师大人出谋划策了!” 贾诩毫无首席谋士的架子,见张辽一脸尊敬之色,径直摆摆手打趣道: “诶,无妨,其实有张将军就足够了。捎上诩,也不过有个人相谈解乏罢!” “哈哈哈!贾先生真如传言所说一般幽默大气!跟您同行,收益定会良多!” “彼此彼此,诩也很期待。” 一时间,帐内其乐融融。 张飞虽开始有些不爽,但很快就释然了。他拧着眉头想了想自己做不到奇袭之策,若是他攻入城内,还烧个屁的火… 直接就是全军砍杀。 就是能赢,也不可能以两千歼灭三万。念及于此,张飞自然也就马上不气了。有本事的人当大任,合情合理不是嘛! 想着,糙汉还自发上去攀谈起来。他跟贾诩论道能收益许多,贾诩如此高看张辽,那张辽也定是人杰,多学习准没错。 …… 渐渐,谈论笑声高起不绝。 唯有关羽一人坐在角落生闷气。 其实他生气也很正常,关羽一直将自己视为大哥赵枭帐下第一武官。而此刻,这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张辽却抢尽风头,他怎能不气?张辽打得过自己吗?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做主将? 愤怒至极,关羽连胡须都气得不抚了,起身淡淡道:“张辽,你敢与我…” “切磋一番么?” 话音响起,帐内瞬间重回安静。 一干大将面露疑惑,不解的望向关羽。而张辽听声则是面色一怔,温声开口:“关将军,辽自认武艺绝非您的对手。” “不必切磋,是您赢了。” 关羽闻言面色一窒,张辽未战直接说不如他,却令他感到更加烦躁。 “不打过,怎知道不是对手?” “无需推诿!你张辽莫非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么?一个懦夫,又如何领军?” 关羽话落,满帐皱眉。 张辽见状却神色自若,已然猜透了关羽的想法。他整了整甲胄、淡淡道:“既然关将军一心想要切磋,那辽自然奉陪。” “不过,要先问过主公。” 说罢,两人看向赵枭。 说实话,赵枭此刻有些不愤。在他看来,张辽是打不过关羽的,而自己刚刚命张辽任职一军主将,其要是被削了面子… 还如何统掌两万边军? 边护军,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中央军,不过是中央派系安排在边关的精锐。尽管是忠于赵枭,但军士难免也有高郡兵、州兵一等的优越感。他们本就不一定… 本就不一定看得起出身地方武官的张辽。而其再被边护军宿将关羽打败,更是容易诱发军士不听将命的可能。尽管边军军纪严格,士兵不听命令的概率不高。 但削弱张辽的威严,终是不好。 念及至此,赵枭确实不爽。 关羽傲没啥,但不管大局… 就不太美了。 两人切磋,要是张辽败落,不仅是张辽面子挂不住,他赵枭也挂不住。 “大哥勿忧,羽有分寸。” 关羽抚摸乌黑长髯、傲然而立,看向张辽淡淡道:“我绝非扫张将军任主将的兴致,而是一方主将肩扛重担,不仅要智…” “武,也绝不能缺少。” “关某,不过考校下将军罢。” “你只需接我三刀即可。” “若在关某三刀下无恙,你足以自傲,也自然有身为主将的资格。” 一语落下,寂静无声。 此刻别说赵枭赵云,就连贾诩张飞眉头都紧皱起来,思虑着二人是不是… 曾有过节。 想着,张飞大步出列打着哈哈、朝关羽笑道:“二哥武艺天下无双,俺看不必比了。文远不都说了自愧不如吗?没必要。” “那还打个什么劲?” “三弟,你别管。” “二哥今天,非要考校一下他!” 张辽听声面色淡漠,就是他再看重大局,此刻也被逼的不得不战了。冷哼一声,张辽拎起月牙戟,大步就朝帐外走去。 关羽,他久闻大名。 然而,他却无丝毫畏惧。 自愧不如,不过是谦虚之言。真当他张辽就没有武艺?谁还没练过几招? 张辽自幼与同地的好友吕布切磋,虽一次没赢过,但他的武艺却在飙升。 之所以打不过吕布,纯粹是那吕布不像个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打到兴起还能站在马背上战斗…那种对手真不是人。 但即便面对非人类的吕布,他张辽都能硬悍五十回合,还会扛不住你关羽三刀?还真就别那么狂妄孤傲,被打脸的… 未必是他张文远! 第十八章 赵下阿飞已不再 “你,究竟师承何处?!” 中军帅帐,大帐之外。空地之中,两将并立。几位大将,驻足围观。 刀戟铿锵,音震四方。 你来我往,两败俱伤。 关羽和张辽二人浑身布满尘埃,紧握兵武的手掌虎口处已彻底破皮,流出许多殷红。而这鲜血则顺着长兵中段,缓缓下落滑至武器末尾,红泛泛看起颇为吓人。 然,也就这些了。 二人身上除了化解交锋冲劲的手掌有伤,其他地方皆是完好无损。 不过衣着,就有些狼狈了。 张辽的披风早不见踪影,胸前甲胄上斜着布有一道划痕。已能通过巨大破痕,看见内里那早被汗水所浸湿的湛蓝小衣。 而关羽的绿袍倒是没啥痕迹。 就是黑髯短了一半。 “你,究竟师承何处?!” 关羽微微下蹲,肌肉鼓胀的右臂紧攥偃月刀之柄、刀口朝下置于背后。 “呵,无师自通!” 与面色凝重的关羽不同,张辽神色淡漠。长柄月牙戟一扫前方,继而右腿强蹬于地,借冲势猛然腾空、霎那戟锋如芒! 这一计腾空突杀若是常人使出,关羽定会抚须而笑其自寻死路。在空中根本无法调转姿态,一露破绽就是踏上鬼门关之时。然对手是张辽,就令他不敢丝毫大意。 “小儿!狂妄!!” 心虽谨慎,关羽面上却尽是狂傲。刀锋一转他亦是毫不相让的踏地腾天,右臂一扭抡动青龙偃月,就是一计猛然挥砍! “铿” 金铁之音猛然炸响! 两人刀戟碰了个扎实,刹那火星飞跃!刹那兵头微弯!重刀与狂戟对撞,那磅礴的巨力反馈至双方身上,竟将他们震飞! “小儿!你可敢与我马战?!” 关羽落地,双腿一扭摩擦着黄土滑了整整十余丈、这才稳住身势立定。 张辽亦是连连后退十余步,这才站稳。与关羽不同,他月牙戟的份量质地都远不如青龙偃月刀。这下吃力不小、惹得胸口一阵汹涌,竟哇的一声飙出口血来… 然他立正,却无丝毫迟疑。 右腿蹬地猛然一踏,又如离弦的箭般极速朝关羽杀来!关羽看起比他好… 可张辽知道,关羽快没力了。 实际上,这二百九十四回合下来,他也几乎抽尽全身气力。不过,自幼与狂人吕布互搏斗殴的他,体力充沛到夸张。 虽浑身乏力酸痛,但再战个百来回合,还是做得到的!关羽耗不过他! “小儿!我在问你话!” “你可敢与我马战?!” 看着二话不说、虎头虎脑疯狂转动铁戟杀来的张辽,关羽不由十分头疼。 这样下去,他不准还真会输… 他关羽擅长马战,尤其开头三刀是他的杀手锏。往往在策马极速冲锋下,他的刀锋能快如闪电般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但他的劣势,就在于不够持久。 倘若对手能扛住他开头的绝杀三刀,且体力很好,就能渐渐反败为胜。 他曾与三弟张飞私下切磋过几次,要么是张飞扛不住他开局五十合而败退…要么就是他关羽败北,没有一次出现过例外。 时间打长,他绝对不是张飞的对手。并且前五十合压制住张飞,也只建立在马战。下了马就是前期,他也压不住张飞。 本以为这张辽就是会武艺,也就寻常战将的水准,于是为了省事他… 就没骑马。 不想,竟然是自个给自个挖坑! 看着汹涌杀来的张辽,关羽面色涨红,拖着青龙偃月刀就朝前着迎去! “小儿!吃我一刀!” “呵,看戟!!” “铿铿” “当当当” 刀戟脱手,飞插于地。 忽然闪入场中、将两人愤然强击给一一格开的张飞咧开嘴,将蛇矛插在地上,傻兮兮的开口笑道:“二哥、本家将军。” “大哥让你们悠着点。” “见好就收。” 说罢,张飞一把揽住关羽的肩膀,爽朗大笑道:“二哥,幽州运来了批酒!大哥说了,因为本家将军两千大破贼军三万。” “所以,特许俺小酌几杯。” “你一起来吧!!” 话毕,张飞硬揽着不断挣扎的关羽,就朝自己前军走去。行了十来步,忽然又转头朝立于原地的张辽呵呵一笑,憨憨道: “本家将军,俺二哥是对事不对人。” “今天这是个巧合,换任何人俺二哥都会这样,希望你心里不要有疙瘩。” “懂我意思吗?” 看着外表憨笨的张飞,张辽却莫名感到其身上笼罩着清明洒脱。他轻轻颔首,朝关羽朗声道:“阁下刀法,乃辽所见第…” “第一人。” “若在马上,在下自愧不如。” 话毕,张辽转身就走。 关羽听声,僵硬的身躯微微放松,面上又浮现出自负的傲意,轻笑道: “这张辽,还挺有自知之明。依我来看,他还是有资格做一军主将的。” “算是考核通过了。” 张飞闻言,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担忧之色,行走的速度莫名快了些。 …… “三弟!你说!” “为什么,为什么大哥让张辽做主将?而不是你二哥我?我武艺高强!” “张辽他自己都说自愧不如!” 前军将帐,木案对坐二人。 小案上堆满酒食,关羽一杯接一杯的喂着酒盏,而往日爱喝酒的张飞。 却是滴酒不沾。 “三弟,大哥前些日子,说为兄傲,有做大帅的天资,却无大帅的修养?” “而着一军主将,也就是未来的帅了。大哥却,却交给张辽?那意思就是…” “就是他张辽比我强?” “他强为兄哪?武艺么?他自己…” “咳咳” 张飞一声重咳,打断了关羽之言。在红脸汉子的注视下,糙黑大汉先是给自己斟了杯酒水,继而缓缓开口道:“二哥。” “帅,是指挥千军万马的首脑。” “指挥者,有勇武自是最好,但没有…也不甚要紧,因为他是发号施令的。” “帅只需要智谋与调度。” 说着,张飞轻轻抿了口酒,悠悠道:“二哥容弟弟说一句真心话,你现在这个状态,真比不过张辽。当那么多人面拆台…” “不给大哥面子…而张辽他却一直声称不如二哥你。不说多的,就这点。” “二哥,你比不过他张辽。” “什么?!” 关羽听声气急,一把掀翻桌案,怒声开口道:“三弟!你到底是哪边的?” 看着面红耳赤的关羽,张飞面色平静,起身淡淡道:“二哥,莫不是忘了桃园下我三兄弟的壮志结义?当年我们意气相投…” “为理想而结为兄弟。” “对天立誓要做一番大事业。” “现事业蒸蒸日上,大哥当上度辽将军,独掌五郡之地,我们更该齐心献力!让我边护军踏上新的舞台!可二哥你刚刚所作所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在帮倒忙?” 关羽听声面色涨红,哑然无声。 “张辽,他是有本事的人…这有目共睹。大哥给予其支持提拔,理所当然。” “二哥,你该调整心态了。” 张飞转身,缓步朝帐外走去,只留下瓮声瓮气的粗音回响于帐中。 “天下何其之大?英雄何其多也?若自称最强、傲世天下,这与井底之蛙何异?在大哥帐下我们都不是最强,在外面…” “我们更不是。” “谦逊,使人进步。二哥,你是知道俺的,俺不爱读书,可俺已经开始改了。人越是知晓天地的宽广,就越能认清自身的渺小。赵下阿飞都已不再,你是我二哥…” “肯定,也必须比弟强。” “你能改好的,弟,相信你。” 关羽听声狂躁不再,紧紧盯着张飞离去的帐口,久久未曾移动目光。 第十九章 北邙山 候非候 七月初,边护大军兵分三路。 许褚领两万定北军,镇压北安大草原上的一切异族。张辽领两万平南军,与鲜卑迦克西部两面夹攻南乌桓、誓灭贼族。 至于剩下的三万余边军,则由赵枭亲自统率,号为安东军。此军准备大批火油药物后,便浩荡朝幽州东部蕃属区开去。 与此同时,京都发生巨变。 大将军何进不纳陈琳和曹操劝谏,阴结西凉军阀董卓,联合袁绍等众谋诛宦竖。事情泄密后,中常侍张让一众阉贵前往何太后宫中,恳求其坐中、调解仇怨。 同时,何氏之母舞阳君及何氏亲兄何苗多次接受宦官的贿赂,告诉何太后,要其庇护宦官。又说:‘大将军擅杀左右亲信,专权以弱皇上。’何氏怀疑情况是真。 何进乃同父异母之兄,而皇帝却是自己的好大儿,孰轻孰重何氏知晓,于是当即便召何进入宫谈事、信官态度跋扈倨傲。 大将军何进平日做事天不怕地不怕,而在得知太后不满自己时,却瞬间慌了神。当即拒绝曹操袁绍的护从请求,孤身行入皇宫,其自认宦官畏惧、不敢加害。 然事与愿违,何进刚一入宫,登时就被埋伏在宫口的七百刀斧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心知必死,何进潸然泪下。他不悔没带军士护从,只悔于为何没开车来。 若八驱战车在此,何至于此啊! 心中默哀并没持续多久,何进便被蜂拥而至的刀斧手剁成了肉泥。那颗死不瞑目的狰狞头颅被高抛出宫墙,使外面等候的袁绍曹操等人面色惊变、悲愤异常。 当夜,袁绍袁术二兄弟调动京城防卫军,闯入皇宫诛杀阉贼,为大将军何进报仇。一时间皇宫内乌烟四起、杀声饶饶。 次日清晨,满城无论男女老小,只要于阉党有所牵连者,尽数被斩。一夜之间,七八千颗满脸惊惧的人头落地,宣告着祸害大汉王朝百余年的宦官势力,灭亡。 然,待袁绍曹操等人带领密麻臣子前往内宫请求汉帝恕罪时,却发现… 皇帝陛下不见了! 一时间,众人无不惊慌失措,赶忙派出所有力量,开始搜寻刘辩踪影。 …… 北邙山下,黄河之边。 无尽的马蹄之声从远处传来,震得大地闷闷作响。闻此变化,正沿河边休整的张让等人面色悲戚,他们知道跑不掉了。 看着西面滚滚腾起的大片灰沙,张让等七八十高位宦官无不沧然泪下。 或许是走不脱拉个垫背的也无意义,又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前的阉人们再没了拉皇帝做人质的想法,纷纷走至小皇帝刘辩身前、涕泗横流伏跪道: “我等灭绝,天下大乱将至啊!” “还希望陛下自己爱惜自己!” 说罢,不待早已吓傻的刘辩反应过来,一众宦官齐齐投水而死,自我终结了他们罪大恶极的一生。落到袁绍等人手上,怕是要挨千刀万剐,投水溺死还留个体面。 见熟悉的宦官全都死去,身侧只剩同父异母的陈留王刘协,小皇帝刘辩不由感到惊恐无比。害怕之下、竟然泣涕涟涟。 “帝兄无需慌恐,无论来人是谁。” “都不会伤害我们的。” 就在刘辩惧怕之时,年仅三岁的王弟刘协忽然开口道:“您是汉帝,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尽管现在汉室衰弱,皇威已落至极点,但还是没人敢冒这天下大不韪。” “帝兄大可放心。” 刘辩听声面色稍缓,看向身旁的刘协、怯懦道:“王弟,朕这皇位本是你的,你比朕有能力…却没继承大统,就不恨朕么?” “不恨,这不怪帝兄。” 龄虽只有三岁,身体却发育至寻常七八岁孩童的刘协淡淡一笑、轻声道:“得到多,失去也多。失去的多,得到亦多。” “帝兄,目视前方,泰然自若。” “您是皇帝,决不可显弱!” 刘辩听声登时抹去泪水、朝汹涌冲来的密麻骑兵望去。只见这支骑军十分与众不同,他们头戴黑色锅盖盔、顶插翎羽,外披兽袍内着轻甲,手中弯刀闪闪发光。 装束,就与寻常骑军划开界限。 但其与别的骑兵最大不同处,乃在这支数万铁骑浑身溢散的磅礴杀气… 是的,杀气。 隔有足足千丈之距,刘辩便能清晰的嗅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恶臭、刺鼻、难闻。真是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收割了多少生命,才能附着如此强烈的嗜杀气息。 随来骑渐近,那摧枯拉朽的汹涌澎湃迎面而来!骑兵前冲所带来的劲风,撞的刘辩皇袍凌乱,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紧接着,在来骑中军,一面长方黑红大纛旗忽然立起、旗面上绣有巨大“董”字。旗立之际,那数万黑盔轻骑齐齐狂呼: “西凉铁骑,天下无敌!!” “来去自如,谁人敢挡?!” 区区二句呼吼,气势却犹如山崩地裂!使皇帝双目失神、浑身剧颤。一股温热从裆下传来,汉帝刘辩竟被这万骑咆哮… 给吓尿了。 “咻!” 嘹亮响箭射天,刺耳锐音暴起。 听见这箭响,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西凉骑兵当即微提缰绳,开始缓缓减速。 “前面的黄衣小儿,叫啥名啊?” 数万骑军冲势解开,登时又变幻起阵型。那前军六千精骑纷纷朝左右散开,将中军大空露出、显现出一辆华贵蓬车来。 华贵篷车镶金嵌玉,由十六匹健壮黑马驱动拉行。篷车左右,两百披戴全身铠甲、手持长柄斧戟的重装骑兵紧步相随。 此刻,满脸横肉的董卓正立于篷车华盖之下,抬手指向刘辩大声道:“小儿莫非不知,明黄乃是天家衣?常人岂能穿之?” “你姓甚名谁,还不快快报来!” 说罢,董卓攥紧刚刚放下的宝雕弓。只要那黄袍小儿不是皇室中人… 他便一箭将其给射了。 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千钧一发之时,刘辩汗出如浆,面色惶惶不知所措。 而其身侧的陈留王刘协,则大步上前、直望屹立于前不过百丈处的数万铁骑,神色自若朗声道:“来人,可是董凉州?!” “噢?正是咱家,你是…” “我乃陈留王,刘协。” 刘协轻理衣襟,继而面色一正、肃声大喝道:“镇西将军董卓!大汉天子在此!你还不快快下车觐见?等会袁绍将军他们领军来了,怕还要说你是外将不懂礼数。” 董卓听声面色一怔,继而不可置信的望向刘协身旁的刘辩。仔细观察番,倒发现那破烂黄衣,确实有点像天子皇袍… 可皇帝,为何不在雒阳皇宫,而在这黄河边上?莫是京都发生了巨变? 倘若如此,可不可趁乱…念头突起,董卓连连摇头、否决了这大胆的想法。 刚刘协有言,‘等会袁绍将军率军来了,会说自己不懂礼数。’这证明现皇帝并非是孤立无援。其虽被逼离京都,却还被禁军拥护…没搞清楚情况前,还是先稳稳吧! 思绪一转,董卓当即下车、赶忙朝刘辩奔去叙谈。大军停步,亲卫紧随。 “啊呀!这是陛下啊!!” “陛下宽恕老臣有眼无珠啊!老臣在边塞待久了、眼睛被风沙迷浑浊了!” “竟没认出天子就在眼前!” 董卓身子有些胖,却异常之灵活、跑起来健步如飞,唰唰一下就奔至汉帝刘辩身前。单膝下跪、恭恭敬敬的行君臣礼。 “啊,这,爱卿,你,这…” 被西凉军吓尿了的刘辩早已束手无策,见董卓这彪型巨汉朝自己奔来、更是被吓到脸色煞白。尽管是虚惊一场,对方只是过来觐见行礼,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董爱卿,快快请起。” 这时,刘协忽然上前,用稚嫩屡弱的双手全力将董卓扶起、诚恳道:“董将军是为诛杀宦官阉党而来的吧!真是一片赤忱!” 董卓闻言面色涨红。 在他眼中,大汉皇室是无比高贵神圣的。能被差点当上皇帝的陈留王如此推崇,简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面上有光啊! 念及于此,董卓当即抱拳道:“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 “卓镇于西凉,亦能常闻阉逆扰国之举,此群贼不除,大汉永无宁日!” “故此,卓领军前来,协助何大将军歼贼!对了,陛下为何落于此地?” “又怎不见何大将军?” 刘协听此问询,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当即开门见山道:“大将军,不慎被张让阉逆所暗算而死,袁绍将军领兵入宫除贼。” “本王与陛下,被宦官胁迫而来。” “什么?!” 董卓闻言面色大变,当即抽出佩剑环顾四周、怒声道:“那些阉人在哪!王爷勿慌!本将凉州军在此,无人能威胁您!” “咱要把那些阉人通通油烹!啊啊啊啊!大将军啊!卑职来晚了!!!” “有愧于您啊!” 不知是真情所至还是假意伪装,董卓精亮的小眼中竟流出几滴热泪来。 刘协见此叹了口气,紧紧握住董卓之手、铿锵有力道:“董凉州真乃我大汉弘股之臣!一腔忠心日月可鉴!那张让等人,见到你西凉铁骑军威浩荡、自知必死。” “已畏罪投河。” “将军虽未出手,却已是立下救驾之功!待回雒阳,本王定要为您表功!” 董卓听声面色激动,情不自禁对刘协产生莫大好感。陈留王还真是天赐福缘,不过区区三岁、躯体看起却有七八岁成熟,言谈举止更是井井有条、思路清晰。 反观那皇帝刘辩,从始至终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一看就是个怯懦庸才! 这样的人,也配当皇帝?! 还有,刘协如此推崇自己,若他为帝,自己位列三公,该是都有可能… “唉,董凉州,大将军死得冤啊!” “简直可谓之枉死!” 说着,刘协眼中不可察觉的闪过仇恨、再次悠悠长叹道:“佞宦谗言何太后,说大将军欲对陛下不利!太后怒而召大将军,大将军自辩心急,即刻孤身前往皇宫…” “这才被阉逆所杀啊!” “什么?!” 董卓眉头紧皱,如刘协预想般翁声道:“自古后宫不干政,乃是铁律!” “太后此举,实乃妄为!” 刘协见董卓对何氏初印象已成,立刻见好就收道:“董凉州,慎言!” 说罢,刘协看向面色难看的刘辩、温声开口:“是弟弟失言,请帝兄莫要往心里去…也请帝兄莫将此谈传与太后之耳…” “不然,董凉州危矣!” 董卓听声,对刘协好感更甚。 而对面色阴沉的刘辩莫名恶感猛生,连带其母太后何氏,也一并厌上了。 见董卓微微露出轻蔑不屑之色,刘协内心一喜,当即淡淡开口:“董凉州,护本王与陛下回京吧,你救驾有功必有重赏。” “好!陈留王与陛下,请上车!” 说罢,董卓转头就吼:“快把蓬车拉过来!给陈留…咳,给陛下代步!!” “我们这就回京!” …… 天有不测风云,世事变化何其难算焉?汉灵帝病危时雒阳曾盛传的童谣: ‘侯非侯,王非王, 千乘万骑走北邙。’ 即将,化为现实。 (注1: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此言,非笔者杜撰,乃是后汉献帝初的童谣。出自:《后汉书志第十三》。) (注2:刘辩登基前称史候,刘协为董候。刘辩为帝亦非帝,刘协是候也非候。) 第二十章 兵不血刃 威吞夫餘 “高句丽吞并七国野心不死!” “王上!现东沃沮孤临高句丽连番进攻,已危在旦夕!东沃沮一失…高句贼实力大涨,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盐地夫餘啊!” “我国必须立刻攻伐高句丽!” 幽东外域,夫餘濊城。 此刻王城内庭,高坐于庭上的夫餘王莫图塞满脸凝重。他环视着庭中依次站立的十余大臣,愤然开口道:“他高句丽。” “有多少人?!” “禀王上!高句丽有两万军。” “那我们呢?” “我夫餘,有多少勇士健儿?!” 莫图塞从王位上站起、大声道:“东沃沮和北沃沮一样!都是濊貊先祖的后人!是我夫餘的兄弟族群!岂能见死不救?” “本王要发兵!援助…” “王上,我们只有五千兵士。” “什么?你胡说!” 莫图塞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出列大臣、疑惑道:“胡塌民事是在诓本王?前年本王问过此事,我夫餘明明有两万兵士!” “本王记得清清楚楚!” 胡塌闻言,缓缓摇头道:“王上,我夫餘盛产好盐,畜牧优渥、王国殷富,却没保护自己的军力,早被乌桓宗主惦记上。王上记得前年有两万兵,那可还记得…” “去年相抗乌桓,只剩下七千残军了?若非如此,我夫餘也不必屈身沦为。” “乌桓的附属。” 莫图塞听声面色难看。去年乌桓大举入侵夫餘、大败夫餘军,逼迫自己签下附属契约。当时气急下,莫图塞并未去问损失,本想伤亡几千人就够惨了,没想… 竟是只剩几千人。 “苜克将军,为何不报此事?!” 看着满脸怒容的莫图塞,庭中唯一一名披甲将领大步出列、躬身道:“事已铸成,多说反使得王上气愤,又何须多言呢?” “不过王上,尽管我们只剩七千军也必须去攻高句丽。东沃沮若被高句贼攻陷,也就彻底打破了我七国之合纵连横。” “高句丽坐大,我夫餘岌岌可危矣!” “可拿什么去攻呢?” 莫图塞神情无奈,没精打采的坐回王位上无力道:“就七千兵,防守自家都不够,如何分兵去攻高句丽?濊城不设防了?” “若大汉来攻,乌桓来攻…” “那时没兵,不就死路一条吗?” “王上,恕臣直言,若大汉乌桓来攻,就是有七千兵防守,我夫餘也是死路一条。”不顾青筋绽起的夫餘王,领将苜克大声开口:“这两者不会来攻,王上大可放心。” “近两年乌桓内部征伐极为严重,大汉皇帝也刚刚死去,攻外必先安内…” “他二者自不安定,不会袭来。” 说罢,苜克双目一眯、冷声道:“高句丽却是不同,其内部异常之稳定、自耗接近于无,且不断以战养战。军队虽只有两万人,却非比寻常之精锐善战,如此…” “更要扼制住他们的发展扩张!现高句丽领土不大,都将我们逼成这样,若放任自流、未来必成大患,还望王上明鉴。” 莫图塞轻轻颔首,对抗高句丽之决心,也随这番话直至巅峰。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计较先前之事,温声朝领将开口道: “苜克将军,有何高见?” 苜克闻言躬身抱拳,肃声道:“王上,现我夫餘虚弱,即便全军出击也无法解除东沃沮之围。但我们不行,七国却可以!” “王上当立刻遣使,前往其余六国!我夫餘国联合北沃沮、挹娄国、马韩国、弁韩国、辰韩国、东濊国、倭国,组成讨伐联军,不仅救东沃沮、还要灭高句丽!” 莫图塞听声面色微红,张嘴正要发话,却见王庭外极速冲入一卫兵来。 “王上!大事不好啊!” “数万汉军突临城下,已,已经围城了!他们言明,若王上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内不去会面…” “就破城,诛灭夫餘国。” 莫图塞听声面色大惊,身躯有些哆嗦,连连道:“什么?汉军围城?!! “哪来的汉军??有多少人?” “最少也有六万啊!王上!!” 听见来军有六万人时,夫餘王莫图塞双眼一黑、差点就吓昏过去。这整个半岛六国,全部合兵都只有六万,他怎可能… 依托七千兵卒守住城? “扶,扶我,扶我去城头。” …… 濊城之上,千兵颤立。 濊城之下,万军雄屹。 小城下方,密密麻麻的披甲军士依照各属单位、齐整的排成队队阵列。 中军所在,大纛飘扬。 赤红大纛下方,披戴全身明光铠的赵枭骑于雪白俊马之上。耀眼阳光投射其身,惹得锃亮闪闪、看起好不威武霸气。 “这小小土城,就是一国王都?” 马鞭指向城头,赵枭轻笑一声道:“如此弱小怯懦之国,却占据一方肥沃土地,实乃暴疹天物,若夫餘王不敢来也好。” “索性就将夫餘,划为汉疆所治。” 立于赵枭身侧的关张陈到三将连连颔首。一路从草原行来,这夫餘是最为富庶之地、土壤远厚于幽州。然其王城修的却像个县城,不可谓之不滑稽,灭了也好。 就由边护军直接辖管统治。 “对了,多久了?” “将军,已有半个时辰了。” “嗯,看来我们的夫餘王不敢来了。叔至,让角营吹号,以作战前震慑。” “是!” 随赵枭之令下达全军,数百健壮角手各寻高点,解下角号全力吹响。 霎那,铿锵冲天、万军齐鸣,激昂之音也传播至濊城,惊满城兵卒色变。 “边护大军,所向披靡!” “边护大军,威武无敌!” “兵戈所至,寸草不生!” “战旗飘飘,贼寇悲鸣!” 濊城城上,夫餘王莫图塞突闻如此豪声,竟被吓得倒退三步、满面悲戚。 城头本就哆嗦惊惧的王都守军见此,更是士气大跌。自己的王上,都这般畏怕来敌,他们更是提不起丝毫战意斗志。 若不是城被包围、全无退路,就这不到一时辰的功夫,怕是兵都跑完了。 “这汉军装备,竟如此精良?” 立于莫图塞一旁的领将苜克满脸阴云,他久闻汉军强大,不想,居然如此夸张!他军中只有夫餘卫队的五百卫士、披有轻甲,其余六千兵卒就只有布衣刀枪… 有些刀都是残的,枪都是弯的。 而城下那数万汉军,竟人人披戴甲胄…手中兵武更是样式齐全,闪亮长剑、黑耀长弓、坚厚重盾、斧刃长戟,五花八门、数不胜数。然兵武款式多,却不显花哨。 这一点,从那些军士锐利的双目中、所溢散出的蓬勃杀气,便可确信。 攻守双方,素质天差地别。 正当苜克心叹危矣之时,汉军阵列下一具具精巧弩车的推出,更使他彻底绝望。这位俊朗将军登时躬身抱拳、肃声道: “请王上赴死…咳咳,请…” “请王上赴会,与汉帅商谈。” 莫图塞听声,神色悲愤填膺,却见满城兵卒纷纷单膝下跪、抱拳大声道: “请王上赴会!” 于是乎夫餘王莫图塞,以及夫餘大领将苜克二人孤身出城。一人哀怨、一人壮烈的朝汉军阵列行去,做好了最坏准备。 …… 骄阳似火,热辣难耐。 而在如此盛阳之光的照耀下,莫图塞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他浑身僵冷,如提线木偶般缓缓来至边护中军、赵枭马前。 “敢问阁下大名?” “为何来犯我夫餘王国?我夫餘一向与大汉秋毫无犯,从无得罪过贵朝。” “阁下无故兴兵征伐我国,是大汉皇帝的帝命么?若有,为何无讨檄文书?” “灭你弹丸之地,无需帝命。” 赤红大纛之下,赵枭骑于马上,俯视着座前二位夫餘掌权者、淡淡道:“吾乃大汉度辽将军,赵枭,来此为灭高句丽。” “路过你国,顺带讨伐罢。” “……” 莫图塞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赵枭,小小的脸上充斥着大大的疑惑,愣了愣愤怒道:“阁下之意,是大汉未下达讨伐令…” “你一时兴起,就要灭我国?!” “是这样,不行么?” 赵枭神色淡漠,瞟了眼夫餘王,悠悠开口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弹指间可灭你,何须帝命?” “你,你这是师出无名!!” 不顾领将苜克的拉阻,夫餘王莫图塞指着赵枭咆哮道:“师出无名…” “是乃不义之师!!” “大汉,已经不讲道义了么?!” 赵枭听声淡笑,缓缓道:“夫餘、东沃沮、北沃沮三族,皆源于古濊貊族。而濊貊族,在西汉便是我大汉之域外附属。” “伐你,不是师出无名。” “是迟来的审判。” “现在,夫餘王,你只有两个选择。” “降,夫餘并入汉地,撤销国号,夫餘人融为幽州人,我保你一世荣华。” “拒,夫餘灭国,夫餘人沦为奴。” 莫图塞闻言双目圆睁,怒吼道:“你这是狼子野心!你要亡我夫餘国?!” “本王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夫餘会战至最后一人!你休想得到…唔唔…” 莫图塞被领将苜克按于地上、嘴掩于土无法言谈。后者压着夫餘王,赶忙抬头朝赵枭恭声道:“赵将军!我苜克愿降!!” “噢?你是何人?”赵枭见状,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位俊朗孔武的夫餘军官。 “赵帅!在下是夫餘大领将苜克、掌管夫餘国的所有军队。卫戎濊城的七千兵士,都是小人的部下,小人愿拱手让城…” “甘为大帅的附属仆从。” “善。” 赵枭面色大悦,看向左右关张、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夫餘小地也还是能孕育出俊杰来的,眼下这位将军就是。” 说罢,赵枭面色一正,朗声道:“苜将军,现开始,你就是我边护军的编外校尉。我封你为夫餘校尉,继续掌管夫餘军事。夫餘的地方治臣我会委派,从今起…” “夫餘国不再,为幽州新郡。” “夫餘郡。” “是,谨遵大帅之令!感谢大帅信任!”说着,苜克抱拳,眼中闪过一丝哀色。此形被赵枭所捕捉,后者当即开口道: “苜将军放心,夫餘现为幽州郡治,夫餘人为幽州百姓,本帅会一视同仁。你日后可以打听打听,本帅对外敌斩草除根…” “然对治下子民,却是秋毫无犯、多加爱护支持,你夫餘并入大汉,日子。” “只会越来越好。” “多谢大帅!!” 苜克再次抱拳谢恩,不过此刻神色已好了许多。只要赵枭能善待夫餘一族,那么说实话…由谁来统治夫餘,又有何异呢? 失去压制,伏地的夫餘王莫图塞当即挣扎起身,指向苜克咆哮道:“你!你是不是早与汉贼勾结好了?你是一丘之貉啊!” 说罢,莫图塞又指向赵枭,狂吼道:“狼子野心!你是狼子野心啊!夫餘就是归属大汉,也是归属朝廷,而不是你赵…” 再次将莫图塞压在地上噤声,苜克赶忙抬头朝赵枭恭声道:“夫餘人。” “只附属于大帅您!” 赵枭听声微微一笑,摆摆手、耐人寻味的开口道:“不不不,是附属大汉。” “苜将军,就劳烦你。” “将夫餘废王,押至濊城中心。” “亲手,公开,斩首示众。” 苜克听声瞳孔一缩,继而当即回应道:“谨遵大帅之令,属下这就去。” 话毕,已注定成为夫餘叛徒的苜克也不在乎什么了,狠狠一拳击打在莫图塞脸上、使其安分一些,继而拎起后者就走。 回城的背影孤寂落寞。 然莫图塞还在嘶吼嚎叫:“我夫餘国,是乌桓的附属!你就不怕被报复吗?” “宗主国,会为我们报仇雪恨的!!” 赵枭听声一笑,摇头回帐了。 而列阵的边护数万军士却不吝打击,直接开口回应道:“还宗主乌桓?” “在来夫餘前,乌桓就已经…” “被我们灭了!哈哈哈!!” 莫图塞听声面色一窒,继而神情大变、双目睁到极致眼皮裂开,继而气血上涌哇哇哇疯狂喷吐飙血,最后浑身抽搐着… 彻底昏死过去了。 苜克闻言也是全身战栗,继而更加坚定了率领夫餘并入幽州的决心。 赵枭兵威太盛,无可抵挡。 挡,国灭族灭。 从,国灭族存。 这并不难选择。 第二十一章 残月之夜 “大帅,此乃我夫餘之濊貊令,乃夫餘国王权之象征,现将此物奉与您。” 濊城内城,夫餘王庭。 接过苜克双手捧来的翠石宝令,赵枭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悸动。腰间悬挂的乾坤宇宙锋在此刻,似乎也灼热滚烫起来。 强压燥意,赵枭淡淡开口:“挹娄国,是原夫餘的附属吧?夫餘归为大汉,挹娄自也该如此,苜将军去整备一番,明日…” “率夫餘仆从军,与我镇压挹娄。” “是!” 苜克听声,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人在自己运势不济之时,往往会希望别人与自己一般落魄潦倒。如此,心理方能平衡。 这是人的劣根性,苜克此刻… 已然陷入此等本性。 夫餘国灭,他自是希望整个半岛数国,全都国灭!这样大家都一样… 会令他心里十分好受。 赵枭见苜克眼色,登时猜出其之想法。但对这种幸灾乐祸的念头,赵枭并无反感、而是轻笑开口:“苜校尉,挹娄国。” “能完整收下么?” “很难。” 苜克躬身抱拳,认真道:“挹娄不似我夫餘四面平坦、与草原接壤,其地貌山脉众多,林间毒草横立、难以行军。最初挹娄乃我夫餘之附属,脱控后数次征伐…” “但最终,都事败于地貌上。” “噢?占地势险峻之利么?” “是的,挹娄东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极,土地多而山险。” 赵枭轻轻颔首,轻声道:“此国,有何特征之处?夫餘在半岛众国中当属强大,能抵御夫餘数次征伐,我想不光是地利。” 听声,苜克抱拳、当即开口回应道:“此国极善箭术,并且说国也只是统称…其无君长,邑落各有大人。处于山林之间、土气极寒,常为穴居,身份以洞深为贵。” “穴居人?这般原始?” 赵枭闻言讶然,只觉得有些惊奇。汉末虽是古代,但如此原始的族群… 还是不多见了。 “对,大帅形容的贴切。” “他们就是群原始的野蛮人!” 苜克面色有些愤恨,咬牙道:“挹娄人形似我夫餘,而言语不同。冬以豕膏涂身…用猪油抗冻、以御风寒。夏则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后。人臭秽不洁,作厕于室…” ”圜之而居。” “最令人作呕的…” “是他们的无耻之行!”说着,苜克大声开口道:“挹娄所处,乃天资宝地!有五谷麻布,出赤玉、白貂,还很好养猪。” “但他们不思进取,以寇为生!” “挹娄人少却富有勇力,处山险又善射,发箭能入人目…其弓长四尺、劲如弩。箭矢长而结实,青石为镞,镞皆施毒、中人即死。有此特长,其便爱乘船当寇盗…” “这半岛数国就没不怕他们的,但出兵去打又打不过…这些弓手在山地简直如有神助、我们的步兵完全不是对手。大帅若要收服他们,不太可能,还是灭其国吧!” 赵枭听声双目微眯,对这批挹娄射手感到很有兴趣。依苜克所言,此国皆乃善射之士,若能为己所用,还是很不错的。 见赵枭似在思索,苜克赶忙道:“此族不好养,我半岛众国皆食用俎豆,唯挹娄不同、他们只吃肉,且法最无纲纪者…” “也非他们莫属!” “够了,我自有判断。” 赵枭冷冷撇了眼苜克,瞬间将其吓得汗如雨下,赶忙跪地连连告罪。然赵枭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还扶起后者勉励宽慰了下,这才让其下去进行出军整备。 待苜克离去,赵枭又布下许多安排。先令全军入城、好好歇息一宿。再命征召民夫准备肉食犒劳三军,这才安定下来。 …… 傍晚,夫餘王庭。 精锐的军卒三五成群、哨上的弩手聚精会神,暗中的死士严阵以待,将整座王庭守的密不透风,杜绝了一切未知的风险。 在这种严防死守下,别说王权派阴养的刺客,就连一只老鼠都跑不进来。 许多原夫餘国王权派系所遣出的死士,绕宫廷寻觅了一圈又一圈、却实在是找不出一个突破口,只得呐喊着冲杀正门。 结局,自也是被乱箭射死。 连赵枭的面都见不到。 也怪不得这些王权派如此疯狂,只因此刻新任夫餘校尉-苜克,正率领着麾下军队挨家挨户的搜捕着原夫餘国当权者… 若不跟他们走,而是选择领私兵反抗、自是逃不脱举族被灭的下场。 而跟苜克这个首席“夫奸”走,下场又能好到哪去?昔日其独掌兵权,就常被各派系攻伐劝罢,此刻岂会不公报私仇? 无奈下,原夫餘各当权者只能狗急跳墙,纷纷派出私兵、强攻王庭。 然这些私兵再强,也就比夫餘军队稍稍厉害点。人数又少,怎可能攻下重兵防守、且精锐远超夫餘军队的边护军士呢? 情理之中,一票票乌合之众从濊城四处聚来、操着粗劣的兵武,朝王庭发起赴死进攻,继而被弓手射成一只只刺猬。 连波澜都没惊起,几乎所有反对派,不过一夜之间、便被轻易灭杀。 赵枭知道此事,但并未反对。 怀柔政策要用,手腕也要硬。苜克借此机会排除异己,也将自身彻底与原夫餘国划开界限,除了紧跟赵枭,再无选择。 既然忠诚够了,也要给点甜头。 想杀些不对路的,就随他去吧。 反正夫餘军队要当马前卒,一场场仗打完也剩不了几个了、没有威胁。 …… 入夜,王庭之中。 剥去厚重铠甲的赵枭立于华阁。 此阁乃夫餘王庭内最高处所建,视线越过护栏,即可将整座濊城一览无余。轻柔微风拂过,便能带来人间的烟火气息。 此刻,万家灯火通明。 此刻,异客心中孤寂。 不高的低空,浮着股轻纱般飘渺的薄雾。月光之下,浅浅银光挥洒于阁楼,平添几分落寞忧伤。哪家的悲怆琴音悠扬响起,缭绕于天际回响,使夜都寒了几分。 “算算,有六年了吧。” “父母,可还安康?小弟,该毕业了吧?阿妹也该嫁人了,只可惜…” “为兄,却不能为你把关了。” 半残银月,照不亮万里漆暗。眺望无边的天际,赵枭感到可笑。不知从何时起,脑海中家人的容颜,已渐渐模糊不清… 自己,也终是个薄凉之人么? 这才六年,家人的面容都有些记不住了。若再过六年,自己可还能… 记得自己究竟出自何方? “虽为异客,虽万般铭记回想,却依敌不过光阴流逝,还望未来的赵枭…” “不要成为一个嗜杀成瘾的人。” “希望未来的赵枭。” “能,能记住,他来自哪里。” 深吸憋气,赵枭猛然握紧阁楼木栏,继而松开,再次紧握,又再次松开… 最终,一切化为叹息。 第二十二章 横扫六国 一揽幽州 八月初,大汉天下动荡不安。疆外半岛,局势亦是被边军搅得扑朔迷离。 赵枭先取北沃沮,获得五千沃沮步卒后,再联合七千夫餘兵卒控制挹娄,又获得六千挹娄长弓手。三万边护战兵、四万征兆民夫、再加上将近两万的仆从军… 共计九万联合大军,浩浩荡荡朝岛南汹涌杀去。下一站,便是高句丽。 此野心之族,危在旦夕。 密密麻麻的联合大军从北岛压来,不留丝毫缝隙的呈横形强行推来。 大军每行一步,高句丽的版图就呈直线少一步,不过三日就沦陷半数。 阻击都不敢,压根就挡不住。 …… 十日前,赵枭大军兵临城下、强迫北沃沮投诚于汉,继而在挹娄边界的夫餘与沃沮二地同时点火,形成万木其燃之势。 挹娄弓手还未抵抗,便已陷入绝境。昔日作为保护己身的山林屏障,反莫名变成了催命符。那焦臭浓烟滚滚,使山中毒林再无法躲藏暗箭手,挹娄人不断后退。 最终,只得依靠挹娄山城,进行最后的防守。然边护军与夫沃仆从军并未进行无谓的攻城,只是围着城天天好吃好喝。 挹娄人从未想过自身会被逼到山城,他们的风干肉与畜牧全安置在自家洞里、城中就存有些陈年烂谷。嚼这些谷物… 令他们苦不堪言。 最令人发指的是,围城军竟用大扇子将烤肉的香味不断刮入城中。那肉香,持续的刺激着无肉不欢的挹娄人。渐渐,挹娄人无不变得烦躁不安,常有人溜出城… 继而被小弩车射成筛子。 这一幕,彻底震惊了挹娄人。 那小巧古怪的车辆,竟能射出箭!而且射程还超过了他们的长弓!一时间,挹娄人最引以为豪的强项被围城军所压制。 这也严重打击到了他们的自信心,不由满城哀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天天啃烂谷闻肉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在开始出现抑郁自杀者后,围城军终于派出劝降使者入城。不过许诺下两点,就换来了这六千挹娄弓手的投靠效忠。 一,挹娄人日后再不用打猎为生,边护军将为其提供足够的鲜美肉食。二,边护军不会让挹娄人白白送死,做以诱饵。 代价嘛也不大,就是挹娄国撤销国号、并入幽州,挹娄人为边护军效力。 然挹娄国只是个对外称呼,他们并没有君主只有各部大人、自然直接答应。附属强者又不是没做过,他们没丝毫压力。 于是乎,赵枭不过率联合大军围城七日,便收服了这六千挹娄长弓手。 灭挹娄国当日,赵枭大军即刻整合六千挹娄弓手,径直朝高句丽压去。 …… 丸都山城,高句丽王庭所在。 今日联军万军压下,高句丽再无路可退。只能调动所有兵力囤积于此城,进行决战之死搏。在高句丽王慷慨激昂的演讲动员下,两万五千蛮夷兵卒心存死志。 尽管兵卒脚踏草鞋、身披布甲,兵武不过杆杆竹枪,却溢散有不屈战意。 斗志远超夫餘、挹娄、沃沮三国。 “不想小小高句丽,竟有死战之志。” 丸都山城下,汉军大阵。 赤红大纛旗下,赵枭看着高城上斗志昂扬的万千高句兵卒,眼中闪过一丝波澜,继而淡漠道:“可惜,不过垂死挣扎罢。” “传令!命特种弩车营压制城头!继而一万飞弓手、六千挹娄长弓手依次推进,不要吝啬弓矢,给我死死压制住他们!” “命,挹娄仆从军、沃沮仆从军。” “攻城!!” “是!” 赵枭一声令下,中军数百角手大步出阵吹起号来,苍茫角声响起之时。 大纛旗下压,随风荡荡。 汉军动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持弓军士出阵,大步朝高城行去。与此同时,百来架神机六臂弩从军中缓缓推出,稍稍绞索、调校一阵后,便径直朝城头激射起来!百余支… 长如枪矛般的钢矢飙出,矢头设有小哨,小哨吸入四面破空气流、发出强烈亦似尖啸般的刺耳沙音,继而狠狠扎入城头! 一瞬,哀嚎四起!! 那弩箭冲劲太强,即便高句兵卒高举阔盾亦是抵挡不住。箭矢射穿三五人后,便深深钉入城头后方的墙壁、无法拔出。弩车对准的那片区域,已是血肉模糊。 再无一人能立… “咔咔咔咔” 绞索连转不过十息,神机六臂弩已然再次上好了弦,可以再发。待百余弩车瞄准之时,丸都城上一片慌乱混沌。谁都不愿站在被瞄区域,高句兵卒敢拼死血战… 却不愿如此枉死。 无论守将如何嘶吼呐喊,然兵卒们却是无动于衷,在这乱糟糟之际。 一万六千弓手已行至城下千步,他们无多废话,当即朝天攒射起来。 霎那间,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无穷无尽的箭矢飞至高空,继而旧力消逝旋而纷纷重心朝下坠落。 倏尔,矢头闪亮。 那是终结生命的光。 一支支锋锐且带有倒钩的箭矢,带着巨大惯性、疯狂抛落!数量之夸张。 超过了城上守军的总和! 刹那,鸟语哀嚎四起。 无论高句守军如何举盾,那密麻之箭总能透过细微的缝隙扎入后排兵卒的身躯,毫不留情的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一轮箭雨落下,城上死伤三千。 还未待劫后余生的狂喜涌生,第二轮箭雨即刻而至!一万六千箭矢再次翱翔天际之时,只有天知道高句兵卒有多绝望。 敌人照面都还没打… 就全要被射死了么? 在城上慌乱、大半兵卒丢枪逃走之时,脱汉军大阵冲出的一万二千仆从兵,纷纷咆哮着抬动钢头破城杵杀向城口,一下一下有力的敲击着坚实无比的宽厚城门。 此刻,那百来架神机六臂弩不再寻城上密集处,而是专朝城门正上方激射、避免垂死挣扎的高句兵卒丢下垒石金汁。 尽全力,保障仆从军的安全。 午时,丸都山城四门皆破。 残存的万余高句兵卒缩入城中,全力动员平民百姓,想全民皆兵,依托二十万高句丽人与民屋、与边护军进行街巷战。 然他们并不知晓。 赵枭目的不是打下高句丽,而是… 诛灭!! 此族数次袭扰汉界、对幽州觊觎已久,与其余小国不同,其有狼子野心。泯灭于历史长河的沧桑中,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无数桶火油黑液倾斜泼洒,丸都山城火海一片,联合大军退守城墙。 死死堵住出路。 三日后,丸都山城烧为废墟。 高句丽国灭。 …… 之后一月,赵枭联合大军挥兵一路南下。每破一国,便剥其国号、强并入汉土,平民记册录入幽州户籍,属新编域民。 只要不犯法,五年后。 便将成为真正的汉民。 与此同时,每破一国,赵枭便将其国之军队尽数收编、封为边护军编外军。用于一路攻伐中的马前卒,以外族之力攻其外族,保证原来的内编边护军不伤。 当然,攻灭半岛后,这些外编仆从军全会得到特别晋升,成为内编军人。 大军浩荡,汹涌前进。一路攻伐,战无不胜。兵势已成,所向披靡。 继夫餘国、挹娄国、北沃沮并入幽州后,紧接着东沃沮、马韩国、弁韩国、辰韩国、东濊国,全数被赵枭攻下吞并。 自此,幽州东面沿海七国,尽数全归于大汉王土,再无异藩之称。 邪马台国畏惧赵枭兵威,在赵枭吞下弁韩国之际,倭国的统治者、女王卑弥呼便渡洋而来,径直寻至赵枭大军所在… 孤身入营,与赵枭商谈一晚。 那夜,没人知道帐中发生了什么。 只知在次日,卑弥呼出帐时稍稍有些站不稳。接着,赵枭便班师回幽。邪马台成为此次征伐中,唯一的未被灭国之地。 然,卑弥呼回至倭国,当即遣派国使前往雒阳汉庭,上书表明汉帝。 其仰慕于度辽将军赵枭威武,邪马台愿成为大汉的附属国、年年上贡。 此消息传开,当即引起轩然大波。随大汉衰弱已久,那些早就臣服于汉的小国,纷纷停止进贡,还隐隐有攻汉之意。 邪马台此次附属之言,使汉人那沉寂多年的天朝上国的自豪,再次燃起! 紧接着,赵枭连灭七国,将幽外半岛那足有一州之地的七国、划入汉土的消息传来,更是使得天下震惊,世人雀跃。 在乌桓异族全族被灭、辽西外草原收回、乌桓大草原并入大汉版图之消息传来时,全天下之人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赵枭之名,被世人颂唱! 所谓之,安内全仗皇甫公, 开疆得靠赵度辽! 待一众消息传遍汉土,赵枭威望飙升至巅峰!四海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其表功者不计其数,封候赐刺之言数不胜数! …… 大军从樂浪郡踏入幽州界域,赵枭径直前往郡守府朝鮮城。寻到郡守尾敦后,便出示了当年郭勋之信,尾敦当场投效。 稍作嘱咐后,赵枭前往辽东郡。 辽东郡郡守关靖阅览信后,亦是当场投效赵枭。听新主嘱咐,关靖表示根本无需这么麻烦,直接把刘虞杀了夺位就行。 赵枭听声眼皮抽搐,没想到这么一个文绉绉、看起就很聪明的郡守,竟如此粗鲁莽撞。令其不准妄动、按自己所言行事后,赵枭大军再次开拔,前往玄菟郡。 玄菟郡郡守是个小人,看了信无动于衷、要赵枭给钱才效力,并说不给钱还会告密。张飞一拳将其打死,赵枭派人寻出账目、将其受贿作恶条款公示于众。 玄菟郡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赵枭任命赵二领三千军驻扎于玄菟郡,暂任临时郡守,直至任命到来。 继而辽东属国国相、右北平郡郡守阅信,亦是纷纷当场投效于赵枭。 自此,幽州彻底姓为赵。 幽州算上新并入的半岛,共计二十一郡。除州府所在-蓟郡归于刺史刘虞所治,其余二十郡尽归赵枭掌控。刺史之令… 甚至都传不出蓟城。 毕竟, 就连刚刚扩充至三万的幽州军, 也姓赵… 第二十三章 董卓废帝 李儒弑君 “华都督,咱家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此事事关重大,可别漏马脚。” “凉州放心,末将办事。” “那叫个天衣无缝。” 京都雒阳,大将军府。 自董卓领军进入雒阳,送皇帝回宫后便第一时间赶来悼唁何进。由此,其得到了何进原麾下京畿卫队的好感即爱戴。 有人提议,既朝廷还未新立大将军、董卓在京都又无府邸,干脆就暂居大将军府。董卓假意推辞一番后,便欣然接受。 于此,大将军府便改姓为董,日日皆有京畿卫队的高级将领前来拜访。 董卓之势越发高涨,还隐隐有吞并何进原七万部下的念头。然这些京畿重将正愁靠山倒台、对董卓的拉拢自是情投意合,一时双方你侬我侬、情感迅速升温。 此刻,董卓距离明面收拢这些卫军,只差彰显自身的实力。毕竟他麾下铁骑虽精锐、但也只有三万人,而京畿卫军战力低些、却有七万之重,必须要亮肌肉。 …… 光熹元年,武怯懦无言。只有尚书卢植抗辩,董卓被顶得无言以对,虽暴怒也只能作罢。 当晚,董卓欲杀卢植,被蔡邕、彭伯所拦下劝阻,卢植弃官逃回幽州。 九月一日,董卓废帝。 崇德前殿,丁宫主持废立仪式。太傅袁隗将刘辩扶下龙椅、将玉玺印绶转交刘协,然后扶刘协当场登基,是为“献帝”。 年号,为初平。 接着,董卓让尚书宣读策文,弹劾何太后罪责,将其罢免、迁入永安宫。 三日后,何太后暴毙。董卓不允朝廷为何氏举办丧礼,而是让汉帝到雒阳城内奉常亭表示哀悼、公卿穿素衣上朝三天。 自此,大汉中央皇权。 再无丝毫威严。 …… 初平元年,九月五日。 司空府,董卓又在商议阴谋。 不过短短一个月,董卓变得满面红光、志得意满。这也正常,人生事业瞬间直至巅峰,是个人那都会乐的找不到南北。 政务不用管,有大臣帮着改,他只需过目汇总清单。对自己有利的下达,对自己无利的否决。军务不用管,有将领帮着管,自己只需要管好将领们就可以了。 你问闲着没事干,做什么? 是玉盘珍馐它不香?还是美酒玉液它不好喝?是京都娇娘美女她不嫩,还是宫中妃子她不艳?光是品味汉灵帝留下的妃子,就已经占据了董司空的大半时间… 哪会没事干。 就连抽点时间出来准备搞死废帝刘辩,那都令董卓感到心里有些烦闷。 “各位卿家,对搞死刘辩此事。” “有何高见啊?” 啃着烤得外酥里嫩的羊腿,董卓心不在焉的开口道:“小废帝的内侍。” “传消息来了。” “那崽子非但没感恩咱家留他一条狗命,还天天恶毒咒骂咱家,真是狼心狗肺。对于这样的破落玩意,咱家是不会留的。” 话音落下,一干重将面上稍有疑虑,轻声道:“司空大人,废刘辩没啥…” “杀了,那就是大不韪了。” “好歹说刘辩也做过汉帝,杀他,难免背上弑君的黑锅啊!现各州各地…” “对我们已是非常不满,甚至隐隐还有兴兵来犯之意。若弑杀旧帝,不是…” “不是给他们借口么?” “啊?你们在说啥!” 董卓眉头一拧,面色阴沉的咆哮道:“咱家坐拥十五万大军、掌控大汉朝廷!有谁人敢不服?有谁人敢来犯?如此妄言!” “再不可提!”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耸耸肩便闭嘴噤声。董卓最大,他不想听就不说呗。 “说啊!都说说对策啊!” 董卓神情不善,感到有些不爽。平日里,他问什么问题,麾下将领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忙想法子,可为啥提到杀刘辩… 一个个就趴窝了? 闭嘴装起死狗来了? 心中窝火、董卓就要怒骂,而就在此时,堂外忽然奔入一名卫兵来。 “禀司空大人,李儒求见!” “噢?李儒是谁?” 董卓眉头微皱,迟钝的揉了揉大脑壳。昨夜烧刀子喝多了,现在有点昏。 “叔父,李儒是弘农王的郎中令。” 一名黑甲小将脱列而出,他乃董卓之侄董璜。此刻董璜俊脸一肃,朗声道:“李儒学识渊博、智力超群,乃刘辩的侍卫长。” “刘辩的侍卫长?一个侍卫长学识会渊博?璜儿你不是在搞笑吧?还有…” “废帝的侍卫长,来找咱干啥?” 董卓双眼一眯,小眼挤成了一条缝、打趣轻笑道:“这侍卫长,莫不是知晓了咱家欲要杀他的主子,上门抱不平来了?” “打算用他的满胸韬略学识、用经文义理,来告诉咱家要忠君报国?” “哈哈哈哈,笑死咱了!” 众将听声,纷纷附和着大笑起来。 董卓一时玩笑大起,扬手道:“让那李儒进来!咱家倒要听听他的高论!” “是!” 卫兵得令,登时外跑。不久后,其再至堂口,引有一名灰袍中年文士。 文士中年,其貌不扬。小眼浓眉,一脸奸相。步入堂中,作揖行礼。 “弘农王郎中令,李孝儒。” “见过董司空。” “噢?李孝儒?不是李儒吗?” “回司空,孝儒是本名、李儒是现名。在下以为,应当将所有不加以隐瞒。” “全盘告知司空大人。” 说罢,李儒抬头,与董卓相望。 只那瞬间,两双尽乎完全一样的浓眉小眼、如王八看绿豆般,对眼了! “好!好眼!好眼啊!” 董卓瞳孔一缩,在霎那间只感到遇上了对的人。眼前这名小眼文士,似乎在冥冥之中与自己有着什么重要的羁绊渊源。 但司空大人的矜持还是要有的,董卓面色一正、肃声道:“那么,李儒。” “你不好好保护刘辩,来此干甚?” “我来站队。” “什么?!” 董卓神情微怔,有些发愣。 而李儒却在满堂重将的注视下,闲庭信步的踱起步来,边走边道:“若在下所猜不假,司空大人…估计要对刘辩动手了。” “什么?你敢在此妄言?!” 众将听声面色大变,纷纷拔剑而起、怒指李儒。此刻董卓也回过神来,看向李儒的目光有些不善。此人,是如何知晓的? “诶,各位不必如此…” “各位不必如此诶!” 李儒摆摆衣袖,继而朝董卓拱手道:“看大家这姿态,在下就知道猜对了。” “不过在下说了,我是来站队的。” 董卓听声眉头紧锁,一扬粗臂,全场大将即刻放下刀剑、盯向李儒。 “那董公您身边没个谋士,要杀刘辩,那做事肯定粗些。儒作为废帝侍卫长…多半也要被一起杀,那我肯定坐不住了啊!” 李儒摊开双手,朗声道:“故此,儒前来投效!愿亲手以鸩酒毒杀刘辩、做以投名状!换取董公身旁,首席谋士之职!” “噢?亲手毒杀你主子?” 董卓面色阴沉,冷声道:“你这么冷血阴毒的人,放在身边是个祸害!” 李儒听声神色剧变,当即面若寒霜就朝外大步走去、边行边呼:“董公!” “你也不过如此!” 董卓见状满脸疑惑,当即大喝道:“你怎么说话的啊?本司空怎么你了?!” 李儒听声顿足、悠悠长叹,继而更咽开口道:“正所谓天下归于有德者居之!董公德高望重,这天下应该是你的才对!李儒久居昏君身侧,一腔学识又有何用?” “日日郁郁寡欢,夜夜黯然神伤!” “今儒鼓足勇气,前来投效明公,甚至不惜以旧主之命、以弑君卑劣之名,做以投诚、表足心志!这,需要多大的赤忱?!” “这,需要多大的敬仰?!” “然明公却困于世俗庸人之见…不收于我…实在让儒心里…拔凉拔凉啊!” 说罢,李儒的身子有些颤抖,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背影孤单落寂。 董卓听得动容,当即推开木案、疾步奔至李儒背后。随即一把抓住文士双肩,将其强行扭转过来、大声道:“李先生!” “本司空收下你了!” “别难过了!” 李儒转头,满脸泪痕。 “主公!” 霎那,董卓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如此敬仰爱戴自己之人,能担大用! 于此,不顾旁人劝谏,董卓当场下令李儒为西凉军首席军师!赐千金。 李儒亦是当场立誓,定会永远追随董卓,用毕生才学为董卓出谋划策。 就在这上下两人其乐融融之时,一则消息的到来,令董卓气煞不已。 他的对头赵枭,灭了乌桓、又灭了半岛七国,为大汉王朝收下了辽西外草原、乌桓大草原,以及半岛那整整一州之地! 消息传来司隶前,就已在沿途几州传开了…现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无不歌颂赵枭之名,为其表功者不计其数! 董卓就很烦躁,他才不想给赵枭封赏。但这功劳确实大,不赏说不过去… 犯愁之际,董卓忽然想起了新谋士李儒,便当场表明心迹,问其见解。 李儒闻言思索片刻,告诉董卓不仅要赏赵枭,还要大赏特赏!而且,最好还是弑君后的第一条任命,若能凸显出两人… 交往与情感,都很密切… 那就最好了。 董卓不解,李儒于其耳密语。董卓闻言后大悦,遂命儒当天毒死刘辩。 …… 深夜,刘辩饮毒酒。 唤来王妃唐姬起舞送别。 弘农王妃唐姬心中悲戚,歌舞而唱:“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王兮命夭摧。死生路毕兮从此乖,悼我茕独兮中心哀。” 刘辩见曲闻歌,泪眼迷蒙、沙哑吟唱:“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歌毕曲罢,毒上心头。 刘辩面色凄然,低语道:“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自爱,从此长辞!” 于此,废帝刘辩殂。 第二十四章 非人类吕布 初平元年九月六日,董卓联合李儒弑杀废帝刘辩,消息传出天下愤然。 接着,董卓上书表奏朝廷:度辽将军、尚武伯赵枭作战果勇、为大汉开疆扩土,应大大封赏。提议任赵枭为重号镇东将军兼幽州刺史,爵封蓟候、封地为蓟郡。 除此,再赏赐赵枭十万金。 董卓之书对赵枭颇显亲昵、言语毫不吝啬赞赏,一副为心腹表功的模样。 大汉朝廷当即许可且下旨。 消息传出,世人哗然。 一时民间流言蜚语四起,本以为赵枭是大汉的忠心臣子,没想到其… 竟是董卓的走狗! 各地原为赵枭表功的名士纷纷上谏,言语朝廷封得太重,重号二品将军岂能说封就封?还有将封地设在幽州州府蓟城,岂不是代表整个幽州都独属赵枭一人了? 然朝廷对这些言语不作理会,固执己见的下达了任命,彻底坐实了… 赵枭乃董卓心腹的言论。 一时间群情激昂,各地再无法忍受董卓把弄朝堂,袁绍率先举兵、号召天下人讨董,各地当权者纷纷响应,齐齐举兵。 响应最甚者,乃并州刺丁原。 丁原很莽,没等联合大军会师,直接率领五万并州军攻向司隶、其言语:“我有骁将吕布天下无双!以寡敌众有何惧也?!” 袁绍得知此消息后,长叹悠悠,言语丁原危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骁将,又如何敌得过董卓帐下一干大将?华雄徐荣、李傕郭汜、董越李肃、张绣牛辅… 哪个又不是骁将? 然事态,却恰恰相反… 并州军确实战局不利,但纯粹是敌军众于自身三倍、且精锐数倍于己。 在将上,董卓没讨到丝毫便宜。 …… 司隶河东,丁董主战场。 安邑城上,绣有“董”字之黑旗飘飘。 安邑城下,绣有“丁”字战旗风荡荡。 城中守军整整六万,而城外攻城方却只有三万余人。这一幕着实令人感到费解,似乎双方兵力有些颠倒。为何董卓坐拥六万精锐要龟缩在城,丁原不过三万人… 却敢围城而攻? …… “董卓老儿!滚出来受死!!!” 安邑城头,正在商议着阴谋的董卓听声,肥脸一颤、满面无奈之色。 “各位,谁去堵住那狂徒的嘴?”环视了一圈黑甲战将,董卓神情愤慨、大声道:“我满座大将,竟无一人能敌那吕布?!” 众将听声羞愧,默不作声。 “老贼!你是怕了么?连头都不敢露?天天窝王八壳子里,真是鼠胆啊!!” “哈哈哈哈哈!!!” 城下传来猖狂无比的笑声,不断在城头阁楼中回响,把董卓气得个满面涨红。他无能狂叫一声,起身开门就朝城墙走去。 “吕布匹夫!你欺我太甚!!” 董卓在一干大将的簇拥下来至城墙,气沉丹田、就要与吕布隔空对骂。 众将默不作声,在看到吕布那一瞬,又情不自禁暗夸此人真乃天俊也! 那吕布身高足足有一丈!座下之骑本算高头大马,可在那吕布胯下,就像匹未成年的小奶马…不是马儿不争气,实在是… 实在是主人太强力! 那吕布身披闪亮金叶连环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个天神金将。其手中那柄长达一丈二的方天画戟,更是溢散着滔天杀意。 按理说日日领兵打仗、那风沙摧残面容,将领一般都帅不到哪去。可这条惯例在吕布身上不成立,这厮帅的惨绝人寰… 说貌比潘安,都是侮辱他了。 如此神俊,都不用动手。他就光站在那,都能带来巨大的威慑力。 “噢?董乌龟出来了?!” 见董卓露出龟脑袋,吕布眼中飙闪着无边的仇恨,一把抽起马上弓,瞄都没瞄、霎那间六箭连续激射而出!为何是六箭? 因为力道太大,弦断了。 董卓见此吓得眉飞色舞、赶忙趴地,六支极箭飙射入后方将群,直接夺走了董卓侄子董璜的性命。那董璜连叫都没叫… 脑壳直接插上六支羽箭。 “璜儿!!” 见侄儿横遭无妄之灾,董卓怒不可竭、气得双目泛红。他对外人死活无所谓,但对自家人,那是极好的,自己侄儿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脸上还插着六支羽箭… 使董卓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杀啊!!全军出击!!!” “给咱杀了那鸟吕布啊!!!” 见董卓陷入癫狂,众将想劝又不敢劝,面面相觑后,只能领军出城。 不过一刻,万军朝吕布杀来! “来得好!高顺陷阵营何在?!” 见万余铁骑汹涌杀来,吕布面不改色、横扫战戟朗声道:“成廉、魏续、侯成、宋宪、郝萌、高雅六健将何在?给我杀!” 吕布一声令下,丁原大阵登时动了。先是八百精锐步卒上前,在高顺带领下列阵、严严整整排列成队。这八百步卒装备精良,人人披戴重铠、手持长戈腰别阔刀。 紧接着,六千步卒在六健将的带领下纷纷上前,依绕陷阵营后方列阵。长枪尾插于地、形成一大片人形拒马,枪林如海。 而吕布,则立于陷阵营前。 目视前方杀来的万余西凉铁骑。 面不改色。 二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当来骑刮起的劲风掠至吕布面上时,吕布动了。他猛然拍马,后发先至的极速朝万军杀去!横转战戟,如同扇叶般旋转… 一骑入万骑… 刮动血雨腥风。 那锋锐无比的戟头,轻而易举的划破了西凉铁骑那并不算厚的轻甲,继而夺走了他们鲜活的生命!一戟戟转动,一骑骑倒下,竟无人能在吕布戟尖下撑过一合! 霎那一瞬,吕布如同矛头… 横冲直撞! 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而那些掠过吕布的西凉铁骑,则狠狠撞上了早就严阵以待的并州军卒。 那一支支尾部插地的长枪,直挺挺的贯穿了战马的身躯。剧痛下战马无法前进,嘶鸣着跳跃挣扎,也由此,将那一位位… 西凉骑士甩下马来。 还没等摔得昏晕的骑士缓过神来,一旁早就忍不住的并州军卒登时抽出长刀,将那些坠马骑士带着恐慌的头颅斩下切开。 这无往不利的西凉铁骑,面对吕布所带领的并州步卒,竟毫无还手之力! 将领打不过吕布,兵卒更是! 吕布如入无人之境,在西凉铁骑群中左右扭杀。身上金甲早已沾满敌军的血肉,染成了血红暗铠、方天画戟也是如此。 杀至后军,吕布已经杀疯了。他面色亢奋癫狂,大开大合的乱舞着战戟。 对付这些骑兵,他根本无需用吕氏戟法,随便一戟下去,就能轻易的破开敌阵。甚至杀到兴起,吕布还变幻招式、改斩为拍,每每带着巨力的戟头拍出… 都能将目标拍成碎肉! 一片血肉模糊。 遇到个别结实点的骑兵,不会被战戟直接拍碎,也会飙飞十来米… 活生生坠地砸死。 见到吕布如此神勇,渐渐竟无人敢靠近其身侧。毕竟,这压根就不是人。 来骑虽有万军,势气却被吕布远压。即便经验再为丰富的精锐骑兵,见到吕布之面无不策马躲开,可谓之闻风丧胆。 那城上的董卓见此,骇得大惊失色,抬手连连大喊:“咱糊涂了啊!快!” “快快快!快鸣金收兵!!” 随董卓一声令下,城头上登时敲响金铁之音,这些被世人视为如同豺狼般凶狠的西凉铁骑,竟屁滚尿流的朝城内逃去。 此刻吕布杀得正起劲,哪能让敌军逃了?竟不管不顾的朝城门杀去,看架势竟想一人堵住城门,杀光这剩下的几千骑军… “靠,吕布这鸟人好生猖狂!” “诸位兄弟,随我去拦住他!!” 华雄见吕布之意,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自从出城,一直躲在最边上,避免遇到吕布那天煞杀星,然而此刻却不能再躲了。 咆哮一声,华雄猛然朝吕布杀去。 徐荣、董越、张绣、牛辅亦是如此。然李傕郭汜二将则啐了口唾沫… 看都不看吕布一眼,就朝城门亡命奔逃。在他们眼中,去拦吕布这杀星… 和找死没区别。 “吕布鸟人!快快受死!!” 吕布听声顿戟,环视四周,只见董卓帐下的五员悍将纷纷朝自己杀来,登时不屑一笑,不退反进,朝那五将汹涌杀去! “急着上路吗?成全你们!” 厉吼一声,吕布身子一翻、忽然转变姿态立于马上,继而右腿猛蹬,竟然腾空而起,狂举战绩朝五名来将坠杀而来!! “卧槽!!” 华雄等五名悍将哪里见过这种打法?在高速驾马之下,能站于马上…更夸张的是,还能从马上跃起…腾空十来丈??! 在五将面色窒息之时,吕布身至! 他全力一戟猛然劈落,狠狠朝首当其冲的董越斩落!这一戟快如闪电! 根本来不及反应,还在呆滞状态下的董越及座下高头战马,直接被吕布从中心劈开、变成两半模糊血肉,左右掉地…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坠地、将落地点方圆十步踏得龟裂,继而猛然横扫! 戟锋一闪,血肉横飞! 徐荣、牛辅之座下战马失去前蹄,直接砸向地面,没待二将反应过来… 吕布直接一人一脚,瞬间将两人到头颅踩爆,引起一阵血雾蔓延! 华雄张绣二将见此,直接吓到乱叫,哪还有丝毫战意?丢掉兵武调转马头,径直就朝城门极速逃去,那模样就像见到了非人类一般。这鸟吕布,无人能打得过! 吕布见此哈哈大笑,冷眼瞟过城下遍地尸体,悠悠然的朝丁原阵中归去了。 这一场中规模战役,他的直属麾下,死伤不到千人,而出城来战的万余西凉铁骑,所剩不过半数,竟有五六千人战死… 其中最少有千余人… 直接死在他吕布手中。 而三名西凉重将的死,则更是收益巨大,直接狠狠打击到了西凉军心。 第二十五章 参见,公子枭! 初平元年九月中旬,册封赵枭之令使终于来至幽州。也使赵枭松了口气,他不必再行万民请愿、逼退刘虞让位的伎俩。 而是名正言顺,得到朝廷的任命成为一州之刺、成为一州的真正主宰! 赵枭很高兴,董卓的阴谋他轻易便看穿。直接下令,以朝廷封赏的十万金作为一年的税钱,免去幽州百姓一年的赋税。 政令下达,所有流言蜚语即刻停歇,继而全都化为对赵枭的歌功颂德。 于是乎,赵枭得令当天直接领大军前往州府蓟城赴任。在刘虞颤颤巍巍的手中接过刺史之印,赵枭并未言语讽刺这位老人。刘虞只是没能力,但绝对是个好官。 夺其位,不过是迫不得已罢。 赵枭赏赐刘虞千金,在蓟城为其寻了个朝阳的好宅子最为府邸,并邀请其担任治地之幕僚,刘虞怔神后婉拒,但心中… 对赵枭那少许若有若无的恨意,也随之再不复存在。自此,赵枭… 终成一方诸侯! 其担任幽州刺史,除免除赋税一年外的第一道政令,乃是大举扩张幽州军,兵员就从尚武郡预备民兵中抽调。并且,那三万难民改为的山地弓箭手,也并入州军。 接着,赵二的赵家部队也脱出边护军,开始扩张人数。条件是一定要死忠于赵枭,属于赵枭个人的私人卫军、要精锐。 从此,赵枭手握三支武装力量。一是幽州军、二是边护军、三是赵家军。 于此外,幽州军除陆战军队外,还下编有幽州水师。幽州水师由甘宁担任都统,赵枭曾经的亲卫队长向南担任副都统。 …… 九月末,天下局势不断交替。 丁原的并州军出乎意料的大破西凉铁骑,兵锋直指雒阳城。袁绍等十八路诸侯傻眼了,纷纷率兵急行军、前来支援丁原,讨伐反贼董卓。在此战中,一个名字… 响彻大汉。 丁原帐下第一上将,吕布。 这吕布战力滔天,竟以一己之力斩杀董卓帐下数位大将。其麾下部将高顺的陷阵营更是举世无双、不过八百余人便能硬撼万骑强攻,其余六健将所部亦是… 精锐难挡! 在敌军如此上下皆强的情况下,董卓又连失大将,自被打得溃不成军。只能退守天下第一险关-虎牢关,做以苟延残喘。 而袁绍面临所有来援诸侯的强烈呼声,也只得不情愿的让出盟主之位… 交由并州刺史丁原来坐。 丁原深知得此大位全靠吕布,便对吕布百般宠爱、认其为义子。吕布得到主公如此深厚的信任,更是死忠于义父丁原。 甚至吕布听到袁绍醉骂丁原夺位,还暴揍了袁绍一顿、实乃忠贞义子! 此消息散播到幽州时,一时令赵枭动容。这,好像已经不再是他… 所熟悉的那个三国了。 蝴蝶效应,已然彻底展开。 …… 九月末,蓟城刺史府迎来一位贵客。此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乃幽州第一世家,金牌王家的家主,王和。与之同来的… 还有一名剑客。 刺史府,华雅大堂。 袅袅香烟起,檀味沁人脾。 此时,大堂内只有二人。 在微微檀香飘渺缭绕的案旁,赵枭与王和正对坐着论事、是投资事宜。 “赵刺史,事情就是这样,我王家商队一年进项足足有五万万钱。您只需注资一贯钱,就能占据商队每年的七成所得。” “还有,我王家仰慕侯爷已久。为恭贺候爷担任刺史大位,我王家愿意赠予兵甲刀武五万套,金银万箱、优良马匹八千!” 赵枭听声眉头一挑,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位白发老翁、轻声道:“赠予我如此厚礼,已大大超脱恭贺之情,你王家要的…” “是什么呢?” 王和闻言,慈眉善目的回望着赵枭,同样轻声开口:“候爷是幽州刺史。” “我王家坐落幽州。” “不过就是想买个平安罢。” “呵,你王家势力不小,本候就是想动、轻易也是动不了的。何须如此?” 王和听声缓缓摇头,低语道:“您若要动,总是找得到办法的,不是么?” 赵枭颔首,这老头倒看得明白。他可不似刘虞般温良无害,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伐世家,乖的留下、跳的全杀。 然他任位半月有余,也不过只有十来家门阀前来刺史府送礼示好。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洗掉这些不安分的因素了。他赵枭与其他诸侯不同,别的诸侯不敢灭治下不听话的门阀有三。一,世家豪族掌控民间力量。二,他们强大。 三,大多诸侯手下军队的基层军官及高级将领,多半都来自于世家门阀。 他们如何用满是世家子弟的军队,去灭除世家?若行此举,不过是自取灭亡罢。麾下的军队非但不会去灭世家,只会… 将那位诸侯给灭了。 故此,尽管很多掌权者清晰的感到了世家尾大不掉的威胁、却无能为力。 然这些限制,在赵枭这根本就不存在。首先,幽州全州的百姓,在他这五年来的爱民如子下,是绝对拥护他赵枭的。 其次,世家强大,他赵枭更强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赵枭的军队,是干净的。无论是边护军还是赵家军全是他的自己人,麾下众将虽有门阀出身,但也不是幽州的门阀。 且对他极度忠诚。 如此他要灭幽州豪强,轻而易举。 稍稍思索片刻,赵枭缓缓摇头道:“你王家势力太大,本候难以安心。” “这不是利的问题。” 王和闻言眉头微皱,继而松缓抚须而笑,淡淡道:“我王家虽强,但…” “早已花开叶散,在幽州其实势力并不算强大,威胁不到侯爷。还有据老儿所知,伯爷应该还未娶亲吧?老儿有意联姻。” “如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哪还有丝毫威胁?我王家遍布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耳目哨探,也…” “尽归侯爷所用。” 赵枭听声怦然心动,正欲发话之际,忽感腰间一阵滚烫火热。低头一看,只见腰间悬配的乾坤宇宙锋正隐隐有些颤动。 那对坐的王和见状,也随之将目光投向赵枭腰间。只一瞬,就愣了神。 赵枭见状双目一眯,登时抽出宇宙锋指向王和,厉声道:“王家主!!” “你可知晓此剑来历?!” 在这一刻,赵枭心中已然动了念头。若是王和知晓乾坤宇宙锋是秦始皇嬴政的佩剑,就将其当场斩杀!自己是赢姓赵氏后裔的隐秘,绝不可让外人知晓丝毫!! “你,你,你!” 王和猛然起身,双目圆睁指向赵枭,满脸扩散不可置信的错愕、喃喃道: “你,赵枭,赵,赵!” “我早该想到的啊!!” 赵枭听老者连连念“赵”,当即心中感到不妙,直接一剑就朝王和劈去! 而王和却异常敏捷的闪了开来,身手好得不行。其面露癫疯般的狂喜之色,指着赵枭疯狂大笑,继而老眼中飙出泪水… 泣不成声。 赵枭见状一脸懵逼,停下砍人的动作、将宝剑指向王和大声道:“哭啥?” “你可识得此剑?!” “自然识得!此乃乾坤宇宙锋。” 说罢,王和赶忙抹去泪水,恭敬的朝赵枭下跪磕头道:“秘制黑冰台第七十二代大都统,秦和,参见公子枭!公子万岁!” 赵枭听声哑然,当即朝外大喝道:“封死刺史府,今日闭门,不见客!!” “还有,所有人,包括死士。” “全部远离议事堂!擅进者斩!” “是!主家!” 听见外边赵家死士传来回应,赵枭心中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王和道:“黑冰台大都统王和?有何物证明自己的身份?” “有黑冰令为证。” 说罢,王和保持伏跪,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小令来。小令通体素黑… 正面刻有“秦”。 背面刻有“冰”。 赵枭刚接过令牌,就感到一股灼热滚烫传来,这黑冰令与宇宙锋的温度… 一模一样! 此刻,都在散发火烫! 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二者通体纹路相同,似乎是同一块铁石所造。 “宇宙锋与黑冰令,出自同源?” 尽管心中已然信了大半,但赵枭仍在试探开口。赵家密室中的地图,言明了黑冰台在幽州,却并没标注地点、属于未知。 不能确定,就需谨慎! “是的,公子。” “乾坤宇宙锋与秘制黑冰令,都是来自天外陨铁,故而始皇佩剑名为…” “宇宙锋。” “此天外陨铁所制器械,有一特征,乃距离靠近时会发热。刚刚黑冰令发热,老儿还以为是恍惚产生的错觉,毕竟令牌…” “已数百年未曾热过了。” 赵枭闻言颔首,锋收鞘中,将令牌递还与老者、淡淡道:“秦和,起来吧。” “都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还有,黑冰台的现状如何?” 老翁闻言恭敬起身,但还是躬身而立,首句话便是:“黑冰台永远忠于大秦!现大秦只剩公子枭您一脉,我黑冰台自然…” “会全力相助于您!” “噢?只剩我一脉?如何确定?” 赵枭心中暗喜,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始皇子嗣昌盛,除我一脉,就无一二逃脱安在?秦都统是如何确定,只有我一脉?” “因为,当年只有一脉逃脱。” 秦和揉了揉红肿的眼眶,轻声道:“当年二世继位,残杀了十余皇兄皇妹,整个赢姓赵氏只剩胡亥与始皇亲弟子婴两脉。” “胡亥无后,子婴之后大多又声名显赫,隐姓埋名容易被辨认。故而延续血脉的种子,挑选了不为人知的公子雫一脉。” 赵枭听声颔首,赵雫确实是他这一支的先祖。秦和所言不假,看来… 其真是黑冰台的大都统! 彻底确认了身份,赵枭当即上前将秦和彻底扶正,温声道:“这么多年…” “辛苦你们了。” 秦和听声,泪水如决了堤般疯狂流淌,泣不成声道:“我们,我们不苦。” “我们有巨量的钱财,我们身躯享受荣华,但我们的内心却饱受折磨!” “今日,寻到了您…” “一切都将改变!” “下臣代表黑冰台,三千七百二十六位同僚在此宣誓,誓死忠于公子枭您!” “一千名黑鹰剑士,唯您所用!” “两千名死士耳目,唯您所用!” “四百名各地官员,唯您所用!” 第二十六章 青冀计划 娶亲之事 “三千七百二十六位?” “你是说时间已过几百年,黑冰台还有将近四千人为赢姓赵氏效力?” 赵枭听声怔了下神,只感到有些不可置信,疑声道:“你都是第七十二代大都统,下面办事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代了吧?” “是的。” 秦和面色一正,肃声道:“黑冰台确实换了许多代,但忠诚绝对可以保证。” “请公子放心!” “噢?” 见赵枭似在思索,秦和当即开口道:“取决于秘制黑冰台自有的人才体系,无论更替多少 代,忠诚度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愿闻其详。” 秦和听声,径直道出了黑冰台的隐秘:“我黑冰台之新生代,皆为孤寡。在老一代年纪大了,就会在民间寻得无依之孤。” “这些孤寡从小在我黑冰台老一代的训练呵护下长大, 自然继承了前辈的衣钵、效忠于赢姓赵氏,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赵枭闻言动容,只感到秦已化为一个意志一个信念、深深烙入黑冰台部署的心中。这是一颗渺弱的火种,却永不熄灭。 “说说吧,黑冰台有什么功能?” 赵枭上座,指着对案的位子、示意秦和坐下说话。然老头却无移动身躯,固执己见的躬身立于赵枭身旁…似乎与主家商讨事项时,他作为部署绝不能坐下一般。 “秘制黑冰台自组建开始,主要作用只有三个。”说着,秦和面带自豪、朗声道:“就是保护政要、刺杀敌要、探查情报。” “我黑冰台下属黑鹰剑士,人人自极寒之地身披重物修炼剑术,以作到内心宁静无物、身躯轻盈如风。他们无论是乔装后刺杀敌要,还是披上重甲于战场御敌。” “都能完美胜任,起到奇效。” “刺杀敌要,五人一组,几乎无往不利。千名黑鹰剑士披上重铠、于战场正面御敌,可硬撼万众精锐不落下风。剑士从小就被灌输效死之念,只为杀戮征伐而生。” “当然,做卫士亦能胜任。” “不过,实在有些屈才。” 说罢,秦和朝赵枭笑道:“公子,我此次前来所带的那位剑客,乃我一千黑鹰剑士中最为强悍一人。其名秦越、伪名为王越,既然您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主家。” “秦越,日后就紧随于您。” “保护您之安全吧!” 赵枭听声一愣,王越?这不是后世史书中的…汉末第一剑客么?原来… 其竟然出自黑冰台! “好,此人我收下了。” “两千死士耳目,是由什么人组成?”赵枭属实有些好奇。在他这后世人所知,黑冰台异常神秘,只知其强却不知其详。 “死士耳目的组成很复杂繁琐,上至王公重臣的家臣幕僚、下至市井民间的走贩樵夫,当然最多的还是歌楼戏院的舞姬。” “舞姬?有女性死士?” “自然有。” 秦和非常耐心的开口解释道:“这些舞姬从小在我黑冰台学习伪装之术、套话之术、侍奉之术,往往是各地最大舞楼的花魁。能点上她们的,那都是各地大人物。” “而这些大人物往往在酒醉之后,并不会对低贱的花魁舞女产生多大的戒备。稍稍引导,便能套取到我们所需的情报。” 赵枭再次陷入愣神,只感到这黑冰台确实不一般。不过倒也正常,黑冰台乃中原第一个皇朝的最强情报组织,招式花… 再正常不过了。 “那最后的四百地方官员…” 秦和听声,当即拱手道:“此项,并不是我黑冰台创建时的功能。实乃…寻不到赢姓赵氏,无奈之下所做出的应对之举。” “有了地方官员庇护,我们也能加大力度寻找老秦后裔,不过寻到了您。” “日后也就无需冒这个风险了。” 赵枭听声,一股暖流从心中涌出。他起身朝向秦和、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这可把白须老头儿吓得赶忙闪开,跪倒在地。 “我要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这数百年,日复一日的效忠于老秦,日复一日的寻着赢姓赵氏!” “公子,无须如此啊!” “这是我们的职责!!” 秦和嘴上念着,然在心绪激昂下,那老泪又再一次飙了出来。赵枭见此微微一笑,将老者缓缓扶起,认真拂去其衣上的尘土、温声开口道:“黑冰台大都统秦和!” “我现下达第一道命令。” “你黑冰台,从现开始。” “全力渗透青州、冀州二地,我要此二地所有的消息情报,尤其是驻军。” “冀州的边疆,青州的海防。” “要着重探查!” “是!谨遵公子之命!” …… 待秦和离去,赵枭唤来贾诩议事。 议事堂内,再次端坐二人。 而堂外同样屹立着二人,这是两名高超剑客,一人叫洛玟、一人叫王越。 “王越?现你代号就为丙一了。” “我们死…” “不必。” 王越直接开口打断洛玟的话语,目视前方道:“我就叫王越,无需什么代号。侯爷未说过我要由你统制,我不属你管辖。” “各干各的吧。” 洛玟听声眉头一皱,死死的注视着眼前这位面容坚毅、气质如顽石般的冷面男人,淡漠开口:“我乃赵家死士统领…” “你随身护从侯爷,自要听我。” “你若实在不想听也行,剑士的事,以剑做主!你只要能胜过于我。” “我自不会管你。” “噢?胜过你?”王越听声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笑,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长剑一舞!不过瞬息、锋回鞘中。 洛玟胸前心口,黑袍已然割裂。 此刻,洛玟才缓过神来。 那往日无多表情的面瘫脸,也露出一丝惊骇来。眼前这人…剑术已登峰造极!只要这王越有想法,便能在瞬间击杀自己! 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 与堂外的僵冷不同,议事堂内氛围非常和谐。赵枭贾诩二人,正其乐融融的商谈阴谋。两人气性相投,聊得非常开怀。 “现在青州和冀州的刺史,都已经参加了讨伐董卓的联军、领军杀去司隶了。后方州郡空虚,正是我们扩张的好机会!” “确实,主公可是想趁现在两州驻军不多,突然攻袭,打他个措手不及么?” “不不不。” 赵枭淡笑着给贾诩倒了杯茶,缓缓道:“本候又不傻。现在各方诸侯前去攻伐董卓,袭击他们后方…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本候是董卓的人么?如此大不韪之行…” “哪怕利益再大,也不可做。” “是也。” 贾诩颔首,接过茶盏阴笑道:“不过吧,待讨董结束;诸侯率军回师之际,咱再攻伐他们后方那就没事了。率师回援,没一个月的功夫到不了,然一个月后…” “此二州,早被我们攻下了!” “文和之策,与本候不谋而合啊!” 赵枭与贾诩四目相对, 都快活的笑了起来。 “不过主公,诩觉得那五万仆从军终究还是有些隐患,要不此次干脆就…” “干脆就让他们打头阵?” 贾诩双眼一眯,阴毒之气溢散而出。他抿了口茶水、冷声道:“这些仆从军,终究不是我们自己培养的嫡系。而半岛七地若还有军队,就难保其有复国的念头!” “此战,就把他们的军队全打光。” “这样主公的嫡系损伤会大大减小,还可彻底消除半岛七地可能的威胁。没了军队,他们只能乖乖依附我们!彻底变成…” “主公的子民!” 说罢,贾诩抬头。 只见赵枭不知何时早已笑容满面。 “文和,深知我意啊!” “哈哈哈哈哈!” 爽朗快活的笑声,经久不歇。 …… 初平元年,十月初。 得到十八路诸侯共计二十余万浩荡联军的支援,丁原再无兵力之忧虑。 其义子神将吕布再显神威,夜领悍将高顺及八百陷阵营精锐,暗潜入虎牢关内、连杀六千守卫大开关门。二十余万联军趁夜色汹涌入关,董卓闻讯仓皇败走。 无虎牢关之坚险,董卓一退再退,同时即刻裹挟朝廷大臣及汉献帝刘协,强行迁都、朝长安逃去,沿途留下大将阻截。 西凉马超得到父命,领三万驻防铁骑、五万异族附属,极速朝长安来援。 在这全天下英雄齐聚司隶之时,却有两名封疆大吏悠悠然的在自家地头上闲居、一副与世无争的潇洒模样。更巧的是… 这两人都在思考娶亲之事。 …… 荆州,州府江陵。 “阿蔡,你不嫌我老么?” “怎么会呢?英雄虽老,却仍是英雄,您满腹才学英气,只让妾身觉得…” “觉得配不上您。” 江陵阁顶,阁下大河奔流不息。 听见怀中美娇娘之言,刘表只感到爽快无比,揽住佳人娇躯的臂膀不由又紧了些。他俯视阁下万千民屋,朗声道: “阿蔡,你说得不错。” “我刘表是英雄!但,英雄终已迟暮。”说罢,刘表眼中闪过一丝哀色、轻声道:“我渡得了荆州百姓,却救不了汉室天下。” 依偎在刘表怀里的蔡氏闻言,娇声道:“救世乃大计,非一人能改之!” “您救荆州,已是盖世功德。” “救天下,就交由子嗣来做吧!” 刘表听声,眼中流转着万般柔情。他面色一正、紧握佳人柔荑,低头盯着佳人美目,认真道:“阿蔡,你可愿嫁与我?” “您说呢?都躺您怀里了。” 蔡氏轻轻捶打刘表之肩,将俏脸埋于男人胸口,耳根已然是煞红一片。 见佳人娇羞,刘表哈哈大笑、大声道:“明日我就去蔡府提亲!用八抬大轿将你娶回来!咱们生些好儿子,拯救这汉室!” “别说啦!” 蔡氏面红耳赤,羞得说不出话来。 刘表见状,笑得更欢了。 …… 幽州,尚武郡郡府。 主位上的赵枭,被一干众将文臣所包围,无奈的商讨着娶亲之事。 “大哥啊!您该娶老婆了!!” 糙汉张飞大声叫着,眉飞色舞的开口:“弟比您小六岁!那都找到对眼的了!您呢?都三十老几了,咋还打光棍呢?!” “三弟此言差矣,大哥才没打光棍,我有女人,难道托雷不是么?” “那您总要娶人家啊!” “得快点生个娃了!” “是啊!大哥,不能拖了!”关羽也接声开口,他边抚着短了半截的黑髯、边大声道:“弟先前的夫人,都来找弟了!还带了个娃娃,叫关平,可大哥您呢?!” “身为主公,不能没后嗣!” “娶亲之事,刻不容缓!” “是啊!少爷,该娶夫人了!”那黑塔般的赵二少见的出现在议事堂中,大声道:“俺都已经找到了,请少爷为小人主婚!” 赵枭听声笑着颔首,连连道:“好你个赵二啊!你还来劝本候啊!当年出幽州喊你找个老婆,你可找了整整六年才找到!” “放心,本候肯定比你找得快!” 赵二闻言,腼腆的笑了起来。 “这个其实不难。” 田丰大步出列,走至赵枭身前面色严肃的认真道:“候爷执掌刺史大位,早有无数门阀族长发函而来,希望将女儿许配给您。但您就不看,美女才女都送上门了。” “诶,您就是不要。” “额,等会就看,等会就看。” 赵枭面露尴尬、正要推诿一番,然铁面无私的田丰才不吃这一套,当即取出十来张稿纸递给赵枭、朗声道:“这些是各家待嫁闺秀的姓名资料,下臣已汇总好了。” “伯爷可以选六个,一个正房妻子、五个妾女。如果身体强悍,八个也行。” “啊?这么体贴啊…” 赵枭接过稿纸,在一干亲近臣子们的注视下,无奈的坐下翻阅起来。 他总觉得娶老婆,要等安定下来再娶。若天天征伐各地、人不见影的,让自己女人独守空闺总是不好。但此刻已是不能再拖,作为主公,子嗣昌盛非常重要。 这甚至关系到势力的安定性。 念头至此,赵枭认真阅了起来。 只一入目,人就愣住了。 一,八月七日,江东名望老者桥公来函,愿将膝下之女大桥嫁与赵枭为妻。若赵枭有意,还可娶小桥,双双为正妻。 批注:“此二女有国色之姿,貌比天仙,才气过人,实乃上上之选。” 赵枭见此双目一亮,诶,这个不错啊!大桥小桥,那是相当的好! 第一行就是两个超级美人,使赵枭的期待感大大提升,朝第二张稿看去。 二,八月八日,上蔡令甄逸来信发函,其女甄宓虽幼却天资聪颖。不过七岁已有美人胚子,若赵枭所喜可待六年娶之。 批注:“若喜幼女,可取之。” 赵枭看信汗颜,直接放弃。 开什么玩笑?六七年后自己都快四十了,娶一个十四的少女,呵呵。 三,八月九日,孔门七十二贤之一,步叔乘之后、江东步家家主来信。愿将其女,江东大美人步练师许配给赵枭。 批注:“此女不凡、心胸大气宽广,实乃主母之上上选。且家世乃圣贤之后,若主公娶之对整个赵家声望,都有极大提升。” 赵枭见此暗暗颔首,步练师这个名字很奇特,让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且正妻,确实还是大气些好,此女心胸宽广… 确实很合适。 想着,赵枭将稿件阅完。 其余之信,介绍的女子虽全都是大美人,但都无法与大桥小桥、步练师所相比。一时,赵枭有些纠结,大桥小桥是买一送一、一娶就得两个大美女。可那个… 步练师也很诱人啊! 这就很纠结。 难搞,都想要诶… 第二十七章 阵前大将 难逃宿命 初平元年,十月中旬。 赵枭遣大兄及赵家家臣赵二,率赵家千名铁骑前往扬州丹阳步家提亲。 此行,赵二携带有贵重珍稀玉璧八对、金银财宝千箱,丝绸锦缎无数。还有三封信,一封给步家家主,一封给步练师。 最后一封,则是给荆州刺刘表的。 这几年,刘表赵枭二人就常有书信来往。双方都抱有远交近攻之意,自是一拍即合。以往因为路途遥远、也仅仅局限于交流,而此次 赵枭之信,却是愿与刘表… 结为攻守同盟! 双方任何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须从各方面来援,否则必被天下人所唾弃。 赵枭之所以有此念头,只因他深知,刘表并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其在汉末地位何其之高,可却一心守于荆州观望。 其一辈子的成就,起于荆州也终于荆州。荆州是刘表雄心壮志的起点,可他一统七郡后便沉寂下来,被美色消磨了斗志。 这种人不会去挑事。 也就用不着自己帮着擦屁股。然自己肯定是要搞事的,那时刘表帮不帮?不帮,他一辈子的信誉就化为乌有,他只有帮… 所谓攻守同盟,实际上就是刘表…成为赵枭势力外援的单方面契约。 这波,稳赚不赔。 …… 司隶弘农,两军对立。 “拦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声闪亮金甲的袁绍立于骏马之上,举着马鞭指向前方阵前大将、厉声大喝道:“董贼之势,已如过往云烟消散!我观壮士气度不凡,不如由此降我正义之师!” “我袁绍,保你得到重用!” “正义之师?” 对阵前的彪形大将冷哼一声,高举手中长柄巨刀、讥讽道:“何为不义之师?又何谓之正义之师?我家相国视平民如猪狗。” “你袁绍,又不使百姓为草芥么?” 说着,彪形大将猛挥巨刀、大声道:“袁家乃天下世家之首,族下佃户奴隶不计其数!你仁慈、你正义,怎不见你袁家放那些奴隶自由与生路?你有视他们为人?” “我家相国势衰此乃有目共睹,这点你没说错…但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扯个球的道义?你袁绍真把自己当善人了?” 不顾对阵气到颤抖的袁绍,大将轻蔑的狂笑一阵、朗声道:“我华雄就是西凉世家的奴隶出身!相国见我天生神力,直接就免除我的奴籍,还派兵帮我把那世家…” “给灭了雪恨!” 说着,华雄摇头、淡漠道:“这也是相国日暮西山,华雄依旧跟随的原因。” “你袁绍这样的门阀贵胄。” “永远都不会懂的。” 说罢,华雄闭目、冷冷道:“我敌不过吕布那鸟人,但对付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还是绰绰有余的!不想见血,就退兵吧!” “狂妄!!” 袁绍怒不可竭,指着华雄朝身后众将咆哮道:“有谁,敢去斩此狂徒!” “我袁绍做主!升他三级!” 袁绍身后的众诸侯听声纷纷双目爆闪,齐齐上前自谏己家大将。 如此机会,不可多得啊! “袁副盟!我有一名上将名叫潘凤,他武艺高强、气吞山河!可斩华雄!” “噢?韩冀州此话当真?” 袁绍侧过头,望向冀州的新任刺史韩馥。就在此时,一名身长八尺有余的肌肉狂汉拎着一对长柄斧,从后军中大步走来。 狂汉一边走着,一边大声道:“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冀州大人…” “潘凤请战!” 狂汉不仅体型彪悍如熊,那声音更是雄壮无比,登时引得全场注视。 “好!就全靠潘将军了!” 袁绍双目一亮,诚恳道:“潘将军!你若能斩杀你华雄妄图,我升你三级!” “呵呵,这有何难?” 潘凤微微摇头,甩着两柄长斧,就这么一步一步朝对阵的华雄行去。 霎那间,全场屏息凝神。 大多盟军都只觉得这位不骑马的战将,定有不俗本领!灭杀那华雄… 应该没问题。 …… “来者何人?何不骑马?!” “莫不是小觑我华雄?” “呵呵,罢了罢了。” 潘凤边行着,边淡淡开口道:“让你死得明白也无妨,我乃冀州上将潘凤。” “行去地府,你也好道个明白…” “是被何人所杀。” 华雄闻言气急,只感到此人比那鸟吕布还狂!一怒之下,华雄猛然拍马臀夹马腹,狂舞手中巨刀、极速就朝潘凤杀来! “狂徒潘凤,给我受死!!” “呵呵,就这点气性?” 喃着,潘凤忽然顿住脚步,一脸不屑的望向极速杀来的华雄,直接一柄战斧甩出!那斧子快速旋转着、朝华雄飙飞而去! 华雄见状竟不躲不避,在飞斧离己身只有不过十步之距时,一刀猛然劈出! 这刀,竟险之又险的将那飞旋之斧格开!继而,华雄马不停蹄的继续… 继续朝潘凤汹涌杀来! 高下立判! 潘凤见饱含自己希翼的飞斧,竟没起到丝毫成效,一时间不由慌了起来。连连后退大喊道:“你骑着马!这样不公平!” “待我回阵上马!再来与你打!” 此话道出,不仅对阵的万余西凉军士面露鄙夷不屑…就连袁绍等人身后的盟军亦是满脸涨红、感到极度丢人,很没面子。 然潘凤才不管丢不丢脸,啥面子能比命还重要啊?这都还没贴身打,自个兵器就少了一只,还打个屁啊!想着,潘凤又胡乱抛出剩下的飞斧,转身就朝本阵狂奔… 不得不说潘凤是个玩斧小能手,随手抛掷的斧头力道不大,但准心还是有的。斧子飞旋着,径直朝追来的华雄额头飞去! “呵,懦夫。” “刚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了。” 华雄又是一刀劈出、将飞斧格开。由此,前冲之势也缓了下来。他望着潘凤狼狈的背影顿住马步,冷声开口道:“装啥?” “有能之装,提升格调。” “无能之装,颜面尽失。” 潘凤听声,也只感到面上火辣辣的,忽然转头咆哮道:“老子是让你!要是我认真,第一斧你都接不住!你早就死球了!” “若不是老子惜才,不忍杀你…” “你还能在此狺狺狂吠?” “你不思感恩…反还辱骂我!实乃无耻!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华雄听声面色一窒,盟军兵士更是垂下了头,袁绍等人则是满脸尴尬。 好丢人啊!!! 然那潘凤心理素质却是极好,在万军之目下、毫无压力的不断喷吐芬芳。 华雄听得不耐,心烦之下一刀横甩。那巨刀脱手而出,在半空中不断飞旋着、极速朝聒噪的潘凤飞去!而潘凤却毫无察觉,一边跑着一边酝酿着下一轮的芬芳。 盟军万众见此,除冀州刺韩馥大声开口提示,其余人竟齐齐噤声… “潘凤!快躲开!!” 韩馥悲戚之声响起,潘凤不知所云的眨巴着眼睛,还要转头看看发生了啥。其刚一回头就愣住了,只见华雄的巨刀… 不知何时已飞至半空,离自己不过堪堪十步之距!潘凤内心暗道危矣! 还未待他做出避险举动,那柄刀口锋锐、寒芒闪闪的巨型长柄大刀… 已至身前! “咔嚓” 一声脆响,潘凤的头颅便打着旋儿坠落在地。那张曾喋喋不休的铁嘴朝向天空,似乎还在咒骂华雄这厮好生不讲武德。 “杀得好!” “干的漂亮!” 一声声快活的笑声从身后响起,袁绍等诸侯头领听声、无不面色古怪。 在这尴尬之时,徐州刺史陶谦忽然开口朗声道:“我有一名悍将叫刘三刀,其开头三刀无人能接!必定能在三刀之内…” “将那华雄斩于马下!” “好!” 袁绍听声赶忙点头,肃声道:“那就全靠陶徐州的大将了!那华雄现失兵武,如猛虎失去爪牙般,正是斩其的大好时机!” 陶谦闻言颔首,当即朝身后大将开口:“三刀,你去会会那贼将华雄!” “是!” 陶谦身后的战将瓮声瓮气的抱拳应下,继而径直策马出阵,然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那刘三刀竟一把抄起盟军阵前的巨大长柄刀,朝那双手空空的华雄甩去! 华雄见状眉头一挑,抬手稳稳接住长柄大刀、疑声道:“你这是何意?” “我刘三刀,不欺手无寸铁之人。”冷面战将一语道出,继而抽出腰间的细长弯刀、策马加速,飞驰着就朝华雄杀去了。 华雄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同样抡动长柄大刀,朝刘三刀迎去! “即便你刘三刀武艺不如我,也已经得到我华雄的认可了!你,值得尊敬。” “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刘三刀闻言面不改色,专注的控马、不断微调着手中弯刀的角度锋向。 两军阵前,万目之中。 两将相冲,一触即发。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十余息,两将已然接触!华雄借着巨型大刀的长度优势,在刘三刀距己身还有五步时,直接全力一刀朝前方横扫而去!气势极强!! 此刻,两阵军士都已攥紧双拳,只感到刘三刀危矣,华雄的刀太长了… 这一刀直接封锁了前方所有的闪避空间!而刘三刀的马刀虽长虽利,却太细。完全没有格挡的可行性,若是硬碰硬… 那马刀怕是会一触即断! “刘氏,一刀闪!” 就在那巨刀横扫至刘三刀马前时,马上那位冷面战将忽然大吼一声,继而身子一翻、竟从马上腾起!越过那横向刀锋… 就朝华雄头顶一刀斩来! 此刀太快!太锐!太耀! 那寒意森森的窄长刀锋反射着九天之阳的蓬勃金芒,耀得华雄双目一花! 在这猝不及防之际… 那锐利之锋,已至!! 华雄此刻被耀光闪得看不清前方,但浑身直竖的汗毛还是使他预知到了危险。华雄当机立断,侧翻弃马、持刀滚地… 千钧一发的躲开了这计必杀之刀! “呼呼呼” 华雄连滚五圈,继而一个腾身立地,双目圆睁、惊骇的望向身前那战将! 他华雄看似毫发无伤…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脖颈的表皮已被割裂!若是再迟丝毫,自己… 怕已是人头落地! “刘氏,二刀斩!!” 刘三刀落地那一瞬,没有片刻停顿,浑身一紧、径直前冲挥刀斩出! 此刀带着舍我其谁的同归之势! 这刀,没了反射耀眼阳光的持握技巧、没了对风速锋向的揣摩考究。 只有,快! 快的眼花缭乱,快的难寻所迹! 在这一瞬,刘三刀似乎快到出现了残影,飙闪着身法朝华雄咽喉杀来! “操!这该不是吕布儿子吧…” 华雄冷汗直冒,双目死死的盯着刘三刀,在其长刀斩出的那瞬径直趴下… 再次翻滚五圈… 这次,头盔上的翎羽没了。 那长羽被刀锋拦腰斩断。 万幸的是, 华雄头还在。 看着缓缓飘落的残破翎羽,华雄内心猛然一缩,只觉得还是退回本阵好些。跟这鸟人没得打,这刘三刀就是个小吕布… 都他娘的不是人! 见必杀一击再次失手,刘三刀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森冷道:“刘氏绝杀。” “三刀·返!!” 话音落下,刘三刀瞬步而出,一刀斩向刚刚爬起的华雄。华雄见状赶忙朝前一扭,躲开此刀。紧接着,刘三刀腾起、一刀斩落!可此次腾跃似乎力度大了些… 华雄仅仅一蹲,便躲了开来。 局势瞬间变化! 刘三刀跃过华雄,背朝后者! 华雄见此内心大喜,紧握巨刀就要出招,而就在此时…那刘三刀竟手腕一翻、刀刃从肋下直指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倒奔着返刺而来!! 猝不及防下,华雄只得举刀朝前,继而抱了刘三刀满怀!刘三刀面朝空无一人的前方,而那细窄长刀却从其后背狠狠… 扎入华雄前胸,贯穿了他的心脏! 华雄的巨刀也透过刘三刀前胸,暴露在盛阳之下,殷红染刃、不断淌落。 “你…你!能杀你,我也不亏…” “呵。” 刘三刀淡漠的望着苍穹上的赤阳,低声开口道:“我只有三刀,你若不袭我后背而选择躲闪,那么我便会脱力、再无法…” “威胁到你。” “……” “你…你!你特么…” 华雄听声面色狰狞,然脸上灰败之色不断上涌,最终带着无尽怨气咽气了。 “咳咳…” 虚弱感渐渐袭来,疲乏愈盛。 刘三刀看了眼胸口之创,淡笑着合上双目低喃:“刺史大人,您的恩情。” “三刀,报了。” 第二十八章 整改军制 幽州水师 上 “以十人为小队,任小队长。” “五十人为中队,任中队长。” “百人则为分队,任分队长。” “五分队共五百军士、为一大队,设有大队长,四大队为一部,设部校尉。” “再以上,与先前无异。” 幽州蓟郡,州府蓟城。 此刻边护大营、中军帅帐内,赵枭正与一干重将商议着新边护军军制。 环扫一圈连连颔首的将领,赵枭抬手缓缓道:“历来战场厮杀,直接战死者少。受创而无医、伤患愈重而亡者多,故此…” “本候特设,自部开始,必须设有医疗队。每部有四大队两千人,就专设三十常驻军医、处理伤病。其中二十五人为初医,五人为老医师,战时藏营、不见兵也。” “这些军医都是宝贝疙瘩,你们可要给本候保护好了!”说着,赵枭面色严肃、无比认真的开口道:“诸位要约束好军士!” “平日,切不可让双方结怨!” “侯爷放心!医师可是宝贝!我估摸着不用我们说,军士们都会爱戴他们的!” “毕竟,这是救命的先生们呀!” 朝发话的裴元绍微微一笑,赵枭颔首温声道:“那是最好,除此之外。” “每部中,还要下属一个工兵队、一个哨兵队、一个支援队,以及一个…” “宪兵队。” “啥?啥是宪兵队?” 张飞发声、大大的黑脸上布满懵逼,其余众将也是一脸疑惑的望向赵枭。 “工兵队很好理解,就是一队建立防御工事的专业工兵。”赵枭起身,不胜其烦的朝众将开口解释道:“以往军队各种工事的建造者,皆是辎重营的辅兵和征兆民夫。” “他们并不是主战军士,不知晓战场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工事。按部就班修出来的,用是可以用,但难免很多要点太粗陋。” “且他们不专业,效率也很低。” 众将听声颔首,他们以往就常常听见下面士兵抱怨,说工事太不人性化… 一些要点岗哨,墙修的太薄太矮、挡不了几箭就穿了,如同虚设。而一些不重要的边缘防区,却坚实的能和长城媲美… 说辅兵出工不出力嘛…又有点污蔑人家。严格来说,这就是不专业惹得祸。 “所以,每部设有一队两百人的工兵,非常有必要。这些工兵的队头,都是军中老兵,深知战场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工事。” “他们配备天机阁所研制的工兵装备,能快速修建浮桥、哨塔、营地。” “放心,不但快、质量还皮实。” 众将听声,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果真如赵枭所言,那他们边护军可真是如虎添翼了!念头至此,将领们也十分敬佩赵枭的脑洞,专职工兵?简直是前所未闻! 修建工事的辅兵,居然还能专门成为一个兵种!而且看架势还很不错! “嗯,工兵就先说这么多。帐外本候已安排了一队工兵,等会要是感兴趣…” “大可亲自去看看他们演练。” 见众将连连点头,赵枭指向地图道:“哨骑历来都是军中重器、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但以往我们军哨不分家的做法,并不妥当。哨骑平时探消息,战事参战…” “相当于任了两份职。” “他们要花大量时间在军中演武上,又要花时间在提升探情技巧上…两头都钻,往往结局是两头都不精。作战比不过专业骑兵、探情效率也就那样,聊胜于无罢。” 说着,赵枭爽朗一笑、大声道:“以往我们军哨不分家,只因我们太弱小!作战哨骑不参与就会兵力不足。但今非昔比!” “本候,现是天下第一诸侯!” “可能董卓在全盛时期要强于我,但现在,我赵枭就是天下第一诸侯!” 众将听声面色涨红,也被赵枭感染的情绪激昂起来。只见后者继续高声道:“现我幽赵全境可调大军,算上附属仆从军…” “足足有二十万!!” “本候,还缺哨骑这点兵么?” “不缺!我们不缺!侯爷,我军威武浩荡,再不会缺无兵卒所用!!” “是啊!大哥!我军再不缺兵!我军浩荡威武!英勇之士数不胜数、雄壮英豪不计其数!上有边护精锐,下有州军郡兵!” “哪可能缺兵!” “二哥说得是!俺也一样!!” 说着,张飞朝先开口的关羽笑望了一眼,后者见此,也抚须爽朗大笑。 一股熟悉的亲切感,涌入心头。 看着依旧狂傲,然已经从傲气转为傲骨的关羽,赵枭也是哈哈大笑、朗声道:“是啊!二弟三弟!我们昔日青山谷上千余乡勇孤抗万余敌军的困境、再不复存在!” 说着,赵枭眼中闪过唏嘘之色,摸着已稍有规模、颇显威严的胡须道:“昔日之景历历在目,我二弟如同战神在世、连斩十余敌将,青龙偃月上扬,有谁敢敌?” “那时,大哥就知道。” “我有二弟云长,如得百万军!” “面对区区草莽贼寇,尽管身孤,又有何惧怕也?我二弟定能为大哥开路!” 关羽听声见状、面色涨红,这段时日对大哥那若有若无的少许隔阂登时化为乌有,大声道:“关某,会永远为大哥开路!” 赵枭见此颔首大笑。 张飞则嘴角上扬,欣慰的笑了。 “好!先继续把正事说完!” 话毕,赵枭面色一正、继续道:“每部配备百人哨兵队,其中七十哨骑、三十步哨!哨骑乘轻马不着甲。若非事至必须,不然绝不与敌交战,乃军队明面的耳目。” “而步哨就有些讲究了,他们同样不着甲,却擅长乔装易容之术、略通各地口音。可潜入敌治、敌城、敌营,探查情报。” “好!!” 这次出声的,反是一直未开口的张辽。他双目闪着精芒、朗声道:“此步哨,功能实在是强悍!一部三十步哨,一军万人就有百名。而一般大军对垒,最少三军。” “有三百名懂得各地语言、且精通乔装易容的专业步哨探情,我们便能料敌先机!在信息所知上,完胜于敌!得胜概率…” “便能大大提升啊!” “侯爷所想,张辽万分佩服!!” 经张辽这么讲透,众将也想出这哨兵队的重要性来,各个激动难耐… 恨不得赵枭赶快找个敌人宣战,他们好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建功立业! 赵枭听声淡笑颔首,肃声道: “至于宪兵队嘛,就是…” 第二十九章 整改军制 幽州水师 中 “至于宪兵队和支援队。” 赵枭面色一肃、正声道:“宪兵队是由五十精锐卫士组成,作用乃约束兵士不会乱为。日后大军开入其他区域,难免…” “我军兵士会劫掠当地,甚至发泄情绪、做出一些禽兽之举。故此,上道约束是非常有必要的。宪兵可谓军中纪律的维护者,若发现兵士有奸淫妇女、劫掠百姓…” “残杀降敌、贪墨战利、赌博饮酒等违法违纪之举,宪兵会将其押至军部军事法庭进行审判,若在战时没时间押去法庭。” “宪兵有资格进行提前执法。” “什么?!这万万不可!” 新将甘宁听声面色一僵,起身道:“军士打仗将生死度之身外,战后劫掠敌地百姓、乃各军惯例。若如此强行杜绝,怕…” “怕会引起军中产生不满情绪!” “最起码,罪兵是生是死的决定权还得在将领手上,宪兵绝不能提前执法!” “他们,不能有这个资格。” 众将闻言,虽没像甘宁那般直接表示反对之意,眼中神情却是一片赞许。 开玩笑,军士犯罪如何处罚这一贯都是将领的权力,竟交给一群宪兵来执法?这岂不是剥夺了他们身为将领的一部分权力?并且,如若宪兵胡乱执法,引起… 兵士不满,造成哗变该怎么办? 赵枭听声双手交叉,沉默的注视着案前一干大将。如此情况,他早就预想到了。但加入军中警察-宪兵,也是必行之举。 宪兵队的作用极大,其人员全部出自他赵枭的亲卫营、乃他的死忠嫡系。这些宪兵明面上要督促军人守法,暗中却是帮助赵枭…完完全全掌控麾下的十余万大军! 潜移默化的宣传死忠赵枭之念,同时初步削弱领兵将领唯我独尊的权威。待军士心中只有遵守法规和忠于赵枭之念时,就是带兵将领心存反意、也无济于事。 他们根本就调不动兵。 再者说,有了宪兵,也会杜绝将领在要位随意安插自己人、或者自己人犯错而包庇不罚的可能性。将领无法特举施恩… 这些兵,就只会忠于赵枭。 因为,给他们发俸之人是赵枭!如此发展下去最多十年,将领就只是将领,能指挥下属军士,却不能将军队弄成私兵。 稍稍沉思一阵,内心之念再次坚定、赵枭面色平静的开口道:“宪兵出自我之亲卫,绝不会胡乱执法。若有此乱举且被查明,身为执法人员而乱法,罪上加罪…” “判以千刀万剐之刑。” “绝无赦免。” 甘宁听声嘴唇微动,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再说出什么。他下面兄弟英勇果敢,但在军纪这块堪称败类,若有了宪兵队… 岂不是要被杀去大半? 可赵枭都把话说到这步了,他再反对就显得他麾下,似乎必然违纪不可… 干!难搞啊! 在甘宁、斐元绍等个别将领面露难色、大多将领神色如常之时,也有少许将领对军中配备宪兵的做法,表示出了认可。 “其实配备宪兵是大好事。” 许褚起身,朗声道:“以往我执法,常常会陷入左右为难的情况。如果我的亲信部署犯了错,我是罚他还是不罚?罚他,难免让手下人寒心。不罚,又乱了纪。” “而一支军队,连纪律都不守了,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会守军令么?在许褚看来,精锐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就在于守纪否。” “宪兵队的参入,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我们将领唱白脸,宪兵唱黑脸。遇到罪大恶极的犯兵,诸位同僚,这种人我们就不杀么?然交给宪兵来杀,就与我们无关。” “与犯兵交好的军士,可能会怨恨宪兵,却不会怨恨我们。军士犯下小错,宪兵罚了就罚了。而军士犯下大错,没宪兵,我们也要杀…所以说,加入宪兵对我们…” “完全没有丝毫影响!” “还是件大好事啊!!” 众将听声面色稍缓,全都认真思索起来,只感觉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手下犯大错自个也要杀,还落得个冷血无情的骂名。交给宪兵来管,自己就抛开了。手下犯小错,小罚也无伤大雅啊! 一时间众将纷纷颔首赞同。 但甘宁斐元绍等人还是一脸苦涩,只有他二人知晓自己手下有多不守纪,若不是自己一直包着,按军规怕是都要杀光了… 加入宪兵,还怎么去圆啊! 旧账被翻出来,该如何是好啊! 赵枭见状,已然猜出这个别几将的内心想法、直接开口道:“过往不究。” “甘将军,斐将军,本候知晓你二人部下原先都是自在惯的游侠之人。但现在他们毕竟是我幽州的正规军了、不能再散漫下去。宪兵队入驻前的违纪,本候不究。” “但日后,一视同仁!” 甘宁斐元绍二人闻言,当即起身抱拳感激道:“多谢侯爷理解!您放心!” “回营后,我二人定会约束军士!” “恪守军规,遵守法纪。” “嗯,如此最好。” 说着,赵枭起身、面色平静道:“诸位,其实没一个诸侯,会不希望麾下军队遵纪守法,只不过他们没资格也没能力罢。” “但本候,有这能力。” “更有这资格。” 赵枭双目淡漠、抬手道:“本候麾下之军,边护军俸禄是寻常诸侯军队的三倍。幽州军俸禄是寻常诸侯军队的两倍、幽州水师,也是寻常诸侯水师俸禄的两倍。” “除俸禄外,奖金、杀敌赏钱、抚恤金,哪一项不优厚?如此优渥的待遇。” “本候,真想不到军士劫掠的意义何在?有欲望,俸禄也足够去青楼了吧?军费开支,已达到幽州全州税收的九成以上。”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违纪。” “除了发泄内心的恶念,本候实在想不出还能是什么?缺吃的还是缺俸?” 众将听声纷纷汗颜,只感到自己有些飘忽了。赵枭给的待遇是真的好… 故此,他要求高也很正常。 一时间,刚对加入宪兵抱有不满之意的将领纷纷起身、齐齐朝赵枭道罪。 赵枭将众人扶起,稍稍勉励一番后直接越过这个话题,简单介绍了最后的支援队。支援队由两百劲弩兵组成,这些劲弩兵配备强劲三连手弩、可提供箭矢支援。 技术支持,来自尚武天机阁。 每部两千兵马配备两百弩手,可保证即便遇敌之弓箭群,亦有还手之力。 众将听声,无不感到赵枭部署之体贴。这四个配属队,几乎全方位的完善了一部所需!可谓之面面俱到。工事、情报、军规、火力,还有开场那配属的军医… 无不大大提升了军队之实力! “嗯,此次军改,大概就是这样。” “帐外,我已唤来一队工兵、一队哨探、一队弩手,诸位可去细致瞧瞧。” “甘将军,向都统,你们留下。” “关于水师之事,我们要论论。” 第三十章 整改军制 幽州水师 下 黄海楼船万里江渡荡,塞北风凄凉。不见盛日之夏抹寒霜,辽东何其昌? 辽东郡,将军山。 山下之港碧波蓝水,矗立三十巨船。巨船高而首宽、外观似楼。舰首设有巨大竖直青铜尖锥,无论远攻近战,皆合宜。 巨大战船于甲板建楼数层。每层四周设有三尺高之女墙、以御敌箭攻袭。矮墙开箭孔矛穴,海兵可从此向敌射击搏斗。 此外,楼船还设铁皮包硬木所制‘战格’,作以战斗场所。每层楼四壁蒙上防燃皮革,以加强防护。楼船顶层竖幡帜、以及“赵”字黑蟒大旗,迎风而舞、以壮军威。 楼船还设有金鼓旗帜用于指挥联络。船体高大,载兵众多,可承千军。此船侵略防御皆强,能攻善守宛如水上城堡。 除此三十楼船外,海港上还停有千余大小不一的战船。艨艟斗舰、斥候先登、赤马舟等大小、功用不同的战船层出不穷。 “幽州水师,耗全州三年之税钱得以建造。甘将军,此舰队交于你手。” “可要为本候多加建功才行!” 此刻,赵枭双手扶于旗舰顶层护栏之上,一览无边无际的海面、朗声道:“本候,现赐幽州水师军名,就叫…平南舰队吧!” 立于赵枭身侧的甘宁听声,虎目中闪过一丝讶色、直言道:“平南,平南,候爷,可是有意攻伐江东之地?那正是南方。” “是也。” 赵枭转头看向身旁这位壮硕的汉子,直言不讳道:“本候,要平定这乱世。” “江东,自也是其中之一。” 听见这袒露心声之语,甘宁心中莫名涌出倍受信任的激动感。赵枭能对他说这话,无疑是将他视为了核心、可信赖之人。 “甘宁,依你之看。” “我平南舰队,与那江东水师。” “孰强孰弱?” “无法相比,江东水师强大无比,如此庞大规模之舰群,最少有三支以上。” 说着,甘宁顿了顿、朝赵枭安慰道:“但侯爷之平南舰队,各船各舰单体质地都要远超江东水师,起码我们的船不易起火。” 赵枭听声颔首,此舰队之构造设计,全由尚武天机阁一手操办。光是画图纸,就花了整整半年,无论从材质还是结构,都是不易起火之物所建,表皮还覆盖… 还覆盖了特制蒙皮。 此蒙皮乃烟熏三月、外涂沉漆所制,能有效阻燃。也就是说要整条船燃起来,还必须先破蒙皮。有此防备措施,整条船的安全性能提升了数倍不止、非常可靠。 “好船不少,好船员却太少了。” 赵枭轻轻摇头,淡淡道:“此舰队规模庞大宏伟,甘将军所带的两千资深海侠分配下来,每条战船只能安排不到百人。” “是啊!” 闻赵枭所言,立于赵枭另一侧的向南当即接话道:“现我幽州水师下辖三万海士,其中两万人都是新手,难以与长年航海之人相敌。距离彻底磨合,没个四五年…” “没个四五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他们,还难以驾驭这些庞然大物。” 赵枭听声微微颔首,俯视着舰船下的粼粼波光,悠悠道:“任重而道远矣。” “甘宁,向南,水军就全靠你们了。好好操练准备,就拿青州来练练手吧。” “什么?!” 甘宁向南二人闻言双目圆睁,紧紧盯着赵枭疑声道:“侯爷要对青州动手了么?从海路突杀过去吗?!大概是什么时候?” “董卓被诛之日,就是我大军开拔之际。你们这段时日,把路线选好。”赵枭面无表情,握紧了双拳缓缓开口道:“我要…” “全天下人,为我赵枭之名。” “为我边护大军之名,为我幽州军之名!为我平南舰队之名!而震惊颤抖!” “两位,早些准备吧。” 说着,赵枭猛然一扬右臂,朗声道:“幽赵沉寂的太久了!但他并不是在贪图享乐、并不是在酒醉金迷!而是在凝聚力量,而是在养精蓄锐!这股力量隐忍还好…” “可这股汹涌滔天的力量一旦出世…定会搅得全天下风起云涌!二位…” “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本候希望,日后幽王殿上受封的一干重臣大将中,能有二位的一席之地。” 说罢,不仅甘宁向南二将面色涨红,赵枭亦是感到无穷豪气在胸口奔涌难捺!气吞山河下他疏狂一笑,指向波澜江海… 一首无题之句娓娓道来: “幽州之海雾云列腾,上接高句乌桓,下连东莱广陵,左拥渤海平原,右揽倭国马韩。襟三海而带五湖,控半岛而引东吴。 雄主为枭,望者以助。 刺史郭公之雅望,饱得清名。 将军皇甫之强毅,满腹忠心。 雄主为枭,俊杰揽驰。 贾诩文和之雅望,圣儒贤后。 徐庶元直之公正,文身侠心。 田丰元皓之刚阿,天下难寻。 雄主为枭,英豪觥筹。 青龙在世,得关云长之神威。黑龙咆哮,得张翼德之狂武。重斧碎山,得许将军之虎贲。长剑斩花,得陈将军之义理。 雁门铁汉张辽何其悍也?山城夜揽千英烧万营,大破乌桓五万军。 甘宁向南浩荡水师,骑之良将文稷文钦。阿饼赵二忠贞家丁,人人皆英!” 说到阿饼时,赵枭双目微微黯然、继而化为无尽闪亮:“十万边军踏草原,灭乌桓、平七国。百千水师不日下江洋,袭千里,攻青州。乱世人人自危,必平定。” 说着,赵枭望向天际那透过层层云朵挥洒而下的余霞金光,以及那不时飞起飞落、正窜海觅食着小片海鱼的鸥鸟白鹭。 “天下之景,美如温玉。 潦水尽而碧海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大好万里锦绣河山,怎能摧于战火侵扰?天下万兆炎黄子孙,怎能亡于无妄之灾?敢竭余生代代相搏,还以太平安康。” 说罢,赵枭内心那…对这古时最后的一丝排斥不适感,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释然了。 轻捻锦衣,铿锵之音再起: “六年之旅变幻离奇,空间错层千年相会。日日求稳,控欲隐忍,终得雄军十万。腾蛟起凤,事毕躬亲,一朝苦尽甘来。” “我,要亲手铸造一个王朝,” “一个人人安居乐业,一个家家富盈安康,一个四海升平,一个永不落幕的…” “盛世王朝。” 刹那,万里祥云瑞气。 带着微微湿气的清新海风拂动着赵枭的衣襟,似为其洗去所有的沧桑乏累。耀眼金光投射在旗舰顶端,将他挺拔的身躯拽拉出一条长长的拖影,甘宁向南捂嘴。 只因赵枭黑发上反射的金光… 好似一顶神圣帝冕。 乙三卷首章 克爹二战神的巅峰对决 初平元年,十一月末。 董卓一路败西,不断朝凉州逃去。沿途不断乱杀平民、挖掘历代王公陵墓,搜刮所得大量珠宝财物,车队延绵数十里。 二十余万浩荡盟军紧追不舍,终在司隶与凉州的边界-右扶风拦下董卓。而此刻,西凉马超所率领的救董大军也终赶到。 边界上,两军愤然对阵。 “本相国,都要回凉州了!” “你们还追个屁啊!” 此时落日余晖,披着一身宽松而华丽锦袍的董卓立于三十二驱大车之上,指向对阵密密麻麻的联合盟军、气急败坏的咆哮道:“本相国不和你们玩了!还追追追!” “追个屁啊你们!” 怒吼着,董卓忽然有些站不稳,一不小心竟摔倒在车座上。这段时日他过得很不好,麾下大将一个个战死沙场…眼见大势不断渐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董卓… 满腔怒火,只能通过日夜耕耘来发泄。由此,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以往的体胖是实胖,有力气的那种。现在他已是虚胖,整个人就如同一团虚垮的肥肉。 再没半年前睥睨天下的精气神,现在的他贪生怕死,只想好好享受余生。 而这些盟军,就像疯狗般紧咬着他不放,简直就是有病!自己有什么罪? 自己不就废了个皇帝,杀了个太后,玩了些皇妃,最后刨了些祖坟吗? 多大点事,至于一直追杀么… “董贼!你敢刨我袁家祖坟!!” “我袁绍与你誓不两立啊!!!” “董贼!你敢杀我丁家满门!!” “我丁原与你誓不两立啊!!!” “董贼!你敢灭我张…” “董贼!!你…” 看着对阵那一个个面容狰狞的诸侯,董卓登时感到有些束手无策。而就在这时,屹立在董卓车旁的马超忽然抱拳,朗声道:“相国勿要忧虑,对阵虽有数十万人…” “然在马超眼中,却如空无一物。” “噢?!” 董卓听声脸上阴沉尽去,开怀大笑道:“是啊!咱有孟起何惧之有?!” “孟起,我愿认你为义子!” 马超听声当即抱拳,大声回应道:“儿臣马超,拜见义父大人!有儿在此。纵使敌贼有千万之众,义父亦能安然无恙!” “好!马儿可能去讨取敌阵?!” “为我西凉大军大壮军威?” 说着,董卓忽然转声道:“还是罢了!那吕布战力实在夸张,我儿怕…” “义父言笑了!我马超斗阵,还真就没怕过谁!那吕布又如何是儿对手?” “义父安坐,儿这就去讨取那吕布鸟人的首级!以其头颅,扬我西凉军威!” 说罢,马超就要上阵。 “等等!我儿既然去意已决。” “也该配匹好马!” 说着,董卓起身大声道:“来啊!把本相国之神驹赤兔牵上来!赠予超儿!” “是!” 几名黑甲卫士得令,即刻朝后方军阵狂奔而去。不消多时,便牵一匹神骏无双的赤红马儿跑了回来。这马真不一般,高寻常马匹整整一倍,四蹄健壮双目赤红… 一看,便是马中王者。 “好马!” 马超轻轻抚摸着赤兔刚硬的鬃毛,眼中情不自禁的闪过无尽喜悦。旋即猛然撑臂,一瞬便翻身上马,朝敌阵疾驰而去! “西凉马超在此!!” “那鸟人吕布在哪?!!” “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随马超之吼响彻全阵,立于盟军中军处的丁原眉头一皱,喃喃道:“此人气势好生强悍?西凉马超?怎从未听过此人名字?” “义父勿忧,我吕布在此…” “对方是谁,都要死!” 说罢,侍于丁原身侧的巨汉吕布抄起方天画戟,猛然一跃便腾飞至远在十余丈外的战马之上!戟头拖地、猛然突阵而出! “吕将军出阵了!!” “吕将军定能斩贼于马下!” “你这不是废话吗?以我看来,对面贼将马超虽气势逼人,也扛不住十回!” “呵,我看五合就够了!” “吕布将军万岁!!” “吕布将军万岁!!!” 随吕布突阵而出,盟军二十万浩大阵列登时沸腾了起来。不仅一个个诸侯攥紧双拳,那些大头兵也圆睁双目。吕布的战斗,实在是精彩无比,必须要好好观赏。 没看到,那就太亏了!! “你就是吕布?!” 马超一甩虎头湛金枪,闪出一片亮闪闪的残影、朗声道:“看起确实不凡!” 然吕布听声面不改色,直接策马朝那阵前屹立的马超杀去,边前杀,边咆哮道:“死在我吕布戟下,是战士的最高荣耀!” “你,应该感到荣幸!” 马超听声气急,猛然一夹赤兔马腹,不输分毫气势的朝着吕布迎去! 那赤兔马好生不凡,虽后时才开始迈蹄奔跑,却以后发先至般的架势将奔跑之速提到了极限。不过瞬息,便将冲势远远凌驾于吕布所乘骏马之上!快如闪电!! “好快的马!!” 吕布见状眉头微挑,径直右臂发力、一记横扫狂斩就朝前杀出!二人之速太快,前后总共不到五息便能看清对方面容… 已是即将交触! 吕布方天画戟斩出,那强劲的戟风刮的马超脸上生疼,却没伤到他丝毫! 马超抬手一枪打出,竟硬生生架住了吕布这狂力一戟!无尽的黄土灰沙沿二人马下飙射而出,朦朦胧胧令人看不太清楚。 “噢?好力!!” 吕布见马超竟然扛下此戟,脸色微变,继而满面皆是狂喜的亢奋之色! 难逢敌手的孤独… 实在是令吕布感到寂寞。 此刻有人能接下他一招,怎能令他不感到浑身热血沸腾?!他,太高兴了! “哈哈哈哈!!” “再吃我一戟!!” 吕布狂吼一声,抬戟就是一记狂威劈杀!那马超见此双目爆闪,居然不躲不避,举枪就是一招猛龙突刺!竟又是硬碰!! “铿” 金铁之音响起,两人完好无损。 “再来!!” “铿” “铿” “铿”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三息,两名绝世悍将便已交手十合!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无数尘土扬起飘落… 令双方军士完全看不清。 “坏了!!我儿奉先有危!!” “不好!!吾儿孟起有险!!” 两声惊呼之声同时从董卓丁原口中脱出。二人爱子心切,急忙点兵点将,各命二十名晓勇小将即刻入场、前去战团救阵。 “吕将军撑住!我等来也!!” “马将军稳住!我等来也!!” 一时间,双方共计四十余战将杀入战团,就要去救回自家武力代表。 然两声怒喝从烟雾中传出: “我没事!别进来!!” “快回去,别进来!!” 众将见此眉头紧锁,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冲入那中心战团的烟雾之中。 霎那间,血肉横飞!! “妈诶!!” “快!快!快出去!!!” 随凄厉之声四起,无数肉块飞出烟团。黄土雾尘中鬼哭狼嚎不断… 渐渐,烟尘散去。 吕布马超二人安然无恙。 而双方派出的那些小将…他们残破的身躯,却横七竖八的倒在了战团中心。 无一人生还! “嘶,这二人竟恐怖如斯!!” 双方基层军士及高级将领见此,无不连连捂嘴、倒吸凉气。顶尖悍将之间的对决,竟恐怖如斯!光是战斗余波,都能… 震死这些来援的小将!! “你,马超,很不错。” “你也是。” 吕布听声仰天狂笑,继而低头冷声道:“不过你与我吕布,还差的多了!!” “若不是你座下战马堪称神骏,在第七十四合之时,你已经被我斩杀!” 马超闻言嘴角上扬,淡淡道:“老子有匹好马,而你吕布却没马,这…” “何尝又不是一种实力的体现?你有本事,也找个马啊?哈哈哈哈!” 狂笑之中马超枪锋一转,竟在一息之内突刺出十五枪!枪枪快如闪电! 枪枪势若惊雷! “小儿狂妄!!!” 吕布见马超居然敢主动进攻,登时就感到自己受到蔑视,反正骑这小矮马也没劲,干脆身子一翻,从马上猛然腾空… 完美规避开了这突杀十五枪! 继而猛然抡动方天画戟,就朝马超极速坠杀而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连环动作快得令人猝不及防、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来了来了!!” “吕将军那招从天而降的戟法!!” 见吕布从马上腾飞而起,那盟军大阵登时响起一片欢呼。到目前为止,还从未有人能挡住吕布这计从天而降的突杀!! “呵。” 正当所有人以为马超要硬接此招之时,马超却猛拍赤兔翘臀,直接避了开来。与此同时枪出如龙,直接将吕布之马戳死。 “小儿啊!!!” 飞至半空的吕布见状脸黑如锅,改势稳稳着地。他看了眼倒地之马、大声骂道:“你这贼马超!不接招就算了,你还杀…” “你还杀我马干甚?!” 马超听声也不说话,呵呵一笑后便驾驶赤兔骑至吕布身外百步。从赤兔身上抄起长弓、弯弓搭箭…就朝吕布拼命射来… “咻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 “卧槽!你能要点脸吗?!” 吕布脚踏黄土,双手一旋、将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登时格开箭矢。 朝马超啐了口唾沫,吕布拖着战戟、迈动大步,就朝马超拼命追杀而来。 “呵呵,你没马了。” 马超淡淡一笑,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反正他骑着赤兔,吕布两条腿跑、就是再勇也不可能追上他,索性就慢慢射吧。 念头至此,马超开始慢慢射箭。 吕布一靠近,他就跑… 距离一远,他就射箭… 吕布一靠近,他又跑… 距离一远,他又射箭… “你他娘的能要点脸吗?!” 吕布气急了,索性站在原地骂了起来:“竖子!胆小如鼠不敢与我硬战!” “竟用如此卑鄙龌鹾的手段!” 马超听声还是面无表情,箭壶射空了,就捡地上小将尸身旁的兵武… 朝吕布抛掷… 如此面不改色的行着卑劣之举,把那二十万盟军气的够呛、纷纷开口声援吕布:“你马孟起他娘的能要点脸么?斗将…” “斗将是这么斗得吗?!” “逗将是这么逗的啊!” 马超一脸无辜,继续投枪。 “哈哈哈!我儿深得我心啊!” 董卓见那鸟吕布慌乱的躲闪投枪,不由快活的拍手狂笑、还嘴贱嚎道:“鸟吕布不是雄得很吗?咋变狗熊了?躲来躲去的?” 吕布听声满脸黑线,青筋绽起下竟一个直冲蹬地跃起!在半空中,居然抓住了马超投来的长枪!继而猛然顺势朝董卓… 激掷而去!! “卧槽!!” 董卓双目圆睁,还没来得及反应,粗大的脖颈便被锋锐长枪所贯穿! 殷红狂飙,全场寂静。 马超面色煞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向吕布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尼玛… “哇哈哈哈哈,董卓老贼!” “嘴碎嘛!老子让你脖子碎!!” 吕布自个也没想到这随手一枪就把董卓给射死了,一下子大仇得报… 高兴的指着马超哇哇笑。 “你个傻哔!笑死我了!!” “我吕布还是最强的,起码我能边和你打,边随手杀你爹!哇哈哈哈哈!” 马超听声脸黑如锅,突然瞅见丁原在一堆诸侯的簇拥下行至阵前,似要指挥全军突杀。一时间身随心动,马超一枪投出… “嗖” 丁原听见呼啸响起,刚一抬头,脑壳就被长枪所径直贯穿、浆水四溅! “盟主!!” 一时间,众诸侯人人自危,一边凄厉的吼叫着,一边迈步躲回阵中。 只留场中吕布一人凌乱… 吕布马超二人面面相觑… 一时无声。 “呵呵,我跟你吕布打…” “也能随手杀你爹。” 吕布闻言双目红光狂闪、气势飙升,天色在这一刻,似乎都黑了起来。 马超见状吞咽了口唾沫。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生气。” “你杀我爹,我杀你爹。” “这很公平不是吗?” 见吕布双目似有实质焰火燃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马超心中没由来的一慌,驾着赤兔就朝本阵狂奔而回。董卓死了… 他还打个屁啊! “马贼!!!” “你!你敢杀我义父!!!” 吕布双目赤红,一舞方天画戟、指向马超的背影嘶吼道:“吾誓当生擒汝!” “食汝肉!寝汝皮!!” “马贼!!!” “你!必死!!!!” 第二章 小姐出嫁 初平元年,十一月最后一日。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逆贼之首董卓与义盟盟主丁原,在司隶右…扶风处被吕布和马超两位孝将一枪掷死、二首纷纷亡于枪下,致使天下大惊。 这二将无疑胸怀满腔孝心,一片赤忱令人感动。马超控制凉州军撤回西凉,准备休整一番、集合各附属军后再次出征。攻雒阳、斩吕布,为义父董卓报仇雪恨。 吕布同样忠贞、抱有为父雪恨之志。然任他万般请求谏言,新任盟主袁绍却总是推诿拒绝,不肯指挥联合大军杀入凉州。 此刻,各州各郡因郡守刺史出征已久,地方已隐隐有不稳之势。少许区域,甚至已经发生了下克上、部分地方守将攻占州府自立为王的情况,诸侯们自危告辞。 最终,袁绍以现已救回汉帝刘辩、没必要再无端生事为由,拒绝了吕布。 其率领己家大军及亲近自己的诸侯,潇潇洒洒的领汉帝朝雒阳行回。日后,他袁绍就是朝堂第一人!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为避免吕布愤恨,袁绍封吕布为镇西将军兼任并州刺史、继承丁原的衣钵。吕布可自行选择是回并州修养一段日子,还是直接攻打凉州叛军,这无需汇报朝廷。 吕布没得到袁绍军力帮助,但得此高位也无话可说。袁绍此举,已经算得上是很讲道义了。无奈之下,吕布撤军回并。 他准备先广募雄军,再来凉州剿灭杀死他义父丁原的死敌、逆贼马超! …… 十二月一日,江东美如画。 吴郡,流水潺潺,翠柳飘飘。 满郡青山绿水环抱、明媚阳光铺洒。小鸟儿叽喳不停,大黄犬卧地打盹。 此时的扬州吴郡与外地不同,非但没有乱世天下的兵戈铁马、饿殍遍野,反而如同盛世般繁花似锦,一片盎然祥和。 来往平民皆穿着轻质帛衣、满面红光,个个看起来精神都非常好。 在吴郡城内,那纵横交错的市间河道上,一条条精致华丽的小坊船儿悠悠荡着。那小坊船上斜坐着佳人才子,前者摇着薄纱扇儿,静静聆听着才子吟唱诗曲… 声声绝美名诗,沿着各河道传至全城,听至兴起,佳人们往往会起身抚琴、以音律助着诗词,将氛围提升到最高层次。那缥缈淡雅的曲儿与铿锵诗词交杂缭绕… 令人如痴如醉,迷于无尽的美。 而待至此时,那些过路河道的百姓都会放缓脚步,不出声扰乱了此景。 听至高潮,不少平民竟还会驻足吟诗。在吴郡待久了、日日耳闻目睹下,便是挑夫渔民这些粗人,都能吐出几声雅句来。 兴至巅峰,余音绕梁之际。 坊船前头的舞姬彼便会撩动纱制长袖,扭动着腰肢、轻步跳起窈窕清舞。 那不妖娆而又艳丽、不娇媚而又端庄的翩翩莲步舞,能缓缓抚平人们躁动的内心。用于最后的点缀收尾,乃上佳之选。 吴,一片淡雅。 吴,宛如太平盛世。 …… “权弟,你怎病恹恹的?” “给为兄打起精神来!!” 吴郡,郡守府。 人送外号小霸王的孙策正立于大院中,双目灼灼的盯着眼前没精打采的弟弟、怒声开口道:“孙家子弟!岂能一副病样!” “权弟这模样,会堕了我孙家之威!会折损父亲的脸面!权弟,你忘了么?” “父亲出征前,叫你好好听为兄的话!要是不听,随便打!!”说罢,孙策在院中径直寻了一根硬木扫帚,掂量着望向孙权。 孙权见老哥要玩真的,当即抬头挺胸,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愁云惨淡。 “你到底怎么了?” 孙策见状感到有些疑惑,直接一扫帚抽在孙权身上,毫不留情的连连抽击、怒声道:“你跟你老哥我还打个屁的哑谜?!” “啊!老哥,别打了!!” 孙权猝不及防下被打倒在地,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大声道:“我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难道还不能黯然神伤一阵了么?哥…” “你好生无情!手段之残忍…” “令人发指啊!!” “靠,原来是想女人了。”孙策摇头、啐了口唾沫,一时也被气笑了。 他丢开扫帚,没好气的叉腰看向地上的孙权道:“你才十一岁…失去啥心爱的女人?还有咱老爹是破虏将军,是咱江东扬州的大人物!你真看上哪个,有人敢拒?” “还有人能如此不知好歹?” “呵,还最心爱的女人,呵呵。” “笑死哥了。” 见自己悲痛欲绝,自家老哥还打趣逗笑,孙权一时气急、怒吼道:“破虏将军再大!还能有四镇将军大?破虏将军再大…” “还能有一州刺史大?!” 想到步练师那完美的俏脸,孙权一时泪流满面、涕泗横流道:“哥!你不懂!没了步姐…弟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已有…” “隐世之意。” “你嘴巴花的很,才十一岁你要隐世?”孙策听声只感到好笑,但一眼瞟去,却发现孙权面色痴狂、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靠?权弟你来真的??” 孙策面露疑惑、挠挠头道:“可为兄听闻那步家大小姐,已经十八了…你才十一,怎么看都不合适吧?还有,啥四镇将军?” “啥一州刺史?” “哥,你不懂。” “爱,是人间最美好的情感。它超脱于世俗偏见、无关于身份地位,更与年龄大小无关。自去年随父亲去了步家,无意瞧见步家小姐的那一刻,弟,就已沦陷。” “我深深知道,这,就是爱。” “弟,非她不娶!” 孙权说着,泪飙的更欢了。他握紧双拳,无能狂怒着在地上来回打滚。 “咳咳,别滚了。” 抬手挥去身前的尘土,孙策认真道:“弟若真喜欢,哥帮你提亲就行了。” 无奈轻笑,孙策眼中闪过宠溺之色,一把将弟弟提起,轻轻拍去其满身的埃尘、朗声开口:“我这就准备大礼,去提亲。” “我孙家的面子,步家会给的。” “已经,已经晚了啊!” 孙权抽泣着,悲声道:“镇东将军、幽州刺史赵枭,已派人到步家提亲。” “迎亲队伍,昨日就到了丹阳步家了!!今日,估计就该启程了,呜呜…” “啥?” 孙策满脸疑惑,提着孙权思考了好一阵,这才想清楚缘由、不由摇头道:“赵枭这人为兄知道…他白手起家却屡屡建下旷世之功。平黄巾定幽州、破草原收七国。” “现已是大汉天下最强的诸侯。” “我孙家,惹不起。” 看着弟弟悲痛欲绝的泪脸,孙策感到十分心疼、赶忙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为兄给你物色几个好的!” “那二桥姐妹,不也很好么?” 孙权听声连连摇头,哭喊道:“我就要步姐姐!她是任何女人也取代不了的!” 孙策见状感到事情非常难搞,一时间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状态。 见事情有戏,孙权泛红的泪目一亮,不断挣扎着嘶喊:“没步姐,弟活不下去了!弟要归隐山林!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 “毕竟,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不敢争,弟还如何争天下?不过是个懦夫罢!” “父亲说过,想要,就要争!!” 孙策听声面色微怔,神色极度挣扎一阵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权弟你安在家中,哥调兵去给你争女人…唉,这啥啊?” “这他娘的是啥事啊??” 孙策放下心花怒放的孙权,一脸疑惑的朝外走去,只感到有啥不对。 孙权见状闭嘴不言。 待孙策离去后,孙权这才奸笑着开口,稚嫩的笑声响彻空无一人的庭院。 “当我傻啊…步姐我要,大桥小桥我也要!不哭不闹就只有桥家二姐妹,又哭又闹,却能坐拥三娇,那我怎可能不哭呢?” “大兄也是太畏手畏脚了,那赵枭在汉东幽州再强大,也管不到我江东扬州!中间可整整隔了冀青兖徐豫,五个州呢!” 说罢孙权面露畅爽,快活朝内屋行去。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多吃些才行。 …… 未时,暖阳漫漫。 丹阳郡,圣贤步家闹热欢庆。 无数的“大喜”红字粘贴在步家府衙上下,那一个个仆人家丁也换成了喜庆的服饰,满脸笑意的望着府衙外那支迎亲队。 此队,乃五百名司仪礼持组成,实乃排面巨大。往往寻常家族联姻,专业司仪能寻到百名就已是花费巨大,而赵家… 竟寻来整整五百名专业司仪! 这一路从扬州前往幽州,整整数千里路都是八抬大轿、沿途轮换不停。毫无疑问,赵家对他们步家小姐是极度重视的。 除了这一大群专业礼持外,还有一千多名重甲骑军护随,那些骑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全身铁铠,手持长柄骑枪… 看起,就让人感到威武不凡! 就是吴郡那号称扬州第一军的郡守兵,从外表来看,都远逊于此军! “父亲,女儿不孝…” “如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还望二老多多保重身体。” 此时,一名身材高挑、体型窈窕的女子在一大群丫鬟的簇拥搀扶下缓缓从府内行出。她头盖红布,令人无法看清真实面容。 与女子并行的,还有一名老者。老者双鬓已白,面容宽厚慈祥,眼角有着一道淡淡的泪痕。此刻老者不断笑着,朗声道: “练师,放心,你且放心…” “我和你娘会保重身子的,倒是你,这一路途远,要多加小心注意。” 说着,老者在出府前的最后一步顿住了。那一票丫鬟见此也即刻顿足,红盖女子亦是。只见老者微微低头,温声道: “练师,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踏出家门…今后你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夫为妇纲,莫要任性,一切都…” “一切都要听从你的夫君。” “赵刺史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在一些流言中所言他手段狠辣。但为父要告诉你的是,一个能对庶民仁善的人,不说纯良。” “也绝不可能坏。跟他…” “算是你的福气。” 见步家家主,在认认真真的叮嘱着女儿事宜,立于府邸前的赵二没有丝毫不耐。他面不改色微微闭目,安静的候着。 头领如此,迎亲队自是如此。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去打扰这对父女最后的谈话。 那个别眉头微皱、就要出声高吟什么“时辰已到”的迂腐司仪,也被赵家骑士饱含威严的注视给吓噤了声,不敢开口去打扰。 然步家家主很懂分寸,并没去多耗时间。快速交代完要对赵家老人态度恭敬、要体贴夫君等事项后,便挥泪径直离去。 在声声上轿中,步练师在贴身丫鬟的陪伴牵引下,缓缓朝那八抬大轿行去。 此刻,她的内心是迷惘茫然的。 有不安,有彷徨;有悲伤,有失落:有无助,有孤单;有期待,有希翼。 五味具杂,饶人心神。 与无尽悲痛具存的,是那淡淡的喜悦。她虽未见过赵枭之面,可也听过夫君那响当当的鼎鼎大名,他乃大汉的镇东将军! 好不威风!! 在父亲得到赵枭回信后、得到自己即将嫁出的消息时,步练师便托丫鬟四处寻集赵枭的过往消息,不寻不知道,一寻… 吓一跳! 她那夫君,大破黄巾乱贼!不顾违反军令之危、放粮救渡万千百姓!回幽州后怒斩贪官狗官、还人间一个清静!还率兵诛尽草原乌桓异族,保幽州边疆百年安然! 还有太多太多… 收半岛七国,是何等伟岸威武?长期开粥定点救济灾民,是何等善良仁慈?创尚武书孰让庶民亦可读书,实乃浩荡恩典!还醉心不惜雅名改进农间黄泥耕种… 还有太多太多… 一道道英名光环笼罩下的赵枭,在步练师看来何尝不是一位圣贤?能嫁给赵枭为正妻这是荣幸,甚至她感到自己不配。 得知消息时,她有些不安。 她不安于自己太普通太平凡,除琴棋书画外貌身材,再没拿得出手的。 然那一箱箱装满珠宝的嫁妆、那一匹匹名贵的赤练素缣、那一封温柔的私信,今日迎亲队那毫无打扰之意的尊重,却… 无不表示着,赵枭对她何等重视! 这令她感到心安。 踏上大轿,蒙着红布的步练师回望了一眼步家府邸,看不清也不用看清。 家的模样她知道。 朝熟悉的家府微微躬身,步练师绝美的脸上浅浅笑着,行入轿中闭目端坐。 “我的夫君,肯定是最棒的。” 第三章 赵二悲歌 独虎孤骑 傍晚,送亲队伍行出丹阳、步入九江郡。最多再行两日,就能踏入豫州。 延绵半里路的喜庆车队沸沸扬扬,沿途偶尔遇到些过往来客,司仪们还会给上路人几个喜钱、换来句句诚恳真挚的祝福。 队伍一片喜悦,人人带笑。 按这个速度下去,最快都要不了一个月,便能平安到达幽州尚武郡。 然,这份喜悦并没持续多久… 便被数千不速之客所抹去。 …… “前面拦路的是何人?为何事?” 送亲队伍首列,一身纯黑铁铠的赵二眉头紧锁、双目略带阴鹜的扫视前方那拦着官道的数千披甲军士,感到非常不愤。 这些人实在是太没分寸了! 有什么事可遣轻骑过来悄悄说,这么大张旗鼓的拦下迎亲队伍,无疑是常理中不吉利的兆头、是令人感到晦气的破事… “啊哈,那位将军,对不住了。” 一声大喊从对阵传来,赵二只见一名气度不凡的俊朗青年从对阵策马行出。那人身长七尺有余、披戴闪亮银铠。手握一柄熠熠生辉的狮头纹麟枪,看起很威严。 “我乃破虏将军、吴郡郡守孙坚之子!吴郡守备军军司马孙策,见过将军!” 说着,孙策面色尴尬的扬了扬手、大声开口道:“把礼物都给我拿上来!” “是!” 随孙策一声令下,百余名健壮甲士拎着一口口大箱子端放在两军阵前。 “咳,这里面都是黄金书画。” “价值高昂。” “是在下…”孙策面上有些难堪,缓了缓才羞愧道:“这是在下仰慕赵刺史。” “所赠之礼。” “噢!原来小孙兄弟是送礼来了!” 赵二听声爽朗一笑,双手抱拳大声道:“我赵二替我家侯爷,谢过小孙兄弟了!我早闻吴郡孙家父子,三人皆是好男儿!”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您出手如此阔绰,我家自也不能小气!这些礼我赵二就做主收下了,日后我家侯爷定有厚礼相回!还有,小孙兄弟…” 赵二一脸喜意,盈着笑开口朗声道:“小孙兄弟,要不要来尚武喝杯喜酒?” 孙策听声面色尴尬无比,只感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龌鹾下流、难以启齿。但一想到弟弟孙权那么喜爱步练师… 难搞啊!! 孙策一时满脸涨红、左右为难。 赵二见此爽朗一笑,大声道:“若不方便也无妨,心意我家侯爷领了!!” “我们赶路,不知小兄弟能否…” “咳,赵老哥,策有一事…” “噢?” “小孙兄弟尽管说,能帮一定帮。” 看着对阵满脸笑容的赵二,孙策索性闭上双目、快速道:“家弟名为权,非常爱慕步家大小姐,已到达茶饭不思的地步…” “若步家大小姐嫁于赵侯爷。” “我弟怕是会郁郁而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孙策也彻底放开、睁眼道:“能否请赵侯爷忍痛割爱,不娶步家大小姐?我江东美女何其多也,策愿引荐做媒,寻百十美女佳人与赵侯爷!” “再加上这些礼物…” “你觉得可能吗?” 赵二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孙策之言,他面色冰冷、淡漠如霜。听到这他已然知晓孙策来此的真实目的,不由紧咬牙关道: “孙策,你立刻率军离去。” “我会当…此事并未发生过。” 孙策听声无言,也无动作。 “你想清楚了么?你此行,无疑是与我幽赵结下死仇,是你父亲指使的么?” 见孙策无动于衷,赵二心知此事已不能善了,不由缓缓拔出马刀道:“立刻让开!否则不日之后幽州大军南下、你孙家…” “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呵。” 见已得罪赵二,孙策忽而感到无所谓了、一扬长枪道:“我承认,赵刺史势力强大,但也绝没到能来袭我扬州的地步。” “赵二,你等留下步家大小姐。” “带上我送的礼,就可以走了。” “否则,就别怪在下手狠。” 赵二听声摇头,高举马刀道:“一队二队随我上阵!!三队保护夫人!!” 吼完,赵二径直拍马突杀! 两队共计一千重装骑士紧随其后!他们面上尽是不善,内心则满是怒火。如此沸腾的情绪,需要敌人之血才能熄灭! “杀!!” 一千精锐骑士排成锥型阵,浩浩荡荡朝前方那四千余持盾握枪的甲士冲杀而去!他们手中马刀闪亮,亦如他们的意志般。 敌人虽众,一击即溃! 孙策见状,面上虽略有震惊于重骑们的威势强大,眼中却尽是唏嘘无奈。 见孙策及其麾下部署毫无列阵之意,赵二心中没由来的一突,赶忙高声道:“他有诈!全部停下!先撤回本阵再说!!” “是!” 重骑士闻言纷纷拽缰绳紧勒马,然高速冲锋的骑军哪有这么好停下,尽管发现了不对,千名骑军依旧在朝前冲着… 忽然,战马嘶鸣声四起! 地上竟出现无数坑洞!一名名骑士坠落坑中,继而被下方的突刺刺杀… 一瞬间,便有半数骑士中招! “啊!你好卑鄙!!” 赵二见状面色狰狞,此刻一下子损失六七百骑兵,他已再无抵抗之力。 想想夫人即将在自己手上被抢,就令赵二感到羞愧难当。他不管不顾,领着剩下的三百余骑士、咆哮着朝孙策杀去!! “何必如此呢?” 孙策眼中闪过无奈,一扬手中狮头枪、边前冲边大声道:“一个不留!都麻利点!今日我们没来过此地!谁劫走步家小姐…” “我们也不知道!!” 得孙策之令,那四千多精锐甲士登时一拥而上,朝那三百来骑厮杀而去! “杀啊!!” 赵二见状眼中毫无畏惧之色,高举马刀咆哮道:“为侯爷尽忠!为赵家…” “赴死!” “为侯爷尽忠!为赵家赴死!!” 那三百赵家重骑兵纷纷高举马刀、跟着赵二齐齐咆哮道:“为侯爷尽忠!” “为赵家赴死!!” 一时间,三百英骑杀声震天,一腔孤勇闯千军!这一幕,令孙策动容。 也令他产生了隐隐后悔之意。 能为主家以命尽忠的部下,往往会出现在能为属下复仇的主家帐中。 凭这些骑兵的姿态… 那赵枭还真有可能千里迢迢,领大军赶来报仇!一时间孙策冷汗直冒,一枪挑死首当其冲杀来的重骑,继而径直朝赵二杀去、边冲边咆哮道:“除了步家大小姐!” “其余一个不留!!!” “杀啊!!” 怒吼嘶鸣暴起,那三百孤零零的重骑撞入密如潮水的六千精锐郡兵之中。 即刻便被层层包抄剿杀! 死死瞪了眼冲来的孙策,赵二猛然转头朝留守车队、准备突杀来援的五百重骑吼道:“你们快带夫人回步家!分头去报信!” “请盟友刘荆州率兵来援!” “务必要把此事传到侯爷手中!” 说罢,赵二转身加速,极速朝孙策迎杀而去!一边扬刀一边咆哮:“孙策!你孙家必亡于伯爷之手!赵家重骑!冲锋!!” “为赵家效死!!!” 此刻孙策神情阴沉面色狰狞,看着杀至身前的赵二、二话不说就是一枪猛然刺出!登时就将赵二胸口扎出一个血窟窿。 “啊啊啊!!” 赵二紧咬牙关、不顾创口传来的剧痛,就是凌厉一刀狠狠朝孙策斩出! 孙策见此面不改色,又是一连三记突刺,轻而易举的贯穿了赵二的左胸右胸、以及脖颈咽喉。霎那间,热血喷涌而出。 赵二坠马倒地,咽喉被刺,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流下两行血泪… 死不瞑目! “唉!悔不该如此!” “悔不该如此啊!!” 看着赵二的死状,孙策仰天长叹、大声开口道:“此人不精武艺,却实乃忠烈之士!给我厚葬!快!赶快杀!一个不留!” “我们今天,没来过这!!” 在赵二英勇战死的那刻,后方的五百赵家重骑齐齐咆哮,再不顾一切… 纷纷嘶吼悲鸣着朝孙策杀来! 尽管结局,同样是死。 …… “大哥,大哥!!!” “你,你,你放心!!” “侯爷,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在五百骑士怒火中烧、赴死冲锋之际,唯有一人双目赤红、依旧保持着冷静。他是最初跟随赵枭寻到张飞、关羽的护院虎子。现在的虎子浑身颤抖,他不是怕… 是悲伤到了极致。 当年,他虎子与阿饼跟随赵二,一起护卫赵枭出门游玩,收揽了关张。 自那时起,他三人便被赵枭重用,三人机缘共出、自情同手足。也如赵关张一般,结义成赵饼虎三兄弟。然好景不长,二哥阿饼死于上谷居庸,大哥赵二今日… 今日也遭遇了不测!! 他,虎子,心如刀割! 但他不能去拼杀血恨,他得跑!他得将孙策这个幕后黑手,曝光于众! “孙贼,你卑鄙龌鹾、无耻下流!” “你孙家,定会化为乌有!!” 虎子咬碎了牙齿、猛然拍马,就朝着西方疾驰而去。因场中糟乱混沌… 并无人发现他这孤骑离去。 第四章 鼎力相助刘景升,老泪纵横孙文台 荆州,州府江陵。 此时的江陵刺史府中一片肃穆,刘表及麾下一干大将聚精会神的望向堂中央那位灰头土脸的重甲小将。小将正面色涨红… 在诉说着什么。 “阿虎,你是说…那扬州的吴郡孙策,领着四千郡守军截杀了赵刺史的送亲队伍,还斩杀了赵二将军,现已截下步小姐?” “是也!” 虎子双手抱拳,诚恳急切道:“还望荆州大人出兵!为我家侯爷夺回步家小姐!我家侯爷日后定有重谢!请荆州大人出兵!” 刘表听声眉头紧皱,颔首怒声道:“孙家就是我大汉的祸害!那孙坚,先前就因私仇袭杀了原荆州刺史!害我荆州大乱…” “现孙坚之二子,孙权见色起意、孙策助纣为虐!他娘的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还真不愧是孙坚的儿子,父子三人都是祸害!” 说罢,刘表抬手,高声道:“来人!给我立刻调动荆州军!我要替赵候…” “咳咳。” 就在刘表即将下完命令之时,荆州军上将蔡瑁忽然咳嗽一声,快速朝虎子温声道:“阿虎将军,你说送亲队就剩你一个?” 虎子听声登时点头,面不改色、然心中却瞬间猜透蔡瑁的想法,淡淡道:“虽全队只剩我一人,不过来江陵前,在下…” “已经将消息通过密探报回。” “我幽州密探劝我同往,但我拒绝了。我相信盟友荆州大人心怀仁义道德,定会助我家侯爷雪恨!此事,也已报回幽州。” “侯爷知晓后,定会感激刘大人!” 虎子说起假话神情自若。 幽赵的专业耳目虽近些年已略有规模,但远还没辐射到江东一代、荆州和扬州根本没有耳目探点,但虎子必须这么说。 不然荆州虽是盟友,但若是嫌麻烦将他虎子灭口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果不其然,蔡瑁听声瞬间笑容满面、朗声开口道:“我家刺史自是心怀仁德,本将刚刚发问也不过是想问问…如果没人通知赵侯爷,我们就遣人去告派一声,不过…” “已有侯爷的密探回幽州了。” “那是最好。” 虎子听声,当即满面感激的抱拳道:“感谢蔡将军!将军真是体贴!!” 闻言,蔡瑁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羞愧尴尬,当即朝刘表躬身道:“刘公!事关盟友赵刺史之婚姻及脸面大事,我们应立刻行动!瑁之耳目有查,现董卓被诛。” “十八路诸侯已开始各自归返。” “而从司隶归往扬州,走我荆州是最快的。那孙坚定是走此路…该是借道我荆州南阳、江夏二郡,我们遣大军将孙坚捉了!” “让孙策拿步家大小姐来换。” “这是最省力、最可行的。” 蔡瑁之言落下,满堂皆是双目一亮。刘表拍手抚须,朗声笑道:“德珪思路之活跃,实乃吾帐下第一人!那孙策小儿妄行截下赵刺史的夫人,我刘表就截下他爹!” “哈哈哈!!” 一时间,堂中气氛快活极了。 如果直接派州军杀去吴郡,还难免遇到孙策狗贼死不认账,或者狗急跳墙拿步练师来做人质,那样刘表还真不好搞… 要是步练师出了什么问题,他还不准会被赵枭记恨上,那就出力不讨好了。 但截下孙坚,孙策敢不放人吗?他爹的命还没弟弟喜欢的女人重要?他若敢不认账,忠于孙坚的郡守军就敢叛变哗乱! “德珪之计妙啊!” 就在这时,立于刘表左侧首席的蒯越开口了,只见他双目一寒、冷声道:“孙家都是大祸害!孙坚早与我荆州结怨,此次逮住,也不能任他平安离去!我有一毒。” “此毒乃慢性,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我给孙坚下上此毒,他浑然不知。” “然被交换归吴后。” “最多三年,就会暴毙而死!” 全场听声,开怀大笑。 毕竟,孙家在江东虽鼎鼎大名,但最少有半数都是恶名。除扬州服他家,其它地区早就恨得牙痒痒。孙策为啥叫小霸王?因为他勇,但也因其做事不顾后果。 早已结下无数梁子了。 孙坚作为孙策之父,那自然更是如此。原荆州刺史王睿乃孙坚的直属上级,只是因为看不惯孙坚做事粗鲁,训斥了他两句。就被孙坚一直记恨着,找机会给杀了。 可怜那王睿还在为孙坚军士装备不好而忧虑,大开府库资助军士、随孙坚麾下自己挑选拿取,结果孙坚拿完就把人砍了。 孙坚逼杀王睿后,引军到南阳,强逼当地南阳郡守张咨供应军粮。当时孙坚部下有数万人,粮草所需何其多也?张咨肯定不可能把郡府之粮全部无偿给孙坚。 全给孙坚,南阳郡要是遇到啥意外,拿什么救济百姓?肯定不可能给。 那孙坚也自然就不爽了。 孙坚一看刺史王睿他都杀了,一个荆州郡守居然敢不把东西都给他,当天就设宴诱请张咨,张咨屈于礼貌也只好来赴宴。 筵席上,张咨琢磨孙坚这么热情,那就缩紧裤腰带给点粮吧。结果孙坚忽然变了脸,随便找个借口就令部下把张咨推出斩首。从此,孙坚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荆州有原则的好官几乎被他杀光了,也由此贼寇四起,刘表来了才恢复。 可以说之所以没人去搞孙坚,完全是他实力太彪悍,并不是没人想搞他。实际上他结下的仇,可以从荆州排列到扬州。 蒯越有毒,能杀死他,自然引得满堂开怀喝彩,这他娘就是个祸害。 早点死,世间就清静了。 他剿贼凶,可他自个就是个大贼。 …… 丹阳郡界,密麻的郡守兵围拢着一架豪华大轿,狗狗祟祟的朝吴郡行去。 位于最前列的孙策愁云惨淡,内心懊悔无比,他感到自己下了步昏棋。冥冥之中,还有一种断送家族命运的心悸悲戚。 “妈的,还是太宠权弟了!” “爹打董卓,可能都没死两千人…” 孙策回头,看了眼后列那密密麻麻的简易担架,只感到自己像个二比。回去一定要狠狠胖揍孙权一顿,为一个女人… 他损失了整整两千精锐部下! 鬼晓得送亲队的骑兵这么强,其中七百多人没打就死于他的坑洞陷阱中,结果赵二的三百骑军硬是杀了他五六百兵士… 最后那赴死而来的五百重骑兵更是战力离谱,在几千人的潮水中来来回回杀了好几道…虽敌骑全部战死,他也损失过半! 妈的,这就为一个女人?? 自己是他娘抽风了吧! 孙策那是越想越气,预案中抽打孙权的棍数也越来越多,从三十棍… 一直飙升到了三百棍。 棍子抽断了,就用鞭子! 他娘的!小小年纪心里就全是女人,那长大了还不成草包?他娘的!才十一岁的孩子,懂个屁的爱!自己是真傻哔了… 那步练师年长孙权七岁,再多个十年当他娘都够了…自己是真傻哔了! 居然跟着权弟那熊孩子胡来! 在孙策暗骂不已之时,军队中央的那顶大轿子中氛围极度凝重冰冷。 …… “小姐,您,您不要这样!” 步练师的三个陪嫁丫鬟此刻死死拉着小姐纤细白嫩的手臂,夺下了剪子。 此刻步练师的红盖头早已落下,她那完美无瑕的白皙俏脸露于空气之中。女孩儿双目泛红,精致的面上有道浅浅泪痕。 “吆儿,把剪子给我。” “我步练师就是死,也绝不会被孙家孽种给玷污、抹黑我那未拜门的夫君。” 步练师神情淡漠,表情有些恍惚,她双目无神道:“老天待我何其不公?” “呵,趁现在,还没到吴郡。” “还来得及。” “小姐!” 名为吆儿的丫鬟泣不成声,呜咽着颤声开口道:“侯爷,侯爷他是镇东将军!他是幽州刺史!他得知此讯,定会率军来救…” “小姐,小姐切不可轻生啊!!” “不会的,没用的。” 步练师面色凄惨,憔悴道:“夫君…咳,赵侯爷知晓此事,大概会不认这桩婚事,他现处于欣欣向荣之时,岂会,岂会…” “岂会因我一弱女子,抹黑自我英名?有多少更盛于我的佳人,希望嫁与他?”说罢,步练师痛苦的闭上美目、戚然道:“再说,夫君他真来救我,又岂会再娶我?” “落入狗贼之手,我之清白在世人眼中,就已经不再。夫…赵侯爷作为封疆大吏,怎可能顶着千夫所指,再娶我呢?孙家…” “已经彻底害死我了。” “小姐,不,不会的。” 尽管心知步练师所言不假,但三名丫鬟依旧劝着,希望小姐能够看开。 “我现在最好的作法,就是自尽。” “如此,对我那未拜门的夫君,对我那圣贤之后的步家…都是最好的交代。” “我虽死,却依旧清白。” 说罢,步练师不再言语。 然内心已是决然。 她伸出白嫩如藕的右臂,那情难自禁、微微颤抖的纤细手指已然摊开。 “吆儿,把剪子给我。” “小姐!!” …… 荆州,江夏郡。 此刻灼日已落,夜幕降临。 位于临时军营的孙坚惶惶不安,他在简易帅帐中来回踱步、就是睡不着。 他因讨董有功、且极度亲近袁术,被封为扬州刺史,成为袁术的外部势力。得到任命的孙坚神采飞扬,领军归还扬州。 为了早些到达,孙坚没走豫州、而是从荆州借道。现扬州刺史郑泰他看不爽很久了,此次得到任命,他定要找个由头… 把那卸职的郑泰给砍杀了! 有此念头,孙坚自是归心似箭,白日急行军,就深夜扎营休整个把时辰。本按这速度最多三天就能出荆州。可他今晚… 莫名其妙的就是很不安。 “喊些人,陪我出营走走!!” “还有,让卫兵加强戒备!” 朝外咆哮几声,孙坚开始披戴铠甲。既然气闷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 “荆州还是老样子,美啊!” “可惜,换了个死老头当刺史。” 在七八十精锐亲骑的簇拥下,孙坚策马出营,一边夸荆州山水美,一边骂刘表恶心。他对刘表亲领大军、将自己从荆州长沙郡赶走那事一直耿耿于怀。若非… 若不是他怼不过刘表… 孙坚早就要搞事了。 不过别说,刘表这死老头老归老,但实力确实强。其上任饱施仁政,治下百姓无不爱戴信赖,麾下还有八万老练荆州军。 若是必须,刘表号召民间踊跃参军,还能顷刻之间招揽五万以上的民兵。 而他孙坚麾下就四万精锐,能打归能打、确实是少了些。这也是他… 想搞死刘表却无可奈何的原因。 不过继任扬州刺史后,一切就将改写!刘表老儿你等着!想着日后杀光刘表和其亲信下属的风光,孙坚就感到畅快无比! 猛抽马鞭,策马奔腾起来。 八十精锐亲骑紧随其后。 奔驰片刻,孙坚豪气冲天,只感到浑身热血沸腾,大笑道:“啊哈哈哈!” “天生孙坚必有用!我辈岂是…” 忽然,孙坚的狂笑戛然而止。 只因,他看见了密如潮水般的荆州军,正手持坚盾长枪、排着整齐的军阵,浩浩荡荡朝着自己大营围去。一眼望去… 人头翎羽无边无际… 起码,有整整六万披甲之士! 而他营里,只有三万军。 还都是疲兵伤兵。 孙坚面色一怔,记得转为僵硬,一时间竟忘了转身逃跑。然他能看见荆州军,荆州军自然也能看到他,霎那间,荆州军阵大张,整整五千精锐骑兵奔涌而出… 荆州骑军们撼动着大地,浩浩荡荡朝孙坚一行不到百骑的迷你马队杀来! “卧槽!” 孙坚面色大变,登时就要逃。 然荆州军阵的弓弩手在这几息中已然准备就绪,霎那间钢矢激射!! 千支钢铁弩箭呈直线飙射而来、箭矢走向低位,将孙坚一行人的马匹瞬间射死。除个别几个倒霉蛋,骑士们完好无损。 孙坚坠马,看着那浩荡杀来的五千骑兵毫无抵抗之意,这他娘打个屁啊! 人跑得过马吗?八十人再凶,步战打得过五千骑兵吗?除非这八十人全是项羽再世,然他孙坚都不敢说比拟项羽,那… 完全没得打。 想着,孙坚丢下兵武。 亲卫们见此,自是纷纷效仿。 “啊哈哈哈!孙文台啊孙文台!” “你,也有败军之将的一天啊?” 听见那猖狂无比的熟悉笑声,孙坚攥紧拳头,怒视骑军头领道:“蔡瑁!” “你为何袭我?!” “呵呵,你儿为何抢赵刺史的亲?” 孙坚听声一愣,疑惑道:“抢亲?谁抢谁的亲?赵刺史?你是说幽州赵枭?” “正是!” 蔡瑁驾着马,行至孙坚身前十步,高傲的眯眼俯视着这人形猛虎、冷声道:“你的好儿子孙策率吴郡郡守军,抢了镇东将军赵枭的夫人步家大小姐,还杀了…” “赵刺史的亲信大将,赵二将军。” “我家刺史刘公,乃赵刺史的契文盟友,你说我为什么出兵抓你孙坚?” “嘶…” 孙坚神情恍惚呆滞,喃喃道:“你是说,我儿孙策,劫了赵刺史的夫人?” “正是,此事我会说假?” 不顾蔡瑁讥讽的语气,孙坚面色一窒,无力的坐在地上、连连悲叹: “尼玛啊!这尼玛坑爹啊!!” “我江东之虎,怎就生了个傻哔啊!” 别人或许不知道赵枭多强,他孙坚却清楚的很。赵枭这老阴哔一直躲在幽州不出世、天天养精蓄锐,而他们这些诸侯又是讨贼又是讨董的,看起来风光无限… 实际上,却一直在消耗实力。 而赵枭看起一直龟缩着,像是与世无争一般。实际上,却一直在变强。 在孙坚看来,赵枭可能最近就要搞事了,他的军队已经强到多到…幽州快养不起了。自然要开拓疆土、扩张领地养军队。 本来他要出兵就出兵也没啥,反正相邻幽州的冀州青州首当其冲。然他儿子去扇赵枭一巴掌,这尼玛,不是找死吗? 人家正愁找不到理由出兵… 他的好大儿孙策就送理由去了… 赵枭实力强悍,很大可能引起群雄忌惮围而攻之,但他们孙家直面兵锋… 怕是活不到赵枭被灭的那一天了。 想着自己一辈子南征北战,终于搞出点家底,自己的好儿子心血来潮一下子就给全毁了…孙坚一时百味交杂、竟情不自禁… 潸然泪下。 “尼玛啊!这尼玛坑爹啊!!” 第五章 少爷 保重 初平元年,十二月十五,月夜。 幽州蓟郡,州府蓟城。 重重精锐军士守卫的刺史府寂静无声,赵枭卧于府中正室榻上。他怀中揽着香喷娇柔的宝勒尔托雷,却怎么也睡不着。 “官人,怎么了?” 将头埋于赵枭怀中的托托轻声开口:“不是还在想立平妻之事吧?我不需要…真的,您喜爱我就够了,名分什么的不重要。” “真的。” 见托托如此乖巧,赵枭心中愧疚之意莫名更盛,他刮了刮怀中佳人的翘鼻、轻声道:“宝宝,你跟我有五年了吧?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几人之一。早已…” “融入我的生命。” 说着,赵枭微微闭目,低语开口:“日后,你官人我还会纳妾,会有许多女人…而你,却只有我。我却不能给你一个正妻之名,说实话,我心中有愧,只有立平妻。” “才能好受些。” 宝勒尔托雷听声沉默良久,继而嫣然一笑道:“您有这个想法,就足够了。再说…我是草原人,您作为大汉的封疆重臣…” “岂能立一外族之女为平妻?” “如此一来,以后我们的孩子,岂不是就有了继承权?这别说外人,就是您麾下的重臣大将都不会同意。官人,我懂你。” “所以…不说这个了行吗?” 看着宝勒尔托雷水灵的大眼睛,赵枭能敏锐的察觉到那满口不在乎中间隐藏的悲伤。是啊,有哪个女人会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只爱自己呢?然赵枭的身份… 已然注定了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而自己男人分出爱已是必然,可连一个名分都不能给自己,托雷怎可能不难过呢? 只不过,是不希望他赵枭在此事上为难,伪装的很好罢了,她很懂事。 也由此,令赵枭感到很心疼。 轻轻揽住佳人修长柔软的娇躯,赵枭贪婪的嗅着托托发间的清香。此刻,他内心中已有了抉择。宝勒尔托雷从草原随他而来,放弃了肆意策马的自由自在,一心… 只有他。 托托为他赵枭,强自压制天性。那他赵枭就能屈于世俗、连名分都不给? 不能!! 心念想通,赵枭忽然感到无比畅快。低头附于佳人耳边悄悄讲了几个笑话、逗得托托咯咯笑。两人轻闹一阵,欢快睡去。 …… 赵枭做梦了。 一个罕见的、意识清醒的梦。 他知晓自身在梦中,这很奇妙。 他梦到了迦克西,这位女中豪杰一统草原各部,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不过帝国的继承皇储,那个小小的华服幼童… 容貌长得好像自己。 如幻灯片般,看完了迦克西朦胧模糊的登基大殿,梦中画面猛然一闪。 赵枭看见了三十万重铠军士,他们正雄赳赳气昂昂的行进着。一边前行,一边高呼“东皇万岁!”军士们行至一狭窄山谷,与密麻的敌军浴血搏杀,完全压倒敌人。 然在即将胜利之时,汹涌澎湃的无边大水从四处冲来,那四十万军士… 全军覆没。 赵枭见一体态与自己相仿的皇袍男子跪于水泽,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在赵枭无比惊骇之时,画面突转,变为了一座肃杀的城池。城池高大坚固、防御森严,城中百姓任劳任怨的饱受剥削。一道瘦弱单薄的倩影出现,面容看不清。 那瘦弱女子拉着一辆破车,车上全是脏兮兮的麻叶,叶下似藏有一人。 “哥哥,坚持住。” 沙哑女音响起,即刻消失。 画面再闪,则是无边无际的黑甲军士从各处杀来,将此城屠杀殆尽。 继而,军士们一路高歌,四处征伐、排除异己。最终军士们的主宰-一位气质悲怆的驼背男子登基,成为帝皇。帝皇看不清脸,但浑身流转着死气沉沉的阴冷气息。 倏尔,画面移转至海洋。 万千宏大战船于港而出,列载着百万大军杀入西洋,征伐其他国度。 画面似要再闪,却失败了。 天亮鸡啼了。 大口喘息着,赵枭头脑无比疼痛、如有针刺,似完全没休息般疲惫乏力。 他猛然掀被坐起,却发现宽大的床榻上除自己外空无一人,托托不见了! 赵枭煞白着脸,捂额欲呼… 而正当此时,一个稍稍虚幻的人影从屋外走了进来。赵枭揉揉眼,仔细一看…人影又不虚了。再看面容,噢,原来是赵二! 赵枭抹了把冷汗,望着眼前这位肌肉鼓囊囊、像是小铁塔般的巨汉,温声开口道:“二子怎这么早来见我?吃过饭没有?” 说着,赵枭看了眼屋外,现天色蒙蒙亮,估计离日出都还有片刻余。 “少爷,您安排俺去迎亲了。” “噢?迎亲?噢!对!迎亲!” “二子你刚到蓟城吧!这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你了!来,快坐下,快歇歇。” 赵枭一拍脑袋,只感到有些浑浑噩噩,赶忙起身更衣、边穿边笑道:“我估摸着啊,你这几天就该到了,步家大小姐呢?” “安置哪了?诶,你先坐下!” 赵二听声面色复杂,登时抱拳、单膝下跪道:“少爷,我们路上被截亲了。” “啊?” 赵枭面色一怔,却见赵二快速道:“截亲之人乃吴郡孙策、他率四千多郡兵来截亲。还卑鄙的设下陷阱,使我护亲重骑…” “未战,便损伤过半。” 说罢赵二猛然叩首,铿锵响声霎那传遍内屋、他开口道:“辜负少爷所托。” “赵二有愧,拼死于九阳郡。” “什么??” 赵枭眉头紧皱,快步走至赵二身前,要将他托起,边行边道:“二子!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拼死不拼死的,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孙策截了我的亲,扫了我的颜面。” “这仇我必会报。” “但这不怪你,你也说了…他们人数是我赵家铁骑的四倍,还卑鄙设陷阱…” “好了好了,快起来。” 赵二不动,大声道:“赵二走后,还望少爷多多保重自己!身侧一定要有精锐护卫,要按时吃…额,这些我不说您也知道。” 说着,赵二尴尬的挠挠头,仰视着赵枭疑惑的眼睛、快速道:“没时间了。” “少爷,您多保重。” “啥啊?” 赵枭眯起眼睛,闪亮而又迷茫,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托托的呼喊: “官人!您起了!” 赵枭闻言朝前方望去,只见宝勒尔托雷捧着一碗鸡汤正缓缓从外走来,边走边道:“今早妾身看您脸色不好,就炖了碗汤。” “您多喝点,味不错呢!” 赵枭听声心中一暖,低头道:“二子啊,你来都来了,就一起喝上几…” 双瞳猛缩,赵枭发现身下伏跪的赵二已然不见踪影…一片初日之阳,正透过大开的木门、投射在自己脚下,温暖怡人。 而赵枭的内心,却是冰冷一片。 “宝,宝宝,你刚刚关门没?” “当然关了。” 宝勒尔托雷一脸不解的走至赵枭身前,将鸡汤递至男人手中,又似想起什么般、犹豫了片刻后轻声开口道:“侯爷,刚…” “嗯?你说!” 赵枭紧紧盯着满脸担忧之色的托雷、快速道:“你知道些什么?快说!” “您,您听了别…” “你快说!!” “刚刚贾大人派人来了,说了您一醒就快去议事厅…夫人的迎亲队被截了。” “赵二将军他…他战死了。” “咔嚓” 赵枭面色恍惚,他手中那盛满鸡汤的瓷碗竟被其硬生生捏碎了开来。锋利的碎片划破了男人的手指,然他却浑然不知。 只是死死盯着脚下… 刚刚糙汉所跪的那片空地。 “赵二,赵二,赵二。” 赵枭喃喃念叨着忠贞家臣的名字,一个踉跄竟没站稳,还好身旁眼疾手快的托托赶忙伸出双手、这才避免了狼狈的摔倒。 “啊啊啊啊!!” “孙策…” 赵枭面色狰狞、状若厉鬼,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孙策!” “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若违此誓,天理不容!” 第六章 一念之间,心磐志坚斩玉案 初平元年,十二月十六日。 初晨之时灼阳早出,万缕金芒从苍穹肆意挥洒而下,予世间万物温暖及希望。然日再绚烂,也照不亮赵枭心中的阴霭。 在一干黑衣死士的簇拥下赵枭快步行入府衙中堂,此刻堂内早已聚满人。 “候爷!您来了!” “侯爷,节哀!” “侯爷,请务必要冷静!” 无视朝自己迎来的贾诩徐庶等人,赵枭径直行至主座、开门见山道:“保证幽州安定的情况下,本候最多能调多少军队?” 贾诩听声眉头紧皱,文绉绉开口道:“侯爷请先冷静,此刻攻袭扬州…实在是不智!我们所谋突袭冀青二州已久,忽然改变目标…会使我们先前的准备前功尽弃啊!” “是啊!” 田丰拱手,大步上前道:“侯爷请冷静!此仇我们绝非不报、只是暂时搁置,待夺下冀青二州稳定几年后,再谋徐州…” “打下徐州之时,就与扬州接壤。” “侯爷即可雪恨!” 徐庶无言,沉默了会轻声道:“在此事上庶并无看法,全由侯爷决策。不过…此刻攻袭扬州对我们来说,战略意义并不大。” “扬州离我幽州太远,即便打下也不好守,还容易陷入进退维谷的窘迫之境。若不在扬州驻扎大量军队,就难保证安定。” “而就是驻扎大量军队,若被群而攻之,其与幽州所隔五州、根本就无法支援…那时扬州就是个孤立无援的死地,实乃鸡肋。” “且安置大军,我幽州又空虚。” 言至于此,徐庶无言。他虽无表态,实际上却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看法。 见麾下三名核心谋士全部否决,赵枭眉头紧锁、面色难看道:“步家大小姐,是我赵枭明媒正娶的夫人,她被孙策截了。” “我什么都不做,我颜面何在?!赵二跟了我多少年?他为了本候的夫人惨死异乡,我就能什么都不做?这样本候,还…” “还是人么?!” 话音刚落,全场面色难看。 张飞关羽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列抱拳、高声开口道:“打他娘的!!” “敢抢大哥的夫人,绝不能放过孙家!若置之不理,传出去大哥还有颜面?!” 众将听声,面上全都是同仇敌忾、相继出列道:“侯爷!我等愿战!!” “请下令吧!!” 斐元绍双目一眯,大声道:“三位先生言之有理,却忽略了我军何其之强盛!扬州虽远,但安置些精锐,又有谁敢来攻?!” “来一个,我们灭一个!” “斐将军说得好!”立于关羽身后的周仓面色涨红。他与赵二私交很好,此刻得知赵二死讯、早已气得慌,瓮声瓮气道: “赵二将军满腔忠心日月可鉴!我们必须为他报仇!!侯爷,请下令吧!” 一身闪亮银铠的赵云也颔首开口:“是啊!二将军一直为主家默默练兵,虽无浩大名声、却将事情做得踏实稳妥,我们应为他报仇!回来报信的那位小将虎子…” “不是说了么,孙策狗贼放他们走,可二将军明知不敌,还是赴死效忠。” “若不为他报仇,难免将士心寒!” 一时间,谋士劝罢、众将请战。 唯有张辽、许褚、陈到、田畴几位不多话的重臣闭嘴不言。他们的大局观要比周仓赵云等将强些,其实从主观来看,是不希望赵枭冒然出兵的,但于情于理… 都该出兵报仇雪恨。 内心矛盾,干脆就闭嘴不言算了。 “喊虎子上来。”赵枭面无表情,抬手冷冷道:“给我喊虎子将军上来!” “是!” 门外卫士登时分出一人,极速朝外跑去。不多时,便带得一将入内。 那位小将风尘仆仆,浑身黑色的甲胄叶片毫无光泽、布满龟裂的干硬黄泥。面色虚弱疲乏,眉宇溢散着浓浓的哀伤悲戚。 虎子入内,当即朝赵枭单膝下跪,抱拳悲声道:“末将阿虎,见过主家!” “末将无能,未能保夫人周全!” 见到虎子这“黄泥人”的狼狈模样,全场动容。赵枭直接起身快步走来,不顾虎子身上的脏泥,径直伸出双手将其扶起。 “这不怪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赵枭为有你们这样的部下,而感到…” “无比自豪,无比荣幸!” 虎子起身,听见赵枭之言浑身一颤,竟霎那间泪流满面。他泪眼模糊的看着主家,悲戚道:“少爷,二哥,二哥他,他…” “他战死了!被孙策刺了四枪…” “喉咙,双胸、心口。” 说到这,虎子再也说不出话来,毫不在乎颜面的嚎啕大哭起来。赵枭见此只感到内心万丈焰火正在汹涌燃烧,他抱着虎子,冷眼环视三位谋士、大声道:“你们…” “你们看见了么?!” “如此忠贞之士,为我,为我赵枭而死,我岂能不为他们报仇?!此…” “此仇不报,我枉为人伦!!” 徐庶颔首认同,从心来说,他也觉得该报此仇。既然主公都不怕险阻,那就全力出谋划策好了,快意恩仇才是大丈夫! 贾诩轻轻摇头,后退不语,无声默许了赵枭之言。他是没搞懂,赵枭平常这么精的一个人,为啥此刻会如此意气用事… 实乃不智也! 然田丰却是不同,他用行动表示了什么叫做直臣。只见其大手一扬不退反进,走至赵枭身前、高声开口道:“主公此举。” “实乃不智!共有三点!” 说着,田丰竖起食指,朗声道:“一不智,扬州乃江东,离我北幽甚远。主公威名虽有略传,但扬州百姓大多也不以为然。我大军攻袭扬州,必不得当地民心。” “而孙家乃江东大族,有民间支持。我们以无攻有,是乃不智!此乃一。” 田丰竖起中指与食指并拢,继续道:“二不智,江东遍布水泽、疫病甚多。我北幽大军浩荡杀去,若染当地疾病,怕是不战先溃也!那孙策小儿截亲都做得出来…” “散播疾病,我想也做得出来。” “江东士兵是本地人,不易患病。我们以易患攻难患,是乃不智!此乃二。” 田丰三指合拢,大声道:“三不智,即便我们攻下扬州,也不好抉择要与不要。此地跨度太大,不留重兵等于拱手让人。留重兵,我大本营幽州若受袭,大伙说说…” “扬州的重兵,怎么跨过五州来援助?飞过来?还是走海路?海路之险难以想象,若运气不好沉船,那可太令人绝望了。” “丰有些疑惑,我们绞尽脑汁克服前面的二不智、花那么大代价打下的扬州,却如火炭般握不住,那打它的意义何在?” “只为一个所谓的颜面?” “只为给一个将领复仇?” 无视四周瞟来的愤慨目光,田丰摊开手,耸耸肩开口:“丰所言,没夹带一句主观,全都是我们若出兵,将要面对的问题。” “颜面是重要,为将领复仇是重要,可若为此丢更多脸、死更多将…诸位。”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不智吗?” “侯爷走到今天不容易,若因意气用事导致大业功亏一篑,值得么?别嫌我说话难听,作为谋士谏臣,就必须直言提醒。” 众将听声无言以对,鸦雀息声。 此刻,所有人都看向赵枭。 赵枭面色淡漠,缓缓回至主位上座。他倚靠着楠木靠背,手按剑柄、冷冷道:“以元皓所见,本候是不能出兵雪恨雪耻了。” “那么,你,有什么对策。” “抹去这一切的一切。”说着,赵枭抽出宇宙锋,面无表情的看向田丰。 “被人抢了老婆,都要忍着。本候想,这么做了,我在世人眼里与乌龟无异?就更不要说什么狗屁大业了。赵二不只是我的部属,他更是我的兄弟,现在本候…” “被孙策杀了兄弟、抢了老婆。” “你说这么多,就是叫本候去忍?” 田丰面色一窒,赶忙开口道:“赵二,是赵家的家臣,如何能成为侯爷兄弟?那步家大小姐路上被截,清白之名已被玷污。” “侯爷直接罢免婚事即可。” “您不认这桩婚事,那孙策肯定不会去主动宣扬,此事也不会被外人所知晓。” “丰常闻,那步家小姐刚烈无比,大概不会被孙家玷污、该会以死明志。如此侯爷根本不存在被抢了夫人,既还没过门其又自杀,您完全可以不认她为妻。世人…” “又岂会知晓此事?” “够了!!” 赵枭猛然站起,剑指田丰怒声道:“田丰啊田丰!本候没想到你才是毒士啊!!老子兄弟被杀了,你说他不配当我兄弟。老子老婆被抢了,你叫我不认这老婆?!” “你是要本候做王八不成?!” 扫视全场,赵枭高举乾坤宇宙锋,肃然朗声道:“传我候令!修书快马上表朝廷,追封赵二为尚武中郎将、忠安子爵!” 说罢,赵枭紧紧盯着田丰,冷声道:“赵二就是我的兄弟,步练师就是我的妻子!她一个大家闺秀嫁与我赵枭,送亲出错是我的问题,与她又有何干?我不认…” “岂不是逼她去死?!” 见田丰嘴角微抽似要再言,赵枭一剑凌厉斩出,将身前木案直接劈开。 “再劝者,下场如此案!” 田丰见此叹息摇头,回列不言。 昂首,赵枭环视一干核心重臣,举剑高声道:“扬州要打,青州、冀州我也要打!文和!你书信一封给荆州刺刘表,我愿以扬州全州之地赠他,以求他全力出兵!” 说罢,赵枭双目一眯,满脸冰霜道:“依原计划、火速攻下冀青二州!继而南克徐州、与盟军刘表汇合,共同攻袭扬州!” 缓缓将锋归鞘中,赵枭攥紧双拳,面无表情道:“孙家,我要灭他满门。” 话音落下,满堂震惊。 但稍稍思索,却觉得可行。 此举与原计划突袭冀州青州相比,只多了再打一个徐州。扬州虽远,却主要交给荆州刘表来打,毕竟打下来归刘表… 他占了便宜,自会全力以赴。 “主公此计可行,但要快。” 一直闭嘴噤声的贾诩开口了,他悠悠长叹一声、快速道:“我幽州倾尽全力猛然突袭,是有能力迅速打下冀青徐三州的。但有个条件,就是必须赶在三州刺史…” “领主力州军归乡之前。” 贾诩出列、行至堂中央,神情微微犹豫了下,终是娓娓道来:“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必须立刻下达动员令,召集各郡郡兵、各附属仆从军、草原驻骑以及幽州军。” “还有尚武民兵。” 刚一开口,贾诩即刻进入睿智状态,朗声道:“现董卓已死,正是袁绍收拢人心之际,十八路诸侯大半随其返回雒阳受封。” “除益州、交州、豫州三地因为内部不稳,刺史郡守不得已只能放弃受封、回援治下,其他大多诸侯都不在治土、在司隶。” “现冀青兖豫徐这五州的刺史都在雒阳,他们州内空虚无比、州军已全部随去讨董。只有少许郡兵维持治安,这,也是…” “我们唯一的机会!” 贾诩双目爆闪,罕见的铿锵有力道:“我幽州倾巢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三州,是完全能做到的!主力大军依靠三州外郡关隘驻防,少许精锐随荆州军…” “踏平扬州!这完全可行!” 一时全场动容,无不拍手叫好。 “想起庶第一次与侯爷相会,还是在豫州州府谯城呢!”徐庶接话出列,站得挺直、讲得朗朗上口:“侯爷曾在豫州镇压黄巾。” “豫州百姓、上下官员无不敬仰侯爷,我们攻下三州,豫州定不会来犯!” “那么,届时与我们幽冀青徐所接壤的,只有并州和兖州了!我们只需要在这相连的几个郡布上重兵,即可安然无虞!” “是也!” 张辽开口了,他理了理铠甲,肃声道:“那时侯爷独坐四州,天下有谁敢敌?除冀青徐三州刺史会拼命来袭,其他诸侯多半会观望。而双方军力相差不大,我们…” “还是依托边界重城防守。” “他们威胁不了我们!” 话毕,张辽目光灼灼,朗声道:“此举开头艰难,但越往后则越轻松。” “我们,必须快!快到令人猝不及防!快到令他们无法反应!势如破竹…” “才能实现此计划!” “好!” 赵枭颔首,抬手高声道:“传我刺令!幽州边境即刻起全面封锁!决不可传出州内丝毫消息!同时,幽州进入战备状态!” “立刻动员尚武全郡八万民兵!” “立刻征兆尚武回春堂之医师。” “调动半岛附属七郡五万仆从军!” “立刻集结五万州制幽州军!” “立刻集结四万郡制郡守军!” “立刻集结九万中央边护军!” “立刻集结一万精锐赵家军!” “幽州平南舰队进入战备状态!” “青冀计划,准备实施。” 第七章 一念之间,游龙击弦入云巅 初平元年十二月中旬,随镇东将军赵枭及一干幽赵核心层做出决断。幽赵集团,这台沉寂已久的战争机器超负运转起来。 数百名令骑于州府鱼贯而出,带着肃穆的重要使命、前往幽赵各地。 首先,尚武外域卫戎区与代郡边防区进行全面封锁、使幽州完全与外界彻底断绝来往。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平民、走贩、商队、使团,全归往户籍所在地。 域外户籍人士,则统一安置于涿县管制,待禁令解除后方可离开幽州。 自封锁令刚开始施行,一股暴雨欲来风先满的严峻氛围,瞬间笼罩幽州。 先是许褚驻防北安大草原的两万边护军极速开拔,朝州府蓟城疾行而来。继而囤积于上谷郡的六千上谷卫队全军开拔,亦是朝蓟城急行军而来。与此同时… 各郡各地得到重组令,大半郡兵被州府征兆。剩下少许守备与当地衙役组成‘战时后方管理队’,招募壮丁进行治安管理。 那一支支原郡守军从幽州二十郡浩荡朝州府蓟城汇来。与之并行的还有中央边护军、附属仆从军…以及,各世家私军。 世家派出私军支援,实乃无奈。 赵枭派出信使前往各世家,言明自己即将出军征伐天下、不可能还留手盯着门阀。给他们的只有两个选择,全力以赴的帮助赵枭、交出手下所有的私军及土地… 或者,灭族。 当然,选择帮助赵枭也不是血本无归,可以获得半岛七国的贵族头衔及封地,也就等同于将汉内土地置换为汉外土地。 半岛七国虽已归属于汉,但终究无法与老汉地相比、众世家自然不肯。但幽州第一世家金牌王家直接交出所有土地及私兵,换取了‘高句丽伯爵’的头衔及封地… 其余世家见此虽心中不甘,但大势已去也只能纷纷效仿。交出了各家的田契、佃户,换取了同样规模的域外土地和奴隶。 但却无组建私兵的权力。 幽州所有世家自此,在赵枭庞大势力的蹂躏碾压下,终成为赵枭安定域外的力量。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尽全力平定域外七国本土力量,但先天种族的不同… 也使他们永远无法控制域外力量,彻底沦为心不甘情不愿的赵枭忠奴。 …… 尚武郡,征召令下达当日。 郡府涿县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城中心,军演校场。 此刻,校场上密密麻麻屹立着十万乡间勇士。他们身穿粗糙布衣、手持简易长矛,双目灼灼有神,乃尚武之民兵是也! 场外,无穷无尽的妇孺老叟正面露自豪的围成一圈又一圈。校场上那些威武雄壮的持枪汉子是他们的家人,有父亲有丈夫、有儿子有弟弟、有二叔有侄儿… 都是他们血脉相连的至亲! 现在他们的家人即将为他们的父母官-赵侯爷而战,这是多么荣耀的幸事? 身为民兵们的家人,他们与荣共幸,只感到内心骄傲充实的要紧。侯爷为他们这些百姓做了这么多,又是发粮又是减税、又是普及教育又是低价医疗,他们… 有义务,也理所应当为赵枭而战! “各位勇士,我为有你们而感到骄傲。”此刻,立于演武高台上的赵枭抚须淡笑、朗声开口:“硬骨头我会交给正规军来啃,各位职责所在,是协助我大军守地。” “六日后,我幽州大军将倾巢而出、攻克数地,精锐矛头要克地,守地…” “就交给你们了。” “侯爷放心!有我等在您…” “定无后顾之忧!!” “侯爷大可放心!我等定全力以赴!” 目视台下那一位位民间勇士,赵枭眼中闪过一丝唏嘘。若非迫不得已,他是真不想调动民兵上战场,这些民兵已经操练整整五年,论精锐程度不比一些州军差… 但装备现在有些吃紧,给边护军和幽州军供应刚好,实在是分不到民兵这边。然没有好的甲胄兵武,民兵损伤就会很高。 这些死忠他的精锐,若是因为装备不够精良而死伤,在赵枭看来实在心痛。 心念至此,赵枭忽然想到了一点。尽管如此做来若是暴露…他会很危险。 但为了这些忠勇之士,他拼了! 启用老秦留下的装备!! 一时间内心豁然开朗,赵枭大手一挥朗声道:“诸位勇士!我本一心只有治理好我幽州,让我百姓安居乐业,不动刀枪…” 说着,赵枭面色阴沉,在万众注视下,犹豫了片刻道:“但,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圣贤之后的江东步家大小姐,在扬州…” “被吴郡孙家所劫。” 说罢,赵枭闭目不言。 而台下,瞬间沸腾。 那一个个死忠于赵枭的民兵双目圆睁,大声怒骂起来!若赵枭不说… 他们都还不知晓这一茬。 “他娘的!干死他们!!” “竟然敢抢侯爷的妻子!敢抢我们的主母!跟他们拼了!干死他们!!” “侯爷日日操劳,为我们谋福利谋安定,然侯爷的妻子被劫,叫我们…” “如何能干看着?!为侯爷而战!干死他们孙家!!候爷,我们请战!!” “侯爷!我们请战!!!” 赵枭听声,竟不知为何流下一行清泪。这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由心而发。他感到自己这六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自己爱护百姓,民众们也绝对拥护爱戴于他… 竟自发将生死度之事外… 只为他赵枭!! “好!赵枭在此,感谢大家了!” 赵枭猛然睁开双目,大声道:“本候誓要灭杀孙家!为感谢大家的付出…” “本候宣布,孙家被灭之日。” “尚武郡全郡治。” “免赋税三年!!” 随赵枭言灭孙之日、免税三年响彻全场,整个尚武郡的激情飙升至极点! 此刻,灭去吴郡孙家已不再是赵枭一人的仇怨,而是所有人的共同利益。 “诛灭孙家!!” “诛灭孙家!!” “诛灭孙家!!” …… 当夜,千余黑冰铁鹰剑士在赵枭的带领下步入赵氏祠堂。将那一口口尘封百年的老秦馈赠所移至尚武府库、重见天日。 不得不说当年子婴手笔何其之大。箱中以特制油包保存的甲胄兵武数量庞大,足以武装三十万精锐之师,然即便是再绝妙的保护也无法匹敌时光岁月的腐蚀。 这三十万套兵甲情理之中的损坏过半,但剩下的简单修修,足以完全武装尚武郡这十万死忠民兵。赵枭当机立断,召集当下所有匠人进行甲胄修缮、枪戈维护。 分批次下发于民兵,进行武装。 …… 州府蓟城,十二月二十三日。 今日,非同寻常。 全幽赵的所有军队,在今日齐聚一城。这浩大州府,只差一点就装不下了。 在超级阅兵的准备阶段,赵枭等核心领导也在刺史府中敲定最后的计划。 “此次,共有四路集团军。” “第一集团军由张辽将军率领,下辖三万边护重装甲士、三万幽州山地弓手、一万幽州轻骑兵、五万仆从附属军,共计十二万大军。战略目标在于极速攻克冀州。” “主帅张辽帐下副将有:赵云将军、许褚将军。小将有关平、赵青赵刚等。” “负责此路大军的谋士乃徐庶。” 说着,贾诩端起文书继续道:“第二集团军由关羽将军率领,下辖三万海士、两万边护黑龙甲士、一万边护飞弓手、一万幽州轻步兵,共计七万大军,战略目标…” “在于从海路突然攻袭,极速从后方攻克青州。此路副将有甘宁、周仓。” “负责谋士,乃田丰。” 在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注视下,贾诩双目一眯、朗声道:“第三集团军则由侯爷亲领,下辖两万义理死卒、一万边护玄龟甲士、一万赵家重骑、四万尚武重装勇士。” “共计八万大军。” 说着,贾诩高声开口:“此路大军随张辽将军的第一集团军从冀州出发、正面杀入青州!与第二集团军前后夹击青州。继而杀入徐州,直指扬州孙家!复仇雪恨…” “还是由侯爷亲自来,更爽些。” “此路大军有陈到将军、张飞将军、田畴先生、田豫小伙陪同,没问题。” 在满堂轻快之时,贾诩最后悠悠道:“剩下的六万尚武重装勇士及四万各地郡兵,乃第四集团军,共十万人,由诩亲领。” “战略目标在于守卫幽州及支援各军,说简单点就是哪有问题我补哪。” 众人听声颔首,继而齐齐看向赵枭。 “可。” 赵枭起身,今日的他披戴着熠熠生辉的四镇明光铠,看起威严无比。 “诸位,随我去阅兵。” “是!” …… 因军队规模太过庞大,故而此次阅兵在蓟城外举行。密密麻麻的人头不断涌动,今日几乎全幽州的人都齐聚于州府。 可谓之人山人海,无边无际。 这些年幽州小仗不断、大仗不打,与外地相比州内较为安定。且在田丰等人的努力下、来往通商并不少,幽州开始繁华。然赵枭又大力普及医疗教育,整治官吏。 如此一州,官吏不贪不污、世家子弟不敢嚣张跋扈、医疗健全看病便宜、教育普及不花一分钱,怎可能不吸引外地人? 然来至幽州,只需成为屯客、在荒地上耕耘几年便可落户,且永久拥有屯地的使用权,更是吸引了那些没地却有想法的外地佃户。在这几年,无数人往幽州跑… 早已让幽州这昔日荒芜偏僻之地,成为大汉第一繁荣昌盛之地。此地法规对外地来者很宽宏,但唯有一点,倘若惹事… 将被逐出幽州,永不纳入。 故此,幽州人虽多得不行,但是一向鲜有乱事发生,百姓全都安分守己。 从内心感恩戴德于赵枭。 然这几日赵枭大告全州出兵之理由,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百姓个个义愤填膺、气得不行。全都自发汇聚于州府蓟城,为那三十余万即将出征的浩荡大军声援助威。 全州二十余郡、二百来万人齐聚州府,那场面可想而知有多壮观。 …… “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了。” 此刻,阅兵播报总官张飞正检阅着喇叭力士们。在阅兵高台上,百名肌肉壮汉正手持扩音圆筒、目光灼灼的看着张飞。 “预备,三。” “二。” 随张飞开始倒数,喇叭力士们纷纷开始深深吸气,胸腔不断起伏蓄力。 “一,喊!” 一时间,那百名力士高举圆筒、齐齐大声呐喊:“阅兵式,现在开始!!” 霎那间,雄浑之声响彻云霄。 台下大道两侧层层叠叠的密麻群众即刻噤声。紧接着,高台之下的军乐团即刻吹动牛角号、敲响巨大重鼓!随鼓点… 高台后方的浩荡军阵动了。 先是十万披戴重铠,手持长戈利剑的重装军士出阵。迈着齐整的步伐排列成十里长队,澎湃汹涌的沿着官道向前行进。 每走十步,军士们便举兵高呼: “幽州万岁!!侯爷万岁!!!” “百姓万岁!!军队万岁!!!” 而路旁人挤人的平民则面色涨红,每每听到军士高呼,便同样拼尽全力的大喊咆哮。以全身力量汇聚于嗓门、热情回应。 “侯爷万岁!!军爷们万岁!!” “好一支雄伟之师!就是平天下…” “那都够了!!!” “侯爷万岁!军爷们万岁!!” 十万军士太多太多,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快走完。然阅兵式才不过起始,便已将现场氛围推升至高潮,百万之众的欢呼… 简直是令人震耳欲聋! 不时有人激动得晕倒昏厥,即刻便被候在一旁的衙役们扛起背走。 在后方有专业医师候着。 十万重装甲士走完后,便轮到三万骑军、五万弓手、大批弩车的登场。 那一个个装备精良的弓弩手,往往能吸引最多的目光。雄伟的重骑也不显逊色,马行过道,总伴随着震天欢呼呐喊。 规模庞大的精巧弩车推过之时,不少围观者完全按捺不住激情了。他们纳税供养的军队如此强大,重器弩车都有几千具… 这怎不令人慷慨激昂?! 一时间,呐喊嘶吼到昏厥倒地的平民百姓不计其数。要不是在场医师够多够专业,怕是高兴死的群众都不下千余人… 高台上带着精巧耳塞的赵枭面露错愕,本想言语激励军士的环节都给免了。这种氛围哪还需激励?怕都需要泼水缓和。 再慷慨激昂演讲一番… 士兵们全都热血沸腾、战意勃发…全都…全都激动死了该如何是好?? 届时医师再多都不够用啊! 念头至此,赵枭索性闭嘴不言。 值得一提的是,贾胖子这心如止水之人,竟跟着全场呐喊起来。他双目流转着幡然醒悟之色,嘴角疯狂上扬、喃喃道: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原来我们已强大到这个地步!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这还隐忍个屁…” “直接平推就好了。” 一时,万众齐鸣!天阳失色! 蓟城方圆百里,竟无一飞鸟!那浩大声浪着实有些骇鸟,不敢去不敢去… 而少许参插在人群中的各诸侯探子则身子微颤,现场氛围多欢他们内心就有多冷。这赵枭势力实在是太夸张了!若不遏制任其再发展几年,他们主家还玩个屁啊! 他们想即刻逃出幽州,前去禀告主家赶快联合起来对付赵枭。然而又做不到,边境已被彻底封锁。他们压根就出不去啊… 于是乎,一名名各势力探子悲叹着蛰伏起来,只感到自家主公前路危矣。 这赵枭沉寂数年安分守己… 一副与世无争的隐士模样… 没想到,竟是个老阴哔!你以为他在闲居享乐,结果他在暗自屯兵。各诸侯讨董,他不吭一声像个隐形人…结果在讨董结束、各家诸侯还没回领土之时,突然… 他赵枭搞这么一出全军出击… 实在是阴啊!! 来自冀州青州徐州三地的探子无不感到悲哀凄凉,他们知道赵枭要打自家…却无能为力、想报信都难,这种苦楚难以言表。 实在是憋屈啊! 在探子们锤手痛足之时,同样躲在人群中的黑冰台谍探们则将前者们的容貌记下,待阅兵仪式一结束就要喊衙役抓人。 边记着,黑冰台谍探们也感到敌人耳目太不专业。简直就是群傻哔!围观群众虽多,但人人面色喜悦亢奋,你们垮着个哔脸…无异于大喊“老子是间谍,快来抓我”。 自己都不好意思不抓你们了。 …… 此刻,高台上的赵枭并不知晓双方谍探的明争暗斗,他拔出乾坤宇宙锋。 霎那,金光爆闪。 云巅,隐有龙吟。 在这一瞬,全场百万之众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他们全都屏息凝神,齐齐转身抬头望向那百丈高台巅峰的银甲将军。 那位,他们的无上统治者。 全场寂静,耳边却似有咆哮,赵枭展开臂膀、拥抱那百万双敬仰的眸。 “这,这都是我的军队。” 扫视那百万如同黑点的民众,赵枭神情肆意张狂,他自顾自的低吟开口:“这些,都是我赵枭的子民,这是多么的梦幻。” “我,也有今天!!!” 赵枭高举乾坤宇宙锋。 这一刻风起云涌,凌厉的狂风卷动着他赤红如血的大氅。纛旗,飘。 “昔日,我一心只有追赶袁绍曹操,只希望不要落得太远就行了。”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赵枭面色飘忽淡漠。 “可不知不觉,我已将他们远超。” “于生死中数次徘徊,我得到了超脱平凡的力量,我已不复弱者的悲哀。” 双目流转难言之意,赵枭上前一步,抬头直视苍穹金亮刺眼的盛阳。即便看得双目流泪亦是未曾移开分毫,桀骜不驯。 无尽的金光为赵枭镀上神秘的华彩,磅礴厚重的威压从他挺拔的身躯溢散而出。台下百万之众竟情不自禁,跪倒一片。 这一刻,赵枭如执掌生死的主宰。 在这一刻,他就是王。 他是信赖爱戴他的子民们… 心中唯一的帝皇! “新的时代,从今天开启。” 赵枭提剑,锋指南方。 双目一合一张,睥睨天下的霸者气概迸发突涌。赤红披风,狂乱的舞动。 铿锵之音,响彻云霄。 “天下,混沌的太久了。需要一名雄主来拨云见日。那位雄主,就是我。” “拦路者,必被碾为齑粉。” “全军出击。” 第八章 闪电战 雷势 初平元年,十二月最后一日。 战吼咆哮震天啸,三十万大军出北塞。 幽州,风起云涌。 三大集团军汹涌杀出,浩浩荡荡。 尚武卫戎区、代郡边防区取消禁令。无数披戴重甲的军士密麻而出,席卷冀州。 一时间,冀州常山郡赵家揭竿而起,领五千私军袭击郡守府,杀死郡守。常山郡大乱如同不设防般被幽赵第一集团军迅速占领。 常山指挥所,一身闪亮明光铠的张辽不断发号施令。其命许褚赵云领重装甲士攻袭州府高邑城,文稷文钦父子领骑军火速攻占四处郡治。任何招数皆可使用,只求一个“快”字。 …… 冀州州府,高邑之上。 州丞苟遂满脸惊惧的望着城下那密密麻麻似阴云压来的异族兵士。他刚从床上被侍从唤醒,侍从言语幽州军前来攻城,苟遂不信,一脸懵逼的来至城头,便见到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无数容貌怪异的外族兵士正大吼咆哮着,从城下四处极速冲杀而来!! 那数万异族兵士后方,还有规模庞大的弓箭手正缓缓压来,浑身流散精锐气息… “发生了什么?!” “为何幽州军会来攻我冀州?为什么他们会不声不响的出现在高邑之下?” “常山没传来军报么??” 此问,城头上无一人能够回答。 苟遂面色惊恐,喃喃道:“完了,完了,韩冀州讨董未归,现城中空虚…” “这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城上准备着器械的州军们神情同样难看,他们刚从军营中来至城头,便见到这难以置信的一幕。这些幽州军…是从哪窜出来的? 为何突然就出现在了城下? 还有那么多的冲城锤? …… 高邑之下,幽州阵列。 同样有一人面色难看,此人正是半岛仆从军指挥总长苜克。他望了眼整装待发的万余边护甲士,朝许褚快速道:“许将军,为何…” “为何让我半岛军打头阵?” 许褚听声面无表情,冷声道:“此乃张帅所下之令,你问本将也无济于事。” 苜克听声眉头紧锁,他瞟了眼城上那万余精锐守军,低声快速道:“我们有三万山地弓手,还有千余具弩车,可先以箭矢压制敌军三四个时辰,那时再发起总攻损伤会小许多。” “哪有刚围城,就发起总攻的?” “呵呵,无需你指手画脚。” 许褚冷声道:“压制三四个时辰,太久了。我大军袭入冀州,总共也才花了三天。哪能花个半天在压制敌人上面?我们要快,快!” 说罢,许褚不再理会苜克,认真观察起守军布置来。这高邑城不愧是州府所在,其城高墙坚,城墙上还设有数百机弩,即便守军较少,亦能起到强大的防御姿态,还好此次… 带有五万炮灰军。 若让边护军打头阵,说实话,许褚会很心疼。但交给这些半岛异族来攻,那是没一点心理负担。其战死越多,半岛七地也越安定。 这种想法有点见不得光,但是为了大势,有此念头也很正常。半岛七国碍于赵枭强大而归属,哪日赵枭若是势弱,他们自然也会反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绝不是虚言,不如… 就让他们所有的军事武装,全部奉献牺牲在赵枭大业之上。如此,岂不美哉? …… 在大阵中不愉快的交谈之际,攻城军已行至冲杀之点。那一名名装备简陋的半岛士兵手持薄盾,拥挤的围聚在城下、盾面朝上形成一个小型堡垒。盾面堡垒们立在城门之处… 掩护着冲城兵士破门。 破门兵器乃设锤大车,此车左右簇拥二三十半岛士兵,不断雄浑敲击着城门。 城上守军也没闲着,纷纷朝下方砸下垒石、金汁等物。现在离幽州军围城已有片刻,冀州守军已将守城器械运送至城头之上。 一块块人头大小的不规则重石坠下城头,往往都能径直砸碎半岛士兵手中的薄盾,继而带走他们鲜活的生命。可以说被垒石砸到… 非死即残! 但与滚烫的金汁相比,垒石这种痛快的死法简直是仁慈。那一罐罐装满粪水屎尿的混合物在加热至滚烫沸腾后,砸在城下兵士的盾上便即刻碎裂,那些腌臜之物便四处飙射… 一碰到人便能将皮肤烫开,继而污秽之物纷纷附着在创口上、令人身心俱痛。 可以说在这个医疗粗陋的年代,被金汁浇到就只有死路一条。无数病菌会从创口钻入身体;完全是无可救药,亲人看了落眼泪… 医师看了直摇头,可谓之鬼见愁。 “妈的!都敲快点!!” “赶快把门破了!!!” 半岛士兵们受到如此攻击,无不双目赤红、拼命连连催促着冲车同袍赶紧破门。 而在三轮垒石与金汁的双重攻击后,城头设立的机弩也终于上好了弦。城上军士们面色狰狞,操纵机弩转向城下,径直激射起来。 机弩难以上弦,是因其构造极度复杂。但是一旦准备就绪,便可展现出惊人的杀伤力。不过霎那间,城上三百具机弩便初显峥嵘! 那一支支如同长枪般的铁头弩箭飙射入一簇簇人形堡垒中,瞬间便爆起血雾! 如此劲弩,无人可挡! 不过一轮齐射,四处城门下的人形堡垒全部被灭。没了持盾兵士的掩护,那些冲车士兵自也暴露在了守城方的眼皮下。一时间垒石金汁狂落,汹涌砸在冲城车之上,兵士全灭… 冲车也毁于一旦。 这一轮强力反击,直接击杀三千余半岛兵士。然而这对那总数达至五万的半岛军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没片刻停顿,又是三千多人窜出阵列,贴城墙举薄盾、形成人形堡垒。 其后,又是四具大型冲车被半岛兵士推至城门口,自顾自的继续撞击着大门。 城上万余守军见此眉头直抽,只感到阵阵无力袭来。他们全城只有一万二的守军,然现敌军本阵就有一万多的精锐甲士未动…看这架势,估计光城下这五万异族轻步兵就能破城。 无奈归无奈,可城还是要守的。 冀州军士们重复着抛掷重物的动作,弩士们则开始为射空的机弩上弦安箭。 然此刻,三万山地弓箭手已行至城下六百步。他们高举手中长弓,稍一瞄准便径直开始激射。三万弓手齐齐攒射箭矢是怎样的画面?不过霎那间,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三万多支锥头箭矢朝天空极速飞驰,临至最高点时忽然坠落,带着巨大的惯性朝城头飙去!最可怕的是…旧箭未落,新箭又发! 在第一箭掉头下坠之际,这些山地长弓手们就是第二箭射出!在第二箭飞至高空时,第三箭已出弓弦!此刻,第一箭才坠至城头。 这些山地弓箭手原先都是难民,在赵枭贾诩的安置下成为了山地猎人。在深山老林中,突遇猛兽倘若弓术不佳,只有死路一条。 故此,他们人人都有一手绝佳弓术,可以连出三矢!三箭连珠,就是遇上山豹… 也毫无畏惧。 三连珠对野兽有效,对人更是如此。 瞬间,将近十万支箭矢飞于高邑城上…给人一种延绵不绝、接连不断的错觉。 令城上守军,心生绝望。 城上大多军士面容呆滞,手一抽搐刀兵掉地。而一些反应较快的军士则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城下跑去。十万支箭矢是什么概念? 如此规模的浩荡箭群,可完完全全将高邑城头无差别的笼罩,而且手法是抛射… 这种情况下,就是躲胸墙后方也没用。除了死路还是死路,压根就没地方躲。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首箭落地,哀声四起。 一支支锥头箭带着巨大动能,轻而易举的破开守军之甲、继而狠狠扎入肉体。 三万支强箭洗礼城头,登时就带走了千余守城军士的性命。千百不幸儿被一箭贯穿头颅、心口,更多的则是被射中臂膀大腿… 故而死得不多,哀嚎却很大。 二箭落地,哀声不起。 在一轮箭雨落地不过二息,又是三万支强箭坠落、插满城头。这一轮洗礼后,城上嚎叫登时消退许多、那些本就受创痛呼的军士也不嘶喊了。因为他们大半已被射成了刺猬… 咽喉插的箭都不止两支,还怎么叫。 三箭落地,一片死寂。 二轮箭雨落地不过瞬息,又是三万支强箭接踵而至、彻底抹除了城上的生命迹象。 城上原有的一万二军士,历经十万箭齐发后…还活着的不过千把人。其中多半还是眼疾脚快跑到甬道中下城了。城头上活着的… 不过区区十余人。 虽人人带伤,但都是幸运儿。 第九章 闪电战 风势 冀州,河间郡,爱北屯。 此刻酉时,日已渐落,迟暮的夕阳挥洒着橘黄光泽,为大地带来沧桑的气质。 十来个扛锄农夫结束了一天的辛劳耕作,正踏着阡陌小道,朝村中小家归去。 此时年尾,秋收已过。 按理说,在这个丰收后的短暂时日里,农夫应该待在家中好好休息。然这些卑贱的农夫,却还日日自发赶来田中扩地,实在反常。 “唉,要是刺史还是皇甫公就好了。” “是啊。” 农夫们行着,边叹气边相互诉说着心里苦衷。虽刚刚秋收,他们脸上却无丝毫喜悦。只有心酸的悲戚,原因无它,完全是税太高了。 新任刺史韩馥率七万州军远去讨董,粮草来自何方?自是从他们这些可怜的农夫家中夺取。天见尤怜,他们刚秋收就被一批批该死的缴粮队收得剩不下几颗米,只能勉强够活。 “我二哥家去年迁去幽州了,活得很好,那边政策很亲民,我打算明年…” “也全家去幽州算了。” “啥?大李你说啥?” 农夫们闻言面色错愕,全都齐齐转头望向那位发声的农夫,神情讶然不解。 “大李,你家可有几亩好地啊!” “唉,没用,越有地…” “被刮得越狠。” 名为大李的农夫摇头叹息,眼中闪过不舍及悲痛、哀声道:“我家有地,税更高。你们七成,我八成五。如此一来,过得反而…” “反而更苦。” 众农夫听声默然,闭嘴不言。 “算了,这样也好。” 大李面上闪过一丝解脱,淡淡道:“把地卖了后,我全家迁去幽州,一切都将改变。那边有个屯田制,你开出的荒地虽所有权不是你的,但只要不荒废,使用权永远都是你的。” “而且,耕种所得四六分。” “啥?!” 农夫们听声面色剧变,惊愕道:“不是你的地你能分四成?真有这么优厚?!” “对,不过你们理解错了一点,四六分,是缴纳给赵侯爷四成,我们得六成。” “嘶” 一时间倒吸凉气之声四起,农夫们无不哑然,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大李。后者见此面不改色,摊手道:“在冀州,我自家的地要缴纳官府八成五。在幽州赵侯爷的地,我却…” “却能拿六成,真尼玛讽刺。” “卖了好,卖了一了百了!” 大李咬着牙,大声道:“兄弟们,俺们都是一个屯的,要不一起走了算了!” “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众农夫听声见状面色稍有犹豫,即刻便齐齐开口:“好!留在这终究是个死!” “还不如…” 就在这时,大地震颤起来! 农夫们感应震动无不抬头,只见远方浮起大量的尘土…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矫健骑兵从烟尘中窜出,浩浩荡荡朝自己等人冲来! 黑甲骑队中,立着一面肆意舞动的红面大旗,旗上绣有巨大“幽”、“文”二字。 农夫们见状面面相觑、浑身颤抖。 然大队骑士离农夫还有百步之时便提缰拽绳、顿住马步,动作一致,显得素养极高。那队头的青年骑将一扬马鞭,朗声高呼道: “乡亲们勿怕,我们是幽州军。” “我们绝不伤害百姓!” 人的名树的影,幽州军二字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在听见这三字的那一瞬,农夫们身子倏尔就不抖了,面带笑容齐齐高声道: “草民见过军爷!军爷们威武!!” 先前被逆贼张举裹挟的三万老农被赵枭救下、且提供热粥盘缠之行早已传遍冀州。百姓都知道,幽州的赵枭爱民如子,其部下也定是正义之师、绝不会害他们。这个观念… 早已深入人心。 故此,见到幽州军,没什么要怕的。 立于骑队首列的骑将文钦见此微微一笑,快速开口道:“乡亲们,现冀州刺韩馥不仁,我家侯爷赵刺史心怀救济天下之仁德心肠。” “故而出兵,普渡冀州。” “敢问河间郡城怎么走,今日本将要克四郡,这才攻克两郡,时间有点来不及。” “什么?!” 众农夫听声面色狂喜,连连笑着指向一处大喊道:“郡城在那,离这不到十里!” “俺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侯爷的正义之师给盼来了!军爷们辛苦了!!” “为了天下苍生,我们不辛苦。” 酷酷的说了一句、文钦谢过农夫们,领着数千骑军朝郡城浩荡杀去。 他们都是精锐轻骑,行进速度极快。往往突入一郡,便能在当地反应过来之前杀入城中,直接将郡守县令拖出来斩首,再围住军营。 一般来说,主官死了郡兵也军心溃散多半就降了。可若遇到个别硬骨头,文钦他们便围而不打、待后面的重装军士大部队赶来… 便即刻朝下一目标袭去。 硬骨头交给步兵来啃,他们轻骑的目标就是极速斩首,将敌方的核心头领击杀。 这也是赵枭所提出、张辽徐庶文稷所完善改进的“惊鸿闪电战”,以闪电般的速度突袭。不留给敌人对手,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先极速攻下城防! 若有人负隅顽抗,就交给行得慢的主力步兵来对付。然大多人都不会死战,故此,许多地区在头领指挥死去后,便兵不血刃的易主! 这便是… 战术的魅力! …… 冀州渤海,郡治南皮。 此刻夜深亥时,连狗都睡了,居于南皮城中的居民也自是如此。早在城口茶店打烊时,郡城大门便已关闭。守备此刻全都入眠… 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不是郡兵大意,是真没啥必要。 渤海郡临海,附近也没啥敌对势力,就连贼人盗寇近些年也没几个。暗夜守门,除了苦自己外根本没啥意义,那几伙贼人敢来袭城?就是让他们拿下城头,惊醒两千郡兵出来… 他们岂能讨得了好果子吃? 守夜,根本没那必要。 锁上城门就行了。 “……” “这渤海城不设防的么?” 夜中城下,首次独自领军的赵云面色疑惑,不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城上哨岗。 “这,会不会有诈?” 赵云望向身后的小将们,低声道:“敌军是不是早知道我们要来袭城,故意装成守备松懈…然后待我军攻入城中之时,四面…” “忽然杀出无数刀斧手,高点…” “全是弓弩手?!” “咳,将军,您估计是想多了。” 一干小将面色无奈,他们这位主将子龙将军战力彪悍、天性勇武,性格狂放,但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可能是第一次领兵的原因… 沿途路上一有风吹草动,赵云就会怀疑有诈。乱箭射去,从林中逮回来的就没一次是伏兵,不是野兔就是獐子,不过有一说一。 跟这种敏锐的主将混,伙食不错。 打回来的野兔獐子烤起来是真香。 “是本将想多了么…” 赵云俊眉一皱,冷声道:“不行!本将内心隐隐感到城中有诈,你们在此等着…” “我先进去探个究竟!!” “啥?别别别,您是主…”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影飙闪而过! 众将只感到眼前一花,就见赵云一人手持白龙亮银枪朝城墙狂冲而去!就在众人疑惑他要干啥之时,只见赵云猛然一跃,竟腾起七八丈!继而其脚尖一蹬墙体,竟在半空中… 再次高高腾起!! 轻轻两蹬,赵云便踏上城头。 清风徐过他俊俏的面庞、拂动那零碎的乌黑长发肆意舞动,宛如嫡仙天降。 众将面色呆滞,后方那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士更是无不惊骇捂嘴。这尼玛还… 这尼玛还是人吗?! 赵云却不知麾下想法,他脚尖一踮,再次腾起七八丈,这次落点是城头旗杆。 单脚立于城头旗杆顶端,赵云趁着月色俯视全城。他自幼目力极好,只要没遮挡可将方圆十里看得清清楚楚,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城下,没人。” “入城道,唉,也没人。” “街道商铺,嗯,锁死了,没人。” 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没发现一个伏兵,赵云面上竟浮现出些许惋惜。他原本希望他的首战初役能精彩些,能来个十面埋伏最好… 然后自己大杀四方,天下皆知。 可,怎就遇到个不设防的对象? “唉,寂寞啊。” 微微摇头、赵云一个翻身直接从城上坠下,稳稳着地后他枪出如龙,一枪将城门大锁戳断。一脚踢开城门、赵云朝外侧呆滞的将领们开口道:“留一千人和我破城,其余人…” “去支援河清郡。” “这…” “您就带一千人平定此城??” “噢…确实多了些。” 赵云挠挠头,边往城中走边开口道:“只是管理俘虏的话,五百人就够了。” “留五百人,其他都去支援文将军。” “将军莫要托大!这可有两千郡兵!” “呵呵。” 赵云顿住脚步,朗声笑道:“你们觉得我赵云打不过区区两千人?少瞧不起人了!” “若不是打下还要守…” “那五百军士都无需留。” 说罢,赵云叹气入城。 众将见状,一时竟无言以对。 …… 黄海之上,碧波暗天。 无边无际的千余战船,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航行着。宏伟舰队中战船有大有小,小舰船不过比寻常渔船要长些宽些,大楼船… 那是真大。 就如一座漂浮的要塞般雄伟。 此刻,战船之上屹立着许多海士,他们不停歇的用自制工具测量着风向水质。 容不得一丝大意。 海上航行风险巨大,一支恢弘庞大的舰队,可能遇到一次大风暴就会泯灭。 连残骸都找不到的那种。 除开天情之外,水质如何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有些区域含盐浓度太高、容易腐蚀船体,若再遇到些看不见的尖锐礁石,那就全完了。 舰队里,可安置着整整七万大军。 容不得一丝大意。 甲板上的大批海士一刻不息的忙碌着。不停歇的测量水质风向、航道天气、船体状况、海域水情这核心四点,确保舰队安然无虞。 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养好精神的海士前来交替接班,如此不断轮回检测。 一路上虽常有小惊,却无大险。 庞大舰队便在海士们的努力下,不断有条不絮的安然航行、离青州愈来愈近。 第十章 闪电战 水势 初平二年,一月四日。 幽州刺、镇东将军赵枭忽然发兵攻入冀州之消息传入相邻四州,引得世人震惊。 并州、司隶、兖州、青州四州主事人无不派出使者前往冀州,问罪赵枭。然使者刚一遣出,一条条情报便接连传来、使四州惊骇。 幽州大军不过袭入冀州区区五日,便已攻克常山、中山、河间、渤海、安平、河清、赵郡共计七郡。偌大个冀州,只剩外侧巨鹿郡与魏郡还在苟延残喘,其余地区已全归赵枭。 然在此刻,幽州才发布讨檄文书。 “盖闻古昔孟子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现幽州强大昌盛,自要背负起使天下安乐之重任。冀州官衙不仁,为讨伐逆董而劳民伤财,加税征粮、剥削民夫。 高重税收致使冀州民不聊生,为讨伐逆贼而使民间苦不堪言,岂非滑稽可笑乎? 赵刺史身为大汉镇东将军,自有维护大汉东面安定之职责及义务。现冀州刺韩馥冠冕堂皇、倒行逆施,故此,幽州军怀安定一方之光伟大任,出幽讨伐不义之人、护冀州太平。” 讨文传出,引发轩然大波。 冀幽二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纷纷高呼赵枭仁德,其麾下大军真乃正义之师! 冀州各地原任官僚闻讯,内心无不暗骂这赵枭好生无耻。偷袭就偷袭,非要说得像圣人普度众生一般…还有你这讨文,在不宣而战五天后才发…简直是前古未闻的卑鄙做法。 冀州相邻的四州听闻此文,也是无不汗颜赵枭脸皮之厚堪比城墙。还在雒阳等待受封的韩馥得知此讯,那当即就坐不住了。其边集结七万冀州军准备回援,边恳请袁绍帮忙。 刚得以把持朝堂的袁绍心里自然有杆秤,赵枭虽与他昔日有过一面之缘,但终究比不过讨董路上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韩馥。故此… 袁绍控制朝廷,下达帝命。 命赵枭三日内率军归往幽州,否则视为逆贼处理,届时诸侯联军将会再次出动。 同时,袁绍还私信一封准备送往幽州。信中所言,希望赵枭不要不识抬举,要认清楚形势。只要投诚于他,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在袁绍写完信封完漆、正要发出之时,一个闯入内堂的侍卫之言,使他发怔。 “袁相国,赵刺史他…” “他,他率大军攻入青州了!” …… 策马扬鞭,八万雄军威震天。 一月四日,赵枭领第三集团军沿赵云打下的渤海郡,借道冀州径直杀入青州。 场面非常雄伟。 赵枭下辖直领的第三集团军,是一支几乎全员披戴重铠的精锐之师。除两万义理死卒属于轻步兵外,其余六万步骑皆武装到了牙齿。 如此雄军战力彪悍、威势逼人,唯一的缺陷就是行动力有些不足。故此,大军行入青州后,青州军虽略显慌乱,但还不至于措手不及。四万青州驻军,沿平原郡设下层层埋伏。 他们以图借助平原郡多有沼泽之地利,对抗赵枭重装大军。故而举全州之军… 齐聚于平原郡。 …… 青州东莱,郡府黄城。 新的一天刚刚到来,晨日从那东方的海平线缓缓升起,耀闪的海面波光粼粼。 看起好不美丽。 此刻,沿海之城、盛有“仙境”著称的东莱黄城开启了新一日的篇章。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黄城贴着黄海自是渔民居多。 一位位面色红润的渔夫从家中抱网走出,就要沿港口驾船而出。一月的天稍稍转凉,但鲜鱼还未潜伏深海取暖。今日有阳,鱼儿更是会浮于海面晒太阳,是个捕鱼的好日子。 得趁这好天气多捕些鱼,如此冬日就不愁了。海民们都有一套秘法,妥善运用不死弓鱼术以及盐腌驱虫法,可保证鱼肉新鲜不腐。 “嘿!老张,出海啊?” “不是,我去摸些螺蛳。” 海港上,一位位渔夫相互打着招呼。尽管日程安排很繁忙,但相遇之时,他们往往会停下手头事情热情寒暄一阵。毕竟海上遇险,唯有依靠四周相熟的渔民才能活下,保持… 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必不可少。 此刻,渔民大张立于自家船上,手拎一怪异长杆,朝船旁相识的老徐开口道:“今年海神庇佑,咱家捕了不少鱼,足够过冬了。” “这不是孩子喜欢吸溜螺蛳嘛,我去多抓些,过段日子冷了、螺蛳趴窝了…” “就不好逮了。” “确实,今年海情不错。” 渔民老徐满脸笑容,扬了扬手中渔网,大声开口道:“看来年前祭祀的三个佳人,龙王很是喜欢呢!明年开春,再往海里丢三个美女,必能保我东莱风调雨顺、大海无浪!” “啊?咳咳,是啊!” 大张听声面色一窒,继而颔首附和:“是,是也!祭祀必不可少,必不可少。” “老徐你先忙,我去摸螺了。” “好嘞,你去吧!” 告别老徐,大张驾船离港,朝着不远处的心形小岛航去。他边驾着船、边低声暗骂道:“一群迷信的东西,你家没女儿当然推崇祭祀…可怜我那妹妹了,就那么一个女儿…” “唉。” 喃着,大张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前两年东莱海情极差、大浪繁多,自幼喜欢思考的大张知道,那是大海正常的现象。通过二十多多年的海上摸生,他已琢磨出一个规律,那就是大海似乎有个暴躁期,一般… 一般暴躁期会有个两三年。 待暴躁期过了,就会步入四五年的平静期,继而再入暴躁期、不断复返。这与祭祀少女,完全没有丝毫关系,但那些蠢人不信。 非要说什么龙王想女人了,于是就在城里找了三个美少女、强丢入海中…说是给龙王泄火。也是可怜他妹妹了,就那么一个女儿,只因为生得好长得漂亮,就遭此无妄之灾… 被强架着丢入海中。 活活溺死… 在祭祀过后,海面忽然就平静了。这些蠢人还以为是龙王开心了…可大张知道,这是步入了他预算中的海情平静期,与祭祀… 一点屁关系都没有。 想着,大张面带唏嘘之色。他航至螺蛳小岛,上岸后却没有去摸螺,而是从船上小盒中取出一摞黄纸,继而拿小碳开始计算起来。 是的,摸螺只是个借口。 大张来小岛只为计算,他沉迷于自己设计的符号公式中不可自拔。然搞这些东西,被旁人看了容易误会,以为他在与魔鬼交流、玩弄巫术。故此,他只能跑到螺蛳岛来计算。 岛虽离岸近,但今儿天气好,没人会闲着蛋疼跑岛上散心,他可以放心研究。 “π,应该是3.14161。” “这对海航,能起到什么…” “以我看来,大地应该是圆的。因为海面上的航船从远方来,总是先看到桅杆、后看到船体,这可以证明我的看法,这对海航…” “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这个论证,意义何在?” 计算着,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大张眉头微皱,赶忙将记满公式的稿纸塞入怀中,这才转头望去。只一眼… 便彻底愣住了。 只见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桅杆飘旗,继而…无穷无尽的战船映入眼帘!为首的是三十来条宏伟楼船。巨大楼船四周,簇拥着千余小舰,艨艟、斗舰应有尽有… 斥候、先登一应俱全。 还有许多赤马舟正沿着浩荡舰队前端不断徘徊游戈,似在寻着不可见的礁石。 “幽州…平南舰队?” 照着旗舰顶端的飘扬大旗之绣字朗读,大张神情一怔,继而懵逼的情绪将他整个人所笼罩。幽州水师?平南舰队?嘛玩意啊! 幽州的水师,为何会出现在他青州的海域上?其规模如此庞大,莫不是… 一个念头倏尔浮现。 令大张错愕不解。 如他预想一般,那恢弘舰队看到海岸那刻,便瞬间加速、朝海港疾航而来! 途中,毫无停顿通报之意! “妈诶!这是要打仗啊…” …… “啊!关将军!您瞧瞧我看到了啥?那是海岸啊!是大地啊!是我的亲娘诶!” “诶,元福你没个正形。” “嘿嘿,这不是连着坐了半个多月的船嘛,俺胆汁都快吐龟咦了,还好…” “终于是到了!!” “哈,也是,脚踏实地终究好受些。” 此刻的平南舰队,一片欢呼。 无论是甘宁的三万专业海士,还是关羽麾下的七万精锐乘客,此时都高兴的不得了。任谁连坐半个月船,看到陆地都会欣喜若狂。 关羽的副将周仓,则是毫不抑制的表现着内心的喜悦。旗舰甲板上,这位魁梧的关西大汉不断揉搓着粗糙无序的虬髯,快活的不行。 “天天吃水煮鱼,嘴都淡出鸟了!” “俺要大口吃酱肉!哇哈哈哈!” “呵呵,元福,你是我之副将,还是要矜持一些好。”望着那愈来愈近的海岸线,关羽抚了把乌黑柔顺的长髯、朝周仓淡笑道:“元福,快传令下去,让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好嘞!谨遵将军之令!” 随关羽之令传遍舰队,一条条战船高高扬帆,桨手们齐齐疯狂划水。 不过片刻,平南舰队便安然停置于东莱海港,途中并未受到当地的任何抵抗。 尽管本地渔民们吓得嘶吼逃窜,却无一名东莱士兵前来探情。这倒不是青州军逊,实是此刻东莱压根就没有驻军。所有郡守兵全与州军汇在一起,前往州界平原郡挡赵枭去了。 鬼想得到东莱会被袭击… 于是乎,关羽第二集团军的七万军士顺利登陆东莱,不过一上午就占领了郡治。那些暂时充当郡守备的东莱衙役连铠甲都没有… 如何挡得住关羽,打都没打。 直接就给降了。 关羽控制东莱后,并未率军前往平原郡与赵枭前后夹击青州军,而是领军… 朝空虚的青州各郡极速袭去。 …… 初平元年,一月五日。 幽州水师平南舰队忽然出现在青州东莱,舰队所载的幽州第二集团军极速登陆。不过一个早晨便攻下东莱,继而关羽领军极速攻占临近的北海郡、州府青郡、乐安国、济南郡。 两日后,在平原郡与赵枭大军对峙的青州军得知后方被袭之时…整个青州六郡也只剩平原郡还在原官府手中,无奈下青州军让地。 将平原拱手相让后,四万州军离开青州,前往司隶京都与自家刺史田楷会和。 再谋夺回青州之事。 此讯传出,天下震惊。 正当所有人惊骇于赵枭竟在短短半月内连克二州之时,一条紧急消息的到来… 更是令全天下人动容。 赵枭,竟领大军继续朝徐州杀去… 隐隐有想凭借一己之力杀穿大汉版图、从北杀到南的架势。一时间天下第一掌权者袁绍震怒,下令召集天下义军、共讨赵枭逆贼。 准备,十八路诸侯东上讨赵! 然而此次,响应者甚少。 大汉西面,并州凉州二地,克爹二战神吕布和马超正你来我往打得欢。吕布战力天下第一,帐下军队精锐难挡。但马超继承了董卓的西凉大军,麾下个体战力比并州军弱点… 但胜在兵力异常充沛。 并州军确实厉害,人也确实少了些。故此,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却就是… 谁也奈何不了谁。 至于汉地最南方的益州交州二州,他们天高皇帝远,对费力出兵讨伐赵枭、去舔袁绍屁股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刺史双双“病倒”。 刺史病倒,自然无法出军。 荆州刺史刘表更绝,直接说冀青徐三州刺史不仁,赵枭此举实乃为正义而战。 朝廷不该抵制赵枭,还该歌颂! 得此信,袁绍气到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汉只有扬州刺史孙坚,言明坚决支持朝廷的决策,号召大家一起讨赵。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各家该干啥干啥,没人凑合。 无奈之下,袁绍只能在自己所掌控的司隶募招军队,同时派遣好兄弟人妻曹前往豫州担任刺史、弟弟自大术前往兖州担任刺史。迅速招募兵士,共抗“逆贼反贼”狂妄枭。 至于原冀州刺史韩馥、原青州刺史田楷、原徐州刺史陶谦三人则极速整合部曲,组成十七万联合军从司隶出发,立刻援往徐州。 战略目标很简单,也很实在。 就是稳住徐州以作根基,联合扬州孙坚与兖州袁术、豫州曹操将赵枭彻底包围。 再徐徐夺回青冀二州。 最后联攻幽州! 一时间,天下局势变幻离奇。 一副暴雨将倾之势。 第十一章 望梅止渴 望城言胜 初平一年,一月十日。 赵枭势力彻底占据冀、青二州。 二州所有降军全被解除武装,押至边疆建立防御工事。冀青二州县级开始的官僚全被下任,换上幽州预备官,基层衙役也被交替。 何为交替?就是冀州的衙役,全部移至青州赴任,青州的衙役移至冀州赴任。 如此一来,从根本上杜绝了衙役们熟悉地方而起哄作乱,他们不得不老实。 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赵枭大军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克二州,却被二州各地突发的暴乱和民变,而感到有些棘手。 冀州民间还好,百姓们早对赵枭之名敬仰崇拜,没有多少抵触心理。主要问题出自世家,冀州世家又多又强,每个门阀土豪家中皆有庄园堡垒,私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他们经常煽动族下佃户叛乱起事,不断在州内搞事、袭击第一集团军的辎重队伍。在张辽的铁血镇压下,世家稍稍收敛… 但还是很不安分。 青州的状况,则更加糜烂。 因为离幽州相隔冀州,青州百姓虽听闻过赵枭大名,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听过,有点好感,但不爱戴。 不仅民间对赵枭无感,青州世家抵触赵枭情绪还极强,且他们族中皆有名士智者、做事也更稳妥。虽不断主动煽动着民间抵抗,却是不留丝毫痕迹。关羽心中不愤… 可抓不住把柄,也不好动手。 毕竟,这些世家名望极高,若是没有正当理由将其灭杀,怕是会引得民变。 这不是危言耸听,青州不似冀州与原来的幽州。当地世家一般不压迫百姓,遇到天灾偶尔还会散点粮…故此,威望都很高。 硬处理,只会适得其反。 实话实说,确实是难搞。 …… 在两大集团军头疼于治地之时,赵枭的第三重装集团军也步入了徐州。 此次行动,陆地上交由八万大军平推,水路上,还有平南舰队给予支持。 自徐州开始,陆上水路愈来愈多,运用陆水联合作战,能起到绝佳的效用。起码辎重这块,不再需要大队辅兵民夫运送了。 实际上,也有些抽不出人了。 幽州三十万大军看起威武庞大,然而分散到冀州青州徐州三地,就有些不够用了。因为并不是打下来就是你的了。在彻底消化完一地之前,重军驻守必不可少。还有… 大军出征,并不代表老巢幽州就安然无虞。并州的吕布虽来袭概率不大,但赵枭不敢赌。贾诩的六万重装尚武勇士安置在代郡,就是用来提防吕布的,而且还有鲜卑。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迦克西近些年不断吞并鲜卑各部,已隐隐有一家独大之势。她虽与赵枭歃血为盟,但终究还是要防一手,这无关信任与否。 是最基本的谨慎。 故此,林林总总一大堆限制,赵枭看起军队庞大兵力优渥,实则打到徐州… 能动用的,也就第三集团军了。 第一、第二集团军无法抽兵帮助他,不然就要面临控制不住地情的局面。 碾压徐州,并不实际。 …… “子泰,依你所见。” “这开阳城,该如何破之?” 徐州琅琊国,国治开阳城下。 立于密麻军阵中的赵枭眉头微皱,他边问询着身旁的田畴,边仰视着开阳那高大的城墙。没想到啊,大军刚入徐州第一站… 那就是硬骨头。 开阳城虽属于郡城规模,但城高墙厚,还有一圈罕见的护城河、实在难搞。 此刻城头上,大批的弓箭手正整装待发,目光灼灼的俯视着攻城方。他们凌厉的神情,显现出他们心中并不畏惧、战意勃发。 “依我之见,强攻即可。” 一袭朴素麻袍的田畴面色冷峻,他指向那崇高的城墙、肃声道:“侯爷,琅琊地肥、乃优渥之土!历代汉帝往往将此处封予宠爱之宗亲,已成惯例。如此天恩之地…” “国治都城,自然城高墙坚。” “我们派出弓手与之对射,自会落入下风。唯有快刀斩乱麻,直接硬攻!” 赵枭听声眉头紧锁,瞟了眼身后大片大片的死忠精锐,心中微微有些不舍。 强攻,损伤不会低。 “国让,你怎么看?” 赵枭面露淡笑,将目光投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青年俊杰田豫。后者闻言,当即开口道:“下官所见,与畴大人相仿,我第三集团军连续急行军半月有余,这才行至琅琊。” “此刻,急需一个落脚点。” 说着,田豫面色微微有些迟疑,继而朗声开口道:“侯爷,恕在下直言。倘若不立刻攻下开阳,只会陷入进退维谷之困境。” “噢?” 看着赵枭温和无丝毫责备之意的黑眸,田豫心中对直谏的畏惧消失不再。他低头附于赵枭耳侧、快速低语道:“侯爷,您想想,第一第二集团军迅速攻克冀青二州。” “我第三集团军的兵士,心里自然憋着一口气,他们也想建功立业。故此,内心对战功的渴求使军士亢奋,也抑制住了疲乏。” “我们若想方设法,确实是能使攻城难度减低,但这也是要花时间的。而军士心中的那股劲一旦消退,急行军的疲乏涌上来,我们还如何攻克这开阳?开阳城坚,就…” “就是想到些法子、减低难度,却也远不如军士们现胸中的那股悍气!” 说罢,田畴站直身子,躬身抱拳道:“下官看来,事不宜迟。再难啃…” “一鼓作气,也要啃!” “好!” 赵枭听声,内心如拨云见日般透彻。怪不得贾胖子那么看好这田豫!好小子,才十九的年纪就懂心理学了!确实是不一般。 他不提醒,赵枭属实是没想到这一茬。此刻他第三集团军已连续行军半月之久,若不一鼓作气攻克开阳,军心一散就难了。 届时,军士们见久攻而不克,还有很大可能会怀疑自己,那么就彻底废了。 快速夺取徐州,就别想了。 战场上要么势如破竹、要么进展龟速,士气是个很玄幻的东西。同一支军队,士气高昂和溃散,展现出的战力截然不同。军心调动得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夸张效用。 昔日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兵仙韩信背水一战,无不是将人心把玩的透彻。 罢了,慈不掌兵! 铸就大业,免不了牺牲! 念头至此,赵枭面色一肃,策马行至浩荡军阵前、拔剑高呼道:“开阳城巍峨雄壮,实乃天下罕见之坚城!然在本候看来…” “此城,却如同平坦之道。” “任吾随意进出。” 说罢,赵枭似不经意般瞟了眼田豫。这青年俊杰很有眼力劲,登时大声接话道:“侯爷此话何意?这开阳城高大坚实,怎…” “怎会如同平坦之道,任您随意进出?莫不是,城中…有我军的内应??” 一说一问,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数万双眸子直勾勾的盯向赵枭。军士们虽无疑问之言,却表明了内心的不解。 “呵呵,内应?非也。” 赵枭大笑一声,面露自豪、环视着数万重甲军士朗声道:“为何这开阳坚城如同平坦大道,任吾进出?只因为本候有你们!” “何为精锐?势如破竹、无人能挡者,才可称之为精锐!精锐何其难得?寻常诸侯,得万余精锐便可笑傲一方,称王称霸!” “而吾,却坐拥足足八万精锐!” 说着,赵枭盈笑,看着面色涨红的军士们、高声道:“现吾有八万勇士!哪里去不得?就是龙潭虎穴,吾亦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因为本候知道,我第三集团军的…” “八万精锐勇士!” “会为吾,开辟出平坦大道!” “别说开阳一个区区高城。”面露轻蔑、赵枭笑道:“就是一座巍峨高山,只要拦了本候的路,我麾下儿郎也会将其踏平碾碎!故此,在本候眼中,此城虽高虽坚…” “却如同平坦之道。” “任吾随意来往!” 话音刚落,军阵中数万重装甲士无不高举手中兵武、面红耳赤的大吼道:“愿为侯爷开路!有我们在,您想去哪都可以!!” “区区一座坚城,又算得了什么?只待您一声令下!俺们,这就破城!” “是啊!候爷!我们请战!” “侯爷!我们请战!!” “我们请战!!!” 见士气被彻底调动,赵枭大笑一声,举剑大呼道:“现是未时,距天黑也就两个时辰了。但本候想来,两个时辰也是足够!” “今夜,吾要在此城中举办庆功筵,好好犒劳我辛苦奋战的英勇战士们!” 说罢,赵枭转动乾坤宇宙锋、竭尽全力的咆哮道:“全军出击!踏破此城!” “破城后人人有赏!给我杀!!” 霎那间,千军万马奔涌而出!带着疯狂无畏的气势、浩浩荡荡朝开阳压去! 最前排的,是一万边护玄龟甲士。 他们人人魁梧高大,披戴特制全身重铠。手持木桥或云梯、重锤或城锥,悍不畏死的进行着冲锋。玄龟甲士的任务很简单,用木桥搭在护城河上、用云梯抵在城墙上… 以及用重锤城锥,狠狠抡动城门! 紧随玄龟甲士后的,是四万尚武重装勇士。他们的任务同样简单,就是借助玄龟甲士铺出的路,爬上城头与守军决死一战! 他们手中的链锤,能轻而易举砸碎敌军的脑壳!血肉横飞,是男人的浪漫! “杀!!” “破城之日,就在今天!” “杀啊!!!” 在五万重装甲士冲锋之时,一队队支援劲弩队也冲至城下。每队两百弩兵肆意激射着强劲三连手弩,一时竟压制住城上弓手。 他们精巧的三连手弩,为甲士兄弟们提供了最安全的进攻环境。城头上大多弓箭手被压得不敢露头,即便个别不畏死的弓手连连发箭…可也无济于事,不成规模的… 不成规模的零散箭矢,根本无法对披戴重铠的甲士起到威胁,往往连铠甲都射不穿。一时,竟出现了不少甲上插着五六支羽箭、依旧跑得飞快的悍勇军士,看起很滑稽。 这一幕,令守军惊慌失措… 却,令攻方士气大涨! “哈哈!衰箭射不穿俺的甲!” “兄弟们杀啊!!”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终于,悍勇甲士们踏着木桥渡过护城河,继而搭上云梯、就朝城上爬来。 由于军士们悍不畏死、个个身先士卒,一时间云梯竟爬满了人。见没空位,其余军士也不闲着,抡动重锤或尖头城锥、就朝城门中央的细缝砸去!一记记猛砸声势极大… 铿锵之音,震得人热血沸腾! “金汁垒石何在?!给我砸!” “烫死这些龟儿子!!” 此刻敌至城下,驻守开阳的三万守军也发起了最有力的回击。一罐罐装满滚烫金汁的瓦罐砸下,坠于正从云梯爬上的军士甲上! 瓦罐易碎,碰到铁铠瞬间炸裂。 那烧得滚烫沸腾的恶臭污秽之物,登时四溅开来!滚粪烫尿沿着严密甲胄浸入军士的内衣,只一瞬间便烫开他们的皮肤… 露出血肉!! “啊啊啊!” “我的脸!!” 一时间,哀声四起。 无数重装甲士从半空中坠下,没被摔死也被活活疼死。他们厚重坚实的甲胄,在此刻反成为痛苦的牢笼枷锁。将那污秽之物… 锁在内里!! “妈的!弩士何在?!” “给本候死死压住他们!!” 立于后方两万义理死卒中的赵枭面色狰狞。见死忠于自己的勇士如此憋屈的死去,他只感到无比心痛。以及,满腔怒火!! 尽管赵枭心知,守城之时运用金汁等污秽之物实属正常。可他内心依旧… 依旧有止不住的怒火在燃烧! “支援队弩士,给我射!!” “给我死死压制住城头!” 连得主帅重令,那一队队支援弩士无不彻底放开。不再顾忌手弩寿命,超负荷的大力上弦、极速激射!一时间,弩箭不息。 成功遏制住了守城方的反击。 密麻的弩箭,不断笔直飙射向城头!没片刻功夫,就将城上插满弩矢!如此毫不顾及的狂射也…迅速用尽了支援队的箭矢。 毕竟,支援队只是辅助兵种。 并不是专门的远程建制军。 但至此刻,已经够了! 先遣的一批重装尚武勇士,已爬上城头!他们面容狰狞,飞甩链锤、在城上疯狂杀戮!悍不畏死、一心只有杀!链锤甩出… 非死即残!! 如此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也使他们无法兼顾己身,常常被守军的长枪所刺中。然而即便受创濒死,他们亦会咆哮着挣扎! 往往死前,总能带走几人垫背。 随时间流逝,渐渐,爬上城头的悍勇军士越来越多!胜利,已触手可及! 而在申时,随开阳东城门倒塌在地,更是彻底瓦解了守军的斗志!一时… 降声四起,兵戈丢了满地。 开阳城,破。 琅琊国,自此归于赵枭之手。 自攻城至城破,不到两个时辰! 第十二章 进退维谷 随枭死战 酉时入夜,赵枭入驻相府。 此刻的琅琊相府大堂内,只有赵枭与田豫二人。其余将官及谋士田畴,正领军剿肃城中少许还在依靠街巷负隅顽抗的敌军。 “国让,依你来看,如何处置琅琊这万余降卒?”轻轻摩挲主位前精致华贵的镶金木案,赵枭忽然朝案前侍立的田豫发问。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蛮喜欢这位思绪活络的青年小伙,其年轻智不低。 且还具有极高情商,很会见机行事。 这样的人,可担重用。 “主公,依下官来看,这些琅琊降兵…不能杀。”田豫微微迟疑,继而朗声道:“现我们能调动的军队,只有第三集团军。” “八万精锐看起雄伟庞大,可实际上却真不多。毕竟我们攻克徐州后,还要南下扬州寻孙家雪恨。若灭杀降卒,徐州其余地区定不敢再降、只会死战!如此一来…” “我军战损,就会直线升高。” “是也。” 赵枭颔首,淡淡一笑道:“本候知得。国让放心,战场征伐各为其主,本候岂能因精锐折损而迁怒于投降之人?此乃不义。” 说罢,赵枭盈着笑望向青年俊杰、温声缓缓道:“本候是问国让,在不杀降卒的情况下,如何妥善安置他们。一万二的降兵数目不少,若是送押入牢,还要派兵看管。” “此刻我们,不能再分兵了。” “主公勿忧,稍后豫会前去降卒营,定能为主公解下忧愁、化敌为己用。” “噢?化敌为己用?” 赵枭双目一亮,起身认真道:“国让还有如此本事?你若真能让那一万二的降卒为吾而战,此次南下徐州,你当立首功!” “哈,为主分忧,是下官本分!”说着,田豫腼腆一笑,拱拱手道:“首功,当为兵卒将士而记,下官出智,可军士们出的却是命。豫,不敢受之首功!主公,豫去也。” “您静候佳音即可。” 说罢,田豫大步昂首离去。 看着青年俊杰的背影,赵枭暗自点头。现势力开始强大,他再无需事事亲劳。自己做决策就行,具体如何实施交由人才就行。 心念至此,赵枭缓缓坐下,摊开华案上的几张朱红信件就要阅目。这些信稿是张辽关羽发来的。听说冀青二地现在很不安分… 这是个严峻的问题。 冀州还好,自己威名远传,处理完世家基本上就能安稳。而青州的问题就很大,世家民间对自己的反抗情绪都很高涨,不过短短几日,已出现了七八支千人佃户叛军。 关羽的副将甘宁,领军铁血镇压,将那万余佃户武装彻底灭杀殆尽。一时青州是安稳了,可民间也更加仇视第二集团军了… 风平浪静,是狂风暴雨的前奏。 妥善处置,并不容易。 以杀止杀大多时候都是笑话,以杀戮来平定混乱,往往会引发更大的混乱。斗争的种子一经种下,再浇灌仇恨的血水…没起事还好,一旦彻底爆发,局势就会迅速糜烂。 青州,不是悍将能治住的。 或许,还得交由德高望重的老者… 一时间,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赵枭脑中。郭勋…以及,卢植!这两尊大神那名望,无疑都能碾压一州,且跟自己都有渊源。 简单来说,就是请的动。 郭勋无需多言,已算是赵枭的长辈。自己需要,肯定会前来帮忙。至于卢植,这位名望远超郭勋的大能,在硬怼董卓废帝后,连夜逃回了幽州、受到了赵枭的热情接待。 其虽没在赵枭帐下任职,可其子卢毓,却入仕幽赵渔阳郡主簿。故而… 赵枭请其帮忙,该是没大问题。 有了解决方案,赵枭突感轻松不少。就当他要提笔回信之时,堂外行入的剑士之言,顿时令他面上布满阴云、回想起了仇怨。 “主家,据耳目所探,冀州刺韩馥、青州刺田楷、徐州刺陶谦三人,集麾下军队组成十七万联军,正沿豫州火速朝徐州援来。” “依其之速,估计七日就能到达。” “还有,扬州刺孙坚也开始集结州军,就要朝徐州援来!其子孙策随行。” “孙坚?孙策?!” 赵枭眉头紧锁,抬目望向堂中的黑鹰剑士、快声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韩馥他们不去回攻冀青二州,反来援助徐州?” 黑鹰剑士闻言,当即开口回应道:“据耳目所探,此计乃豫州刺曹操所献。” “什么?曹操什么时候成豫州刺了?你先把耳目传来的,全部清晰道来。” “诺!” 黑鹰剑士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照着信上古怪的符号肃声道:“三日前,袁绍控制朝堂下发讨贼令,目标正是主家您。接着,献帝下诏,罢免您的镇东将军及幽州刺史。” “献帝改封并州刺吕布为新镇东将军,封卢植为新幽州刺史。同时,朝廷还封袁绍为大汉元帅,具有调动天下军队之权。” “次日,朝廷封袁术为兖州刺、封曹操为豫州刺。并且还加封扬州刺孙坚为镇南将军,命其领扬州军讨伐我军,孙坚领命。” 言至于此,信已道完。 剑士低头,闭嘴噤声。 “汉帝,罢免了吾之职务?” 赵枭眉头微皱,一时只感到这事态发展…与自己原先预想的有极大不同。 朝廷罢不罢免官位倒没啥,自己不认朝堂又能奈他如何?难搞的是四路联军。孙坚和自己迟早有一战,来援徐州在意料之中。 然韩馥他们不回攻冀州青州,全跑来打徐州那就有点难搞了。原本要防冀青两家的原刺史回攻,故此才在两州安置如此大军。 结果人家不回攻,全跑徐州来了… 冀青徐三家刺史足有十七万联军,再加孙坚的扬州军,怎么也有二十多万。 他赵枭的第三集团军尽管有八万精锐,可兵力相差接近三倍,如此劣势不是军士精锐就能弥补的。而抽调冀青的两大集团军? 原本可行,但现在不可行。 司隶袁绍、豫州曹操、兖州袁术不是摆设。此刻冀青二地本身就不安定,若再抽调军队致使防守空虚,袁绍他们就该动手了。 而一旦势弱,就难免吕布下场掺合,一起蚕食他赵枭。届时,覆水难收也! 想清楚利害关系,赵枭神情极度难看。曹操这厮好算计!随便改变一下联军进攻的方向,就将他赵枭给将得死死的!此刻… 此刻他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放弃徐州、撤回青冀,尽全力消化平定二地。 而待赵枭彻底吞下冀青之时,他曹操袁术袁绍,也在豫兖司隶募招完讨伐大军了!届时,各家从各角度死死包围自身,他赵枭即便能凭一己之力硬扛,也只能深陷被动。 再别提扩张大业。 能保住幽冀青三州,就很不错了。 “曹阿瞒,还真不愧是你。” 赵枭挥退黑鹰剑士,独立于堂中徘徊。他紧闭双目,只感到郁气上涌。 “这就是进退维谷。” “我不退徐州,难敌二十余万联军…第三集团军一旦受之重创,我势必衰。” “而我退回冀青,无疑也会陷入被动。但不退,我则更加被动。”喃喃念着,赵枭面色挣扎扭曲:“我若退回徐州,也自…” “也自是无法为二子报仇了。” “杀我忠贞家臣之仇、夺我娇美妻子之恨,我能不报吗?若不报,我自己…” “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 深夜亥时,开阳城内零星的战斗彻底停息。一名名顽抗之徒,没能逃过死亡的阴云。在训练有素的重甲精锐包围剿杀下… 他们未曾抵抗多久,就全被歼灭。 而赵枭也遵守承诺,开办了盛大筵席。然军士们实在太累,草草吃了些美味肉块,就捱不住层层乏累的来袭、昏昏睡去。 不过睡脸上,尽是自豪的笑。 他们没有辜负赵枭信赖!他们能为主公破开一切险阻!他们是精锐的勇士!说两个时辰夺下城池,那就两个时辰、片刻不多。 一时,一股莫名的威压气势,开始萌生于第三集团军之中。此势,名为军魂。 在军士入营歇息后,集团军的核心将领们纷纷来至琅琊相府、汇报军情。 …… “事情就是这样。” “徐州最多七日,就会铺满敌军。” 夜深,相府高座,满堂重将。 一干核心听完赵枭所言,无不神情凝重,纷纷眉头紧锁、劝谏领军班师。 赵枭闭目微醺,内心苦楚自抒。 一盏盏酒水入喉,盖不住满腔怒火。若畏惧兵败领军归去,赵二之英灵… 能否得以安息? 未过门的妻子步练师,会不会悲愤自绝?赵二之魂大概会理解自己,步练师或许也不会责备自己,可赵枭的内心,却不容许… 他怯懦后退! 心中之志不断翻涌攀巅,赵枭忽然睁目、捏碎酒盏决绝道:“孙家之仇,不可不报!我能忍今日不报,便能忍十年后不报!” “如此,我出师之言岂不成笑话?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作为枭雄的根本!” 起身拔剑,赵枭环视众将,抬手道:“赵二为我臣子,一生鞠躬尽瘁却惨遭横死,我作为主公不能为其血恨,算什么主公?!” 说着,赵枭面色平静淡漠道:“步练师为我妻子,含羞待嫁却被孙贼所夺,我作为其夫君却不能将其夺回,我又算什么男人?” “大好男儿,当快意恩仇!” “吾名为枭,即是枭雄之意。何为枭雄?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本候,无法做到一遇强敌,就背弃自身的信念意志而逃之夭夭!此懦夫之举,不为枭。” “为龟!” “今日,我若临强敌弃仇而遁。” “我就不叫赵枭,叫赵龟!” “诸位,你们要跟随效忠的是赵枭,是一个枭雄!而不是赵龟,一个龟雄!” 众将听声面色涨红,一时退意全去,纷纷起身抱拳、齐齐高呼道:“我等。” “愿,随枭死战!!”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十三章 遣豫出使 兵临下邳 待众将汇报完军情离去,宽阔相府内只剩三人。赵枭,以及田畴田豫。 缓缓敲击桌面,赵枭估算着彻底攻下徐州所要付出的军力折损。此次攻下琅琊开阳,他第三集团军付出了三千甲士的性命。 而徐州虽然地小,却皆是重城。 除琅琊开阳城外,徐州所剩的四地:国治彭城、下邳之城、东海郯城、广陵之城,无不是高墙坚城,难度与开阳相比只高不低。 要彻底攻克徐州,最少也要填入将近两万条性命。不过为了大业,值得。 “两位先生,事已至此,我们该如何抗衡韩馥他们的二十余万联军?还有…” 赵枭看向田豫、朗声道:“国让,你劝降得如何了?那一万二的琅琊降卒。” “能否为我所用?” “主公勿忧,下官已初步收拢降军之心,他们愿意为主公而战…但,有个前提。”田豫轻拂衣袖,快速开口:“首先,主公要留存他们的编制,其次不能拿他们打消耗。” 说着,田豫补充了一句:“正常作战是可以的…就是要将他们与我军一视同仁、不搞分别对待。可以啃硬骨头,却不能专门…” “不能专门拿他们来啃。” “这是自然,一入我军就都是泽袍。”赵枭颔首,听懂了田豫之意。现降军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跟随赵枭后被拿去当炮灰。 不过这点他们倒是多虑了。 赵枭用的炮灰一般都是域外异族人,他很少会专门拿汉人当炮灰,没必要。 “好,除此外还有一点。”田豫面色忽然凝重,肃声道:“韩馥他们来攻,是臣下没有想到的。此路联军中有徐州刺史陶谦,这些降兵以臣看来,不能用于对抗联军。” “遇陶谦,难免他们触景生情。” 赵枭颔首,这是个问题。 “那么,就用他们来打扬州孙坚吧!”一直没开口的田畴出声接话,只见他沉吟道:“孙家杀戮不少,江东各地其实都非常厌恶他们,用徐州降军来攻击扬州孙家…” “在下看来,可行。” “起码那些降兵绝对不会抵触,还会同仇敌忾。扬州孙家原也是徐州之敌,降军打起来只会感到斗志昂扬。就是触景生情…” “生的,也是厌恶之情!” 一时间,赵枭田豫齐齐点头。 田畴锐利的双目在此刻竟闪起光来,他越说越澎湃、高声道:“若要让降军死忠主公,就得赶快让他们与扬州孙坚交手!那样就是陶谦等联军赶到徐州,也无济于事!” “届时,徐州降军已为主公而战,和扬州孙家拼上结仇…就是陶谦想再招揽他们,也不可能了!已有仇怨的孙坚,绝不会放过徐州降军!谁都知道,吴郡孙家小肚鸡肠…” “徐州降军就是回到联军阵营,又岂能讨得了好?定会被孙家整死!主公!”田畴转头直视赵枭,快速道:“现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赶快让降军和扬州孙家打上一仗!” “战事越惨烈越好!如此,就彻底绝了降军的退路!他们便只能追随主公!” 赵枭听声面色微红,起身道:“二位真乃世间良才!如此艰难之局,竟被两位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二位先生,真乃田家双杰!” 田畴田豫闻言面色泛红,只感到非常受用。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此刻的二田,心中美滋滋。 如同三伏天喝冰水,浑身爽啊! “主公!畴先生说得有理,但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我们必须赶在陶谦到达徐州前,先让徐州降卒和扬州孙坚打上!而孙坚虽参与联军,此刻却还在扬州募兵,故此…” “我们必须,必须…” “必须在七日内,打穿徐州!” “如此,我们才能接壤扬州、才能让降军与孙坚干上!然在这开路行动中,我们不能指望降卒帮我们攻城、能摇旗呐喊就不错了。”田豫顿了顿,继续道:“毕竟他们…” “在今日前,都还是同僚。” 听言,赵枭忽感压力山大,同时也情不自禁感到跃跃欲试。徐州虽小,然要七日打穿也绝不是一件容易事,难度可谓非常大… 然人生,不也是因为克服一道道难关才显得缤纷绚烂、多姿多彩不是吗? “好!陶谦他们最快七日内赶到徐州,那本候就在这七日内,打穿这徐州!” 一时,赵枭霸气四散。 两谋士见此,无不颔首淡笑。 然在此刻,一名持戈军士的敲击叩门声,打断了堂中三人的密谋谈话。 “主公!荆州刺刘表来信!” 堂中三人听声,无不面面相觑,赵枭赶忙起身:“刘兄来信了?快呈上来!” …… “主公,刘刺史是什么意思?” “咳,你自己看吧。” 赵枭将信递给田畴,神情有些复杂的坐在主位上。刘表这封信,信息量很大。首先,他言明可以口头相助、帮赵枭说话,但… 他不会出兵相助。 可赵枭还不能说刘表不守盟约不讲道义,毕竟人帮他把老婆都给讨回来了。 刘表这人挺有手段,干脆利落就把借道荆州的孙坚给逮住了。接着,刘表急信给孙策,若不放步练师就杀他亲爹孙坚。那时孙策刚刚回到吴郡,得知消息当场就给跪了。 其都来不及乱棍痛扁孙权,连夜就率军把步练师完好无损的送到荆州。然后刘老表也很讲诚信,当天就把孙坚给放了。尽管孙坚边离去,边骂着日后迟早刨老狗祖坟… 现步练师,正在一队精锐荆州军的护送下,借道豫州,朝徐州琅琊行来。 最多三天,就该到了。 从这点来说,刘表帮了大忙。若再晚几日,步练师说不准就被孙权玷污了。 赵枭很感激他,但他此次不出兵支援,就让赵枭很难搞。没刘表荆州军的支援,自己就是火速打下了徐州,也根本守不住。 就更别说去扬州报仇了。 “主公。” 观阅完信,田畴眉头紧锁、闭嘴噤声。而田豫却忽然开口道:“主公。” “从信上之言,豫觉得事态还可周旋、刘荆州未必会不出兵。其若真想置身事外,根本无需为我军声援,毕竟区区一纸空文…” “并没真正的约束力。” 田豫双目微眯,低语开口:“其若对扬州没想法、仅为盟约…那么刘表他为主公讨回夫人,就已是仁至义尽!大可激流勇退。” “没有人会说他不讲道义。” “简单点讲,就是他刘表完全没必要声援我们。尽管没出兵,可他为我方说话,无疑也得罪了袁绍他们。刘表若无所图…” “岂会如此不智?” 一时间,堂中静默。 赵枭和田畴,眯目沉思。 “国让,你是说刘表…”赵枭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已然听出田豫言下之意。 “正是,主公,刘荆州此刻。” “该是在观望。” 猛拂衣袖,青年谋士田豫脸上闪现出神气的昂扬,他双手合拢、作揖道:“主公!豫,偶闻那蔡瑁小心思很多,可做突破口…” “豫,愿为使出遣荆州。” “联通蔡瑁,说服刘表出兵!” 倏尔,屋外之黑天风起云涌。风入堂内,卷得田豫衣袍飒飒、英气逼人! 赵枭不言,目光投向田豫:“国让,你有几成把握?若你不能说服刘表出兵,我军七日内打穿徐州的牺牲,可就全白费了。” “五成。” 田豫昂首,摊开手掌道:“客观来说,只有五成把握,这还是在联通蔡瑁的情况下。若无法利诱蔡瑁,连两成都不到。但…” “豫心有感,此事能成。” “主公,愿搏一把么?” 未待赵枭发声,田畴率先拱手道:“主公!这把握实在太低,还是罢了。” “我们不如先退青州,日后再…” “退避之言,不必再提。” 赵枭负手而立,双目灼灼直视向田豫、朗声道:“国让,我信你不会令我失望!蔡家乃荆州大族,小财难以利诱。你且多带宝物前去,你要多少就拿多少,无需禀报。” “此行,且再带一千精锐护行。”说罢,赵枭拱手作揖:“是成是败。” “就全看先生了!” 田豫面色酡红,躬身高呼:“若豫无法说服刘荆州,当自刎以死而谢主公!” 说罢,田豫拂袖而去、步履决绝。 赵枭动容,好一尊无畏国士! …… 次日天亮,全军集结。 威武甲师,再次出征。 留下五千余重装甲士留守琅琊国,赵枭与副将张飞各领三万五千军,兵分两路、同时率军火速杀向徐州东海郡及州属乐安国。 一路“呜呼杀哉”气势澎湃。 帅旗所指,兵锋所至! 所过诸县,未战先降。 一万二千琅琊降军随赵枭军团而行,他们未被解除武装、且得到一视同仁的待遇。沿途目睹赵枭大军与民秋毫不犯,一时… 他们对被赵枭所统制的抵触感。 大大消退。 …… 东海郡府,郯城之下。 赵枭拔剑,环舞举天。 “琅琊军,一呼!” 话音未落,军阵中一万二千琅琊士卒纷纷抬首、朝郯城上的郡兵齐齐高呼:“赵候威武!无人能挡!仁义之师,降者不杀!” 城上闻言,登时议论纷纷。 赵枭见状环剑再举:“边护军。” “二呼!” 军阵前列的一万玄龟甲士听声,齐齐前踏一步。纷纷以宽背钢刀磨于铠上,沙沙接连、咆哮不断:“正义强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负隅顽抗,城破甲碎,死路一条!” 城上听声已有惧意,躁动不安。 高举之剑劈落,赵枭张狂大吼: “尚武勇士,三呼!” 军阵后排的两万五千尚武甲士听声,无不挺胸亮出秦甲、厉声高呼道:“自发而降,原职厚待!城破而投,狱中囚徒!是战…” “是降。” “自己掂量!!” 一时间,郯城之上骚动四起。 东海是郡非国,故而无法免除征兆。此刻大半郡兵早被刺史出征讨董而调走,郡府郯城中不过区区四千守备军,为何抵挡? 故此,在此雷鸣三呼下… 郡兵心生惧意,无战之斗志。 尽管郡守徐熙不断勉励,也仅仅只能维持守军不降。至于士气高昂,不可能。 而士气低落,便已足够! 赵枭冷笑,乾坤宇宙锋指向高大城池、狂啸道:“小小郯城?如何挡我浩荡军威?!全军都有!老规矩,两个时辰给我破!!” “破城人人有赏!全军出击!” 霎那间,一万玄甲军士浩荡杀出,两万尚武重装甲士紧随其后。狂奔,坚实甲胄摩擦出铿锵之音。气势如虹,一望所向披靡! 烟尘滚滚,大地震颤。 城上那与攻方相比实是孤零零的守军见势,眦目欲裂体抖胆寒,所剩无几的斗志如冰雪消融般散去、无不丢下兵武高呼开口: “别打了!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啊!!” …… 与张飞相比,赵枭属实仁慈。 张飞心更狠,手段也更花。 其率军攻入安乐国,沿途县城降还好…若不降,破城后必杀县令、绝不手软。 而县城的守备,如何挡得住张飞一军?故此降与不降,在县令心中也就无需抉择了。打,那是肯定打不过的…而心怀打一阵再降、成就自己清名的县官也不敢再起念头。 命都没了,名还有个屁用? 于是乎,碍于张飞心狠手辣,沿路县治无不开城投降。张飞来者不拒,并胁迫降县守军与大军同行,一路上军队越滚越多。 行至乐安国治彭城时,除开张飞原有的三万五千军士,还有近两万的县降兵。张飞心知无法指望这些乐安降军攻打乐安国都… 故而,便令这些降军立于军阵最后方,用枝条不断扫地、弄出大量烟尘。 张飞还令这些降军每扫一下,就要气沉丹田大吼三声,硬是把己方给弄出了… 十多万大军的威势! 那彭城虽高虽坚,可如何能抵挡住十多万大军围攻?一时间城中三万守军无不胆颤心惊,不战而降之。攻克下乐安国都彭城… 张飞大军未伤分毫。付出的…不过是那两万县降军几天说不出话来罢了。 声带都快吼哑了。 …… 一月十一日,集团军攻克琅琊国。 一月十二日,第三集团军分兵出征。赵枭一路高歌猛进,于十三日攻克东海。张飞一路势如破竹,于十三日同天,攻克乐安。 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天,徐州大半落入赵枭势力。仅剩下邳与广陵二郡还未被克、独木难支。 一月十四日,赵枭与张飞合兵会师、共同进击下邳郡治,然入郡开始便受阻。 下邳各县,死守奋战。 即便以寡敌众、难以抵抗集团军,却悍勇无比,就是全部战死也要拖延时间。 各县虽弱,心却齐。县兵虽少,骨却硬。愣是拖住了大军之步伐。尽管赵枭张飞不断猛攻,还是耗了两日才打到郡府下邳城。 此刻,下邳郡守之名也早已传入赵枭之耳。此人举孝廉出仕,有能有智、心胸宽广正直,享有盛名。徐州刺陶谦慕名察举他为茂才,却被其拒绝。陶谦自认其轻视自己… 故而将其监禁。 其后经至交好友赵昱援救才被释放,可即便如此,其对陶谦亦无怨言。与友人闲谈到陶谦,他说话依旧客观,没有带以情绪。 对的他大声夸,不对的他大声骂。 陶谦得知愧疚,言其为刚阿之士、且命其为下邳郡守。此人,名为张昭。 赵枭对这张昭不陌生,来自后世的他知晓,这张昭,乃史上东吴重臣! 张昭一生清白、忠贞刚强,其屡屡被群臣荐为丞相。然吴帝孙权厌其敢于直谏、性子太硬不会阿谀奉承,故而每每冷言拒绝。 此人,绝非寻常! 而在此刻要火速攻下徐州之际,遇上这么块硬到发黑的铁骨头,就很烦。 这郡守张昭硬,麾下也硬。 其智囊有严畯、鲁肃;将领有郑胄、张鲁,实在是够硬。除郑胄名不见经传,张昭麾下其余三人,在史上都算赫赫有名之人。 实在是难搞。 第十四章 当断即断 转战广陵 初平二年,一月十六日。 今日天暗阴沉,云蔽微阳。 下邳城,一片肃穆。 城上屹立万千之众,他们身披布袍、兵武粗糙,一看就是随意凑的杂牌军。 这些杂牌军装备劣质,然面上皆是视死如归的决然之势。光从这点来看,却是超乎了先前几地的正规军。杂牌军战力虽低… 可在心存死志的加成下。 也绝不算是乌合之众了。 …… “大人,有我五斗米道教众相助,下邳定稳如泰山!别说三天后援军就到,便是半年后到,有我在,此城也定安然无恙。” “多谢张司马了。” 下邳城头,一袭淡绿文袍的张昭轻轻抚须,朝身旁的郡司马张鲁温声道:“有张司马在此,别说敌军十万,就是敌军百万。” “我们也守的。” “哈,正是!” 张鲁笑答,这是名外貌敦厚的魁梧大汉。其虽长相和善,可眸子中却流露着凌厉的锋芒。身为郡兵司马,却穿着一身道袍。 好生奇怪。 但了解他的人,都不会有此疑惑想法。这张鲁,乃西汉留候张良之十世孙、天师道教祖张陵之孙,是为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 其自幼继承教宗系师衣钵,成年后不断施恩传道,在徐州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五斗米道教徒遍布江东,故此即便张鲁的官方身份不过一郡兵司马,可就是刺史见到他… 亦是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他,便代表一方水土的民间力量。 得其,得民心。恶其,失民心。 一点也不夸张。 “两位张大人,莫要太乐观。” 就在郡守司马其乐融融之时,下邳郡主簿严畯开口了,这是名气质威武的俊朗男人。他面色凝重,环指着城下幽州大军、肃声道:“反逆幽军战力强大,不容小觑。” “其人人披甲,箭矢不穿。我人虽众,却无铠单衣,双方战力差距巨大。” “焉能自得以?” “正是!” 就在此时,鲁肃开口了。 鲁肃身子雄壮,气度不凡。他威严的面庞上满是慎重,直视张昭道:“敌十万,我十万,兵力相等。可敌善战,我寡有战;敌甲坚刀硬,我单衣薄盾,如何能够自得?” “虽张天师之教众悍不畏死、英武不凡,可他们平日终归只是百姓,如何能与城下身经百战的幽州军相提并论?我们还需谨慎。” “切不可大意分毫。” 听闻严畯与鲁肃之言,张昭张鲁同时颔首,面上竟没有丝毫不快。他二人含笑看向前两人,朗声道:“夸赞我军,注入信心。” “与我们慎重对敌,并无关联。” “那赵枭的军队很强,这点我们知晓,故此更需要夸赞己方来提升士气。但,我们绝不会轻敌,二位大人莫要为此担心忧虑。” 严畯与鲁肃听声,齐齐颔首大声道:“如此最好!两位大人只要心无杂念、妥善守城,我下邳城高墙坚,定能安然无虞!” …… “主公,此城不好打。” “起码三日内,绝对攻不克。” “诶呀田先生,还没攻你怎就知道三日攻不克?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张将军,在下并不是危言耸听。” 此刻下邳城外,幽州军阵。 中军,大纛之下。 在密麻精锐甲士的簇拥下,赵枭等核心领导正在商议对策。陈到还是像木头,一言不发侍立在赵枭身侧,张飞与田畴说个不停。 “张将军,你看那城下!” “那些黑的液体是啥?” 田畴抬手指向下邳城口,朗声道:“敌军在战前早已做好了布防准备!城门紧闭,却向外微突,这代表了什么?说明其在入城甬道中,早已堆满巨石,此刻四大城门…” “早已被封死,根本破不开!” 说着,田畴指向环绕城池一圈的黑色液体、低声道:“那些黑液之难闻气味,已能顺风势传至我们军中,此味乃火油气息。” “而气味如此浓郁,代表此油浓度极高,一旦燃起,烧个半日没什么问题。” “张将军,火燃起,如何攻?” “如此浓度,水根本浇不灭。” 张飞听声凝望城下黑液,皱眉道:“这鬼点子谁出的,还真是恶心死人。” 田畴微微摇头,继而指向下邳城头道:“城上屹立兵卒,装备虽差却人数众多,战力低劣却斗志昂扬。正所谓蚁多咬死象…” “如此防势,即便我们于三日内不计伤亡用人命攻下此城,怕也伤亡过半了。” “届时,还拿什么对抗联军?” 闻言,张飞眉头紧锁,有些不甘心道:“那我们就弃此城不攻?他们…” “真能折损我们大半军力?” “唉,畴岂会骗张将军?” 反问一句,田畴指向下邳城头上设立的固定机弩、肃声道:“除先前所说,此城每面还设有机弩百具,这些又能是唬人的摆设?” 张飞一时无言,闭嘴噤声。 “传我帅令。”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赵枭开口了,他径直调转马头,高声道:“传我帅令!” “全军即刻转向广陵郡!下邳不打了,打穿广陵,一样能与扬州接壤!” “什么?!” 张飞田畴听声微怔。 没想到赵枭居然来这么一出。 “大哥!不能放弃下邳啊!” “如此一来,这两日,我们攻克下邳治下诸县所付出的精力和牺牲就白费了!” 张飞一时胸口起伏巨大,满面皆是肉痛的不甘心之色,神情极其难看。 他们大军,何时吃过鳖?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激流勇退,也是一种境界。” 赵枭面色平静、直接扬鞭策马,军阵即刻而动,随赵枭极速朝徐州东面行去。 “保全大军,才能成就大业。” “军士所付出的牺牲,不会白费。” 田畴听声眼中闪过钦佩,即刻驾马随赵枭而去。张飞见状面色不甘,可也只能跟着大哥走。然在他转身之时,忽又狞笑取弓。 张飞转身,一发火箭射出! 附火箭矢掷入环绕城池的黑液… 登时,火光不息! 热意,笼罩下邳。 “呸,想不到吧?你们苦心积虑所设的火焰防线,此刻却成了火焰牢笼!你们就是想支援广陵,也只能困于城中吃俺张飞的屁!” “哇哈哈哈哈!” 粗鄙的谩骂两句,张飞内心烦躁不再。在数万守军“不讲武德”的怒骂之中,糙黑大汉喜上眉梢、驾马欢快的随赵枭而去了。 …… “传言那赵枭不是很硬吗?” “那他为啥不攻了??” 此刻,下邳城头一片尴尬。 张昭张鲁面色难看,鲁肃严畯眉头紧锁。他们愣是没想到赵枭这厮如此果断,看下邳防御严谨,试探进攻都没、当即就撤军了。 如此一来,被动的就是他们了。 赵枭撤军去打哪不言而喻,整个徐州现在没被其攻克的,就只有下邳和广陵。他们原先以为赵枭要猛攻下邳,故而严防死守… 除了巨石堵门,还拿火油绕城。 没想,此刻竟成了束缚自身的枷锁!那鬼张飞忒恶心,要撤就撤,还射支火箭把火油给点燃了是什么意思?怎就这般不要脸… 这就显得张昭他们很呆。 自个挖坑给自己跳… 尼玛憋屈啊! 内心不愤太甚,张鲁气急问询张昭:“张大人,我们要不要出援广陵郡?” “你说呢?” 张昭面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继而又痛得直抽、没好气道:“现城下燃火,我们不好去援也不敢去援,更不能去援。” 说罢,张昭径直下城了。 见张鲁满面疑惑,严畯垮着黑脸、开口解释道:“张司马你想想,下邳郡与广陵相近,燃火这半天时间,若是赵枭急行军…” “他是不是已能赶到广陵?” 张鲁眯目微思,颔首道:“是也。” “那么,我们取出堵住城门的巨石,等城外火灭了再出军,还来得及吗?” “大概是来不及了。” 张鲁井井有条道:“我徐州五斗米道之教众全聚于下邳,而广陵只有四千郡兵、根本挡不住赵枭多久,赶过去怕城已被攻下。” “可是…”张鲁眉头紧锁,肃声道:“可若是广陵千众一心,暂时挡住了呢?我们身为徐州同僚,岂能见死不救?万一广陵军挡住了,却溃于我们未曾支援,那么鲁…” “怕要受到内心良知的拷问鞭挞。” “我们去救广陵郡,不一定保得住。而我们直接不去救,那么肯定保不住。” “我张鲁只知道事在人为。” “我们不应该见死不救!” 严畯听声动容,可也只能哀声长叹。 他直视着张鲁,缓缓道:“张天师之高尚情操,实在令畯钦佩。然刚刚郡守大人也说了,我们不能去救广陵、也不敢去救。” “这绝非只是城外燃火的原因。” 迟疑片刻,严畯肃声道:“首先,我们无法确定赵枭真正的目标,是广陵郡还是我下邳。万一我军灭火后,匆忙出城去援…” “路上…” 张鲁瞳孔一缩,接话道:“严大人之意,是那赵枭可能在路上设伏?他在路上突袭我军、以野战之优势大破我军,继而再…” “再来攻打空虚的下邳?!” 严畯轻轻颔首,淡淡开口:“兵者,诡之道也。战场上,有千般万般的变化。” “诚然,赵枭走得决绝,大概是真正去攻广陵了,路上很有可能没设伏兵。但是我们…我们敢去赌吗?一旦事败,下邳必失。” “按现在发展下去,广陵虽失,可下邳依然在我之手。陶刺史及朝廷联军到达后,也可依托下邳这个锲子、攻袭徐州各地。” “下邳战略意义重大,决不可失!” 张鲁听声抱拳,朗声道:“多谢严大人为我解惑,我已知晓此事之利害。” “唉,战争,何时是个头啊!” 第十五章 孙坚出扬州 赵枭入扬州 一月十七日,荆州江陵。 今日的州府暖阳怡神,百姓们忙于准备过年事项。身虽忙碌,却人人带笑。 刺史刘表广施恩德、布以仁政,减低赋税、大免徭役。故此,尽管庶民虽贱,过得却比往年要好许多,忙活一年还能攒些钱。 购置几件新衣裳、换床舒服些的棉被、吃顿好点的年夜饭,还是做得到的。 虽然这看起也没啥,却已足够使平民感到幸福了。百姓没啥要求,只求辛劳一年,能吃饱穿暖、能让日子不灰暗,有个盼头… 那么,便足够了。 行在前往蔡府的路上,田豫不断观察打量着四周,只感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这荆州的幸福指数不低啊,虽还远比不上幽州,却已远远超过其他地区。看来这刘表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别的且先不说,他在治地这块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而民生好… 也就意味着区域稳定。 而州治稳定,又说明了州军不会差,安定的环境能培养孕育出强大忠诚的军队。同样,没有强大忠诚的军队,地区也不会稳定。 环环相扣,二者息息相关。 并立而起,双方缺一不可。 荆州军,必须得下场来援!田豫暗自攥紧拳头,再次坚定了一遍胸中决心。 …… “朝廷有令!命我扬州军高举正义之旗,出州讨伐那不义反贼,幽州赵枭!” “将士们!你们接下来将面临一场正义伟大的战争,我们是救赎、是义理!” “都给我抬头挺胸!打起精神来!” “哦,兄弟们抬头,我们可是正义。” “……” 扬州,州府九江,寿春城。 今日城中一片肃杀,八万州军整装待发。此刻正值午时,孙坚领着好大儿孙策及一干重将做着战前讲话、希望能鼓舞士气。 然而即便他如何卖力演讲,军士们依旧无精打采,看起就很没气势很没斗志。 孙坚内心不满,却又十分无奈。 他虽上任扬州刺史,可前些天刚被荆州给逮了,使他威望大减。其次,他一回扬州,又找由头把老刺史给杀了,更使他恶名大涨。最后,他才上任一月,现又因私仇… 领扬州军出州讨伐赵枭。 这一举动,直接让他威望降至低谷。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在扬州不断传播消息、将他好大儿孙策所做的劫亲之举,给散布到了各郡各地。一时流言蜚语四起,谁都骂他孙家龌鹾卑劣,令孙坚面上好是无光! 若是假的,他大可澄清。 可这一切流言,还都是真的… 此刻,他领军出征讨伐赵枭,完全就映证了流言,他孙坚就是去寻私仇的。 由此,军士不愿追随很正常。 大家又不熟,你还杀了老刺史,此刻扯虎皮要自己为你卖命,谁能心甘情愿? 或许知道自己鼓励无用,孙坚瞟了眼好大儿孙策,继而朝身旁默不作声的太史慈开口:“子义,你来讲讲吧,这样子不行。” 扬州军副总将太史慈闻言、微微躬身。继而大步上前,行至高台中央,扫视台下八万州军、朗声道:“诸位同僚,大家静静。” 霎那,台下密密麻麻的军士即刻站正,目光灼灼望向太史慈。这位银甲将军为人豪猛多智、勇谋并齐,在扬州军中极有威望。刺史孙坚的面子可以不给,副总将太史慈… 那还是要给面子的。 “诸位兄弟,我们是扬州的军队,既然吃了朝廷之俸,自要忠于朝廷。而现京都来令,命我军北上讨伐赵枭,我等自要从令。” “故此,都打起精神来。” “我们所行不一定正义仁德,但听从朝廷,是我们的本职。好了,都打起精神来!我们随孙刺史北上徐州、火速援助下邳郡!” 台下数万军士听声,面无表情的举起兵武、应付道:“我等定追随孙将军。” “讨伐逆贼幽赵。” 听见这声不诚心不齐的糊弄之音,太史慈也不甚在意,他转身朝孙坚抱拳道:“刺史大人,若要援助下邳,还是早些出发好。” “前日徐州不是来信了么?那赵枭领大军攻下邳去了,若被他夺了郡城…” “接下来我们就不好打了。” “你…咳咳,好的。” “子义说得在理,那就出发吧。” 孙坚虽不满太史慈敷衍的态度,可一时必须以此将来稳定军心,也暂不发作。还笑容满面的拍拍银甲将军之肩,表达喜爱。 太史慈见此皮笑肉不笑,颔首抱拳、接着就告辞离去了,他负责指挥州军事项。 没心情和孙坚在这虚伪的演戏。 若不是任命所在,他太史慈才不想在孙坚帐下做事,此人多行不义有违天合。 …… 下午未时,扬州大军出征。 浩浩荡荡朝徐州下邳郡,火速援去。 大军规模不小,以孙坚旧部三万彪悍猛虎军为精锐,八万扬州军为主体,共计十一万军士组成。此大军猛将如云,主帅孙坚战力不必多说,其子孙策战力也绝非一般。 还有韩当祖茂、黄盖陈普及太史慈等悍将,在将领勇武、阵容豪华一面,实乃冠绝天下!是以赵枭南下一行,最大最强之对手。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行之中孙家少主孙策之共同长大的至交好友,周瑜… 也参与其中。 …… 一月十七日,傍晚酉时。 徐州广陵郡,赵枭立于郡城城头、放眼俯视南方。广陵郡城临近扬州,此郡接壤扬州吴郡,登高而望,能隐隐约约看见吴地。 能看见他死仇孙家的坐落地,江东吴郡!一时,一个念头忽然涌入赵枭脑中。 使他浑身热血沸腾! 前三日,自己浩荡大军杀入下邳,张昭他们定已向扬州孙坚请求支援。那么… 孙坚,是不是已经出军前往下邳了?自己转战广陵不过一日,而下邳燃火而困,自己换方向进攻的消息…定还未到孙坚手上! 那么扬州大军从九江郡朝下邳郡援去,那与广陵接壤的吴郡,此刻大概是… 大概是不设防的!! 毕竟以孙坚所知的消息,此刻他赵枭大军应该是在打下邳,而不是广陵! 那么,孙坚自然是去援助下邳所在的徐州西面,而绝非广陵所在的徐州东!而自己却从徐州东面的广陵杀入扬州吴郡,定能… 杀他个猝不及防! 杀他个措手不及!! 赵枭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爽快。孙策杀他忠贞家臣,夺他娇美妻子… 那自己,就灭掉他整个孙家! 这打的就是个信息差,时间差!不过刹那,赵枭双目圆睁,即刻朝身后的卫兵道:“快!去请诸位将军前来!迅速集结降军!” “还有,让一万赵家重装铁骑。” “全部整队,准备出征!” …… 得赵枭之讯,众将即刻赶来。 高大的城头,即刻立满了幽赵重将。 已有念头的赵枭没有丝毫迟疑,登时就朝众将朗声开口道:“此刻那奸贼孙坚定已率军援助下邳,扬州州内空虚,与广陵接壤的吴郡更是如此,本候有意突袭吴郡…” “灭杀孙家。” “继而火速归往徐州,全面展开防守,迎战那几路反贼所组成的可笑联军。” 话语一落,城头寂静。 众将稍稍思索,无不觉得此举可行。 于是乎,将领们纷纷主动请缨。 “大哥,让某领徐州降军前去吴郡吧!某定杀孙家个鸡犬不留!您就放心吧!” “主公,到也可担此任。” “主家,末将赵刚愿往!” “主家,末将赵延愿往!” “主家,末将赵…” “咳。” 轻咳一声,赵枭摆手。 他环视张飞陈到、以及一干常山赵家小将,朗声道:“谁去谁守,本候心中早有想法。各位忠勇我心甚知,但此行必须慎重。” 轻轻抚须,赵枭看向陈到、温声开口:“陈将军是最先追随本候的悍将…虽少立功勋,可这不代表什么,只是没有机会罢。” “此次,机会来了。” “陈将军,吾命你率一万玄龟甲士、两万尚武重装勇士,镇守安乐彭城!” “彭城非常重要,只要守住此地,琅琊就只用抵挡接壤的兖州泰山、只御一面之敌…而彭城安乐国一旦失守,琅琊国腹背受敌、也就岌岌可危。陈将军,全看你的了!” 陈到听声面上泛红、当即躬身抱拳道:“主公放心!末将镇守的彭城…” “定稳如泰山!” “好!我信得陈将军!” 说罢,赵枭看向张飞、温声道:“三弟,你的任务也不轻!我给你一万义理死卒,两万尚武重装勇士,你务必守住东海郡!” “此地,不但对于我们防守徐州十分重要,还关系到…若是不幸战败,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到青州!东海战略意义巨大,三弟…” “切莫鲁莽!” 张飞听声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抱拳道:“大哥放心!某已,不再是赵下阿飞。” “定不会草莽行事!” 赵枭颔首,看向默不作声的田畴道:“田先生,你领一万义理死卒死守广陵郡,从现开始就要广设陷阱路障!我奇袭吴郡复仇归来后,我们即刻弃郡…全力守住徐州北方。” “什么?!” 众将眉头紧锁,不解望向赵枭。 只有田畴微微颔首,目露钦佩。 “下邳就像个锲子,突入徐州腹部、使我们无法沿徐州边疆外郡防守。”赵枭摆摆手,无奈道:“在无法攻克下邳的那一刻起,吞并整个徐州已是不可能,徐州五地…” “我们能守住三地,就已是不错。” “琅琊国、乐安国、东海郡,是凝聚兵力握得住的。至于下邳广陵,该放就放。” “妄图减少损失而咬牙硬撑,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守住这三地已是…” “我们现有能力的极限。” 赵枭面无表情,肃声道:“其余将领率徐州各地共计三万五千降军,随我出击!有我赵家一万精锐重骑,降兵只能乖乖听话!” “当降军手染吴郡孙家之血时。” “他们就再无法反水、只能效忠我们!届时多此三万徐州军,我们防守起来兵力也不至于那么紧张!定能撑到荆州刘表出兵!” “诸位,全都给本候加把劲!” “只有现在多多建功立业…” “往后封疆拜候,才能问心无愧!” 说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爽快。金戈铁马,方显男儿本色!这些年一直窝在幽州发展,他整个人都颓了几分。现在强敌临近… 他内心并无半分畏惧恐慌。 有的,只是无尽的战意与斗志!! 垃圾对手容易打,但总叫人有那么些不爽,怎么形容好点?应该叫做空虚寂寞。就好比打徐州,只有在琅琊国拼了拼,安乐国东海郡,以及脚下这座广陵城,守军都是… 畏惧自己兵锋,未战先降。 就很莫名,莫名让人感到寂寞如雪。 就很高处不胜寒。 跟危险搏杀、与劲敌厮斗,那才叫痛快!一想到自己突袭吴郡灭孙策全家的骚操作,还有接下来撤回徐州、就要和三十多万联军的相搏…赵枭莫名就感到很满足,是的… 就很满足。 穿越到古代,龟缩着屯兵猥琐有啥意思?不和天下英雄豪杰斗上个一番,是遗憾!今日,被三十多万诸侯联军讨伐,也是… 也是对他赵枭强悍的认可! 汉末,我赵枭来了! 我要让万代世人颂唱我的名字!不仅仅是仁善,还有善战!不仅仅是伟大。 还有强大!! 第十六章 今夜不凡 凤鸣栖木 上 一月十七日,晚间戌时。 今夜不凡,汉地风起云涌。 各方势力,皆在全力执行己方谋划。 …… 豫州州府,沛国谯城。 刺史府内大堂通明,一盏盏油灯温热,将宽大堂室照得敞亮、亦如白昼。 今夜的曹操非常高兴,近期他平步青云、节节高升。从一居无定所的军中将官,被封为一州之刺,节掌豫州六地。鲁国沛国,梁国陈国四地倒没什么,但颍川与汝南… 也归属于他,那就非常棒了。 颍川郡多出才士,汝南郡多出猛士。他曹操坐拥此二地,已有强大的人力资源。妥善发展一段时日,未来就是割据一方、不受袁绍节制,那也大有可图!说实话,曹操… 才不愿听那袁绍的命令。 “咳,元让,郭先生到哪了?” 主位上的曹操盯着案上的珍馐佳肴,眼看美食快凉了,却没有丝毫动筷之意。 “豫州大人。” 夏侯惇起身,抱拳道:“郭先生之传信先骑来时,车队已至陈国边境,这会儿也该到了…最多一个时辰,郭先生定会入谯城。” “好!如此甚好!” “来啊,先把晚筵撤下温好,待先生入城后再端上!还有,多热些好酒!” “今夜,我要与奉孝开怀畅饮!” 说罢,曹操嘴角扬起,笑呵呵闭上双目、竟自顾自的哼唱起小曲儿来。 一干曹家重将见此,无不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清楚曹操为何会如此看重郭嘉。近日他们曹家势力大涨,今夜本是举办犒劳筵的。 然在筵席佳肴刚上齐、娇美舞姬们也踏着缓缓莲步来至大堂时,一名卫兵便来报信。说是袁绍帐下谋士郭嘉,辞官远道来投。 紧接着,他们家兄长曹操就像魔怔了般傻笑好久,继而就令所有人不许食饭,共同等待郭嘉到来。这就令人感到很迷惑,那来者郭嘉名不见经传,至于让大兄这般对待么? 然曹操并不知晓弟弟们的想法,不过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此刻的他,是真高兴坏了。别人不识郭奉孝,可他还能不知? 昔日在司隶与袁绍为伍之时,曹操便视袁绍麾下皆是愚夫。勇武有余,智谋却极其可笑。而袁绍麾下却有一人,令曹操不敢轻视。那人,便是郭嘉郭奉孝,此人智商近妖。 是曹操平生所见,最为聪明之人。 也是双方交往下来,最为融洽之人。 在离开司隶、前往豫州任职之际,曹操曾私下寻过郭嘉,希望其能弃昏主而跟自己。然郭嘉婉拒了,曹操当时就感到非常遗憾。 而现在,郭嘉主动来投… 让他如何不感到欣喜若狂? …… 黑云蔽日,兖州昌邑。 刺史府中,靡靡之音绕梁不绝。 此刻,袁术正靠着豪华宝座,边饮琼浆玉液边观赏裸女舞蹈。侍立在熠熠生辉、纯金镶玉豪华宝座旁的一干臣子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的娓娓道着州内各项事务之详情。 “大公子,现我兖州军已扩充至十万,而那青州关羽还在忙碌于对付州内各种反叛军。若在此刻,我们举全州之力猛攻青州…” “定能大破关羽!” “再不济,也能打下青州南部、切断徐州赵枭与大后方的联系。从而…” “将那贼首赵枭,完全包围!” “如此,大事可成也!” 出声的谋士昂首挺胸,满面皆是豪意。袁术若如他所讲,即刻出兵攻袭青州…不说多的,只要能打下北海东莱二地,徐州与冀州幽州的联系就彻底断了,届时那赵枭… 就如同瓮中之鳖,被彻底围困。 他八万军士再是精锐,也抵挡不住袁术、曹操、孙坚、韩馥、陶谦、田楷一众诸侯的各方面夹击!赵枭又无子嗣,其一旦身死,其之势力将即刻冰雪消融!那时他杨弘… 作为策计之人,定会被世人歌颂! “杨大人之计,确实不错。” 袁术面无表情,继续观赏着裸女舞蹈、缓缓道:“可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我兖州攻袭青州、将赵枭彻底隔断,那赵枭之部下…” “会是如何反应?” 杨弘闻言一甩衣袖,朗声道:“那赵枭部下得知消息,定会救主心切、猛烈来攻!但,大公子只需死守北海东莱一月即可!在这一月之内,其余诸侯定能将徐州打下!” “毕竟那赵枭孤立无援、又以寡敌众,还全无退路,军心自然溃散。能…” “能支撑半月,都很不错了。” 抹了把胡须,杨弘奸诈一笑道:“那赵枭半月都难挡,更何况是一月呢?” “呵呵。” 袁术忽然冷冷一笑、转头望向杨弘,其英俊的脸上满是讥讽。抚了把威严的八字胡,袁术轻声开口:“杨大人啊杨大人。” “你说,我兖州位于冀州、青州、徐州三州包夹之地,赵枭部曲要救主公,又何须死攻东莱北海?打下我兖州也是一样的。” “若我出军打青州,冀州张辽忽然出兵打我兖州该如何是好?兖州与徐州相连,赵枭若要撤军,不走青州…走我兖州难道就不行了么?再者说,即便那张辽关羽二人…” “都是不懂变通之辈。” “他们就只会打青州东莱北海。” 说着,袁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意、冷声道:“假设张辽关羽很蠢,他们只会打这二地,我们也只用守这二地。如此一来,杨大人之计确实可行…但是,吾有疑惑。” 袁术面色一正,双目紧盯杨弘、一字一句开口:“为何,我袁术要耗兵耗将,去执行这个最艰难、收益最小的苦差事呢?” “我那好弟弟袁绍,将我安排到兖州担任刺史,怕真实目的也就是如此吧?” 微微摇头,袁术起身。他抬手招来一名妖艳裸女揽入怀中、大笑道:“我袁术贵为袁家嫡长子,却被那庶出的袁绍给压制。” “天理何在?” 揉捏舞女高耸峰峦,袁术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天下若就此安定。” “待袁绍真正控制朝堂、控制各州后,我袁术岂还有活路?各位,赵枭不能死不能灭,我们要打击他压制他,却要保护他…” “留着他。” “天下只有乱了…” “我袁术,才能借机起事啊!!” 说到兴起,袁术一把将怀中美女推开,就是狠狠一脚将其踢倒。继而他双臂环张、面色癫狂狞声道:“袁家,是我袁术的!” “天下,也将如此!” “现赵枭是寇,是让天下继续大乱的因!我们必须养寇自重!必须留着他!在必要时刻还可以与他联盟,当然,是必要时刻。” 看着一干面色大变的臣子,袁术摊开手、淡笑道:“没有永恒的敌人,赵枭之逆贼身份,也不过是被袁绍所强加的。没有永恒的朋友,我那兄长袁绍,也时刻想要我命。” “一切,都不过是利益所指。” “不是么?” 说罢,袁术面露疲乏,缓缓归回宝座。 “诸位,先去吧,吾乏了。” …… 并州太原,州府晋阳。 今夜并州刺吕布心情不太好,位于华府宝殿之中,大口饮酒、寻欢作乐。 “诸位将军,这段时间的征伐,大伙们都辛苦了!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好!并州大人请!” “并州大人请!” “诸位请!” 与麾下一干将领遥相对碰,吕布高举酒盏一饮而尽。火辣酒水顺着喉道直入腹中,那烫乎乎的感觉,令吕布浑身无比舒畅。 “啊,高将军,为何不饮酒?” 在一片将领推杯换盏的和谐之中,陷阵校尉高顺面无表情,正襟严坐着。 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幕,被吕布所捕捉。 吕布斟了盏酒,端着起身行至高顺身前,猛然递去、大声道:“高将军之陷阵营,无往不克实在我军精锐!高将军劳苦功高。” “布,敬你一杯!” 高顺见此面色微变,赶忙起身抱拳道:“主公,高顺平生从不沾酒水。顺以为…将领指挥兵士,应当随时随地保持清醒的头脑。” “如此,才能面对一切突发意外。” 听声,吕布眉头紧锁,只感到这高顺好生不给自己面子。他吕布作为一州刺史、朝廷亲封的镇东将军,亲自给麾下校尉敬酒… 居然被婉拒了? 这传出去,他吕布面子何在?? 念头至此,吕布淡笑道:“吾赐之酒,完全是为洗去高校尉劳苦征战之风尘!乃一腔好意,还望将军饮下。如此,我并州军万众一心,大破凉州马贼反逆,指日可待也!” “这…” “请高将军,接酒。” 高顺听声眉头紧皱,只觉得非常为难。他一向素不饮酒,此乃人生之原则。 今日若破戒,实在是不好。 可主公吕布话都说到这样了,且满堂将领都已把目光投来。自己若是再拒… 也着实削了吕布的颜面。 一时间,高顺只感到骑虎难下。 “哼!” 吕布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了,高顺却还是面带迟疑,登时那就气急败坏了。 好家伙!自己是你主公,自己是一州刺史!主动来给你一小小校尉敬酒,你居然还心不甘情不愿?居然还面带迟疑不接酒?! 心念至此,吕布就要砸下酒盏。 然在此严峻一刻,两名吕布亲兵的前来,化解了这即将发生的帅将不和。 “报!吕将军!!” “幽州蓟城来使者了!此刻人就在城中,不知将军是否接见?那幽使携带…” “携带有见礼,共五千金。” “噢?” 正要发作的吕布听声,内心不断攀升的怒火也稍稍减缓。他疑惑的转头望向堂口亲兵、不解道:“幽州来的使者?赵枭的人?” “他我两家并无瓜葛,蓟城派人来此干甚?莫不是要与我结盟?这不可能啊!” 听闻吕布之言,满堂将领无不面面相觑、继而纷纷起身道:“见见吧。” “并州大人,我们与来使见见也无妨。反正结盟不可能,而会面就有五千金。” “那么,我们为何不见呢?” “也是,有五千金。” “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吕布微微颔首,继而朝堂口躬身侍立的两名亲兵肃声道:“你二人速速去领幽州使者前来会面,态度好些,人家是送钱来的。” “遵命!” 两名亲兵回令,登时奔走。 莫名其妙得到一笔钱,吕布只感到胸中畅爽无比。近日和马超久战无功的烦闷都大大消退,索性也就不在高顺不接酒上纠结。 他摆摆手,朝高顺不耐烦道: “高将军,不喝酒就先退下吧。上筵不能喝酒,你干坐着也难受,去吧去吧。” 高顺见状,感受到吕布的生疏,内心只觉有些酸楚。他并无丝毫顶撞辩解之意,当即躬身抱拳道:“祝将军开怀,顺这就去也。” 话毕,高顺大步离堂。 坚实挺拔的背影,略显落寞。 然而这一情感,吕布显然是察觉不到的,他还沉浸在突得五千金的喜悦中。 大步回座,吕布高举酒盏,朗声道:“诸位将军!我吕布,再敬大家一杯!” “各位,可都要喝得尽兴!” “多谢并州大人!” 一时,成廉魏续、侯成宋宪、郝萌高雅、曹性孙观等十余位悍将无不起身、齐齐高举酒盏一饮而尽,得到了吕布的信任爱戴。 吕布这人比较奇怪,他喜欢有能力的手下,却更喜欢能大口喝酒的手下。于是乎,一干将领也不管有的无的,天天喝酒练酒量… 这种略显糟粕的酒场文化。 在吕布这边体现的淋漓尽致。 …… 不多时,在一众卫兵的簇拥下,一个衣装打扮富丽堂皇的油亮胖子行入堂中。 其体态敦实圆润、满脸笑容可掬,见谁都是乐呵呵的。他正是幽赵外交小官… 彭峻广。 第十七章 今夜不凡 凤鸣栖木 中 幽州蓟郡,州府蓟城。 今夕蒹葭江水寒,万里风戚戚。塞外北疆冬草枯,阡陌有微霜。城中府内挑灯熬,劳不知昼夜。独案孤者命半百,贾诩鬓已白。 漆黑亥时,家狗都睡了。 然州府官衙理事堂中,仍灯火通明。 贾诩与枣祗,正在连夜谈话。 事实上,贾诩近期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可谓之日夜操劳,甚是辛苦。 他虽未上前线、而是镇守后方,可身上的担子却一点也不轻。首先,他要防草原异族。鲜卑虽明面与赵枭结为盟友(此刻鲜卑已大半被迦克西所控制,故而可独称鲜卑)… 然这盟友,终究是异族。 现幽州主力尽出、内部空虚,若迦克西犯病来攻,赵枭就会陷入分身乏力的困境。故此,贾诩命尚武重装勇士在边境演武,以浩荡军威震慑鲜卑异族、起到了不少成效。 这演武震慑说起简单,但如何把持一个良好的度,却是很难。操演一次,起不到示强效用。经常操演,又会显得色厉内茬… 若不是虚弱,又何须一直恐吓别人?考虑到各种因素,考虑到鲜卑可能的各种想法,贾诩不断调校细节,这非常消耗人的精力。 其次,他还要防备司隶袁绍借道并州、率禁军袭击幽州。至于并州吕布,贾诩倒不怕。吕布敢来打幽州,马超就敢去打并州。 不过袁绍的问题,今夜估计就解决了。 遣使彭峻广,可是有算计的。 不过其实防备敌人的这些算计,都不算啥太令人乏累的。最让贾诩费神的是那些无穷无尽的清单报表、运送汇总、地方事务。 简直令贾胖子感到憔悴沧桑。 人生也不过如此。 …… “枣大人,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现有的存粮还够支撑前线五年有余是吧?” “正是。” 枣祗颔首,他轻轻抚须,朝对座、正在案上奋笔疾书的贾诩温声道:“军师大人,即便事务再多再要紧,也切不可忘了休息。” “身子若是垮了,一切就更难搞。” “唉,我也不想如此。” 随口回应一句,贾诩抹了把额上虚汗、轻声道:“小伙田豫最擅长搞这些后勤了,可主公身边不能没有谋士,然他一给抽过去…” “我这边就吃紧了。” 记录下粮草充沛的事项后,贾诩抬头望向枣祗、朗声开口:“枣大人之农业署,这次可起到大用了!粮草能撑五年,足够了。” “可解决我一桩难题!” “诶,有无农业署,对此次战争影响都不算大。”枣祗摇头,缓缓道:“此次开战是以闪电突袭、极速攻下冀青徐三州。他们的存粮,自也来不及转移烧毁,尽归我用。” “光此三州之粮,便可支撑前线将士三年所耗。故而,功劳与我农业署无关。” “咳,先不说这个了。” 说罢,贾诩眉头一挑,忽然双目直勾勾的盯向枣祗。他只感觉眼前这位颍川农业专家思维敏捷、说话井井有条,是个隐藏人才。 此刻他贾诩四下无人可用,不知这枣祗除开农业,对其它方向可有涉猎研究? 心念至此,贾诩当即开始考校枣祗。他将各地上表的报告宣读给后者听,继而问询其看法。接着,令贾诩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这名不见经传的枣祗,竟对后勤调动、治理地方、修建工事等方面皆有独到的看法,甚至有些建议的水平,还超过了他贾诩! 欣喜之下,贾诩当机立断道: “枣大人,从今日起你先放下手中的农事…来我州府官衙,担任理事副总官!” “啊?这,行吧。” 枣祗稍稍犹豫,终还是应下。 “那个,军师大人。” “嗯?” “待日后谋才多了、不缺管事后,能放我回去理农么?我喜欢和土地打交道。” “……” “咳,那自是可以。” “这就好!多谢军师大人!!” 枣祗顿时有了激情,神采奕奕。 这一幕若被外人看见,定要惊掉大牙。从一个卑贱的农业吏官,直接跳升到处理一州事务的副总官、竟还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真是忒气人了。 贾诩有这种感官,但不是很浓烈,只因他晓得枣祗的不同。此人乃颍川名士,在豫州极有名望。可却能背井离乡、孤身前往无人相识的边疆幽州,只为替豫州百姓向… 向赵枭当年镇压豫州黄巾贼的善举,报恩。这样一个人,能够抛下已有盛名,来到无人所知自己的地方效力,只为替乡里报恩。 这样的人,无疑是有信仰的。 枣祗爱民,故而喜农,这个信念不会因为地位利禄而改变。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他有这种表现,再正常不过。 “军师大人,在其位谋其事。” “既现开始,我已为理事副总官,自要抒发自身看法。”见贾诩颔首,枣祗面色一正、肃声道:“我观来,现徐州非常危险。” “主公麾下不过八万之师,要独抗众诸侯数十万联军,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我们第四集团军,该当支援。” 贾诩颔首,淡笑道:“那以枣大人来看,该派出多少军前去支援,才算合适?” “最少派一半,得五万军。” 看着神情凝重的枣祗,贾诩抚了把山羊胡,缓缓道:“幽州乃主公大业之基石,重要性不言而喻、决不可有失。留守军队…” “最少也要有七万。” “明日,我会抽调三万军,前往徐州支援主公。”瞟了眼欲言又止的枣祗,贾诩嘴角上扬、笑道:“枣大人莫急,我虽只出实军三万,可还出了五万虚军!共计出援…” “足有八万之众。” “啊?五万虚军?何为虚军??” 枣祗面露疑惑,一脸不解。 贾诩则轻笑着,闭嘴不言。 …… 并州太原,晋阳城内。 今夜刺史府中一片欢乐,大堂上,吕布高兴得忘乎所以、乐呵呵的笑着。 准确的说,自幽州来使入堂后,吕布就没停过笑声。这蓟城使者是个大胖子,又是送礼又是送钱的、说话还好听,谁都喜欢。 “昔日,在下就常闻吕布将军乃天下第一英雄!高大威猛,举世无双!一杆方天画戟无人能敌,从天而降的戟法无人可挡!” “每每听闻此言,在下总是嗤之以鼻。正所谓江山辈有人才出,英雄岂能有第一?然今日得以一见将军,方知是在下肤浅了!” “吕布将军龙胆虎目、英气逼人,光是坐在位上,就令在下感到,感到…” 说到这时,大堂中央的胖子彭峻广忽然顿了顿,当即就引来了全场的注视。 “令在下感到,感到…” 这胖子似在沉思,过了几息、才认认真真的严肃开口:“吕将军就光坐在那,就令在下感到巍峨如山般,盖世无敌的气势哩!” “哈哈哈哈哈!” 吕布听声面容大悦,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笑望彭峻广道:“贵使之真挚善意,本将军已深切感受到,不知贵使前来何意?” “还有,你家主公赵枭,莫非就不恨本将…夺走了他镇东将军的高职?” “诶,岂会有恨?” 彭峻广满面笑意,朗声道:“高职归有能者居之!吕将军乃天下第一战将,别说一个镇东将军,就是当大将军、当大汉元帅…” “我家侯爷,也是支持的!” 吕布闻言嘴角上扬,高兴的不得了,一时间竟连连放声大笑,止都止不住。 “诶,没想到啊没想到…” 正说着,吕布忽得面色一肃。他骤然眯起狭长的双目,抬手指向彭峻广。 一干并州将领见此,纷纷笑容凝滞。继而无不猛然起身,面上齐齐露出凶光。 见状,彭峻广只感心惊肉跳。 紧接着,就见那吕布哈哈大笑起来。他指向彭峻广的手臂微微抬起、朗声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家主公…” “竟是个世间罕有的明眼人!” “我吕布,确实坐得天下大将军!” “哇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那一大片以为老大吕布要发作、故而起身助威的并州将领无不汗颜,纷纷朝彭峻广投去歉意的目光,继而便坐下接着饮酒了。 虚惊一场,彭峻广抹了把额上冷汗,只感到这吕布太可怕了。刚刚其不过眯眼面肃,就令彭胖子心惊胆颤,像是独自面对… 一头噬人的猛虎! 狂笑一阵,吕布终于稍稍收敛。此时他已饮酒三十余盏,面色泛红,已然是有些醉了。其毫不在意礼节的舒展着双臂,大声道:“彭使臣,先说说你的来意吧!首先…” “你我两家,是不可能结盟的。” “本将现不能与袁绍结仇。” “哈,吕将军放心!我家侯爷定不会让您为难!”彭峻广笑容可掬、拱手道:“其实在下此次前来,目的在于慰问仁义并州军!” “是来慰问,吕将军之忠勇的!” “啊?” 吕布满脸懵逼,一干并州将领则面面相觑、一片讶然,无人清楚此言何意。 “你来慰问…本将之忠勇?” “正是!” 注视着疑惑的吕布,彭峻广面色一肃,肥脸上都附有庄严的气息。只见他深情望向吕布,缓缓开口道:“凉州马超,助董为虐!其投枪,杀去了公正不阿的丁盟主…” “而新任盟主袁绍,只顾一己私欲!见马贼躲回凉州没有威胁了,便班师回朝。普天之下,只有您吕将军,还在与逆贼作战!” “您既是为义父丁原报仇,又是为天下百姓报仇!尽管仅凭并州之力,难撼凉州,可您依旧在不倦努力,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 “这需要多么高尚的修养?!” 说着,彭峻广竟流下两行泪、更咽道:“为父报仇,此乃人义。为天下报仇,此乃道义!我家主公赵枭得知此事,觉得吕将军您…是天下至仁至德的圣人,堪比先贤!” “故此,我家主公特命在下,携带万石粮草前来相赠,为吕将军之伟大事业…” “贡献出一份微薄之力!” “这…” 吕布听得动容,虎目中似有晶莹闪烁。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伟大! 该死,以前… 以前居然完全不觉得… 自己吕布,竟是圣贤!! 一时间,满胸仁义道德疯狂上涌,使吕布情不自禁开口道:“彭使臣,送来的东西本将收下了。你回去禀报你家主公,我吕布绝不会出兵袭击幽州…咳,提醒你们一点。” “袁绍已在司隶募招十万军,加上禁军、京卫军等,其麾下军力不下二十万。” “且,他隐隐有借道并州之意。” 说罢,吕布摆摆手道:“就先这样了,彭使臣放下东西,就赶快归回吧!” 彭峻广听声瞳孔一缩,当即躬身作揖:“多谢吕将军!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好,慢走。” …… “呵呵,果然如此。” 行出刺史府,望向漆黑的夜空。彭峻广不断回想着吕布之言,只感到军师大人料事如神!还好还好,自己来了!自己有锦囊! 接下来他只需先这样,再那样… 便可轻松化解掉袁绍的威胁! 第十八章 今夜不凡 凤鸣栖木 下 豫州谯城,灯火通明。 尽管现夜已至深,然为表示对郭嘉的重视,曹操依旧令大批军士沿入城道路两侧高举火把、齐齐整整的立成双排,以作迎宾。 同时,曹操吩咐军士,待郭嘉来临后每行进一丈,两侧迎宾就要大呼三声“欢迎军师”。以此,为新来的首席智囊营造声势。 曹操此举,也是间接向帐下族亲们表明,自己对郭嘉是何其看重。谁若去招惹郭嘉,被自己重罚,就别怪他曹操没提醒过了。 子时,郭嘉入谯。 豪华车队入城见状,毫无推辞不受之意,直接爽快安受了最高规格的接待。车队一路平稳而快捷的朝刺史府行去,落落大方。 一时,全城响彻“欢迎军师”之呼喊。 惊得各家大黄大黑吠叫不已。 许多沿街而住的百姓微微开窗、窥视着城中异变,内心被骇得嘭嘭直跳。 暗中尾随郭嘉车队的青衣骑士见此,摇头轻叹一声,径直就调转马头潜走了。 …… “奉孝!你终于来了!一别不过短短月余…操,之思之念,却如隔三秋!” 谯城刺史府,早就恭候门前、等待多时的曹操面色涨红。只因他终于等来了… 他日思夜想的那人! “嗨哟,孟德你太肉麻了!” 爽朗干净的声音响起,还没停稳的豪华马车门帘一甩,一道身影便从车上跃下。 这是个青年,一个脸色苍白、看起有些病恹恹的青年。此人面容俊俏、貌比潘安,浑身溢散着奇异的气质。有如玉般温润、有顽石般坚韧,有侠客般肆意、有浪子般洒脱。 多种风格轮回交叠,给青年附带了股难以表述的神秘。很难想象,如此复杂的气质揉合汇集于一人,会给他人带来如何的感官。 但有一点却是绝对的。 此人,不会引起他人的恶感。 “诶,这怎么能叫肉麻呢?”曹操一边大步朝郭嘉迎来,一边朗声笑道:“奉孝一路车马劳顿,今夜可要与我好好喝上几盏!” “我专门准备了你爱喝的桃花酿!那滋味甭提了,定能洗去奉孝满身风尘!” “噢?桃花酿?” 喃喃一声,郭嘉双目登时就亮了起来。他揽住行至身前的曹操,将头附于后者耳侧、神秘兮兮的低声开口道:“孟德,那个…” “有无佳人才女,助酒助眠?” 说着,郭嘉面色一正道:“若无美人帮助睡眠,我这一身风尘怕是很难洗去了。” “嗨,就这啊!” 曹操一脸奸笑,反手揽住郭嘉道:“你不来也有…若无美人助眠,吾平日也睡不着的。奉孝大可放心,胖的瘦的,大的小的…” “吾这都有。” 郭嘉听声笑得开怀,跃跃欲试。 他一生不爱财不爱权、不爱名不爱势,就好一口美酒和粉袖佳人。这几日赶路赶累了,今宵能快活一把,怎不令人心神荡漾? “孟德,还是你懂我啊。” “嗨,奉孝你与我气性相投…” “谁还不知道谁呢?” 一时,知己二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紧握着手,哼哟小曲、快活朝府中奔去了。 …… 夜半子时,谯城刺史府中。 酣畅淋漓度良宵,推杯换盏又一樽。 曹操与郭嘉二人饮得豪爽,饮得痛快。此刻太晚,府中大堂只剩他两人。 自然,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来,奉孝,我们再碰一盏!” “这次,比比谁喝得痛快!” “好!来!!” 遥相对碰一下,郭嘉迅速高举酒樽,昂起下巴将佳酿一饮而尽。继而他杯口向下、将目光投向曹操,还轻轻玩味性的挑了下眉。 “嗨哟!奉孝你这是寻衅滋事啊!” 曹操见状,这哪还能忍? 登时举杯昂首,同样一口气将杯中酒液灌入喉中。可一不小心速度太快… 竟喝喷了… 看着鼻孔飙出酒水的曹操,郭嘉哈哈大笑、满面寂寞如雪道:“孟德啊!论啥我郭嘉都比不过你。唯此拼酒,你还差远咯!” “呵,奉孝…我这是让你。” “噗呲…咳咳,对对,孟德是在让我。”郭嘉面色凝重,似确有其事的点头。 “奉孝你啊,哈哈哈。” 曹操笑着,内心刚刚涌出的少许尴尬登时化为乌有。他轻轻摇头,正色道:“奉孝,到现在你之风尘也该洗干净了。此刻事务繁多,就不拘于世俗常规了,咱就先议议…” “正事吧。” 郭嘉听声,玩乐的嬉笑姿态瞬间隐去。神情严肃的起身拱手、朗声开口道:“颍川郭嘉郭奉孝,参见主公!日后下臣定会为主公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要议何事…” “主公开个头吧。” 曹操见状赶忙起身离座,将郭嘉缓缓扶起。注视着身前的青年俊杰,曹操只感到很是欣赏。郭嘉这人,真是生得不同!与庸俗之辈完全不一样!此人知晓时下该做什么… 该玩乐放松时,绝不严肃。 该认真论事时,绝不嬉笑。 相处起来,真是令他好生舒服。 “奉孝,此刻那赵枭正在领军攻打徐州。我之看法是突袭青州,将其与主体势力分割开来…继而徐徐攻之。只要将赵枭包围…” “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噢?主公,你想让赵枭死?” “嗯,那是自然。” “可在嘉看来赵枭可败不可亡。若主公不给其留退路…赵枭一亡,主公危矣。” 曹操听声瞳孔一缩,瞬间就听出郭嘉言下之意。他面色难看,沉默不语。 郭嘉见此淡淡一笑,轻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无赵枭作乱,主公岂能当上豫州刺?若赵枭亡矣,袁绍…” “又岂可能放任主公做大?” 郭嘉此言如同一记重锤,登时就使曹操坚定了出工不出力的放水之意。 “那依奉孝看来,该如何是好?” “主公,如嘉刚刚所言,赵枭可败不可亡。我们不能让他死,但也仅仅如此。他必须战败,必须被削弱羽翼…我们也必须出力。” “但怎么个出力法,就有讲究了。” 曹操听得聚精会神,见郭嘉停顿、他连连摆手道:“奉孝你说,我听着。” 微微一笑,郭嘉轻捻手指、不假思索直接开口,颇有韵调的男音娓娓道来。 “依我所见,在此次讨伐中,兖州袁术定会袖手旁观不出力。真正想铲除赵枭的,只有冀青徐三州的老刺史,以及袁绍孙坚。” “三州的老刺史要夺回领地,自是会全力以赴、故此他们担任主力,这点无需多说。而孙坚出军讨伐赵枭,纯粹是他儿子孙策犯傻了。双方死仇,他自要趁机解决赵枭…” “不然,定会留下祸患。” “而袁绍要铲除赵枭之原因。”郭嘉双目一眯,冷声道:“不过是冀州青州徐州这三地,他袁绍自己想要罢了。依我看来,此次讨伐完赵枭后,韩馥陶谦他们,怕是…” “怕是要患病暴毙。” 说着,郭嘉皮笑肉不笑道:“接着,我们的大汉元帅袁绍,就会含泪收下三州。” “这不行,奉孝你说说,有什么好点子。袁绍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绝不能再让他拿下此浩大三州。不然袁家吞并天下之势…” “将再不可阻!” 郭嘉颔首,低头附于曹操耳边低语。 两人不断轻声讨论着。该如何处理现局势的思路头绪,也愈渐清晰明朗。 渐渐,天已微亮。 先前开头所说的美女佳人,直至二人困到席地而眠,从头到尾都未曾出现过。 …… “昔日袁绍为父为母守孝六年,令世人认其为纯孝之人。然,都不过是伪装。” “袁绍外宽内忌、喜好虚颜。武将虽优,不敢放权;谋臣虽厚,不听谏言。” “如此刚愎自用之人把持朝堂,虽比董贼好些…可终究,只会领我大汉天下走向衰颓。前路艰险,我欲寻良主辅佐。以求日后祸来,能有人拯救天下。可这山河虽大…” “贤主,又何其之少矣?” 谯城之外,灯火阑珊。 小山丘上,黑夜寂廖。 孤影单骑,青衣俊士眼神飘渺。 天下虽大,却无他容身之处。 “为郭奉孝到来,曹操令大批军士夹道呼喊而迎,这份爱才之心甚是不错。” “可一是一,二是二,曹操爱才却不甚在乎庶民。刚呼声巨大,定扰得全城不得安生。城中万家百姓,怕都被惊醒难以安睡。” “当然,对于世家子弟来说这不算什么。平民明面、是标榜自身清名的牌匾;平民暗面,则是任其肆意剥削的牛羊。曹操,在世家子弟中都算是好的了。可,以小见大…” “他与我,终究道不同。” 陈宫合上双目,喃喃道:“我能预知到天下即将大乱,届时四海混沌、民不聊生。我有心辅佐贤主,终结这乱象丛生的时代。” “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可伯牙安在,子期又在何方?” “莫非,我陈公台一身才学…” “就要未鸣而绝弦么?” 正说着,山丘忽得狂风卷地、灰沙四起。风儿看不见的透明臂膀,不断肆意拉扯着陈宫的宽大袖袍,似要引领迷途的羔羊归家。 风势朝北,衣袖朝东。 飒飒劲声,呼呼不息。 陈宫见状眉头微皱,将目光投向东方、缓缓道:“这,莫非是明主所在…” “所在之地的象征?” “天下汉东,是以徐青兖三州。”捻风低吟一句,陈宫遥望北方、淡淡道:“天下汉北,是以并幽冀三州。明主,莫在其中?” “并,吕布。兖,袁术。” 陈宫微微摇头,自语道:“在司隶时,我曾见过吕布袁术,此二人都是英豪,但不是雄主…最起码,绝不是仁主。吕布勇武冠绝天下,可魔性太重、浑身流散血腥气息。” “这样的人,或许能借助魔性勇往直前、一统山河…可终究会被自身的滔天杀念所反噬。以我看来,他驾驭不住这份魔意。” “腾得越高,死得越惨。” 回想起袁术,陈宫眼中闪过一丝惋惜、轻声道:“袁公路,本可成为救国之栋梁…可惜了,可惜了!成也大家,败也大家!” 陈宫无意识的开始踱步,边走边道:“袁术少年时侠肝义胆、豪放大气,爱打抱不平。身为第一世家袁家的嫡长子,他有如此性格,未来继承家业、妥善向良引导…” “定能成为匡扶国家之巨伟。” 说着,陈宫叹了口气。 本来说,袁术是他最好的去处。然现在的袁术已经不再是昔日的袁术…袁绍出身卑贱庶出,却处心积虑夺走了袁术应有的地位,自然使后者心生阴鹜、性格也随之改变。 昔日的正直少侠袁术,已彻底沦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权谋者。他的所有思想所有谋划,全部围绕着夺回地位来展开,这样的人已… 已不可能成为拯救天下的栋梁。 他的内心,全被仇恨所蒙蔽。 可谓之成也大家,败也大家。 “并兖不可,那么,东北二面就只剩幽冀青徐四州。幽冀青徐…那…那?!” 陈宫双目圆睁,只感到不可置信。大汉东北两个方向除去并兖剩下的四州…现全都独属一个势力!中央朝廷所宣判的…反逆赵枭! “赵枭乃明公?司隶传言不是说赵枭为非作歹、荼害生灵么?莫非是假的?” “罢了,若这是天意指引…” “去看看,又何妨呢?” …… 一月十八日,扬徐二州相连边界。 此刻寅时,鸡还未鸣天未亮。 赵枭还在急行军。 策于马上,赵枭眺望远方那若有若无的城镇水寨、大声开口道:“吴郡不远了!大伙都加把劲!待破城灭去孙家,人人有赏!” “这样,在今日傍晚前赶到吴郡城…每个兵卒无论身份,全都赏钱两贯!” “啊?行军快还能有赏啊!” “侯爷万岁!侯爷万岁!!” “傍晚前到吴郡有赏!每人赏赐两贯钱啊!兄弟们,都走快些!走快些!!” 在赵枭之言随来往令骑传遍全军之时,密麻军阵的行进速度当即就快了许多。 那些不情不愿、被强赶来的徐州降军登时燃起拼搏之念、甩动双腿小跑起来,一时间竟不比赵家重骑慢上多少。不得不说… 金钱的魅力,实在是强!总能为疲乏劳累的人们,灌注以澎湃汹涌的力量。 这股力量,可平山海。 第十九章 万骑走吴郡 桥家之危 初平元年,一月十八日。午后未时,扬州吴郡郡治,钱唐县、东怀乡。 大地颤动,黑影连天。 寒铁马刀连环铠,锥头长枪覆骑甲,一万赵家精锐重骑威武雄壮、昂扬前行。 这一万重装甲骑不一般,乃赵二生前花费数年光阴、通过日复一日严格训练才组建出来的王牌之师。何为王牌?精锐之精锐也。 每匹战马皆是吃得重力的耐糙骏马,骏马体健,浑身覆盖坚实马铠。马铠主体由六层锤打至薄片的铁皮合成、外接一道粗厚牛皮,完全可以无视刀剑劈砍。就是用枪戳… 不是膀大腰圆的力士,也难以刺穿。 除战马全副武装,座上的骑士也非同寻常。骑士们极其擅长马术、绝非速成。 他们披戴全身重铠,胸口护心镜早被蹭得亮锃锃、闪耀着穹上灼日所赋予的辉光。重骑士们平凡而不平庸的面庞布满坚毅,他们紧握手中粗长骑枪、一声不吭的行进着。 这是一条复仇之路。 宽大腰带所系挂的黑鞘马刀沉稳略重,刀柄尾上那一簇殷红流苏,不断晃荡。 这缕鲜艳的点缀红,是一万重装甲骑浑身上下除开单调的片黑外,唯一的色彩。 于庄严肃穆中,平添几分活力。 在浩荡骑队两侧,佣行着密密麻麻的徐州降军。这些降兵先前脸上所挂的不情愿,已渐渐化为尊重与敬佩。在这一天的急行军中,他们不时朝赵氏重骑旁敲侧击,早… 早已搞清楚了,赵枭出幽之目的。 其不惧世俗眼光悍然出兵、连攻三州。无畏与中央袁氏政权硬撼、冒天下之大不韪,竟只为替麾下家臣报仇…这听起很可笑。 很冒进、很无大人物之城府。 然,却值得人尊敬、值得人钦佩。 起码在他们这些徐州军看来,赵枭所为绝非朝廷所言狂妄逆贼,反是崇高之主。 为给手下人报仇,能与天下人为敌。这是有些不智,可也无比伟岸,不是么? 故此,徐州降军之抵触敌意,已愈来愈低。渐渐再转化为乌有、不复存在。 …… “阿翠,你轻些,都肿…嘶,啊!” “啊啊啊,你别动!你让开!!” 吴郡城,郡守府内。 后屋中光着个红肿屁股、正趴在席上的孙权拼命舞动四肢,双目泛红浑身颤抖、如杀猪般咆哮道:“你他娘的连上药都不会么!” “那我养你何用?!!” “妈的!该死啊!!!” 怒吼着,近期短短时日内所发生的一切心酸悲事全都涌入孙权心中。一时间,他竟双目赤红涕泗横流、连连哀声叫嚣道:“妈的,真是没天理了!小爷抢个美人,都还…” “都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被交易出去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也就飞了…我那老爹老哥还突然发疯,逮着老子就打…这又为了啥啊?” “他俩终于出征,小爷好不容易得个清静,可给自个屁股上个药…都要被你这贱奴欺负?!尼玛没天理啊!我做错啥了啊!” “真是没天理…没天理。” 一时孙权如喇叭,咆哮不断。 各种粗鄙难听之言,接连响起。 这惊得屋内那绿衣侍女浑身颤抖,赶忙跪地悲声道:“奴婢一时没掌控好力度,奴婢错了!孙大爷…孙大爷您饶了婢子吧!” 孙权顾若罔闻,双目毫无神采、仍在自顾自的喃着:“没天理,真是没天理…” “遥想我孙权这一生十一年,日日担忧家国天下,是何等高尚的情操?我虑天下,可这天下又何曾虑过我?我不过是要个女人…” “就被打成这逼样…” 哭腔乍现,孙权面容扭曲悲伤。此刻他满腹酸楚无人理解,只感到苍茫与寂寥。 “不行,得赶紧找个美人来修补我内心的千疮百孔。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创伤,只有绝美的人儿才能抚慰。”孙权双目一凝,认真道:“二桥姐妹,也是绝佳的美人。” “她们人美,心也一定非凡…定能理解我孙权的满腔悲愤!用她们的悉心侍奉,来为我洗去一身的沧桑!小翠!喊王校尉来!” “速度去!麻利点!” 绿衣侍女惊愕于少主孙权前后变化之大,但听闻命令却无丝毫迟疑、当即逃也似的离去了。权主子和策主子完全不同,孙策虽性格刚烈、常常暴躁发怒,但起码不会… 不会无端生事。 但是孙权就不一样了,这位主子从小就喜欢作死。虽然时有得手,但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次数也绝对不少,但他却乐此不疲。 一天不作死,就浑身痒痒。 离他远些,准没错。 …… 吴郡城郊,望族桥家。 宽豪府邸,尽享奢华。 名贵红木所制成的宽阔大门前,两座一丈八的金狮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万丈阳光的泼洒下熠熠生辉。门上白金牌匾,以碾碎之华丽玉石为墨、用正楷大书桥字。 牌匾再上之屋檐,则由一片片雪白的银瓦所铺成。密密麻麻的银瓦反射着赤日之金光,晃得人眼不能直视。外乡人看了,大概是要忍不住惊呼“就离谱,真就是壕的离谱!” 与偶遇外乡人的讶然不同,沿途过路的本地人见了桥府,往往会诚恳真挚的朝桥家府门深深鞠躬。不为别的,只为感谢桥家… 在灾难来临时,对江东百姓的赈济。 桥家庄子圈地百顷,处西北千亩自用田、处东南千亩救世田。顾名思义,西北二面的千亩薄地所产粮食,为桥家自用。东南两面的千亩肥沃之土所产,则用来救济世人。 除外庄两大田,桥家还有二园一斋一草屋。内庄四面,沿乾坤阴阳四向,设有四大要地:处左龙十顷橡果园,处右虎十顷鸭梨园;处上凤十顷百花斋,处下玄十顷千草屋。 左龙橡果,久存不腐,乃应急之果实。右虎鸭梨,止咳润肺,腐化亦成养料。上凤百花佐以下玄千草,药石不缺、可救伤患。 活脱脱一个全功能之圣庄。 桥家所设两田一斋,二园一草屋,可谓造化无穷、功德无量。世人只知江东富庶,却不知早年的沿江一带,何其之凶险难捱。 暴雨易决堤,高水常淹地。 狂风摧屋垮,湿寒致疫生。 前些年风多雨多,那暴雨往往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没隔两天,雨再接着稀里哗啦的下…就是没完没了。故此,江东和外地一样,都种不出粮食。其他区域是干旱缺水… 江东却是水太多了… 稻子“虚不受补”,喝撑死了… 不过无法种田也要不了本地人的命,毕竟沿江沿海,还可以捞点鱼续命。 但更大的问题来了,那暴雨下久、堤坝水位高了就很危险。那段艰苦的岁月,死在决堤后洪水泛滥的人不下万数,非常夸张。 洪水冲烂砖房,狂风刮没草屋,人们忍饥挨饿,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那时,最要命的事情发生了…因横死之人太多、尸体遍地都是,时长腐烂生蛆。瘟疫,也随之展开。 而更要命的是-江东多水泽,那些湿润之处又正好是疫病细菌衍生的温床… 那些年,江东灰暗死寂。 沿江一带的主官焦头烂额,不断上书表奏中央朝堂、请求救济赈灾。然,那几年正好又是大汉王朝混乱的伊始。宦官外戚初次掌权,正你来我往斗得正欢,哪会分神? 赈个屁的灾啊?屁民们死去吧! 求救未果,江东绝望之时… 桥家,出手了。 那年的桥家家主桥沣联合江东各世家,大开府门、无偿放粮救济百姓。刚开始还好,然随时日愈久,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 后来,一个个世家退出救济阵线、锁死府门只顾自己。赈民压力全落到桥家身上,然他们却义无反顾,不惜散尽家财也要就人… 终于,在桥家发完府中最后一粒粮时,雨停风息,黑暗的年代终于过了。新皇上位,朝廷也恢复短暂的安稳。皇帝遣派天使前来督促救灾,随一辆辆满载粮食的大车到来… 江东渐渐恢复原状,继而愈来愈昌盛繁荣。那些昔日被桥家所救的百姓,纷纷聚在一起、不顾一切也要报恩。而被桥家从头到尾所救下的庶民何其之多?每人出点碎银… 都不是小数目。 那日,数万百姓从各地自发赶来,奉上百车锃亮雪银。桥家主不受,百姓齐跪求其受。桥公无奈受银,当场言明此银一钱不用… 全打造为银瓦,为桥家遮风避雨。 桥公谓之“我与衣食予民,济一时天灾。百姓与银瓦予我,挡万世之难。” 然,送钱来的报恩之人源源不断,一批又一批的银钱堆入桥家府库。桥公言曰“此钱来于百姓,当用于百姓,如此方能安心。” 故此,桥公在自家庄内设下两田二园一斋一草屋,每年所得用于反哺民间。 桥家的名望,也传遍江东。 是谁提起桥家,那都要高高竖起大拇指的!其之威望,由此可见一斑。 毕竟,粮食、橡果、鸭梨什么的还好,大家也不是很缺。可百花斋与千草屋所产之药,乃救命稀罕之物,随便一株都值不少钱… 可只要你需要,不管身份地位、不论高贵贫贱,去了桥府确认病情,管家就会派人为你抓药熬好,让你当场喝下。能做到如此… 还能有谁?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桥公振臂一呼,民间登时就会窜出不下万人为他效命。 此为,望者桥公。 可以说这么多年,没人敢惹桥家。第一个是桥家与世无争、从不竖敌,惹他家毫无意义。第二个是惹不起,第三个是惹不起。 严格来讲,不是惹不起桥家。 是惹不起桥家背后的无数民众。 然今日,竟有人大呼不惧桥家。 非但如此,这人居然还要桥公当场献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桥小桥、好好服侍他。不然的话,他就调动守备军将桥家给灭了。 只因,他爸叫孙坚。 第二十章 万骑走吴郡 冲突升级 江南有二桥,河北甄宓俏。中原冯美人,貂蝉第一妙。话说江南二桥姊妹倾国倾城,大桥娇烈似火、小桥曼妙如水,火水交融… 何其妙哉。 日盛申时,桥家二姊妹藏于百花斋小亭中纳凉对诗。二女身旁虽无外人,却是个落落大方。恪守礼道在自身、无愧于大家闺秀。 “慕英难辨心中意,梨花一朵淡微香。奈何君娶步家妻,满园芳谢独徘徊。” 轻弄蒲扇,桥倩柔望向满园凋谢残花、不无感伤道:“伊人如花,盛时娇媚。伊人如花,虽娇易散。心念君兮君不知,羞涩怎换拒离信,奈何奈何,月有圆满常缺残。” “赵君呐,为何不知我意呢?” “阿妹勿伤,天下男儿何其多?少了赵镇东莫非就没人了?周家郎君可爱慕着你。周家,也是咱江东名门望族,跟了他也…” “跟了他也不算辱没了妹妹。” 采一朵枯黄败花,桥莹霜俏脸微寒。芊芊玉指缓缓捻动花蕊,淡淡道:“江山广博英豪多,世家才子谈笑说。冬去春来复苏季,盈香再起气蓬勃。那时,花开又一园。” 道完,桥莹霜望向妹妹,柔声道:“阿妹切勿起心结,没了赵郎还有周郎…没了周郎还有李郎王郎张郎,要都不合适,日后且还可再寻。我江东俊杰辈出,少不了你的。” “如意郎君。” “比拟不了,比拟不了的。” 桥倩柔轻轻摇头,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流转着少许哀色、缓缓道:“镇东将军,岂是庸俗之辈可以比拟?周郎?周家郎儿可能违背军令、私发军粮救济百姓?他做不到的。” “然赵君做到了,此乃仁。” 说着,桥倩柔如羊脂玉般白皙的俏脸上浮现出爱慕,神色有些高昂、娇声道:“边护大军威武出征!灭杀草原异族、平定半岛七国!如此雄伟之举…姐姐,敢问这天下。” “还有谁能做到?” “此乃,勇。” 桥莹霜闻声神情复杂,一时无言。 真心话来说,她又何尝不爱慕赵枭呢?若不是如此,当初妹妹提议求父亲书信赵枭求亲,她也不会颔首赞同、甚至愿意双双嫁与赵枭为妻。然而…赵镇东却婉言谢绝了。 说实话,这有些伤人。 得到来信后,桥莹霜甚至想隐瞒消息、不告诉妹妹,因为她知道,阿妹倩柔知晓此事,定会难过伤感。然纸终究包不住火… 桥倩柔还是知道了。 她把自己关在闺房内黯然神伤了好久,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桥家二姐妹比那步家步练师差在了哪里。本来说赵枭拒绝了联姻,桥家也就该死心了,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原本的走向,也确实如此。 可正所谓世事无常,步家大小姐步练师在送亲路上竟被孙家给截了。说句心里话,二桥姐妹不感到幸灾乐祸是假的。然步练师接下来之举动却…却令二桥侧目、感到敬佩! 其竟以死相逼,绝不下轿! 那日孙策截了亲,喜红大轿被抬至吴郡,大轿帘门被掀开、露出了掩着红盖头的步练师。步练师手握铁剪,锋口紧贴白皙脖颈。 距离之近,已然割破表皮… 浸出几滴殷红。 步练师直言,孙家只能得到一具死尸,说罢女子就要自尽保全清白。这一幕骇得闻讯赶来的孙权连连规劝、领兵后退。见孙家不动强,步练师止住动作、与之僵持对峙。 足足一个昼夜没有合眼。 那把铁剪,也足足一个昼夜没有离开过女子脖颈。在孙权终于按捺不住之时,一条消息的到来,也使他不得不作罢。赵枭之盟友荆州刘表竟逮了他爹孙坚,要求交换人质。 一个美女和自家亲爹谁重要不言而喻,步练师也就送往荆州,继而完璧归赵。 说是送去徐州琅琊了。 在此刻,桥家二姐妹最初的嫉念全然不再,都被步练师之刚烈所深深折服。 赵枭选她,没选错。 本来事态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二桥姐妹也该彻底死心了。然幽州赵枭接下来之举动,却令二桥心中那爱慕之情、再无法按捺。 赵枭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发兵连攻冀青徐三州!以此使势力接壤扬州、向吴郡孙家报仇!其中固然有为家臣赵二报仇之因素,却也绝对包含着为步练师雪辱之意… 敢犯世人所指、敢扛诸侯所忌、敢敌朝廷所攻,只为给臣下及妻子报仇雪恨。这虽看起实属不智,却令人感到无比钦佩。如此… 方为情义! 如此,方为大丈夫! 于此在二桥心中,镇东赵郎君有仁有勇、有情有义,瞬间秒杀其他所有俊杰。 难耐心中爱慕之情,也实属正常。 “姐姐,我已有了坚念。” “非赵枭不嫁。” 桥倩柔盈着浅笑,低语道:“爱慕过雄鹰的女人,岂会甘愿跟随家雀?” “不能随他翱翔,我愿独守深闺。” “倩柔,你,唉…” 桥莹霜面色复杂,她想劝解妹妹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这谈来很奇妙,她二姊妹未曾见过赵枭,可心中却已容不下他人。 正当绝美二姐妹凝神不言之时,几名彩衣小丫鬟急匆匆的奔入花园、大声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爷急唤两位小姐过去!” “嗯?彩蝶,发生了什么吗?” “为何如此慌乱?” 桥莹霜美目微蹙,心中莫名有些烦闷。她边带上掩面薄纱,边牵着妹妹起身。 “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那孙刺史幼子孙权,领兵围了府,说是…说是要二位小姐…要二位小姐…” 丫鬟神情难看,吞吞吐吐。 “他要我们如何?你且说。” 二桥姊妹眉头紧锁,心中忽然显现出极度不好的预感。那孙家淫贼孙权,莫不是在步练师那里失利…惦记上自己二姐妹了吧? 想啥来啥,只见那群侍女为首的小丫鬟稍稍犹豫了下,当即便开口直言道: “那孙权,言语自己身心受创…” “需要二位小姐服侍,抚慰他。” “呸!” “抚慰??那淫贼也说得出口?!” 二桥姐妹暗啐一口,娇躯略微不稳,只感到悲戚绝望。步练师有赵枭,她男人能为她愤然发兵。而自己无依无靠,能期待谁呢? …… “桥公怎还不出来?紧闭府门,莫不就是桥府的待客之道?我是要纳妾,又不是要杀他家女儿…何必如此呢?王将军,给…” “给桥家施加些压力。” 望着紧紧闭合的桥家府门,孙权满脸不屑。他瞟了眼身侧魁梧的将领,撇嘴道:“待我父亲与大兄剿贼归来,我必为王将军。” “美言几句。” 立于孙坚身旁的王锐听声眉头紧锁,犹豫了下终还是缓缓开口道:“少主,还是罢了吧。桥家在我江东德高望重,若派兵强掳桥公之女,传出去对我们不好。主公之志…” “不在于一郡一州。若为了区区两个女子而影响名望,实在是有些,有些…” “得不偿失。” 孙权听声面如寒霜,登时反驳道:“那么我们犹豫不决、畏手畏脚,传出去又能好了么?要成大事,就该干脆利落!将军也说了,不过就是区区两个女子的事,我就…” “我就是强掳了,又能如何?” “我孙家,有何惧焉?” 说着,孙权环视后方密密麻麻的郡兵步卒、张狂道:“我父扬州大人,昔日不过身为郡守便能下克上、悍杀刺史!军中缺啥只需一句话,各地方只能乖乖奉上我们所需。” “我孙家,何其霸气?!” 孙权面露自豪,昂扬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我孙权作为扬州大人之子…” “自然不能堕了自家威风!” 孙权直视王锐,冷声道:“昔日我父在荆州领军,要啥抢啥、缺啥抢啥!那是何等霸气?怎就不见将军阻拦?今日我不过要区区两个女人,将军就来劝我,莫不是觉得…” “我孙权,无法继承父辈威风。” “是个犬子?!” “这…” 听闻孙权歪理,王锐和他的部下军官全都惊呆了。是他们孤陋寡闻了,虎父无犬子,是这么用的吗?孙坚就是因为当年喜好掳掠以及滥杀无辜,故而被江东各地所抵制… 这,咋还成优点了? 按道理一个官员在地方任职,做个几年往往就能得到当地拥护、得到宝贵的人脉资源。然孙坚在荆州长沙做了几年郡守,没得到屁的拥护、还被荆州各地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孙坚自身武力够强大,麾下孙家军够彪悍,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怕是早就被人弄死了。可以说孙坚到哪,就得罪到哪。许多本该成为助力的势力,全都… 全都变成了仇家。 故此性格,孙坚才会浴血征战十余载,还是个小人物。要不是前日讨董攀上袁家,扬州刺史之位,怕他奋战一生都触摸不到。 现孙坚也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开始慢慢改变。可少主怎就长歪了?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一时间王锐内心苦楚,再三开口: “少主,桥家最好还是别动了。” “要不好,会反噬己身。” “呵呵,你在教我做事?” 孙权面露轻蔑,冷冷道:“我命你,现在就破开桥家府门!看什么?你…” “莫非要违抗军令?” 看着孙权稚嫩的面庞,感受到其话语中蕴含的坚定以及怒意,王锐闭目抬手。 只瞬间,一大票郡兵便从军阵中鱼贯而出,挥舞长刀、极速朝桥家大门冲去。 听见士兵匆忙的脚步声,王锐悠悠叹息,只感到自己犯傻了。他得到孙权呼唤,不该离营前去郡守府。更不应该在孙权以死相逼下,无奈出兵。这少爷,变脸变得太快。 刚刚在府中与他说自己被刺杀,来人出自桥家…要他王锐出兵围住桥府问个明白。王锐觉得事有蹊跷,然孙权直接刀架脖颈… 逼他出兵。 结果一围桥府孙权就派人喊话,要桥公交出两名女儿为自己妾室,他会好好待大桥小桥。王锐当时就懵逼了,然围都围了、他也不可能撤军扫落主家面子,就骑虎难下了。 自家少主小小年纪这么奸滑… 自己不出军,他还真能自尽了? 妈的,被一个娃娃崽给唬了! 这么莫名其妙抢别个女儿,造孽啊! …… 在王锐思绪万千间,那七八十名持刀郡兵已然冲至桥府门前,以刀奋力劈砍。 铿锵之音连连响起,桥府华贵的红木大门登时变得坑坑洼洼。在一记记全力抡砍之下,那坚实的厚门也渐渐摇摇欲坠起来… “兄弟们,加把劲!!” “好嘞,王什长,瞧我的吧。”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吱嘎” “放肆,莫不是欺我桥家无人?!” 在红木大门距支离破碎不远时,一道苍老的厉吼忽然从府中传来。紧接着,府门大开、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登时显现。老者手杵凤头乌木拐杖,身着一袭刺绣蟠桃锦衣… 走起路来衣舞飘飘,很是精神。 在数十青衣剑士的簇拥保护下,老者大步出府。他每一步都快捷而有力,步子虽匆却不显急促、反带着股一往直前的蓬勃气势。 老者很老,面上满是沟壑皱纹、胡子也早已转为银须。可气质,却不输丝毫。 迟暮之猛虎,依是虎! 见目标大门忽然开启,继而行出一票气势汹汹之人…那七八十刚刚砍门砍得欢的郡兵们面面相觑,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郡兵们竟然不跑,桥天暗道找死,登时抬起凤头拐杖、指向众郡兵道: “破我大门,取你狗命!” “剑一,你们还不速斩贼人!” 话音未落,银须老者身侧的青衣剑士们齐齐回应道:“是!谨遵桥公之命!” 霎那,青衣闪动,剑光暴起! 那五六十名青衣剑士竟都是高手,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呆滞的郡兵之中,反手起剑就是一片血雨泼洒。快到猝不及防… 快到眼花缭乱! 不过三息功夫,七八十名郡兵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之上便齐齐出现一条细窄血痕。紧接着细痕飚血,一颗颗大好头颅坠落… 染红了桥府门前。 百步外,立于军阵中的孙权怔了怔,继而满面不可置信的指向银须老者,颤声道:“你敢杀我军士?你难道不怕我孙家?!” “反了!都反了!!” 孙权双目赤红、面目可憎咆哮道:“桥家窜通海贼!按大汉律法,该当诛灭!” “全军压上,给我灭了桥家!” 吴郡守备听声,五千郡兵齐齐前踏,继而在各自长官的领导下、就要攻府。 这些郡兵本来只是陪少主游戏来的,可眼下自己泽袍兄弟被杀,自然是满腔怒火。本碍于桥家势大,他们也只能强咽憋屈。可现孙权既然下了灭族令,那正好就照做算了。 仇,报了。 锅,孙权背。 他们只是兵,不关他们的事。 念至于此,一干吴郡郡兵狞笑着迅速整队,大步就朝银须老者压去。灭掉桥家这么个庞然大物,还是很刺激的。甚至比前段时间跟着孙策,抢赵枭迎亲队伍…还要刺激。 …… 望着密密麻麻压来的郡守军,桥家家主桥天怡然不惧。老者轻抚银须,高举拐杖道:“老夫本无意将事态扩大,奈何孙权小儿欺我太甚…孙权!你真当我桥家无人焉?!”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老者悠悠长叹一声,继而双目一凝、高声厉吼道:“桥家府卫何在?!” 倏尔狂风四起,银须张狂飘舞。 随桥公一声怒吼传遍旷野,桥府围墙上登时立起千余名手持劲弩之蓝衣卫士。 蓝衣弩士一经显现,即刻上弦瞄准郡兵。紧接着,两千灰衣护院从敞开府门鱼贯而出。他们除开没有甲胄之外,可谓装备精良。或铮亮之宽背砍刀、或锋锐之长柄刺枪。 武器油亮闪光,一看就是好货。 刀兵良好,使用者也不差。那两千护院面容坚毅步伐齐整,从手掌厚厚的老茧便能看出…都是常常操演之好手、绝非土鸡瓦狗。 这些强力护院围绕桥府列阵,与后方院墙上的蓝衣弩士遥相呼应、攻守兼备。 五千郡兵见此脚步微顿,感到棘手的同时也暗叹世事变化离奇。桥家一个软柿子,怎就突然变成铁刺猬了?己方虽占兵力优势… 可若真要死战,就是灭掉乔家… 怕也大猫小猫剩不了几只了。 “妈的,桥家怎有这么多人?” 孙权面色阴沉,朝身旁郡校尉王锐大声质问道:“桥家有这么多人,你怎…” “怎不早讲?!” 王锐无言,他神情与孙权相仿,都很难看。此刻桥家显露出全部实力,他就很骑虎难下…是真的骑虎难下。若刚刚撤军,还可以说是孙权悬崖勒马、幡然醒悟,日后… 日后遣人赔礼道歉… 想必桥家也不会声张。 可现在就难搞了,孙权下达明令诛灭桥家,而桥家又显露出强大实力…若他们此刻撤军,只会显得是他们畏惧了,无疑会大折孙家颜面。孙坚不仁,结仇众多而不被攻… 只因他铁血冷酷,只因他手腕够硬且睚眦必报,如若孙权此刻撤军显弱,会不会成为众仇家联合来攻的伊始征兆?还有此刻已经彻底得罪桥家,若不灭之,其定要作乱。 好死不死,现孙坚出军、扬州空虚… 若桥家以名门望族之身份为主导,联合扬州各地世家、共同叛变。那… 那一幕,王锐不敢去想。 妈的,既然得罪死了… 就只能把他彻底搞死了! 心念至此,王锐翻身上马、极速奔策至正在缓慢前行的郡兵阵列,拔剑高呼道:“桥家意图谋反!全军回阵,死死包围府邸!” “决不可放走一人!!” “吴军侯!你立刻率二曲赶回守备大营,牵引破城锤、投石机、重弩车前来!” “今日,必灭桥家!” 第二十一章 烽火徐州之联军兵临 傍晚酉时,历经两日急行,扬州讨伐军终于行入徐州、赶至下邳郡治。 行军之中,太史慈麾下之扬州军数次与孙家直属猛虎军发生摩擦冲突,若不是双方主将极力克制规劝,小规模哗变早已发生。 冲突原因并不复杂,昔日猛虎军在孙家带领下征战四方,可军纪太差、常常滥杀异己。不少地方官员及小型世家子弟,都亡于此军。然扬州军之组成,其中大半基层军官… 又皆来自于地方官员子嗣、小型门阀豪族。那么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现孙坚贵为扬州刺史,州军不敢触怒。但对猛虎军… 他们自然就没好脸色了。 然猛虎军也不是好惹的茬。他们自认跟随孙坚多年,现老大成为刺史,他们猛虎军也理应凌驾于州军之上、高人一等。而州军竟敢给他们摆脸色,那猛虎军肯定不能忍啊… 于此,矛盾的开源,便已种下。 这使得孙坚孙策很是头疼,现两边起矛盾,他们还真不能拉偏架,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猛虎军是他孙家的根本、是孙家政权的基石,绝不能训斥,让他们寒心就全完了。 而州军,则更是如此。 毕竟猛虎军总共就三万精锐,可扬州军却足足有八万军士…这些兵卒对孙家本就不感冒,若再斥责直接就哗变炸营了怎么办? 孙坚孙策很为难,只感到无从下手。也就只能不断规劝双方、以和为贵。 在主将苦口婆心的劝诫中,两军斗争暂时消停了,可根本矛盾却已烙下。 …… “公瑾,你看这土壤,多黝黑。” 有周瑜伴行,即便是枯燥的急行军、在孙策眼中也变得有趣起来。小霸王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挥舞马鞭指向地面、朗声开口: “公瑾,瞧瞧这土…” “怪了,比我吴郡要黑上许多。” 驾马行于孙策身旁的青年俊杰听声,当即颔首、不假思索道:“下邳郡靠近豫州,算是内陆了。靠向汉内,土地肥沃很正常。” 回话之俊杰当真是个美男子,帅得令天地失色、帅得脱俗、帅得惨绝人寰。 青年面若冠玉、气质温和,一举一动都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此子乃江东第一俊杰、周家郎儿周瑜。相传在周瑜出生那日,无数飞鸟跑到周家上空盘旋晃悠,颇为壮观。 故此,神话传说也就出现了。 仰慕之人,称周瑜为火凤转世。 恶嫉之人,暗地里就叫他鸟人。 不过第二种称呼鲜有市场,只因鸟人周瑜品性太过宽宏,遇到妒忌抹黑自己之人、亦是以礼待之。与谁发生矛盾,会主动化解。 他温润如玉,从不给人难堪。 在其性度恢廓感染之下,嫉妒他的人往往会羞愧难当、登门道歉后黑转粉。 也由此,周瑜几乎没有仇家。 而从不结仇的君子周公瑾,与仇家遍地的孙伯符结为至交,实乃天下奇事。 “伯符,瑜曾看过一册野史。” 此刻,君子瑜正在为土霸王孙策悉心科普。只见周瑜面色平静,将腹中学识娓娓道来:“那册野史,著作之人乃一云游老道。” “故此,不具权威,但可参考。” 说着,周瑜指向地面、朗声开口:“老道有言,万物有灵,此乃自然之法。土壤为物,自也有灵。然我扬州一带水域众多、陆上河道纵横,在水物日复一日的冲刷之下…” “土之灵,便被水物卷走。而土无灵,自也就无法种出大片金灿麦穗。” 孙策听声,挑眉玩笑道:“公瑾,想不到你还是个信神的人,还有灵无灵的。” “我只知道拳头大,就很灵。” 周瑜听声微微一笑,颔首不言。 两人有说有笑又行了一个时辰,孙策面色如常,然周瑜之脸色却慢慢阴沉。 …… “慢着!全军暂顿片刻!” 戌时入夜,此刻十一万扬州大军离下邳城不过堪堪百里。就在这全军急行、准备连夜赶入城中之时,周瑜忽然大喝一声,继而屏息凝神,细细倾听起来。孙策见此皱眉… 当即抬手,扬州左军随之停顿。 扬州左军由三万军士组成,其中两万五千扬州军、五千猛虎军,由孙策统帅。 “不对,不对。” 在四周密麻军士的注视下,周瑜连连摇头。他眉头紧锁,凝望着下邳城之方向,内心的不安感愈演愈烈。孙策见此,也是按捺不住胸中满腔疑惑、当即开口道:“公瑾…” “你想到什么了?!” 周瑜闭目,低声道:“伯符,你不觉得我们此行,实在太顺了么?还有此地…” “也太安静了。” 孙策闻言,也是认真倾听一阵,继而不解开口:“确实安静,可这又…” 说着,孙策瞳孔一缩,似是意会到了什么。他面色难看,望向周瑜道: “公瑾,我们这一路…” “好像未曾遭到过伏击…该死,先前怎没想到这点!看来是军中乱事太多,给忽略了!”孙策神情不安,快速道:“下邳城坚,定不会被轻易攻下,而赵枭若攻此城…” “定不会让守方援军轻易到达!因为援军一到,也就意味着他再无法破城。” “我若是赵枭,围攻下邳的同时定会派出多股精锐于州界,不断设阻、全力延缓扬州军的来援。而我们并未被伏击,也就意味着赵枭并没有攻打下邳。那…那他会在哪?” 分析着,孙策额上直冒冷汗。 他现在感觉很不妙,敌人若在明面,就是强大也无法令他失色。而敌人即便弱小,但潜藏在阴影之中,也分外使人感到恐慌。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伯符,赵枭在哪,这显而易见。”看着直勾勾望向自己、面上布满渴求的孙策,周瑜眉头微皱,淡淡道:“在张郡守求援时,整个徐州只有下邳和广陵没被赵枭攻克。” “现赵枭既然没打下邳,自然是率军转战广陵去了。”说着,周瑜抚额,无奈道:“广陵防力远不如下邳,在赵枭猛攻之下…” “该是昨日就被攻克了。” 话音未落,周瑜忽然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咬牙大喝道:“不好,不好!大事不妙!此刻我扬州军力尽出、州内空虚…” “且吴郡与广陵接壤,赵枭奸滑,岂会不趁机杀入扬州?直捣孙公黄龙?!” “什么?!” 孙策惊呼出口,只瞬间他脸上便再无血色、双腿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弟孙权,此刻可还在吴郡!他抢了赵枭妻子、杀了赵枭家臣,双方已结下死仇,赵枭岂会手软? 吴郡,危矣! 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弟弟孙权,怕要大祸临头! 心念至此,孙策急不可耐的扬鞭策马、朝周瑜大声呼喊:“公瑾!快!!” “快与我去中军!此情刻不容缓,必须速速告知家父,我们要即刻回师!” 周瑜颔首,驾马极速跟随。 与孙策不同,在紧急情况下周瑜仍能保持冷静。他心中已然清楚,现耽搁时间太久,就是即刻回援恐怕也赶不及了。而且扬州大军刚急行军跑到徐州,又立刻调转马头… 跑回吴郡… 说实话,这有些折腾士兵。孙家的老部下猛虎军是不会说啥,可扬州军怕是就要有怨言了。最关键的是,赵枭灭了吴郡孙家,还会在那干巴巴的等孙坚回援?怕早就跑了。 那时大军气喘吁吁、不辞辛苦的返回扬州,结果连敌人影子都没看见。孙坚若还执意领大军再杀来徐州,估计州军就不会乐意了。 是个人都不会乐意。 在周瑜看来,此刻回援去救吴郡实乃不智。上优之选当乃咬牙忍痛,即刻领军攻下广陵,继而卡死下邳郡、将赵枭封锁在扬州。 那时赵枭变成孤军,一切就好办了。可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能不能这么做又是一回事。周瑜心知破局之法,可他能说么? 他敢劝么? 让孙坚孙策不救吴郡?吴郡孙家,可不仅仅只有孙权一人、还有众多孙家子弟。 他周瑜敢劝孙坚不去救,孙坚就敢一怒之下斩了他。有法子,可不敢提啊! …… 徐州乐安国,国治彭城。 天暗之中,一片肃杀。 此刻夕阳已落,普天昏暗。然彭城之下,却是火光烁烁、延绵整整十余里。 彭城之上,披戴一身重装铁铠的陈到面色凝重。他俯视着千米外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诸侯联军。仗还没打,就感局势岌岌可危。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红盔叠叠,似铺天盖地的红云。 枪尖闪闪,密麻的长矛徐如林。 长弓处处,光是箭矢就捆成堆。 联军阵中,还有规模庞大的重型投石机、甲盾冲城车、飞蝗弩、攀云梯… 一眼望去,头皮发麻。 冀青徐三个老刺史、三路诸侯联合起来,麾下足足有十七万大军。十七万军士聚于城下,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亲眼目睹… 就着实有些骇人了。 而且这十七万联军还不是杂牌军,乃一线正规军、是昔日讨伐董卓的主力。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领将主官智商都在线,不会犯什么依草结营的低级错误,甚至还可谓之谨慎稳重。刚从豫州沛国借道而来的三路联军,并未第一时间展开攻城作战… 而是包围彭城、结营憩息。 该是要养精蓄锐,再发总攻。 辅兵扎营之时,战兵也没闲着,围绕彭城大声谩骂,以求消磨守军斗志。那三家刺史更是派出麾下辩士,跑到城前抑扬顿挫的口伐赵枭。辩士手中讨贼诫文编得有理有据… 听得陈到直皱眉头,却又无可奈何。 那三十来个辩士站位极其考究,再近十步,就入城上机弩射程;再退十步,又会不太清晰。他们站得刚刚好,能直接传入城头。 距离把控的十分专业。 距离专业,辩士们口才也很专业,换着各地乡音、用几十种方言控诉赵枭。骂得那叫一个上头,不时有辩士声泪俱下,仿佛赵枭真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该当天打雷劈。 控诉的同时,辩士们还呼吁守军不要执迷不悟、要悬崖勒马,能投降是最好了。 总而言之,就是投降从宽抗拒从严。 若不是守卫彭城的三万甲士皆乃赵枭死忠,怕真是会军心动摇、未战先降。 “冀州刺,韩馥有讨!” “青州刺,田楷有讨!” “徐州刺,陶谦有讨!” “原大汉镇东将军,幽州刺史,幽蓟候赵枭阴险狡诈,胆大妄为!竟在十八路诸侯率正义之师讨伐凉州董贼期间,无理由突袭冀青徐三州!迫害各地忠良,滥杀天下无辜!” “镇东将军本该为我大汉镇守东面,世袭罔替之蓟侯,更是朝廷的无边厚恩!然赵枭得此厚恩不思报国,却募招私兵,擅自出军扩充领土,此行此举,与谋反有何异也?” “率军谋反,历朝历代皆是上上恶行,天人共愤、依律当诛!真是人如其名,枭,不善之凶猛恶鸟也。今日,三路诸侯领汉帝皇命而来,奉诏讨贼,定要擒杀赵枭恶禽!” “帝命有言,汉以宽宏治国。弃暗投明之降者不以谋逆共处,望各位好自为之。” 听着城下辩士反复重播的讨贼械文,陈到面不改色。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屹立在城头之上、好似一根永不动摇的石柱,为军士… 灌注以永不投降的决心与信念。 陈到不善言辞,但他更不善畏惧。 城下十七万联军虽众、虽难敌,他虽很可能会败、虽很可能会战死,但他不惧。 男儿,死也不要说怕。 别说十七万联军,就是漫天神佛。 也压不弯男人铁打的脊梁。 陈到拔剑高举,浑身铁铠哐当作响。他面容坚毅、昂首挺胸,似不败的战神。 一时间,无数眸子望来。 凝望魁梧的钢铁将军。 城头中央,众多目光的焦点。 陈到举剑不言,环视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守城甲士无不昂首、面色泛红。 自顾自踱了几步,陈到闭目开口:“卑劣之人往往喜欢为自身目的施以华丽词藻润色,在他们冠冕堂皇的背后,是丑陋与龌鹾。” “他们畏惧正义的裁决,故而给自己贴上正直的标签、妄图混淆世人。可这只能蒙蔽愚者,不能诓骗已经行在光伟道路上的人。因为,真正的义士,听见伪义者言论…” “只会感到恶心作呕。” 陈到缓缓睁开双目,淡淡道:“我有幸跟随侯爷,这是我陈到一生的幸事。” 眺望乌云遍布的天际,魁梧将军轻笑一声、环视四侧军士:“主公所作所为,诸位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我无需与敌言一一相对。” “奶犬吠叫,何须理会…是吧?” “噗呲” 霎那,城上甲士莞尔、蔑笑一片。 凝重沉闷的不安氛围,渐渐消散。 “啪啪” 轻轻拍掌,陈到摊开手、庄严道:“本将看来,侯爷是平定这乱世唯一的明公。天下乱得太久了,这样下去不是事…万里河山需要安定,也必须安定,我愿为这个目标。” “不顾一切,哪怕代价是生命。” 说罢,陈到侧目而言:“明日联军就要发起总攻了,我也不欺你们,这战…很难打,全部战死也是有可能的,若心有牵挂者…” “就离去吧,本将绝不阻拦。”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有人握紧双拳不愤,有人面色涨红激昂,有人微微颤抖皱眉,却无一人… 心生离意。 遇弱敢战,遇强就逃,不算好汉。 陈到一贯以顽强坚韧治军,深刻奉行弱者挥刀更弱者,强者挥刀更强者。 主将如此,耳闻目睹下兵士亦然。 无人后退,无人畏缩。 将不屈,则兵不退也。 “好!都是好男儿!” 陈到见此欣慰一笑,抬手肃穆高声道:“追随侯爷,追随我们毕生的信念!” “生命有价,而信仰无价!” “本将答应了侯爷,我所镇守的彭城将固若金汤、稳如泰山!那就不能食言。” 双目闪现睥睨一切,陈到拔剑狂吼:“全军听令!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一时间,全城啸叫高呼: “生命有价,而信仰无价!” “我愿为侯爷而战,哪怕前路是死。” “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万里江山海晏清,乐安彭城三万英。 齐吟龙啸传天地,震颤联军肝胆惊。 那日,彭城三万勇士高呼,竟彻底盖过城外十七万人乱骂、惊得飞鸟走兽遁逃。 为世人阐述了何为男儿。 骨碎魂不碎。 第二十二章 满帐义士 打得是人情世故 “幽州赵枭反叛朝廷,依律当诛!” “本元帅恢廓大度,念赵枭有扩土之功,本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奈何此贼竟知错不改!还再次出兵徐州,实乃狂妄至极!” “将士们,今日我袁绍便要带领你们借道并州、突袭东幽后方,干赵枭老巢!” 一月十九日,凌晨丑时。 朝阳虽还未出,那无尽晃荡的密麻火把,却将大汉帝都照得敞亮、不见黑漆。 司隶雒阳,京都十五万中央军刀甲闪亮、士气昂扬。人人眼目凌厉,整装待发。 只待袁绍一声令下,就要出征。 讨幽计划,开始实行。 此刻,面对城下十五个巨大方阵,一袭金甲戎装的袁绍神采奕奕、正在演说着战前讲话。只见他轻抚威武八字胡,高举右臂、抑扬顿挫的开口道:“此次得胜,班师归来。” “每人官升一级,除此之外。” “还有丰厚钱财奖赏!” 话音落下,全场沸腾。 十五万军士面色涨红,不断挥舞手中火把、高呼道:“凯旋归来,人人有赏!” 袁绍见此,满意颔首。 在心生豪气的同时,也不由再次感慨自己袁家的强大。讨董归来他便把持了朝廷,可若要真正掌控朝堂,袁绍知道,非麾下军队强大不可。军权,才是政权,这也是… 这也是为什么昔日十常侍把持朝廷多年,一遇硬骨头即刻就死翘翘的原因。 宦官再强,没有军队支持也是废的。 深知此理,袁绍一把持朝堂就开始扩军,在赵枭出军后更是如此。赖得家族强大,不过短短半月,他袁绍麾下的五万大军便… 直接飙涨到十五万! 半月收拢十万兵,何其夸张?! 这,就是袁家! 只要袁绍想,再在司隶招几个月兵,最少也能坐拥三四十万带甲之士。赵枭花了六年功夫、才得三十万雄军,可袁绍只需半年。 甚至全力募招下,都要不了半年,就能在兵力上超越赵枭。夸张么?不夸张。 四世三公,门徒遍地,方为袁家。 振臂一呼,万里来聚,方为袁家。 甚至在汉灵帝崩殂后,不少地方纷纷上书,希望袁绍能继承帝位、为绍帝。 尽管此言被袁绍义正言辞的拒绝,可由此,也显现出袁家何其彪悍!不说整个大汉天下,起码在司隶、兖州、豫州三地,随你走到下边哪个县城,都会发现一个共通点… 县令,必定是袁家门徒。 “不出三月,赵枭必灭。” 环视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头,袁绍只感气吞山河的豪勇在胸中沸腾。此刻,他有些飘飘然,他觉得自己是个圣君、可谓天下无敌。 袁绍抬手,就要下令出征。 然在此时,其心腹重将颜良文丑双双大步走来,躬身在袁绍耳边低语几句… 登时,袁绍面色难看、眉头紧锁。 “吕布被赵枭买通了?并州反了?” “主公,此事乃大…您亲自问问吧。” “也好,快!带探子来我帅帐!” …… 袁家中央军,中军奢豪帅帐。 此刻宽敞大帐摆满灯盏、照得透亮。 楠木帅位敦厚结实、镶有金线纹路,座上柔软的小垫子、端坐着金甲袁绍。 七八十名袁家臣子,依照属性左文右武、官职地位,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两行。 “你是说,幽州遣使并州。” “还献上了大量礼品粮草?” 袁绍发话这一瞬,满帐八十多双招子齐齐望向中央道上所伏跪的那名耳目。 “禀元帅,确实如此。” 那名耳目浑身黑衣劲装,将脑壳死死伏于华贵地毯、恭敬道:“幽州遣派使者姓彭,是个大胖子,其携带粮草车队、贵重礼品。” “一入并州,即刻献金。” “还未见到吕并州之面,幽州使臣便献上五千金、以作见面礼金。还有使者刚入晋阳,吕并州当即便召其入府商议,府内所谈…” “无法探查。” 说罢,黑衣耳目抬头欲言。面上犹豫一瞬,又再次将头伏地、闭嘴噤声。 这幕被袁绍所捕捉,登时就起了疑心。袁绍猛然拍案,指向耳目厉声呵斥道:“你刚想说什么?!不要有丝毫隐瞒!尽数道来!” “是!” 耳目咬牙抬首,快速道:“那幽州来使足足与吕并州商谈了一宿…次日其出府后,面上带有狂喜之色,将车队粮草送与并州军、便极速赶回幽州去了。还有,吕并州近日…” “吕并州近日笑声不断。” “一会说赵枭是个明白人,一会又说自己是个圣贤之人,反正就是快活极了。” 将自己所知全部倾泻,耳目垂首不再言语。袁绍面色难看,当即挥退探子。 深吸一口气,袁绍环视满帐臣子、神情凝重的僵硬开口:“吕布反了,反了。” “诸位,现可有良策?” “要是我军在并州行进到一半,吕布忽然率众突袭、我大军怕是要损伤惨重。” 袁绍一发问,那帅帐登时就沸腾了。颜良文丑大步出列,抱拳先声道:“元帅,吕布那厮反了就反了,我们有整整十五万军…” “难不成还怕他?!” 颜良满脸不屑、轻蔑的拍拍胸脯道:“他并州军撑死就六七万人,我们直接杀过去把他给灭了!好叫世人知道背叛主公的代价!” “颜兄说得不错!” 在面黑如炭、胡子拉渣的颜良身旁,面白如玉、俊俏非凡的文丑高声抱拳:“主公,末将常闻那吕布勇武天下第一,可末将不服!在末将看来,吕布不过是碰到些软蛋!” “天下第一,他担不起!” 说着,文丑看向颜良、高呼道: “弟愿与颜兄,共斩吕布!” 颜良听声面色泛红,一把握住文丑结实的臂膀,望向袁绍朗声道:“末将…” “愿与文弟,共斩吕布!” “好!哈哈哈!” “我有二位上将,有何惧焉?!” 爽朗一笑,视线越过挺起胸膛的颜文二将,袁绍看向其余臣子、大声道:“本帅欲灭杀并州吕布、收下并州,继而猛攻幽州!” “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元帅果敢!末将附议!” “主公明智!臣下附议!” “袁公刚强!微臣附议!” “末将附议!” 一时间,满帐尽是恭维赞同声。 袁绍听声神气扬扬,正要发号施令之际,一名长得贼眉鼠眼的文臣忽然出列、拱手道:“主公,臣下有些薄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噢?公则,你尽管说。” “在我袁绍这,直言无罪。” 咽下差点出口的话语,袁绍看向发声之人,微笑着轻轻颔首。此人乃颍川士子郭图,在当地小有名气。其原是冀州刺韩馥帐下的末席谋士,在冀州被张辽攻占后,郭图… 郭图觉得跟韩馥混没啥前途,就转奔袁绍来了。袁绍虽收下其,却不甚看重。 背主倒没啥,主要是长得丑。 “主公,依下臣看来,吕并州未必真的私通赵枭谋反,这很有可能是贾诩的反间计。”郭图正了正衣冠,面色平静、水波不惊。 “你说这是反间计?” 袁绍眉头紧锁,眯目思索起来。 帐中众人听声反应不一,大多对于此言不屑一顾。而荀谌、许攸、高览、吕旷、吕翔、牵招等人却是陷入沉思,感到确有可能。 就在这时,轻笑之声响起。 “哈,此乃谬论!” 颜良文丑二将呵呵一笑,讥讽开口:“主公素有大智,若真是反间计又岂会看不出来?还需你郭图来提醒?笑话,真是笑话!” “两位将军说的是也!” 一名将领出列抱拳,此人名为韩猛,是个孔武有力的战将。韩猛刚一出列,就冷眼瞟向郭图道:“小臣妄言!还不速速回列?!” “韩将军说的是也!” 又一名战将出列,此人乃袁绍大将淳于琼,其扭了扭脖子、看向郭图冷冷道:“你为吕布脱罪,是有何居心?!莫非你是…” “吕布安插在我军中的奸细?” 郭图听声懵逼,只感到莫名其妙,摇头叹息一阵竟无言以对、径直回列了。 袁绍见此大感头疼,他被郭图这么一点,觉得确实有可能是反间计。然颜良文丑、韩猛淳于琼猛然一抬自己,他还真不好继续。 莫非还能说自己没想到这点? “咳,荀先生,说说看法吧。” “先生可一直未曾发话呢!”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袁绍将目光投向自己帐下首席谋士荀谌。后者见此,当即出列、躬身拱手道:“主公,下臣刚刚之所以不言,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这问题实在古怪。” “噢?什么问题?” 一时间,满帐望向荀谌。 荀谌无视四周目光,抬手皱眉道:“臣下在想,现吕布和反贼马超打得如火如荼…其应对凉州叛军就已经分身乏力,又怎么…” “又怎么会联通赵枭呢?” “现赵枭妄吞三州,加上幽州就是四个州…其麾下三十多万军看起浩大,可分到四个州就显得远远不够了。大家想想赵枭自保都难,又能帮到吕布什么呢?而赵枭无法…” “而赵枭无法出军协助吕布灭掉马超,无法实质性帮到吕布…吕布再蠢,又能蠢到只为一些钱粮就与赵枭结盟?这不实际啊。” 摊开手,荀谌一脸不解、疑惑道:“莫非吕布是打仗打憨了?他现对抗马超都难,若再对上主公您,他吕布不是自寻死路么?” 袁绍听声颔首抚须,只感到荀谌讲的很有道理,当即开口道:“这是反间计!” 一众臣子见袁绍定论,纷纷点头、义愤填膺道:“对!这就是反间计!!” “那贾诩,好生阴险啊!” “差点让我们错怪忠良,还好荀…” “慢着!” 就在这时,许攸忽然出列。 众人眉头微皱,不解而视。 许攸见此神色自若,他毫不在乎他人眼光。从怀中掏出一张绸巾,手蘸灯盏烛蜡,以红蜡极速书写两行字、交由侍者递交袁绍。 眯起小眼睛,许攸面上浮现阴险。 袁绍见此皱眉也不发话,接过绸巾一看、双目圆睁、登时内心思绪万千。 绸巾书:‘明公不觉,此乃名正言顺吞下并州之绝佳借机?并州盛有马场木原、铁矿玉田,明公莫非真愿,将并州交由吕布?’ ‘吕布似忠实奸,不借此良机铲除日后必成大患。再者说,交好之人坐拥宝地,哪有自己坐着舒坦?公志在天下,务必三思。’ 袁绍怔怔看着绸巾发愣。 心中贪念忽然高涨,是啊…吕布到底反没反重要么?自己说他反,他就反了。 并州宝地,交给吕布坐不如自己坐… 是这个理啊! 灭掉赵枭占其领土,时日太久变化太多。弟弟袁术一直在想办法取代自己,韩馥他们又真的甘愿当自己的马前卒?不过是老巢被偷、没办法罢了。若有机会,他们都会反。 盟友、联合,都是虚的。 自己强大,才是真谛。 自己十五万大军,辛辛苦苦去打幽州那山峦众多的北塞有多难?可眼下并州就在身前,唾手可得,为什么不借机吞下呢?届时自己坐拥司隶并州,实力最少飙涨一倍! 好弟弟袁术,永远只能吃屁! 至于西凉叛军根本不是事,自己控制朝廷安抚下他们,马超还会傻哔不受? 贪念愈发高涨,突袭幽州的想法不翼而飞。灭赵枭的苦差事就交给韩馥孙坚他们的联军吧!他们与赵枭有死仇,不可能划水。 自己,就舒舒服服的扩张势力好了。 念头至此,袁绍拍案而起、义正言辞的严肃开口:“并州刺史吕布胆大妄为!竟然窜通反贼赵枭起兵谋逆!实在是天理不容!” “来人!传令下去!” “全军开拔!攻向并州!” “灭杀反贼吕布!吾重重有赏!” 满帐臣子被这一波三折弄的头晕目眩,但见袁绍定论、还是纷纷附和道: “吕布反贼!狂妄至极!!” “我等正义之士与贼誓不两立!” “主公英明啊!灭杀逆贼!!” 这氛围变化的太快,使荀谌稍稍有些懵。他瞟了眼满脸阴狠的许攸,微微沉思、转念一想便摸索到了什么,一时不由摇头苦笑。 吕布反不反,重要么? 他反,对主公有利,他就必须反。 都是利益啊,是自己着道了。 第二十三章 万骑走吴郡 兵临城下 卯时初晨,天际之朝阳缓缓露出额头,不断挥洒光与热、予以万物生机。 司隶兵动,十五万中央军浩荡而出,带着蓬勃斗志,杀气腾腾朝北并袭去。与此同时,位于徐州下邳之扬州军,也发生变化。 昨夜,孙策领周瑜寻至孙坚,叙述吴郡有危之假想。孙坚大惊、当即兵分两路,其亲领八万主力攻向广陵郡,以图截断赵枭退路。 其子孙策,则领三万轻装精锐,极速以原路赶回吴郡救援、韩当黄盖随行。 分兵至此,已有半日。 …… 天明,徐州杀声四起、战火不停。 乐安彭城以及广陵郡治,当属最烈。 彭城墙高门厚,守城主将陈到以顽石封住四向城门,广备军械、酣战死守。 广陵的防御方针则截然相反,因手下兵力仅有一万,故而田畴的压力更大。陈到三万防十七万,敌我相比约是一比六。而田畴只有一万义理死卒,却要抵御八万扬州军… 敌我相比,达到恐怖的一比八。 因为早在杨徐边界安排哨骑,田畴对孙坚来袭并不感到突兀,他也深知自己正面作战绝对挡不住孙坚。即便是守城,也是如此。 一万轻装义理死卒,即便占据守城之利…能挡住孙坚半天,都算坚挺了。 故此,田畴从未想过守城。 他将麾下一万死卒分成十队,一队千人。两队死卒沿郡治边缘,不断设下路障尖刺。尖刺乃倭国进贡之秘物,只装备义理死卒。 此倭国尖刺,有些类似于铁蒺藜。但与寻常三角铁蒺藜不同,倭国尖刺有六角,角尖附有倒刺,外层涂有毒素。将此物安于路上、掩上一层薄薄灰土,根本就看不出来。 此物之作用不在于杀敌,实际上它也无法起到致命威胁,它的战略意义是在致伤拖敌。其锋锐尖刺,能轻易贯穿践踏者脚部。其刺缘倒钩,能在脱离时,带起脚筋血肉。 其之沙蝎之素,能通过致伤者血肉淋漓的创口,迅速传导至全身。戈壁黄土广产沙蝎,此蝎毒微、难以致死。但其特性,在于令人产生麻痒之感。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更是如此。 穿刺打击、撕连血肉,再灌以刺痛瘙痒之毒素,不可谓之不恶心。中此招者,哪怕意志再为坚韧,也会彻底丧失行动力。故此… 拖敌之作用,即可显现。 伤一人且不能行走,最起码要留下二人进行转送医治。若置之不理,必定使军心溃散。而倭国尖刺细小难以察觉,极易中招… 除此恶心伎法之外,田畴还有其他布置。他命两队死卒携带全军火力支援队之劲弩吹箭,潜藏于密林中、不断远距袭扰扬州军。如此一来,敌军要提防暗箭,踩到刺… 踩到倭国尖刺的概率骤升。 除此之外,田畴还命五队死卒沿广陵城外三条大河极速修建堤瞿。待敌军千辛万苦杀来后,死卒便依靠河床而守。敌少攻不克,敌多就摧毁堤渠,以蓄之大水送他们回家。 如此层层狠辣布防,实是恶心。 但确实很有效。 战场无仁慈,好用就行了。 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 …… 晨日辰时,扬州吴郡。 桥家庄所发生的战斗,已经步入尾声。经过整整一个昼夜的激战搏杀,桥家府卫已经伤亡殆尽。现还能站立者,不过区区百人。 其余三千多人,已全数战死。 尽管他们桥家府卫饱经训练、绝非乌合屡弱之辈,然双拳难敌四手,且身无甲胄护体,再加上吴郡守军皆乃常战精锐。三无对三有,自然无法抵抗,即便他们有守庄地利。 “妈的,玩大了。” 虽即将清除桥家所有武装,可此刻的孙权却面无血色。吴郡守备军,在这一役,损伤惨重!先前五千郡兵难以攻克高大庄园,故此校尉王锐又调来攻坚军械及两千守军。 七千装备精良、披戴轻甲的军士,加上破城锤投石机等物,使孙权自信满满。 他本以为能轻易攻下桥家庄。 毕竟守方严格来说连军队都算不上,不过三千多武装家丁罢了。可战情却与预想截然不同,桥家庄防力之强、府卫意志之坚韧,一度使孙权瞠目结舌。是的,瞠目结舌。 这些府卫悍不畏死,如顽石般守卫在府门前侧,抗拒破城锤砸门。王锐便调郡兵精锐前去清除阻碍,然守门府卫虽战力不如精锐,却彪悍的令人头皮发麻,就像野兽一般。 他们无畏伤痛,似一群疯子。 肚子遭了一刀、肠子淌了一地,也要不管不顾的去扑抱挥刀者…其身后的府卫则借此机会,一枪刺穿被暂时束缚住的精锐咽喉。 硬生生将伤亡比拉至相近。 见守卫这么凶残,别说孙权惊呆了,就连校尉王锐都懵了。后者赶忙撤下精锐,这些尖子兵难以培养,怎能和府卫贱命相换? 不想牺牲精锐,又实在没办法,攻守双方就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府卫射郡兵一箭,诶,不疼。郡兵搞府卫一弩,诶,也不疼… 眼见翌日已到,怕被来往民众发现自己的龌鹾之举,孙权只能咬牙强令郡兵猛攻。强攻一经展开即刻便有突破,可也随之带来… 巨大的损伤。 现在的桥家只剩百来守卫,跟被灭也没甚区别了。然吴郡守备军也从七千兵… 骤降到只剩三千。 伤亡过半!! 父亲大哥回来知晓此事,自己屁股该是要开花…心念至此,孙权稚嫩的脸上布满阴鹜,他望向桥家插满箭羽、残破不堪的庄子。 神情僵硬、森冷开口道:“一鼓作气!给我灭掉桥家满门!一个也不要留!” 说着,孙权又似想起什么般舔了舔干裂的嘴皮、轻浮道:“对了,二桥姐妹莫要杀。她们要用余生向我赎罪,切莫让她们死了。” 一令下达,郡兵军阵分出千人。 冲锋呐喊着,进行最后的清剿收尾。 …… 沿途风景在变幻,赵枭在疾驰。 在四万五千大军的簇拥之下,全速行军。他鲜红披风不断舞动,锃亮明光铠闪耀着太阳的辉光,俊朗的面容凝聚坚毅、威风堂堂。 一览四周密麻士兵,赵枭不禁攥紧缰绳。此刻距离吴郡城不过堪堪三十里,一场由他独自领导的战役,即将爆发。此战,他占据出其不意之天时,绝对兵力压制之人和… 在此二点下,虽无地利,倒也不是很难搞。一万赵氏铁骑督战就够了,三万五千徐州降军,足够踏平吴郡了。这一战他要复仇、他要雪恨!他要将吴郡孙家彻底抹去!! 什么卧薪尝胆都是虚言,勾践最终还不是死得凄惨?真正的霸者,不会只懂隐忍。司马家能忍、篡得这天下江山,最终什么下场? 才几代,就酿造了五胡乱华的悲剧。 隐忍潜藏,是一种匿身养气的手段,但手段终究只是手段,只懂克制亦是无用。 弱者,无思想无手段。 中者,有手段无思想。 强者,以思想驾驭手段! 常以匿,遁己身。善用霸,克天下! 龟缩苟且,势力沉稳。步步缓吞天下看起稳健,可时日太久变化太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赵枭不能保证,自己一生不犯错。 且周期太长,自己活得到一统天下么?届时没有完善的新朝法理,难保麾下作乱。他赵枭镇得住一干大将,他后代却不一定能。 而擅用霸道,却可大大缩短周期。 君不见当年项羽破釜沉舟,霸克悍秦,硬是以勇武开辟出属于自己的路,戟破天下!项羽要天天隐忍,怕就灭不了秦了。虽楚霸王终死于亥下,可这并不是霸道的问题。 霸道,本身并没有错。 反是一条王道。 但这条道,并不好走。 所幸赵枭也不是要改变方针。仁义伟善,是他一生恪守的原则,但,也要稍稍变化下。对自己人、对治下百姓,施行仁者之道。 对敌人、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叛徒,对仇家、对忌恨自己之人,该杀就杀。 非但如此,还要杀到旁人畏惧,杀到无关人员都胆寒心颤!将所有落到自己手中的异己连根拔起、一个不留!以血腥震慑世人! 让任何人,都不敢与自己为敌。 服从我,遵循我制定的律法,你将得到我的庇护以及优待,我以仁义待你。 抗拒我,视我为仇敌而反我,你将被我追杀到天涯海角,终生惶惶不安! 如此,方为统一乱世之帝皇, 所应该、所必须具备的品性。 一味施以恩德,只会被标上愚善。 以仁义治内,以血腥慑外! 这是赵枭一路急行军,所悟出的道理。他望向前方隐隐开始出现的村寨居所,冷冷一笑、抬手高呼道:“传我帅令!分一万军士,领吴郡城外所有居民前往郡城,观看…” “孙家触怒本帅,之凄惨下场!” 冷言一句,赵枭眯眼,边行边召来一干小将吩咐战事,他叮嘱得很细致、不放过任何小节。此战虽十拿九稳,但毕竟没有大将随行,尽管是碾压,也还是要稳妥的碾压。 “一入郡城下立刻抢占城门!我们此行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必须要快!” “只要抢下城门,我军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直接挨街挨巷碾压即可。抢城门,就交由重骑兵来干,他们有马,要快些。但切记…” “诛杀孙家及郡守军,必须交由徐州降军来做…最好人人都砍上一刀。还有…”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都懂了么?” “大帅放心!我等知得!!” 环视身侧四十余位校尉部将,赵枭举臂、抑扬顿挫道:“诸君,此战我军占据一切优势,务必在天黑前攻下郡城!时间紧迫…” “我们明日就要赶回徐州,不然后路广陵一旦被抄,我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一切,就交由诸位了!” 众将听声面色泛红,齐齐拔剑高呼:“大帅放心,小小吴郡,片刻可破!” “如此甚好!诸位快去安排吧!” 说着,赵枭双目闪起冷光,肃声道:“别忘跟徐州军许诺,攻下吴郡城后,孙家之万贯家财本帅分文不取、尽数奖赏给他们!” “是!我等牢记大帅之令!” 话音落下,一干将领策马而去。 他们原本都是边护军的曲长军候,被赵枭抽来替换担任徐州降军校尉。前日得到升官,今日自要全力以赴、报效赵枭之厚恩。 个个神采奕奕,斗志昂扬。 目视远方或有或无、已渐渐开始出现轮廓的高大郡城,赵枭面色淡漠。夺妻之恨,实际上对他来说除了面上挂不住之外,倒… 倒也不是很痛心。 毕竟他与步练师连面都没见过,还没产生感情。若是托雷遇到啥不测,那他才真会暴怒。其实出军征伐的真实目的,只有两个。 第一,也是主要目的。 为家臣赵二报仇。 赵二好说歹说跟了自个这么多年,臣主二人确实有情感。其不辞辛劳、跋山涉水护送自己妻子来幽,路上惨遭横死,赵枭是真悲痛,也是真暴怒。孙策劫走步练师,若… 若不杀赵二,他赵枭不会攻徐州。 铁定的。 赵二除了练兵和忠诚,似乎也没啥特长。文不行武不就,找个老婆都找了好几年。但他在赵枭心中的地位,难以言表。赵二是赵枭穿越到汉末的第一个臣子、第一个部下。 若不是他寻来涿县衙役胡勇,关羽张飞很有可能依照命运的轨迹跟随刘备。而没有关张,赵枭就不可能在青山谷大破黄巾邓茂。 没有悍将,没有功劳,没有官位。 也就自然,没有后面的一切。 赵二看似多年无功,可他早已立下了最大的功勋-帮助刚刚穿越来的赵枭站稳脚跟。故此,其惨遭枉死,此仇此恨…赵枭必报! 而且,刻不容缓!! 多思考权衡下出军之利弊,赵枭都会由衷的对自己感到鄙夷,故此他即刻出兵。 故此,他来到了吴郡。 故此,他要灭孙家满门。 这没什么好说的。 轻抚腰间剑柄,感受着乾坤宇宙锋的灼烫,赵枭再次猛夹马腹、骤然提速。 他喷吐一口浊气,眯眼微思回到徐州该怎么做。他出军讨伐孙家有两个目的,主要的就是为赵二报仇。次要的,也是寻个由头。 原计划无理由攻袭冀青二州,说实话并不稳妥。而自己正妻被劫,刚好韩馥他们与孙坚关系还算可以,强给二地刺史安个助纣为虐,故而他赵枭才出兵,那就好太多了。 正妻被抢、愤然出兵,到哪都说得过去。不但是正当理由,还容易使人共情。 老婆被抢了,不出兵还是人么? 老赵他做的没错啊! 如此一来,负面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一边思虑着接下来的招数,赵枭也在复盘。其实他这次出军看似贸然,实际上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现他赵枭麾下有三十余万大军,如此庞大规模之军队,光靠幽州是… 光靠幽州是绝对养不起的,即便他有先祖余财,也不过是延缓衰败的时日罢。 再耗几年财政紧张了,那时怎么办?是裁军还是硬撑?裁军等于这些年心血白费,可不裁军幽州就陷入黩武穷兵的境界,届时维持庞大军队就需要加税,地方就会不稳定… 地方一旦不稳定,就更需要军队镇压。依赖军队,还得加税…就陷入局势愈来愈衰败的死循环。要打破此循环,要么裁军要么扩张领土、得到多个地区的税收进账。故此… 他赵枭要出军,也必须出军 打了冀州青州,会得罪两地刺史老大袁绍。再打个徐州、灭个吴郡,也是一样。在自己兵出幽州的那一刻起,局势已然注定。 他必然会单挑众多诸侯。 不进则退,不胜则亡。 他赵枭打不打徐州、报不报仇,都会被袁绍的中央朝廷所讨伐,孙坚他们一样会来进攻自己。既然局势已经是最恶劣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那么为何,不报仇雪恨呢。 第二十四章 万骑走吴郡 七彩祥云 思虑之中,郡城愈来愈近。 此刻,赵枭已能瞧见城顶上那面随风袭袭舞动的方形黄旗。他面色微喜,正要开口下令,一名哨骑忽然从右侧奔来,边行边喊: “禀大帅!大军南面五里处发现军情!我等怕打草惊蛇、未曾靠近。”哨骑呼呼大喘着气,迅速开口道:“那是一座大庄堡,正在进行着攻防战。守方身份还不明确…” “但攻方…看其装束打扮…该是守卫吴郡的郡兵!人数大概在两千左右。” 又喘了两口,哨骑面色涨红、补充道:“在庄墙下,隐隐堆叠着数千具尸体。” “噢?吴郡内讧了?” 赵枭眉头一挑,只感天助我也。 就在这时,前方极速奔来三名哨骑,哨骑面色大喜、齐齐抬手高声道:“大帅!郡城中没有守军!我们哨骑队刚刚前往城口探查,却发现城口只有两班衙役在管理秩序…” “我队队头徐长官下令,突袭试探,没想一轮冲锋便控制住了北城门!” “徐队头感到事有蹊跷,便派遣几骑精锐赶向城内军营,却发现郡兵大营除了几个老弱病残当值,竟是空的…连攻城器械都…” “都搬走了。” 赵枭眉头微皱,继而舒展,当即拔剑高声开口:“传我帅令!命前军一万徐州军火速前进、即刻进驻郡城,入城即刻抄掉孙家!” “再分三千赵氏重骑督战!” 说罢,赵枭当即调转马头高呼道:“其余军士随我去那大庄堡探个究竟!” “是!谨遵大帅之令!” 赵枭军令下达不过片刻,突袭大军即刻变幻阵型。其中一万徐州军极速奔向吴郡城,三千赵氏重骑紧随其后。而剩下的七千重骑和一万五千徐州军,则随赵枭杀向南面。 另一万徐州军,则沿途不断寻找当地居民,不打也不杀、只是领民朝郡城行去。 …… 桥家庄内,桥天正领着二女、极速朝内府逃去。三人身后,则是二十余名青衣剑士,及四十多名持刀灰袍护院。这六七十人… 是桥家硕果仅存的武装力量。 郡守军战力强悍,不过发起强攻两个时辰,就摧毁了桥家数十年的武装积累。 一个郡城望族再是强悍,也敌不过当地驻守的正规军。更何况孙家本身也是吴郡第一豪族,孙权此次还没调动孙家武装,不然… 不然桥家,连这会都扛不住。 “杀啊!别让桥贼跑了!” “给我杀!少主有令!除二桥外…” “一个不留!!” 疯狂的吼叫声从后方传来,使得逃方一行人神情难看。此刻桥天衣冠不整、脸色苍白,手中的凤头乌木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老者满面怆然、悲呼道:“孙家小儿!你欺我太甚!此劫我若不死,定…” “定与你孙家不共戴天!!” 说着,桥天望向自己两个闭月羞花的女儿。一时间悲从心来,洒下两行热泪。 可怜他这二女,如花的年纪就遭此劫难…他一生行善,怎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天道何其不公也!若可以,桥天宁愿自己… 宁愿自己永世不得超生,来换取他两个女儿能够逃脱此劫。然而,并不可以。 “霜儿,柔儿,是爹无用…” “爹无用,爹护不住你们啊!” 桥天连连悲叹,他一把老骨头是活够了。可他两个女儿才刚刚十八年华… 真是越想,越令他黯然神伤。 “爹无用,是爹无用…” “父亲,这怎么能怪您?!” “要这么说,劫难还是我们带来的。” 二桥姊妹双目泛红,姐姐桥莹霜面色冰冷、娇声安慰道:“父亲,此乃天降灾祸,无关于父亲能力之强弱。您再强,也绝不可能是地方主官的对手。那孙衙内卑鄙龌鹾…” “女儿宁死,也不愿…” “也不愿落入这好色之徒手中!” 桥莹霜虽是女子,此话却说得异常果断、铿锵有力。气质刚烈,丝毫不输男儿。 “爹,倩柔也是一样。” 桥倩柔额上香汗淋漓,接话开口道:“落入淫贼孙权手中,比死还要难受。” “唉,造孽啊!天道不公啊!!” 桥天摇头不言,面色凄然。 “不要走了老贼!兄弟们杀啊!” “斩了老贼,少主重重有赏!!” 此刻耳后吼叫愈发清晰,密密麻麻的郡兵出现在桥天一行人身后,距离不过两三百步。一干桥家府卫见状,义无反顾的拖着疲惫之躯转向,狂舞手中刀刃、朝追兵悍然迎去。 “桥公快走!这里有我!” “大人,走!快走啊!!!” “为桥家尽忠!!!” 转身阻击之人,不过区区四十多名护院,却硬生生喊出了数百人的气势。 两方对冲,即刻相交。 灰袍护院们就如同一群狂乱的野兽,面色狰狞的嘶吼咆哮着、沙哑的嗓音震得人头皮发麻。他们全力舞动手中长刀,不管不顾的出刀、再出刀!然而,局面并没有因为… 并没有因为他们意志顽强,而改变丝毫。这四十多人撞入千余郡兵之中,如石沉大海,不过瞬息便被兵士组成的汪洋所淹没。 似浪潮撞沙,一触即溃。 连阻拦十息都做不到。 “为桥家尽忠!兄弟们,随我杀!”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在府卫被密麻郡兵所吞噬的那一瞬,二十余名青衣剑士齐齐转身,呐喊反杀。 “为桥家尽忠!!” 明知是死,剑士们依旧义无反顾的杀出,展现出毕生之绝学、快剑缭乱。 他们意志坚定,同顽石不朽。 只为报,当年救命之恩。 是的,桥家的武装力量,全来自江东各地穷苦人家所养不起的弃婴。这些弃婴若无人救,早就冻死饿死在某个寻常的漆黑凉夜。 他们因桥家而生,愿为桥家而死。 谓之,死士。 …… 又一轮阻杀结束,奇迹并未出现。 郡兵们不过稍稍停滞一瞬,便继续朝桥天父女三人杀来。此刻,桥家护卫已经全部折损,再不可能掀起波澜。逮住二桥姊妹… 再斩了桥天,灭杀其余桥氏子弟。 他们就可以归回交差了。 权少主出手阔绰、此次定大大有赏,说不准官位也能提一提。心念至此… 郡兵无不狞笑,加快了步伐。 桥天见状,心知不可能生还幸免,索性顿足冷笑、厉声道:“猖狂吧!好好猖狂吧!你们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孙家胆大妄为…” “四处竖敌!” “今日我桥家被灭,也是为江东各家敲响警钟!让他们看清楚,孙家的狼子野心!日后,扬州所有世家,都会想方设法灭去孙家!” “我会在下边等着你们!” 此刻,桥莹霜、桥倩柔二女也再跑不动了。见父亲止步,也随之顿足而立。 她们相互牵手,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柄外鞘精致无比的短刀,竟要当场自尽。 早在昨夜,姊妹二人便已商议出决定。若真不能幸免,便自我了结保全清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死,也不能给孙权玷污了。 “姐姐…” 手握短刀之鞘,桥倩柔面色悲戚、声音有些打颤。此刻她内心无比绝望,有即将香消命陨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她内心所幻想期待的那人,并未到来。不过也是,那… 那人本就是虚幻,怎可能来呢? 他不知道桥家遇险,且就算知道又会如何?双方无亲无故,怎会不辞凶险前来营救?七彩祥云涌现,心上人前来相救…不过是小女子心中,一丝自我慰籍的幻想罢了。 现在,那位英雄,说不准还在徐州琅琊,与步家大小姐你侬我侬呢。想到这… 桥倩柔神情更是悲凉了。 梦醒花残,不过蝴蝶的一厢情愿罢。 “倩柔,别怕。” 桥莹霜伸出芊芊玉手,轻抚着阿妹洁白如玉的俏脸。她昂起白皙的下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自欺欺人的淡笑道:“我们虽未与赵将军喜结连理,但毕竟有提亲之缘。” “他,该会为桥家报仇的。” 几句话语功夫,郡兵已近。 双方相距,不过堪堪百步。 二女相视一瞬,眼中同时浮现决绝。 “父亲,女儿不孝,为家族带来如此劫难…下辈子,定要不辞辛劳好好报答…” “孙权目标在我们,女儿就…” “就先走一步。” 说罢,二桥拔刀。 就当她们要举刀自刎之际, 异变突生! 大片大片的七彩祥云忽然涌现! 继而… 第二十五章 万骑走吴郡 斩敌诛心 就当二桥姊妹举刀,正要自刎之际… 大片大片的七彩祥云忽然涌现! 继而,人群之中钻出一个光头。 这是个没带头盔的郡骑将,他那干干净净的脑壳反射着阳光,闪得人眼花缭乱。 “快!快回援少主!!” 光头骑将从后方疾驰而来,径直穿过一众郡兵、钻到了队伍前方。其刚至队头,当即猛攥缰绳控马而立、朝身后兵卒嘶喊道: “敌军来袭!那幽州赵贼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此刻其已率军围了外堡!” “少主有危,快快随我回援!!” “快!快啊!!” 凄厉的嚎了一阵,光头一拽缰绳,又心急火燎的朝来路奔回。此刻,庄外的孙权正被无边无际的徐州军围杀,他要赶去救主。 真是邪了,真就离谱! 这赵枭是从哪来的?徐州下邳明明还没失守啊!就算失守,他走那也会碰到孙坚带领的扬州军…妈诶,这赵枭是飞过来的不成? 来时带沙、去时带土的骑将跑走,吃了满嘴灰尘马屁的千余郡兵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惊惧。此刻他们哪还顾得上逮两个美女? 少主孙权没了,他们全要陪葬! 一时间火烧眉毛,郡兵们神色阴沉难看,登时迈动双腿、死命的沿原路奔回。 尼玛啊!这叫个什么事啊!! …… 倏尔,庄园内变得空荡荡… 桥天一脸懵逼,继而喜极而泣,抬头望向苍穹,连连狂吼老天有眼、善有善报。 二桥姊妹亦是颤抖的放下手中刀刃、相拥而泣。为保全清白自刎而死,需要莫大的勇气。谁不愿活着?谁不愿看到明日的朝阳? 自我了结,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现追兵退去,能活着,谁不狂喜? “姐姐,赵君来了,赵君来了…” “他竟然…竟然真的来了…” 桥倩柔俏脸泛红,流下欣喜的泪。喃着,女儿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一整天的担惊受怕、半个时辰的死命相逃,她早已到达极限。此刻危急解除,那口紧绷的气一松… 自是倦得昏昏沉沉。 “嗯,他来了,来了。” 桥莹霜咬紧红唇,颤颤巍巍的抹去妹妹面上残挂的泪珠。她盈着笑,满心喜悦。 七彩祥云英雄到,卑劣鼠辈仓皇逃。 要问妾心深念谁,大好男儿名赵枭。 …… “卧槽,卧槽!!!” “卧槽尼玛啊!这赵枭哪来的啊!” 庄园外,孙权死命逃窜。 七八百郡兵将他保护在中心,极速朝郡城突围。尽管被忠心兵士所层层保护,孙权却无一丝安全感。他满脸惊惧,神情不可置信。 “尼玛啊!快!快护我突围!!” 环视四面无边无际、如同盖天阴云般压来的徐州军士,孙权浑身战栗。任他挠破脑壳也想不出这数万敌军,是怎么到达扬州的。 下邳… 下邳不是还没被赵枭攻克么?! 那他是怎么来的?!! 同样的疑惑出现在王锐脑中,但此时危在旦夕,他已没心思去纠结。校尉面色难看悲苦、身先士卒冲在前头,领残军朝郡城突围。 说是突围,其实也就垂死挣扎。 王锐心知肚明,逃不掉了。 刚刚他们分出千人入庄后,死敌赵枭就…就钻出来了?天知道这赵枭是怎么来的,其忽然出现,率领两万多大军直接围住庄园… 啥也不说,直接开打… 连劝降的环节都给免了。 其手段之决绝,乃王锐生平所见之最。待两千郡兵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已成瓮中之鳖,被围得死死的。而两千对阵两万多大军… 结局也不用说。 这打都没打,郡兵已经军心溃散。 疲兵打精兵,二千战两万… 这还打个屁,除了败还是败。 但他们没有退路,赵枭并没劝降。看架势,也没有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想法。 故此,即便心知不敌,郡兵也只能冲杀。拖着疲惫的身躯,与密麻敌军作战。 不过与徐州军对上片刻,就死伤过半。唯一令王锐感到奇怪的是,围军明明有七千重骑…为何就是不用?七千重骑兵一轮冲锋… 郡兵铁定全完。 何必要让徐州军来攻?费时费力的。 看来这赵枭除开做事果决,并不擅长军事。其善战、不过虚名耳,其实也不过如此!内心嘲讽赵枭沽名钓誉,王锐莫名好受了些。 一剑斩落袭来的飞箭流矢,校尉面色肃穆、举臂高呼:“保护少主突围!” “我们回郡城!为孙家尽忠!!” “为孙家尽忠!!!” …… 看着不断向东面突围的守备残兵,赵枭面色淡漠。在一万五千徐州军的围杀下,这七百人就是斯巴达也逃不掉,此地平坦… 并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天险。 七百残兵腹背受敌、左右被攻,在徐州军四面八方的剿杀下,根本无法形成锐利矛头。他们松垮凌乱的阵型,正在不断缩小。 “主家,要骑兵冲一阵不?” 此刻,策马立于赵枭身侧的一干赵家旁系小将跃跃欲试。他们望向那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的逃亡军阵心痒难耐,很想上阵杀敌。 “不必,全交给徐州军。” 赵枭平静的注视着战场,看着一个个郡兵倒下身亡、看着徐州军与孙家的仇恨越来越深。这次突袭带上降兵,就是让他们来结仇的。其杀戮越多,也就与孙坚仇恨越深。 郡兵交给他们杀、孙家交给他们灭、孙家财宝交给他们分。如此一来,这三万五千徐州军将与孙坚结下死仇,只能跟随赵枭。 多此逼上梁山、不得不忠诚的三万大军,守卫徐州三地的把握,平添许多。 “主家,吴郡传来消息。” 就在守备残军只剩百余人之际,侍立于赵枭后侧的死士统领洛玟大步上前。 其面色平静,肃声开口道:“主家,郡城四面城门皆被控制,城中孙家联合亲近豪族拒坚而守,约莫有四千武装家兵、千余骑手。” “现两万徐州军正在清肃敌兵。” “噢?” “城中还有五千人么?”赵枭眉头一挑,抬手道:“知道了,先退下吧。” “区区五千杂牌军,不是两万军士的对手。徐州军能够镇压,我相信他们。” “是!” 洛玟闻言躬身抱拳,缓缓退下。他与剑士王越一左一右、侍立于赵枭身后。 此行,二人负责赵枭的保卫工作。 统领洛玟,领三百赵家死士。野剑士王越,则领三百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武士。 这三百来历不明、却被赵枭所信任的武士,剑走偏锋,有些极端。他们在刺探军情、潜入敌营、伪装自身、弓术暗箭上,远不如赵家培养的死士,甚至连军士都比不上。 但他们在剑术上的造诣,却令人侧目。这些武士喜欢大开大合,正面硬拼、可战数倍敌!他们打法非常刚猛,而且绝不惜命。遇到强敌以命换命毫不犹豫,唯一的缺点… 就是太耗能,这可能与他们随时随地都身披重铠有关。这些武士饭量特别大… 顿顿要吃六碗大米饭,不然就趴窝。与常人一日三餐不同,他们一天吃五顿、还必须有肉。没肉也要趴窝,无精打采没有神气。 还好只是三百人,要是十万人,吃都能把赵枭给吃垮。不过如此精锐若有十万,想必赵枭也会很乐意提供餐食,应该是谁都愿意… …… 谈话之间,残兵已灭。 赵枭回头再看战场,郡兵已经全数被歼。然形式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只见三四十名军士面露狂喜,押着一稚嫩少年极速行来。 没多久,少年被押至赵枭马前。 此刻少年神情慌乱,不断挣扎呜咽。然他手脚被缚无法动弹、嘴堵破布无法言语,只得眼冒凶光。附带着威胁,环视四周军士。 “这是何人?” 赵枭眯眼,发现少年瞳孔竟是绿色的、该不是汉人血统,在江东甚是罕见。 “禀大帅!刚刚此人被郡兵所保护!” 一名押送屯长上前、单膝下跪道:“此人见我等逼来,大呼自己乃孙坚之子孙权…我等若伤之,日后必遭报复。下官觉得此子蹊跷,故而未杀,特带其上前、请大帅定夺!” “这就是孙权?” 赵枭听声即刻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仇恨的寒光。他目不斜视的瞟向不断颤抖的绿眼少年,大声道:“屯长有功!大大有功!” “屯长何名也?出自何处?” 押送屯长闻言神情严肃,当即抱拳道:“下官麋越,出自徐州商贾麋家。” “嗯,麋屯长,现开始…” “你就是校尉了,回徐州再领千金。” 话音刚落,艳羡吸气声四起。 一干押运军卒无不面露羡慕的望向麋越。从屯长升到校尉,可直接跳过了曲长军候…也就是从基层军官,摇头一变成了部将! 虽是最低的小将,可也是将啊! “多谢主公!” 麋越听声面上狂喜、当即高声道:“末将日后定当鞠躬尽瘁,为主公大业…” “贡献毕生之力!” “好,本帅相信将军。” 说罢,赵枭冷眼抬手,示意军卒拔出塞在孙权口中的破布。他已确定眼前少年正是孙权,不会有假。依稀记得前世有闻,孙权是碧眼。眼前少年眸子是绿的,年龄也对得上。 现孙坚都活着,孙权确实是个少年。 “唔唔,呸,咳咳咳…” “赵枭!我劝你赶快放了我!!” 捂嘴之布被取,孙权当即威胁开口:“我父执掌荆州、坐拥十余万带甲之士!你若不想死于非命,还是速速放了我!否则你…” “啊!” 正威胁着,孙权双眼一黑。他只感额上传来剧痛,紧接着一行殷红映入眼帘。 “小儿说话,最好恭敬些。” 洛玟放下手,刚刚他掷出一块石子,精准击打在孙权头顶、打断了狂妄之言。 孙权忍痛,死死望向前者。 但嘴巴紧闭,想来是怕了。 “说完了么?” 赵枭眼神淡漠,盯着少年冷声道:“孙权,你唆使孙策截我妻子,杀我家臣。” “想过后果么?” 没等少年开口,赵枭面无表情,指向不远的吴郡城,缓缓道:“整个吴郡,所有参与了截亲恶行的守备军,我会尽数斩之。” “而你孙家,我亦会全灭之。” “你敢!!” 此刻孙权神情彻底变了,他面色煞白、只感到眼前这平静的男人是个恶魔! “呵呵,我有这能力,不是么?” 淡笑一声,赵枭轻轻开口:“这一切,并不怪我。反而,都是怨你自己。” “你不好色抢我妻子、不无端杀我家臣,我根本不会来扬州。你吴郡孙家,也不会被铲除。你至亲下属的死,难道不是因为你么?” 轻轻低语,如恶魔的呢喃,折磨得孙权汗如雨下,他面容扭曲、目眦欲裂。 “啊啊!不!啊啊啊!” “这,这不怪我啊!不!不要!!” 孙权彻底癫狂了,一副痴傻模样。 “自作孽,不可活。” 赵枭抬手,破布重入孙权嘴中。 如何能最大程度的报仇雪恨? 直接一刀砍了,太便宜仇人了。 鲨人诛心,孙权要杀,但心也要诛。让他带着巨大痛苦死去,才算报仇。 “来人,先把这奸恶之徒给阉了。押入吴郡城菜市,与孙家子弟共同伏法。” “呜…呜呜…呜呜呜!” 孙权听声拼命甩头,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赵枭砍了自己是预想之中,但阉… 忒损了吧!! 尼玛,死都不让人完整的死啊!!! 想想等会在菜市,还会碰见因自己而死的族人,孙权羞愧欲死、痛苦至极… 面容扭曲,竟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不让恩仇 赏赐埋种 午时,赵枭率主力进驻吴郡城。 满城闭门,赵枭不做强求。他领一干侍卫径直前往刺史府、于中央调度坐镇。 城中敌对力量,在简陋沙盘上标注。随一道道军令下达,徐州军有条不絮的推进。妥善运用包夹分合,不断灭杀豪族抵抗武装。 在三万余徐州军庞大的兵力碾压下,敌对数千武装不断后撤游击、劣势渐显。 大势已去,不过苟延残喘。 未时,残余抵抗力量被尽数肃清。代价,则是六千徐州军的性命。在此刻不说孙家,便是徐州军自身,也对前者产生不良情绪。 申时,孙家被抄。 百余家族子弟连带家臣家仆,共计三千余人被押至城中菜市与孙权公公会面… 双方融洽交流片刻,尽数被斩。 斩首全过程,被强聚而来的数万当地平民观摩。吴郡第一豪族孙家,就此名存实亡。整个家族,就只剩在外征战的孙坚孙策父子。 …… 傍晚酉时,郡城演武校场。 三万徐州军严整而立,身上溢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他们面容疲乏,可却很有精神。浴血搏杀一天,终于到了获取奖励的时刻。 此刻,军阵前方,摆满了一地的金银珠宝、古董名画,还有不计其数的铜钱白银。这些,都是在孙家财库所搜刮而来的,目测价值不下于七千万钱、但还没到万万之数。 孙坚上位扬州刺史不久,又忙于准备讨赵、还没开始大手笔捞钱。故此… 家中藏钱,不算很多。 不过均分到三万徐州军手中,每名军士也可分到两千余钱、倒也不算很少。 恰中,刚刚好。 “啪啪啪” 高台之上,赵枭轻轻拍手。 霎那,引得全场注视。 男人抬臂,朗然开口:“诸位将士,孙家之财约有八千五百余万钱,在场军士约有三万人,这不好分。这样吧,本候再添…” “五百万钱!” 赵枭举起之右臂摊开手掌,他面色傲然,高声道:“如此一来就是九千万钱,每名军士可分到三千钱,相当于寻常一年的奖金。” 军士听声,齐齐喜悦谢恩。 赵枭见此微微颔首,三万徐州军即刻闭嘴噤声,认真聆听主帅之言。只见前者指向满地财宝高声道:“此中,名画古董易携。” “而银块铜钱,却不好带走。” 徐州兵士听声,眉头微皱。 赵枭见状神情淡然、继续道:“我们今夜就要赶回徐州,刻不容缓。若广陵被联军攻克,我们就没了退路,彻底沦为一支孤军。” “诸位可以想想,我们铲平了孙家,孙坚会不会暴怒。还可以想想,我们一支四万人的孤军能否抵御十几万扬州军。”环视满场军士,赵枭神情严肃,目光凌厉、一言不发。 徐州军听声,理智渐渐占据上风。 此刻之首要素,确实是极速赶回徐州。而银块铜钱,也确实不好携带。赵枭并不是要独吞这笔钱,而是压根带不走。分下去… 他们兵卒人人携带三千枚铜钱,行军速度无疑会大大减缓。那么能否赶在广陵被克前归回徐州,就是个未知数了。一旦被困… 命都没了,要钱何用? 他们亲手灭了孙家,孙坚岂会放过他们?可抛弃到手的钱财,确实心疼啊! 一时间,满场军士对赵枭的提议倒是没啥抵触了。可脸上,尽是肉痛之色。 “诸位将士,无需黯然。” 就在这沉闷之时,赵枭忽然浅浅一笑,认真开口道:“我赵枭从不会让麾下军士吃亏,这一点,早已传遍天下。我幽州军之待遇,乃天下第一。各位虽是徐州人士…” “但入我军,就已经是自己人了。” “我自不会厚此薄彼,当一视同仁。” 众兵听声,眸中燃起希翼之色。 他们齐齐用无比期盼的眼神望向赵枭,希望主帅能够谋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带走这些钱财,又不会影响行军,那就最好了。 实在不行,抛下一些… 他们也能够接受。 “呵呵,铜钱白银,是铁定带不走了。”赵枭面露莞尔,看着失望的军士们莞尔一笑,缓缓道:“将士们别感伤了,我说了。” “本候不会让下边兄弟吃亏。” 说着,赵枭双目一眯、舞臂朗声开口:“本候说了给每名军士一人三千钱,那就是三千钱、一枚铜子不会少。带不走有啥?” “我贴就是。” 霎那,满场惊呼。 徐州军士无不神情错愕的望向赵枭,没想到主帅的法子就是自个往里贴钱…简直是,简直是太体谅人了!若其能言出必践… 确实是值得跟随的主公。 看着氛围骤变的校场,赵枭呵呵一笑,放下手臂,缓缓开口:“我赵枭说到做到,这一点也是天下皆知。我到目前为止,还从未食过言。诸位大可放心,回到徐州后…” “我立刻大开府库,给大家发赏。” “每人三千钱,一文不少。” 众军士含笑点头,主帅话都说到这了,食言的概率近乎于无。一生清名的赵枭,岂会因为几千万钱而扫掉自己的名声?自己… 自己就等着回到徐州拿钱好了。 心念至此,士兵们看向赵枭的目光瞬间产生变化。主帅宽宏,将士自是敬仰。 自是心悦诚服。 毕竟当兵,说真的也就是混口饭吃。跟随大汉朝廷还是跟随“逆贼”赵枭,实际上也没差。哪边待自己好,他们兄弟就跟谁混。 跟着朝廷,缺粮少饷。 跟着赵枭,饱食有赏。 这并不难做出抉择。 在这一刻,赵枭才真正意义上收服了这三万徐州降军。他们今后将心悦诚服、真心实意的为赵枭而战,绝非被迫、不得已而为之。 说清楚赏钱事宜后,赵枭命军士将孙家白银铜钱等重物一一下发至郡城民间。作为今日忽然来袭,使当地居民受到惊吓的补偿。 同时,“送财童子”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为当地百姓阐述赵枭来袭之原因。 这也是赵枭给孙坚归来后,所埋下的矛盾种子。孙坚回来得知自家被灭,定是气急攻心,见到百姓使用自家钱财,更会炸毛。 这钱多半是要收回的。那么… 无疑就与吴郡百姓结仇,致使民心相悖。在赵枭看来,丢出几千万带不走的废钱,换取孙坚后方民心不稳,实在是太划算不过了。 若不是没带钱来,他还愿意贴点。 …… 傍晚,吴郡城发生诡异一幕。 无数衣上染血、满脸横肉的健壮军士,拎着一串串沉重的铜钱,挨家挨户… “慈眉善目”的笑着送钱。 “乡亲快开门,义军送温暖来了!” “老乡,快开门!听见没有?!” 砸门声起,吴郡百姓心惊胆颤的打开家门。他们神情懵逼的接过沉重铜钱,听受着健壮军士阐述来此理由。军士硬生生挤出森寒冷笑,语气温和的述说着孙权抢亲之事。 渐渐,吴郡百姓面色缓和。 说实话,城池易主是很常见的事。新主不滥杀无辜,就已经算是仁善了。 专门派出士兵来解释,实乃罕见。 上门解释时,还带钱安抚… 更是可谓之前无古人… 随时间流逝,吴郡居民对赵枭印象愈好。听闻赵枭当晚就要离去,不少穷苦、且感性的人家甚至还黯然神伤,垂下两行清澈的泪。 能给百姓发钱的掌权者,赵枭实乃天下第一也是天下唯一,他们是真舍不得。 可惜,初见就是离别。 真令人黯然神伤。 这,或许就是人生吧。 第二十七章 纳下双娇 赵海献诗 在麾下军士疯狂散财之时,赵枭安坐郡守府中,会见前来谢恩的桥家父女。 “草民桥天,叩见赵大帅!” “民女桥莹霜,叩见赵大帅!” “民女桥倩柔,叩见赵大帅。” 郡守府正堂,三道人影在亲兵侍从的带领下步入室中。刚一入内,即刻便朝主位上的披甲男人跪地俯首,动作迅速、姿态恭敬。 赵枭无言,先静静观察着三人。 三人跪至最前方的是一位老者,老者胡须很长,面色微白、溢散着悲伤的气息。 想来是毕生心血一日被毁,心如刀割。尽管逃脱一劫,亦是沉浸痛苦难以自拔。 老者身后,一左一右跪着的是两名女子。两名女子年龄、身材皆是相仿,该处于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华。名为桥莹霜的女子低头望地,看起很是老实。而那桥倩柔又是不同… 其跪着、虽也低头,却不时微微上抬,偷偷看向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流转着爱慕之意。怎么说?有点可爱俏皮。 赵枭觉得好玩,索性盯着女子。 待女儿家再次偷望,四目相对、氛围瞬间焦灼起来。桥倩柔俏脸粉红、布满尴尬,惊得低呼一声“哎呀”,便即刻垂下臻首,再不敢窥视心上人。那颗心儿怯怯的跳着… 如小鹿乱撞,撞得她不知所措。 这种激动,乃平生第一次。 令人头晕目眩,浑身发颤。 桥莹霜听见低呼,下意识望向妹妹、登时发现了桥倩柔的窘状,也不由感到好笑。她双目看地朝向赵枭,盈笑浅浅、娇声开口: “侯爷,我家妹妹太过仰慕于您…” “故此有些失礼,还请见谅。” “哈,无妨,三位快快请起。” 赵枭淡笑一声,即刻离座扶起桥天、朗声开口道:“桥公,淫贼孙权及其家族已经伏诛。望族桥氏得以保存,实乃数代功德庇佑。” 说罢,不等刚刚起身的老者感慨,赵枭接着道:“此次来吴,本候目的在于复仇,此刻仇恨已雪…稍稍休整片刻,便要赶回徐州。” “孙权虽死,可孙坚孙策犹在。” 话风一转,赵枭语重心长道:“桥家毕竟与孙家交上锋芒、结下仇怨,日后孙坚领兵归来自是要找贵家麻烦,还望桥公多思虑。” “早些寻条退路,才是上策。” “啊?!” 桥天听声面色错愕,当即挣脱赵枭之手、再次跪地道:“赵帅还要离去啊?!能不能不走,您一走…我桥家就全完了!此刻…” “此刻族卫全灭,如何抵抗孙坚啊…” 赵枭听声内心暗笑,面上却是为难、眉头微皱道:“要么,桥家随我迁去徐州?可…可如此一来,我行军速度必定要被拖慢…” “毕竟,桥家子弟从未急行军过。这一路狂奔,路上可不好走…还是算了吧。” “别!我桥家子弟吃苦耐劳,个个都不怕吃苦!”此刻桥天已被赵枭带着走了,他面上布满祈求与期盼、可怜兮兮的望向后者。 “还望侯爷施以仁慈,救我桥家一劫!日后桥家上下子弟,皆会效忠报答侯爷!” 赵枭听声不言,似在沉思。 桥天见此急不可耐,猛然磕头道:“侯爷!求您救我桥家一命吧!求您了!” 二桥姊妹见状,心中也是急了起来。赶忙跟着桥天再次下跪、齐齐道:“侯爷,求您救我桥家一命…日后我姐妹二人,就是做牛做马服侍您也无怨无悔,求您施以援手…” “助我桥家度过此劫。” “唉,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本候再拒绝也显得冷漠无情了。”赵枭悠悠叹息一声,扶起桥倩柔,紧握佳人纤细白皙的柔荑… 闭目,感受柔软娇嫩的触感。 “啊呀” 桥倩柔忽然被赵枭逮住,忍不住惊呼一声,继而赶忙捂住红唇、不敢出声。 毕竟赵枭正在“沉思”。 桥天和桥莹霜仍跪在地上,看见眼前一幕只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赵侯爷思考问题…要牵住桥倩柔的手?莫非拉着美女,能提高思索效率?果然是大人物,真是与众不同。 感受了会娇嫩的小手,赵枭嘴角上扬,只觉得愉快极了。这江东女子与草原女子还真是不同呢,托雷擅长马术刀剑,手就稍稍粗糙些,但也一样纤细,显得很有野性活力。 这桥倩柔就截然不同了,小手娇嫩白滑、像件艺术品般,滑嫩嫩手感就很好。 忽然捏一下,还会微微颤动… 有种小家碧玉、俏皮与娇柔并存的可爱感。在习惯野性女子后,这种软糯女孩能给赵枭带来双目一亮的新鲜喜悦,实在是极品。 小桥,必须收下! 一时间赵枭心如磐石、志比山坚,即刻睁眼肃声道:“昔日桥公来信,愿意两位女儿许配给我。这是看得起我赵枭,如此一来…” “我岂能对桥家置之不顾?” 说着,赵枭面色一正,义正言辞道:“但毕竟此时正处于战争时期,绝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影响局势。本候是可以带走桥家,但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不然…难免将士寒心。” 讲着谎话,赵枭面不改色。他犹豫片刻,神情颇显自我牺牲道:“这样吧,我纳桥公二女为妾…如此一来,带亲族逃难实属情理。” “本候下边军士,不会有异议。” “岳父,意下如何?” 桥天面色古怪,岳父都喊上了,他还能说个啥?还好赵枭风评不错,还救了他家,将女儿托付给赵枭,他桥天倒也很是乐意。 于是乎,桥天当即笑容满面道:“正符老夫之意,桥家之安危,就全托付…” “就全托付给贤婿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赵枭哈哈一笑,当即朝外大声道:“来人,快为我岳父大人上茶,上最好的!” …… 入夜,当书记官赵海狂奔入郡守府、朝赵枭汇报情况时,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 赵枭安坐于大堂主位,两名绝美佳人一左一右侍立于其身后。一个艳丽似火喂着水果、一个娇俏如水锤着肩膀,看起实在享受。 赵海震惊,只感到主家终于醒悟了。身为一方诸侯、势力老大,自然要多找女人,最好纳个几十房妾女,再生个百八十票儿子。 如此一来,势力安稳如泰山啊! 继承人多得离谱,虽然夺嫡继位时容易发生混乱,但被外姓篡位的可能就大大缩小了。大汉昔日峥嵘辉煌,就是因为几代帝皇无嗣、由旁系抽人来当皇帝,故此渐渐衰弱。 昔日主家只守着一个草原女子,使一众麾下愈来愈紧张。首先,草原女子所生的孩子,能不能具有合法继承权是一回事。再者说,宝勒尔托雷还没生出来,赵枭多年无子… 就让下边人很担忧。 出个意外,赵氏势力便会瞬间瓦解。 而此刻,主公终于醒悟了!而且一次就搞两个!!这如何不令赵海喜上眉梢? 一时内心喜悦爆发,赵海竟忍不住作下歪诗一曲。只见他缓缓步入堂中,一边行着一边悠悠开口:“见主家揽二娇有感,赵海。” “初平二年,一月二十一日题。” 在赵枭一脸懵逼中,书记官赵海面色严肃,踏着考究的八字步、庄严道:“早上行军略有薄雾,缭绕云间虚幻。四海安宁乡间祥和,一片太平盛世。虚假表象海市蜃楼…” “不过昙花一现。” “日盛苍穹天亮所至,战鼓不息兵不偃。世事无常天下纷争,还待明君所救。” 念完还算工整的前段,赵海话音一转,抑扬顿挫、汹涌澎湃道:“明君来明君救!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病入肓膏一人难救!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该当如何?何解忧?” “唯有一策,生娃来救!!” 赵海大笑一声,眉飞色舞道:“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明君当生小明君,共救世间水火之中。而子嗣昌隆,必先多纳妾室!主公能思索出如此至理,且效率非凡…” 说着,赵海瞟了眼羞红脸的大桥小桥,朝赵枭朗声恭维道:“实乃天下有志者之先锋楷模!主公念出即行、行出即成,效率夸张质量优秀,实在令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家主公,无愧明君二字!” 纳两个妾被吹成这样,即便是赵枭都有些脸红。他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稍稍缓解尴尬就要出声,却见赵海这厮竟然还没说完… “欲来报情,夜奔入府,忽闻额上叽叽喳。抬头一看,枝上有鸟,竟是报善喜鹊叫。心中疑虑,入堂见景,原来主公要开窍!” 踱步前行,赵海拱手而立。 “还望主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一次纳个五六房妾女,为我赵氏昌盛打下坚实基础!日后百八十票子嗣随您出征,那场面想想都振奋人心啊!咱就是吓,都能吓死敌人!” 赵枭眼皮抽搐,一口清茶喷出。 狂诗人赵海被淋了个正着,满头都是茶水。他面色尴尬,一时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之言堪称国士之论,主公怎…怎就听喷了呢? “咳咳,你这诗…” 在小桥的揉胸顺气下,赵枭缓了过来。他正要批评赵海诗词不是这么作的,可见其满腹委屈黯然,还是摇头道:“你这诗作的…” “还不错。” 赵海听声双目一亮,喜出望外道:“我也这么觉得!主公若是喜欢,下官…” “下官就将此诗裱起来。” “您随时随地都能欣赏!” “……” “不了,谢谢。” “此事罢了,说说正事吧。” 第二十八章 赵枭撤军归徐 孙策老将献计 “主公,孙家钱财已下发完毕。” 一谈到要事,赵海立刻正经起来。他面色严肃,不假思索的清晰开口:“价值五千万钱的白银铜板被均分为等份,下发至民间。” “吴郡城两万户百姓,每家可分到两千五百钱。细下有少许出入,但大抵是一致的。侯爷,现我们在吴郡的风评极好,且扬州本就排斥孙坚为刺史,可不可以调动百姓…” “不可,还不是时候。” 赵枭抬起右臂、左手轻轻拍了拍二桥姊妹。两女秒懂赵枭之意,告退出堂。 两女离去,赵枭看了眼赵海、淡淡道:“阿海,你想想,今天我们给吴郡百姓发钱,换得了口头拥戴及初步好感。而今日发钱,明天就调动呼吁他们对抗孙坚,会如何?” 左手食指猛敲身侧案板,赵枭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吴郡居民非但不会响应号召,还会觉得我们是花钱买他们的命!如此功利性太强,作用太低且不说,还会使我原先…” “还会使我原先的谋划失去意义。” 赵枭抚了把胡须,傲然道:“敌人不仁,我就仁。敌人滥杀无辜,我就厚待无辜。我破下吴郡非但不为难百姓,还给他们发钱。” “无形之中,就塑造出伟岸形象。我们撤走后孙坚回来…即便他能克制怒火、不收回我们下发给百姓的钱,但他总还要收税吧?” “那是自然,主官当然要收税。” 赵海点头,面露不解道:“主家所言,不能呼吁百姓协助我们,下官可以理解。毕竟美名需要时间发酵,刚发钱就喊人家为我们卖命,确实急功近利了。但是收税这点…” “但是收税,不是主官应有的权力吗?孙坚要是不收回钱财,收税也没啥吧。” “本来是没什么,但现在不同了。” 赵枭摇头淡笑,不胜其烦的为赵海解释。此人已经跟了他许多年、又是常山赵家分支出身,忠心度是满的,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考虑到古代没有鲶鱼效应,赵枭斟酌了下语言、通俗易懂道:“海子,你想想…我大军今日攻克吴郡,实际上就代表着吴郡易主,我赵枭此刻替代了孙坚、成为吴郡之主。” “哪怕我控制吴郡的时间再短,可在此时,我的的确确是吴郡的掌权者。” “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赵海颔首,他在小世家中也算俊才了。虽然远远比不过赵枭的几位顶级谋士,但偶尔也能提出些见解,这点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嗯,那我这个掌权者并没有收税,还给治下子民发钱…会让百姓怎么想?尽管我没收税,是因为我无法长期占据住吴郡;尽管我给他们发钱,是因为这些钱带不走。” 见赵海沉思不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淡淡道:“可不管我有什么原因,我这掌权者确实没收税,我也确实给百姓发钱了。” “那么,就足够了。” “平民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他们不会去思索深层因素。他们只知道我这掌权者很好,不收税还发钱…那当然好了,我都觉得好。”赵枭莞尔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 “那么孙坚夺回吴郡、重新掌控此地后,当地百姓就会情不自禁拿我…拿我这上一任掌权者赵枭,与现任掌权者孙坚进行对比。” “依我看来,孙坚大概率会收回钱财,但他就是不收回、他也总要收税。如此一来,自然就会让百姓心生反差、从而民心相悖。” 说罢,赵枭起身眯眼、厉声道:“扬州本就不服孙坚!此刻孙家被灭、威风扫地,孙坚就更难压住下面的反对声音。然吴郡…” “然就连孙氏政权的发起地、大本营吴郡,当地民众都不满于他。试问,这扬州还有谁会支持孙坚?他变成孤家寡人,也就不足为惧。接下来我们只要设法灭除猛虎军…” “孙坚就彻底废了。” 摊开手,赵枭面色平静:“几重打击下、又没了嫡系猛虎军支持。届时,就是我不灭孙坚,他的仇家也不会放过他。还有…” “没了猛虎军压阵,扬州军必反。” “我们的敌人,也就凭空少去十万。” 话毕,赵枭不言。 他起身理了理沉重的明光铠、只感自己身子又结实了几分。行军打仗确实锻炼人,要是放刚穿越来那会,穿上这身铠甲怕是站都站不起来。放前世,自个也算彪形大汉了… 能吓哭小盆友的那种~ 有些高兴,赵枭径直朝后堂行去。 “已经休整的差不多了。” “传令下去,全军开拔!” “连夜赶路,我们即刻回师徐州!” “是!谨遵大帅之令!” 赵海躬身拱手,面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崇拜钦佩。赵枭此计他算听明白了,妥妥的阳谋!根本无从化解。孙坚归来收钱不是,收税也不是…完全被僵得死死、里外不是人。 他做啥都是错… 只因为对比之人,表面太光伟。 比不了,完全比不了,谁都比不了。 高,真的高。 …… 戌时,赵枭大军撤出郡城。 吴郡数万百姓一路相送,甚是感人。 平民们双目泛红、眼角饱含泪水。在他们看来,赵枭这样的掌权者实在是举世难求,千里迢迢跑来,攻下城池只为给他们送钱。 如此善举,令人心里暖暖的。 一想到家中那箱底都压不住的大量铜钱,吴郡居民无不挥臂祝愿赵枭一路顺风。 这是由衷之言,是心里话。 赵枭这样的伟人,担得起。 若是能常来送钱…咳咳… 若是能常来玩,那就最好了。 在吴郡数万民众见钱眼…在吴郡数万民众心贞意坚的拥护下,赵枭也感动的流下两行清澈泪水。他表示吴郡是个好地方,会时不时来攻城游玩,获得了相送百姓的一致好评。 在军民双方水乳交融的和谐氛围中,赵枭渐渐到达吴郡界边。他挥泪与百姓告别,领军极速朝徐州奔去。那夜,数万平民呼喊。 那夜,数万百姓落泪。 那夜之景,一度成为接下来扬州整整半年的风云话题。赵枭“仁善的贤君”之名,被扬州反孙派不断相传、使扬州全境仰慕赵枭。 一个能给百姓发钱的诸侯,谁会不仰慕?不仰慕的怕是傻子。然而赵枭麾下一众将领却是乐得偷笑,抛出一堆带不走的废钱… 居然能换取如此风向。 实在是大赚特赚! 最主要是这钱,还是孙家的。 他们完全是空手套白狼,拿仇敌世代积攒的钱财给自己刷好评,简直不要太爽。 …… 夜深人静,扬州九江。 孙策心急火燎。 他马都快跑死了,可也才堪堪领军赶到丹阳郡边,离老家吴郡还隔有一个郡。 不过还好,吴郡有七千多守兵,联合郡城各大豪族,可聚集到一万三千军。依托高大城墙进行防守,拖住赵枭几日该是没问题。 郡中留守校尉王锐,乃他孙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干将。虽然武力不强,但布防还是有一手的,指挥一万三的大军守住城池… 该是没问题!! 孙策不断自我安慰着,连连甩动马鞭,不断高声开口:“兄弟们,都跑快些!明夜前赶到吴郡城,人人有赏!快!都跑快些!” “谁敢拖沓,让我援军明日赶不到…我就亲手斩了他!快!都给我快些!!” 跑得精疲力竭、嘴角微微冒出白沫的军士听声,无不眉头紧锁。其中一万猛虎军还好,虽皱眉也不说啥,迈大步子加快了速度。而另两万扬州军则是暗啐一口唾沫,反而… 反而悄悄放缓了步子。 他们与孙家无亲无故,孙坚刚一上位刺史就领他们出征冒险,州军们心中早是不满。前日刚刚急行军跑到徐州、又尼玛跑回来… 这不是玩他们吗?? 天地良心,他们虽然不满,但好歹还是听令跟着跑了几天,现孙策居然还出声威胁人…这有道理吗?埋汰人都不是这么埋汰的。 老子就是暗自放缓速度,你能咋个?搞得像谁真的服你啊!滚吧恶心东西。 于是乎,诡异一幕发生。 尽管孙策不断举剑督促士兵加速,可整支军队的行进速度,却莫名慢了起来。 孙策诧异,转念一想便知有人捣鬼。小霸王绝非浪得虚名,孙策救弟心切,哪还能忍?当即就要抽出几个郡兵砍杀,以儆效尤。 然而,却被韩当黄盖所阻拦。 …… “韩叔,黄叔,为何拦我!” 回援军前列,气氛很是焦灼。 孙策神情愠怒面色涨红、一副吃人模样,很是骇人。他紧攥缰绳,高举手中狮头纹麟枪、侧过头大声咆哮道:“这些杂碎!” “竟敢故意放缓速度、使我晚日到达吴郡!其包藏祸心,与通敌逆贼何异?!” “二位叔伯,快快放我前去!” “不能再拖了啊!!” 此刻,韩当黄盖二将面色也不好看。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二人戎马一生,深知治理军队绝不可只用武力,以杀伐控军只会起到反作用。故此,他们虽然一样焦急… 却还是按捺的住。 “少主!此刻绝不能以杀控军!不然州军很可能哗变,而且就是勉强加快了速度…到达吴郡后,我们还能要求他们拼死奋战么?” “我们又要求他们出军徐州,又要求其极速行军。到达下邳后又要求他们回援吴郡,又要求其极速行军…将心比心,如此一再要求又无厚待犒劳,他们如何不反?如何…” “甘愿为孙家而战?” 说话的,是一名魁梧如小山的黑甲老将。老将面上布满皱纹沟壑,双眼却极其有神。他腰别两柄七尺长剑,胯下大马背缚的巨大翎羽弓、甚是引人注目。此人一看便知… 臂力定是一等一的强大。 他乃孙家知名大将,老将韩当。 此刻,韩当驭马拦在孙策马前,抱拳发话。他那沙哑粗糙的声音异常响亮,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其面色严肃,如同不动顽石。 “现州军不满,只能以厚待疏之。滥杀只能压住一时,在爆发时还会起到加剧的不良反应!依老臣来看,少主当以重赏化解!” “我们安抚军士,予其半个时辰坐落歇脚。在这时间内,告知他们抵达吴郡后,我们会大大有赏。且若能诛杀赵枭,人人官生三级…如此一来,将士们有利可图,定会…” “定会为了升官发财而自发加速,不让那赵枭跑了!方乃化被动为主动!” “少主!该依韩将军之计!” 就在这时,另一名老将开口了。 此人同样高大威猛,相貌与韩当相比要更加冷硬一些。他披戴一袭淡黄全身铠,手中兵武有些特殊、竟是一柄长长的重型铁鞭。 铁鞭尖头微微有些暗红,并不是沾染了什么污物,而是常年碎开敌人头颅…久而久之,乌银的鞭头也就有些泛红了,也使… 也使持鞭战将黄盖于冷硬之中,平添许多杀气。怯懦之人,一眼望来便会胆寒。 “军中事宜,从无小事。” “对敌暴杀,于己宽宏。” “历来遇难,堵不如疏。” 黄盖面无表情,淡淡道:“现州军内心之弦已经绷紧,您若杀之…哪怕一人。” “他们立刻就会哗变。” “在此之前,老臣早就想劝谏主公厚待扬州军,先拉拢军中上下、延缓些时日再出军。奈何徐州战事吃紧,且我自身要务繁多…故此,向主公劝谏事宜,这才一拖再拖。” 说着,黄盖抚须悠悠一叹,接着朝韩当肃声道:“韩将军在这看着少主,切莫让他因冲动而做出不智之举,本将先去安抚军士。” 话落,黄盖绝影而去。 韩当一言不发,紧盯着孙策。 黑亮深邃的眸里,尽是警惕。 他们这些孙家老臣都知道,小霸王不过是美名,叫孙策小莽夫比较贴切。这位主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战力非凡,奈何胆大妄为… 常常做出不智之举。 最烦的是孙策管挖不管埋,每次给他擦屁股的都是他们这些老将,早都烦了。要不是他们饱受孙坚恩惠,才不想管孙策的破事。 “哎哟,韩叔甭这么看我…” “我不管了,随你们行了吧。” 孙策见两名大将全都给他安排好了,也就摆摆手不说话了。他莽是莽,冲动是冲动,却不是个无脑之人。实际上,每次冲动搞事过后他都会后悔。此刻,韩当黄盖有理… 全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自不会再冲动。 等待黄盖之时,孙策渐渐回归理智。他再一次想到自个刺死赵二那幕,只感觉自己蠢极了。完全是没事找事,当时怎么就… 怎么就冲动了… 第二十九章 干,就对了 翌日凌晨,丑时天黑。 扬州丹阳郡,郡府宛陵城。 一伙身披黑色劲装、腰别精巧短剑的蒙面之客翻入圣贤步家府内。他们动作很小、身手却异常迅捷轻巧,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极速朝内府窜闪而去,似无形黑影。 黑冰台办事,如鬼如魅。 甲字号行动队,堪乃第一。此行动队由八名王牌杀手组成,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极其擅长刺杀之术,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只会刺杀。除此,其探查敌情、保护政要皆是一流。 他们在江湖上,有着不朽的传说。 …… 天色漆黑,心悸不断。 步封云躺在席上辗转难眠,近日他睡眠质量非常不好,在夜里常常惊醒。 这一切,都要从女儿出嫁那一天开始说起。本来小女高嫁给镇东将军、幽州刺史赵枭,是一件绝大的好事。有此亲家,他步氏将鸡犬升天,重现祖上荣光。可世事无常… 这都还没享福呢,女儿就被孙家给劫了…虽然得幸于刘表,步练师被换回去得救了。可终究还是得罪下孙坚,他步家就难受了。 江东有谁不知道孙坚睚眦必报? 圣贤之后的名头,并不能一直庇护步家。此名能威慑孙坚一时不动手,可梁子结下,鬼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步氏坐落扬州,孙坚又是本州刺史… 哪天想迁怒于步氏,派兵来灭族不是轻轻松松?步家全是儒生,拿什么抵挡?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唉…造孽啊…” 一时间忧愁上涌,扰得步封云无法入眠。他掀被而坐,不断悠悠叹息着。 老脸上,尽显沧桑。 虽席上柔软舒适,他却如坐针毡。此刻布家就像林子中的一棵树…林子起火了,火势正不断朝自己蔓延而来,可步家却跑不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局势愈来愈危险,这种感觉非常折磨人,使步封云日渐消瘦。 “老爷,夜了,先睡吧。” 在步封云哀叹连连之时,与其共眠的老妻覃氏也坐了起来。覃氏伸出手臂,为老男人轻轻揉捏太阳穴、柔声道:“一切都是命。” “若我步家命里有此一劫,是逃不去的。若是能安然无虞,更无需去忧愁。” 步封云听声微微颔首,可心中却不见好受。他抚了把白须,略显悲痛道:“我步家起源孔孟之年,传承数十代,一直不论政事、不参斗争,今朝却遇此无妄之灾,实乃…” “实乃命途多舛啊!” 覃氏听声倒是轻笑一声,她嫁入步家也有好几十年了,经常读阅步家藏书、也算腹有才学。在一些事上,反而比步封云看得清。 “老爷,万物轮回,终不过因果二字。今日我们有此忧虑,也是最初的选择所致。如您刚刚所说,步家这么多年安然无恙,就是因为不论政事、不参斗争。可我们现在…” “已经参与了斗争。” 稍稍斟酌话语,覃氏美目流转慧光,边为步封云捶肩、边轻声开口:“我们将女儿嫁与掌权者赵枭,就种下了因。我们寄希望于沾上女婿赵枭的光,自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承担赵枭所带来的暗。” “我们得到赵家各方面的帮助扶持,自然也会受到赵家仇人各方面的攻击威胁。这世上,岂有十全十美的物件呀?要妾身来说,我们既然选择了赵枭,就要完全相信他。” “他会想法子让步家安然的。” 步封云听完话面色复杂,久久不能言语。不过心中的忧虑,却忽然消散许多。 他牵住老妻之手,真挚诚恳道:“阿蝶,有你真好…是啊,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为夫又何须患得患失?愁坏了身子反而不美。” “夜了,我们就先…” “噔” “噔噔” 就在这时,两道轻微的叩门声从屋外传来。步封云听声眉头微皱、望向木门。 “阿文阿笔,有什么事?” “在下穆一,打扰步老爷了。” 沙哑的陌生之音从门外透来,登时骇得步封云直冒冷汗。他慌忙站起,从床下捞出一柄文士礼剑、颤颤巍巍道:“门外何人?!” “咳,老爷勿惊。” “我乃幽州赵家黑卫,奉赵侯爷之令前往徐州丹阳、接步家嫡系前往幽州避难。时间紧迫,还望步老爷即刻寻出最多十五名核心子弟、与我等极速撤出扬州。您可放心。” “一路都有黑卫策应,安全无忧。” “什么?!” 忍不住低呼一声,步封云与老妻覃氏对视一眼,满面喜悦。果真没看错人… 这贤婿赵枭做事,靠谱! …… 辰时天亮,徐州烽烟盖天。 彭城破败萧瑟,广陵风雨飘渺。 无尽的杀声怒吼,笼罩在这片汉地上空。夹杂血腥味的狂风不断横扫黄土大地,卷起无数尘沙乱舞、使这冰冷的冬日更加萧索。 高大坚固的彭城,已被淋漓鲜血染成一座红城。城头城壁,沾黏着残肢断臂等各种模糊的血肉组织,看起万分骇人。那被不规则巨大石弹砸出的残沟断壑、密布的龟裂纹路… 甚至令人怀疑这座坚城,会不会在下一刻支离破碎。彭城保卫战,用惨烈来形容已经不显贴切。用人间炼狱,才能道出些许真实。 第一缕阳光挥洒在城头,陈到抹了把脸上残挂的血浆。滑腻腻的,怪恶心。 此刻,魁梧战将心中没有丝毫恶心感,甚至在汹涌澎湃的困意冲刷下,他连绝望都感受不到了。陈到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一直战斗在一线,剑都砍断了好几把… 与军士不同,他作为主将必须一直盯着。彭城高大易守,在完全堵死四面城门后,只需守卫住城墙便可拒敌于城下。故此,陈到将麾下甲士分为六大联队,一队五千人。 两队守城,两队预备,两队歇息。如此妥善轮换,可使军士不会过于乏累。 但军士可轮换,主将却不可替代。 陈到一直亲临一线指挥作战,早已是精疲力竭。此刻,再次击退联军又一轮总攻夜袭,他之精力已被彻底榨干。尽管意志不屈,可还是有些站不稳,一个趔趄竟差点摔倒… “将军!!” 站于陈到身后的副将斐元绍眼疾手快,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帅。他满面痛心、扶着陈到就朝亲兵大吼道:“快送陈帅去歇息!” “是!” 一干浑身染血的亲兵闻言,当即分出两名最为健壮的。那两个亲兵挽起袖子,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揽住黑铠战将,就要撤去。 “咳,等等…” 陈到并没有抗拒,他也深知这种状态无法指挥士兵。反而若是在交战时累倒,还会大大挫伤到军心。故此,他也放下了固执之念。 斐元绍虽然差他很多,但勉勉强强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此刻大多布置他已安排妥当,交给斐元绍指挥几个时辰,问题也不大。 “斐将军,我交代你三点。” 强撑着不断坠下的眼皮,陈到用他布满血丝的双目,直勾勾的望着银甲副将。 “陈帅请讲,末将定当从之!!” 斐元绍站正立直,满脸严肃。 跟随陈到这些年,他早已被陈到崇高的人格魅力所折服。陈到是他的主将,亦是他的偶像。对其之令,斐元绍必将绝对服从。 “第一,控制好箭矢用量,我们的羽箭不多了。本将观察过,按现在这个速度激射下去,最多再过两日,我们就濒临无箭可用。” “我已安排轮换休息之军士、以及全城百姓共同造箭,但制造速度远远比不上使用速度。斐将军切记,不可随意、泛滥用箭。” 说着,陈到颤颤巍巍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并拢道:“第二,以我观来,将军要重防南面城墙。南面的攻袭是韩馥冀州军负责,冀州军战力乃联军最高,且那名副将…” “那名副将张郃,不是一般人。” 话落,陈到双目一眯,看向斐元绍、十分认真的开口:“你一定要小心此将!” “南面城墙…张郃?” “好的,请陈帅放心!” 斐元绍没有丝毫托大,实际上全军上下再自大的人,经历了这三日血战,也再不敢托大。若不是拒高大坚城而守,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这些联军战力不低,且数量太多… 尽管守方占据地利,可这三天下来,战死者已超八千,剩下的两万二千人亦是人人带伤。要不是赵枭完善军制、他们不缺医师… 战死者,怕就要达到半数了。 彭城,就像一台冰冷无情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攻守双方士兵的性命。 “第三点,你要…” …… 已时,天已彻亮。 彭城之上,旌旗飘扬。 “赵”字黑红大旗矗立于城头顶端,顺风滚滚舞动。诸侯大旗之侧,绣有“陈”字之黑面帅旗已经撤下,替换为“斐”字红面将旗。 此刻,距联军上一轮夜袭失败、全军撤退不过半个时辰。可又一轮的全新攻势,已然酝酿完成。彭城绞肉机,再次疯狂运转起来。 四面城墙,被无数的敌军包围。 于千丈之外,密密麻麻的扛梯兵卒哼哟着战歌、双目飙闪着无穷斗志,极速朝城池冲来。在扛梯兵卒之中,还有许多攻城车正在缓缓前行,虽然城门早就碎裂,但攻城车… 攻城车上设置的厚重尖锤,能碎开堵住入城甬道的顽石。虽需要很长时间,但联军每次都会推上此车,迫使守方分兵为通道填石。 “呜呼呜呼,何以破城。” “呜呼呜呼,唯有神箭!” 在简单响亮的口号中,联军大阵忽然张开。四万余轻装弓箭手登时显现出身影,他们迈着齐整的步子缓缓朝城池压来。每走一步,弓箭手们就举弓高呼一声,威势很足。 “呜呼呜呼,何以破城。” “呜呼呜呼,唯有飞石!” 雄壮之音突起,继弓手出阵后,大开的联军阵列又推出五六百台投石机。每台石机侧边簇拥八名石师,这些石师都是专业人才。两名风向兵进行校准,四个力士负责绞索… 还有两位算者,计算抛射轨道。 在这个年代,石机就是力量! 五百台石机同时抛射,毁天灭地!那一块块人头大小的不规则硬石齐飞,可以轻而易举砸裂坚固程度一般的城墙。遇寻常小城,就窝在阵中砸个两天,城墙都会崩裂催垮… 此军中重器可谓战略武器,唯一的劣处就是携带不便,故而鲜见于战场。 但每次出现,都能惊天动地。 例如现在。 五百台石机刚刚推出,即刻便对准城头、进行最后的精巧微调。在上一轮攻城中,大概角度已经固定好。且石机在推出前就已经上好飞石,故此,只需再算一道就可抛射。 “上调三刻,左移二度。” “是!” “下低一刻,左移半度。” “是!” “校准完毕,泼油上火…击发!” “是!” 随算者与风向兵完成调校,石机力士即刻从脚下端起一坛火油浇在飞石之上、继而拔出插地火炬点燃油石,最后猛然锤击机括。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三息。 霎那,天亮了起来! 地面上,五万庞大中装战兵分成数百队,扛着云梯疯狂冲锋。随后,四万余轻装弓箭手踏着齐整缓步前行,不断前走不断大吼。 天空中,五百多颗大火球迸闪焰光,带着灼热与滚烫在高空划出一条弧形抛物线,狠狠朝城头砸来!这一幕,无比震撼人心。 看着渺小的带火飞石在眼中无限变大,给直面者带来的恐惧感,难以言表。 这无异于直视死亡。 火焰飞石给人所带来的感官冲击力,是任何兵武都无法比拟的。怯懦者… 甚至看一眼就会直接吓尿。 斐元绍没被吓尿,但面色有点惨白。他以前觉得主将副将也就那样,差别不会很大。但只有自个亲身站到这个位置上,才知晓其中压力有多大。顾不上佩服偶像陈到… 立于城头正中央的斐元绍拔出宝剑,环举而舞、高声咆哮道:“全军散开!” “都他娘给老子机灵点!散开!!” 见斐元绍发声,其身后的百来名亲兵亦是声嘶力竭大声狂吼:“主帅有令!” “大伙都散开!!!” 一时间,满城凄厉呼喊。 守城甲士们听见主将之言,立刻四散分开。他们站位非常稀松、非常乱。 还没待他们站定,整个城头忽然颤动起来!紧接着“轰轰轰”之爆响不绝! 不过区区几息,大片火焰飞石便已落下。这些头颅大小的尖锐顽石沉重坚硬,带着惯性所赋予的巨大动能、以不可阻挡的冲势… 坠击城头!! 砸哪裂哪!砸哪嵌哪! 首次抛射,并不算很精准。大量飞石射在了城墙上…圆石嵌入墙中,震出块块龟裂纹路。而剩下的少许飞石,则斜飞到了城头… 刹那,血雾暴起。 这年代,人类还没进化到可以硬抗顽石,即便穿了重甲亦是如此。坚固的重装铠甲并没有起到丝毫防御作用…相反,还使撞击带来的冲劲,完完全全的施加在士兵身上。 不过这并不重要。 被火焰飞石砸到,穿不穿甲胄结局都一样,不是肉泥或者血雾的区别罢了。 火石斜入城头,划出一道血肉之路。沿其行进轨迹上的一切,都被尽数砸碎。 还好守方兵卒已经散开,若站得密麻怕是要死伤惨重。不过即便如此,百来颗火石亦是带走了四五百军士的性命,更要命的是… 在守方躲避飞石之际,那密密麻麻的扛梯战兵已经冲至城下!在此焦灼之时… 斐元绍凄厉的大吼再次响起: “丢垒石啊!都丢垒石啊!!!” “妈的,还愣着干球啊!!” “机灵些啊!都他娘机灵些啊!!”斐元绍咆哮着,差点就气炸了。这些尚武重装勇士勇是够勇了,可怎么…怎么就这么呆啊! 一个个躲开火石,就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敌人都快爬上来了啊!一群呆子! 听见主将怒吼,甲士们如梦初醒,赶忙冲至城边抱起垒石朝一列列云梯砸去。在云梯两侧的甲士则伸出臂膀握住梯子、不断抖动。 他们没往对边空处硬推,云梯底部都设有特制重铁,一旦搭上城头一时半会根本推不翻。不过抖动一番,干扰一下上爬者… 还是做得到的。 登时,云梯摇晃,垒石砸落。 一个个爬至半空的联军士兵或没抓稳、或被砸到,凄厉的惨叫着坠下云梯… 狠狠砸在城下,震起一道道烟尘。 砸地战兵四肢一抽、突目呕血,眼见着进气就比出气少了。而城下稳定云梯的兵士见此,面上浮现出淡淡悲伤黯然,径直抽刀抹在同袍脖颈处,为其了结痛苦的死前折磨。 斩杀伙伴,联军兵士做起来没有丝毫迟疑。实际上在讨董时,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从一线战场退下的主力军,身手与心性… 都不是二三线军队能比的。 先行者死,后行者仍在继续。 密密麻麻的中装战兵握紧云梯,前仆后继的朝上爬来。同伴的死亡没有吓倒他们,反激起他们奋战的意志。闻血兴奋,是以精锐。 他们自认精锐,也确实精锐。 见敌军如此拼命,城头守军稍稍有些慌乱。这诸侯联军与他们先前所碰上的地方守军完全不同,素养与意志都彪悍得不行… “妈的,这样不行…” 暗骂一声,斐元绍跑至一线城边、亲自抱起垒石就往下砸。他一边砸一边咆哮道:“他奶奶的,杂碎们!吃老子的蛋!死去吧!” 城头甲士见主将斐元绍亲自下场防御,骂的痛快、丢得利落,莫名就感到没那么紧张了。一个个有模有样的跟着乱骂、疯狂砸石。 一时垒石铺天盖地。 一时脏话萦绕城头… 竟硬生生的止住了敌军攻势。 “下面的崽子们,吃你爷爷的蛋!” “啊哈哈哈!砸!往死里砸!!” “杂碎们!死去吧!!!” 听见四起的脏话乱骂,斐元绍欣慰的笑了。这幕何其眼熟?让他想起了昔日在黄巾军中做土匪的峥嵘岁月。当兵打仗,要学会骂。 要学会疯狂乱骂! 战场上,士兵的压力很大。而破口大骂,虽然粗俗,却能有效去除紧张压力。 斐元绍亲测有效。 在他看来,守方在素养上比不过诸侯联军太正常了。毕竟幽赵的精锐力量例如边护军,基本都安置在冀青二州。徐州这边,赵枭亲领的第三集团军,就死卒和重骑强些… 尚武重装勇士… 说白了,就是四万披着重甲的民兵。 他们硬仗没打过几场,遭遇强敌怎么可能不乱?而守卫彭城的三万甲士,只有一万是边护玄龟甲士,其余都是尚武民兵出身… 素养肯定比不过联军这些老兵。 斐元绍忽然理解了陈到为什么要亲临一线。在己方士兵的斗志素养比不过敌方时,唯有主将身先士卒作为标杆,才能唤醒军魂! 霎那,斐元绍双目爆闪。 陈帅放心!有我,彭城安然无虞! 我来替你身先士卒!! “兄弟们,都加把劲!” “干死这群龟儿子!” “砸他妈的!干!!” 所谓将熊熊一窝,将疯… 自然,也就疯一窝。 见到主将面色狰狞、疯狂抛石,全城守军无不受到鼓舞,亢奋的狂乱抛石摇梯。 无数快爬到城头的联军战兵忽感天旋地转,一个没握稳,大半又坠了下去… 哀嚎一片。 而此刻,四万弓箭手终于就位。 他们高举手中战弓、稍一估量,就朝城头开始连连攒射。四万多支箭矢飞向高空、如飞蝗蔽日,盖起一片阴云!斐元绍见此暗骂一声,却没下令躲避,此刻处于僵持阶段… 一躲,敌人战兵就爬上来了。 届时开展白刃战,他们就很难打了。毕竟五六倍的兵力差距,一换二都是亏。 绝不能让敌人爬上城头! 还有穿着重甲,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被一箭爆头,就没大事。毕竟,一般弓箭… 很难对重甲产生威胁。 根本射不穿。 “干!兄弟们别怕!!” “继续砸!给我…” “噗呲” 血光飙起,斐元绍牙齿一咬。 “卧槽,真霉。” 一支流矢竟然钻过斐元绍甲胄的缝隙,贯穿卡在了他的右肩,疼的厉害。 “干,不死就行!给我干!” “啊啊啊啊啊!!” 硬生生拔出带着血肉青筋的羽箭,斐元绍脸色煞白,神情却丝毫不变。他左手抽出宝剑、厉声咆哮道:“谁都别怕,就是干!” “干,就对了!!” 第三十章 血战彭城 上 下午未时,攻防战仍在继续。 在这两个时辰的疯狂对杀中,联军战兵数次登上城头,又被守军拼死赶下… 你来我往,双方死伤惨重。 不过总体来说,还得是攻城方更惨些。他们大多还没碰到守军甲士,就坠落数丈城头活活砸死。那坚城底下,已铺满一地尸身。 不可谓之不惨烈。 守军的死伤,多半来自火石与流矢。不过还好,在联军开始大规模爬梯时,投石机与弓箭手也停下了远程袭杀、避免误伤自己人。 整场攻城战也变得平平无奇起来,没有什么花哨技法的渲染、双方就沿着城墙对拼。比谁爬得快、比谁砸得准。这看起很普通… 却异常血腥暴力。 垒石碎裂颅骨、爆出脑汁血浆… 攻方爬上城头,狂舞厚重战刀,精准切开守城甲士的脖颈咽喉、飙溅满脸殷红… 守方拼死外推上城战兵,遇到个别难啃的油滑硬骨头,索性就奔出个不要命的甲士,熊抱住对方就朝城下跃去、硬莽着同归于尽… 惊得天上飞鸟都不敢路过。 简单朴素的对拼搏杀,在惨烈程度上丝毫不输华丽非凡的战场,甚至更烈。 …… “干啊!!给我干死…咳咳…” “咳咳咳咳…干死这些…咳咳…” 连续咆哮两个多时辰,斐元绍嗓子已经快哑了。他不断干咳,内心也有些唏嘘… 这人与人,确实有天资区别。起码自己在吼叫这方面,天赋就远远比不过张飞。 “快…传令…传令下去…” 苦中作乐的打趣之年稍纵即逝,斐元绍气沉丹田,强忍咽喉疼痒道:“传令下去,让五队六队立刻拆解城中房屋,给我搞石头…” “快些,这样下去…最多明早…” “我们就没垒石御敌了。” “是!” 话音刚落,斐元绍身后的一名亲兵即刻转身朝城下狂奔而去。他没抱拳行礼,在争分夺秒的战场上没有繁多礼节,咋高效咋来。 瞟了眼毫无知觉、随身而甩的右臂,斐元绍眉头紧锁,暗叹一声便左手高举宝剑、毫无依据的嘶吼道:“下面的杂碎不行了!” “兄弟们加把劲!砸死龟儿子!” “还有…援军正在路上!!” 听见主将言曰有援军,满城甲士无不面色涨红,像打了针强心剂般战力骤升几分。一时,竟隐隐压制住了不断上爬的联军战兵。 见局势稍缓,斐元绍不声不响的退至后方、倚靠在一摞垒石上。他早就站不动了,但是主将绝不能倒下,他得立着,必须立着。 就像面旗帜一般,不能倒… 主将不倒,士兵不退。 “尼玛,这手怕是要废了…” 撕扯下滑激激的肩甲,瞟了眼胛骨上那鲜血淋漓的血洞创口,斐元绍感到很烦。 不立刻处理,这条手多半就废了。 不过一只手和一座城相比,孰重孰轻一想便知。打消下城医治的念头,斐元绍忽然又感受到身侧一众嫡系亲兵…正用期盼眼神… 紧紧盯着自己?? 那凶险狭长的小眼睛里,尽是希翼? “二麻子,你们有屁快放。” “额,嘿嘿嘿。” 一名满脸麻子的魁梧亲兵听声尴尬一笑,目光炯炯的凑上来、低声开口道: “渠帅,咱真有…真有援军?” “你说呢?现哪还有能调的兵?” “咱,咱不是不知道,这才发问嘛。”麻子亲兵嬉笑一下,随即将嘴附于主家耳边,肃声低语道:“大帅,有援军还好…若是孤立无援,以小人来看…彭城是守不住的。” “还望大帅早些谋条退…” “滚犊子!干!怪不得啊!” “怪不得老子今早看你就不对!” 一脚将二麻子踢翻,斐元绍满脸愠怒,他环扫四周面露疑惑的亲兵、大声道:“二麻子有问题!你们速速说来,他近日有什么…” “有什么反常?!” 一干亲兵听声微微发怔,随即低声道:“彭队长他,他前日好像独自出营过…” “往南城门去了…当时我们没在意。” “操!阿海阿彪别乱说话啊!!” 怒吼一声,麻子亲兵汗如雨下,朝斐元绍连连磕头。而后者一言不发,左手却缓缓摸向腰间剑柄。二麻子见状双目突出,赶忙伏地。他犹豫几息、低若蚊吟道:“韩…” “韩刺史有言,若渠…若渠帅能弃暗投明、开城投降,他便会上表朝廷…” “大封渠帅为伏波将军。” “渠帅,还请三思,守城只有死…” 麻子亲兵话音戛然而止,只因他的头颅…被斐元绍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 “战时勾结外敌,就算你是中平就开始跟随我的老兄弟…也只有死!安息吧。” 剑入鞘中,无视四周亲兵的惊骇,斐元绍神情飘渺、淡淡道:“张公被平,黄巾大势已去之时,普天之下对我们这些反贼余孽喊打喊杀。若不是侯爷收留了我们,兄弟们…” “我们怕早就被皇甫嵩杀绝了。到今天,草都一丈高了!我斐元绍出自贼人,却也是知恩图报的。兄弟们,做人不能忘本啊。” “此刻投降,我等与那禽兽又有何异?” “传我将令,全军死战!!” …… 彭城之外,联军大阵。 望着高城战况,韩馥、田楷、陶谦三人眉头紧锁,只感十分难整。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军从司隶极速赶来徐州,这首战就受挫… 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韩兄,以我看来,彭城高大峻险、且守军意志坚定,实在是块硬骨头。” “要破此城,非韩兄之奋战营不可!” 听闻陶谦之提议,田楷也微微颔首、赞同附议道:“在下久闻韩兄之心腹大将麴义,乃世间罕见的晓勇上将!其麾下先登营更是由三千重甲勇士组成,极其擅长攻城战…” “就将破城头功,让给麴将军吧!” 韩馥听声即刻不爽,先登营乃他手上的尖刀王牌,是拿来保命的。然而田楷陶谦二人所讲,也是合情合理的正当提议,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不过大家都是狐狸,谁也不蠢。 岂能光他出力? 不过瞬息之间,韩馥便理好了话术。只见他抚须一笑,淡淡开口道:“论到麾下精锐,二位贤弟也不赖。我早闻徐州有位上将,此将名为臧霸,其麾下奴寇营绝非寻常。” 说着,韩馥继续道:“说到奴寇营,我又想起陶大人还有支王牌,叫什么来着…死战营,对了,死战营!其主将曹豹也是上将!” “还望陶大人派出两大精锐…” “让为兄开开眼界。” 陶谦闻言面色阴沉,田楷见状憋着笑,刚要开口附和,却见韩馥忽然望向自己… 瞳孔中,闪着恶心的奸光。 田楷内心一惊,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韩馥轻轻拍了拍前者肩膀,笑容可亲道:“贤弟麾下也是精锐成林!光是为兄所闻,就有狂斗营、悍武军、北海卫…” “就一并派上吧。” 说罢,不待二人出声,韩馥当即拔出腰间宝剑、高举大呼:“传我帅令!” “命麴义将军领先登营出战!” 话音未落,韩馥转头望向田楷陶谦,昂了昂下巴催促着。二人见状无言以对,心中暗骂自己没事找事。看着军阵四处投来的目光,两人无奈拔剑,此刻他们已经骑虎难下… 心中再是舍不得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双眼睛望着呢。 咬紧牙关,田楷陶谦同时呼喊: “传我令,命臧将军领奴寇营出战!” “传我令,命曹将军领死战营出战!” “传令,命胡将军领北海卫出战!” “传令,命…” 一时间,多道出战令同时下达。 浩荡军阵,即刻变化。 首先,只见三千身披重铠的魁梧战兵浩荡冲出。他们左手持有门型阔盾、右手握有一柄宽背大砍刀。这些战兵身材十分夸张,下肢结实似石柱、双臂粗得像是女人大腿。 爆炸性的肌肉,极具美感。 或许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披戴重甲的情况下健步如飞。或许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冀州第一军、获号:无敌先登营。 领导先登营三千“野兽”的主将麴义,更是雄壮的不似人。此人身高足有两丈,披戴一身特制重装铁铠。那铁铠虽大却精密严实,连关节都设有小型盾片,只要盖住面罩… 麴义整个人就能完全包裹在甲胄之中,连双目都有保护、似一个金属巨人。 如此保护下,他根本不需持有盾牌。其之兵武,乃一柄三丈长的重头战斧… 随便一扫,就能碾碎敌人头颅。 此军看起太过吓人、太过夸张,不过刚才露面,就引得联军大阵狂热的欢呼。 “麴将军天下无敌!!” “先登营攻无不克!!!” “呜呼!太帅了!!” 听见四起的欢呼,麴义很是享受。他轻轻盖上面罩,竖起战斧指向城头、沙哑道:“三个时辰,此城必破。先登死士,随我…” “杀!!!” 咆哮嘶吼,麴义踏着巨步、拖动战斧,就朝彭城狂奔而去!三千重装死士无言无语的紧随其后。步落尘起、整个战场在这一刻… 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与先登营相比,其他的精锐部队就显得逊色许多了。什么青州北海卫、晓勇死战营简直不值一提。他们的士兵虽精锐,但跟先登死士一比就像小鸡仰视雄鹰,根本没得比。 除了麴义所部外,唯一能引起些注视的,就是臧霸的奴寇营。臧霸三千部下连轻甲都未曾披戴,与重装先登营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三千轻步兵要去攻城,竟连盾都未持,全身上下只有一柄薄如蝉翼的快刀。 给人一种狂妄自大的感觉。 不过别人怎么想臧霸并不在乎,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歪斜的立着、没有一点正经模样。其瞟了眼城头,面上毫不掩饰的显现蔑色。 “真是废物,一个小城都破不开。” 喃喃一句,随便舞了个刀花、臧霸扭了扭脖子发出脆响,扫视部下亢奋道: “来活了,兄弟们都利索些。” 说罢,臧霸转身就朝城头缓缓行去。其步子不大十分优雅,好似闲庭漫步。 其麾下三千奴寇也没一丝紧张,勾肩搭背说笑着,慢悠悠朝彭城行去。这幕,在那仍在拼命厮杀的城头之景映照下,显得非常违和。 然联军大阵却无一句道衰。 所有规矩都是约束无能者的。 奴寇营艺高人胆大,有狂妄的资本。 第三十一章 血战彭城 中 “干,难搞了。” 城头亭堡,左臂撑着护栏,斐元绍遥望城下压来的联军精锐、心中一片灰暗。 他瞟了眼还在全力爬梯的联军士兵,头脑飞速思索着对策。现彭城可谓岌岌可危,这完全不是虚言。对抗那些寻常的战兵他们都很是吃力,对抗这些精锐王牌,则更是。 “传我将令!立刻调三队四队上来,与一队二队替换…换下来的尚武勇士先别歇着,给我全力熬制金汁!还有,立刻派人去内城传令,让五队六队玄武甲士到城下待命。” “或许,只有他们能挡住了。” …… 出阵不到片刻,先登营抵至彭城南城墙下。见到麴义摆手,正要继续往上攀爬的寻常战兵即刻左右闪开,让出云梯通道给精锐。 “还算结实,就是窄了些。” 看了眼云梯规格款式,麴义眉头微皱,不假思索的开口下令道:“架盾。” “六五分隔,随我杀!” 话音未落,麴义一只臂握梯、一条膀持斧,竟单手朝上爬了起来,动作还非常敏捷。这幕与他的庞大体格十分违和,略显滑稽。 麴义上梯,先登营一干专业攻城死士也动了起来。他们迅速攀上云梯,高举门型阔盾朝向上方、同样单手攀爬起来。他们很专业很考究,每人相隔整整五个身位,且… 且梯上搭载六名重装死卒后,就即刻停止加人,想来是怕云梯支撑不住。 他们阔盾上搭城墙、下斜悬空,摩擦着壁面缓缓向上攀登。整个人亦是蜷缩成一团、贴着墙不断上爬,姿势看起很猥琐很奇怪… 却,起到了令人震惊的效果。 城头砸下的垒石,竟无法破防?! …… “卧槽,怎么回事!” 彭城南城头,尚武甲士们有些慌乱。他们刚刚看到这些披戴重甲的联军王牌,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与之对上,才方知难搞! 这些重装甲士的盾,很不正常。 被高空坠落的垒石砸个正着…竟不会裂开?除了出现一个凹痕外,便毫发无伤?什么鬼?见先前无往不利的垒石砸在斜举的盾上,继而滑开下掉,尚武甲士属实被震到了。 垒石无用,拿什么来压制他们? 就在众甲士错愕震惊之际,打头的先登死士已经爬上城头!这些死士上城一言不发,径直挥刀就砍,即刻打得南城头一片混乱。 “你妈的!杀啊!!!” 猝不及防下被砍死数人,守方也反应过来。数百名重装甲士齐喝一声,纷纷挥动长刀、狠狠朝来犯者杀去!而那些先登死士则巍然不动,面无表情的聚在一起、举盾列阵。 霎那间,先上城头的三十余名先登死士结成一道盾墙、死死守住云梯口子。 不断有爬上者汇入。 盾墙,也不断变长变厚。 “草!别让他们站稳脚跟!” “随我杀!把他们推下去!!!” 一名尚武军候大声呐喊、极速朝盾墙杀去,大批尚武甲士紧随其后。他们抵着盾墙,并没有无用挥砍,而是不断拼命向前推攘。 这阔盾连垒石都挡得住,他们胡乱的劈砍压根破不开,干脆把他们推下去得了。 “一二一,一二一!” “全都给我推啊!!推!!!” 一时,数百尚武甲士使出吃奶的劲,全力狂推,硬是将宽阔盾墙往后推了三步。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响声从城下传来,想必是有来犯者坠下城头、被活活砸死了。 听闻此声,尚武甲士们备受鼓舞,再次提劲向前猛推。不料那盾墙忽然大开,在全力前冲的惯性下,前排的尚武甲士向前摔倒… 即刻被先登死士一刀一个… 全数斩杀。 “草!这群阴货!兄弟杀啊!” “干死他们!!” 剩下的数百尚武甲士目眦欲裂,无不面色狰狞、举刀就朝先登死士杀来!! 然那些来犯者却呵呵一笑、即刻闭合阔盾,再次组成密不透风的盾牌防线,显然是要将无赖进行到底。你要打,我就不跟你打。 我就结盾,就是死守。 你来推盾,我忽然开盾给你来一刀。你不推盾…诶,那最好!我人就上来了。 “靠,一群孬种!!” “这群龟货!!好他娘不要脸啊…” “干!继续推!!” 见敌军竟如此猥琐,尚武甲士们全都气炸了。无可奈何下,他们只能继续前推阔盾。不过最前列的甲士当中,不少人举刀警惕着。 只要先登死士一开盾,立刻就上前冲杀,使他们无法结阵。然而在此之后,来犯者竟再不开盾,死死隔着盾牌,与尚武甲士较力。 南城头之战局,渐渐僵持起来。 不时有少许先登死士被推攘下城头、活活砸死。但更多的来犯者却登上城头… 开始酝酿爆发反击。 …… “干!快给我砸!死死压住他们!!” “那边上来人了!快!快!!” “快去灭了他们啊!愣着干啥啊!!” 彭城北城头,乱得不行。 此面相比于南城头,局势则更加凶险。臧霸的三千奴寇营,实在是太灵活了。 斐元绍汗如雨下,不断指挥着守军防御。南城局势僵持他知道,但他确实分不开身。即便他连连发号施令,北城头依然危机不减… 若他离开,此面怕要即刻失守。 这不是虚言,这臧霸和奴寇营名不见经传,战力却夸张的惊人。或许是没穿甲胄的原故,奴寇机动性非常强、不时亮出骚操作。 “卧槽,那边上来了!!妈的没看到吗?!你们几个快压过去!!援军呢!四队他娘的怎么还没上来啊!干啊!”不断嘶吼,斐元绍浑身都被汗水给浸透了。他急得上火… 大叫一声,用左臂捡起一块小垒石,半是协防、半是泄愤的朝左侧云梯砸去。 不出所料,那梯上的奴寇躲开了。 在垒石即将砸到脑袋时,人头微微一摇,险之又险、近乎极限的躲开了。 其躲开垒石,还腼腆的朝斐元绍挑眉、笑了笑。挑衅一番,才继续往上爬来。 迅捷的像只猿猴。 “干!装你妈啊…老子要不是缺条胳臂,定砸死你这龟儿子!草,气死…” “气死老子了!” 回想奴寇刚刚“和颜悦色”的面部表情,斐元绍一时被恶心坏了。他向来不忍,左臂径直指向那装逼奴寇。其身后的百来名亲兵即刻意会,纷纷捡起石块朝那装逼犯砸去。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听见连连暴起的破空声,那名挑衅奴寇猛然抬头。只一瞬就面色煞白,连那句“你他娘是不是玩不起”都没骂出口,就被砸得不成人样。一颤一颤的、径直朝城下坠去。 “哇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再躲啊!躲得了一块两块,一百多块躲得了不??笑死老子了!!” 想起奴寇生前最后的表情,斐元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时满腹憋屈都散去不少。果然人的悲喜并不相连,看见敌人装逼惨死… 他就舒服,就高兴。 敌人死得越惨,他就越高兴。 一时间扬眉吐气,斐元绍神采奕奕、不断高声指挥城头守军进行反击。 这些奴寇说实话,确实是斐元绍一生所遇敌人中最强的。他们身手敏捷,手中那单薄快刀能轻易切开重装甲士脆弱的喉管。 但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 在刚刚狂笑之中,斐元绍已经想到了对敌之策。这些轻步兵没有披戴甲胄,虽然没有铠甲束缚机动性会很强,但也有一点很致命… 他们太脆弱了,遭一刀就废了。 还有,他们那薄如蝉翼的快刀能轻易切开脖颈,那么只要挡住露出的要害… 他们就只能傻眼了。 那快刀死命砍在重型铁铠上,怕是自己都要崩断!思绪一旦清晰,斐元绍整个人都好了。他高举右臂、大声开口道:“全体都有!” “给我…” 第三十二章 血战彭城 下 “全体都有!” “给我三三分队碾过去!记得保护好头!他们那破刀只能斩脖子,其他地方根本戳不穿。兄弟们,加把劲!把这群杂碎赶下去!” 随斐元绍之大吼传遍北城头,守方即刻发生改变。那些尚武重装勇士不再混乱、纷纷以三人为一组,左臂抬起卡在脖颈处,右手则狂舞坚实砍刀,径直朝一个个奴寇杀去。 那些奴寇见状登时傻眼,敌对守军人人披戴重甲、唯有脖子露出,而此刻… 这群不要脸的竟然捂住脖子… 面对这铁刺猬,他们根本无从下手啊!快刀抹脖子是很爽,可砍甲胄却破不了防。 还不如一把廉价的锤子。 “你妈的,跟他们拼了!!” “兄弟们,让他们瞧瞧咱的厉害!” 尽管心叹难打,可登上了城头压根就没有退路,敌人再难打也得打。一时骑虎难下反而激起这些奴寇的凶性,他们不退反进、一个个像是刺客般左闪右闪,朝守军甲士迎来。 “呼呼” “呼呼呼” 倏尔,城上破空声四起。 奴寇边冲边炫技似的舞刀。 看起只是装逼,实则不然,此乃心机。 奴寇不断耍出的刀花令人眼花缭乱。他们以考究角度疯狂翻转快刀,用薄薄寒刃反射穹上灼日的耀眼金光…那刺眼阳光,闪得尚武勇士一时有些眼花,失去率先挥刀的良机。 下三滥的晃眼伎俩有些卑鄙,但无往不利。风云变幻的战场每一秒都在死人,占据那么一丝丝的先手优势,往往死的就是敌人。 王牌与精锐的区别,就在细节。 “卧槽,这群老狗!!” “好他妈阴啊!!!” 一时间,尚武勇士们双眼猛受亮光刺激,无不低头闭目。奴寇则抓紧时机,纷纷猛然跃起刺出快刀!尚武甲士捂住脖颈,但他们的面部依然暴露在空气之中,是乃弱点! “噗呲” “噗呲噗呲” 一连串戳刺声响起,一柄柄锋锐快刀刺入尚武甲士的眉心,带走了他们鲜活的生命。不过短短一瞬,百来名甲士便抽搐倒地… 然,炫目时效稍纵即逝。 不过一息,其余甲士便缓了过来。他们面目狰狞、咆哮挥刀!!在这一刻,三三分队的作用展露无遗。三名钢刀甲士同时挥刀,彻底封死了身前奴寇的左右前方,不留死角。 瞬间,骨骼断裂的脆响接连响起! 这些宽背大砍刀,轻而易举的划开了来犯奴寇脆弱的躯体、还径直砍断了他们内在的骨头!或许…是砸断的?不过这并不重要。 如斐元绍所想,这些奴寇无比脆弱。 遭一刀就完。 “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一时间,凄厉惨叫四起! 百来名油滑奴寇被尚武勇士斩中,半数直接脑袋搬家,剩下的则更是悲催。有的腰杆遭上一记重砍,上半身直接掉在地上、双臂痛苦的挣扎虚抓。有的大腿被卸了下来… 半坐于地,抽搐乱叫。 尚武勇士早已气炸,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腿就将这些失去战斗力的阴险老鼠踢翻、继而狠狠一脚将其脑袋踏爆…好不血腥。 历经了真正硬仗的洗礼,这些尚武民兵终于蜕变,成为了名里一致的精锐战士。 “结阵!上压!!” 自发性狂吼呐喊,剩下的五六百重装甲士结成排形,微微低头避开阳光、就大步朝城头边缘压去!他们面容坚毅,再无惧一切。 军魂崛起,奴寇忽然就不行了。 任他们百般调整刀刃,反射出的阳光却再也无法晃花心有准备的尚武甲士。而甲士们抬起的手臂也微微调整,不但挡住脖颈还遮住了半边脸庞。在宽背钢刀的猛烈攻击下… 那些奴寇刀法再精,也无法突袭到尚武甲士那小到可以忽略的弱点。战局… 彻底翻转!! 一旦有了经验,破解掉花招。 重装步兵打轻装步兵就是爸爸打儿子,跟玩似的。他们只需排成密集的阵列、捂住要害,再不断机械般上下舞刀。简单,致命。 不到十息,在甲士们齐整阵列的碾压下,爬上北城头的四百多奴寇被尽数杀光、连浪都掀不起一朵。他们精良的薄片快刀对上宽背钢刀,瞬间就会崩裂碎开,花哨无用。 …… 与北城头的事态良好不同,此刻彭城南城头彻底炸了,只因为麴义爬上来了。 这个钢铁巨人无可匹敌,其手中的长柄战斧随便一抡,管你穿什么甲都会被当场震死。其不过爬上城头片刻功夫,就已经连斩七十三人!骇得南城守卫浑身颤抖、暗暗叫苦。 这还打个屁啊! 南城墙,怕是要成为最先沦陷的区域了。这不是他们不拼命,是拼命无用。 防都破不了,怎么打? “哇哈哈哈!!” “一群废物!给我死!!” 此刻城头微颤,高达两丈有余的麴义大声咆哮着。其隐藏于坚实全身铠内的躯体猛然发力,长柄战斧疯狂舞动、砸得守军一片混乱。 “死!都给我死!!!” 享受着杀戮的快感,麴义一斧斩出!带起汹涌斧风!别说那磨盘般大小的沉重斧刃,就是刮起的劲风都吹得守城甲士面皮生疼。 斧入人群,血浆暴起。 没有人发出惨叫凄嚎,只因为那战斧中所附带的力量太过庞大、触之即死!! 一团团血雾腾起,七八具残破尸身歪歪扭扭的飞起,四肢不规则的甩动着… 狠狠砸在地面上。 “嘶…” 刚刚赶到南城头的斐元绍亲眼目睹此景,登时惊得目眦欲裂。天下竟有如此高大之人!那魁梧的躯体包裹在钢铁战铠中,叫人… 叫人如何能敌? 不是吹牛,一般人见到麴义这尊杀神,怕是要望风而逃。然而斐元绍却没有逃,他左手紧握宝剑,竟然朝那钢铁巨人杀了过去! 这一幕,令其身后一干亲兵吓得眉飞色舞,赶忙紧随其后,连连凄厉大喊: “主家!!别冲动啊!!!” “啊啊啊!卧槽啊!别冲动啊!!” 听见麾下亲卫呐喊,斐元绍内心也是苦涩难捱,他知道自己敌不过这巨人。但…他还有选择吗?南城头士气已经垮了,然敌人并不只有这巨人,还有正不断爬上城头的… 先登死士!! 如此下去,要不了片刻功夫,南城头就会失守。那么彭城,也就危在旦夕了。 作为主将,他必须提起士气。 作为主将,他必须身先士卒! 打不过这钢铁巨人,也要打!! “呵,狂妄的虫子!” 麴义见一披甲战将朝自己冲杀而来,登时蔑笑一声、猛抡战斧就是一记横扫! 紧盯横扫而来的巨大斧刃,斐元绍双腿不断暗自积蓄力量、浑身紧的不行。 此刻,惊呼四起。 在所有人看来,斐元绍就像发愣了般不断莽头前冲,对那砸来的巨斧不管不顾。 然斐元绍自身,在此刻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双眼完全聚焦在来斧上,拼命计算着战斧横扫的轨迹,以及…暴起杀招的时机!! 差一点… 还差一点… 差一点… 还差一点… 差一点… 还…没有还了!就是现在!!! “给我死!!” 在斧刃距离斐元绍只有五六寸时,银甲战将忽然狂啸一声!他全力蹬动地面跃起,腾飞着甩动左臂、剑尖锋芒直向巨人面甲!! 那一瞬,斧刃削掉了战将的靴底。 那一瞬,战将全力刺出手中宝剑! “斐氏·向死而生!!!” 锋锐剑尖刺中了钢铁巨人的头颅,刺中了那覆盖全脸的面甲!霎那,火花暴起! 闪得麴义胆寒。 闪得斐元绍心灰意冷。 他心知,败了。 尽管他自幼苦练武艺,双手皆能使出绝技。可,可左手终究不比右臂。这一记绝杀由左手使出,穿透力最少骤降三成。好死不死,刚好突不穿那层护面甲罩,就只差一点… 可这一点,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啊啊啊!!!” 惊叫一声,麴义一拳将斐元绍打飞。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把严重形变的面甲、后怕的不行。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交代在这了! 一时间,无尽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刺激得麴义神经直跳。他歇斯底里大吼一声,高举手中战斧,就朝那瘫在地上的战将砸去。 人生第一次出现的惊慌失措,令麴义感到无比羞耻。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发烫、折磨得他几欲发狂!必须用施加者的性命才可洗刷! “蝼蚁!!!” “死去吧!!!” 面容扭曲,麴义将全身力量灌注到长柄战斧中,他咆哮怒吼着、砸下巨斧! 这一斧只要砸实,这个该死的敌将定会变成一摊肉泥!他的耻辱,也就不再。 “给我死!!!” 巨斧斩落,全场惊惧。 侧目低头,不敢去望。 在这一瞬,斐元绍心中并无恐惧,反是一片平静。过往岁月的一幕幕欢喜悲伤浮现于脑中,令他唏嘘不已。要死了吗?操蛋… 老子还没玩够呢!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飙闪而来!! “铿!!!” “咚!!!” 一声金铁碰撞的刺耳之音响彻云霄,继而重物砸地的沉闷感,震颤城头。 尘雾暴起,风来土去。 一名手持龙头长枪的黑甲战将… 缓缓显现。 他乃彭城卫军大统帅,上将陈到!! “斐将军,做得不错。” 看着欣喜若狂的狼狈副将,陈到古波不惊的脸上略显冰冷。他拍了拍黑片连环铠上的尘土,瞟了眼前方那钢铁巨人、淡漠道: “剩下的,就交给本将吧。” 乙卷终章 白龙来援 能打善辩 感到自己被无视,麴义十分不爽。他一言不发,重举战斧、就朝陈到砸来。 陈到见此怡然不惧,几个窜步就闪开砸来的巨斧。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瞬息,黑将便冲至麴义身前、抬手就是凌厉一枪刺出! 此枪看似随意,却饱含刚猛冲劲! 枪尖狠狠扎在麴义右腿关节处,虽未穿透厚重护甲,却硬是震得麴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陈到攻势极猛,一枪连着一枪毫不停顿。 没待麴义站正,彪悍寒枪再次突来!这次的目标,是钢铁巨人的左腿!! 破空声显,枪尖精准的扎在麴义左膝盖。不出意料,此次仍未贯穿甲面。然而双腿近乎同时遭遇突袭,钢铁巨人再是站不稳了。他正面摔砸在地面,震得四面微微颤动。 “记得来世,别惹我的人。” 一脚踏在钢铁巨人的背心,使其爬起失败,陈到抡动枪杆、改刺为砸,一棍一棍的猛砸在麴义的厚重头盔上。霎那,闷响不绝… 麴义只感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整个迷迷糊糊的。少许殷红鲜血,缓缓… 缓缓从他的七窍浸出。 “不好!快保护将军!!” “兄弟们快!快救统领大人!!” 见斗将局势一边倒、自家主将被敌将踩在脚底敲脑袋,一干先登死士登时就慌了神。他们再不顾占据城头,一窝蜂朝陈到杀来。 “草!当老子是摆设啊!” “陈帅威武!!” 那些守军甲士见陈到如此神勇,无不面色狂喜疯狂欢呼。眼看先登死士朝主帅杀去,尚武勇士们自不可能干看着,他们纷纷狂舞手中锋利战刀、亦是大步朝二将浩荡涌来! 一时间,城头混乱极了。 双方士兵交杂在一起,你一刀我一枪的、明枪暗箭层出不绝。在五百多名先登死士的拼命冲杀下,陈到皱着眉头,缓缓朝后撤去。 他再勇,也做不到硬悍数百披甲兵。 在身侧下属的搀扶下,麴义终于爬起。被陈到一阵乱锤,他再也不敢轻敌。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将死之人,何必问那么清楚?” “你!你…你别狂妄!!” 强忍眩晕的恶心感,钢铁巨人怒指陈到。在那满是凹痕的头盔下,男人的脸色很是难看。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是这黑甲敌将的对手。此次行动,恐怕是要失败了。 一个不好,不准还要死在这。 不行,得找个法子脱身… 心有退意,麴义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借口。没想,还真让他找到个完美的退兵理由。只见城下联军大阵…正乱成一团!那三面随风飘扬的诸侯大旗都倾倒在地、被战兵践踏。 “卧槽,怎么回事?!” 麴义双目圆睁,惊骇的不行。 原与其遥相对望的黑甲陈到见此,也朝城下诸侯大阵看去,只一眼就怔住了。战将嘴角大幅上扬,内心狂喜。竟,竟来援军了!! …… “将士们!随我冲杀!!!” “斩了那韩馥!!” 彭城之下,诸侯大阵,后军。 披戴一袭闪亮银甲的赵云神情张狂,正策马冲在最前列。在天际金阳的照耀下,他整个人都闪着亮光、熠熠生辉,看起好是威武。 “滚开!挡我者死!!” 一枪挑飞拦路敌兵,赵云转头高呼:“兄弟们!一鼓作气,给我打穿敌阵!” “杀啊!!!” 话音未落,赵云身后密密麻麻的三万军士纷纷狂舞手中兵武、齐齐大声咆哮: “一鼓作气!打穿敌阵!!” “一鼓作气!打穿敌阵!!” “一鼓作气!打穿敌阵!!” 汹涌澎湃的战吼响彻云霄,惊得前来阻拦的联军士兵无不浑身战栗、斗志大减。 “你是何人!为何袭我大营?!” “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就在这时,一道怒吼忽然响起。只见一名黑甲战将忽然率军出现。其领有十余小将、四五千战兵,斜杀出来挡在赵云大军前方… 死死堵住了前路。 赵云见此眉头一挑,不顿反快、猛夹马腹就朝拦路军队杀来!一时,银甲战将拖枪而行、带起一阵阵缭绕的灰烟,看起十分拉风。 “吾之名,汝也配知晓?” “狂妄!!” “我乃冀州张郃!狂徒去了阴曹地府,莫要忘了通禀鬼差…是被何人所杀!!” “张郃?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说过。你赶快来受死,别浪费我时间。本将…” “还赶着去杀你家刺史呢!” 听见如此不屑之言,拦路之黑甲战将暴起青筋。他一甩手中金尖噬血枪,径直驾马朝赵云迎来!其身后,一干军中小将紧随其后。 排面,不落赵云分毫。 两个都是一等一的逼王。 “狂徒,受死吧!!” “呸,就你?” 互飙垃圾话不过几息,两将对撞一团!霎那间,枪出如龙!两名悍将同时刺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汹涌突杀,枪尖竟…竟然抵在了一起! “小卒,好枪法!” “狂徒,你也不赖!”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赵云张郃二将都是擅使长枪之人,不过相互对出一枪,便是双目爆闪、齐齐痛快的长啸一声! “再来!!” “铿” “铿铿” “铿铿铿” 金铁相交之音连连暴起,震得双方士兵无不气血翻滚。在这一刻,天地似乎都为之失色!赵云的枪,猛得不像话。张郃的枪,轨迹却异常的刁钻。两人对拼,一凶一险… 旁人光是看着,就感到热血沸腾! 在这一刻,双方军士也对杀起来。 血肉横飞,好不痛快! “诶!小卒,你枪法不赖,不如…” 一记直枪附带磅礴气势杀出,赵云高声开口道:“不如弃暗投明,跟随我家侯爷如何?我家侯爷仁善宏伟,乃天下罕见之明主。” “跟随明主,才是良将最好的归宿!” 张郃听声面色复杂,竟没有出言反驳。他一个勾身,险之又险的闪开赵云杀来的刺击,顺势枪尖上挑、猛然朝赵云心口送出! “好枪!” 赵云浑身左倾,亦是凶险无比的躲开此枪。顺着左扭势态,银甲战将猛然发力,把枪当棍、狠狠一记斜枪抽向张郃!其边抽边道:“说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赵侯爷他…” “他是我堂哥,有我全力帮扶谏言…小卒,你完全不必担心背主会不被重用。” “别!我们好好打。” 躲开闷枪抽打,张郃又借势出招。对于他们这个层面的悍将,完全可以做到在防御的同时,顺着身体姿势即刻反击。这一点,也是二流战将与一流大将之间最大的区别。 这不是积累经验就可达到的,这是一道分水岭、一道坎,非天赋异禀不可做到。 见张郃一直没有直言反驳,赵云面上微喜,心中暗道有戏。他边与张郃你来我往的硬撼,边不断观察张郃衣装饰物,转动大脑… 开始疯狂分析。 拉拢人才,需要搞清对方的需求。 首先,这张郃装备精良。其甲胄精致、马匹神骏,毫无落魄之意。通过其能独自领导数千军队来阻、麾下部将达到十余…也能明显看出,他在冀州那边混得不差、该是上级。 不是韩馥的军事主将,也是副将。 既然混得好,那为什么在听见自己提议转换阵营时,他会不直言拒绝呢? 那就是混得好,过得不好咯! 想想韩馥饱有欺软怕硬、优柔寡断、谨慎多疑的名头,赵云忽然就想通了。 这张郃武艺这么彪,该是韩馥帐下第一人。那韩馥又多疑,见麾下没人能制衡张郃,肯定就有顾忌猜疑,若张郃反叛该咋办? 如此,其就有可能给张郃摆脸色上眼药。在常山郡地方府衙任过职的赵云知道,无能者御下很少会施以仁德。反而多半会用一些卑劣的打压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无上权威。 那么这张郃,是被打压了? 心中想清前后因果,赵云登时改变话术、循循善诱道:“兄弟,知道为什么我堂哥被朝廷定位谋逆,麾下将领却依旧忠心效力吗?” 张郃刺出一枪,只感到心中忒烦。这敌将枪法很好,怎就这么碎嘴呢?? 他在韩馥麾下不被信任,过得很不好,这敌将就来招揽…说实话,有些怦然心动。但心动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韩馥虽打压他,此次攻城都没派他上,就是… 就是为了不让他立功。 但毕竟韩馥表面上还是对他张郃很优待,套的小鞋也都来自暗面。既然明面没有撕破脸皮,张郃也不愿意背叛主家,此乃不义。 他早就想走,但他不能走。 他心中恪守的忠主信条,不允许他单方面背叛主家。故此,见赵云一直想让他换阵营,张郃就很烦。他是想走,但他真不能走。 张郃回不回答赵云并不在意。尽管后者黑着脸一言不发,银甲将军还是朗声开口:“之所以我们忠心效力,是因为我家侯爷心胸宽广,他不会计较手下能力会不会太强…” “反而,只要忠心。” “越强越会被重用。” “你别说了!!” “不,我就要说,你好好听。” 张郃听声脸黑如炭,情不自禁拿韩馥与赵枭进行对比,登时就受到降维打击。 靠,这心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丙一卷首章 孙坚呕血 猛虎昏死 一月二十二日,赵枭大军步入徐州、行入广陵郡治,途中未受到丝毫阻碍。 直至此时,孙坚之八万扬州军,仍未攻克只有一万守军的广陵郡,实在奇怪。 …… “田畴,我必刨你祖坟。” 望向前方汹涌澎湃的河道,孙坚面容乌黑扭曲、煞是难看。他发誓,这辈子从未见过比田畴还要猥琐的敌人。这厮占据守城之利,竟还如此无耻,沿途设下无数卑鄙陷阱… 实在算不上好汉。 天知道他大军攻入广陵郡这几天都遇到了什么。先是在必经之路的丛林之中,踩到大量的带毒铁蒺藜,整整四五千军士中招、无法行走。还好周瑜谋出对策,让开路军士… 以木板铺路,开辟出一条人造安全道。如此一来,士兵确实不必再担心脚下,可也极大程度降低了行军速度。孙坚虽然烦闷,但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能如此,结果… 结果那不要脸的田畴,居然安排了几千弩手躲在密林中,不时跑来偷偷射一阵、让前列的铺路军士苦不堪言。去追这些老鼠又追不着,还容易踩到铁蒺藜,只能被动挨打。 这种憋屈感让扬州军士气大跌,同时也渐渐开始草木皆兵。随便飞过一只野鸟,在前方的军士就会齐齐卧倒、害怕被弩箭激射。 孙坚也是憋的浑身难受,可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终于,痛苦的行了两天,大军即将走出恶心的丛林。结果…结果那群瘪三竟… 竟然放火了! 那刻孙坚气到爆炸,只能下令军士不顾脚下全力冲出火林。然这丛林口,正是守军布下铁蒺藜最多的区域…在大军冲出林子、清点人数之际才发现,竟有万余军士中招… 丧失行动力,被林火活活烧死。 孙坚炸了,彻底炸了。他浑身难受,满腹憋屈怒火无处发泄,竟气得呕了口黑血。他下令全军急行,攻下广陵郡城、以屠城泄愤。 结果到达城外五十里,行过一条干涸的河道时…大水又发了!田畴那厮,竟在上流建渠截水积蓄,待扬州军过路时,毁渠放水! 霎那,数千军士被磅礴大水冲得旋转跳跃,挣扎着回扬州去了…就是不知有几人,能活着抵达。从那一刻起,扬州军军心溃散,孙坚一生英名也被毁去大半。敌人面都没… 敌人面都没见到,己方就折损两万多人,实在是旷世奇辱。守将田畴,无异于将孙坚踩在地上摩擦。也从那一刻起,孙坚脸色黑的跟锅底没什么区别,他强忍万丈怒火。 下令全军以龟壳圆阵,缓缓前行。 直至今日,才临近郡城外十里。 被最后一条放水大河所阻拦。 望着那若隐若现的广陵郡城,孙坚面容扭曲复杂,他猛然拔出腰间宝剑、咆哮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造桥啊!!” “我要屠光广陵全城!!” …… “哇哈哈哈哈。” “子泰,好样的!干得漂亮!” 广陵城中,赵枭拍了拍田畴的肩膀、拉住后者之手道:“军士们准备好没?” “主公放心,一切就绪。” 田畴微微颔首,淡笑道:“下官已经吩咐好了,只待主公大军归来、就即刻撤出广陵。主公既已归来,此郡便无防守的意义了。” “是也。” 再次轻拍文人肩膀,表示亲昵喜爱。赵枭爽朗一笑,转头望向书记官赵海、高声道:“快!传我帅令、全军即刻撤出广陵郡!” “我们回州府东海,与张将军汇合!” “是!” 赵海领命正要离去,双眼忽然贼溜溜的转动一圈,顿足转头道:“主家,护送夫人前往琅琊的荆州小将不是说了吗…他们在捉住孙坚时,给其偷偷下了些慢性毒药,我…” “我常闻慢性毒药藏于肺腑,缓缓作效,但被施毒者若情绪变动极大、内心火气旺盛,慢性毒药即会转为烈性剧毒,我们能否…” “我们能否…” “海子,大可直言。” 赵枭此刻大仇得报、爽得不行,当即抬手高声开口:“在我这,谏言无罪。” “你想到啥,尽管说。” “我是想,咱能不能在走之前,再气一气孙坚?”赵海小眼闪亮,献宝似的供手道:“下官有一盖世宝诗可气孙坚,愿献主公!” “噢?” 赵枭田畴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只见赵海气沉丹田,悠悠颂唱道: “浩荡十万~出扬州!威风凛凛。 千里奔赴,全空走。” “下邳安然~火速援!脑壳有病。 瞎跑一趟,废心力。” “老巢吴郡~被突袭!浑然不觉。 家族危悬,自认全。” 说罢,赵海双目爆闪、铿锵有力道:“孙郎刚烈安天下,赔了犬子又折兵。” 赵枭田畴眼角一抽,暗叹赵海乃诗词鬼才的同时,也感觉确实可用。押不押韵并不重要,那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脑壳有病,定能气得孙坚七窍生烟,那么…就足够了。 于是乎,二人纷纷拍手鼓掌。 “好诗,好诗。” “海子,你去安排一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 午时日盛,刚踏入广陵郡城的赵枭大军再次开拔。汇合一万义理死卒,加上原有的一万赵氏重骑、三万徐州军,共计五万大军撤出郡城。极速北上,朝相邻的东海郡行去。 傍晚时分,孙坚之五万余扬州军才心惊胆颤的来至郡城之下。他们小心翼翼的围拢郡城,却发现此城…竟大开城门、毫无设防。 …… “诸位,广陵城此状,你们怎么看?依本帅所见,不过故弄玄虚罢!我有意率披甲精锐突入城中占据要位!各位,你们意下如何?” “不可!不可啊主公!!” “不可,主公万万不可!!” “不可!城中绝对有诈!” 城外军阵,孙坚正在中军召开紧急会议。待他刚刚说出自身意见,一干将领无不面色严肃,即刻抱拳起身、规劝主家莫要大意。 一袭重装铠甲的老将祖茂环抱双拳,肃声开口道:“主公,那田畴诡计多端,乃有目共睹。现其大开城门,必定早已设有毒计!” “主公若是猛然入城,就中了他的圈套啊!届时道路忽然涌出密麻刀斧手,两侧店家钻出无数弓弩手,该如何是好?切莫莽撞。” “应先派小队斥候入城探查,主公先在军中安坐、切莫莽撞!我们观望片刻。” “再做决定也不迟。” 孙坚面色阴鹜难看,畏手畏脚的、好不容易才赶到广陵城下,这还要派出斥候探查。对于他这个做事一贯硬莽的刚直猛士来说… 实在是太憋屈了。 “主公,祖将军说得不错。” 此刻,大将程普也躬身抱拳,朗声道:“主公,我们一再受挫,军心已经溃散…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要尽全力避免一切可能影响士气的因素,若攻入城中被伏…” “我军一再失利,怕未战先乱矣。” 听见两名心腹大将之相同言论,孙坚尽管难耐攻入城中杀个痛快的执念,仍是握紧双拳、咬牙道:“好,那么入城探查之事…” “就全交给德谋了。” “是!末将领命!!” 程普得令躬身,无丝毫犹豫、当即出帐挑选了几队精锐,径直入城探情去了。 宽阔帐内,陷入一片沉寂。 …… 入夜,进城悉心探查整整两个时辰的程普传来消息,广陵郡城是一座空城。 城中除去当地百姓之外,便再无一名兵卒。孙坚得讯,疯狂喷血三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攻入广陵,折损两万多军士,竟连敌人面都没碰上。虽然自此夺回广陵郡治… 可他就是憋屈的慌。 浑身难受。 尤其是当麾下扬州军时不时投来奇异目光的瞬间,更使他脸上无光、想钻地而遁。领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征徐州,开局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那开拔时的豪言壮语… 在此刻都显得十分讽刺。 孙坚怒不可遏,连续砸了几十盏小灯,这才强忍暴躁,领军入驻郡城歇息。 大军进城,毫无意外发生。 然在军队驻扎完毕,孙坚领亲卫前往郡守府之时,街道两旁…忽然响起孩童稚嫩的声音,他们在哼唱一首似童谣似顺口溜的曲子。 “孙家郎儿,天下无双。” “孙家郎儿,刚猛异常。” 听见童谣开头,孙坚怒色微缓,抬手示意亲卫队停止前行。他合上双目,驻马聆听起来。在饱受诡计折磨后的孙坚,需要百姓的爱戴歌颂,方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痛苦煎熬。 江东猛虎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遥想前日,猛虎挥臂。 浩荡十万~出扬州!威风凛凛。” 听闻此言,孙坚豪气忽发,只感自己还是深入民心的,一时的挫折算不了什么。 得到宽慰,江东猛虎越发聚精会神、认认真真的听着下文。没想,稚嫩的童音倏尔一转,变成嘲讽的语气、滑稽可笑的响起: “猛虎猛虎,终究是畜。 千里奔赴~全空走!体彪无脑。” “瞎跑一趟,费心费力。 下邳安然~火速援!脑壳有病。” 孙坚听声双目圆睁,气得浑身颤抖。听到此刻,他岂会不知,这是首讽刺他的童谣?一时间江东猛虎咬牙切齿,拔出宝剑就要下令把这些狗崽子逮出来、全部乱刀砍死。 然而,童音还在继续: “家族危悬,自认安全。 老巢吴郡~被突袭!浑然不觉。” “全族被灭,权(犬)子被阉。 还在悲催~打广陵!愚不可及。” 哐当一声,孙坚宝剑掉地。 他面容呆滞,随即化为无穷的狰狞。此刻的江东猛虎状若厉鬼,内心怒火骤升到新的高度,他狂啸一声,浑身气到麻木僵硬。 此时,童谣的最后一句话… 也悠悠飘荡传来。 “孙郎刚猛安天下,赔了犬子又折兵。” …… “哇” “哇哇哇” 最后的童谣飘入孙坚耳中,令他胸口无比沉闷。高大男人浑身战栗、猛然飙出几口乌黑如墨的毒血,便径直坠马、狠狠砸在地上。 “主家!!” “保护主家!!!” 无视四周焦急下马冲来的亲卫,孙坚脑中不断回响“孙郎刚猛安天下,赔了犬子又折兵”,一时间,男人再次呕出一口浓稠黑血。 只感全身火辣轻飘。 “赵…赵…赵枭!!!” 孙坚双目赤红,想要怒骂。然张口吐出的不是字眼,只有黑血…只有腥臭的黑血。 “我…咳咳,我…必杀…” 话未说完,孙坚双眼一黑。 径直昏死过去。 第二章 臣主不和 张郃受疑 入夜时分,徐州彭城。 星月之下,一片凛然萧瑟。 城上残沟断壑,城下烂尸堆碾。 恶臭卷卷,侵袭上下双方,却无法实质起到影响。征战天下,军士早已闻惯血腥腐臭,令人窒息作呕的气味,皱皱眉便可忘怀。 城头敞亮,欢笑迭起,守军无不为赵云援军的到来而高兴。城下漆黑,联军大阵,阴云密布下的沉闷氛围使人心中仓皇,不知所措。 陈到赵云,借难得之良机,开办庆功筵席鼓舞士气。韩馥陶谦,却在大阵中恶声质疑麾下。双方姿态素养截然不同,然攻守之势仍未发生改变。军力之差,乃最大砝码。 彭城守军,历经数日惨战不过剩余一万五,加上援军赵云一番冲杀所剩的两万五,也不过堪堪达到四万军。而联军却足足坐拥十七万大军,尽管攻城数日死伤四万余人… 且被赵云突袭杀死万余,可也还有十一万大军健在,依旧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如此压制下,即便守军士气如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大势,仍在。 …… 戌时,联军大营。 中军帅帐,哀声一片。 今日被赵云突袭,青州刺史田楷死了。被赵云一连十二枪刺得不成人样,变成一摊肉泥。田楷麾下一干部将,还有七八人被乱军砍死。其余二大刺史,部将亦是死伤惨重。 反而低贱的兵卒,倒是没受太大损伤。因为赵云那厮目的性很强,打败了前去阻拦的张郃,便直挺挺的杀来帅帐。若不是全军来救,韩馥陶谦一个也逃不了。敌将赵云… 战力太过强大。 在韩馥看来,也就吕布那非人类能压制住这银甲战将。其他,谁都不够格。 就凭那赵云能在一息之中刺出十二枪,就可谓之举世无双,他们根本挡不住。毕竟一个人大小有限,就是完全将他包围、全方位杀来,也最多八九个人齐齐出招。可赵云… 可赵云却能在一瞬间,将这包围的七八人全部刺杀。这怎么打?士兵个体实力远不如赵云,往往被其一枪封喉,完全起不到威胁。 也就是说,赵云有这枪速,完全可以七进七出杀个几天几夜。只要他体力够,杀多久都不在话下。故此,其刺死田楷后,一甩披风就朝彭城杀去、根本无人能够阻拦片刻。 装的一手好逼。 韩馥陶谦二人,也只能望枪而叹。 甚至都不舍得派出心腹大将去拦,毕竟全军之中除了张郃,没人能和赵云交手。 从城上撤下来的钢铁巨人麴义,连三招都没接住,就被赵云一枪刺中咽喉。那精铁所制的护喉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就被直接贯穿。 韩馥少此心腹,胸中有无尽怒火燃烧。没了麴义,他就更难制衡张郃了。 此将若是反叛,谁能阻拦? 故此,赵云进城后,韩馥就指挥会议,将矛头放在了张郃身上。认为其出工不出力,这才放赵云冲入中军,田楷之死全怪张郃。 …… “张将军,你还有何话可说?” 帅帐主位,韩馥斜坐着,他边思虑如何合理削去张郃兵权、边冷眼注视后者。 “你为何要放赵云?莫不是你已经被反贼赵枭所买通?今日你放开赵云,明日…明日你是不是就要杀死我,去找赵枭换赏钱??” 立于主位前方的张郃听声,面无表情、淡淡道:“冀州大人,我何曾有意放赵云来中军?我所携带之部下尽数战死,我若晚几步走,都要被赵云活捉。如此情形而走…” “岂能叫故意放?” 说着,张郃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 他为韩馥的质疑而感到寒心。 上天可见,他阻拦赵云完全是尽忠职守。赵云在对阵中百般拉拢他,他张郃尽管心动,但仍旧尽心尽力的与赵云对战、并未反叛。 打了百来回合,他渐渐被赵云所压制,可即便如此,他张郃依旧在奋战。 是打到最后,麾下军士全都拼光了…眼见敌方士兵围了上来,他不得已才策马遁走。按理来说,他怎么也阻碍了赵云片刻功夫… 非但无罪,还当有功。 可鬼知道田楷怎么搞的,动作这么慢,还是被赵云赶来给杀了。但这…但这和他张郃有关系吗?自己玩命阻敌,你们自个跑得慢被砍了,干他什么事?现在的兴师问罪… 实在令张郃感到心寒。 “呵呵。” 听见张郃之言,韩馥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两侧的一干将领见状,也跟着冷笑。 帐中氛围,莫名有些诡异冷峻。 “张将军是说…你走完了,会被赵云活捉?你说这话,不觉得很搞笑么?” 韩馥起身,猛然拍案、横眉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张郃、你张儁乂,乃我冀州最强之战将?你的枪法,就是放在司隶中央军…” “那都是最强的!” “你现在跟我说,你打不过赵云?”说着,韩馥伸出右手,直指张郃、冷冷道:“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吗?你以为我满座将军…” “看不出你这虚假的伎俩么?” 话音落下,满帐愤慨。 一干联军将领无不竖眉,恶狠狠的望向那张郃。虽然他们没有看出张郃有通敌的迹象,但韩馥这么说,他们就必须配合、此乃政治正确。一时间,满帐除了臧霸一将外… 其余将领,无不口诛张郃。 “你这逆贼!枉被冀州大人所信赖!你不思报效朝廷、不思报效韩大人…” “竟然还窜通逆贼!!” “张郃!我平生,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还好冀州大人火眼金睛,已然看透你内心的龌鹾卑劣!你还不快快跪地求饶?” “逆贼!还不快跪!!” 听见四周骂声,张郃只感内心薄凉。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全军如此辱骂。在这一刻,他有些后悔没听从赵云提议。 这韩馥,真不是明主。 “张郃,别犟了…认罪吧。有本徐州在此,看你往日有功的份上、我保你不死。” 忽然,一直沉默的徐州刺陶谦开口了。他早就看出张郃没有通敌,内心也有些唏嘘。但此刻他只能帮助韩馥。毕竟,现在打的地方是徐州、是他的治土。若是韩馥不爽… 撤军离去… 他陶谦的地盘,怕是永远都收不回来了。事关自身利益,尽管他平生刚正不阿…在这一刻,依旧选择了昧住良心、帮腔作势。 不过,免张郃一死,倒不是虚言。 陶谦蛮喜欢张郃这名悍将,待其被定罪后,他便会出言将此人要来。毕竟韩馥的目的很明确很简单,就是心腹麴义被赵云杀了,麾下没人能制衡张郃,怕其一家独大… 故此,才会强行定罪,抹除后患。 陶谦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把张郃兵权削了…其死不死,韩馥压根就不在意。 届时,自己再抛出橄榄枝,让张郃来自己帐下做副将,其定会感恩戴德。 简直完美! 念头至此,陶谦满脸堆笑、慈眉善目的望向张郃道:“张将军,谁都会犯错。” “一时间被鬼迷了心窍,并不算什么。你只要知错就改,问题就不大。快快认罪吧,有本徐州在此求情,韩冀州会留下你性命的。” “是吧,冀州大人?” 见陶谦望向自己,韩馥嘴角一撇,毫不在意的挥手道:“本冀州素来爱护下属、乃宽宏大量之主家。只要张将军俯首认罪,自己交出兵权以作忏悔,我放他一条生路,又…” “又有何不可呢?” 话毕,韩馥呵呵一笑。张郃没了兵权,就没了实质威胁。死不死,重要么? “韩公大义!” “韩公大义!” “张郃!你还不快速速下跪谢恩?一个反叛之人,韩公却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忏悔思过…如此大恩,你日后该当做牛做马来报答!” 一时间,满帐武将开始为韩馥歌功颂德,不少人还冷眼指向张郃,命其下跪。 而张郃却一言不发,只是… 只是冷冷的看着。 在他看来,陶谦及这满帐武将,与那韩馥并无区别。都是一样的虚伪,都是… 一样的恶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跟随你韩馥这样的主家,是我昔日瞎了双眼!刚刚赵云一再劝我跟随赵枭,我拒绝了。可现在,我却要说,如果再来一次。” 张郃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 “我定从之。”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双目圆睁,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这张郃是真不怕死啊,竟敢这么说。 他是在找死啊!太烈了吧! “嘶” “你,你…” “张郃!你这逆贼!韩公仁慈,突发恻隐之心打算饶你一条狗命…你不思悔改,竟还言语顶撞,简直是丧心病狂!韩公,末将…” “末将提议,将这逆贼即刻诛杀!” “苟将军说得不错,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霎那,满帐炸开,讨伐之音四起。 陶谦眼角微抽,摇头不言。 而那奴寇营统领、都尉臧霸却张嘴欲为张郃求情。然张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当所有人都愚蠢癫狂时,清明理智的人… 反是错的。 此刻群情激昂,几乎所有将官都大声呼喊诛杀张郃。他臧霸若出声为其求情,不但起不到丝毫效用…不准自个,都要被拖下水。 张郃这么个悍将…可惜了。 尽管内心挣扎,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臧霸紧闭双目,索性完全不参与斗争。 “呵呵,张郃你是不知死活啊!” “本来还想给你留条活路,奈何你自己不珍惜。那么…就怪不得本冀州了!” 韩馥双眼一眯,暴起阴冷寒芒。 只见他猛然拍案,大声开口道:“来人!传我帅令!张郃窜通逆贼,与叛国无异!现革除其一切职务、押入军中大牢。待三日后,于全军将士前宣告罪行、斩首示众!!” “是!!” 话音落下,帐外即刻涌入八名健壮军士。军士们反剪住张郃之臂,将其拉出。 而张郃却毫无反抗之意。 不过哈哈大笑着。 笑声之中,布满看透世事的苍凉。 “想革我兵权直说!韩刺史,您搞这么多虚的…不累吗?每天这么虚伪…” “我张郃,想想都累啊!” “哈哈哈哈,鼠辈!只会这些卑鄙的伎俩。依我看,你迟早被下边人弄死。” 张郃身影不见,满帐回音荡荡。 韩馥面色难看、神情阴鹜,被张郃这么无端一咒,他忽然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不忠心。只怕部将突然暴起反叛,将自个杀死。 “他奶奶的,真恶心人。你们都下去吧,本冀州累了。对了,以后入帐前…” “一定要大声呼喊。” 众将面面相觑,抱拳退去。 第三章 汇兵东海 犒军论事 一月二十三日,赵枭率五万大军挺进东海郡、于当日傍晚入驻州府郯城。 广大州府,守军虽只有三万人,却被张飞防得密不透风。城头上积满了各种军用物资,城池要地,皆是十步一岗、百步一哨。 看起稳如泰山,固若金汤。 最令人感到诧异的是,郯城氛围极其和谐。来往百姓皆是人人带笑、无丝毫排斥抵触,看起来就像是多年被张飞所统治的老民。 这一幕,不仅让赵枭连连颔首,就是文人田畴都啧啧称奇。要知道,琅琊与广陵二地,赵枭田畴二人都待过好几日、深刻知晓当地对自己等外来者的排斥。而郯城作为… 而郯城作为徐州州府,情理之中应该更加排斥幽州入侵者。可当地民众在张飞治理下,竟满面融洽…不得不说黑糙大汉真是有了本质的升华蜕变,再不复赵下阿飞的粗鄙。 …… 酉时,落日余晖。 郯城之中乐语不绝,满街商贩盈着笑、开始收摊。从他们那鼓囊囊的钱袋可以看出,今日的忙碌都得到了回报、收益并不算低。 将军队安置在城中校场,吩咐田畴带些力士出来多买些肉食犒劳军士后,赵枭第一时间会见了赶来迎接自己的三弟张飞。两人相别虽才短短数日,心中却早是相念已久。 此乃六年朝夕相处,所缔造的深厚情感。两人不见几日,心里都会感到空落落。 赵枭挽住张飞之手,朝田畴略做吩咐,便离开了军营。他只带有数十精锐轻装简行,与张飞共往刺史府。随行人员虽少,赵枭却毫不担心,因被刺历经两次危机的他… 早已在安全上,大下苦功夫。 看似他的随从只有五六十人,可这些精锐皆是王牌战士。他们人人内披软甲,手中持有尚武天机阁出品的玄铁盾。玄铁盾制造工艺极其复杂繁琐,与之并存的是那近乎… 近乎绝对防御的坚韧度。 六十名精锐持有玄龟盾,组成防御阵型将赵枭围住,完全可以轻松抵御弓弩。 撑到援军到达,不是问题。更别说洛玟和王越二人,随时随地都跟着赵枭。 突遭刺杀的意外,在草原归来后,赵枭也遇到过不下十次。然自从他提高护卫规格后,便再无一次刺杀能对他起到致命威胁。现亲卫们都有了经验,且还有虎将张飞伴行… 赵枭自无半分忧虑。 …… “大哥,此次突袭吴郡,那…” “那孙家,铲除没有?” 朝刺史府行着,赵枭不断扫视周围环境。听闻张飞发问,他登时痛快一笑、朗声开口:“那是自然!吴郡孙家,已被为兄连根拔起!幕后淫魔孙权,也被为兄先阉后杀。” “哇,爽啊大哥!!” 张飞虎目爆闪,情不自禁攥紧了双拳、乐不可支的狂笑开口:“哈哈哈!先阉后杀…真他娘的痛快!那孙权,死都没法死的完整!” 见张飞这副模样,赵枭拍了拍前者粗大的肩膀、淡淡道:“这仇,还不算报完。” “孙权对你大嫂起了邪念,我将其杀之,只能算报了自己的仇。然那孙策杀了二子,这个仇可还没报…我们绝不可,就此罢了。” 说着,赵枭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在他看来,孙策其实比孙权更可恶。孙权年纪太小脑子不好用,色念一起就出馊主意。可孙策已经是成年人了,居然还跟着孙权胡作非为。若他孙策不去执行,啥事都没。 孙权这始作俑者固然可恨,但执行计划的孙策,则更是可恨。虎子说了,那天赵二一直在劝诫孙策不要犯傻、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可孙策仍是忍不住,还杀了赵二。 每每想到这,赵枭就想将孙策碎尸万段。只要孙策不死,仇就没报完、这事… 也就不算结束!! “大哥,我懂。” 听见赵枭提及赵二,张飞面上的嬉笑即刻隐去。他老张虽跟赵二不是很熟,但好歹一起在青山谷并肩作战过、双方也不算陌生。 且赵二明明可以苟活一条性命,却因无法保全主家妻子步练师,从而决定赴死尽职…这种做法可谓忠烈凄勇,令张飞肃然起敬。 恨不得亲身手刃孙策! “大哥,你放心!那孙策,必会死于我们之手。二将军的仇,不会报得太晚。” 赵枭听声默然颔首,许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他忽然淡笑前指、悠悠道:“翼德,这郯城百姓欢歌笑语、看起对你很爱戴,攻下此城才几日…你是如何做到的?真是好手段啊!” “嗨,其实也没啥。” 张飞轻笑一声,井井有条应答道:“各郡各地,历来只要是州府所在…都是最黑暗贪腐的。郯城作为徐州州府,自不例外。此城富家子弟招摇撞市、小吏衙役吃拿卡要。” “当地居民,自也苦不聊生。” “弟来此地,首日便聚集全城百姓于校场,再押来所有官员及豪族子弟、让每名平民必须指认三个作恶多端的祸害。那天,俺下令砍了七八百人…自此,郯城风气为之一清。” “俺的名声,也莫名其妙好起来了。” 赵枭闻言眼角一抽,果然是张飞!这快刀斩乱麻的作法,极其需要决断力。若是交给田畴来管理此城,其定无法做出如此壮举。 不准还要陷入麻烦的人际关系。 要守好城池,要避免门阀捣乱,就要和他们交好。小恩惠起不到作用,大恩惠又显得自己好欺负,衡量把控出一个刚好的度…很难。 张飞懒得花心思在这上面,索性就把这些不安定的势力全给灭杀了。最关键的是,他杀的还都是当地百姓选出的恶人…如此一来,又抹除了潜在风险,又获得了郯城民心。 高,这手段属实有点高。 想到三弟张飞终于蜕变成功,化为一名智勇双全的良将,一时赵枭内心畅爽无比。他轻抚精致八字胡,朗声道:“翼德,郯城府库中可有九千万钱?此次出征,将士辛苦。” “为兄已经允诺徐州军三万将士,一回本州就每人赏赐三千钱。我素来以诚信对待下属,自不能食言。若府库有钱,今日就赏。” “哈,郯城作为州府所在,别说九千万钱,就是翻个倍都有。”张飞爽快一下,不假思索的迅速开口道:“府库已经清点过了。” “库中共有三万万钱。” “府库监管说了,若不是陶谦出征带了许多钱财,府库最少也该有七万万钱。” 得知余钱不少,赵枭欣然颔首。原本该有多少并不重要,皆是虚妄。重要的是到手的钱,这才是真实。想太多反而患得患失,何必呢?有三万万钱,就能支撑他这段时间了。 就足够了。 人,永远不要太贪心。 …… 一月二十三日,突袭大军入郯城。 当夜戌时,赵枭带庞大车队来至军营、广赐钱财。徐州军士忽得银铜现钱,心口大石不复存在,对赵枭无不感恩戴德、彻底归心。 然而,今夜举动远不止如此。 田畴还奉赵枭之令,购得猪豚千头,现杀烹饪、煎炸烤炖,变着花样犒劳士兵。 全军士气,也为之大涨。 于气氛灼热之时,赵枭宣布帅令:今夜全军狂欢,明日一早即刻开拔、西行援助乐安彭城。若时机把控的好,可趁夜突袭联军。 帅令下达,军士无不高呼赞同。 纷纷大喝,定要斩韩馥于此役。 当夜,军士吃的爽,跳舞放歌。而赵枭张飞田畴三位核心,却齐聚刺史府中,滴酒不沾、彻夜计划着明日之战。此战看似稳妥,援军与守军两面夹击,联军慌乱下难以抵御。 可实际上,变数却太多。 第三集团军兵力就这么多,一旦死伤惨重,就必须彻底放弃徐州、撤回青冀。 事关重大,容不得赵枭不谨慎。 …… 堂外漆黑,持戈甲士来回巡逻。 堂内敞亮,三名核心相对而坐。 “翼德,你是说赵云去援彭城了?” “正是。” 此刻张飞正襟严坐,神情认真道:“联军十七万大军围攻彭城,我想救却不能救。彭城位置重要,乃徐州抵御兖州、豫州的桥头堡。但…但郯城的战略意义,则更是重要。” “我麾下只有三万军,除非大半去援,不然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哪怕出兵一半,郯城就很危险了。下邳还有张昭鲁肃,南面还有孙坚孙策,他们都可能来攻打东海郡。” “而东海一失,大哥就彻底被隔绝在势力之外、断了退路…某,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此,就是彭城尽数战死,某,某…” “某也不能派出一兵一卒。” 说着,张飞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又随之缓缓释然。只见他嘴角上扬,高声道:“还好啊!这种见死不救的折磨没有持续太久!” “俺们,有贾先生!!” 此刻,张飞像头偷着蜜的熊、奸笑道:“军师大人耍了手反间计,现袁绍的中央军跑去并州打吕布了,俺们大后方幽州安然无虞。” “故此,军师大人就分了三万军士让子龙将军来带,急行赶来徐州支援。还别说…子龙将军是真猛啊!一次突袭就把田楷给杀了。” “若是,若是…” 张飞眼中闪过期待、笑道:“若是再这么来两次,把那韩馥和陶谦都给杀了。” “俺们的困局,就全解了。” “噗呲” 听到这,赵枭田畴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齐齐开口:“翼德,哪有这么容易啊!” 田畴端起茶盏晃了晃,淡笑道:“正所谓可一可二不可三,韩馥他们被这么突袭一次,日后定有防备…话说回来,既然赵云将军刚刚突袭过一次,我们明日就得考究些了。” “寻常突袭,怕起不到作用了。” “确实。” 赵枭颔首,沉吟片刻道:“不仅如此,还要小心孙坚张昭。若是我们突袭韩馥,张昭突袭我们,孙坚突袭郯城,那就不美了。” 另二人听声,无不锁眉沉思。 忽然,田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主公,畴发现有些反常。” “噢?” 见赵枭张飞朝自己看来,田畴理了理顶冠,肃声道:“我们现在的敌人,有下邳张昭,有扬州孙坚,有诸侯联军…但,好像还有敌人未曾出场。为何豫州曹操、兖州袁术…” “至今未动?!” 话音落下,针落有声。 赵枭额上莫名冒出许多冷汗,张飞也是急的腾了起来、有些迷糊的大声道:“靠了!靠了!没想到这两个阴贼,他们久久未动…” “定是在谋着坏事!!” “不准,他们正在前往冀州青州!” “三弟,稍安勿躁。” “你养气功夫,还是没到家。” 听张飞一阵乱叫,赵枭反而平静下来。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曹操和袁术,都是心怀天下之人。他们不动,未必是在谋划奇袭,或许…只是不愿我赵枭消亡。” “啥?” “什么?!” 张飞田畴属实没听懂,一脸疑惑不解的望向赵枭。此二人终究是军事人才,对谋略权计还是没赵枭这个现代人看得透彻。若贾诩在此怕是直接秒懂,就是心理学小伙田豫… 愣一愣,该是也能听懂。 “大哥,这啥跟啥啊?为啥曹操袁术,会不希望我们消亡?他们不是…” “不是袁绍的人吗?” 张飞直接发问,而田畴则一言不发极力思索着。他隐隐约约好似摸到了什么,但就是无法明悟。一时间,两人目光灼灼望向赵枭。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叩声。 死士统领洛玟的声音,也随之显现。 “主家,有一青衣文人求见。” “此人气度非凡,问其姓名却是挑眉不答,说要亲眼瞧瞧您…您是不是明主。” “噢?” 听完话,赵枭登时就乐了。他理了理衣襟,直接抬手道:“请那位先生进来。” “态度好些,不要冲撞到他。” “是。” 听见门外离去的脚步声,赵枭并无浪费等待时间,继续与田畴张飞论了起来。 明日突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赵枭必须尽全力避免伤亡,毕竟他现在手头可调动的兵力,确实太少了。若是死伤惨重,就是守住了彭城,在战略上也失败了。 第四章 月下谈话 兵锋改向 谈论不到片刻,堂外传来轻响。 张飞田畴二人听声,齐齐起身立于主家左右两侧。在私下他们可以与赵枭共坐论事,但外人到来,他们就必须表现出臣子的姿态。 赵枭可以不拘小节,优待他们。但二人却非常清楚,这份厚待来自主家的宽宏信任,绝非是他们真的能与赵枭平起平坐。若生人到来,他们还怡然不动,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来了么?” 赵枭闻声并未抬头,他边细细观察着案上摊开的地图、边高声道:“请进。” “吱嘎” 话音刚落,堂门开启。 张飞田畴二人齐齐转头望去,只那一瞬,锐气刺眼!只见来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袍,头上戴的不是华贵文人冠,竟是顶平凡的斗笠。 斗笠青衣客身长七尺,体态微微瘦削,腰间悬挂一柄黑鞘长剑。其面庞被斜戴斗笠所遮掩,但浑身却流散着强硬刚直的浩瀚气息。 一眼,便知不凡。 张飞虽已有蜕变,但毕竟属性还是粗大条。其扣了扣鼻子,觉得来人不凡,但不凡在哪…确实是感受不出来。他瞧了几眼新鲜,就转头和大哥琢磨地图去了。反正来人… 反正来人若是要加入己方,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若是不加入,看了有屁用。 与大大咧咧的粗黑汉不同,田畴就比较敏感了。他看向来客不过三息,额上便莫名冒出些许冷汗,只感遇到同属性的宗师级人物。 “阁下气度好生不凡,在下乃幽州田畴,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看您气质…” “定是鼎鼎有名之望者。” 来客听声无言,径直望向未曾抬头的赵枭,只一眼,就感到心惊肉跳。此安坐之人…他竟然看不穿!如何形容更加贴切?就好似,好似有一股未知的薄雾笼罩着这男人! 他似存非存,似虚似幻,可又真实存在、可又真真切切的坐在自己眼前。 这股薄雾不浓却韧,完完全全蔽住了男人。即便是再精通望气之术的高手,也无法窥出此人气运,更无法改变其命运…哪怕一角。 斗笠客忽然眉头一拧,他急步匆匆,在张飞田畴疑惑的目光中,坐到赵枭对座。 “敢问阁下,可就是赵侯爷?” “嗯,正是。”赵枭颔首,抬头看向对坐男子。只见此人五官端正、相貌硬朗,但他的双眸很不一般。那黑瞳无比深邃,其中若隐若现的宝光、似能洞察天地之间的韵妙。 此人,绝非寻常。 搞清楚对方不是以特立独行、哗众取宠来吸引目光的庸才,赵枭态度即刻好了几分。他为斗笠客缓缓斟了盏茶,朝其递去、温声道:“敢问先生何名?我观先生气质锋锐。” “不像烟雨江东这温婉之地孕育出的豪杰,反似尚武河间所熏陶出的刚士。” “哈,侯爷好眼力。” 接过热茶,青衣客轻轻吹去一缕白烟,淡笑道:“在下姓陈名宫,字公台,正是司隶河间东郡人士。宫原先在司隶一小县担任县令,虽无甚前途,但治下百姓康乐,倒…” “倒也是过得快活。” 抿了口茶,陈宫悠悠道:“奈何风云变幻,天下连遭劫难。黄巾乱后继有张纯叛军,张纯之后又有宦戚斗权,两贼并歼后再来西凉董鹰…可以说这十余年,汉室风雨飘摇。” “不过汉室存不存在,宫并不在乎。只要天下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就满足了。谁能为世间带来康宁,我就忠谁为主。” 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陈宫淡淡一笑,直视赵枭道:“怀抱这个理念,我辞官远行、四处游荡,观望各家诸侯豪杰。袁绍帐下英才如云,且占据朝廷大义,本是最好选择。” “然其外宽内忌、刚愎自用,以我看来其之气运如同烈火燎原,盛时浩浩荡荡无人能敌。然不过草木一荣,一旦转运便是万丈灰烬、大势尽去。跟随此人,反是最坏之选。” 听陈宫井井有条的说道,赵枭并无插话。在短暂的惊愕狂喜后,他开始聚精会神的倾听。陈宫这人,可谓之汉末顶级谋士,与贾诩徐庶等人位之同一序列。其能力强悍… 但最出名的,还是其之刚烈。 此人跟随吕布兵败后,被曹操所俘获。曹操惜才不愿杀之,言语‘公台,你死了你的儿子怎么办啊?’陈宫淡笑答曰‘我听说以仁治天下的明君,是不会杀别人儿子的。’ 曹操不甘又问:‘公台,那你死了后你的母亲又怎么办呢?’陈宫冷笑又答:‘我听说以孝治天下的人,是不会杀别人母亲的。’ 那时骑虎难下,曹操只能杀了陈宫并答应,好生对待其儿子及母亲。前世赵枭了解到这些信息后,便对陈宫这人感到十分敬佩。 这样的人即便失败了, 但值得对手和后人尊重。 赵枭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收下这送上门的顶级谋士。若他不肯,就将他先逮了…用日后行迹表明自己是个明主,定要收下其。 “袁家双杰,除了袁绍外,还有袁术。此人智力超群,本也是极好的选择。只可惜,袁术已被仇恨所蒙蔽,一心专注求于权势。” “扶持这样的人,即便成功,对天下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虽对座赵枭不言,陈宫却毫不停顿的自顾自说着。抑扬顿挫的声音饱含激情,不时还会叹息几声、表达惋惜。 “除开袁绍袁术,其他诸侯的先天资源就少了许多,不过这也无妨,我继续游荡观望。”许是说的渴了,陈宫拿过茶壶狂倒一盏、径直端杯一饮而尽。又直视赵枭开口: “益州交州的刺史,只想偏安一隅,毫无进取心。荆州的刘表还不错,就是太贪恋女色,也不是明主。并州我也去了,吕布太好杀、无泽恩之仁,但他到现在都无谋士…” “或许我去,能够循序渐进改变他…但,这是最后的无奈之选。”悠悠叹息一声,陈宫脸上有些沧桑、淡淡道:“我花了整整一年,寻遍天下,竟发现无一人是真心为民。” “至上月末,大汉十三州各路诸侯,只有豫州曹操,还有两大朝廷反贼我没拜访。”说着,陈宫瞟了眼赵枭,发现其并无怒色,不由暗喜眼前人并非小肚鸡肠,有气量。 “咳,阁下去见了曹操?” 赵枭嘴角上扬,轻笑道:“我幽州赵贼和那西凉马贼,定是阁下没有去处的下下之选。故此我可以推断,你定去了豫州一趟。” “看来,阁下并不满意阿瞒,故此,才顺道来我这看看。”说着,赵枭挑眉、玩味道:“要是觉得本候也不是明主,阁下该是…” “还要千里迢迢跑去西凉一趟。” “翼德。” 话音一转,赵枭忽然看向张飞,笑着朗声开口道:“你快去准备些金屁散,等会无论结果如何,都给陈侠士备上。骑马奔了这么多天,铁屁股都该磨烂了吧?怪辛苦的。” 张飞听声,乐呵呵的挠挠头,朝满脸懵逼的陈宫大声道:“陈先生,你除了屁股外,其他部位有没有伤到?要不找个医师给你看看?俺们对你这种心怀天下的仁豪之人…” “可是极其钦佩的。” 说着,张飞大步上前,似乎要解开陈宫裤子看看创口、边行还边爽朗笑道:“陈先生!俺先给你瞧瞧。如此,方好对症下药!” “别,别,别!” 陈宫腾起,满脸羞红、朝张飞拱手道:“多谢将军好意!我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跑,不时也会歇歇的,在下身子康健,无需医疗。” “噢,那就拿些金屁散就行了。” 张飞脸上稍稍露出一丝惋惜,也不强求,摇着头出堂去了。经糙黑大汉这么一打诨,堂中氛围瞬间变得轻松起来。陈宫重回座上,看着赵枭与田畴的关切目光,脸色泛红… 再也严肃不起来。 “咳,那么公台,以你观来,我赵枭是否如同朝廷所说…是一个无恶不作、贪婪好杀的逆反之贼?”赵枭再次为陈宫沏了盏茶,面色肃穆、淡声道:“是也,突袭冀青。” “兵发徐州,都是我做的。”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提什么为臣子报仇,赵枭缓缓开口:“首先,大汉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后朝历代皇帝早亡,是个因素,却不是问题关键。” 陈宫听声眉头微皱,不知道赵枭想说什么。他沉住心思,认真的聆听着。 赵枭闭目片刻,轻敲桌案道:“这个问题很复杂,但大体却很好表达。那就是皇权势微,世家逐强。在我看来,世家就是一只只攀在大汉脖颈上的吸血虫,不断吸取…” “王朝的气运。” “什么?”陈宫眉头紧锁,不解的望向赵枭道:“世家乃维持王朝之弘骨栋梁,为何会是吸取王朝气运的吸血虫?君不见皇甫将军,朱将军卢将军?他们皆是来自世家。” “若无他们存在,大汉连黄巾乱贼都难以抵御,此乃有目共睹!君何出此言?” “是也,你说得对。” 赵枭颔首,睁眼道:“王朝世家多半来自开国元勋之家族。不少世家心向王朝,在国家遇到大难时,他们会挺身而出、共赴国难。” 见陈宫点头,赵枭忽然话音一转、面色飘渺道:“但是,公台,你可想过…这大汉世家何其多也?可似皇甫公一类的忠贞家族…” “能有几许?” 陈宫皱眉,沉思不言。 赵枭见状也不紧逼,慢慢为其梳理道:“世家赋税乃额定,也就是每年上交的税钱,是固定不变的。如此一来,就有空子可以钻了…他们家族下挂的田地,千亩和万亩…” “税收都是一样。” “那么他们只要压制粮价,使种地农夫活不下去,就可以低价收取大量田地。农夫们为了生存,甚至还自愿成为世家的奴隶佃户。” “问题,由此种下。”赵枭摆摆手,眼中闪过睿智的光彩、缓缓开口:“纳税的农夫越来越少,不纳税的世家私田越来越多…国家税收自也愈来愈少,拿什么维持开支?” “由此看来,灵帝卖官赚钱,难道不是一种无奈的悲哀之举?作为大汉皇帝,居然要通过卖官来赚钱,不管他是不是为了玩乐。” “都可以看出,世家已经把大汉财政给榨干了。而税收,乃国家之本。户部没钱,只能不断加税给尚在顽强与世家抗衡的有地农夫,实际上却是在逼迫他们,卖地给世家。” 赵枭双眼闪过寒芒,看着面色难看的陈宫,肃声道:“这很好理解,假设我们是有地农夫,国家没钱一直加税…我们本来就快活不下去了,结果又加税了,我们种粮食…” “种出的黍米,却要上交八九成。我们快饿死了,为了生存是不是只能卖地?” 看着赵枭投来的问询目光,陈宫咬咬牙、点头道:“没错,确实是这个理。” 赵枭摊开手,悲痛道:“那么国家没钱,就要加税…加税,就加剧了农夫的困窘,反而让世家更好收地、私田越来越多…私田越多,国家更是没钱,就更要加税…公台。” “这是个无解的不良死循环。” “这样下去你觉得需要几代,国家就会彻底没有税收?需要几代,大汉就会…” “彻底失去所有的土地?” 陈宫听到这,已是冷汗直冒。他这辈子从未听过如此言论,可此言论所指的问题,却确实存在,却确实致命。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任何人当皇帝,都逃不了灭亡的宿命。 百姓,也将永远沉沦于战火之中不可自拔。再美的盛世,若不解决这问题… 都只是昙花一现!! 一时间,陈宫直勾勾的望向赵枭,既然其能提出此言,定是有了解决方法。 想着,陈宫猛然腾起、躬身拱手道:“还请侯爷为在下解惑!此问不解,宫茶饭不思;此问不解,宫睡梦无心!请侯爷解惑!” 瞟了眼斗笠文士,赵枭淡淡道:“要解决此万代祸患之良法,唯有从根本源头灭除世家。先生不知,在幽州,已再无门阀存在。” “什么?!” 陈宫双目微突,抬头惊呼道:“斩尽杀绝?侯爷难道不怕他们反噬?您也说了,世家如脖颈害虫,不打愈渐虚弱、打了怕要两败俱伤!您说幽州已无世家?是如何做到的?” “您把他们全给灭了?” 听见这连珠炮似的疑问,赵枭抿了口茶,吸气呼气、老神在上道:“公台啊,所谓交浅不言深,你说说,你和本候有啥关系啊?” “我怎么可能事事都和你说呢?” 陈宫闻言心痒难耐,还没发话,又见赵枭正了正衣襟道:“不过,若是我帐下二号谋士,我倒是愿意述说衷肠,为他解疑解惑。” “在下陈宫,拜见主公!!” 陈宫的反应速度属实夸张,在赵枭话里有话、言喻投靠就给文官第二把交椅前,便已经躬身大拜。面露恭敬、一副下臣模样。 这倒不是惺惺作态,听到这陈宫岂会不知,赵枭就是他心心念的明公。毕竟能提出土地兼并这问题,就必须设身处地的以百姓感官来思考。若说赵枭不爱民,全天下… 估计就没几个爱民的了。 其之思想,与陈宫道和神和。 辅佐这样的主公,陈宫心甘情愿。 “诶,公台,见外了!” 见揽下陈宫,赵枭满脸欣慰,该是没浪费口舌。他淡笑起身,十分尊敬的托起后者,当即朗声笑道:“我的解决思想是灭除世家,但天下门阀太多,硬来肯定是行不通的。” “故此,吾不断思考,力求一个折中有效的法子。在我领军征伐半岛七国时,一个完美、两头兼顾的好点子,跃然于心!”说着,赵枭双眸闪过无尽亮芒,铿锵有力道: “那就是,将国内矛盾…” “转至国外!!” 陈宫听声如遭雷击,面上惊愕无比,有些吞吐道:“您是说,您是说将…” “正是!” 赵枭大手一挥,衣袍无风自动,昂然傲声开口:“我要将大汉内所有的世家,全部迁移至汉外!他们依旧是世家,不过却是汉外世家!他们作为汉人,自然会被蛮夷排斥。” “也就是说,他们永远无法得到外族的鼎力支持、从而威胁到汉地。相反,他们为了自身利益,还要不断压榨抗衡异族,倒是为我炎黄管好了附属国!如此,世家祸患不再…” “疆外附属国,也有人监督!” 陈宫听完,浑身激动到颤抖,连连道:“主公此计,乃无上之安国法器!!” “那么敢问,日后跟随您开疆扩土,建立新朝的元勋,您又会如何处置?” 陈宫直言新朝,毫不忌讳。在赵枭言论我炎黄而不是我大汉时,他已知道。 赵枭,有帝皇之资。 “我会在富庶的疆外小国,为我的元勋封王赐地。但华夏疆内,一切土地。” “皆归国有。” 赵枭揉了揉太阳穴,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陈宫坐下说话。拍了拍案上地图,赵枭没有再继续先前话题,矛头一转道:“那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先解决眼下事。” “公台,你来得正好,我们原在谋划明日西进突袭诸侯联军、与彭城守军两面夹击,该是能大破韩馥联军…你怎么看?若觉得有何不妥,大可直言,我这里不忌讳言论。” “说话自由,谏言无罪。” “好,我看看。” “嗯…公台你刚刚到来,对局势不甚清楚,这样,子泰,你为陈先生讲讲。” “是!” 一谈至军事问题,陈宫即刻严肃起来。他边听着田畴介绍双方军情,边不断观察着地图,面色渐渐凝重,以手不断比划推算着。 赵枭不言,安坐注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宫才抬起头来,认真道:“主公,去突袭乐安彭城不是不可以,但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就是兵转下邳。” “下邳?” 赵枭听声一怔,疑惑道:“公台,你也知道我主力不在徐州。现手头上兵力不足,攻克下邳该也是守不住,那么何必浪费精力…” “不是,我不是说打下邳。” 陈宫浅笑,眼中闪过辉光、朗声道:“徐州只有五地、区域不大,消息传的快。孙坚夺回广陵,定已派出快骑前往各处报信。” “眼下,彭城联军该还没收到信,但下邳绝对收到了。下邳郡守是张昭…” “此人名声在外、是很聪明的人。其副手鲁肃,也绝非寻常。他们稍稍推断一番,定会猜出主公要突袭彭城联军…咳,主公您在外名声、在军事一块,突袭二字已成标签。” 赵枭听声苦笑,好像是这么回事。当初斩杀黄巾程远志靠的就是出其不意的千里援驰,大破乌桓也是靠突袭、灭七国也是突袭,闪电战攻克冀州青州,玩的也是突袭。 就连近期打吴郡,灭孙家… 耍的招数还是突袭… 别人给自己贴个标签,太正常。 见赵枭颔首,陈宫继续道:“既然张昭鲁肃认定您要突袭联军,定会出兵援助!我们便可极速赶到下邳郡边埋伏,杀他们个猝不及防!在大破下邳援军后,再营造出…” “要攻打下邳郡城的姿态。” “韩馥得知后,定会慌乱领联军来援,届时我们再次伏击他们!以弱打强,就要灵活,越是僵硬败得越惨,高机动是我们…” “最大的优势!” “好!” 赵枭听完不由猛然鼓掌,同时疑问道:“可韩馥要是不上当,不来援助下邳怎么办?他们岂会同时…同时被我们连着埋伏两次?” “哈,主公…” 一直沉默无声的田畴浅浅一笑,正了正衣襟道:“您总是把敌人想得太聪明,其实被埋伏袭杀后,敌人往往会慌乱。而越慌乱,则越容易被埋伏。所谓连环计,也是如此。” “敌人越是受挫,越慌乱;而越乱,则越受挫。所谓兵仙兵圣,也不过是随时随地都处于冷静状态罢,说来简单,却不是谁都能做到。起码那韩馥,就绝对无法冷静下来。” “其实换种说法也行。” 说罢,看着陷入沉思的赵枭,田畴摊开双手爽朗一笑:“下邳守军被埋伏,可诸侯联军却未曾被埋伏。张昭是张昭,韩馥是韩馥,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张昭被伏击…” “不准,韩馥非但不会吸取教训变得小心,还会破口大骂张昭脑子不好用呢!” 赵枭听到这乐了,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收下陈宫,就要相信他。 念头至此,赵枭登时起身、抬手道: “传我帅令!今夜全军好好歇息,明日急行军、兵指下邳!让他们尝尝厉害!” 第五章 风云难测 下邳八万援彭城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赵枭领五万大军出征下邳,出征军由一万赵家重骑、两万义理死卒、两万徐州军组成。其中除一万铁骑属于重装,另四万兵卒皆是轻装。且重骑虽重、但毕竟多人两条腿… 速度也是分毫不慢。 大军一出征,便以最快速度行进、远超寻常重装部队之速率。不过短短一个白昼,便已开出东海郡治,临近下邳郡边之下淮河。 在此日,各方势力皆有变动。 …… 扬州,吴郡城。 郡守府正堂,孙策濒临失控。一干将领侍立堂中,无不闭嘴噤声、大气都不出。 他们连续赶路三日,终于在今早赶到吴郡。然刚至城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郡城门户大开,城墙上一个守军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悬挂在城头的狰狞人头! 这些头颅扭曲可怖、状若厉鬼。而令孙策气到当场咆哮的是,首级们的主人,都是他孙家子弟!甚至正中心那颗较小头颅的主人… 乃他孙策的亲弟弟,孙权! 不来不知道,一来气吐血。孙策突得噩耗连喷三大口鲜血、他咬碎牙齿,在麾下将领的担忧目光中,一瘸一拐的缓步入城。入城之前,小霸王本以为城中一片萧条哀伤… 不想,吴郡之中载歌载舞。 百姓该干啥干啥,没一丝痛苦之意。相反,大多人竟还脸上带笑,似乎心里很是快乐。这一幕,严重刺激到了孙策。他正要随手逮个人问清楚,却见郡民们发现自己到来… 竟全部跑着溜回家了。 孙策有一种自己是入侵者的错觉,这种怪异的感官令他发懵。稍稍清醒,他第一时间回到残破冒烟的孙家。从府门嗅到无尽血腥时,他便清楚,自己偌大个家族,该是… 被赵枭给彻底铲平了。 事实也是如此。 孙策没有勇气踏入家门,他在府外心如死灰的候着。待入府探查的家臣出来,言明整座孙府已无一人健在、就是府库都被搬空时… 孙策双目赤红,紧握的双拳,指尖刺破掌心扎出鲜血、也浑然不知。他好恨,他恨自己为啥要那么宠溺孙权。他好恨,他恨赵枭为何要把事做得这么绝。他好恨,那日… 那日若是不杀赵二,这些惨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啊! 气急攻心的孙策连连呕血,在惊慌失措的下属们搀扶下、移步郡府衙门略做休息。而刚缓去一口郁气,探情军卒的到来,使孙策再次暴躁如雷…他搞清楚了百姓为何欢乐。 好啊,原来是分了他孙家的财宝! “啊啊啊啊!!” 越想越气,孙策一脚踢飞身前木案、起身狂怒咆哮道:“草啊!!我草啊!!这群贱民!这群贱民!!!他们竟敢收下我孙家历代积蓄的钱财?这与逆反何异?!这与…” “这与逆反何异?!!” 面色铁青,孙策一把抡起身后主座、狠狠将其砸在前方空地。待华贵座椅支离破碎,气急败坏的小霸王脸都黑了。他手按剑柄,声嘶力竭的叫嚣开口:“那赵枭跑得快。” “我拿他是没办法,但,但这群贱民跑得脱吗?他们是怎么敢的啊!真当…” “真当我孙家好欺吗?!!”说着,孙策嘴角抽搐,他又想起自己全家被灭的事实。或许,吴郡居民敢如此嚣张,就是觉得他孙家不在了。念头至此,孙策头发都气立了。 他猛然拔剑,狂舞咆哮道:“全军出击!给我收回我孙家财物!谁若敢不给,就地斩首!!他妈的!是真当我孙家亡了?!就是这些贱民全死光,我孙家也依旧坚挺如初!” “是!谨遵少主之令!” 一干将领纷纷抱拳退去,只有韩当黄盖二人面色难看。他们想要劝谏几句,但见孙策黑如锅底的脸色,也说不出话来。家族被灭… 孙策何其悲痛,可以想象。临此之际,他下令收回自己家的财物,凭什么不行?完全是天经地义。故此,尽管这么做会伤害到民心、对大局不利,可韩当二人亦是无法开口。 这怎么说啊?叫孙策吃了这个哑巴亏?被气到炸裂的孙策,需要一个突破口来舒缓怒气。不让他收回财物,那怕要憋出大祸来… 韩当黄盖面面相觑,终究无言。 二人摇头叹息一声,无奈离去。 …… 孙策军令下达,其直属三万军士如狼虎般涌向郡城各个街坊。士兵们冷着脸、手持钢刀敲开一户户家门,要求百姓归还孙家钱财。 平民们不管钱财出自何处,既然已经到手岂有上缴之理?自是不肯。双方矛盾,开始初显。不少脾气好的士兵还在循循善诱,诉说赵枭是慷他人之慨,孙策收回合情合理。 这类军士,多半是猛虎军。 而不少脾气坏的士兵,被百姓一怼,径直拔出腰刀、就是一刀斩下。反正孙策说了,谁不肯归还钱财,就地正法!他们才懒得为孙家名声着想。这类兵士,多半是扬州军。 扬州军们被孙家按着跑来跑去,心里头也早就憋了满肚子火。此刻孙策都下令了,自己就是滥杀无辜,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故此,既是为了泻火、既是为了报复污化孙家… 扬州军冷血无情。 他们拔刀逼向吴郡百姓,大声倒数三秒。只要对方不立刻交钱,就是一刀砍出。 砍死平民,扬州军再从百姓家中搜出钱财,贪墨一部分、上缴一部分。他们雷厉风行,效率极高。他们心狠手辣,挥刀的手很稳。 随一刀刀斩落,大量的钱财被扬州军汇集起来。随一刀刀斩落,孙家的名声… 也被扬州军斩得破败不堪。 …… “子敬,大军准备的如何了?” “回张郡守,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待张天师作坛祈福后,便可即刻出军。” “还要作法…咳,好。” “让他快些。” 徐州,下邳郡。 此刻的下邳郡城全民皆兵,在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的号召下,全郡百姓大多都自发武装起来、成为轻装民兵。这些民兵装备简陋粗糙,然斗争意志,却是非常的顽强。 他们是一支有信念的部队。 坐拥整整九万教徒民兵、一万郡守军的张昭可谓重兵在握。先前面对赵枭十万大军围城,他毫不慌乱。可现在下邳安定,张昭内心反而有些打忐了。他下邳稳,其他地区… 其他地区不稳,也是废的。 自昨夜孙坚来信,张昭就很不安。 首先,信是孙坚那边发来的,但是书信人却是一名叫做周瑜的谋士。之所以孙坚没有亲笔书信,周瑜也做出了解释。他家主公孙坚,已被市井讽诗给气吐血、陷入昏迷了。 张昭看到这解释,满头大汗,只觉得孙坚气性太差。然当他看完信,对孙坚气昏也有些理解了。这贼赵枭,是真的会搞事。其在扬州军浩荡出征、后方空虚时,竟从广陵… 竟从广陵突袭吴郡去了! 其在吴郡滞留三天后,又神采奕奕的极速赶了回来。一回到广陵,便即刻弃郡、撤回东海。在孙坚付出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后,终于来到广陵城下,却发现这是一座空城… 内心有多憋屈,可想而知。 待孙坚入驻内城,又被童谣讽刺。得知自己全族被灭,儿子孙权被阉杀… 气吐血、气昏迷,似乎也很正常。 张昭表示理解。 但理解过后,又是无尽的后怕。赵枭这人,太阴了。说他弱,他也不弱。手上直掌十多万大军,兵力其实也不算匮乏。但他就是阴,明明能正面打,可就是喜欢玩阴招。 东边戳一下,西边戳一下,完全没有章法。无迹可寻,令人实在难以提防。 这人,脑回路不正常。 你若以寻常思维来套他,肯定套不住。但你用非常思维去算他,变化又太多…这样的敌人,是真的恶心。不过还好,周瑜在信上说了,赵枭在徐州并没有什么高级谋士… 其首席智囊贾诩,在幽州看家。二三号谋士徐庶田丰,也安置在冀州青州。 也就是说,赵枭在徐州的军队完全是由他自己一手操控、无旁人谏言。那么,推算其行踪虽然不容易,但也绝非完全无迹可寻。 赵枭这人,擅长奇兵突袭。他的成名战,皆来自于突然杀出,令对手猝不及防。那么以此类推,周瑜认为,赵枭会极速杀去乐安。 突袭彭城之下的诸侯联军! 张昭看到这时,额上直冒冷汗。他召来鲁肃严畯一同阅信商量,三人看法一致。认为赵枭大概会如周瑜信上所说,突袭彭城联军! 想法一经敲定,三人脸色都很难看。前几日赵云领军从冀州来援、突袭联军大营,当场就斩杀了青州刺史田楷。现在赵枭再突袭一次,外有七八万援军、内有四五万守军… 两面夹击,联军如何抵御? 再者说,彭城内的陈到、赵云,赵枭手下的张飞,哪一个是无名小卒?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若是不好,韩馥陶谦再被斩杀当场,诸侯联军一破,就只剩扬州军和下邳军… 扬州军毕竟是扬州的军队,徐州事态不好他们还可以撤回去。可自己下邳军能跑吗?扪心自问一番,张昭决意出兵援助韩馥联军。 届时把握好时机,待赵枭忽然领军突袭联军大阵,自己再突然现身,突袭他赵枭后军!来个计中计、突中突!定能杀赵枭个措手不及!若是操作的好,此战灭杀贼首赵枭… 也不是不可能! …… 午时日盛,张鲁画符举剑,嘴中念念有词。天坛幡旗无风自动,使九万教徒民兵相拥而泣、大呼神仙显灵。做完法,天师张鲁神情不是很好看。他沉默片刻,下令出军… 自个,却坐入马车推敲起来。 张昭鲁肃见状嘴角一撇,暗道张鲁装神弄鬼入魔了,对其紧皱的眉头毫不在意。命严畯领两万军驻守下邳,张昭便带鲁肃、指挥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朝乐安国援去。 而在大军出征的同一刻… 一支轻装军队已行入下邳郡,沿郡边下淮河布置陷阱,闭目小憩、等待猎物。 第六章 风云难测 下淮河畔藏伏兵 月夜寒潮,下淮河畔。 天霜地冻,长流凝冰。 细算算,现在一月二十四日也算严冬了。此刻的下淮河已经凝结起来、表外三丈是结结实实的顽冰,底下才是仍在流转的暗河。 表河上的凝冰非常稳固,以至于赵枭大军过河连浮桥都不用搭、直接踏冰渡水即可。而随军谋士陈宫见此,登时计从心来。其拉着赵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搞清楚妙计… 赵枭嘴角上扬,与陈宫心临所至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快活畅笑。 …… “大哥,河中央的冰已经凿裂了!” 入夜戌时,下淮河畔靠往郡城方向的一处小密林中,赵枭正与陈宫商谈着伏击事宜。忽然粗犷之声响起,紧接着,就见张飞那张黑黝黝的大脸从后方显现。粗汉快步走来… 边行,边朗声道:“某已经安排工兵在河道冰层上做了手脚!前侧冰面完好无损,只有行至中央,他们才会发现后侧冰面破碎不堪…压根支撑不了士兵行走!而在冰上…” “而在冰面上没有支撑点,他们即便想就地搭桥,也得退回岸边才能搭建。” “好!” 赵陈二人闻言,齐齐赞许一声。 只要在冰层上做了手脚,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待敌军心急火燎的行至河上,己方大军忽然从林中显现,全力凿碎前侧冰面… 那么,前后两侧冰层全部碎裂… 摇摆的中央冰面失去两侧支撑,根本无法支撑数万士兵站立,不准还会倾翻! 如此一来,甚至都无需刀兵相向,敌军就会掉入刺骨的冰水之中、彻底失去威胁!届时,是杀是救,完全就在伏击方一念之中。 “主公,这河畔密林不算大,安置一万重骑最稳妥、不易被察觉。其余四万军士,就二二分半,掩藏在河道两岸潜伏,待敌军…” “待敌军被围困至中央冰层,再猛然杀出!届时两侧军士抛射箭矢,敌军无法动弹又腹背受敌,定不战而败!”陈宫正了正头上斗笠,大笑拱手:“恭喜主公骤少数万敌!” 赵枭听声也是欣喜万分,他一把托住陈宫之手,高声道:“我得公台,如汉高祖得之张良,乃莫大之幸事!待战事停息、封功论赏时,公台当立徐州第一功!先生!先生!” 陈宫闻言,感受到了赵枭真挚的信赖爱戴,也是激动难耐。他反握赵枭之手、高呼道:“在下初来,首次献计,便被主公所采纳。” “此战若胜,非宫之智,实乃主公之宽!侯爷无愧明公二字!明公!明公!” “先生!先生!” 一时间,赵枭陈宫相拥而泣。 这一幕,令风云变色。 感动得老粗张飞虎目泛红,只觉自身见证了一场可歌可泣且伟大的真挚情谊。 …… 漆黑亥时,下邳寂静无声。 在赵枭一条条军令下达后,伏击大军已经准备就绪。其中一万赵氏重骑藏于密林之中,剩下的四万轻装军士则以两万为一军,各自潜伏于下淮河两岸。他们卧趴在地… 于夜色的掩护下,仿如草木。 五万精锐一声不吭,默默等待。 无知的猎物,即将到来。 …… “快!都给我行快些!!” “他娘的,小蔡,怎跑得这么慢?!” “吃老子一鞭,长长记性!” 星夜之中,下邳泗洪县。 此刻,县城外的官道上,密密麻麻的急援军正在趁夜前行。每队什长,无不边行边催促部下士兵加快速度。这些战时征召来的武装教徒,并没有多高的军事素养。甚至… 甚至基层士官,都是按信仰的真挚与否,来进行职务安排。有些军候连如何分列战阵都搞不清楚,但为五斗米道贡献了不少香火。 故而,成为主管军官。 这些速成的指挥官不懂得体恤士兵。在连续不断的急行军下,非但没有勉励手下,竟还不时大声呵斥兵卒、耍足了官老爷的瘾。 这也使得一个个斗志昂扬的教徒民兵,士气开始迅速低落。他们响应天师张鲁的号召,不顾危险前来参军,可被上司如此苛待… 是个人,那都不爽啊! 但毕竟来都来了,也不好说什么。这些民兵们只能暗自握紧双拳、埋头苦赶。 …… “张大人,这样下去不行。” 策马于中军,在精锐郡兵簇拥保护下前行的鲁肃眉头紧锁,转头望向一言不发的张昭、低声道:“这些教徒军官不懂张驰之道。” “他们只会严管部下,却不会调节。如此下去,到达彭城之时,我军战力…” “怕是会大打折扣!” 张昭听声,无奈摇头道:“子敬,这我也知道,可确实是没有办法。这些民兵本就是匆忙征召而来,他们肯为我们卖命已是不错…” “岂能再套以高要求?” 瞟了眼身侧的下邳郡兵,张昭面上稍稍闪现出自豪、淡淡道:“我下邳郡兵素养很高,就是相比州军也只强不弱。此次出军我把一万郡兵全给带上了,拿他们作为矛头…” “教徒民兵,就布置在左右掩护两翼。不拿他们啃硬骨头…只是壮声势,该是没大问题。毕竟讨伐联军才是我们的主力,我们只是援军不是么?子敬,放宽心,无需担忧。” 宽慰鲁肃两句,张昭还是感到有些不妥,他环顾四周、朗声道:“张司马呢?他作为道宗天师,还是来勉励民兵、鼓舞士气好些。” “唉,张天师说是要算法…” 鲁肃面色有些古怪,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张鲁说预感此行将会出师不利,一下午都躲在蓬车里弄卦算法,说是要算算…” “问问先祖,该如何化解。” “胡闹!” 张昭神情难看,低声骂道:“他还真以为自个能算法了?!快去喊他过来…” “现在勉励军心,比什么都强!” “别搞那些虚的…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算法?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高人了?” “好,我这就去喊他。” 鲁肃耸耸肩,当即告辞而去。 …… 急援军后阵,有一华贵蓬车。在数百名狂热信徒的簇拥下,缓缓前行着。 此刻,大车内盘坐一人。 其乃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 他正在作法,是真的作法。 或许说在无穷无尽的教徒环绕下、光明正大的作坛祈福,有故弄玄虚的因素。 那么在此刻车内只有张鲁一人、再无外人旁观的背景下,其还认认真真的算卦…要么是诓骗入魔、把自己都给骗了,要么就是… 就是有真正的通灵大法。 “天赐广恩,米道盛行;爱民如子,扶危渡难;世事无常,江山惊变。所谓道家男儿,盛世不出山,乱世济天下。现风云变幻,鲁心有力挽狂澜之宏志,奈何智微且力薄。” “昨日出军,胸口似有阴云笼罩,此乃大不详之征兆。算法百张,无迹可寻…方显此兆绝非身体不康,实乃先祖之托体预告。” 喃喃念着,张鲁从怀中抓出一把陈米,狠狠抛洒在前方、大声开口:“吾,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面对难以估测之局面…” “恳请祖先显灵,托之告之!” 说罢,张鲁猛然腾起,手中桃木剑不断捕捉天地之灵气挥舞、肃声言曰:“米道大法好,救世平天下!米道大法妙,五斗不折腰!” “天地灵气,于现凝聚。” “听我法令,先祖显灵!” “急急如律令!!” 狂吼一嗓,张鲁左手虚抓,一张草黄符箓即刻显现!漂浮半空、自我燃烧! 燃烧之烟雾,莫名聚成一位老者模样。那老者面无表情、朝张鲁缓缓摇头… 继而迅速散去,再不复存在。 张鲁双瞳猛缩,忽感左手心无比灼热滚烫。他抬手一看,两个血红大字竟如烙在手掌上般显现发光!血字一闪即逝、化为乌有。 “降明?!” “投降?投降明公?谁是明?!” “莫非…” …… 深夜子时,急援军行至下邳郡边。 在临近下淮河之际,下邳郡司马张鲁忽然汇聚教众、即刻归返下邳郡城。其言语天下纷争,百姓不该参与,故此领军返回郡城。 回城后,便即刻解散教徒民兵。 张昭大怒,然八万急援军有七万都是张鲁的人,故此张昭再怒也无计可施。 索幸张鲁也并未将事做绝,他留下了四万信仰不坚定、想跟张昭建功立业的功利教徒,自己率三万死忠的狂热追随者折返郡城。 可即便如此,八万急援军锐减至只剩五万,还是令张昭很是不爽。这位郡守尽管素来大度,仍是起了杀死张鲁,夺走兵权的念头。 不过,终究还是被鲁肃给劝下了。 在焦躁烦闷的情绪干扰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再出突变,张昭下令全军以最快速度急行。连先遣的斥候都给免了,不管不顾… 全速朝乐安国行去。 待五万大军行至郡边下淮河之际,一个讯息的到来,终于使一直垮着脸的张昭稍稍开心。因寒冬之夜太冷,下淮河竟给凝住了! 经军士测量,这凝结成冰的河面,完全可以支撑大军直接步行渡河、无需搭桥! 张昭大呼天助我也! 这样一来,无疑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准备、节省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大喜之下,张昭当即下令全军踏冰渡河,争取在明日午时… 赶到彭城!突袭那狡诈的赵贼! 第七章 风云难测 仓皇五万陷寒冰 夜风袭袭刺骨寒,五万援军渡冰川。草木两岸杀机伏,笼中困兽犹不知。 “兄弟们,加把劲!” “渡了这河,咱们砍赵贼去!” “呼哧呼哧,有些冷啊…” 随张昭一声令下,五万急援军踏上坚实的凝冰河面、小心翼翼朝对岸行去。 因为天气太冷,又置身于坚冰之上,援军兵士无不搓手哈气,相互鼓励着朝对岸行去。考虑到冰面不一定能支撑大军重量,鲁肃建议,分成两批次过河、每次两万五千人。 赶时间的张昭不是很乐意,但鲁肃之言确实有道理。故此其虽不愿、还是依同。 …… 眼见首批渡河军、两万余士兵踏上冰面,立于河畔下一批渡河军之中的鲁肃忽然眉头一皱,只感觉有些不对。他抬手闭目,示意… 四周士兵不要发出声音。 立于鲁肃马侧的张昭见此,登时面色凝重的开口道:“子敬,可是有何发现?”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 “就是那片林子太静了。” 鲁肃忽然睁眼,指向河畔不远处的那片密林道:“这林子如此茂密、又依于水源坐落,定会吸引方圆走兽前来憩息,那么为何…” “为何会如此安静?” 张昭听声眉头舒展,摆摆手道:“害,是子敬你想多了。现是子时,夜深人静、连狗都睡着了。野兽就是栖息林中,也该入眠。” “且…” 猛然抬手,张昭面露傲色、淡然道:“且我五万大军来此,浩浩荡荡何其威武?就是飞鸟走兽还醒着,又岂敢发声?畏惧强大…” “方乃自然之理。” “依我看,这些野兽是不敢发声罢。” 鲁肃听声面色稍缓,但还是摇头道:“我大军渡河,实在是重要。若是林中藏有伏兵,待我军队渡河一半、忽然杀出,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此概率虽小,却不可不防!” 说罢,鲁肃眉头一挑,抬手朗声道:“弓箭手何在?!给我往那密林放箭!” “先射他个三五轮再说!” 张昭闻言摇头轻叹,也不制止。 他是搞清楚了,这鲁肃平常看起好好的,没想竟是个被害妄想症。真白长这么大个子了,就随他射,浪费几轮箭矢后看他怎么说。 见主将没有异议,第二轮渡河军登时分出三千多配弓士兵、出阵列成五排… 瞄都不瞄,就要进行攒射。 …… “卧槽,大哥,他们要放箭啊!” 密林之中,张飞捂嘴低呼。粗黑糙汉眉头紧锁、肃声道:“要不我们直接杀出去好了!现他们大半已走上冰面,陆上没多少人。” “猛冲几轮,也能得胜。” 陈宫听声闭嘴不言,只是转头静静的注视着赵枭。而后者也无言语,快速扫了眼正在渡河的敌军、继而立马摇头道:“他们刚刚踏上冰面、前行不远,此刻杀出并不妥当。” “若反应及时,张昭他们完全可以召回渡河士兵。届时,此岸我们只有一万重骑和两万轻装步兵…敌方又是背水一战、士气定会坚韧,轻易冲不垮。这种情况,我们即便…” “即便能赢,损伤也绝不会小。” 说着,眼见敌军弓箭手就要发箭、赵枭极速开口道:“敌弓手效率低下,一看便知并非专业的擅射之士。我赵氏重骑又披戴重甲,寻常流矢难以致命…传我帅令,所有人…” “不要反抗,不要发出声响。” “几轮飘箭,我们直接硬挺!” 张飞闻言眉头一皱,说实话,爱兵如子的他对这个抉择有些抵触。但为了大局,他并未道出异议。而陈宫则是不同,其面上盈笑,看向赵枭的目光中多了些东西,是敬佩。 自己这个主公,心性很不错嘛! …… 在林中万余重骑得到军令、分散站开之时,河畔的三千兼职弓手也开始发箭。 他们高举手中或新或旧的短木弓,慢悠悠的从背后箭壶中抽出羽箭、一发一发的不断射箭。霎那间,三千多支箭矢飞向空中… 旧力消逝后,箭头纷纷打腾指向密林、一个劲的连连坠下。看起挺雄伟,但实际上却并没起到啥作用。毕竟孤木难成林,一片林子再小也是相对的,起码区区三千箭矢… 是绝对覆盖不了的。 “咻咻咻” “咻咻咻” 羽箭坠落、大半都斜插在了树梢上,只有少许飞入林中,没引起丝毫反应。 林子先前啥样,现在亦然。 而后,没得到新令的弓手们,又一连不断抛射了六七轮羽箭,没荡起丝毫波澜。 “好了,好了。” 在第八轮攒射之后,张昭抬手制止了士兵无意义的射击。示意完,他还转头、打趣的瞟了眼鲁肃。然却有些失望,身旁这位高大的文人并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是爽朗一笑… “看来是肃多虑了。” 轻甩袖袍,鲁肃神情泰然自若。他调转马头行向冰面,淡笑道:“想想也是,那赵枭素来喜欢搞偷袭,也只有在幽州青山谷…” “用过一次伏击打黄巾。” “现他身旁并无谋士…按其习性,定是火速去偷袭联军了,又岂会埋伏我们?” “是肃多虑了。” 说罢,鲁肃还望向张昭道:“张大人,您应该不会怪罪在下浪费箭矢探情吧?” 张昭听声面色微红、连连摆手,他算是被鲁肃的气性给折服了。若其浪费箭矢无果后气急败坏,他张昭还真会调侃几句。但其坦然承认自己多虑了,反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自己要是数落,还搞得小气兮兮。 不过张昭倒也没不爽,他全是被张鲁忽然发病撤走给乱了心性。他平生素来以德服人,眼下鲁肃小心谨慎,他只会由衷感到高兴。 转念一想,鲁肃多虑也是为了大局,完全是好事。思考多了,张昭的理智渐渐归来。他面带微笑、与鲁肃领第二渡河军踏上冰面。 先前渡河的士兵已快走到一半,并无任何险情发生。看来这冰面,完全能负担五万人共同行走。后无伏兵,自不用再浪费时间。 …… “兄弟们,都加把劲啊!” “胡将军!您放心!” 下淮河上,打头阵的先行部正在小心前行。与后方的数万同僚截然相反,这一部两千名军士尽管冷的哆嗦,却是不敢搓手哈气。 他们小心翼翼的横列成排,缓缓朝前行走。这一路安然无恙,不代表后面也是。汹涌磅礴的下淮河很有名气,这条大河通往内地… 水情极度澎湃。 一旦落水,基本就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现在大河上层凝结成冰、能容人行走,可万一有哪个地方冻的不结实… 踩松掉下去,命铁定就没了。 妥妥的。 故此,打头阵的部校尉胡烈,从头到尾那就没停过嗓子、不断高声呐喊着。 “兄弟们,小心脚下!!” “好嘞!胡将军!” “兄弟们,全都手拉着手!要是…要是哪个踩松,也不至于掉下去死球完。” “将军,您放心!” 在不断暴起的高呼中,先行部终于到达河中央。眼见路途只剩半数,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开怀笑容。然没笑片刻,神情就僵住了。 只见前方洁白的冰面,龟裂着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纹路!!若不是几个眼尖的立刻凄厉大喊,在夜色中,这两千军士怕要齐齐踩在松碎冰面上…继而踏空、堕入冰河! “卧槽,都停下来!!” “前边…前边全是碎冰…冰!!” 一时间,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四起。 位于先行部后方的数万士兵神情一怔,全愣在原地,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最前方的部校尉胡烈立刻下蹲,仔细检查着冰面裂痕。在全军的注视下,那名瘦削部将忽然站起,面色煞白的嘶吼道:“不好!!快撤回去!这裂纹不是自然生成…” “是被人用器械凿开的!!” “什么?!” 听见校尉咆哮,立于后军的张昭鲁肃神情惊骇错愕。二人连语气都变了、抬手用带着颤音的嗓子疯狂大吼:“快!全军撤回!!” “快!快回岸上!快啊!!” “所有人…”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在急援军两名核心头领狂吼之时,冰面忽然震颤起来。张昭二人面色煞白… 猛然转头! 只见岸边那片密林,忽然杀出大批大批的重骑兵!这些骑兵动作一致、杀气腾腾!病恹恹插在甲胄上的少许羽箭,显得甚是可笑。 怪不得刚刚的八轮箭雨试探,连个鸟的反应都没有。原来…压根就破不了防! “落水狗们!吃你张爷爷的屁!” 忽然,一声大喝响彻云霄。 只见一名魁梧的粗壮战将冲在骑军最前列。其手中持有长柄蛇矛,正领着万余重骑兵浩荡冲杀而来!此将看起敦厚彪悍,浑身溢散着恐怖的血腥气息。但与气质有些不符的… 是这大黑将,嘴巴忒不老实。 其一边疯狂领兵冲来,一边疯狂乱飙着垃圾话。最恶心的是,他嗓门还极大。 就是不想听,也得听。 “你们这些烂番薯臭鸟蛋!在陆上都不是俺张爷爷的对手,此刻成了落水狗…” “还不快快跪地求饶?!” “你张爷爷素来仁慈!不准大发恻隐之心、施以慈悲,饶你们一条狗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快点,全都给爷爷跪成两排啊!快些!” “张昭呢?张昭在哪啊?那日被俺一发火箭困在城里…吃爷爷的屁,香吗?” “卧槽!你他娘的!!” 听到这,张昭哪还能忍?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拔剑咆哮道:“快!给我杀回岸上!把这嘴碎的黑熊…” “撕成碎片啊!!!” 不用张昭言语,一干军士早已转身回奔。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冰面上疯狂奔跑,颇为壮观。不时有人踩滑摔倒,磕掉两颗大好门牙。 然张昭这边跑得快,张飞这边跑得更快。不到三十息,万余重骑兵便已冲至下淮河畔。骑兵们并没有傻不愣登的踏上冰面,而是驻马顿足、用长柄骑枪…疯狂的凿击冰面! 一时冰花暴起,河面不稳。 “卧槽!!” “卑鄙小人!!快快住手!!!” “能不能要点脸啊!!” 冰面上的五万下邳士兵目眦欲裂,内心全被无穷无尽的恐惧所笼罩。这黑将好他娘毒啊!竟是要凿开冰面边缘,让他们无法上岸… 在急援军惊恐之时,两岸…两岸忽然传来的密麻脚步,更使他们彻底绝望! 只见左右两岸…忽然从远方涌来无边无际的持刀军士!跑在最前列的,则是数千手持长弓劲弩的远程兵种!这些奸诈恶毒的敌人… 把他们围困在河中央不说… 竟还要用弓箭射他们!!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刹那,急援军五万士兵心生悲戚,面上布满绝望。他们就三千业余弓箭手,怎么射得过敌军的劲弩?这尼玛玩屁啊,打又打不过… 跑又跑不了… “瓮中之鳖,瓮中之鳖…” 位于还在颤抖的张昭身旁,鲁肃神情恍惚。此刻,高大文士面无血色,悲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既然我已经猜到林中可能有伏兵,为何就不派人入林探查一番?为何…” “为何我就不放火箭?” 自问一声,鲁肃已然知晓答案。他不是输在了智慧,而是输在了侥幸、而是输在了脸皮还不够厚!既然觉得不对,就不该去想张昭会不会嫌麻烦,就该彻底把局势弄清楚! 为了省那么一小会功夫,从而致使现在的悲惨局面,实在是个蠢货!磨刀不误砍柴工,是樵夫都懂得的道理啊!羞愤之下… 鲁肃猛然拔出腰间长剑,愤然朝旧岸冲去,他一边狂奔一边高呼:“将士们!你们是选择有尊严的战死,还是凄惨狼狈的冻死?!” “留在原地、被敌人奚落嘲讽,不会改变一丝一毫的劣势!只会被当靶子,活活射死!就是没被射死,最后也难逃堕入冰水!” “而趁此冰面还未破碎之际,与我冲杀回岸上…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而且,即便不幸死去,你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是在战斗!是光荣的牺牲!倒在冲锋的路途…” “并不可耻!!” 鲁肃人高马大、声音洪亮,不过一嗓子,铿锵有力的声音便传遍河畔。这极具感染力的高昂男音,瞬间点燃五万下邳军死战的斗志! 将他们的战意,重新唤醒! 一时间,五万急援军无不握紧手中兵武、咆哮着朝来岸奔回!这一次的急行,不为了救援诸侯联军,是为了救他们自身的性命! …… “刚刚说话的敌将,是谁?” “没想,今夜居然能碰上个思想家。” 在一干黑鹰剑士的簇拥下,刚为臂膀扎好绷带的赵枭才缓缓出林。说实话有点霉,在前面的敌军箭雨下,一支流矢居然透过赵枭肩甲的关节缝隙,斜射入他的左臂膀… 还好那箭软绵绵的,就伤到点皮肉。 问题不大。 在急得团团转的军医包扎下、在严防死守的剑士护卫下、在口水都快说干的努力下,赵枭终于行出了密林。不过先前四散开来的护卫全都精神敏感了,说什么都不让开。 硬是几百人把赵枭包成了一个团。 怕是一颗飞石射下来,都能挡住。 “思想家?这形容倒是贴切。” 一脸后怕的陈宫手按剑柄,死死的紧步跟随着赵枭。他一边提防危险、一边开口道:“刚刚开口的敌将,应该是江东名士鲁肃。” “这是个英才,很有智慧。” “不过最令他名声广传的…是其品性高尚、心胸宽广。他虽盛名远扬,却毫不自傲,懂得吸取别人的建议。故此,此人的人际交往、处世手段都饱有美名,适合管外交。” 说着,陈宫忽然双目一亮、朗声道:“此人不准能为主公所用!主公啊,这鲁肃能收下就一定要收啊!他不似其余大多名士。” “他的能力,是不断在上升的!” “这和张将军赵下阿飞的典故,有些相似。这鲁肃懂得听取别人意见!故此,能力素养,那是一年一个样!您说些高论,只要把他折服了,收其入帐,估计就没大问题。” “没这么简单,他们都反杀回来了。”赵枭摇摇头,指向朝岸边杀回的下邳军。 陈宫见状,淡淡一笑。 臣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嘴角上扬。虽然赵枭嘴上说着不简单,但面上倒没什么难色。毕竟地理优势都到这个程度了,若还能让鲁肃他们杀回岸上,那张飞就别领军了。 罚他去绣半年花。 观望着局势,赵陈两人竟挑开话题,开始商论接下来该如何勾引韩馥领兵赶来下邳、如何妥善的伏击诸侯联军、如何减少损伤… 下邳援军兵败,已是必然。 如何对抗诸侯联军,才是主要。 第八章 风云难测 一队之后又一队 “将士们!随我杀出重围!!” 夜月下淮河,咆哮声不止。 高大文士鲁肃奋勇当先,冲在最前方。他一边挥舞手中锋利长剑、一边高声呼喊:“快!快先上岸!南岸只有三万敌军,我们只要上岸,就占据兵力优势!局面便可翻转!” “是!兄弟们!都紧跟鲁大人!” “杀啊!全都跑快些!!” 一时间,河面上呐喊连连,下邳五万士兵举刀狂奔、不管不顾朝岸上杀回。 他们气势很猛,不复颓唐。 不得不说鲁肃这厮确实很会鼓舞士气,在这方面,他比张昭要强许多。不过也很正常,张昭毕竟是妥妥的文官。可鲁肃,却是智勇双全。这人表面看起是个文人,实际上… 却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更是极度擅长骑射之术,战力远超一般小将。虽无法与真正的沙场宿将相提并论,但人家终究是文官。 武艺能到这地步,已经很强了。 在其身先士卒的表率下,下邳军们无不燃起斗志,全力以赴的冲杀归来! “杀啊!灭了这群卑鄙小人!!” “反击!我们赶快上岸!!!” 听见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呐喊咆哮,张飞淡淡一笑,嗤之以鼻的一矛扎下。坚锐蛇矛刺入河表冰层,登时带起大片大片的龟裂纹路。 张飞见此嘴角轻勾,用力猛然一搅…只一刹那,冰层便碎裂开来!断口足有十余丈!这道沟壑不断向两边延展碎开,速度极快! 路经凿冰重骑时,则碎的更快。 不到十息功夫,下淮河的南岸冰层彻底分离开来!而失去南岸的支撑,早就与北岸并无相连的中央冰面瞬间摇晃起来!十分不稳。 下邳士兵们见此,无不面色惊惧,恐慌不已的望向鲁肃。然这位高大文士面不改色,毫无减速的继续狂奔着!路过一名背弓士兵时,文士还一把夺过士兵的短弓及箭壶… 二话不说,直接开射! 边跑边射!! 只见鲁肃神色坚毅,一边大步前奔、一边弯弓搭箭,径直就是一串三连珠!! “咻咻咻” 三声破空暴起,三名重骑应声倒地! 鲁肃的臂力强大、箭术极好,硬是将短木弓用出了长劲弓的气势!眉头不皱三箭连出,竟然精准的扎入了赵氏重骑兵的眼眶!! “鲁大人威武!!” “大人还在努力,我等岂能放弃!” 见到鲁肃如此神勇,刚刚站稳的五万下邳兵卒登时提起斗志,继续朝岸冲来!此刻,前头的兵卒距离南岸,已经不过五十来步! 听闻四周响起的呼喊,鲁肃仍是闭嘴不言,他极速前跑着,一箭箭连续射出… 目标要么是咽喉,要么是眼眶,几乎箭无虚发,显得十分精准!就是对方心生危机,赶忙捂住裸露在外的要害,鲁肃就射马眼。 十分毒辣,十分强悍。 但对大局,却是没啥影响。 万余重骑兵,他鲁肃能射几个?光凭箭壶里的箭矢不过区区三十来支,就已经封死了鲁肃操作的空间。他就是天生神力,能射个十天十夜胳膊不废…也没多的箭给他射。 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个人勇武显得微不足道。除非是吕布张飞之类的战略级武将,很少有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战场局势。 而此刻,赵枭有张飞。 鲁肃,只有把短挫木弓… 双方将力差距,如同云泥之别。 …… “好了,俺们的任务完成了。” “全部后撤,把这边交给死卒兄弟!” 眼见冰面已经碎开,张飞当即大手一挥,示意赵氏重骑纷纷后撤。将岸边防线,交由极速冲来的两万义理死卒守卫。这是先前定下的计划,一万重骑只负责迅速破开冰面。 待冰面一开,即刻换防义理死卒。 毕竟骑兵根本不适合站桩防守,只有狂奔冲锋,才能让重骑展现出自己的峥嵘。若将这些宝贝疙瘩,损耗在抵御敌军的垂死挣扎… 实在是浪费可惜,没有意义。 “是!全体后撤!!” “全体后撤!!!” 张飞话音刚落,一万重骑毫不犹豫的即刻转向、调头就走,显得极有素养。 而其后赶来的两万义理死卒,则迅速补在南岸河边、手中长枪一致对向河面… 进行极具地利的枪阵防守。 “将士们!是成是败,是存是亡…” “就全看现在!!” 奔至最前列的鲁肃,此刻距离岸边已经不到十步。他一把将手中木弓甩开,抽出腰间长剑、咆哮道:“全体都有!拼死突杀!!” 话语未落,鲁肃聚力于右腿、猛然蹬地,一个飞跃竟腾起三四丈!在空中他身形旋转,手中锋利长剑随体态呈无死角般舞动!! 似一个飞旋寒光铁陀螺! 铁陀螺鲁肃迅速飞过冰面断层,朝着岸上一角极速坠去!守卫那块地的死卒见状面色微怔,随即冷汗直冒、赶忙突出长枪刺去。 一时间,十二把长枪扎出!! “哼” 冷笑响起,鲁肃加快旋转。那锐利刀锋,竟然瞬间切开四处刺来的长枪矛头!不过一霎,十二根寒铁枪尖纷纷坠河,长枪一变… 变成了一根根木棍。 在众死卒面露懵逼之时,铁陀螺鲁肃已然跃到岸上!脚一落地,他立刻停止极速旋转。因为再转下去,哪怕一刻…鲁肃就要吐了。 强忍不断上涌的恶心感,鲁肃一扬长剑,霎那剑光残影晃得人眼花缭乱!十二道凌厉突刺,不过一息便已尽数发出!连连暴起的破空声甚是刺耳,然而守卫此地的死卒… 已然是再也听不见了。 这十二名精锐士兵,不过短短一瞬,便被鲁肃刺喉格杀!他们眼中惊惧犹存… 倒地不起。 死亡的场景,不断上演。 鲁肃这刹那芳华,对于整个战场来说可谓之微不足道。一个人的惊鸿,挽不住将去的暮秋。与鲁肃一样,密麻的下邳士卒跃起… 然多半,却是跳不过来。 冰面离岸的三五丈距离,就是生与死。大半士卒,没鲁肃那么好的弹跳力。他们往往刚刚跃起…就径直坠入冰水,如同排队自杀。 少许弹跳力好的,也多半被岸上死卒的长枪戳中,继而被狠狠甩入冰河之中。 他们痛苦,他们哀嚎。 却是无用。 战场上,没有仁慈。 在下邳士卒前仆后继的跳跃下,终于还是有零星的幸运儿穿过长枪封锁、抵达岸上。他们状若厉鬼,脚一踏地、就不管不顾的疯狂劈砍,瞬间使岸上死卒的防守松懈许多。 也由此,更多的下邳士卒越过长枪封锁,跃到岸上。不过,所谓更多…也只是相对的。长枪阵列严谨与否,并不能改变冰面离河岸的距离。跳不过去的,依然跳不过去。 绝大下邳兵卒,不幸坠河。 他们的精力,迅速被寒冷刺骨的冰水所洗刷而去。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落水者便面色煞白的堕入冰下暗流、不知被冲去哪里了。 “放箭!放箭!!” 此刻,位于北岸的两万徐州军士也已准备就绪。他们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弯弓搭箭,狠狠朝着河面上、下邳士卒的后背放出冷箭!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倏尔,箭如雨下。 河面上,哀嚎四起。 看着前方仍在进行着垂死挣扎的麾下士卒,张昭面色惨淡。在此刻,他后悔不已。没想,张鲁那神棍说的竟然是真的!出师不利… 真是邪了,张鲁竟然能算出大军出师不利!若是再来一次,自己一定… 自己一定… 还真不一定,再来一次自己多半也不会信。张昭无奈摇头,他拔出腰间宝剑,就要朝南岸冲去。事已至此,想啥都没用。鲁肃那小心谨慎的人都能狂放冲锋,他更该如此! 作为主将,刚烈的死去才叫尽职! “害!杂碎们!看我的厉害!!” 咆哮一声,张昭愤然前冲。他面色泛红,只感到一股快意在胸中奔涌。他为官已有好几年岁月,可亲自上阵冲锋…这还是头一次。 新鲜,壮烈,豪迈! 尽管张昭心知,他多半连河都跃不过去。不过跳不过去又有何妨?不过就… 不过就是以死殉道罢! “哈哈哈!将士们!” “随本郡守杀啊!!!” “咱就是死,也要咬下…” 就在张昭狂笑嘶吼之际,南方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双方军士听声,皆是面色一变。下邳军心如死灰,本就打不过赵枭伏军… 此刻敌人还有援军,该如何是好? 还真就是垂死挣扎。 那昂扬不灭的陀螺鲁肃,听声神情也是无比难看,真就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么? 该死啊!! 下邳兵卒面色难看,而赵枭大军…心里也是怦怦直跳。许多军士忍不住回头望去,因为…因为到此刻,赵枭所有的军队都已上场… 来人,定不是友军。 …… “主公,是下臣算漏了…” “不过下臣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下邳军要分成两波前行?这完全没道理啊!” 此刻,位于河畔密林旁的赵枭一行人面色很是难看。只因为,在南面远方… 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道家宗旗。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武装民兵步入眼帘。他们身穿布衣、手持长枪砍刀,簇拥成团,挤成密集敦厚的阵列,浩浩荡荡朝河畔开来! 一眼瞟去,便知来军人数最少… 最少也有三四万之众!! “公台,这不怪你。” 赵枭面色凝重,轻轻拍了拍陈宫的肩膀。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下邳军竟然如此离奇,行军竟然会分成两个批次…自己伏击了前队,这就撞上后队了。难搞,真的难搞!! 下淮河南岸,他赵枭就三万军士,其中两万义理死卒是不能动的。也就是说… 他得拿一万赵氏重骑,硬撼这三四万民兵!不过说实话…问题也不大。训练有素的精锐重骑兵,完全可以碾压轻装的粗劣民兵。 但毕竟敌军人数多出三倍,即便能将其打败消灭…赵氏重骑,怕也要死伤惨重! “咳,喊张将军回来指挥骑军。” 赵枭攥紧双拳,这一万赵氏重骑,乃他整个势力中最精锐的骑军。损失在这,实在可惜。但事发突然,即便心痛也得壮士断腕。 死伤惨重,也要打。 眼见亲卫策马前去岸边传令,赵枭回头望向缓缓压来的民兵大阵、寻找将旗。 然任其如何寻找,也没寻到主将旗。反是,反是看到一面如同…如同黄巾帅旗的天师大帜…这面明黄色巨大旗帜,两面绣有金字。 正面‘洪恩广泽·五斗米道’。 反面‘三代天师·贤良张鲁’。 此旗入眼,看得赵枭一愣一愣的,有种回到黄巾时期的错觉。当年在长社,黄巾大统领波才的渠帅旗,好像都没这天师大帜张扬。 “五斗米道?张鲁?” 轻念一声,赵枭不断回想这个名字。不过很可惜,他对此人并没有过多印象。 第九章 鸡肋抉择 上 “大哥,某来也!!” 亲兵离阵不过短短数息,便把黑糙猛将张翼德给引了过来。悍将迅速下达一番军令、使河畔防线稳固之后,便领重骑军赶了过来。 “大哥勿忧!新来之敌军人人无甲,手中兵武看起也粗陋简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乌合就是乌合,数量再多也不会改变本质!” 一奔至赵枭身侧,张飞即刻抬手、指向缓缓压来的五斗米道教徒军。以他独有的风格,用讽刺的言语、夸张的表情,来宽慰赵枭。 只见黑糙大汉高举手中丈八蛇矛,傲然立于马上、昂扬开口:“菜鸡就是菜鸡!” “猛虎就是猛虎!!再多的菜鸡,也只能俯首于猛虎脚下,掀不起风浪!” “大哥勿要忧虑!弟只需领重骑精英冲杀一阵,敌军必会溃乱!某破此军,难度不大。”说着,张飞伸出粗壮左臂指向敌阵、沉声道:“敌军人人面色亢奋,士气不低。” “然,他们阵列粗糙拥挤、毫无规整严谨…这代表着,敌兵军事素养极低。” “再结合他们的旗帜不是军旗,而是道旗…弟可看出,这群人压根就是凑数!说是民兵都抬举他们了,大概就是群不要命的信徒。” 赵枭陈宫二人听声,面上微微一怔。旋即稍加思索…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 喜笑开来! 还真是当局者迷啊!算计太多,脑海中全是计谋对策,反而对基本的情况都有些看不清了。还不如张飞,大大咧咧的…啥时都清明。 “翼德,那就全交给你了!” 赵枭拍了拍张飞的肩膀,正要发话,却见压来的教徒军阵忽然顿住。一名身披华贵道袍的中年男人脱阵而出,缓缓行至阵前三百步。 道袍男人轻抚座下骏马的浅褐鬃毛,朗声高呼道:“本道,乃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不知赵侯爷在哪?可否前来会晤一面?” 声音传来,赵陈张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没过两息,只见那自称张鲁的道人忽然一甩手中拂尘,高声下令道: “所有道徒,全部后退五百步。” 话音落下,远方的教宗大阵齐齐后退。 先前三百步,再加现在五百步,出列道人离本阵已然有整整八百步之距。如此长度,就是道人忽然变卦,他的教徒军队也赶不过来。 “此人胆魄不小,本候自也不能落了气势!洛玟,王越!你二人随我去会晤。” “谨遵主家之令!” “什么?!” “不可啊大哥!万一那道人有诈…您孤身前往,自身安全难以保障!就是真的要去,就让弟一块陪同吧!有弟在,他们奈何不了您!” “主公,张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稳妥些吧!只带两个人,确实太少了。” 陈宫张飞听闻赵枭之言,无不面色大变、纷纷开口谏言赵枭莫要以身试险。 “翼德,公台,莫要担忧。” 赵枭淡淡一笑,抬手道:“那张鲁,敢孤骑离阵八百步,本候还能输了他不可?” “再者说,洛玟王越,虽不是赫赫有名之大将,却是一等一的剑术高手!别说一个张鲁,就是十个他暴起,也伤不到吾一根寒毛。” 说罢,赵枭策马扬鞭、极速出阵。洛玟王越各骑有一匹素黑骏马,紧随其后。 陈宫张飞见此,号令骑军严阵以待。 务必能够随时出发。 …… 此刻,下淮河畔战至高潮。 历经短暂的彷徨无措,下邳士兵已然知晓,突然到来的军队隶属张鲁!是他们的援军!一时间下邳军心大振,人人皆怀有彪悍斗志。 尽管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极差,伤亡与围河军相比要大数倍,可再不见溃散的影子。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了希望,哪怕再渺茫… 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拼杀之中,浑身已被鲜血染红的鲁肃悍然下令,命弹跳不好的士兵莫要自寻死路。若实在跳不过来,就在河上结成盾阵,全力抵御北岸徐州军射来的箭矢、杜绝无谓伤亡。 能跳过来的,就全力冲杀河畔防线。 临河一块,咆哮四起,接连不断。 …… “你就是张鲁?” 下淮河南,千丈之外。 一片平坦空地,在洛玟王越的护卫下,赵枭行至道人马前,双方相隔二十步。 这个距离,足够突杀张鲁。 是的,赵枭前来会晤,抱有小心思。他先听听张鲁是啥意思,若能付出些小代价,让其领兵退去,那是最好。而若是非打不可… 那张鲁,自也不可能安然回阵。 必定交代在这。 “正是,贫道就是张鲁。” 赵枭对面的道人盈着浅笑,朝前者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朗声开口道:“阁下可就是镇东将军、幽州刺史、蓟郡候赵侯爷郡上?” “是也。” 看着面色恭敬的道人,赵枭也颔首抱拳。他拱了拱手,肃声道:“不知道长与吾会面,是为何事?现两军交战,若无战争外之严峻大事,你我无必要进行商谈,徒乱军心。” 张鲁听声微微一笑,拱手开口:“侯爷,您出兵徐州,是为前去扬州寻孙家报仇…现孙权已死、吴郡孙家已灭,何不退出徐州呢?” “呵。”轻笑摇头,赵枭淡淡道:“张天师莫要说此幼稚之言,我已吞下琅琊、安乐、东海三地,又岂能随意吐出?若如此轻率,我如何对得起先前攻城所不幸阵亡的将士?” “若是天师与我会晤…就为劝我离去,实在是令吾失望。你觉得,这可能吗?” “哈,也是。” 张鲁面露无奈,直言道:“可贫道并不看好侯爷,您一连吞下冀州青州,还没稳定地方,便又打徐州…面对诸侯联军、面对兖州豫州、面对中央司隶,您一方势力,相当…” “相当于与全天下人为敌。” “一时您尚能支撑,可当豫兖招募完军士,可当司隶中央军腾出手来,一同来攻…您又如何抵挡?”说着,张鲁耸耸肩:“时日一久,以贫道来看,您即便强大也难逃兵败。” “毕竟四面为敌,独木难支!想当年楚霸王何其威武?可面对汉王齐王燕王一干诸侯的多向围剿、十面埋伏,也难逃兵败身死。” 赵枭听声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见状,张鲁双手一合,下马躬身道:“贫道素来仰慕侯爷,虽属敌对,也不愿见您遭此悲惨结局!毕竟,您对天下百姓宽宏仁慈!毕竟,您是这数十年来,唯一为我大汉…” “开疆扩土的英雄豪杰!” 长作一揖,张鲁肃声道:“现下邳主力,已被侯爷围困于冰面,虽挣扎也难逃覆灭。可张昭他们,只是忠心于朝廷的无派系人士,他们与侯爷为敌,也不过是出于职责。” “你想说什么?” 赵枭眉头微皱,疑惑道:“你想让我放了下邳军?你觉得有这个可能么?” “有。” 张鲁淡定颔首,快速道:“刚刚贫道有言,侯爷树敌颇多,待各地诸侯彻底反应过来,您难逃被群而攻之的困局。不如让出徐州,整合力量驻守冀青二地!抛弃握不住的…” “攥紧拿得稳的,方是正道。” 话至于此,张鲁神情一正、严肃道:“只要您放下邳军一马,贫道能够保证,徐州不会与您为敌…并且,还会成为您南面的屏障、不借道给扬州豫州!如此一来,您…” “您日后,只需提防接壤的并州兖州以及司隶三地,再不必担心与全天下为敌!而您坐拥幽州冀州青州,又岂会打不过这三地?” “如此,高枕无忧也!” 话音落下,张鲁闭嘴不言。 赵枭双目一眯,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张鲁说的话很有道理。别看他赵枭骚操作不断,一会突袭吴郡、一会伏击下邳…可实际上,这都是兵力不足的无奈之举。他手上的军队太少,根本无法硬碰硬。 所以,只能不断游走找机会。 一旦成功,那名声是会大涨。可输一次,也就只能退走青州了。打赢庞大的联军几次,只能刮痧似的伤到点皮毛。可败一两次… 那就元气大伤了。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 就是这么无奈。 “张道长,你要如何保证。” 赵枭合上双目,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放了下邳军、可以放了张昭,但你如何保证徐州日后不与我为敌,且为我阻挡南方的敌人。” 此刻,赵枭内心已有答案。若真能如同张昭所讲,放弃徐州也并非不可。毕竟,现在他赵枭控制各地的人马,全来自于幽州旧部。 若退回冀州青州,将地方矛盾化解,也是极好的选择。妥善管理两州,过个几年,得到冀青真正的支持后…两地的州军也将为自己所用!那他赵枭就再不复无兵可用的困窘。 要知道,现在两州的郡兵衙役,都还被张辽关羽紧紧盯着呢。他们不但起不到助力,还要安排人去监管,防止其作乱。在此刻… 说实话,退走才是最优选。 “我以五斗米道天师的人格向你保证。”认真的道了一句,张鲁肃声开口:“您在退回前只要杀了陶谦,就能保证徐州不会成敌。” “首先,徐州五地除了下邳,其余四地都曾被您攻克占据!徐州刺陶谦一死,朝廷就会委任新的刺史,而普天之下,没有比张昭更有资格继任刺史的了。您又放了他一马…” “张昭素来讲究有恩必报,如何有颜面与侯爷再次为敌?他做刺史,徐州定不会攻您!且贫道仰慕侯爷,也会领教众支持侯爷。” 轻抚胡须,张鲁由衷一笑。 他直视赵枭,诚恳开口:“届时,徐州上下一心,无论是文官武将、还是教众百姓,都与侯爷交好,如何还有可能兵戈相向?” “抛下食之无味还要大费精力的烫手徐州,换取一个牢靠交好的南面屏障…” “侯爷,您意下如何?” 第十章 鸡肋抉择 下 “快,喊…咳咳,哇…呕哇…” 黑漆丑时,广陵郡城。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孙坚终于醒来,他睁眼第一件事不是吩咐指令、而是哇哇飚血。此刻他感觉很不好,浑身就似灌了铅般沉重。 以往体态康健,他随时随地都有二虎之力。而现在,孙坚却连抬起眼皮都觉得吃力费劲。虚弱的不像话,似个风烛残年的迟暮之人。 “主家!您可算醒了!!” 孙坚咳血的动作不小,即刻便惊动到屋外侍立的卫士。一时间,四名亲兵冲入房间,小心翼翼的为江东猛虎拍打背心、舒缓郁气。 与此同时,八九名亲卫迅捷上马,极速冲出郡守府、朝城内军营传讯而去。 “扬州大人醒了!!” “扬州大人醒来了!!!” …… 寅时,天色不再漆黑,转为一种灰蒙蒙的乌暗、令人打心底感到抑郁沉闷。 广陵郡府内,亦是低沉哀默。 程普、祖茂,周瑜、太史慈等一干军中核心齐聚于郡守府中。他们望向孙坚的目光里,尽是难言之色。此刻,江东猛虎紧闭双目,被一白髯老郎中捏着手腕、静静把脉。 老郎中表情很是难看,使得一干将领心头直打鼓。他们死命按捺住求知欲,唯恐惊扰了老医师的诊疗。然孙坚的身体情况,并不会因为四周安宁而略有好转,郎中苦着脸… 半刻不松。 “唉” 半柱香的功夫一晃而过,老郎中缓缓松开握住孙坚的右手、悠悠叹息一声。 这一叹,瞬间使得屋内将领心脏狂跳。孙坚也是勉力睁开双目,望向老中医。 “李神医,扬州大人是怎么了?” 听闻周瑜发问,老郎中拱了拱手、抚须缓缓道:“绝不是被气的,但也有一些关联,怎么说好些…嗯,被气,这算是个诱因吧。” “扬州大人被卑劣童谣一激、气急攻心,由此诱发了他体内早已积存的剧毒。” “什么?!” “什么!主公早被下毒了?!” 听郎中之言,满屋将领全都炸了。他们面面相觑,忽然齐齐望向老郎中、愤声道:“既然是剧毒,为何先前没有预兆,现才发作?” “此毒虽是剧毒,但却是慢性的。” 放下抚摸白须的干枯右手,郎中指向孙坚胸口道:“扬州大人,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若老儿没算错,此毒该就是这两个月被下的。这毒虽是慢性,但也不是长年累月那种…” “严格说,该是中程剧毒。” 说着,老郎中面色凝重、肃穆道:“不要十年不要五年,最多一年便会毒发!” “且一旦起效…”讲到这,郎中猛然摆手、冷声道:“便绝无治愈的可能!剧毒爆发,最多三日…中毒者就会浑身发黑,表皮破开、不断流脓!最后躯体化为一摊毒水…” “嘶” 郎中言落,满屋震惊。 倒吸凉气之音,接连响起。 “那么,那么您能治吗?” 还是周瑜率先打破僵局。只见青年俊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朝老医师行了一礼。礼毕,其朗声开口:“老神医,您刚说原本一年后毒发,那时绝无治愈的可能,您又说…” “扬州大人被下毒,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那么,现在应该还有救才对!” “老先生,只要您能救扬州大人…在下现在做主,必奉上万两雪银作为答谢!” 此刻,其余将领才反应过来。他们满脸期盼希翼,纷纷跟着周瑜朝医师许诺。 “是啊老先生,只要您能救主公,那我等定会不吝赏赐!万两白银打底,再给您建个庄子…就是再送你些美人,也未尝不可啊!” “李神医,全仰仗您了!!” 老郎中听声面色稍缓、颔首道:“确实还有救,什么赏赐都等治好再说吧。” 说罢,李姓医师虚指孙坚胸口,沉吟片刻、缓缓道:“此毒,依附于扬州大人心肺一脉、不断腐蚀大人之阳刚气血。不过还好,发现的还算及时。此刻,剧毒虽伤肺腑…” “但还未深入骨髓。” “老儿有一祛毒秘方,可缓缓排出扬州大人体内的祸根…但时效颇长,最少也要半年才能根除此患。在此期间,孙大人绝不可…” “绝不可再动一丝怒气。” 言至于此,老郎中一边从药箱中掏出笔墨文纸,一边非常认真的凝声道:“切记,喝药的这半年期间,扬州大人绝不可动怒!若再次气急攻心、引起体毒彻底爆发,也…” “也就不必来找我了。” “届时,神仙难救矣!” 话毕,郎中不言,认真书写药方。 程普祖茂等人得知孙坚有救,内心高悬的大石终于落下,舒坦的喘了口大气。 而太史慈和周瑜,仍是紧皱眉目。 前者知晓孙坚能治好、仍会统率扬州军,心中莫名感到些许不爽。他太史慈,并不认为跟随孙家是一件好事、只是无处可去罢。 后者周瑜,则是烦闷在李医师的话。在青年俊杰看来,要暴虎孙坚半年不发火… 比登天还难。 现吴郡孙家的消息都还没传回来,光是听一曲讽刺童谣,孙坚都能暴怒。那得知后方情况…不得原地爆炸?该死,难搞啊!! 周瑜眼皮直跳,只感到非常棘手。 而就在此时,缓了大半天的孙坚终于聚上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传我帅令,命祖茂将军为我扬州大军的副帅,在我养病期间…” “由他,来掌管一切战事。” “德谋、公瑾,你二人好好协助祖将军…给我灭了赵枭,咳咳…灭了他!!” 孙坚虽然虚弱,但脑子还算灵光。他一边剧烈咳嗦,一边道出自身见解:“快…咳咳…早点出军!依我看,赵枭很可能突袭彭城联军…也有可能围点打援、伏击下邳援军…” “但不管如何…州府东海,在此刻必定是空虚的!祖将军,你速速出军,给我打下郯城!失了此城,不管赵枭在乐安国还是下邳郡,他都…咳咳咳,他都…他都失了退路!” 祖茂程普等将领听声,双目爆闪光芒、接话道:“只要断了赵枭退路,他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乐安或者下邳,再无路可逃!!” “我们…就可强逼他决战!而他兵力不足,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我们的!!” “咳,正是。” 孙坚面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冷冷道:“将军们动作一定要迅速,本扬州要用赵枭的人头来一雪前耻!他竟…竟敢编曲羞辱我…” “咳咳,我一定…咳咳咳” 孙坚疯狂暴咳,忽然昏厥不醒。 众将仓皇无措,老医摇头不语。 刚刚孙坚的模样,被李姓老郎中完全捕捉。这位主能不能活命,全看能不能克制脾气。然见其这般沉不住气,老医师莫名产生了… 产生了逃走的想法。 …… “侯爷,您意下如何?” 下淮河畔,天微蒙蒙亮。 看着马前,情不自禁握紧拳头的张鲁,赵枭缓缓颔首、径直调转马头道: “我信你,望道长能遵守承诺。” “张昭和下邳军,我放了。鲁肃这人本候比较欣赏,就带走了。”说罢,赵枭扬起鞭子就要策马回阵,忽然又顿住了。只见他缓缓回首,俯视张鲁、淡笑开口:“对了。” “张道长,我想起你之来历了。” “你乃西汉留侯…张良的第十世孙,瞧本候这记性!事太多…都差点给忘了。” 不顾张鲁惊愕的表情,赵枭爽朗一笑,扬鞭遥指天际、豪放道:“先贤的后人,好好看看!这万里江山有多美好!有多娇艳!!” “你忍心,见她毁于一旦吗?” “你家先祖张良,辅佐汉高祖建立王朝、使天下安定数百年!可危机终是再现…几百年后的今日,世间再次陷入动荡不安!群雄并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张鲁…” “先贤的后人!” “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看着苍穹上,那若隐若现的新日初阳,赵枭狂啸一声、直视张鲁大声道:“你何不效仿你家先祖,寻一明君辅佐?救世间苍生于水火之中?大汉已经病入骨髓,无法治愈!” “你还在等什么?!你传道传教,又能救济多少人?而你若能加入我,才能真正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为万里锦绣江山带来救赎!” “带来真正的救赎!这才叫道!” “自己干,救十万人,是你的极限。” “而我不同,我没有极限!”话起,赵枭面上洋溢着莫大自信。似乎他说到,他就能做到。这一幕,给发怔的张鲁带来巨大冲击。 他平生所见之人,多半都还是谦虚内敛的。少许张狂的…也只是无能之狂。 而赵枭无能吗?其在不算大的年纪,就已经坐拥三州辽阔疆域。说他无能…普天之下,就没人有能力了。而这样一个极具手腕的人… 一旦张扬起来,感染力也是巨大。 反正张鲁就面色泛红,有些不可自拔。 赵枭见此,嘴角上扬。 在他弱小的时候,他必须处处小心,一切都效仿古人。然现在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小人物。他可以,可以表露出真正的自己… 用现代人,不拘一格的话术说法,来征服对手!弱小不文质彬彬,没人听他说话。而强大…就是胡言乱语,别人也要认真聆听! 更何况,他并不是胡言乱语。 他有他的话术。 “张鲁,你若单干,最多救十万人。” “而跟我干,则渡天下!” 只见赵枭双目灼灼,紧紧盯着张鲁、肃声开口道:“张鲁!汝还在犹豫什么?!” “眼下,明君就在尔身前。” “一错过,怕要抱憾终生!!” 张鲁闻言,神情有些恍惚。他的思维,莫名其妙被赵枭带着走了。一时间,天师道长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最终,都化为… 一声悠悠叹息。 罢了罢了,连祖先都示意了…自己还在这犟个什么劲啊!赵枭说的这么诱人,就希望不是骗人的吧!念头至此,张鲁面色一肃,朝赵枭比了个隐晦的眼色、继而大声道: “赵侯爷!莫要再白费口舌!” “我张鲁,只忠于朝廷。” “您,请回吧!” 第十一章 屏障与否 难以抉择 卯时初晨,鸡晓天微亮。 下淮河畔,两军兵戈止。 此刻,氛围有些古怪。只见一座巨大浮桥已然修建在河道之上,桥上矗立着一顶简易大帐。在帐子左右,列满了密密麻麻的军卒兵士。南岸旗飘急援军,北岸纛立伏击军。 双方军士隔着冰河,遥相对视。 神情多少有些恍惚。 别说他们,就是张昭鲁肃、张飞陈宫,脑子都是嗡嗡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 “本候,不日便会撤军归往青州,这琅琊、乐安、东海,全由你张昭来接管。” “当然,这些地盘也不是白白给你,再算上本候刚刚还放你一条生路…不说化干戈为玉帛,但你我双方,日后不能再刀兵相见。” 桥上帐中,赵枭端坐主位。他紧盯左侧首席上的张昭、肃声道:“若是扬州孙坚,或者豫州曹操向你借道,你不能答应。且要保证,在军事上彻底封锁徐州,我不要你助我。” “我只要徐州,彻底成为一块屏障!成为一块通行禁地!为吾隔绝南面外敌。” 听到这,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昭眉头一皱、起身道:“赵蓟侯,你是要我张子布背叛朝廷、背叛国家吗?你现是举国逆贼,我若为你隔绝南面讨伐诸侯,岂不是助纣为虐?” “这…这还没助你?” “大胆!” 一直强压情绪的张飞见张昭竟敢还嘴,登时就炸了。粗黑大将猛然拍案,起身怒喝道:“你这鸟玩意啊!若不是俺大哥手下留情,你和你麾下士兵,早就堕入冰水死球了!” “你不思知恩图报,还在此狺狺狂吠?你还是个人吗?所谓士人,当以恩报恩、以仇报仇!可你呢?救命之恩都不甚在意…你还谈个屁的国家朝廷?!你连当人都不配!” “还开口就国家大义?还朝廷朝廷?” “呵呵,笑死个鸟!” “你…你!!” 张昭怒目圆睁,死死指着张飞说不出话来。他被后者这糙人糙话怼得面色涨红、额上青筋绽起。却…却是无言以对。从做人的角度来说,张飞话糙理不糙,毕竟赵枭刚… 毕竟赵枭刚刚放他张昭一马,他就大呼人家是逆贼…这马脚被张飞逮住,他根本无从辩解。再是有冠冕堂皇的大理高论,也改变不了他现在忘恩负义的事实。于大无错… 于小,他此话确实不妥。 一时间,张昭脸红如猴屁。 “嗨,翼德,岂能这般无礼?” 赵枭内心暗爽,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张飞,继而朝张昭温声道:“张郡守,自宦官外戚斗权以来,中央朝廷…便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一个空头名号。” “明堂宝殿,已经面目全非、沦为当权者的斗争工具。郡守是忠于天下苍生,还是羁于历来规矩、忠于那个早就变质的国家朝廷?” 张昭听声,皱眉不言。 而赵枭却没丝毫停顿,继续悠悠道:“眼下我赵枭,并不是以放你一马来胁迫你加入我。本候仅仅要你封锁住徐州,就这么难么?” 听到这时,陈宫已然知晓赵枭之意。 于是,青衣文士登时就从右侧首席起身,猛然指向张昭、厉声大喝:“张大人!在下看来,你就是个固执己见的愚者!你的内心…” “充满了自私!!” 陈宫暴起,登时引起满帐注视。 赵枭与张鲁眉头微皱,张飞则挠头,只感觉陈宫比自己还猛。而张昭本人… 则双目圆睁,一脸懵逼。 稍稍错愕一瞬,这下邳郡守登时满面怒容。他反指向陈宫、高呼道:“你是何人?!为何口出狂言?莫非我不助纣为虐,就是自私?此话何从说起?小儿,莫要哗众取宠!” “哼” 陈宫冷笑一声,高声道: “张大人,在下问你!” “你可在乎百姓?你可爱民?!” 张昭闻言眉头一挑,不假思索回道:“那是自然!你大可去下邳打听打听!” “我张子布…对治下子民如何!” “哼” 又是一声冷笑,陈宫动了。 他快步冲至张昭身前、气势颇为强烈,厉声大喝道:“张昭!你不但愚蠢…” “而且还虚伪!” “我虚伪?你说!我虚伪在哪?你倒是快说啊!莫要张口就污人清白!!” 张昭气急,胡子都翘了起来。 “哼” 陈宫三连冷笑,清晰而快速道:“你说你爱民?那你不知道,历来战事多发区域,地方百姓都是最苦的?徐州陷入战争不过半月…” “便狼烟遍地、四处残骸!” 说着,陈宫朝赵枭抱拳,目视张昭道:“我家侯爷胸怀仁慈,不愿让徐州战火纷飞、不愿让徐州百姓苦楚!竟愿主动退兵、交出千辛万苦攻克的琅琊三地,实乃伟岸至极!” “而你!你张昭,居然还拒绝?” “你是何居心?!” 陈宫只差把手戳到张昭脸上,大喝道:“眼下你只要接收徐州,保证不出兵犯我家侯爷、保证不借道给其余诸侯,便能保护徐州千万百姓不受战火摧残!而你,却拒绝?” “你还有何面目,称自己爱民?” “你张昭,还要点脸么?!” 话音落下,张昭面红耳赤。他抬手指向陈宫大喘着气、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赵枭见状面无表情,心中却暗笑不已、感慨张昭真是个实诚人。若是诸葛亮一类的嘴炮王,怕是马上就能找出陈宫话里的漏洞反击。换做司马懿之类的苟王,也不会在意。 多半就置之不理,当陈宫放屁。 这种言语刺激,大多时候都没什么效果。但对于遵循死理的老实人,就有奇效。很显然,张昭就是不折不扣的传统人士。这种人习惯跟着固有规矩走,这也是中央朝廷变质… 各地方多半都不听话了,而张昭还肯听指挥的原因,他太守理、太传统。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枭才愿意交出徐州。张昭这种人犟,可一旦许诺不会来犯,就真不会来。 若是换个吕布郝萌之类的“信诺人士”,赵枭绝对不会采纳张鲁的撤军提议。 这也是分人来的。 “张昭,你这虚伪之人!” 此刻,陈宫还在继续。他得理不饶人,一把拍掉张昭指向自己的手、呵斥道:“你为何固执己见?为何无法保证不来侵犯?因为怕!因为你怕被朝廷安上不忠之臣的名号!” “为了清名,你可以让徐州百姓陷入战火之苦!为了清名,你可以安作袁绍的走狗爪牙!平心而论,你觉得我家侯爷是逆贼么?” 满脸昂扬傲色,陈宫气势汹汹道:“你告诉我,历朝历代,哪个反贼会珍爱百姓?我家侯爷征战四方,到哪里没有善待百姓?我家侯爷为国家开疆扩土,天下又有几人做到!” 张昭焉了,他低垂着头、脸色难看。几番抬头欲要反驳,可压根就插不进去。 陈宫太能讲了,一套接一套、套套不重样。嘴上功夫,他张昭完全不是对手。 见火候差不多了,陈宫面色稍缓,忽然伸出手托起张昭、朗声道:“我观张大人神情,有知错之意,看来先前只是没想到这么多。” “现在,我来告诉大人。” 紧紧盯着张昭的瞳孔,陈宫一字一句、无比诚恳道:“我家侯爷,不是逆贼。” “反而,是拨乱反正的明公。” “我们知道张大人一时无法理解,但这并不重要,我们会给予你足够的时间来思考。你只需保证不来犯疆,且不借道给扬州豫州。” “张大人,可吗?” 张昭动摇了。 他看着陈宫清澈的双眼,竟然说不出反对之语。陈宫刚刚的话,确实有道理。赵枭名号响起多年…似乎真没啥污点。其到哪对百姓都是秋毫无犯,且还经常救济穷苦人家。 这样的人,能是反贼吗?就算真是反贼,那他可恶吗?那他该除吗?都不说这些,就凭刚刚赵枭放自己一条生路,他又能拒绝么? 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可…可应下,就违背了自己一直奉行的忠国理念。中央朝廷再是混乱,可… 可也是正统啊! 一时间,张昭面上满是挣扎。 “大人!下官认为,该当应允!” 就在这时,一直没发声的张鲁大步出列、当即便高声劝谏道:“大人忠于朝廷国家,可何为国家?先有家,才有国!我大汉天下,不属于某个人,更不属于那个京都朝堂!” “而是,属于万家百姓!” 铿锵之音响起,张鲁抑扬顿挫道:“再说,我们并不是加入赵蓟候,而是保持中立!大人!我们只需要不参战、不借道,便能保我徐州百姓安康无难,这难道还用抉择么?” 听闻此言,张昭眉头紧锁。 迟疑片刻,终是缓缓颔首。 下邳第一领将、郡司马张鲁的表态,盖住了张昭最后的一丝抵触。五斗米道,这块巨大的砝码放上中立的秤砣、使天平无法平衡。 彻底倒向…沦为赵枭屏障的道路! “好…好吧。” 张昭面色憔悴,神情有些恍惚。 他现在有点眩晕,感觉很奇幻。 他明明是率部去支援彭城的诸侯联军,可怎么…怎么就被敌人赵枭给说服了? 反而变成保护其的屏障? 世界变化太快,令他有些飘忽。 “张大人,这是契约。” “写上名字,再按个手印就行了。” “噢。” 迷迷糊糊的张昭签下七八份契约,若他不信守承诺,这些契约就会公诸天下。对于爱慕清名的人来说,背上这份不讲诚信的恶名… 无疑是致命打击。 在走完一系列流程后,张飞还问赵枭要不要带走张昭张鲁的儿子、作为人质。 赵枭直接否决,言语相信二人,何须质也?闻声,一直愁眉苦脸、浑浑噩噩的张昭终于露出笑容,莫名对赵枭的感官好了许多。 也决定,奉行许下之诺言。 且看这赵枭,到底是龙是蛇吧! 这纷乱繁杂的战事,徐州就不参与了。 第十二章 诡诈之战 行军 辰时天亮,下淮河兵锋解除。 谈完罢兵交替等事宜,赵枭与张昭相继率军退走。前者领军极速前往乐安国,准备进行撤离徐州前的最后一场战斗。后者则率部归返下邳,就要动员所有力量、交接城池。 江东徐州一带的格局,即将改变。 …… “唉,这般行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策马行进在归返郡城的道路上,张昭望向天际初升的朝阳,只感到患得患失。 好的是,用不了多久徐州就能恢复安宁、再不复战火硝烟的侵扰。坏的是,他违背了昔日的骄傲准则…他不再是一个…忠国之臣。 是的,即便到了现在,张昭还是觉得中央朝廷就是大汉的象征。一个人的固有思想,并不会因为短暂的一席话,就彻底发生改变。 张昭会信守承诺,成为赵枭的屏障。可这不代表他…能真正接受其灌输的思想。或许,之所以签下文契,也是出于一种无奈。麾下第一重将张鲁已经偏向赵枭,那种情况… 他若一直不依,怕只有死路一条。 说实话,现实就是压根没得选。 “唉,这就是形势比人强吧。” 再次长叹一声,张昭垮起臭脸、索性不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结。签都签了,不甘心还能咋?还不如多思考下…怎么应对孙坚曹操。 这两个都不是简单之辈,不借道给他们,理由必须妥当。不过,即便如此… 大概也是要撕破脸皮了。 “唉,这叫个什么事啊!” “早知道就不出援了,难搞啊…” …… 下邳军,后军末尾。 自告奋勇、前来负责殿后的张鲁缓缓行着,一边策马一边细细阅览手中密信。其身侧围拢大批狂热信徒、将一黑衣剑士遮掩其中。 “走之前,要搞一下联军么…” “嗯,倒确实可行。” 看完密信上的最后一行字,张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径直将密信点燃。其注视着手中熊熊燃烧的草黄文纸,忽然开口低语道:“回去禀告侯爷,在下会依照信上要求行动。” “好的,张大人。” 紧随张鲁马侧的黑衣剑士闻言,当即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即刻便后退脱离军阵… 不过几个闪身便隐入树林、悄然不见。 看剑士遁走,张鲁挥臂召来三名心腹。一番细致叮嘱后,心腹将领颔首溜开。 不到片刻,三名小将潜入军中,各点了几百票死忠信徒、便悄无声息的脱离军阵。他们将身上军装撕得破烂,再挥洒尘土于身。最后狠辣之色暴起,这些教宗的狂热信徒… 竟然相互劈砍、自相残杀! 不过,都没下死手。 待人人有伤、灰头土脸后便停下了手。这支异常狼狈的伤兵在三名小将的带领下,极速朝着北面奔去、目标正是原本的目的地。 乐安国,国治彭城! …… “大哥,再往前方急行军一日,我军就能到达彭城了!是要再搞一次突袭么?” 乐安国界,赵枭大军正在极速朝国内行军。此刻距离从下淮河畔撤走不过一个时辰,军队便已经行至乐安境内。徐州实在是小… 从头走到尾,都要不了七天。 战略纵深,实在是不高。 “不,突袭这战术,一次两次能起到奇效。可一旦用多了,敌人就会防备…” “说是突袭,实际和硬攻也没差。” 在密麻剑士的簇拥下,赵枭行进在军阵最前列。他一边观察着四周环境,一边朝身侧并马前行的张飞道:“翼德,领军打仗不能僵硬。若是按照固有思维行事,则必败矣。” “我们的敌人,不会永远都是草包。为兄以往常用突袭、已成标签。而韩馥陶谦之辈,虽不算什么一流帅才,但好歹也是从讨董战场上退下来的,基本的战略素养是有的。” “他们的营盘,没那么容易踹。” 见张飞微微眯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赵枭忽感大为欣慰。他拍了拍糙汉的肩膀,温声开口道:“再加上前几日,子龙奉军师之令前来援助彭城,就耍了一次完美的突袭。” “正所谓可一可二不可三。” “诸侯联军,又怎可能不加强戒备?再想故技重施…很难很险,意义不大。” 张飞颔首,接话道:“彭城内,陈到将军他们估计还剩三四万人,加上俺们也不过堪堪达到八万军…而联军最少还有十几万兵。” “硬打决战,俺们就是赢…” “也定会死伤惨重。” 说着,张飞挤弄了下浓眉大眼,朝赵枭笑眯眯的开口:“这不符合我们的战略目标!伤亡惨重…就是赢了,实际上,也是输了。” 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话语,赵枭微微一怔、继而爽朗大笑。他由衷的感到… 自己三弟,是真的有长进了。 距离统领一方的大帅,已经不远。 欣慰之余,赵枭盈笑接话:“是也,翼德说的不错!故此,我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为兄已有好点子…联军的营盘,现估计都加固成了王八壳子,那咱何必去强攻呢?” “用一手引蛇出洞,岂不美哉。” “引蛇出洞?” 张飞喃喃一声,极力思索着赵枭言下之意。他思来想去,忽然记起大哥刚将洛玟派了出去、其携带一封密信,偷偷潜向下邳… 该是去做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转念一思,张飞虎目一闪。 大汉紧盯兄长,低声道:“大哥,莫不是还要行最初之连环计?于路上埋伏?” “为什么不呢?” 耸耸肩,赵枭轻笑一声。 “此计最初,在于灭杀下邳军、引来联军匆匆支援,我军在半道伏击破敌。而现,尽管发生了一些波折变化,然计策却依旧可用。” “毕竟下邳军是覆没是健在,全凭去报信的人一张嘴。不过也就是…实话实说和假话诚说的区别罢。”言至于此,赵枭笑而不言。 张飞愣了愣,情不自禁道:“张昭那人太守理,选择了中立、只会严格恪守。” “那么为咱报假信的,就只有…” 紧闭熊嘴,张飞没有吐出名号。他的铜铃大眼冒着光,一眨不眨的望向赵枭。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快活大笑。 天地玄机,你知我知,便足矣。 …… 乐安彭城,漆黑暗夜。 坚固顽城,修缮完整。 一连两日,城下诸侯联军都未再发起攻势,显然是被赵云打得军心溃散、不得不花些时间来调整。而城内守军,也借此宝贵良机… 将这座战略意义极大的残城进行紧急休整。那四面城头的道道残壑,已被大批新石填充。虽远不如最初那般坚实,但也勉强够用。 不过为了获取足量石料,彭城内的建筑也已经十不存一,全被守军拆卸解体。 砖石用来修补墙面、堵塞城门甬道、加制垒石军械。木料,也全用来制作箭矢。 若俯视全城,便会感到非常萧索。 这广大城池内部,已然光秃秃一片。 …… “这样下去也不行。” “待城内建筑全部拆完、我们守城军械消耗殆尽,怕是再难拒敌于城下。届时,该是只能依托城头打白刃战了。就是退入内城…” “宅子都拆完了…” “街巷战根本打不了。” 残月之下,彭城灯火阑珊。 陈到、赵云、斐元绍三将,屹立于城头最高阁堡。几人手按砖石护栏,眺望那城外千丈处、将宽阔城池包得水泄不通的联军营寨。 此刻,三将面上都十分凝重。 “主要…还是消息闭塞。” 斐元绍抬起完好的左臂,接话道:“我军被围困久矣,不知外界情况。现军中已有担忧,不知主公那边战事如何。若迟迟无援…” “我彭城就是死战顽抗…” “也挺不了多久。” 说着,斐元绍眉头紧锁,顺着先前陈到之言继续道:“以末将来看,联军休整两日也就差不多了。最多再休一日,就会全力来攻。” “按之前的军械日耗,最多再守五日,彭城就濒临无石可投、无箭可发的地步…届时我军久战心疲、再加看不到希望…以四万白刃十余万,怕是难以抵御、此城便要易帜。” 闻如此不吉危言,陈到赵云倒是面不改色。因为他们知道,斐元绍说的是事实。此二将都是实干之人,不会因话说的难听而发怒。 话讲的好听,局势也不会改变丝毫。 一时间,阁堡陷入沉默。 三将无不眯目,竭力思考对策。 过了一会,或是感到气氛太冷峻,陈到率先打破了僵局。只见他转身回首,淡笑着望向斐元绍、温声开口:“斐将军,此战你的表现令本帅感到很惊喜,若是能全身而退…” “本帅定会向主公为将军表功。” “多谢陈帅!” “诶,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随意摆摆手,示意满面笑容的断臂将军无需多礼,陈到望向斐元绍的右肩、虎目中闪过一丝惋惜道:“你之右臂,现情况如何?” “还能动弹吗?” “该是废了。” 谈至伤势,斐元绍神情如常。他好似毫不在意般甩了甩并无知觉的右臂、淡笑开口:“那日局面紧张,拔箭拔的莽了些…好像,好像带到筋脉了,现皮肉恢复了不少,但…” “这条臂膀,多半还是废了。” 陈到闻言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三将无声,氛围再次陷入僵冷。 “咳” 过了小一会,银甲俊将赵云终于出声了。常山龙将微微摇头,暗自感慨陈到不会说话、更不会安慰人,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有他玉面逼王赵子龙在此。 士气,那是不可能低落的。 只见赵云轻张俏嘴,一曲现编的壮威歌登时悠悠响起。歌声即刻便萦绕城头,为城上守夜的军士带来昂扬斗志。彭城全城,也渐渐… 响起铿锵有力的战歌! “何为威武兮,满城尽是铮亮甲。 何为豪勇兮,四万硬撼十万敌。 萧索沙场征伐乱,义军出幽三州穿。千百城池,数十巍山,拦不住我正义之师!” “何为悍将兮,元绍拔箭不惜臂。 何为强帅兮,叔至死战志不屈。 任他城下万千敌,我自不动定如山。精锐勇士,玄龟彪卒,子龙跋涉三军贯穿!” “四万勇士驻坚城,豪情万丈、不屈不退~以寡敌众不让风骚,举世无双。” “浩浩荡荡诸侯军,人过十万、数倍之差~以众击寡攻而不克,何其可笑。” “呜呼呜呼,我军盛哉~” “悲兮叹兮,敌军必败~” 第十三章 诡诈之战 内变 子时夜半,联军营寨寂静无声。 受到彭城内守方铿锵歌声的影响,三州联军士气有些低落。为暂绝军心动荡,韩馥下令,命全营军士堵耳入睡、养精蓄锐。待明日天亮、公开处刑叛将张郃后,便即刻发起停隔两日的全面攻城。 今夜,万物无声。 稍许未知的变化,正在悄悄萌发。 …… 后军,羁押营。 位于简易牢帐中的张郃无法入眠。 此刻,一席残破布衣的男人正倚靠在草席上。他久不经打整的长发有些凌乱,锐利的眼瞳中泛着缕缕血丝,看起精神很是不好。 “没想,我张郃征战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 悠悠长叹一声,男人环视牢帐。 这是顶空寂的帐子,除一个铁皮痰盂外便再无它物。寒风袭来,刮得帐角微微拂动,给人一种萧瑟凄凉的感官。 再次蜷缩了下躯体,双手上的镣铐吱咯作响。男人合上双目,在刺辣的痛感下、过往二十载岁月所遇,一幕幕涌上心来。 好想他往日威风凛凛,率领亲信部下灭杀黄巾贼寇,后而又随主官前往司隶讨伐董卓逆贼。一次次死中求生历历在目,一次次攻城克敌彷如昨日…可以说,他张郃能走到一州军事副将的显赫之位,完全… 完全是用他手中的枪,用他悍不畏死的意志所夺来的。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因为韩馥子虚乌有的猜忌之心,变为虚幻。 想到这里,张郃紧咬牙关。 他好恨,他又岂能不恨? 微微摇头,男人忽然松开了紧攥为拳的双手。事已至此,怨恨又有何意?就是他再恨,也摆脱不了冤屈,也摆脱不了明日变为刀下亡魂的宿命…罢了,这样也好,这正邪颠倒的狗屁世道,他张郃也不愿再待下去了。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心念至此,张郃饱经沧桑的平凡面庞上浮现出一许释然。过往终是云烟,要散便散吧。跟着韩馥这样的主家混,被猜疑至死… 是难免的,不过就是迟些早些的事。 谁叫他太优秀了呢? 无奈苦笑,男人脑中莫名闪现出那位名叫赵云的敌将。那帅气的银甲将军,比他张郃可强不少。见其英姿勃发的爽朗气质,想必在赵枭那边过得不错。想想其当时建议自己转换阵营…自己却是断然拒绝。 现在看来,真是傻透了。 主家风评是好是坏…这重要么?只要他肯相信你、只要他肯厚待你,那么,便足矣。那么,无关外界评论,他就是明君。 只恨自己清醒的太晚了。 怀抱着酸溜溜的满腔苦楚,张郃闭目不思。 此刻,越想,越是痛苦。 …… 丑时荒鸡,今儿天亮的晚。 彭城远处的稀疏人家,缓缓飘来几啼鸡鸣,却是没能唤醒沉睡的联军士兵。袅袅炊烟有些淡,没能晃上云霄、便被忽来的劲风刮散。 此时的军寨中,异变正在生成。 左军大营,分将之营帐敞亮透彻。 一干低阶领将,正在密谋反事。 …… “魏将军,那张郃与我等并无瓜葛…” “现将军官途蒸蒸日上,又何必为了张郃置身险地呢?” 将帐中,赞同反对截然分明。 在左军分将魏延的大案前,两排小将各抒己见。 一名俊秀校尉抱拳发声,其大步出列,行至帐子中央、面带恭敬道:“魏将,现鞠义身死,韩公如同断掉一臂…而魏将您的领军能力有目共睹,不准还能补上鞠义的空缺、被冀州大人所重用。而那张郃…” “与我们素无交往,将军大人…” “我们为何要去趟这滩浑水呢?” 话音落下,众小将只感确实有理。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聚焦于大帐主位。 主位上端坐的黑甲大将见状,不无言语反是轻笑一声。这是个威武雄健的男人,其双瞳大如牛眸、眼中不断溢散精明的光彩。战将披戴一副暗钢黑铁全身铠,头上的坚盔款式独特、表层竟突出许多尖刺… 使人一眼瞧去,就会觉得这人性格彪悍、不好糊弄。不过也确实如此,这名叫做魏延的司隶义阳人,自参军开始就没吃过亏。 而常年厮杀于一线,更为这人附加了层浓烈的凛然杀气。可以说,这名彪悍狂野的虎狼之将,是敌人和自己人都不愿碰上的。 敌人畏惧他的奸诈凶残,而自己人则讨厌他的斤斤计较。魏延不在乎表面上的虚假融洽,有啥说啥直的不行。有次军需官克扣了左军的饷钱,魏延得知后,当天就率军冲了辎重营、一刀把军需官给砍了。 由此,外营恶他残暴。不过,其麾下的直系部属,却是异常拥戴自己这位主将。左军之上下一心,在联军中是出了名的。 “为何要去趟这滩浑水?” 此刻,倍受下属爱戴的黑甲战将双目微眯。其敲击着木制案板,朗声道:“因为张颌的今天,就是我魏延的明天。” “张将军有无反心,军中谁人不知?” 说着,魏延环扫满帐小将、淡笑道:“诸位,你们可知…鞠义战死,本将非但不喜,反而感到浓浓的担忧。” 众将听声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只见黑甲大将长叹一息,起身展臂道:“韩馥不是明主,这是我早有的看法。还记得在司隶讨董之时,各家诸侯皆有骨气。即便面对那出身显赫的袁绍,各地刺史也多半敬而不恭。惟有我们家韩冀州…” “朝那袁绍点头哈腰,似个仆人。” 讲到这,魏延面上满是丢脸之色,鄙夷道:“就是不断朝袁绍示好的田青州、陶徐州,也没我家冀州这么卑躬屈膝。以本将看来,就凭韩馥这气质,袁家若是逼他交出刺史宝位…他多半都不敢拒绝。” 言至于此,魏延摊手问询:“大伙觉得跟韩馥这样的人混,有丁点前途么?我稀罕他的亲信重视么?相反,其外威内怯、常生猜疑,若将我提至高位…说真的,我只会感到很烦。又要管军,还要防疑…” “他娘的,想想都感到憋屈。” 众将听声,眉头全皱了起来。 刚刚出列反对的俊秀校尉也是无言,低垂着头归队了。他虽不愿做叛军,但他更不愿反对魏延。大案后的那名黑甲战将,是他们左军的军魂。跟着魏延混几乎不打败仗、更不会吃亏,久而久之,尽管论事时部将们会直言说出自己的见解…但只要魏延铁心敲定,就不会有人反驳。 就当众将沉默不语之时,一名相貌丑陋的校尉忽然出列。其先朝黑甲大将拱手行礼,继而面带不解道:“韩馥不是明公,魏将涌生离意实属正常。可我们…可我们为何要去救那张颌呢?这没关联啊。” “若是魏将决意要撤,我等这就前去秘密集结军队。卑职看来…直接遁走就好,又何须与韩馥刀兵相见、彻底把事做绝呢?”说着,丑相校尉继续道:“还有,魏将可有思索脱开韩馥后,去投哪家?” “现诸侯联军代表着京都朝廷,我军若叛离韩馥…也就意味着与袁绍决裂。而现我军所处位置极度不利,左有豫兖包夹、右有海滨天险,上有赵贼之青、下有扬州虎隔…卑职,卑职完全看不清啊。” 一语落下,相抽校尉低头不语。 满帐小将眉头紧缩,齐齐望向魏延。 混沌的思绪一被理清,众将就感到现在的局势极其不妙了。刚刚那名长得丑的校尉所言不假、很是中肯。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岂是不好,完全就是糟糕!一旦叛变,即刻便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他们爱戴魏延,可这并不代表众人愿意跟随魏延去送死。若主将没有一个好的去处、完全就是脑子忽然一热的话。 众人如何也不会跟着。 “诸位多虑了,本将既然能提出,自是有了妥当的解决方法。”见众将反望,魏延面上并无丝毫恼怒之意。相反,其还朝丑陋校尉赞扬道:“清徐,你能想得这么全面,进步不小,令本将很是欣慰。” 说罢,黑甲大将走出大案。 只见他一边缓缓踱步,一边悠悠诵吟:“当今天下大乱,早就无什么汉室正统。那京都袁绍,也不过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严格说来,现四海之内谁都是逆贼。我本想割据一方、自立为侯,然实际上,现五湖四海皆有强人占据数年。以我手上之微薄兵力,成为独立诸侯太难。” 话音刚落,魏延忽然摆手、朝众将认真道:“这可不是我没本事打下一块地…不是吹的,这天下就没我打不下的地方!” “可攻克一地、占据城池,并不能代表我真正得到了此地,只能说是暂时控制住了。”言至于此,黑甲大将无奈一笑道:“我麾下三万军士,还远不足支持我成为一方诸侯。并且,我也自认没有治地之能。” “故此,本将自立也是败…” “不如好好寻个明主,建功立业就行了。” 唏嘘一声,魏延面上有些沧桑。 他出身卑贱低微,也是在军旅玩命搏杀数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现天下虽纷争,可各个区域都早被有能者所占据。他全力以赴的竭力获取功勋,可直至今日,也不过堪堪成为一军司马。而人家袁绍袁术… 开局就是个封疆刺史。 说真的,令人感到好是不平。 阶级,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定下。 轻轻叹了口气,魏延已然调整过来。他有个特点,就是难以被负面情绪所侵扰左右,这也是他能走到今天的重要因素。 “首先,我不愿将脑袋悬挂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韩馥多疑起来会杀人,这点在张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而失去鞠义张颌,讨伐联军便没了悍将来领军,我必被提拔。” “而在主帅多疑的背景下,越靠近核心则越危险,反是肯定要反的…但,本将定会为兄弟们谋条好的出路。”淡笑一声,魏延昂首道:“既然叛了中央,那咱就去加入所谓反贼好了!大破十万诸侯联军…” “就是本将献给赵侯爷的投名状!” “什么?!” “去投,投赵逆…咳,投赵枭?!!” 知晓魏延之意,满帐将领眼睛无不瞪得溜圆。 像是听到了啥荒诞无比的怪事。 “嗯,投赵枭。” 眼见一片惊骇,魏延却是面不改色。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剑鞘,淡淡道:“刚不是说了吗?现汉统衰落,早就没什么逆贼之分了。硬要讲,袁绍把持朝廷、一手遮天,那帝命想下就下…与十常侍和外戚又有何异?不过是没残害百姓罢了。” “对于小汉帝来说,痛恨袁绍的程度怕是要超过赵侯爷几十倍呢!由此说来,逆贼姓袁不姓赵。诸位,若抛开朝廷强加给赵侯爷的逆贼之名,我们仅从能力心性、势力昌弱来看,那赵侯爷又是如何?” 一询问出,登时起到奇效。 二十余名校尉小将眉头紧缩,全力思索魏延之问。 而想得越深越全面,内心却是越惊越错愕。 这赵枭,好像优质的离谱。 自其从涿县起事以来,似乎还未尝一败!非但如此,其势力也是越滚越大。最初其不过一小小乡勇头子,有个当县令的爹。而后,其虽遇到无数险境,却总是能逢凶化吉!从校尉开始讨贼,领军一年后晋升司马,步入诡谲的政治漩涡、与宦官外戚交旋周驰,非但全身而退,竟然… 竟然还被汉灵帝封将赐爵!成为军政使统管三郡事务、建立边护军。再后来,其不断暗自积蓄力量,竟偷偷吞下半个幽州!十万大军兵指草原,灭乌桓荡七国,更使其的威望达到巅峰。后董卓拉拢下诏… 他赵枭也照单全收,当了刺史接了郡侯。最后,也就是近日,其居然趁冀青二州内部空虚之际率军突袭,领土瞬间扩张一倍。 若这样的人都不是明主的话,还有谁是? 一时间,众将双眼爆闪。 魏延见此满意颔首。他是可以逼迫麾下将领跟随他,但若能说动大家、让众人心服口服的追随他投靠赵枭,那自是最好。 “本将打算跟随赵侯爷,是经过细细分析的。” 黑甲大将站正立定,环视众将抬手道:“通过思索我们可以发现,赵枭能走到今天与宦官息息相关。若无张让,他便没有涿郡的地盘作为根基。若无赵忠,他亦没有足够的钱财组建军队。他能不受幽州刺刘虞的节制、他能随意的组建军队,也都与加入阉党派系密不可分。” 面上流露出欣赏敬佩的笑容,魏延继续道:“赵侯爷将十常侍给予的资源吃干抹净,最后却拥兵旁观、绝不下水…这说明他很理智。这点在收下董卓的封赏后、各路诸侯讨伐司隶时,赵枭却默不出声…” “连声援董卓一句都没有,便可敲定。” “这赵蓟侯,是位有理智的爷。” 合上双目,魏延最后道:“其不被利益蒙蔽,是为智。其能收拢黄巾降卒,是为宽。其对百姓非常好,是为仁。其敢出军广袤草原,是为勇。其为家臣悍打徐州,是为义。其不顾污名不废被劫之妻…” “是为厚。” “如此智勇双全,仁义宽厚之圣君。” “我魏延,追随定了。” 铿锵之音悠悠回荡,帐中喘息一片。 二十余位校尉部将双目泛红,被魏延挑拨的好是心动。他们面面相觑,无言的对视了一眼、继而齐齐朝主将下拜道: “我等愿随魏将投往赵侯!” “还请魏将下令!主持大局!” 见状,魏延连连大笑三声。只见他猛然拔出腰间宝剑,高挥道:“本将为何要去救张颌?只因张颌原先可管着联军右军!” “他之右军,现被韩馥嫡系将领接管,他之心腹,也被严密监视、无法去救。而本将突然领军救出张颌,送他去右军领兵…” “届时,我左军,他右军,两军忽然暴起、左右袭击中军帅帐…本将倒要看看,我家冀州大人,那韩贼拿什么来挡!” 一干将领闻言,全都面上狂喜。 有右军帮助,夹击的胜率很高啊! 说句心里话,攻打彭城这王八壳子实在是难受的要紧,他们早就乏累了。此刻忽然转换阵营,就给人莫名带来一种刺激感。 久违的…令人热血沸腾啊!! 不得不说,大多人天生自带反骨。当然,也可以讲得好听些,大多人天生追随光明的前途。跟着韩馥混,看不到前途… 那很简单,就换个上家呗。 “咳” 在众将跃跃欲试之时,先前发问的丑陋校尉再次开口了。只见他抱拳而出,面色有些凝重道:“魏将,尽管有张颌之右军相助…我军事成之概率依旧不高。韩馥很怕死,其之中军营寨高大坚固…再加上前军和后军也不会干看着,我二军对三军,即便使用突袭,事成概率怕是也…” “怕是也不足四成。” “徐林,你过于保守了。” 魏延上前拍了拍丑陋校尉的肩膀,豪放道:“人生之中,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屈指可数。有时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待我有万全之策时…机会早已不再。何为良机?便是稍纵即逝的宝贵一霎…” “它可不会在原地等着你想法子。” 眼中闪过沧桑,魏延攥紧拳头,高声道:“事在人为!只要认定了这样做能有出路,就给我全力以赴!就给我放手一搏!” “别说概率有三四成,就是一成!” “就是一丝!就是一缕!也他娘的要去争取!” 说罢,魏延抬头望向帐外乌黑的夜空,淡笑道:“不过,能多提升点概率自是最好。都放心吧,在诸位入帐谈事之际。” “本将已派精锐卫士潜入彭城求援。” “左右两军联合夹击,外加上彭城的四万守军。” “我们的胜率不是三成,而是九成。” 在四周将领无不震撼、面露崇拜神情之时,魏延内心却是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说服了麾下众多部将,不然他多半就将… 彻底断绝了投靠赵枭的通道。 毕竟,如果不能得到部下的鼎力支持,他肯定不会反。那么彭城不来援军还好,若因为信了他的话、前来援助… 那他魏延就只能向韩馥表明“忠心”了,齐心协力将用“妙计诱骗”出来的守军尽数歼灭。毕竟,他魏延虽然敢放手一搏,但终究还是会为自己留条退路的。召唤彭城守军前来,无论他反还是不反… 他都是赢家。 无论他叛还是不叛… 他都是功臣。 当然,这些想法他谁都不说。 只有自己知道。 第十四章 诡诈之战 挑拨 寅时日旦,黑夜与白昼交替之际。 此刻天灰蒙蒙亮,联军营寨依旧寂静。延绵十余里,偌大个军营现只有少许炊事掌勺起了夜,开始为大军准备餐食。 而多半的士兵和将领,仍睡得跟死猪一般。 巡逻营盘、卫戎营墙的值班哨兵一宿未眠,此时更是眼皮打颤、昏昏欲睡。他们不懂越是临近黎明越是危险,只知晓风险最大的漆夜已经度过,被敌军忽然踹营的概率已无限缩小。且彭城守军… 只会龟缩死守,又岂敢悍然来袭? …… 此时此刻,羁押营中的张颌已然看淡生死。 强眠失败,男人索性撑地坐起、贪婪的喘息着帐内那并不算新鲜的空气…或许再过几个时辰,就永远感受不到呼吸的滋味。 凝望帐口、透过被劲风刮起的缝隙,张颌看到了愈渐敞亮的苍穹。在这一刻,他内心莫名涌出一股浓浓的眷恋,男人忽然明悟。在这瞬息之间,他听见了内心的声音。他想活着,他由衷的想要再活下去! 那就干!那就拼死搏一次! 反正败了也不过就是死,还能比现在更差? 念头至此,张颌闭目凝神,开始积蓄力量。 他如一尊不动的石雕,矗立于牢帐中央。 …… 在这明暗交替的寅时,联军各营多半都还深陷睡梦。而左军营寨,却是截然不同。在魏延悄然下达集结令后,左军二十五部、共计三万余军士已然无声的从席上爬起,整整齐齐的持兵列阵。 他们面容硬朗、神情坚毅,尽管是临时集结,身上却是规整的披戴好了轻装布甲。腰下的麻制战裙随风晃荡,看起威武精悍。 此刻,军士阵列前的黑甲大将正在进行讲话。 只见魏延双目爆闪,面上布满冷峻之色、昂扬开口道:“各位兄弟,可知道本将紧急唤大家前来…是为何事也?” 话音刚落,不待士兵反应,魏延大手一挥、虚指彭城方向道:“彭城作为乐安国治,城高墙厚,何其难攻矣?!” “可以这么说…” 魏延沉吟片刻,缓缓叹息道:“可以说,率先去攻打此城的部队,定不会有好下场。这点,从先登营和奴寇营身上便能看出。他二营作为诸侯联军的精锐力量,历来征伐皆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可打这彭城…就吃了鳖。” 说着,魏延伸出食指道:“先登死士人人身披优质重甲,可千军齐上还是没能攻下一面城头,主将鞠义还给折了。” 面露唏嘘之色,魏延伸出中指与食指并拢,继续道:“奴寇营身法灵活,是一支很彪悍的劲旅,可还是未能攻下一面城头。他们主将臧霸虽然安在,可全营伤亡却是惨烈无比…由于不似先登营甲胄坚实,奴寇营的折损可谓夸张!达到了惊人的三分之二,全营三千奴寇…” “被打的不剩下一千人。” 言至于此,魏延不语,凝望万千军士。 兵卒们见状面面相窥,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楚主将的想法。一时间,军阵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疑惑的反望魏延。 主将不语,士卒无声。 侍立在魏延身侧的二十余名校尉部将也是默不作声,他们齐齐目不斜视的抬头望天、脑中却在思考该如何快速破开中军。 倏尔,氛围莫名变得凝重起来。 “唉”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魏延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登时便引来所有人的密切关注。只见黑甲大将面容忧愁,悲声道:“以各位兄弟看来,我们比那先登营、奴寇营如何?他们破不了的城,换我等上…” “就破得了了么?” 众军士听声,内心砰然一紧。 还未待他们问询主将此言何意,便见黑甲大将虎目泛红、颤声道:“就刚刚夜里,冀州大人遣心腹前来告知本将…他说…” 讲到这,魏延又停顿了。 众军士被连番磨蹭,只感到心痒难耐、纷纷急声催促:“将军大人,韩冀州派人来说了什么?有啥不方便跟我们说的吗?” “这倒不会,兄弟们都是自家人。” “本将有啥需要隐瞒的?” 轻轻擦拭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魏延悲声开口:“韩冀州说,此次攻城战我左军并未起到作用,他告知本将…” “天亮后的攻城行动,全交由我左军来打。” “什么?!” 听闻魏延之话,满阵军士无不色变。 全交给他们来打?凭什么?? 若是一座寻常小城也就算了,可这彭城有多难搞有目共睹,光是现在城中守军的数量都超过了他们左军。这块硬骨头全让他们一军来啃,这不是…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不过一瞬,军士们沸腾了。 他们纷纷举臂,怒声连连。 “将军,咱可不能听韩冀州的!” “这就是叫咱们去送死啊!莫非我们家青州大人战死了,他韩冀州就能将我等当炮灰来使?!将军您可不能同意啊!” 眼见激起麾下兵卒的同仇敌忾,魏延内心大喜,而面上却是神情如初。只见他眉头紧锁,怒声道:“本将当场就拒绝了!” “我左军三万将士,甲不如先登坚、刀不比奴寇快,他们一起上都攻不下这彭城…就我们一军上,那不是送死吗?!” 听见主将的铿锵之音,左军将士无不欢呼雀跃,只感自己跟随了一位好头领。这种情况下,魏延完全可以遵从军令。反正他是主将,又不用冲上一线,不准因为听话,还会被韩馥所器重、节节高升。 可他并没有,他的心中全是自己这帮小兄弟! 为了麾下,他能当场拒绝上官之令;为了麾下,他能放弃升职的光明前途。想着,众军士只感到跟随魏延实乃人生幸事! 而那一票校尉部将,也是这么觉得。 不过,倒不是因为魏延所谓的高尚人格。 而是他的奸滑,而是他的手段够高。 这些小将昨晚可是跟魏延论了一宿,若是韩馥派人来…又岂会不知?韩馥压根没派人来下过这令,全是魏延为了鼓动军心而胡咧咧的。不过说谎话容易,能像魏延这样说的煞有其事的…确实少。 这让一众部将感到叹为观止。 他们这个级别,一般不用冲在一线。那么,跟魏延这样的人混,好处还是要大于弊处的。主将这么奸,实在难有敌手。 跟他起事,利益颇大,安全也有保障。 …… 在众人思绪万千的这一瞬,魏延的演技也达到峰值。只见他咬牙切齿、似受到莫大不公;挤眉冲天、像心有怒火万丈。 黑甲大将面色黯淡,声音中布满无奈。 “本将拒绝了此令,韩馥却再次传令。” “若是我左军抗命,将被视为反贼共处!” 话音落下,满阵军士面色一怔、继而心中被无穷无尽的怒火所充斥!他们眼中狂暴强到溢出,无不怒骂咆哮。 “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事?” “逼我们去送死么?!” “卧槽,韩老狗就不怕俺们反了?!!” 见煽动到高潮,黑甲大将面无表情。 抛出了最后的一剂助燃剂,彻底将麾下军士心中的不满,放大到极点。只见魁梧男人绽起青筋、一字一句道: “本将最担心的还不是攻城…而是青州大人身陨,韩馥会不会是真的想排除异己?若是如此…我军真是危矣。” 士兵们听声,稍稍一经思索,无不感到这种可能极高。也由此,使他们完全疯狂起来!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田楷已死、他们在韩馥帐下做事,其若一心想弄死他们… 又如何躲得过?明枪不怕,就怕暗箭啊! 不如…不如直接他娘的反了算逑!! 大胆的想法一经出现,便不断蔓延生长。 沉默不过十息,众军士便齐齐高举手中兵武、怒声道:“韩馥不仁!作为主帅不思攻克敌城,一心只有排除异己!” “这样的人,不配来领导我们!!” “魏将,反了吧!既然韩老狗要我们的命…” “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取了他的狗命!” “反他娘的!请魏将下令!!” 一时间,左军请战声暴响不绝。魏延见状面色犹豫,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在群情激昂下无奈颔首、拔剑高呼道: “好,既然韩老狗为帅不仁,就休怪本将了!” “为了兄弟们,本将必须如此!” “传我将令!中分军守卫营寨,前分军、左分军、右分军、后分军,你四军即刻准备攻坚军械!整队于韩馥中军外、藏而不发!” 说罢,魏延停顿数息、环顾四周道:“我一军难以力敌韩馥,需解救张颌张将军!得其之右军相助,大事可成!” “传我将令,快刀先遣营立刻前往后军羁押营!把张将军解救出来后,即刻便护卫他前往右军!徐林,由你带队前去!” 魏延望向出列的丑陋校尉,诚声道:“张将军对我军起事之成败至关重要,就全拜托王校尉了…务必要送他平安归军。” 王姓校尉丑脸一肃,躬身抱拳: “魏将放心,卑职定保张将军安然无虞!” “嗯,本将自是信得过徐林。” 安排完各项事宜,黑甲大将扬起嘴角,盈笑望天。 此刻天色虽还灰蒙,可一缕金灿刺眼的灼亮,已然从天际冒出。魏延眉头一挑,只感光芒万丈的日出,即将到来。 第十五章 诡诈之战 困兽 “我觉得那魏延有诈,还是不去为妙!” “斐将军所言与本帅不谋而合,本帅也觉得不太对劲…那魏延都做到一军司马了,又岂会轻易投来?其中该有蹊跷。” 天微微亮,彭城三将正对坐于城头阁楼谈事。 他们彻夜未眠、一宿没沾枕头,不过除了面色有些蜡黄外,精神倒是挺好。自守城以来,夜里常有袭击,早就习惯了。 啥时候敌兵退了,随便靠个旮沓眯一会便行。 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不死就行。 “啊呀呀” 此刻,坐在陈到左侧的斐元绍打了个哈欠。他边揉着红肿的眼睛、边朝赵云开口道:“我与陈帅都觉得伺机而动好些…” “不知子龙将军意下如何?” “嗯,本将觉得…其中倒未必有诈。” 反复翻看着魏延来信,赵云神俊的帅眼中闪过兴奋之色。昨夜,本在全城响彻雄健的壮威歌后、三将就有些乏累。而正当他们准备前去小憩一番时,两名城外异客的到来,登时引起了守军的重视。 此二人身手极好,偷偷以钩索爬上北城墙。入城后,他们不藏反现、直接寻到一队军士表明了身份,言语有要紧军务… 请求觐见守军最高指挥、陈到元帅。 再后来,两人便成功会见到了守军三大核心。见到陈到,二人毫无隐瞒、径直道出自己是城外诸侯联军、左军分将魏延的部下。此次前来是以使者的身份向赵幽州表达降意、并且愿以大破诸侯联军作为见面礼。 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守军出城援助。 陈到三将不以为然,只觉得这是卑劣的请君入瓮。两名来使五大三粗,作为使者该也只是身手好的缘故,问啥都不知晓。 他们只是呈上一封魏延亲笔信,便出屋等待。 而陈到他们边看边论,不知不觉一夜就过了。 …… “其中未必有诈?!” “这如何讲来?子龙将军快快为我解惑。” 斐元绍听闻赵云之言,登时就来劲了。他强打精神,不断挪动屁股使自己离银甲俊将近了些、朗声道:“快说快说!” “本将心痒得紧。” 陈到听声虽是无言,却也望了过来。 见状,赵云也不卖关子。他抖了抖手上信纸,淡笑道:“魏延信中有言,其曰张郃被韩馥所猜疑关押,于今日午时公开问斩。他愿救出张郃,各领左右二军突然夹击诸侯中军。但恐不敌,故而求援。” “那么,这若是个引蛇出洞的圈套…” “遣来之使、信上之言,该是如何?” 陈到、斐元绍闻言对视,眉头微皱。 “这如果是圈套,定不会设计的如此粗陋!” 赵云忽然起身,指向阁外道:“毕竟我们又不傻,他们要演的真实就必须得付出点代价!就是佯装内讧也要假打几场…搞这么大动仗,倘若我们不上钩…韩馥魏延岂不贻笑大方?士兵定会暗自讥讽…” “其大费周章的演了出戏,搞得全军疲累,敌军却在城上笑骂他们是傻子…这无疑会使联军将帅威望大减。依我看来,他们没必要行此昏计,就是用此计,也不会如此粗糙!来使一问三不知…” “信上除去兵变计划,也没有它言。” 说到这,赵云闭嘴不语,望向陈到。 而后者和斐元绍二人听声,只感到惊讶。这赵云思绪好生活跃,竟然用反推辩证了此信的真伪!是啊,即便魏延兵变是个圈套,但他们也得做样子啊!而即便是佯装兵变内讧,他们也要打上一场。 就是假打一场,也得打。 而搞了这么个大场面,如若守军不上当,就显得韩馥很呆很蠢。他要么不行此计,要么就会做的完美。又岂会在至关重要的来使上安排两个老三粗?又岂会不在信上稍作诱导…只写些行动干货? “故此,本将觉得未必有诈。” 赵云嘴角上扬,朝陈到抱拳开口道:“陈帅,本将先前与那张颌战过一场,试探出其在韩馥那过得不理想、总是被猜疑,这一点也能对应魏延信上之言。本将觉得可以一信,但毕竟战场变幻莫测…” “主力还是留在城中好些!” “就由末将领一精锐偏师潜伏城口,待魏延起兵、联军前军急忙去支援韩馥中军时…末将再忽然杀出,克敌前军、直指中军!” “好!” 陈到也是个爽快性格,此刻局势已然明朗,当即便应下赵云所求。 只见他上前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肃声道:“子龙将军,在看不清楚局面时我们需力求稳妥、要小心翼翼。” “而当心有乾坤、手掌把握时,则不妨大胆一些。” “这样,本帅给你一半兵马。” 不顾斐元绍满脸的错愕,陈到笑望银甲俊将、大声道:“子龙将军,两万大好儿郎就交给你了,务必为本帅讨取…” “那韩馥的项上人头!!” “好!陈帅就等末将的捷讯吧!” 这一刻,赵云面上满是豪爽笑容。他只感到内心隐隐有白龙低吟,无穷的战意正在疯狂涌现、无尽的斗志正在昂扬勃发! 堂哥,子龙定会为你分忧!! 别担心彭城,因为我在!! …… 卯时破晓,金乌冉冉初升。 在这清晨时分,联军后军已然开始忙碌。此刻距离战兵起床、进行朝食只有一个时辰,炊事辅兵们要赶快熬粥煮菜。 若是耽搁了时间,那罪过可就大了。 而就在这分外紧张的时间里,五六百名持刀大兵气势汹汹的闯入了后军营寨。领队的相丑校尉言语奉魏将之令捉拿奸细,事关重大、阻挡者杀。一时无人敢拦,巡逻的几曲军侯纷纷派人去后军司马帐报信。 至于上前质问,倒还是不敢。 毕竟后军多半都是以辅助兵种为主,天生就低其他四军一等。 而就在这异常出现时,羁押营中也上演了一幕不和谐的场面。 …… “张将军,小人给你送饭来了。” “考虑到这是您的断头饭,小人可是特意叮嘱伙房准备的丰盛些。” 尊敬的话语以讥讽的口吻道出,显得很是刺耳。随音而动,一名阴柔校尉领着四名亲兵晃晃悠悠的行入牢帐。 那走在最后方的士兵端着一盘餐碟,内里歪斜的摆放着半个生硬发馊的泛黄馒头,馒头上方盖着两片焉掉的小黄菜。 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诶,张郃!我在与你说话!” 相貌阴柔的校尉很是不爽。自入帐以来,这死犯张郃便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帐子中央一动不动,像是没发觉他到来一般。 一个将死之人,也敢蔑视于他? 心念至此,校尉更是不爽。 他一把夺过身后士兵手中的餐碟,径直甩在张郃身前。 那木质碟盘摔地,震起一团不大的土烟。碟中的半个馊黄馒头也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几圈、打着颤儿不动了。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张颌,你现在就是个将死的阶下之囚,还在这摆什么官威?给本官立刻把这馒头吃下去!不然,汝死前怕是要…” “多受些折磨了!” 暴怒声响起,在不大的帐子中连连回荡。 校尉身后的四名亲兵闻言,无不上前一步,环抱双臂将地上的罪将给围住。不管军侯是不是无端生事,他们只需… 助威即可。 再者说,反正这罪将张颌马上就要处死问斩了。就是真的把他给暴揍一顿,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张将军,小人奉劝你还是识时务些。” “毕竟…死前还被受刑,传出去实在有些不体面。您只需把馒头给吃了便啥事都没有,莫要让我等难做。” “张颌,你还在装什么?!” 四名军士连番开口,却是没能起到丝毫作用。 端坐于地的那名男人,就如同一块顽石般巍然不动。任前方军士如何恐吓追逼,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姿态。 “我草!张颌你他娘是聋了还是哑了?!” 见张颌明摆着死猪不怕开水烫,阴柔校尉一时气急。作为韩馥的心腹嫡系、他专门负责这羁押营的一切事宜,以往问罪被押来的囚徒,哪个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入了此营,甭管你先前是谁。 都得给他乖乖趴着! 张颌这刺头,是真不怕他啊?! 感到脸上无光,阴柔校尉面色狰狞。他一把抄起地上的沾土馒头,微微弯腰、就朝安坐于地的男人嘴上塞去。 而就在那握馒之臂,距离张颌嘴角还有三厘之时… 异变突起!! 只见那坐地男人忽然睁开双目,泛满血丝的眼中尽是凛冽杀意! 此刻,阴柔校尉恰巧与张颌对视住了。 在这一瞬,他有种错觉… 好似自身,被一头嗜血猛虎所盯上! 无可抵挡,唯有奔逃!! 霎那间,阴柔校尉心生戚寒、浑身毛发直立。他急忙松开馒头,登时抽手就要倒退。然而,他之身躯… 却是,却是无法移动分毫! 在这短短一息,张颌动了。 坐地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那被镣铐禁锢住的双手,死死的钳住了阴柔校尉伸来的右臂!还未待后者呼喊… 张颌盘起的双腿忽然一紧,以一种诡异的发力方式猛然震地! 盘坐男人,竟匪夷所思的腾地而起! 在半空中,张颌双手回抽,径直将阴柔校尉拉入怀中。紧接着,他以迅捷到出现残影的速度松开双手,二臂合拢、一把将校尉腰间的佩刀拔出!这一套动作不过瞬息便已使出,令人眼花缭乱! “死!!” 没有废话,空中坠下的张颌就是一刀顺势劈出! 这一刀,蕴含满腔怒火。 这一刀,斩断过往尘缘。 寒光暴起,血浆飙溅。 那阴柔校尉都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张颌含怒一刀劈中。敦厚锋锐的宽背佩刀,结结实实的劈在校尉脑袋上。 只一瞬间,便将他的头颅从天灵盖… 整整齐齐的劈成两半!!! 无头尸身抽搐了一下,轰然坠地。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 直至四名军士从惊惧中反应过来,那张颌已然落地、蹬地杀来! “我操,好快的刀!” “快你妈!张颌起事了!外面的快进来啊!!” “程校尉被叛将张郃袭杀了!” 吼着,校尉亲兵们手忙脚乱的摸向腰间。 然,还未待他们握住刀柄,红眼男人… 刀先行,身已至!! 锋锐刀口快而精准,一刀封喉。 “噗呲” “噗呲噗呲噗呲” 刀锋入体的血肉摩擦声,连连响起。 “这是你们逼我的。” 轻轻一甩长刀,刀刃上的粘稠献血纷纷飞散。 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捂住脖颈翻滚挣扎的四名军士,张郃弯腰、缓缓拾起地上那半个染满尘埃的馊黄馒头。 “呼” 吹去一层表浅的灰尘,男人将馒头塞入嘴中、大口咀嚼下咽。 此刻的他饿了两日,需要食物。 再脏,又如何呢? 只要能活命,什么都能吃。 第十六章 诡诈之战 里应 “杀啊!!” “别走了那叛将张郃!!” 联军后军,张郃抡刀暴杀。 自他冲出牢帐,迎面而来的便是大队大队的持刀卫兵。他虽心有无奈,手中长刀倒是没有片刻停顿。 他就似一支锋锐无比的尖枪,直挺挺的朝着右军突去。 沿途阻拦之密麻卫兵,能稍缓男人前冲的势头,却永不能止住他迈出的有力步伐。行进虽慢,但张郃确实是在… 朝他昔日指挥的右军营寨,缓缓踏去。 “挡我者死!!” 沙哑嘶吼,张郃一刀斩出。 寒铁刀锋精准的劈开拦路军士的脖颈,浓血喷出、军士倒下。踩着士兵的尸身,张郃迎向下一个拦路者。 “啊啊啊!给我死啊!!” 拦路战兵面露惊恐,大吼壮胆、一刀朝张郃杀来。 感受到杀来长刀所刮起的劲风,张郃面不改色、反手就是一刀斩出! “铿” 两刀相碰,火光显现。 就在这僵持一瞬,张郃忽然抬腿、就是一记猛蹬! 不出意外,战兵倒地。 张郃头都未曾低下,径直一脚践踏在士兵脖颈上。踩碎倒地兵士的喉结,叛将再次前进一个身位。而就在这时,从一旁军帐相连的缝隙中,忽然又钻出一大队持枪军士来!他们人数众多,迅速便将张颌围住… 从四面八方,刺击而来!! 临此危急,张颌也是微微色变。 他一个俯身趴地,躲开了这数十道杀招。 坠地瞬间,男人腰腹用力、身子旋转着朝周遭斩出一圈刀锋。 “啊!!” “我的脚!!” “啊啊啊!张贼你好阴啊!” 一时间,围绕张颌身侧的长枪兵们全都腿部受创。他们强忍剧痛,咆哮着回抽长枪、就要进行第二轮的突刺。 而那张颌却是猛然腾起,二话不说、一刀砍死身前阻拦的枪兵,就朝着右军方向狂奔而去。冲在最前面的这些枪兵腿脚受伤,是怎么也跑不过他的。不断左扭右扭进行走位奔跑,张颌规避了不少突来的袭杀。 “呼呼” “呼呼呼” 大口喘息着,张颌感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是不好。这两天他都未曾进食,就刚刚啃了半个生硬馒头…这点东西,根本不能为人提供多少能量。可以说,出帐后能杀这么片刻功夫,都完全是靠他的意志够坚韧。 可信念这东西,终究不能当饭吃。 历经一番剧烈冲杀,张颌已是前胸贴后背。而此刻,距离右军还有百八十顶帐子的距离… 大概…是到不了了。 奔着想着,张颌有些心灰意冷。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宿命么? “别让那叛将给跑了!!” “兄弟们追紧点!斩了那罪人!!” 精疲力竭的虚弱状态下,就连耳后追兵的呼喊都有些模糊。稍不注意踏到一块小石,张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此刻的他,已是没有力气再次腾起…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苍茫,淡笑摇头。 虽还是未能改变命运,但他内心却是不感遗憾。起码,他已经拼了。起码,他已经搏了。 全力以赴下的失败,可惜却不可悲。 可悲的是,能搏却没搏,能拼却未拼。 不过即便要死,这些无名小卒也没资格夺取他张颌的首级。心念至此,悍将缓缓举刀、锋向脖颈。 而就当张颌准备自我了断之际… 一伙精英士兵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局面。 …… 诸侯联军,中军大寨。 杀声四起,狼烟不息。 初到辰时,一名名睡眼朦胧的士兵刚刚从席上爬起,整理仪容、装备兵武。而就在这安宁的新日初始,联军左军忽然倒戈相向,猛然突袭中军营寨。 猝不及防下,东面营墙即刻失守易主。 还在睡梦中的韩馥被紧急唤醒,得知讯息后,这位联军的最高指挥惊骇不已。历经最初的手足无措后,冷静下来的韩馥立刻下达帅令:命营内士卒死守东面、不得有失,同时严令右军、后军火速前来救营。 尽管事态紧急,但韩馥还是没有调动前军。好歹他也历经过讨董之战,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 现理智尚且还存几分,自要顾忌彭城敌军。 前军是抵挡彭城的唯一屏障,不得有失。 …… “韩馥不仁!在讨董中,张颌将军屡建功勋!此乃有目共睹!可张将军之下场却是何其凄惨?” “竟然背上通敌叛国的莫须之罪!对待有功之臣尚且如此…那韩馥对待无足轻重之人,又会如何?岂不是随心所欲想杀就杀!诸位,你们愿随这样的人?” “诸位,还不快快弃暗投明?!” 中军营寨,东门之隘。 位于密密麻麻左军将士最前列的魏延威风凛凛,随他铿锵有力的雄健之音道出,其座下的高头黑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很是不耐烦的摩擦着地面。好似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便能轻易踏平前方拦路的万千士卒。 “哼,逆贼休要信口雌黄!” 听闻魏延之言,拦路万余兵将即刻便有人出声反驳。只见说话之人是名甲装鲜亮的长髯大将,此将坐骑一匹素白骏马、手中持有一张宽阔雕虎长劲弓。 长髯大将策马而出,手指魏延怒声发斥:“魏延!你这厮当真是狼子野心!你出自田青州帐下…青州大人身陨后,我家冀州大人并未因派系之差罢免你。相反,还提拔你统领青州军,得此莫大之恩典信赖…” “汝就是这样报答韩公的吗?!” 咆哮完,长髯将领满面痛心疾首、高呼道:“魏延!你自己狂妄寻死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还要教唆麾下将士与你共同寻死?本将可以直言告诉你,韩公帅令已经下达!前军右军后军正在火速赶来,届时…” “被四面包围,叫你插翅难飞!!” 长髯大将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霎那便传遍中军东面,那一名名拦路士卒无不抬头挺胸、士气大涨。 魏延见状双目一眯,抬起手中大刀指向敌将,面若寒霜一字一句道:“赵浮!这么说来…” “你是不肯弃暗投明了?” 名为赵浮的大将抚了把乌黑长髯,大笑道:“就凭你这龌龊小人…也敢自称为明?真是贻笑大方。” 说罢,赵浮还要进行言语打击,却见魏延猛然舞动手中虎头金纹长柄刀、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赵浮见状笑得更欢了,刚要讥讽叛将魏延没有气量时,却见那黑甲大将面色一僵…左臂指向自己身后、颤颤巍巍的喃喃念叨:“韩,韩冀州,您,咳…” “你怎么来了?!” 赵浮听声面色一喜,虽是奇怪韩馥怎有勇气亲临一线,但倒也没多想。韩馥作为主帅,亲自前来定能大壮军威,区区魏延不足为惧!心念至此,长髯大将心花怒放,登时便笑容满面的转头望去、同时朗声道: “恭迎冀州大人亲临一线!!” “大人亲来督战,我军定战无不…” 话音戛然而止,赵浮眉头微皱。 他背后除了自己所带来的大批兵卒外便再无他人,什么韩馥、什么冀州大人…连根毛都没看到。 “咻” 正当赵浮疑惑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破空声。长髯大将面色一怔,似意识到什么般猛然回头… 只那一瞬,便被迎面飞来的金光闪了眼! 还没缓过来,魏延偷偷掷出的虎头金纹刀已然飞至赵浮身前!那长达九尺的大刀反射着穹上灼日投下的辉光,狠狠扎入长髯大将心口、相继贯穿而出! 受到巨大惯性,赵浮后坠下马。 “将军!” “主家!快保护主家!!”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长髯将领躺地,出气比进气多得多。 一时间,拦路的士卒军阵混乱了起来。 簇拥在赵浮马侧的百八十号亲兵动仗最大,他们无不哀嚎着朝赵浮涌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其保护起来。而后排的密麻军士见主将坠马,全都大惊失色、恐慌不已,若不是还有不少小将竭力维持秩序,怕是… 怕是早有人丢兵遁走了。 “哈哈哈,战场上还敢分神?!” 与拦路兵卒的惊慌失措不同,见敌将被己方主将一刀掷死,左军将士无不斗志昂扬、士气大涨。 魏延见状更是哈哈大笑,接过亲兵递来的虎头金纹枪,便率先飞马而出、一骑绝尘!! 无需下令,三万左军士兵纷纷高举手中长枪战刀、呐喊吼叫着紧随魏延冲阵。在这一刻… 两军之成败结局,已然注定。 兵少抗兵多,士衰对士虹。 拦路军阵无疑是螳螂挡车、溃不成军。 便是韩信再世,亦难孤身挽狂澜。 …… 辰时天亮,彭城下诸侯军寨混乱不堪。 右军后军之四万兵卒刚刚睡醒、就要列阵晨演,便被韩馥快马加鞭的一纸调令给惊扰。两位主将得知左军哗变无不冷汗直冒,即刻下令、全军迅速集结整队。 而前军的三万战兵虽未得到军令,却也是紧张不已。若是中军帅帐被冲破、那两面诸侯大纛旗被推倒…整个讨伐联军怕是会瞬间崩溃,军心被彻底瓦解。 届时,城内守军出来冲一阵… 又该如何抵挡? …… “将士们,本将刚刚接到消息…” “左军在叛将魏延的统领下兵变了!此刻,他们正在冲击中军营寨,冀州大人需要我们!” “兄弟们…你们说,我右军该怎么做?” 劲风袭袭,左军营盘寂静无声。 三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列成齐整的战阵,一言不发的屹立在营中校场。听见高台上不断踱步的披甲大将问话,士兵们齐齐抬头、冷眼望向大将那无奈的脸庞。 目光之中,尽是不屑和鄙夷。 无人回话,披甲大将眼皮一抽,他强忍内心怒意、耐着性子道:“本将知道…兄弟们对张将军被革职问斩一事耿耿于怀,心中意气难平。可冀州大人这么做,必定也是有他的苦衷!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元帅…” “不爱自己麾下的将领?” 说着,大将环视了眼严谨军阵,温声道:“兄弟们要相信韩冀州,他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现在,传我将令!” 大将面色一肃,拔剑高呼: “全军即刻出发,火速援助中军大阵!!”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 三万军士你看我我看你,脚步未挪丝毫。 忽然,一道飘渺的男音从军阵中传出。声音清晰、却是有些散;不断响起、却是找不到人。 “程将军,不是兄弟们想要抗命。” “实在是我家张将军被押入后军三日、生死未卜,兄弟们心里着急啊!您说说看,我家张将军是不曾冲锋陷阵,还是不曾奋勇杀敌?怎就…落得这般下场?” “现我家将军含冤被捕、按先前所定…午时还要被斩,这个时候,您让我们去救那韩老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笑死个人嘞。” 披甲大将听声青筋绽起,他程奂作为韩馥的从事,何时被卑贱的大头兵言语挑衅过?此刻他想将发话之人寻出来绞死…却是找不到人,内心甭提有多憋屈了。 不过想到中军告急,程奂还是咬牙将火气吞了下去。他作为韩馥的铁杆嫡系,可谓一荣俱荣。 若韩馥身死,他也就啥都没了。 救援中军刻不容缓,雪耻以后有的是时间。 心念至此,程奂深吸一口气,将刚刚那不和谐的声音记入脑中、含笑朗声道:“兄弟们,其实说句实在话…本将也觉得张将军是蒙遭冤屈,早已劝谏冀州大人将他赦免。韩冀州虽未首肯,却已然有些动摇。” “只要本将再去劝谏两次,张颌将军定能官复原职、继续与诸位兄弟共事,本将也甘愿退居副将。” 说罢,程奂真挚一笑、认真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冀州大人必须健在!若大人被叛将魏延所害,那张将军怕是彻底没有生路了…兄弟们,救韩冀州…” “就是在救张颌将军啊!!” 一时间,满阵军士面色一怔,有些发懵。 这程奂说的挺好听…挺有道理的… 就是,就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就在士兵们被蛊惑的有些动摇时,刚刚那道飘渺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恨得程奂牙痒痒。 “张将军本就无罪,为何要韩老狗赦免?” “再说,老狗被魏司马诛杀,我家将军就没救了?后军才一万人…现在还多半都跑去中军救韩馥去了,营内空虚无比…我三万铁血将士,还救不出张将军?” 飘渺男音悠悠回荡,萦绕在军阵之中。 得此言点拨,大多士兵的眼神都变了。 是啊,干脆直接反了算逑!! 程奂见状,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挥动手中宝剑,直指台下军阵道:“刚是谁在散播叛变之言?” “莫不是以为本将之剑,不利乎?!” 程奂怒吼,其安置在高台下、持枪列队的千余嫡系亲兵纷纷竖立手中锋锐长枪,怒目望向军阵。 一时间,右军氛围凝重起来。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在两百余浑身染血的军士护卫下、行入营来。 “怎么的?拿了根鸡毛就当令箭了?” “真以为自己是右军主将了?” 听见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右军三万士兵无不浑身微颤、不可置信的转头望来。待看清来人面貌,军士们双目泛红、齐刷刷的高举手中兵武,声嘶力竭的高喊: “右军三万军士,恭迎张将归来!!” 缓缓朝军阵行来,张颌面上同样盈着久违的笑容、不过眼中…却尽是唏嘘与感伤,狠辣与疯狂! 不顾面色煞白的程奂,张颌接过身后丑陋校尉递来的闪亮宝剑,高举于天、厉声开口: “韩馥不仁,多番想夺我之兵权,可本将从未与他计较…可这次,他竟然想害我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韩贼,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张颌无义!来人,传我将令!” “火速突袭中军!我右军当与魏将军共同夹击韩馥老贼!此仇若是不报…” “我张颌枉为人伦!” 第十七章 诡诈之战 外合 战鼓隆隆,杀声荡荡。 彭城之下,狼烟四起。 魏延领左军以破竹之势奋勇突入联军中军,一路大破阻道之敌、锐气如虹。 得知心腹大将、冀州都督赵浮被魏延袭杀,韩馥大惊,也明了难以抵御魏延叛军。情急下,这位联军最高指挥不得不连连催促右后二军火速来援。同时,韩馥陶谦二人… 也整备好了亲卫队。 一旦情况不妙,便即刻逃往前军。 前军的三万军士,乃联军精英所在。若不是要提防彭城守军来袭、不得轻易调动,不然歼灭这魏延叛军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 …… “将军!您快看那!!” 彭城之上,南城头。 披戴一袭铮亮银铠的赵云傲然而立。此刻,玉面俊将随身侧亲兵的指向、朝城外军寨后方望去。只见那联军内里,竟是火光直冒… 一副战乱之势!! “看来那魏延所言不假,这不是诈。” 赵云双眼微眯,目不斜视的紧盯着乌烟熊熊的敌军营寨、肃声道:“城门甬道清理好了没?儿郎们,全都给本将做好战斗准备!” 侍立于赵云身侧的亲兵闻言,当即躬身抱拳道:“回赵将,敌军攻城数日已久、甬道中的顽石都被冲城锤震为石粉,现已清理干净。” “突袭军两万勇士,皆已准备就绪!” “好!” 赵云大手一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银甲俊将转过身来,环视着身后的一干校尉小将、朗声道:“诸位!我们再让魏延他们攻一阵…以本将来看,最多半个时辰,那韩馥!” “就要坐不住了!” “届时,无论他如何行事,我军都立于不败之地!”说着,见麾下将领都有些云里雾里,赵云爽朗一笑、有条有理道:“若韩馥中军岌岌可危,他无奈之下定会调动前军。” “而敌前军营寨一旦空虚,我军两万雄健之士忽然出城突袭,定能一战便克!” 接着,赵云竖起两根手指、淡笑道:“韩馥若是还有理智、怎么都不调动前军,那也无妨!本将之威举世无双,破个三万人营…” “并不难。” 听闻赵云这略显狂妄的话语,一干小将却是纷纷颔首。倘若别人说两万军攻克三万人营并不难,他们定会讽笑那人不知天高地厚。 但说话之人是赵云,就不显自大。 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见到麾下众将的反应,赵云爽朗一笑、继而豪气冲天道:“以魏延之布署,韩馥若不依靠前军精锐,必定难以平叛。这么推算,他若不调动前军…就只能亲自身往前军!” “那么…” 赵云嘴角上扬,一字一句道:“那么斩杀联军元帅之首功,便是我们的了!” 没扯什么在重重保护下的韩馥有多么难杀,赵云显得无比自信。他猛然一甩背后素白披风、昂扬道:“所有人都给本将好好准备!” “此战斩杀韩馥,本将必向堂哥讨赏!为我军求得一威武番号来!兄弟们!” “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 今日的晨阳无比绚烂,尽情的挥洒在中军营寨上、为墙上卫军带来缕缕温暖。 然就在这冬日罕见的大好天里,中军西面却是冷峻一片。站在营墙上的少许卫兵愁眉苦脸,穹上灼日所赐予的辉光,无法融化他们心里的寒冰。此刻,魏延叛变的战火… 虽还未蔓延到营西面来,可那不远处飘来、愈演愈烈的战吼咆哮,却是清晰的告诉他们…若再不来援,中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而能在中军任职,别管官大官小,那都是忠于韩馥的嫡系。如若韩馥倒台了,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故此,现在的中军虽难敌魏延叛军,却是异常坚韧、全力阻击着。 屡战屡败,却是屡败屡战。 “妈的!右军怎还未来援?” “他娘的,紧急时刻就不中用了!!” 中军西寨口,值班的中年军侯神情焦急,他的视线不断在身旁日晷与寨外行道中切换。每当看向日晷,其眼中尽是忧虑慌乱。而一转到寨外行道,又变成望眼欲穿的模样。 妈蛋,真是太熬人了! 眼见石质日晷上的刻度再次向下一移,中年军侯吞咽了口唾沫。他面上犹豫挣扎了一瞬,便抬手高呼:“先把寨门给打开!!” “什么?” 在营口列成两排的二十余名军士神情一怔,有些不解的望向后方军侯。其中头盔款式要稍稍高级些的守门什长迟疑几息,出列抱拳、朝中年军侯恭声道:“王曲长,这…” “这营门可不能随便开啊!” “陶青州早有吩咐,为防止敌之小股精锐潜入中军…营寨之门应当随时紧闭。就是其他四军部队入营,也要先查清楚身份才能…” “够了!!” 王姓军侯垮着脸,暴躁的抬手怒吼:“现魏延兵变,中军岌岌可危!哪还能遵循死理?!援军早一刻到达,韩公也就早一刻安然!” “快把营门打开!!” “这…可是…” “再不开门,老子一剑斩了你!!” 见中年军侯手按佩剑,护门什长面色难看,他紧咬牙关、无奈的抬臂摇晃。 其身后的二十来名持戈军士见此,面面相觑一眼,无言将沉重寨门缓缓推开。 而就在这时,密集的脚步声忽然显现! 下一刻,无边无际的军士从西方急行而来!人头之中,数十面将旗随风飒飒! 王姓军侯见状大喜,登时快步跑到入寨甬道中、挥臂大喊:“右军的弟兄们!你们可算是来了!冀州大人需要你们!快啊!!” “门都给你们打开了!” 话音刚落,来军速度骤然提升。 用猴急猴急的姿态,疯狂跑来! 军侯见状十分满意,其边颔首、边数着来军将旗,嘴巴就没停过,喃喃念叨。 “青旗绣有吴…吴,是吴校尉!” “白旗绣有林,这个简单!该是林副将。” “黑旗绣有张,嗯,是张颌将军没跑了。” “……”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王姓校尉神情一怔,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 那面素黑主将旗,荡得洒脱。 “张,张,张…张颌?!” “妈的他不是被抓了问斩么??” 这一瞬,中年校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他毛发竖起,面色恍惚。此刻,来军先头的军士已经奔至寨门口、脸上布满杀意。 在这一瞬,中年校尉如梦初醒。 “我操!这他娘不是援军啊!!” 校尉嘴角抽搐,慌忙中拔出佩剑、凄厉的大吼道:“这不是援军!!” “带队的是张颌!右军也他娘反了!” “快!快去韩公那报信!!” “剩下的,随我御敌!!!” …… 巳时隅中,联军大阵。 中军帅帐,落针有音。 此刻,大帐中氛围极其凝重。 “右军怎还未来援?!” 主位上的韩馥眉头紧皱、厉声道:“现我本军与后军融汇联合,这才得以勉强抵御住魏延叛军!可本帅要的不是止住敌军势头!” “而是将他们彻底肃清!彻底歼灭!” 说着,韩馥气从心来。他猛然拍案、起身怒斥道:“魏延豺狗!枉本帅如此信赖于他,不惜以左军三万精锐相托!他不思报恩…” “竟敢反我?!” “真是丧心病狂!真是天理难容!!” “咳咳” 见韩馥气到失去理智,陶谦看不下去了。其缓缓起身、老神在上道:“韩冀州请安坐,现局势还能控制住,切莫要如此失态。” 一展臂膀、环视帐中诸将,陶谦轻抚一把花白胡须,悠悠开口:“那叛将魏延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丝事成的机会,现我中后二军联合,就能挡住其兵势。待三万右军援来…” “其便会被瞬间镇压。” 淡淡一笑,陶谦重回座上。他左手轻捻、温声道:“再说我前军还有三万精锐整装待发,若是全部调动…魏延叛军,弹指可灭矣。” 陶谦的声音温和深厚,似有某种魔力,登时便使帐中凝重的氛围舒缓不少。 韩馥也是怒色稍减,重回座上。 这位联军最高指挥神情忧愁,无奈的叹了口气、边揉头边低声道:“陶大人,本帅倒是不担心魏延兵变这事。毕竟右军就三万人,即便腾得一时风浪,也终将被本帅镇压。” “本帅是担心这彭城…” “怕是攻不下来了。” 再次叹息,韩馥抬手道:“没了右军,再加上平叛所带来的伤亡,我军怕会元气大伤。届时就多城内守军两三万人,如何破城?” “本帅…愧对袁公之信赖啊!!” 说着,韩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我十八万诸侯联军,自始至终竟没能…” “竟没能攻下赵贼一座城池!” 话音落下,韩馥郁气飙起。 他面色忽然涨红,喉咙一甜、胸腔膨胀,竟哇的喷出一口心血,继而无力垂倒… “大帅!!” “冀州大人!!!” 一时间,帐内混乱一片。 将领们无不大惊失色,极速朝韩馥冲去。陶谦也是顾不得保持形象,一下子腾屁而起。白须老将眉头紧锁、快步冲入将群。一眼望去,却见那韩馥已是浑身瘫软,三魂… 已是去了七魄。 面对奄奄一息的主帅,一干将领显然是手足无措。见陶谦挤进来,就像是找到主心骨般、齐齐朝后者望去,脸上布满了仓皇。 此刻的陶谦也是不自禁攥紧双拳,倒不是因为担心韩馥,实在是给气的。 这货尼玛,实在是坑啊!!! 啥时吐血都没事,主帅这个位置他陶谦很乐意代劳。可就在这魏延兵变的节骨眼上…他韩馥竟抑郁吐血、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这尼玛…实在是坑啊!! 早死晚死都行,咋就撞在这时了?! 一时间,陶谦面色铁青,只感到内心郁闷无比。他强忍怒意,朝周遭众将一字一句道:“诸位,现叛将魏延未除,军心绝不可图遭动荡!韩帅昏死之事,决不能传出去!!” 众将听声,急忙躬身抱拳:“我等知得!陶帅莫要担忧,韩帅昏迷之事…” “决不会传出此帐!” 见众人识相,陶谦面色稍缓。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抚摸着花白胡须道:“立刻去寻医师,换上令兵的服饰入帐,切不可被旁人察觉。” “还有…传令前军,让他们准备好出军!若事态不妙,立刻出营援助中军!” “是!” “谨遵陶帅之令!!” 下达完一系列军令,陶谦面上有些疲乏。他瞟了眼嘴角淌血的韩馥,还是感到牙痒痒。主帅倒的轻巧,可若是不慎外传出去… 军心怕是即刻就要瓦解! 暗叹时运不济,陶谦猛然拍拍手。他移步帅案前,面色严肃、就要鼓舞众将一番。 而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凄厉的呼喊。紧接着一名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兵士推开帐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兵士入帐没有废话,径直匍匐跪倒在帐口过道上、悲声道: “禀韩帅!中军西寨墙失守了!!” “那叛将张颌…领三万右军…” “反了!!!” 听声,帐内众将浑身僵硬,有些颤抖的望向陶谦。而正要开口鼓舞将领的陶谦双膝一软,竟差点跌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小将搀扶着,老者双眼睁得溜圆。他满面惊骇… 颤颤巍巍的指向传令兵卒。 “你…你,你再说一遍!!” “右军,右军反了?张颌不是关在后军?” 感受到氛围的变化,浑身染血的传令兵大气都不敢喘。兵卒将头紧贴于地、凄声道:“青州大人,右军反了,是真的反了!他们正朝此处杀来,小人若不是跑得快,怕…” “怕是都死在路上了。” “至于张颌,小人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右军之中…但他确实出现了。” 陶谦闻言面如死灰,萧瑟的摆摆手。见状,传信兵如蒙大赦的逃也似出帐了。 “诸位,速速与我共往前军!!” “这中军…是守不住了。” 袖袍一挥,陶谦快步朝帐外行去。 而就当这时,帐外再传凄喊。 声音刚起,一名甲胄残缺的军士冲了进来。其动作太快太莽,竟和陶谦撞了个满怀。白须老将被直接撞飞,狠狠砸在后方过道上… 那军士撞了人也是不顾,当即单膝下跪、低头抱拳道:“禀韩帅!彭城来袭!领将乃上次那位突营的银甲枪将!敌军人数众多…” “我前军危在旦夕,请韩帅增援!!” 本就被撞得眩晕的陶谦刚刚回过神。听此噩耗,登时就面红耳赤,其指军士… 吚吚呜呜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现在说啥也都没用。 完蛋了,铁定的。 想起自己十八万诸侯联军浩荡来袭,却是寸功未立,现还濒临全军覆灭… 陶谦实在是接受不了。 一时间,郁气疯狂上涌。 陶谦面色煞白,飙出一口浓稠的献血… 昏死了过去。 此刻,帅帐中只留一连失去两位大帅的领将们,还在满怀悲痛的凄厉呼喊。 “我操!陶公您怎么了!!” “青州大人!冀州大人!!!” “你们都昏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十八章 陈纳二将 枭算空谋 初平元年,一月二十六日,徐州乐安国发生惊世大变。三路诸侯联军内部动荡,左军统将魏延、右军统将张颌先后率军倒戈… 在这兵变之时,彭城守军也未隔岸观火,主帅陈到派遣赵云领军忽然袭营。 三面同时受敌,忠于朝廷的联军士兵无法抵御、溃不成军。于兵乱中,联军总指挥、冀州刺史韩馥当场身死。而徐州刺史陶谦,则在校尉臧霸的死命保护下突出重围… 领三万残军,南下往下邳郡逃去。 经此一役,七万余联军士兵死伤于混乱,三路诸侯联军…已然是名存实亡。 …… 徐州乐安,国治彭城。 持续了半月有余的喧嚣回归寂静,这座坚实恢宏的高大国都,终是抵住了猛烈战火的摧残。那土黄墙面上密布的裂纹,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人们,昔日此地历经了一场… 何等凶险的厮杀征伐! 彭城以自身雄伟的躯体庇护了城内苟延残喘的数万守军,然守军们并未辜负它。 狼烟刚刚消退,陈到没举行任何形式的庆功筵,只是命令全军竭力修缮城池。 三万守军不辞辛苦、全力以赴,誓必要令这座遍体鳞伤的残城焕发第二春。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固执。 …… “义阳魏延,参见陈帅!” “鄚县张颌,参见陈帅!” 星夜之间,万物静籁。 血战一场后的彭城守军已经安然入眠,而陈到、斐元绍与赵云三将却是甲装齐整,端坐于国相府中,接见魏延张颌二人、处置降军。 “两位将军不必多礼。” 轻轻拂手,陈到起身。 黑甲大将步履稳健,缓步行至立于堂中、躬身抱拳的两名降将身前。 “二位,此次彭城之危得以解除,你们当居首功!”朗声说道一句,陈到将魏延与张颌先后扶起。他一边拍去二将甲胄上的尘土,一边盈笑开口:“待见了主公,本帅…” “定为两位将军表功!” “尤其是魏将军,你当得首功!” 魏延张颌二人闻言,赶忙再次抱拳。 齐齐而言:“多谢陈帅!!” 张颌说完,当即垂首不言。 此刻,他看到后方的赵云,只感到面上火辣辣的。当初赵云早就劝他来投,而他却是断然拒绝。现历经一番生死危机…他张颌,还不是前来投降了?说实在的,一看到… 一看到赵云,张颌就有些害臊 “多谢陈帅看重与抬爱!但战之首功,末将魏延,惶恐而不敢受之!” 与张颌共降的魏延,明显就比前者要大咧多了。只见这名与陈到一样披戴重甲的悍将挠了挠头,豪爽的笑着、朝陈到恭声开口:“陈帅,延早闻赵侯爷乃举世之明君!” “心中,亦是早有投驰之心!” 说着,魏延面色一肃,无比认真道:“末将随韩贼开至彭城下,每每见到贼军攻我义理之伟城,心中便是好生难受!还好,索性陈帅调度有方,诸位将军更是悍勇卓越…” 言至于此,魏延朝赵云、斐元绍笑了笑,这才继续道:“再加我义军万众一心,英勇非凡!故此,将韩馥贼军死死阻于城下!” “便是万般诡计,也无法克城一寸!” 言语荡传,堂中众人神情各不相同。 张颌对魏延简直惊为天人。他忍不住看了眼身旁滔滔不绝的黑甲将军,只感自己在讲话这方面远不如后者…完全是哑巴比说客… 天差地别! 念头至此,张颌头垂的更低了。 陈到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而斐元绍却是哈哈大笑,感到很是受用。无形之中,他对魏延的感官变得非常好。 赵云相比斐元绍,则要腼腆些。 不过玉面俊脸上,还是有些微微泛红。 同样是不知不觉的看魏延顺眼了些。 见几将投来的目光变得温和可亲,魏延面上却是更加恭顺。他朝陈到抱了抱拳,抑扬顿挫的继续开口:“虽诸位将军悍勇无双,但毕竟麾下英卒还是少了些,所谓久守必失…” “末将心慕侯爷,自不能干看着!” “故此,我必须有所为!”黑甲大将面色一正,揽过呆如木鸡的张颌、大笑道:“恰巧,张颌将军也是早就仰慕赵侯爷了!当时,张将军还被韩贼猜疑…革了职、差点问斩!” “陈帅,末将想来,若是左右二军能忽然袭击韩馥中军…再加上彭城来援,诸侯贼军定难以抵挡!便欲联合张将军,共同起事!” “没曾想,张颌将军竟也想到了这点!我二人一拍即合,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讲完,魏延拍了拍张颌的肩膀。 张颌见状,虽不解魏延为何要推功给自己,却是赶忙颔首、连连低声道: “是的,是这样的…” 赵云斐元绍二将听声,纷纷起身大步行来,边走便道:“没想张将军也是智勇双全!陈帅,主公忽得双英,实乃浩大之喜事!” “我们要速速发出令骑…” “让主公知晓此讯!!” 看了眼稍显混乱的张颌,陈到倒是了然。不过他没有揭破魏延的分功,而是拍了拍木讷将领张颌的肩膀、淡笑道:“既然夹击投诚之策,乃魏将军与张将军共同所谋!” “那本帅会面主公时,定会为张将军多多润色。还望张将军日后再接再厉…” “不要让本帅失望。” “多谢陈帅看重!张颌今后定会全力以赴效忠侯爷,定不负陈帅之厚望!!” …… 历经短暂的初步会晤,陈到代表赵枭纳下两名降将,并且做出三条指示。 第一,在赵枭亲自来往彭城前,魏延张颌之两万部下暂且扎营于城外。军粮必需、药石医师由彭城方面提供,无需降军自己筹集。 第二,魏延张颌需尽快派遣亲信前往故乡,将家人迅速迁至幽赵势力范围内。以防袁绍朝廷闻讯暴怒,牵连倒戈二将之家人亲属。 第三,赵枭未至彭城前,魏延张颌应当约束好麾下兵卒、决不允许出现劫掠百姓之事。在这一点上,陈到加以强调:侯爷对民生极其看重,若有为害乡里之恶行,绝不姑息! 即便是有功之臣,亦是如此。 魏延张颌当场保证,定会约束好兵卒。 …… “魏兄,刚你为何…为何要让功与我?” 会晤结束,魏延张颌二将趁夜归营。 一出城口,便是迎面而来的寒气。张颌控马前行,有些不解的朝身侧黑甲骑将道:“大破联军之首功,何其珍贵?一分为二,则大打折扣。魏兄,此计本就是你一人所思…” “为何硬要说我也想到了?” 正遥望穹上夜星的魏延听声,低下头看向张颌。他边抚摸着胯下骏马的鬃毛,边淡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渺道:“张老弟,论行军打仗你与我差不了多少,可论人情世故…” “你啊,就差远喽。” 见张颌眉头微皱,魏延呵呵一笑、缓缓开口道:“张将军,你我同为联军来降,属于一条船上的兄弟、是自己人。除去提携你一把的念头,为兄还有些考究。你想想…” “陈帅他们苦苦守城数日,结果最后联军大败,首功却是我们的…尽管,尽管首功也理应是我们的,但这终究会让人多少有些不快。故此,为兄刚刚才一直赞扬守方神武。” 张颌听声嘴角一抽,在此刻他才知晓魏延刚刚姿态如此之低,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恭维陈到…还是为了打消守军将领可能有的敌意。 他所言不假啊,人情世故上… 自个确实差远了。 见张颌不语,魏延轻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悠悠道:“除开提携你,为兄也是怕功劳太大、日后不好混呐!初来之人,还是低调些好…再者我们立此大功,本就够高调了…” “平日言行举止,就更需要低调。” 张颌颔首,松开缰绳朝魏延抱拳、真情实意道:“魏兄,弟不擅人际游刃…” “日后,还请兄长多多教导!” “嗨!客气了。” 一把推开张颌之手,魏延豪爽大笑:“张老弟,刚刚都说了,我们是自己人。” “今后有甚不解,大可问兄!” 说罢,魏延忽然环望四周,低声道:“张老弟,之所以为兄推辞陈帅留夜之请,也是为了跟你讲清一事…自倒戈大破联军,你我二兄弟几乎全无退路。若再叛赵侯爷,不会…” “就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势力收留我等。故此,今后做事务必要稳妥!” 张颌听声,头点得更频了。 魏延之言,正和他意。背主这种事,哪怕是迫于无奈,都是一种莫大的罪过。 他们叛变了一次,若再倒戈一次… 怕是要被全天下人唾弃提防。 届时,可真就是走投无路了。 “魏兄放心!我二兄弟携手并进,定能在赵侯爷这打出一番大大的伟业!” “好!你我二兄弟必当携手并进!” “共创伟业!!” …… 夜黑三更火,林中杀机叠。 子夜浩瀚,南槐林人影涌动。 此刻,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在林间忙碌。他们隶属于赵枭亲领的五万突袭军,正在埋伏点竭力布置陷阱,准备袭杀过路的诸侯联军。 地陷、竹刺应有尽有。 暗弓、黑弩一应俱全。 定要突袭得十八万联军哭爹喊娘! 在五万军士任劳任怨布置工事时,槐林深处戒备森严。一顶宽阔豪华的巨型大帐矗立林中,帐侧、突屹着数队腰别长锋的冷面剑士。 “公台,你看如此布置…” “还有什么纰漏么?” 帐中透彻敞亮,两人并肩而立。 过道两侧叠立的十多具火盏,在提供橘黄色暖光的同时,还使大帐温暖如春。 在这舒适的环境中,赵枭与陈宫立于楠木帅案前,不断琢磨着偷袭方案。 此刻赵枭手指案上羊皮地图,温声道:“吾已密信相托张鲁,令其命人去联军那报信。陶谦知晓下邳有危,定会催促韩馥抛却彭城来援。那么,我们便可在这道上打伏击。” “而联军已知张昭是被伏击才打了败仗,他们路上定会小心谨慎,但…”说着,赵枭眯眼一笑:“但这也是进了下邳郡之后的事。” “张鲁派过去的人,会说我们打败张昭后…径直就朝下邳郡城袭去了。” “是也。” 陈宫抚了把胡子,接话道:“那么,韩馥他们潜意识就会以为我们在下邳郡…谁都不知道,我们实际上…却是早已藏于乐安国!” “故此,联军会在进入下邳郡后开始谨慎行军。但在乐安国境内的这段路,他们大抵是会急行军、大抵是会毫不设防,这就…” 说着,陈宫望向赵枭。 却发现赵枭也望了过来。 二人对视着,齐齐冷笑、异口同声道: “这就给了我们忽然暴起的良机!” “猝不及防下,有算对无心下…” “十八万诸侯联军,将灰飞烟灭!!” 第十九章 逢林偏入 不走陶谦 天亮微晨,一夜无话。 南槐林鸟儿叽喳,不见人影。 历经二日不断加设,这片葱郁遮天的槐树林已然改变内涵。林还是那片林,从外表看起与先前浑然无异,而内里…却蹲藏密麻军士! 只消一声令下,便会飞蝗洗地! 继而钢矢蜂拥、万骑杀出! 简单说,南槐林已布下天罗地网。 任何一只误飞入这致命圈套的罗雀,都将被万箭穿心、瞬间蒸发于世间。 …… 午时日中,正阳当头。 忽得黄沙卷地,隆隆作响。 肉眼所见之依稀天际,突然冒出乌泱泱一大片人头。只闻隐约沙哑吼叫不断,就看败旗荡荡高飘于群。残破军袍随风肆动,仓皇惊恐尽现于脸…噢,稍望便知,不过溃兵半票。 两骑白马簇拥乱军,一青一老,一壮一瘦,神色亦是一坚一沧,一韧一慌。 稍前神骏,座上雄健高举快刀、摇举而呼喊之:“从卫陶帅,直至下邳!” “安然身往,人人有赏!” 万众惶兵闻声舒眉,惊弓之色稍稍减退,大多埋头强行、少许回应而呼: “臧校勿忧,我等在之陶帅且在!” “赏钱可留,多多益善,入城换与青楼一夜风流,尚可洗去满腔之风尘。” 策马奔行,臧霸哈哈大笑。 “安入下邳,岂止一夜风流?左拥右抱、开怀畅饮,宿醉三天三夜才叫个痛快!” 兵卒大笑,乏倦不见。 高谈谁家女人丰臀,谁家老酒醇厚,竟是个神采奕奕,哪还有半副哀兵模样? 稍后神骏,陶谦老骨快要摇散。 也是可怜他一把年纪,白长胡须可当帚,不在家府院落闲谈养老,却来遭这份苦罪。当然也是没得选,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踏上官场仕途这噬人不吐骨的混乱漩涡… 就再别想全身而退。 君不见为一小小衙役差事,都能引得个针锋相对、头破血流?白须老者身为一州刺史,更是难以安坐于堂。这不刚刚剿完董贼,就传来后院失火之不幸哀讯。昔日十八万联军昂扬开拔,誓言不灭赵贼不罢休,谁曾想… 又摊上韩馥这么个主。 不过联军事败,自个倒也非毫无瓜葛。倘若少些心思、铁面无私一番,张颌不被革职问罪,又会有后来的连环动乱么?就魏延一支左军,掀得起多大风浪?话说回来… 张颌不响应,魏延又岂敢孤军作乱? 想来又是满腹苦肠,身心俱受煎熬,煞得陶谦漫无血色、悠悠然又将刚吃的餐食喷吐而出。这下可好,淋得后方兵卒满头胆汁。 抹了把嘴角,陶谦毫不在意。 兵卒个卑贱之躯,多吃点苦方能成长。 …… “大哥啊,俺咋瞅都好是不对。” 老槐组成的林中,黑虬络腮汉挠头诧异。其竖举熊臂、遥指远方而来的狼狈残军,满面不解迷糊:“说好十八万军,咋还缩水哩?” “这连八万人都没,莫是韩老狗看轻我等,以为随便遣些喽啰即可?害!” “俺们名头还是不够响罢!” 黑汉身侧立有二人,见此都是摇头轻笑。其中一青袍文人抚须而视、面有疑惑:“何有八万之众?怕是三万都未到。且其人人困乏、甲胄亦有血迹染之…再望其气,外刚而内虚、表强而体弱,该是刚历经一场血战厮杀。” 言之道之,青袍文士神情肃穆,忽转头相望未发声之亮甲中俊、铿锵迭起:“主公!彭城该是有变,且是大变、是以惊变!” “公台此话不假,本侯亦察非常。” 表似三十来岁之男人缓步上前,铮亮明光战铠随步而铛铛作响。拂开掩身之枯黄枝条,亮甲中俊双目微眯成缝、揉额且皱眉:“来向两万步卒虽谈笑言欢,眉宇却藏凄忧。” “相必在近日之厮杀,惨遭败北。” “而中军立旗绣字为陶,此军该隶属于徐州刺陶谦帐下。陶谦为何急往下邳?区区两万败军岂能救局?还有,先前他是为何而败?” “十八万诸侯联军…败了?” “害!大哥!陈先生!” 莽黑大汉忽然发声,见他上前一步、将手中长柄蛇矛猛杵于地:“俺说您二位咋想这么多!是甚情况,破了这帮鸟人岂不全都清楚了?弟愿往先锋,将那老陶留活捉来…” “让大哥和陈先生问个清楚!” 亮甲中俊与青袍文士听声愣了愣,继之嘴角高扬。是也,啥情况捉个活不就全了然?想来想去思得出个鸟名堂来,干就对了。 “好!那就全交由翼德了!” “张将军,可别伤了老陶,他知道的最多…就是年纪大了些,经不得砍。” “嘿,陈先生您说的啥话啊这是。” “搞得像年纪轻就经得砍一样。” 摆摆肌肉虬结的虎狼之臂,黑汉将胸口镔铁护心镜拍的碰碰作响。其猛甩背后赤红披风,抬手豪爽言之:“全看俺张翼德的。” “要老陶不少胳膊,他就缺不了腿!” 话音刚落,熊将昂然而去。 其丰硕黑臀不断扭动,像个盖世英雄。 原地,徒留二人扶额、朗声大笑。 …… “臧校尉,暂缓片刻可好?” 连续骑马、腾来腾去整整一个昼夜,陶谦感到苍天在召唤。天见犹怜,急行赶路压根就吃不进东西,灌了吐、吐了灌,来来回回更要命。再者说,他前两天还曾刚刚吐血… 身子本就虚弱,又被这么颠簸,又饿…说真的,陶谦觉得再这么下去。 他怕是看不到下邳的城头了。 “徐州大人,能跑就别歇。” 臧霸目视前方,肃声道之:“现联军兵败,乐安国内再无安全居所。且彭城守方数日憋屈,此刻得以释放,难免泄愤而追击。” “一路不歇、蹄平奔之,虽是苦了些,但终究是体劳。若被敌军追上围困…” “丢的,可就是命了。” 陶谦闻言不语,火辣辣的痛感不断从老屁上传来,疼得他脸皮抽搐。一时间,白须老者忽然想哭。他贵为一州之刺,何时面临过如此处境?就像条被打断脊梁的败家之犬… 只能呜咽逃窜,饮口水的功夫都没。 倏尔,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激得陶谦面红耳赤。他恼羞成怒,直指前方若有若无的葱郁林子道:“本徐州要在此林歇息片刻。” “臧校尉,你早些安排!” 话音落下,流露不可质疑之势。 臧霸皱眉,虽是不愿拂却陶谦颜面,可还是冷声相驳:“徐州大人,卑职乃奴寇出身…不擅于兵家法理。但行军之中,逢林莫入的广传法诀还是知晓的。此槐林茂密延绵…” “乃藏兵设伏之优选。” “还是算罢做了好些。且别说入林,就是绕开这片广林都有些难,我等应…” “够了!!” 见自己之言被一再驳回,陶谦终是按捺不住满腔愤慨。其拉缰勒马、顿蹄而高举右臂,环视四周望来的步卒道:“将士们都累了吧!前面有片林儿,我等就在此林小憩片刻…” “待午过日落,再行之!” 话音刚落,满阵皆是欢呼。 军士无不喜笑颜开,连连举臂: “徐州大人体恤!徐州大人体恤!” “妈诶,格老子履都磨穿了!!” “兄弟们,入林歇息咯!” 欢声迭起,众步卒朝林狂奔。现虽是冬日,但连续急行,每个人都还是汗流浃。能找个地儿遮遮不算大的阳,还是令人惬意的。 马背上的臧霸见状,无声轻叹,倒也没出声制止。毕竟他驾着马都疲乏不堪,兵卒用腿来奔自是更甚。刚刚全凭心里头一口气吊着,现气散了…也就说啥都没用。只能… 只能祈祷这林里没伏吧。 …… 缓行且行,两万溃军涌入林中。 无一句废话,众人即刻寻树靠下。屁股坐落黄土那瞬,不少人直接就给睡着了。 一个昼夜的逃亡,不仅仅是身躯受苦,内心与精神更是饱受煎熬。若不是他们属于正规军、有较高素养,若不是领将臧霸粗犷接地气、不时抛出几个荤段子振奋军心… 这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残军怕是早散了,哪还能汇成建制。不过素养再高、将官再优秀,也不能凭空就让士兵解除疲倦。此刻暂得一个密闭的环境,众兵卒自是倒头就睡。 刹那间,鼾声暴响。 “臧校尉,伏兵呢?” 在亲卫的搀扶下,陶谦颤颤巍巍的从马上爬下。尽管他已经够小心,但还是触碰到了双腿间磨到褪皮的创口。一时间白须老者龇牙咧嘴,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调侃… 身侧默然无声的校尉臧霸。 “臧校尉,你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本徐州一眼望之,便知晓此林并无伏军。” 解下浸满汗水的泛黄衣袍,陶谦怡然自得。其拍拍臧霸之肩,悠悠高吟:“此林确实适合伏击,这点不假。但要伏击,首先就得有伏兵!而乐安国内除却彭城守军,便…” “再无其它敌军。” 轻轻甩动右臂,陶谦老脸淡然、似在孜孜不倦的教诲后辈:“先前下邳来讯,赵枭领军突袭吴郡去了,我们就要学会思虑全面!既然赵枭去了扬州,这徐州便不可能有伏。” “搞埋伏,也得有兵是不?” “哈,臧校尉,学着点,本徐…” 陶谦之言戛然而止,他那满是沟壑的老脸上突然布满惊惧,就像见到鬼一般。 其浑身颤抖,指着后方说不出来话来。 早听得不耐烦的臧霸见状,登时转身望去。只一瞬便面色煞白、心如死灰。 只见林子深处…忽然立起密密麻麻的斑斓战旗!紧接着,无边无际、好似蝗虫般的持刀军士从林中窜了出来!在军士们身前… 还有一轮如同暴雨似的密集高箭… 正迎风而坠、直落己方!! “杀啊!不要跑了陶谦!” “兄弟们杀啊!不要走了陶谦!!” “不要走了陶谦!不要走了陶谦!!”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杀啊!!!” 第二十章 兵败如山倒 张爷吓死人 “不要走了陶谦!” “不要走了陶谦!!”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杀啊!!” 未待林间伏兵之嘹亮战吼响彻槐林,那支支飞蝗高箭便已坠下。倏尔破空不绝,锥头钢锋闪亮晃眼。尖刃得以顶落、赋予巨大惯性,笔挺不颤、径直贯穿靠树残军之薄躯。 少许入眠疲兵还未醒来,便被一箭致命。贯颅还好,不过瞬息命陨。最大难过乃矢扎咽喉,剧痛方得惊醒,手掩捂脖、却堵不住四涌之浓稠鲜血。梦死凄美,亦是仁慈。 眼睁生息流逝,亲身目睹命脉逐渐消亡而无能为力,方才是最大之苦痛。 然设身沙场,如此变数却不过寻常。 敌人之刀,不因哀嚎而片刻迟顿,只会愈斩愈烈。参与战事,且需做好横死觉悟。 “老陶呢?老陶在哪?!” 箭落跌云,一粗黑将官从伏军中窜了出来。那黑将魁梧似山熊,刚冒出个圆硕脑袋便顺气咆哮:“老陶!欲不受皮肉之苦…还得乖些!早早自个出来,免得张爷费力寻找!” “直说了!俺家大哥要见你!” “乖乖来这!某保你残烛不息!” 黑将嗓门惊天,不算辱没那偌大个彪体。话一出口,便震得满片槐林抖三抖。 传遍全场,不过刹那。 而其之目标陶谦,却是连悲嚎两声都没…即刻便被心腹干将臧霸给按在地上,强行消音。在这瞬息,年迈刺史心灰意冷,只觉得麾下嫡将被自个刚刚一通说教给吵厌烦了。 准备将他控制献敌,换以己利。 “嘘,莫要出声!” 臧霸稳按陶谦,自身亦是伏趴。 轻薄甲片摩擦于地,奴寇校尉眼目凝眯、环顾林间战局。然稍望而去… 入眼却满是惊心! 或由伏发突然,或由无人指挥,那万余残军毫无斗志,径直丢去刀兵、惶惶而逃。 为何数目不过万余?只因暗箭齐发、流矢密麻!这些可怖的锐利小玩意,出场仅短短几息…便无情收割下四五千条鲜活的生命。 而苟且尚存的联军倦卒本就乏困难当,临此血变自是惊骇失色、轰散而逃。 实际上,在这种状态这种环境… 兵卒没跪地磕降,都算铁骨铮铮了。 焦乏困身、以寡敌众,亦能咬牙提气、绝地反击,言此话者不是韩信白起… 就是骗子。 臧霸不是兵仙,也从未妄想成为兵仙。他就是个从良的贼匪,他很有自知之明。 看眼局势,一切明了。 我强敌弱,无需多说,群而攻之。 势均力敌,则奋勇当先,以豪勇胜敌。 敌势强大,则能退且退,不能则龟缩求谋,无谋则以死相悍、以韧抗之。 而敌势碾压,也无需多说。 能跑多快跑多快,搏啥?平白寻死? 是活着不好么? 观望三两息,臧霸心沉低谷。很不幸,现遇危情乃第四种、是以无可匹敌之局。 反身犹做悍兽,不过蚍蜉撼树。 心念于此,校尉直接抓沙一把、扬于陶谦,其边解老者泛黄官袍,边摇下巴。 紧张到打颤、侍于左右之十余亲兵见臧霸示意,即刻分出两名队头,蹲近前来。 “阿正,汝妻儿吾养之。” 无它言语,冷面校尉将剥下之刺史袍递交于靠前队头,继而直接扛起手足无措的老者陶谦、弓起腰就朝林外极速奔走。在这混乱的槐林中,此幕实在渺小,引不得分毫关注。 凝望臧霸背影,接袍队头面色难堪。 “唉,这就是命啊!” 犹豫不过眨眼几下,小队官心荡、意却决。 他环顾着一边倒的战局,手不停息的将刺史官袍迅速着身。暗暗思虑着现身之时机,小队官又莫名想起了妻子的模样,她不俊… 但很贤惠。 女人怕冬日太寒,在出征前还专门为他织了几双厚棉袜。想起这些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美好,小队官乐呵呵的笑了。没笑几息,他又流出两行澄澈的清泪。妻子刚刚有孕… 可惜,就要成寡妇了。 为诱当存理智,队官抹去泪痕。 他打趣而言:“没想,我阿正出身草野,有朝一日…也能披上这刺史大袍。” “俺家祖坟该是冒青烟咯!” “哈哈!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咯!!” 扎团的十余亲兵闻言,全都强勾嘴角,配合的笑着。却见阿正眼有泪光,笑着笑着又是哭了起来,不断擦拭红肿眼眶、终忍不住嚎啕: “还是他娘的活着好!” “他妈的,真想看娃娃一眼啊…” “这该死的战争,这该死的世道。” …… 战鼓隆隆,凶吼连连。 随四万步卒悍然出伏、将陶谦残军骇得阵型全无,一万赵氏重骑忽然从林外冲杀而来,踏得烟土缭绕、将溃败之军彻底围拢于林。 这些重装骑兵在原计划中本是隐忍不发,待十八万联军深陷埋伏、战至僵局时,再以天雷之势轰然突袭,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然阴杀十多万精锐大军的布置,却用在区区两万乏倦败卒身上,实是牛刀宰鸡。如此一来骑军根本无需隐忍,只待林中伏击开始,便可直接冲杀。雷厉风行,将敌扼杀于此。 “赵氏重骑,无坚不摧!” “赵氏重骑,无往不利!” “呜呼杀哉,战必胜矣!!” “呜呼杀哉,战必胜矣!!!” 嘹亮口号齐曰齐鸣,吼得个酣畅快意。 卷地大风吹兮刮兮,舞得个旌旗飘扬。 一万赵氏铁骑高举马刀,直直撞入稀散溃兵中。霎那,寒芒闪之鲜血淌,殷殷染红甲骏蹄。或无头、或破喉,具具残躯无力倒地。 这些手无刀兵之卒,如何能敌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不过接触瞬息,便沦为刀下亡魂。 “呜呼杀哉,战必胜矣!!” “杀!!!” 一万重骑刚刚下场,便如入无人之境般不断挺进。那中列骑兵骑枪上的悬横旗帜肆意啸卷、飒飒作响,为重装之师平添几分威武。 战至如此,果况不喻。 疲倦残卒高抬双臂、跪地喊降。 打不过也就算了,若是连逃都逃不掉,那顽抗也就毫无意义了。即便是铁人,面对这种情况多半也没甚坚定意志了。这无关骨气… 是势,是人力无法挽回的大势。 “别杀我!我降了!我降了!!” “俺们不打了!!别砍俺!” “降了降了!大爷饶命啊!!” 连锁反应在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自第一个跪地的卒子大声喊降,便极速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伏地者。紧接着就是一片,就是一大片。 再后来,全场八九成人都给跪了。 只有千余硬骨头还在亡命奔逃。 无它言语,万余重骑即刻分为十支千人队,各朝一向、扬刀群逐逃亡者。 锋起锋落,迅速将顽抗残卒斩杀殆尽。 降俘不杀乃赵枭之固有特性,但拒降而奔逃者,却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必败局面亦是不降,自是怀有深厚的抵触心理。这种人放生,只会给未来平添麻烦。他们今日逃走… 明日大概就会寻到部队,重为对敌。 沙场征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若今儿双方逆转,逃亡者是他们这些赵氏铁骑,想必这群残卒也不会手软。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 “诶呀,真他娘奇了怪了。” 在骑兵追杀残军之时,黑将张飞正策马在林间战场中来回寻着陶谦的踪迹。 他的视线在跪地降卒中不断环扫,熊目都快晃花了,却愣是寻不到目标老陶。 黑将从未见过陶谦一面,但他自认一眼便能认出对方。毕竟老陶很老,在大票青壮中自是鹤立鸡群。瞅胡子瞅皱纹,就能清晰辨认。 但眼下还真就邪了… 降卒跪满槐林,忐忑不安的仰面抬手,可那脸上要么稚嫩要么风尘,最龄长的也不过中年。迟暮残年的,还真就是一个都没有啊! “莫不能还长翅膀飞逑了?” 摇头抱怨,张飞跃下马背,于着陆点随手扯了个降卒过来、瓮声瓮气道:“嘿!呆子!你联军去救下邳,为何就带这点人啊?!” 那降卒是个青年,只感双目一花、继而天旋地转,最后面前就多了张黑如锅底的可怖大脸…两张脸皮儿鼻翼相撞,能感到彼此的呼吸。 “哎哟妈呀!撞鬼了!!” 青年降卒吓得浑身一抽,径直昏厥过去了。 “靠” 见吓昏个人,张飞有些意外。 他摸了摸韧实且极富弹性的大脸,属实有些无语…现在的年轻人,承受能力… 都这么差吗? “张爷在你这年纪,都屠百十头猪了。” 摇头白眼,张飞将瘫软的青年兵士丢给一旁战栗打颤的跪地降卒、感慨道:“老陶也是啥人都招…张爷看来,你们做辅兵都不够格。” “杀鸡怕都要费半天劲。” 有了先鉴,粗黑大将没再动手动脚,指着一个降兵、悬空问之:“诶,你!” “你告诉某,汝等为何如此托大?不过区区两万步卒就敢援往下邳?还有,为何汝等看起这般疲困…似早历经一番血泊恶战?!” 那兵卒是个壮年,承受能力明显比先前青年要好许多。虽是冷汗直冒,但还具备语言组织能力、颤颤巍巍道:“贼军,咳,义,义军大将您好!我等不是前去援助下邳的…” “而是逃往下邳…” 张飞听声眉头微挑,他没在壮年步卒的“口误”上动怒。其边环视槐林、边抬手道之:“逃往下邳?彭城是有何变?汝继续讲!” “把事情之起因经过,明明白白道来!” “是!” 壮年兵卒低眉顺目,恭敬张口。 然未待声音道出,就见粗黑大将双目爆闪!这幽地汉子猛然蹬地,在烟尘中悍然腾起,稳稳坐于马上、径直就朝林西面极速冲去! “呔!鸟人休跑!!!” “嘎!忒那扛人的!给你张爷停下!!” 第二十一章 声东击东 大喜过望 “嘎!忒那扛人的!给你张爷停下!!” 大吼一声,黑糙悍将紧夹马腹,全速朝槐林西面冲去。只见那面林子与外界的交际处,此刻正有二人亡命奔逃着。不过说是二人… 实则也不甚恰当。 准确来说,就一人在亡命奔走。不得不说那人好生了得,披戴有一袭精致轻甲…竟还能扛着一人健步如飞!而且其闻张飞暴吼,速度竟是忽得又快了几分,该是还藏有余力。 眼见此幕,张飞内心已然确定。 那健跑汉所扛之人,定是目标老陶! 倏尔,粗黑悍将虎目暴闪,疯狂拍击座下骏马翘臀,猛然拔出腰剑、环举呼之: “双腿岂跑得过四蹄?忒那汉子,还是莫要苦费脚力!拱交老陶,俺有大赏!” 说罢,张飞凝望那健跑鸟人之背影,只感心中烦闷。讲来离奇,那扛人汉真有双飞毛神腿,全力奔走,竟和他驱马之速无有二般… 前追十息,所距竟无丝毫减退! 真是娘的见邪了!! 张飞心里头烦躁,臧霸也是郁闷。 张飞暗叹逃遁者驱使飞毛神腿,臧霸亦叹追逐者安设火眼金睛。好想他弓腰潜逃,这都悄然不觉跑至林边,还是被这糙黑将所察觉。 看来此将只是表皮糙,内里可贼得紧。 瞟了眼肩上面色煞白的尘须老者,臧霸忽然回头、大喝叫嚣:“熊将长得黑,不想眼倒是白得亮!是也!爷肩上的老头儿正是陶谦!” “不过任你知晓又能怎样?牛皮不是吹的!爷这样跑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喘的!” “你捉得到么?嘿!你个傻大粗!!” 闻此不逊之挑衅言语,张飞气得双目溜圆,他举剑直指臧霸、惊雷一呼: “哇呀呀呀!忒那鸟人!!” “有种顿下逃步,看爷爷生撕了你!!” 吼着,粗黑悍将只感骑马好是不便。丈八蛇矛实属太长,策马狂奔很难携带…故此,这次追逐他只持有佩剑一柄。若蛇矛在手,岂容那鸟人这般猖狂?自飞矛投死张举后… 他老张便苦练抛枝绝技,百八十丈内一投一个准,不好还能一串两、戳个糖葫芦。 此刻绝技正好适用,却苦于无矛可投,给粗黑悍将气得脑壳冒烟、哇哇直叫: “鸟人!有种别跑啊!!!” 臧霸听声嘴角轻勾,双眼微眯再次转头。这次他没过多挑衅,只是一个劲吼叫: “陶谦在我肩上!熊儿,来逮我啊!” “此路联军的头头就在我膀上,我带他安然离去…大熊,嘿!你斩多少小卒…” “都是无用!” “快来捉我啊!陶谦就在我肩上诶!” 张飞闻言,先初气急,后而虎目微眯、只感有些不对。黑将强压怒火,边逐边思,愈发觉得这鸟腿衰人有诈。倘若其扛的真是陶谦,又岂会不断叫嚣、吸引自己全力追击? 还有,其着装虽是精致,但顶死了也就个军中小校。扛的真是顶头长官陶谦,那鸟人又岂敢老头儿老头儿的叫唤?不怕陶谦愤恨? 有诈,这其中一定有诈!! 正当张飞自认看破虚妄后的真谛时,后方忽然传来惊呼。黑大将心有思虑、当即转身望去,却见林间东面…忽然冒出十余骑士来! 那队骑士甲装优良,一看便知,定是大人物之亲卫护从!此刻,十余精骑正簇拥着一名身披青袍的官人,极速朝着林子东面奔去! “不好!中计了!!” “老陶好算计!声东击西玩得妙啊!” 张飞浓眉一紧,都来不及朝臧霸喷吐唾沫,赶忙调转马头、就朝小骑队追去。 臧霸听声嘴角狂勾,回头高声而呼:“那黑大熊!你搞甚啊!老头儿在我这!” “呸!” 策马回奔的张飞怒啐口水,转头大喝:“鸟人!还想骗你爷爷!你还嫩了!” 说罢,不再理会臧霸,张飞拍马回奔。 奴寇校尉见状呵呵一笑,跑得更快了。 其一边狂奔,一边欢声笑曰: “咋说实话还没人信呢?” “真是奇怪的世道,人人都太复杂了。” 被晃得晕晕乎乎、不断呕吐的陶谦听声,眼皮抽搐道:“老夫看来,还是你复杂些。咳,臧校尉,本徐州以先前训责向你道歉…” “还是年轻人脑子要灵光些。” “哈,刚那事我都忘了,大人无需多礼。其实这也没甚,不过是那黑将太单纯罢。” “卑职若也这般单纯…在那不堪回首的山贼生涯中,怕是早被人给连骨吞了。” …… 未时日跌,老张气到冒烟。 他赶得舌干,足足花了半个钟,这才追上那票拼死逃亡的骑队。二话不说,尽管只有一柄长剑,张飞亦是短短几息就斩尽了十余扈从。 然,当他将那身披刺史官袍的男子扯下战马之时,只一眼就心态炸裂了。 这身着青袍之人,面相极为年轻。 最多也就个二十来岁… 若对象是小陶,那还有几丝可能。可粗黑悍将的目标是老陶,这就很尴尬了。 望着年轻男子惊恐万分的表情,张飞只感到气从心来、忍不住仰天而啸: “啊呀呀呀!!” “鸟人啊!你个贼鸟人啊!!” 这咆哮呼喊极为骇人,吓得过路飞雁乱鸣张翅,好险没能掉下来。那年轻的假陶谦更是面黄如土,赶忙跪倒于地、连连叩首道: “将军,小人也是迫于无奈啊!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糟糠之妻也刚刚有孕…” “我,我不能死啊!” “我家就我一个啊!我,我是顶梁柱…我要是没了,我那妻子…未出世的孩子…” “只求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啊!” 说罢,年轻队头呜咽泣涕,浑身哆嗦的很是剧烈,一言不发、战栗而跪。 张飞见此冷哼一声,倒是将剑安归于鞘。他翻身上马,径直朝槐林深处奔去了。 “家中独子,就不该参军。” “此次放你一条生路,滚回家去,种个地也不曾低贱!你之相貌张爷爷记下了!” “再在敌军看到你,某必斩之。” 雄浑之音回荡林间,久不停息。 掩面青年劫后余生,嚎啕而泣。 自此,战乱中少去一名微不足道的卒子。天下,却是多得一口康乐的人家。 …… 林深帅帐,两名俊秀开怀不已。 扫视案上羊皮地图,赵枭从图上乐安地界摘去三面小旗儿。刚有赵海来报,说俘虏已然供出彭城军情。稍加问询,赵枭已然知得… 十八万诸侯联军,竟已不复存在! 其左军、右军悄然倒戈,突袭中军本阵!再加上城内赵云来援…十余万浩荡之师,不过区区一个昼夜,便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 令赵枭无比震惊,亦是无比欣慰。 他欣慰于陈到之韧,欣慰于斐元绍之悍,欣慰于贾诩之智,欣慰于赵云之勇,欣慰于不再孤单!欣慰于操劳数年、终有了自己的势! 他赵枭不再需要事必躬亲,他麾下将帅具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战略。能自主谋略出计策征战、能自主为他赵枭分忧解难!! 贾诩能算出第三集团军兵力不足,自发调动三万步卒来援。赵云职责只在来援,却能主动招揽张颌,为倒戈埋下了难以觉察的火种。、 陈到斐元绍,在此次突变中虽无亮眼之举,却实则起到了最大的作用。陈到能三天三夜不休眠,如铁人般扛住了联军最猛烈的攻袭。 斐元绍能不惜断臂,也要守住城头… 这些,都是后来一切的基础。 都令赵枭深感无比欣慰。 这,才是一个势力!才是一个集团! 一个人的努力,那叫奋斗奔小康。 一群人的努力,才叫团队共创业! 眼下人人皆有用,赵枭终不再孤单。 除了欣慰,他也从内心感到震惊。 他震撼于诸侯联军这支庞然大物、这个心腹之患,竟就这么没了…惊讶惊喜于魏张来投,此二人都在前世青史中得以留名。张颌江陵破吴、街亭败蜀,是名优秀的悍将。 而魏延,则更是优秀的夸张。 甚至优秀都无法形容,该是耀眼。 镇守汉中、大破费瑶郭淮,子午谷奇谋只是最显著的几点,除此还有太多太多。 演义上讲的叛主投刘,压根就是子虚乌有。魏延从稍有名气开始,就只跟过刘备。其作战勇猛,擅出奇谋,而从始至终…他都没叛过蜀。说他是叛将,其实都只是内部矛盾。 最具权威的说法: 魏延与长史杨仪不和,诸葛亮死后,两人矛盾激化。诸葛亮死前说得清楚,撤军归蜀、让魏延断后,他不同意那就随他。可杨仪却偏要魏延乖乖听话,后者怎愿居于庸人下… 矛盾,也就彻底展开。 杨仪势大,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都在刘禅面前为他担保。最后支持者多的杨仪终是压住魏延,将其斩杀,还用脚践踏魏延的头颅、并骂道:庸奴!你还能再作恶么?接着… 其诛灭魏延三族。 自此,蜀国就彻底废了。 而魏略所记,受诸葛亮托付兵权的是魏延,杨仪造谣魏延要北上投敌、并举兵攻之。然被诬陷的魏延深恐相战清白难雪,故只逃不战,终被追杀…不过还是三国志更为可信。 不过不论是不是杨仪诬陷魏延,还是二人的矛盾所致…从各方面的记载来看,魏延都没有叛变。当然这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赵枭以为,魏延可用、可担大用!虽终归要防一手,但对谁又不需要防呢? 如果魏延投来,最终确实有反心,那就诛杀他。但若他终身不变,忠贞于自己、为自己大业鞠躬尽瘁,那么…许他子孙永世荣华… 又何尝不可? 青史,终不过是参照物罢。 一个真实的人,还需你亲自去接触… 才能知晓。 第二十二章 槐林论事 示弱退之 今阳颇甚,午过亦骄。 普照大地,驱寒破湿。 槐林葱郁,树多且茂密、锁温而不失。在这暖和的清新林间,埋头蹲着数不胜数、被彻底解除武装的联军败卒。而在深林帅帐… 粗黑悍将张翼德,亦是垂头。 熊将轻轻拂开帐帘,入内低眉、躬身抱拳曰之:“兄长,是弟无能!中了鸟人的奸计…给老陶跑走了。做事须有担当,既是弟过…” “还请兄长责罚!” 此刻,赵枭正与陈宫论得欢畅。虽闻陶谦跑走、略感惋惜,倒也不觉事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战事繁琐复杂,稍有疏忽,实属正常。再者说,自己这位三弟近些年已经很少出错了,偶尔没完成次把任务,赵枭完全可以容忍。 心念至此,赵枭抬手道:“翼德,中计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知错能改。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也莫要太挂念在心上,改正就行。” “来!和为兄与公台,共论方针。” 说罢,赵枭指向案旁空置木凳,示意张飞坐下说话。陈宫见状,也是回首笑曰:“张将军莫要多想,战场变幻莫测,我有计略…敌也自有对策。偶尔失手,实是算不得什么。” “来,快与我二人共论大事!” 言着,陈宫挑眉挥手、朗声而呼:“将军还不知晓吧!三路诸侯联军…被破啦!陈到军帅、斐将军,还有赵云将军都居功至伟呢!” “啊!还有这等好事?!” 粗黑悍将闻言一怔,继而喜笑开来,他龙行虎步、就朝帅案行来。可刚连走三步,又忽似想起什么般顿下、躬身抱拳:“不行!一是一二是二!有功就要赏,有失就当罚!” “大哥吩咐过某,要多与贾先生学习,而先生又说过…让俺多看些史传兵书。而兵法所云各不相同,却有一点,大抵都是相同的。” 言至于此,张飞顿了顿,在赵枭与陈宫奇异的注视下、铿锵有力道:“那就是军规严谨,上下皆循!将校兵卒,触法同责!既然某在出战前曾开下海口,言语要逮住陶谦…” “那就算立下了军令状。” “而未有做到,责罚就理所应当!大哥不可因弟之亲近而有偏袒、乱了纲纪!” 至此,张飞垂头,呼曰: “末将张飞出战不利,请主公降罪!” 雄浑男音帐中回荡,赵枭陈宫二人讶然。 陈宫听得动容,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看向虎将的目光中,流溢着欣赏钦佩。 而赵枭也是面色泛红,只感自己这位三弟进步实在太大、活生生被改造成了可用之才!体恤军士,有责任担当,遵循纲法纪律,已然是军中帅者的模板!现虽谋略还差些… 但只要境界上去,能力那都是能培养的! 思着想着,赵枭抚须大笑,满心畅爽。在此刻,跑走陶谦的惋惜已然不在。他的胸腔…全充斥着莫大喜悦。麾下众人,都在成长啊! “翼德,你说的有理。” 一挥袖袍,赵枭起身言曰:“军中法纪永为首先,既张将军许下军状、又未曾做到,是当责罚!但捉逮陶谦是为问询彭城之情…张将军大破陶谦所部、得俘虏成群!让我军获取了足够的情报,实则也完成了原先初衷。” “这样吧,毕竟将军有违许诺之令…” “就功过相抵,再罚三月俸钱。” 张飞听声颔首,躬身呼之: “末将领罚!” 见熊将面上还有残留的惋惜,赵枭轻笑着摇摇头。他快步走至彪汉身前,边拉其来坐、边悠声言曰:“翼德,先喝盏茶润润嗓子,待会还要劳你去整军呢!我们该回青州了。” 粗黑悍将被赵枭牵住,乖乖的跟着走。而听清大哥之言,却是有些不解了。 “兄长,您刚不是说诸侯联军被破…那么,既联军已然不存,我们为何还要撤归青州?心腹大患被除,当一鼓作气吞并徐州才是!” 赵枭闻言淡淡一笑,他将粗黑糙汉轻轻按于木凳上、继而自己也回归原位。 弄着略带清香的新茶,中俊侯爵掀开装满滚沸山泉的陶罐。他一边挥洒片片茶碎于罐中、一边朝端坐左案的杰士陈宫昂了昂下巴。 手持羽扇的俊杰见状会心一笑,朝溜着铜铃大眼的糙汉微微颔首、温和道:“张将军,您来之前,在下正与主公论着撤归事宜呢!” “这徐州,我们不能要。” 见张飞皱眉,陈宫捻指而扬、低吟:“非我不要,实是握不住也。现主公麾下约抵有三十万持兵之士,乃汉地最强诸侯,这不假。” “但这三十万军,只能占据三州之地…” “亦是不假。” 闻此,粗黑悍将满面不解、谓之:“以陈先生之意,十万军才可占据一州之地?” “是矣。” 陈宫径直应下,男人顶着莽汉的注视,轻轻摇扇、略显疲乏道:“张将军,治地与征战是不一样的…不是说我们打下哪里,哪里就归顺于我们。现幽州,已彻底归于主公。” “实然,幽地无需驻军十万…但冀州呢?但青州呢?冀州与幽接壤、主公名望广传,故此倒也无大问题。但说是这么说,若把张辽大帅的第一集团军调走…冀州怕即刻有变。” 说着,陈宫皱眉道:“青州离幽稍远,则更是不好管控。再加上关帅傲了些…咳,这个暂且不说,反正现青州境内,实是有点乱。” 见张飞面色稍缓,羽扇文士继续言之:“简单来说,要真正控制一地,远不止是消灭它的建制武装。民心所向、门阀何意、基层官吏,这三大项,每项都能分划开无数问题。” “平民百姓若抵触,我们寸步难行。门阀世家若敌对我们,治下必乱事频发。基层官吏若心怀鬼胎,我们更是举步维艰。这三项中,百姓乃风向,豪族乃世道,官吏乃手腕。” “咳” 见陈宫有滔滔不绝之势,张飞赶忙抬手、弱弱的打断道:“陈先生,您说得俺有些迷糊。俺大概是懂了,就好比咱一口气吃下冀州青州…已是吃撑了,现在就该消化一番。” “不然,就有可能胀死…先生您说说,是这个理不?”说着,张飞大眼炯炯。 “是也,就是这个理。” 没待颔首的陈宫开口,赵枭依次为左右二人倒了盏茶、接话道:“三弟,我们现一鼓作气是能拿下徐州。可拿下,就要派兵驻守。而第三集团军一旦焊死此地,突遇意外…” “我们就再没有多的兵去救火了。” 讲到这,赵枭站起、遥指西方。 他那英武坚毅的俊朗容颜,略显沧桑。其纯黑的眼瞳中…流转着风尘与乏倦。 张飞想得简单,以为打下就行。可赵枭作为领袖,却不得不思索这么做的后果。他的敌人,可远不止三路诸侯那十八万联军。还有孙坚孙策的扬州军,还有曹操曹家的豫州军… 还有兖州袁术的兖州军,还有司隶袁绍的中央军。这些敌对势力,哪个比韩馥联盟弱?孙坚孙策本身自个打仗就强,韩当祖茂、黄盖程普又哪个不是悍将?周瑜又蠢么? 曹操就甭提了,有多难搞赵枭明白。 阿瞒多疑多智,还极其擅长收买人心。 都不说他收下的外姓将…就光他本家,都可谓人才辈出。天人曹仁,精忠曹洪虎豹曹纯、破蜀曹真文烈曹休;悍勇夏侯惇、关右夏侯渊,还有入为心腹出当爪牙的夏侯尚。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 就这直系亲属团,都彪到不行。 许褚被自个收了,可典韦并没,多半还是跟了曹操。现在曹阿瞒虽治土不大,但麾下部属就已经称得上顶配了…是最难搞的劲敌。 袁绍袁术两兄弟,更不如后世传的那般蠢。或许因为出身贵渥、会有些目高于天,但自身素养那都是没得说的。用脚趾头想想… 从小被顶级教育熏陶出的男儿,能傻吗?再加袁家的鼎力支持,两人麾下亦是猛将如云、谋臣贯集。颜良文丑没那么不堪、纪灵尚能酣战关羽,郭图虽无德,又真无才焉? 都是劲敌,都是从未遇过的劲敌! 想着,赵枭微微摇头。不顾张飞陈宫二人,他的目光再次扫视于羊皮地图。 弃徐退青的战略方针,在他麾下绝大多人看来,都是一种休歇稳固的做法。就是徐庶陈宫、田丰田畴这些智囊看来,也大概如此。 但实际上,赵枭之所以那日当即允下张鲁的提议,还不仅是休养生息、稳固后方这么简单。不过他真正的目的,是不能脱口说出的。 或许,只有贾诩能猜得出来吧。 想来难以启齿,但赵枭之意就是示弱。示敌以弱,从而避免被群而攻之。 轻轻摩挲地图,中俊侯爵双目不断在汉地东方来回扫视。若能将他视线轨迹所摘抄记录,便能发现,他着重紧盯的…乃扬州、豫州、兖州、司隶、并州,以及…域外草原! 再细细观察,便能发觉这六块相连的巨大地界…竟完完整整将冀青幽徐所包拢! 若全面战争一旦开启…后者近乎全线受敌!接敌面被拉得极长、几乎无处不受敌! 在这长到夸张的防线上,即便赵枭有三十万军士,每片区域…都将被稀释的不剩多少。其之补给线、防御哨区,都会非常难以规划。 这不是假想,而是事实。 赵枭治下的疆土,不知觉…已拉得很长。 这是极其致命的。 “翼德,我们花了足足六年…才使得幽州上下归心。而现一口气吞并冀青二州,要将其彻底消化,又岂会少于六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稍安勿躁,这徐州…迟早是我们的。” 瞟了眼张飞,赵枭淡笑抬手: “传吾军令!命陈到所部即刻弃离彭城,沿东海郡治直接行入琅琊国!” “传吾军令!命田畴所部即刻弃离郯城,沿东海郡治直接行入琅琊国!” “我部立刻整装,亦急行而向琅琊。” “对了,喊张昭张鲁他们速速前来交接!” 下完军令,赵枭面带淡笑。 虽是示弱、虽是退却,但他却没丝毫惋惜。步子迈的太大,只会扯到蛋。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再战,便能更加顺风。届时,处理好了冀州青州的乱局,招募两地的青壮成军… 他的部队,怕是会直接翻倍! 再者,待到那时,小庞统和小诸葛亮也该长大了。多此卧龙凤雏,他还会虚谁? 全面开战,又有何惧?! 第二十三章 感恩戴德 万众归心 戌时黄昏,日垂而落。 赵枭大军,蓄势待发。 历经三个时辰的迅速整备,五万伏袭大军已排列成队、装备严谨。此刻,他们神色轻松,只因这段时日的奔波折腾,终于是个头了。 撤回青州,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而与即将开拔的昂扬军士不同,槐林北间,九千余陶谦降卒惊惧交加。他们未曾想过,伏军竟撤得如此之快!这也就意味着,敌军多半是不会再浪费时间于…迁走俘虏上。 而处置他们这些降卒最快捷、最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莫过于就地斩杀了。 这乐安国偏僻荒芜,老槐林更是人迹罕至。借着夜色将他们全斩了,再放把火… 还有谁能知道此地发生的悲剧? 一时间,一种名为绝望的心绪,在九千余蹲地降卒中疯狂蔓延、令他们悔不当初。死命奔亡虽凶险万分,但好歹有一线生机。而此刻上缴兵器、圈地蹲坐,如何逃得了屠刀? …… “林叔,俺们还有活路么?” 夕阳缓缓坠下天际,令人感到不安的乌暗渐渐将苍穹填满。白昼,已然无声逝去。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就是夜的天下。在这毫无秩序的纷飞乱世,漆黑,乃死亡的代言词。 每个深夜,每片地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悲剧发生。九里屯大朱,此刻骇得不行。 这个壮如小牛犊的粗糙青年,胆魄远不比他的身躯敦实。目送远际那最后一缕残阳消去,青年大朱回头、直勾勾盯向一名年迈降卒。 那个腰弯面老的卒子,算是他的长辈。 都一个屯出来的。 “林叔,胡哥他们说…” “他们说敌军撤走,会把俺们全宰了!” “但俺想来,应该不会吧!” 蹲坐在黄土上的年迈卒子听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渺难察的摇了摇头。 “林叔,听闻那赵侯爷从不杀俘,俺们该是能生还吧!待恢复自由,俺不想再当兵…俺想回家种地,俺还想娶个老婆,生两崽崽。” “俺家那三四亩薄田,好好灌溉,够活了。待崽崽长大些…就抽个去胡六爷那学点本事。到时候一个小的种地,一个小的打猎,有米有肉,日子多好啊!林叔,你说是吧?” 腰弯老卒紧闭着嘴,侧头不去看大朱。 没得到回音,青年卒子依旧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他说着讲着,眼目微微有些泛红,忽然停下絮叨、朝老卒一个劲道:“林叔,俺们能活下来吧?该能吧?” “听说赵侯爷很仁慈,他没理由杀俘啊!俺们的烂命,哪有大人物的清名重要。” “是吧,林叔?” 感受到身前青年灼热的目光,年迈老卒终是避不开来。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大朱,我们的烂命,确实没大人物的美名重要,这儿你小子没说错。但,但也要传的出去。” “这鸟不拉屎的偏林,又乌漆抹黑的,他们杀人都不需要挖坑,点把火就行了。” “明早,你娃儿骨都烧成灰了。” 青年听声一怔,皱眉道:“不能吧!杀俘也是怕日后再成敌人,可俺以后都不当兵了,他们何必要这样呢?而且赵侯爷仁慈之名…” “甭扯这些,什么名那都是传的。大朱你忘了?俺屯还有人传…王寡妇和你叔俺钻炕头呢!那也是传的,叔根本没与那寡妇有染!” “所以说,传言嘛,听听就行了。” 说着,老卒眼中闪过一丝唏嘘与感伤。他随手扯了根杂草叼在嘴上、轻飘道:“仁慈?大朱叔告诉你,在乌烟瘴气的世道下,能做到一方诸侯的…那他妈就没一个是仁慈的!” “最多,也就是坏得不够深。” 手指愈渐漆黑的天空,老卒啐了口唾沫、冷笑道:“大朱你说你以后不当兵了,这点叔倒是相信你,可那赵枭信吗?为避免俺们以后再与他为敌,他把俺们杀了很难理解么?” “话说回来…”老卒瞟了眼周遭面带惶恐的密麻降卒、摇头道:“这满片卒子,又岂无一二不想走老路?吃兵粮危险是危险,但平常可比种地的轻松多了。这些兵,若释放…” “有不少,会直接寻得当地官府,重新入伍成为官军。那赵枭是反军,官军就是他的敌人!大朱,不说别的,是你你抹不抹后患?” 青年降卒听声当即点头,接着马上顿住了。他面色难看,垂下头不说话了。 老卒见此也不欲多言,他贪婪的呼了口气,拍着同乡小辈的肩膀、喃喃道:“当兵,看起来威风,十里八里没人敢惹当兵的家。可享受到了这份威风,就要做好战死的觉悟。”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可悲可叹,能有几个活着归乡呐!大朱…若真能苟活条性命,叔也不当兵了。咱,咱这几年攒了些饷钱,足够娶王寡妇入门了。” 说罢,老卒朝小辈挑挑眉、低声道:“都这时候了,也不瞒你,王妇早是叔的人了…就差连理啦!待成婚那天,大朱你必须喝两杯!” 青年卒子听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透过微薄的月光,他隐约瞧见老卒眼角… 有抹哀戚的晶莹。 …… 亥时人定,夜色已深。 赵枭大军彻底完成了开拔准备,在这一刻,五万大军手持锋锐兵戈、将九千多降卒驱至槐林边口。此处,放置着几百口大木箱子。 也在这一刻,降军们的不安惶恐… 达到了最高的顶峰。 他们被五万装备精良的军士所包围,腿脚虽无绳索束缚,可却是手无寸铁。 若赵枭发难,这将是一场屠杀! 于是乎,那九千多双哀求的眸,一眨不眨的聚焦在那名铠甲高位身上。此刻的赵枭,在精英亲卫的护从下、缓缓行上了简易高台。 说是高台,其实也就个粗糙结实的木架子。木架子四周边缘,斜插着熊熊火炬。在这暗天之中,使得每个人都能看清赵枭的脸庞。 这张脸庞俊朗,略带悲悯。 …… 踏着敦厚的木阶,赵枭行至高台峰点。站于此地,他能将下方万众哀卒一览无余。 开头无话,赵枭默然注视着同样在注视他的人群。在围拢降卒一圈的火盏照耀下,赵枭能清晰看见,那一张张脸皮上略微的抽动。 少许是蚊咬,大抵是给吓的。 无需思考,赵枭当即参透了降卒们的想法。他没有嘲弄,也没有安抚。只是略微昂首,悠悠言语:“道反纲乱,需要枭雄来拨正、制定新的规章与秩序。故此,本侯起兵。” “朝廷本是纲统,但现在的朝廷,已经不再是。帝命不出皇宫、理法乱为朝堂,所谓中央,不过袁家的一言堂罢。本候原为汉臣,悍起率军而立…诚然,可谓之礼法不容。” “是也汉贼。” 言此,赵枭扬手展臂,大笑之:“可殿上公卿,虽无明言反汉,但所行之举,却是真正的汉贼!汉帝刘协,贵为大朝天子,却被保护得无法出宫…袁绍是护帝,还是囚帝?” “京都权赫,人人衣冠楚楚、百口为汉,可哪家没大肆敛财?可哪家又不曾剥削民间百姓?张让赵忠之流,虽已毙也,但贪奢风气非但未随之而去,反之愈演愈盛!各位…” “可见现比常侍当道,要好丝许?” 看着台下不知所措的乌泱降卒,赵枭摆手笑道:“本候可以直言,在我幽地或许能找出贪官坏吏,但找不出穷到无法生存之庶民。” 意气风发,赵枭傲然高呼:“本候铁面无私不看贪官背景,豪族出身亦能厉杀!本候慧眼识珠擅长用人,有枣祗马钧一干贤良为民图利!枣署长之屯田法,让人人衣食无忧!” “马院长之奇巧发明,更使本侯治下各行各业效率大增!农有播种犁收割车,衣有纺织桌脚踏桑,如此之类形形色色、数不胜数!” 停顿一息,赵枭接连抬臂:“本候办教育、开学院,为适龄童子提供免费公塾!本候寻名医建济堂,使得治下百姓患病无忧!本候善海洋懂江船,区区几年创造浩大水师!” “减赋税,开荒田,召三十万威武雄师!破草原,平七国,域外无不臣服来拜!” “平心而论,我算得圣贤。” 震撼全场,赵枭环顾而轻笑。 挥臂而咆哮! “如果本候,如果像本候这样少于玩乐!一心于救济天下、而致临近三十未娶的圣贤!都当称之为汉贼!那么,请你们告诉我。” “这天底下,还有谁不是汉贼?!!” 赵枭赤着目,紧盯台下。 视线所至,无人不惭愧低头。 在这一刻,槐林无比寂静。 那外圈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五万伏袭军士全都面色泛红,无比自豪的举起刀戈。 他们可骄傲、无一丝虚假的呼传: 自己在追随光明,是真正的正义之师。 赵枭面上重归淡定,声音却异常洪亮:“本候率军对反中央朝廷,可谓之礼法不容!是也汉贼。而中央朝廷却在残害、却在腐蚀我炎黄万兆后民!却在动荡我炎黄血脉江山!” “可谓之,天理不容!” “是也反天大逆!” 双眼一眯,赵枭目中精芒爆闪。男人朝向台下万千垂首之众、平静道:“尔等,本候不杀。袁绍宣之告之、吾乃似董之暴逆,故此,你们算被诓骗而来。好在公道在人心…” “本候不相信,汝等直至现在,还分不清谁善谁恶、谁真谁假!但是,本候在此提醒一句,吾放汝等一条生路,袁家鹰犬定会怀疑…你们是不是被吾收买、潜伏军中为暗。” “故此,奉劝各位莫要再入军伍。归家返乡耕田种地,虽累了些,但好无性命之忧。为卒为士变幻太多,莫要让家屋双亲吊胆垂泪。” 话语落下,全场伏拜。 九千降卒无不跪地而泣,朝圣似得对赵枭虔诚磕首,齐齐呼之:“赵侯伟岸,袁绍之流必败于您!其势虽大,但德行品性却远不如您!就好似烛火萤光与穹上皓月争辉!” “您怀好生仁德,放我等败军一条生路…我等在此下誓!残生定不与您为敌!!”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在这诚恳齐鸣下,还参杂着少许狂热亢奋的声音。这些声音的主人,多半都是青年。只见这些年轻人面色涨红、大啸高呼着: “侯爷!可否收下我等!!” “我等愿为侯爷伟业出力献躯!!!” “侯爷!收下我等为兵吧!” 见降卒归心,赵枭淡淡一笑。 他不会收下这些卒子,对现在的局势来说,多这九千军,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在豫州、兖州、司隶等地,多这九千余人在乡野民间,为他不留余地的奔走宣传…却是能起到巨大作用!起码,就算是照搬他刚才的演讲之言,在民心舆论上,袁绍… 也绝对不是他赵枭的对手! 展开双臂,赵枭面色庄严、肃声道:“我之军士,人人皆有保障。在我治下,他们的家庭受到优待保护。故此,军士无后顾之忧。” “诸位之好意,本候心领了。” “但你们多半都是司隶、徐豫兖四地之人,随我征战若有不幸…家中该如何是好?且待吾日后攻克这几地,再来投军才好!”说着,赵枭盈着笑、指向台下那几百口箱子。 台下万众,也随之放眼望去。 他们对这些大木箱子,也很是好奇。 “冬日天寒,再加此处距离汝等家乡甚远。箱中有些干粮吃食、简装大衣。” “你等分了衣食,再返乡吧。” 众降卒听声一怔,继而个个呆若木鸡。 他们凝望那口口大木箱,只感一股莫名其妙的滚烫涌入心头。在这一刻,即便是再坚强的汉子,都忍不住嚎啕大哭、朝赵枭叩首。 简衣很轻,此刻却重如千斤。 干粮不贵,此时却价比千金。 “军事紧急,本侯就先走了。” 缓步踏下高台,赵枭淡笑道:“备上东西,诸位早些归家,莫让双亲担忧。” “本侯期待,我们再相会的那天。” 第二十四章 曹操欲术马前卒 张昭眼冒寒杀光 子时夜半,豫州谯城。 黑天人静,万物寂籁。 在这漆墨笼罩的州府之中,一队队披坚持锐的巡逻军士来回游荡,似暗中的幽灵。巡哨甲重而步履轻盈,一眼便知绝非寻常战兵。 而如此巡哨,在这谯城中却不下百队。每队二十人…也就意味夜间随时有两千精锐在城中游戈戒严。倏听不过尔尔,然细细思索,却突觉非同。要知,此时的豫地未沾烽火。 区区例行,亦有这般严谨。 若始战时,定是密不透风。 治规于此,天下难寻二家。 …… 堂风卷地,刺史府内人才济济。 虽是夜半,众臣亦如白昼神奕。 首座华服曹操,而次之青面郭嘉。 再下,则曹仁、曹洪、曹纯、夏侯惇、夏侯渊、夏侯尚六将圈坐。是也安坐密谈,但几将却无轻懈放松,人人着甲、兵武拥立身侧。 战时不卸甲,临战亦如此。 很明显,曹家将们嗅到了将至的狼烟。 “召诸位兄弟前来,是为论赵枭之事。” 炯炯扫过堂内六将,曹操轻抚黑髯、抬手直言:“昨日初晨,吾安排在徐州域内的耳目传来消息,十八万诸侯联军…败了!一战都没打赢,全败了!韩馥、田楷都死了。” “陶谦逃了,生死尚且不知。” “什么?!联军败了?” “啊?兄长,你莫不是言笑吧!韩馥那些联军全是从讨董战役退下来的,可不是乌合之众!再者,人数可足有十八万,那赵枭…” “如何能破之?” “是啊!孟德,那赵枭攻入徐州,所带兵马不过十万,如何能破联军?就算真的险胜,他也该元气大伤了吧!所谓第三集团军…” “估计都打没了。” 见一干兄弟满脸狐疑,曹操与次座上的青脸郭嘉对视一眼、都是无奈撇嘴。 “难以置信,但赵枭确实没甚折损。” 手指轻敲桌案,曹操沉声道:“据耳目传信来看,此战…还不是赵枭亲自打的。亮眼的就两人,一是赵枭堂弟赵云,二是青州将…” “魏延。” 听声,满堂茫然。 六双虎目齐齐望向主位,尽是不解。 此刻的曹操属实没甚解释的兴致,索性就朝郭嘉昂了昂首。后者见状登时起座、面向六将简洁道:“准确来说,破除诸侯联军的是魏延,此人原先是青州刺史田楷的大将。” “联军攻彭城数日不破,后全面总攻之际,幽将赵云来援。此子不凡,于乱军中突杀田楷、策反张颌。再魏延张颌篡通一气,暗投守军而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加彭城来袭…” “韩馥庸人,自只得溃不成军。” 言至于此,郭嘉归位不语。 见事不有假,堂中六名大将皆是眉头紧皱。曹仁率先而立,抱拳言之:“堂兄,以仁看来,这赵枭之威胁不比袁绍要低,还当更盛!如若放任其坐大,日后定为心腹大患!” 曹操听声眯目,不置可否。 “堂兄,弟以为子孝所言有理。” 继曹仁之后,曹洪亦是起身。 他高抬右臂,抑扬顿挫道:“先前联军剿赵我等不曾参与,是怕赵枭被速灭…只因为没了赵枭,袁绍定不会给我们喘息变强的时间。”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赵枭没了,我们这些作为制衡赵枭的力量,也无需存在了。” “故此,我们不能让赵枭灭亡。起码…在豫州强大以前,赵枭不能亡。”说着,曹洪话音一转、肃声抱拳:“但,赵枭虽是不能亡,却也不能强!他之侵略性,实在太重!” 接连竖起手指,曹洪无比认真道:“这位赵侯爷的心性十分可怕!他能龟缩在偏僻幽地,一蹲就是五六年默然无声。若不是他忽然起兵…谁能想到,不知不觉幽州就有了…” “三十万精锐之师?!” “此人善于苟且隐藏,内心亦有蓬勃大志。非此,也不可能一出世,就震惊天下!敢问,就是给兄长三十万精兵,您又会如此…” “一连狂放袭卷三大州?” 曹操闻言,摇头轻语:“若是吾,定不会如此。吾会先吞冀州,待稳定下来便徐图并州。得并地之浩瀚马场组建骑军,再图司隶。” “只要有三州之地,再接迎汉帝于我,便可奉天子以令诸侯。于此,大势定矣。” “打青徐,战略意义着实不大。因为这么做来…势下之地,几乎都与外敌接壤、无法拒艰险关隘而守。再者,青徐虽富庶,又哪有…” “司隶与天子诱人呐!” “是也!”曹洪颔首,神情凝重道:“传闻赵枭发兵青徐,只为前往扬州报仇。好像是…孙扬州之子,截了赵枭的未婚妻?一个女人,没了就没了,多大点事。但赵枭,却…” “却为一个女人乱大谋,冒然发兵,可谓头铁匹夫。这样的莽夫,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若放任其坐大,日后莫名来咬我豫州…” “也是极有可能的!” 说罢,曹洪躬身、高呼:“兄长当遣使者前往兖州、联合袁术,突袭冀青二州!” “届时,上有我豫兖共袭,下有孙坚的扬州军,再联合下邳的徐州残军,赵枭如何能挡?只能含恨撤回幽州、继续他的苟且大业!” 曹洪的声音铿锵有力,很有感染力。 一时间,曹仁曹纯、夏侯惇等其他五将纷纷跟着抱拳道:“还请豫州大人下令!” 郭嘉见状不言,笑望曹操。 后者却是面露思索之色,指节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倏尔,刺府正堂中凝重寂寥。除清脆之铛铛音律,便只剩众人轻微的喘息声。 约莫半柱香功夫,曹操才缓过神来。 他看向仍弯着腰的六名族将呵呵一笑,起身行去将众人一一扶起、继之悠悠开口:“子廉倒是提醒吾了,赵枭这种人势力再彪悍…” “那威胁,都是不大的。” 望向那一张张布满疑惑的脸,曹操摆摆手、淡淡道:“吾好似从未听闻,赵枭乱杀过谁。市面上的流言不可尽信,亦不可尽不信。所问赵枭遍是仁名,那多半也确实如此。” “其在讨伐黄巾时,就曾心生恻隐…将为数不多的军粮散发难民!这在我豫州颖川一带,可是广为人知!由此可见,这赵枭确实仁,也确实容易意气用事!这一点,在他…” “在他为一个未过门的女人,就能打乱大计图谋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说罢,曹操踱步扬臂,高呼言语:“一个意气用事,且内心饱含仁德之人,能做一个好的名士!却做不了一个好的主公!要为领袖,随时都保持冷静,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此人,对吾来说,毫无威胁!” 顿步而立,华服男人面带傲然。 眼冒精光,男人低声道:“外宽内忌的狭隘毒蛇,远比言行一致的正人君子要可怕。吾需要提防袁绍,至于赵枭,留意些不让其坐大即可。再者说,我豫州之地在黄难时…” “曾饱受赵枭恩惠,若发兵伐其…” “难免民心相悖,军心离德。” “是也,豫州大人高虑!” 一直未曾发声的郭嘉在此刻也拱手而出。只见面色发青、明显纵欲过度的年轻俊杰淡笑着行来,边走边含笑言曰:“要打压赵枭,但不能打死赵枭。而且豫地与其颇有渊源…” “要打压,也得借他人之手来打,在下看兖州袁术就是极好的人选!这样吧。” 郭嘉理了理衣袖,朝曹操笑道:“主公,明早在下就前往兖州,劝谏袁术发兵攻赵!他一家灭不了赵枭,但两败俱伤却是可以的。” “臣下离去的这段时日,还请主公多放些精力在募招军士上。万般计策终是左道,唯有自身强大了,才是真谛!赵枭一偏僻幽州,亦能组建三十万精锐,我富饶豫州,难道…” “还比不上他么?”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一把握住郭嘉之手、温声道:“那就劳烦奉孝辛苦一趟了!” “奉孝大可放心,待你归来,吾麾下之军定包你满意!还有,先生归来那日…” “你我二人当烟柳花丛,好好快活!” 潇洒淡然的郭嘉一听此言,登时眼冒精光。他略显亢奋的搓了搓手、挤眉道: “孟德,还是多准备些成熟的。” “你爱的雏儿太嫩,没甚意思。” 曹操听声嘴角上扬,揽住脸色发青的郭嘉开怀大笑:“谁跟谁,我还不懂你吗?” “是也!孟德真乃我之知己也!!” 话毕,二人眉飞色舞,相拥狂笑。 …… 寅时平旦,时也日夜交替。 徐州下邳,密麻兵士整装待发。 在郡军司马、五斗天师张鲁的极力号召下,数万虔诚教徒再次应募参军。仅才短短二日,下邳兵力再次达到十万余众。不过,士兵的战力及素养与先前相比,是差的没边。 想来很好理解,就是凑人头的杂军罢。 不过,对于张昭张鲁来说,只要人数上去了就行。至于杂不杂牌的,问题不大。 够接管城池,就足矣。 …… “张司马,此去一行,便再无回头路。” 下邳城头,二张静默而立。 城下,十万杂牌军喧哗嘈杂。 放眼望去,乌泱泱密集一大片,无边无际满是杂衣。一目了然,头无盔兮身无甲,手无铁兵尽竹矛,是也举战必败之先天乌合。 而一想到,自己即将用这乌合之众,去收复徐州各个失地、并包含十八万精锐联军都未曾攻克的彭城…张昭张鲁就由衷感到滑稽。 这是一场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是一桩肮脏的勾当。 想到收复徐州,自己将成为朝廷大肆表彰的优良功臣,张昭面上略微有些红。 不是激动,是愧之。 他已暗地允诺赵枭,将沦为其势力之南面屏障、为其阻断扬州豫州的讨伐。 实际上,他已经通敌了。 想起昔日恪守的忠君准则,张昭不自禁攥紧了拳头。他无声暗叹,眺望远方缓缓升起的赤红新日、低声喃道:“我真要这样做么?” “出军占城,便再无回头路矣。” “哈,大人还在犹豫?” 听闻呢喃,张鲁哈哈一笑,摆手道:“鲁郡丞都交给赵侯爷了,我们早已…” “不能回头咯!” 张鲁听声一怔,忽而微微点头。 无力低语:“我是为了徐州远离战火,我是为了徐州的百姓,我该是对的。” “您呐!当然是对的。” 张鲁淡淡一笑,转头望向城头的日晷、出声提醒道:“大人,我们该开拔了。” “赵蓟侯的信使,昨夜来第三轮了。” 张昭听声无措,在张鲁强硬的目光下,他迟疑了片刻终是颔首、转身欲要下城。 然就在这时,只见城外绝尘… 一骑孤骑,踏沙而来! 马上乘有甲装将校,校官怀抱一名老者,边赶往城门、边仰天长啸:“吾乃徐州军奴寇营校尉臧霸!护徐州刺史陶大人前来!汝等整军聚于城口干甚?!还不速速让开?!” “还有,唤张郡守及医师出来见我!” 来骑将校中气十足,话音铿锵有力。 不过霎那,便传遍城口。 正下台阶的张昭闻言面色煞白,一个没踩稳狠狠摔倒、沿阶梯不断滚下。 而张鲁倒是屹然不动,眼中… 却是暴起凌厉狠光。 第二十五章 琅琊有步氏 满座皆荒唐 “江东烟水地,女儿俏盈柔。” “朦胧波澜起,风拂花草新。” “待嫁八月寻幽贤,桃李芳芳彩年华。亲途难走,谲贼劫道强抢娇。悲兮叹兮,练师烈矣,举剪自向白玉颈。天见犹怜,血泊转安地,薄棺换红绫,许得盖世英豪悍出关。” “望眼待君归,琅琊有步氏。” 亲兵数十环绕,赵枭策马前行。 乡间阡陌悠悠,谣歌小曲快哉。 且听游童过客玩矣行矣,笑曰唱曰。赵枭神情微凝,心有难以形容之触动。 此地,是也琅琊境。 不过两日行军,赵枭所部便行出乐安、横跨东海,步入琅琊国。现正值晌午,大军距琅琊国治开阳城,仅只剩三十余里。不出意外,下午便能入城,与陈到田畴两路会师。 故此,赵枭心有喜悦…亦有彷徨。 大概,今日就能见到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虽能确信她身子未受轻薄伤创,但她的心理又曾伤否?自己又该如何待她? 怎样才能化解她悲楚的心境? 垂目略思,赵枭轻叹一息。 心伤,是最难以治愈的。 …… “咳,水,咳,我在哪?” “我是谁?怎,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摇摇晃晃,颠颠簸簸。 赵枭后军,躺在似船儿起伏、简易木制担架上的男人渐渐转醒。他望着左右列队而行的披甲军士,只感到有些迷糊。男人抬手揉目,吃力虚弱与撕裂生疼交杂一起,惹得他… 脸皮抽搐,额上冷汗直冒。 “哟,鲁大人醒了?” 听闻男人发声,扛着担架行进的四名军士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使起伏小了些。 不过即便如此,鲁肃还是晃得眼花。 在这令人晕眩的摇晃中,一堆画面片段涌入脑海,瞬间使男人的疑问得到解答。 他姓鲁名肃,是也徐州下邳郡丞。后领军支援彭城联军、于下淮河被伏。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不幸被砍三刀,继之跌滑摔倒。 或许磕到了脑袋,他直接昏死了。 接着,就是近乎永恒的漆暗虚无。 不知过了多少烂柯,于刚刚转醒。 “被俘了么?” 无奈苦笑,鲁肃咬牙抬首,瞟了眼担架上那麻木的躯体。胸口、右臂、左腿,皆有干净纱布包扎。不时有瘙痒清凉,该是还上了药。 “哈,看样子,在下还挺受重视的。” 略带傲色,鲁肃正躺、望向湛蓝的无云天空道:“只可惜,再重视也没用!我鲁肃就不是背主的奸滑小人。张郡守尚在,我岂会另投?赵侯爷的重视招揽,怕要付之东流了。” “我意识消散前,曾听闻援军来临…定是张司马率部前来!哈,你等行军匆忙,该是打了败仗吧!张司马他们定会设法来救我的。” 一旁军士听声淡笑,摇头不言。 鲁肃见状颇感无趣,也闭目噤声了。 然就当他晃着晃着,摇摇欲睡之际,却听闻细微嘲笑:“看起多聪明一个人。” “没想,却是个傻子。” “还张昭来救?他就是张昭送我们的!不过有点说得倒没错,主公挺重视他的。” 鲁肃听清话语,眼睛一下睁得溜圆。 好险没从担架上滚下来。 …… 日央未时,荆州江陵。 大事已定,开怀畅饮。 刺史府中,刘表当居高位,左右蒯良蒯越,次之蔡瑁、伊籍。荆州五核端举盏杯,大笑着与来使田豫开怀畅饮、以作别离筵席。 在今早,双方已达成协定。 刘表方,当迅速理兵出征、突袭扬州。 赵枭方,当协助刘表掩杀、相让扬州。 这是份极其简单的协议,总体说来,就是刘表领荆州军入侵扬州,以围孙救赵之策,逼得扬州军撤回本州。赵枭则趁此机会迅速击破诸侯联军,继而突杀扬州、与刘表会师。 待硝烟散去,赵枭得徐州,刘表得扬州。双方再次加深结盟等级、互为攻守。 届时,赵枭坐拥幽、冀、青、徐四州,刘表则手握荆、扬,大汉十三州,便有半数归于二人手中。就是与天下为敌,亦无惧矣。 “荆州大人,在下敬您一杯。” 端起桃酿盏,田豫起席。 其朝主位上的刘表微微躬身,将手中酒樽一饮而尽、笑曰朗言:“荆州大人决绝!果断豪爽举世难寻,令豫佩服的紧!我敬大人一杯!此次离去,不知多久再能相见,实是…” “实是莫大一桩遗憾。” 说罢,田豫内心虽是嗤之以鼻,面上却是黯然神伤、看起着实是情真意切。 刘表见状颇为感动,端酒回敬道:“历经半月相处,吾亦是欣赏国让!你为主奔波之劳苦,吾看在眼里!赵幽州能有如此臣子,是何其之幸运?不是本荆州挖墙脚,国让…” “若是以后在赵幽州那过得不顺心,我刘表这的大门随时为你开敞!以国让之能,在我这最少也是一方官长,不必辛劳奔波。” 田豫听声,面露感动。 拱手回之:“多谢荆州大人青睐,但所谓贤才不奉二主,我田豫定会永远跟随我家主公!但幽荆二家互为攻守,豫虽为侯爷势下。” “但也是能为荆州大人出谋划策的嘛!” “嗯,也是。” 刘表面上毫不掩饰的显露出遗憾,随之便迅速淡去。也是,他欣赏的是忠贞的田豫,若其因三言两语就转换阵营,自己怕是还会看轻于他。但他不转换,自个又觉得可惜。 唉,这复杂的情感。 想着,刘表谈意大减。 既不能招揽,又何须在其身上空耗时间? 念头至此,不过推杯换盏几轮,刘表便朝蔡瑁暗喻:“德珪,国让归徐路途险长,你可得多派些精锐护从!他身上背负的,可是我荆幽联军的大事!绝不容出现一丝意外!” 没待蔡瑁回应,善解人意的小伙田豫已然听出刘表弦外之音。他暗笑一声,当即拱手、躬身道之:“荆州大人,在下军务紧急…” “就先请辞,先回去了。” “啊,这…” “国让不再多喝会?” 刘表面露惋惜,却是当即颔首起身,朗声言曰:“我荆地之酒,醇厚甜美。我荆地之梅,多肉多汁。国让且带个几十车归去,好让赵蓟侯尝尝鲜!幽地的梅,听闻小个干涩。” “吃起,怕也没甚滋味。” 说着,刘表神情傲然。 荆州富庶强大,是他终生为傲的事业。每当提及此处,他都感到意气风发。 白马入荆荡魔邪,一骑独镇万千寇! 每每想来,都还有些小激动。 自个,确实风骚,确实绝代风华! 见刘表又进入了自我欣赏的状态,田豫眼皮微抽。在这半月的谈事里,这种情况他见得着实多了。就是不知道为啥,这位刺史大人,总是能把话题莫名其妙的带到歌功上。 继而,蒯良蔡瑁他们就会高颂刘表伟大。 刘表大笑一阵,便会略做推辞。 然后再论一小会事,又不知怎么就引到歌功上。刘表再笑再推,接着再论再引… 通常三个时辰的论事,两个小时都是蒯良蒯越他们海吹刘表。后者也是稀奇,天天听这些马屁奉承也不带腻的。故此,办事效率就极低。明明好好谈个三两天就能解决的事… 硬是论了整整半个月。 想着,田豫登时就想逃离这座功利堂。他还年轻,见满座鼓吹只感尽是尴尬。 而没等田豫发声,就见蔡瑁立了起来。 其眼眶发红,略微更咽道:“好想我荆州先前何其苦惨?道上尽是贼匪拦路,城中满是诓骗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恶徒嚣张霸市!”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凄凉灰暗!” “然而,然而,然而!” 蔡瑁面上忽然涨红一片,猛然举臂、抑扬顿挫道:“然黎明终将破晓!然浓雾必会散去!我们,等来了荆州大人!我荆地数十万子民们!等来了救星!等来了荆州大人!” “啊,荆州大人,赞美您!” “您就如晨星皓月,您就如天降甘露!为我荆州扫去恶徒,为我荆州带来安康!” “啊!荆州大人,赞美您!” 见蔡瑁神情癫狂,蒯家二兄弟眼皮直抽,却是跟着起身、朝刘表展臂高呼: “啊!荆州大人!赞美您!!” 此幕世间罕有,看的田豫尴尬万分。 差点用脚趾扣出个三室一厅来。 不行,再待在这,怕是要被传染! 一时间,心中警念暴起。小伙田豫双手朝大笑不停的刘表环抱、连连倒退言曰: “军务紧急,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多谢荆州大人美意!我幽州的黑梅确实干扁小肉…不,我家的梅子不长肉…” “只长叶儿。” 被夸得面红耳赤的刘表听声,大为诧异、不解道:“只长绿叶?那怎么吃?” “嗯,吃不了,一口下去全是叶。” 听且言且退的田豫应答,刘表也不疑有假、大手一挥道:“你们那的人真可怜,连梅子都没得吃…不像我荆州。这样,国让!你带百车乌梅回去,也让赵侯部下见见此果。” 说着,华服刺史面露感慨:“除却梅子,荆州桃也硕,直食酒酿皆是上佳!除我荆地,天下尽是偏僻、桃子都小,嗯…益州除外。” “这样吧!国让再带百车桃去!” “冬日,桃要差些,但对没见过此果之人,亦会兴高采烈!让侯爷尝尝鲜。” 说实话,若对象不是刘表、若对方不是只含自大无有奚落,田豫怕早就暴起了。 “多谢多谢,我没见过梅,没见过桃。” “多谢刘荆州为在下开眼!” 田豫面色诚恳,情真意切道:“荆州宝地,广泽天恩!噢,我的荆州大人啊!” “赞美您!” 言此,土鳖小伙已行至堂口门槛。 他朝刘表等人一一拱手,继而转头、逃也似的奔走了。一句低吟,随暗叹出之。 “白马渡荆何其雄,奈何虚陷功伟颂。一代英豪沦于色,大好光阴杯盏终。” “越良蔡家瑁,忠助亦魍魉。” “衣冠楚楚客,满座皆荒唐。” 第二十六章 油滑亦肱骨 妾安待归人 酉时傍晚,赵枭大军浩浩荡荡行临开阳城下。城中驻众闻讯,夹道欢迎。 只见城上旌旗斑斓,随风肆动。 城下万千军士昂扬,戈寒甲亮。 如此磅礴阵仗,引得琅琊百姓关注。一户户人家离屋而出,自发前往城外观摩这罕见之欢迎盛事。也使得今日的开阳,热闹非凡。 …… “此城高大坚实,拱手相让可惜了。” 在义理死卒的簇拥下,赵枭顶着道路两旁入群热切的目光、策马行入城门甬道。 他边行着,边默然低吟。 徐州一行,自琅琊始,亦由琅琊终。再次步入这座高大雄伟的都城,使他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夺妻之仇,算是给报了。但将辛苦打下的诸多地盘全都让出,说句心里话… 那滋味肯定是不甚好受的。 “主公,得必有失,失必有得。” 驾马行在赵枭左侧的陈宫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天际、劝慰道:“要成就非凡的大业,必须有非凡的心态。我们抛却徐州固然可惜,但得到了一面坚固的屏障,实则不亏矣。” “无需一兵一卒,扬豫再不成患。” 赵枭听声淡淡一笑,也感稍许释然。是也,徐州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吞下…自己兵力不够、没那么大胃口。抛却,又实在可惜。 出现张昭这么个接盘侠,还是不错的。拿守不住的地界,换个中立的坚实屏障。 甭说亏,那是稳赚不赔。 铁定的。 想着,赵枭开怀,兴致也随之高涨起来。 他环顾四周喜庆布置,眉宇间累积已久的郁气也渐渐散去。是的,赵枭最近很焦虑。别看其明面上欣欣向荣,麾下军队捷报频传。 实际上有多危险,只有他自个知道。 一个势力再是强大昌盛,与若干也不算弱的小势力同时开战,亦会吃紧僵难。 速破四地控徐州,突袭吴郡飒雪仇。 死守彭城抗联军,下淮河畔寡伏众。 这四次军事行动,都堪称经典战役。但实际上,也都是悬崖走钢丝、生死一线。 若联军行进速度快点,徐州各地方守军坚挺一点,孙坚做事前多思虑一点,张昭赶路时再小心一点…局势战况,就会彻底改写。 可以说,赵枭能避免伤亡惨重、最后全身而退,多番考究是重要因素。但… 其运比敌者稍强,也是客观存在的。 就差那么一点,处境就截然相反! 好待,这些风雨都过去了。 最艰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不自禁攥紧双拳,赵枭傲然昂首:“今朝年关悍出关,一路南伐向东伐。破得三州镇三百,杀得孙吴不姓孙!随口打油诗一曲…” “权当寥解腹中云。” “勇毅身老力不老,怯懦年轻闻啸惊。老骥伏枥志千里,烈士暮年心不已。” 言至于此,男人抚须而笑:“锋锐藏幽潜六年,两千日夜磨一剑。沉泥浸潭无人问,闪亮龙吟天下惊!是也,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朗然曰唱,赵枭策马奔腾。 胸有豪气,蹄卷沙土飞扬。 他之杂烩诗还有最后一句,未曾脱口。 ‘今朝杀完且蕴气,静待明朝起再杀。百万军阵荡不平,天下遍地赵旗插!’ …… 两道交迎,人声鼎沸。 鲜衣怒马,贵府熙攘。 “臣,彭城守帅陈到,参见主公!” “臣,东海镇守田畴,参见主公!” “臣,北路援使赵云,参见主公!” “末将斐元绍,参见主公!” “罪将魏延,参见明公!” “罪将张颌,参见明公!” 琅琊国相府,英才云集。 一干悍将在军帅陈到的带领下,齐齐屹立于国相府门外等候。见赵枭数骑前来,众人纷纷单膝下跪、抱拳垂首,恭敬而参拜之。 “诸位将军劳苦功高,何须多礼!” “来,快快起来!” 加速行至府口,赵枭翻身下马,将六位将领一一扶起。前后顺序颇有微妙,陈到首位,魏延赵云次之,再者斐元绍,最后张颌田畴。 “叔至艰辛,镇守彭城不破、面对十余万众不负吾望。徐州此行,当为功盛者!” “为主公分忧,万死不辞。” “区区劳苦,不值一提。” 面容坚毅,陈到肃而发声:“功盛不为到,乃魏将张将也!若无此二将弃暗投明,彭城岌岌可危矣!主公要赏,当厚禄加封延颌。” 赵枭颔首,转头笑望魏延。 此将高大威武,披戴突刺坚盔。身躯魁健,与张飞无异。目含神炯,昂扬刚强之气。不过一眼相视,便觉察与众不同、乃世罕彪将。 彪猛悍将见赵枭望来,登时躬身抱拳:“罪将魏延见过侯爷!侯爷之威,天下无双!侯爷之名,如雷贯耳!能入蓟侯帐下,乃延毕生幸事!至于战之首功,魏延实不敢当。” “彭城危解,乃守城勇士志坚顽强,乃陈帅斐将身先士卒,乃子龙白马豪袭!” “若论功高,自军士、自三英杰也!” 奉承之言响起,四下神情各不相同。 陈到横眉微皱,暗叹赵枭该会不喜油滑、魏延马屁大半是拍错了。赵云昂首,觉得悍将所言不假、很是中肯。斐元绍亦是面舒含笑,感到魏延这人说话真好听、是好兄弟。 田畴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所想。 而一直未有发话的张飞,却是紧皱眉头。他不断扫视魏延、警惕这人着实油滑。 贾先生说过,满腹皆是甜言蜜语之人、往往都是心怀叵测的,需要多加防备。 这魏延刚刚背弃主家、倒戈而联合外敌,现投入大哥,开口就是溜须拍马… 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感受到张飞的冷目扫视,魏延内心微惊,不知怎么触怒了这糙黑壮汉。他稍一思索,便虑出前者所想,不由面露苦笑。欠!是自作聪明了!赵枭这边和朝廷官场好生不同… 竟不喜别人夸赞奉承! 念头至此,黑甲悍将内心…就直打忐。若是初见就不被赵枭所喜,日后还怎么混啊!倘被猜疑冷藏,那可难受的紧!思着想着… 魏延身躯僵硬,烦闷苦郁。 而就当这时,赵枭却大笑抚须,忽得一左一右牵起陈到魏延、径直朝内府行去。 其边行边笑,高歌而之:“吾有老帅陈到,可挡十万!吾有新帅魏延,可破十万!左拥右揽双英杰,天下何处可去也!今日开怀!” “今日开怀!!” 豪爽大笑,赵枭左右视之:“吾归往琅琊之道途,闻新获帅才魏延。大喜过望而略有担忧,谓之新旧不和。然今朝见二位相互让功,谦和有逊,方知是吾多虑了!开怀!!” “今日开怀啊!” 锵锵笑语不绝,左右二帅欢颜。 陈到嘴角微勾,他也不愿见魏延被赵枭不喜雪藏,主公能以礼相待,自是最好。 而魏延本身,那尽是感激。被上位者如此看重,乃他平生第一次。那两句‘新帅魏延可破十万’、‘得之大喜过望’,令他面目潮红。通过张飞姿态可以看出,赵枭这边… 那都是实干家,不太喜欢溜须奉承。 然就这么一个主公,却能为他化解尴尬,以赞赏之言为他长脸。再者赵枭言语‘新帅’而不是‘新将’,也显然是要提拔他… 得此重视厚待,黑甲将帅心中…莫名涌出一股灼热,烫得他虎眼泛红、烫得他晕乎轻飘。也不知怎么的,魏延按捺不住、忍不了。 莫名曰呼:“君以肱骨待我。” “我必以栋梁相报!” …… 戌时日暮,天黑未黑。 远际昏黄,万物朦胧。 琅琊相府,后院华庭寂。弦音阵阵,萦绕花丛间。只见庭院立雅阁,阁中端木琴。娇俏粉红妆,于阁抚悠悠。此刻,步家大小姐练师独立阁中,柔荑拨丝弦、绝妙引绫律。 琴奏,琴颤,琴音起。 心悲,心伤,心戚雪。 无形思绪随声抒,飘渺华庭上。 路过飞鸟雁,驻枝不叽喳。 昏黄日暮垂落残橘,令本就孤寥的氛围骤上一层。这是压抑,是不散的悲哀。 “唉咿,心慕君兮世道难。” 面有倦意,步练师神情憔悴。 这些日子,她着实心焦。也怪不得她空伤,在这夫大于天的年代,为妻被劫,基本余生就没盼头了。尽管她历险幸存完璧之身,亦是日子难捱。被劫走,与陌生男子接触… 将是她一生的污点。 夫家若有不满,完全可借此休掉她。而为妻被劫被休,她步家也将被世人耻笑。 就是老父不计嫌,接纳她回娘家,她余生也将背负指点、于某个夜间凄凉自缢。 无有假,尽是真。 “赵君,能懂妾身么…” 指按平弦,音律瞬止。 步练师花容稍舒,闭星眸而捻微风。 事到如今,感伤已无济于事。且听命云,最多不过一死了之,也没什么怕的。 不如好好眠席一宿,将精神养好些。最近苦思繁碎,脸色颇为煞白、不复美人娇艳…如此极可能被嫌。修整得亭亭玉立,终要妙些。 心念于此,步练师起身淡笑。她轻舞扬巾,朱唇浅启:“青儿,烧些热水。” “再炖碗鸡汤,今夜睡个养颜觉。” “就安待夫君归来吧!苦想无用…” “伯郎,该是会懂的。” 第二十七章 郎贤妻惠 一见终生 “伯郎,该是会懂的。” 言语落下几息,无有回应。 绝俏佳人美目微蹙,转身望向庭口。只见自家的大丫鬟青儿正…正有些呆愣的,朝着庭外做福行礼?紧接,一名华服男子昂扬入庭。 依稀眺见,男子相貌俊朗、英目深邃。不过浑身上下,稍稍流溢风尘与疲乏。 “你是何人?!” “青儿,还不速拦!” 此刻,步练师俏脸冰寒。她一把扬起丝绸小帕捂住面容,朝那行来的男子横眉厉喝道:“我是幽州刺史、赵蓟侯未过门的正妻!汝是何人?为何冲撞内庭?!速速离去!” “我可以当从未见过你!” 行来那男人听声微微一笑,面上不无丝毫恼色、温声言曰:“练师,苦了你了。” “本候已经雪仇,吴郡孙家,尽被诛杀。” “今后,也不会有人嚼什么莫须有的舌根。若有此狗祟…本侯见一个杀一个。” 道着,俊朗男子表情严肃。 很明显,是说到做到。 绝俏佳人闻言见状不由一怔,继而娇躯微颤道:“你,您,您就是赵侯?!” “我那风华万代的夫君?” 话虽带问,步练师内心却已然定论。行来的这华服男儿…正是她那未曾见过的夫君!不能有假。她步氏安置琅琊相府,赵枭之忠心下属早有安排,相府内松外严、密不透风。 她可随意在内府及华庭花园歇息散步,不会有任何人前来冲撞叨扰。而外府及府外,虽步练师未曾亲身前往探寻,但被荆州军护送来广阳的那天,她分明瞧见百队卫士巡逻。 明哨暗哨甲装鲜亮,弩戈待发。 那时她未曾入府,戒备都如此森严,现身入宅邸,自更是万般防备。可以说… 若非大军破城,她绝无忧矣。 眼下城池安在,庭院忽入俊面上位者、言语非同气质不凡,除却那位赵侯爷… 便不可能再是他人。 不过心中确定,娇俏美眷仍试探道:“侯爷曾与妾身通有书信,附草诗一首…” 见女儿家闪躲着扭捏,赵枭爽朗一笑、径直打断下话,歌曰:“江东有步氏,大家端闺秀。灿烂如春华,皎洁如秋月。吾喜吾甚爱…” “特聘娶娇之。” 最后荒唐诗句脱口,赵枭已然行至步练师身前。他未做出格之举,只是轻捏住佳人白皙如雪的下巴,继之缓缓抬起、使得四目相对。 忽有体表接触,步氏面色潮红。 她美目躲闪,不去看赵枭。 男人见状轻笑,一边轻轻抚顺女子的素黑长发,一边细细欣赏着这绝世容颜。 好一张完美无暇的俏脸! 淡眉如翠羽,眸盈秋水娇。冰肌赛白雪,纤腰似束素。宇间清扬婉,花容胜腻玉。 看着看着,乐呵乐呵。 赵枭笑哈哈。 步练师见郎君笑得开怀,也不知为何,就感到很有趣…竟忍俊不禁、夫笑妇随。 这块,有点像宝勒尔托雷。 “哈哈哈哈,哈嘿。” “咯咯咯咯,咯咿。” 大笑一阵,两人之间的疏离感不再。 赵枭站得累,索性一把牵起佳人白滑柔荑,大步就朝雅阁行去。边走边道:“刚儿听闻良人奏琴,是极好听的。快,为夫君来曲!” “近日征战乏劳,悦耳音律可且舒缓。” 骤然肢体接触,惹得步氏面红耳赤。她没挣脱,乖巧的像只鹿儿、紧紧跟着。 而闻赵枭言乏,俏美娇妻神情黯然。 惭愧低吟:“若非妾身惹祸,何劳侯爷起兵征伐。这幽地打到江东,怎可能不…” “诶!一家人不说见外话。” 赵枭忽然顿足,掩住佳人朱唇、笑曰:“就是没那糟心破事,本侯亦会出兵。诛灭孙家,不过就是多打个徐州的当儿。再者说…” “此横来之祸,也是本侯疏忽之过。” 言此,华服男人神情一肃,紧盯佳人星眸、一字一句认真道:“若吾多派些精锐护从,若吾直接请刘荆州出军相送,便无此事。” “所谓男人为外子,女人为内子,分工早有定数。练师为内,被劫与你何干?” “相反,此祸是也外事,是吾布置不周。让娇妻受惊、险些香消…为夫甚愧。” 绝俏佳人见状微怔,在这一刻,她明显觉察了身前夫君的与众不同。现这年头,哪有道理对错可言?无非就上位者对,下位者错罢。 官长胡乱下令,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就是英明果断。无意外发生、理所应当酿成大祸,则就是时运不济、是被下面人怂恿蒙蔽的。 简而言之,就是: 捕头对,衙役错。主官对,副官错。 主帅对,副将错。天子对,大臣错。 反正领头的,永远都不会说自个错。 同样,夫为妻纲的环境下,也自是丈夫对,妻妾错。这无需理由,就是这样。 故此,赵枭在家为主、在外为侯,显赫无比高贵万分,能对她步练师这无足轻重的女人直言是自己少虑了…着实,令人感到离奇。 甚至,有些惶恐。 “夫君有何愧矣?莫折煞妾身。” 绝美佳人面带不安,赶忙躬身道:“夫君乃一家之主,过错之言绝不可再提。” 见步练师吓得脸都白了,赵枭稍稍错愕,随之浅笑温声:“好啦,以后不提便是。” 小许意外一闪即逝,赵枭无奈摇头。他重新握住佳人柔荑,与那纤细修长的白指环环相扣,大笑着牵拽小胆娇妻、朝雅阁行去。 步练师落后郎君半个身位,却是自在了些。只有赵枭目光不再,她才敢怯怯的窥探…这属于自己的男人。他身材高大、腰背挺拔,眼有俊光闪烁。步履盈风,虎啸龙行。 金相玉质,豪放且稳健。 一眼非凡,颇有龙凤之资。 初见温柔,可谓谦谦君子德。 望去,便令人沉沦。 突然,步练师小嘴轻启、红唇微张:“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锋锐内藏。” “盛年具稳气,奋烈自有时。 广恩泽阡陌,苍生尽参伏。 德善诚至美,威武堂堂师。 破瘴扫六合,武运永不减。 有朝坐殿堂,芸芸拜圣君。” 言此,步氏做福、情真意切道:“民女得嫁侯爷,是也万幸。夫君不拘繁文礼节、不偏世俗之见,宽待于污名罪妻…妾无以为报。” “只能以终生奉侍,稍作报答。” “但,妾虽深居院墙、只具拙目一双,却亦能看出夫君之熠熠伟资。”说到这,步练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苦痛、终是娇声道:“您是做大事的人,来日居高明殿,亦是未可。” “正妻入祠,与夫同号。” “污名之女自知不配,有染夫君圣名…还望侯爷令娶良妻,练师愿为偏妾。” “随侯爷左右终身,别无所求。” 赵枭听得动容。步氏女儿,乃他两世所见,心胸才智最为宽广浩瀚之女。 其能抛却夫妻一体的正统名分、作为卑贱无名的小妾,只为…只为不给他赵枭脸面抹黑。说实在的,如此俏娇娘,乖巧的令人心疼。 一时间赵枭闪烁,思绪万千。 不过罢妻之念,瞬息便被否决。 我且做我,污名善名… 随他人去说。 人生一世,但求问心无愧。 苟且百年畏惧他人眼,与早死何异? “练师,你还不知么?” 轻轻抚弄佳人脸颊,赵枭温柔浅笑、语调不容置疑:“当你被劫,本侯悍发起兵…就已说明了我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这种话日后再不提,母仪天下,是我赋予你的权力。” “谁敢嚼舌根,我就绞他脖子。” 刮了刮身前美人俏鼻,赵枭眼冒睥睨:“还有,你无需担心市井舆论。相信你的夫君,操控流言,这天下再无人能与本侯媲美。” 绝俏佳人美目微蹙,终是嫣然一笑。 “嗯呢,全听伯郎您的。” 吐吐舌头,步练师忽然活泼起来。她反握住赵枭之手,就朝雅阁盈步行去。 “郎君,喜欢何种格调的曲儿?” “妾身会得可多了,一一奏给您听。” “哈,都行。嗯…对了。” “明后两日,我们就该撤出徐州了。吾已遣派飞骑前往青州,叫吾二弟好生准备。一至州府临淄,我夫妻二人便即刻举办大婚!” “那日,定要办个风风光光!” “什…什么?怎,怎这般突然…” 玩弄呆愣佳人的秀发,赵枭笑道:“这几日可要好好养足精神!做好准备。” “今后,练师也是一方主母咯!” 说罢,赵枭眼中闪过锋锐寒芒。 在关羽不时的来信汇情中,着重提到了青州众世家门阀很不安分。常常撺掇族下佃户、乡间穷民进行暴动,整得甘宁他们焦头烂额。 今天灭了这支起义军,明日那边又起事了,大大小小密麻贼兵、不断游击粮道。 虽这些零丁力量无法改变大局大势,但蚊蝇多了终扰身。而小许游击如野草再生,若不能解决提供物资的豪族,贼军是灭不完的。 平日,众世家龟缩地方哨堡,难寻矣。 但赵枭大婚,他们得来庆祝,也必须来。 只要明面上还没公开敌对,就没人敢不给一方诸侯面子。而趁此门阀云集一堂之良机,赵枭便能图他所谋。无需一一上门、费神费力。 索性就将这些鬼祟一网打尽! 看看谁才是真雄! 想着,赵枭笑着轻捏佳人面皮。 嗯,挺有弹性的。 到他这个层次,能在各项必需举动中,参插解决适宜的问题矛盾。是也… 一箭双雕。 不这么做,属实忙不过来。 第二十八章 退徐归青 颜良悍战 二月一日,紧近年关。 临北琅琊,大军开拔。 幽赵第三集团军连同魏张降军,共计十一万大军浩荡出徐、汹涌朝青州行去。 直至州界,赵枭顿马回首。 他面有唏嘘,眺望这片相处月余的土地,只感心绪复杂。拱手相让虽有不舍,但现局之势,已是最好结果。纳降徐州军、魏延等部,给他平添五万雄军,补上了此役折损。 一来二去,尽管连番交锋,他现手下兵卒之众,竟还超越了入徐之时…不可谓世事难测。不过即便如此,仅从军卒方面来看,赵枭还是略有损失的。伤亡五万死忠之士… 可不是寻常五万能够弥补的。 但从这方面来看,也有好事。 第三集团军,主要是由尚武勇士、义理死卒所组成。而所谓勇士,实则就是勇敢的民兵…死卒虽遭陈到刻苦演练,但也毕竟出身黄巾乌合。简单讲,就是此集团军纸面很强。 但抗压能力及稳定性,都远逊于一二集团。这很好理解,那两大军皆有边护精锐、有经验丰富的老兵。无论个体战技还是团队战阵,那都远远超越第三集团,不只一个档次。 不过,这些因素到现在,都不复存在! 在徐州,第三集团的军士历经了闪电征伐、急行绕后、坚城死守、伏击打援。在各种良计操作下,士兵耳闻目睹,素养大大提升。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人人皆沾染性命!身甲浸血、敌骨磨刀。在这一月的高强度作战中,从戎男儿们稚嫩不再,被狼烟熏陶得成熟。 已是合格的一线战士! “徐州,吾还会再回来的。” “届时,你必将匍匐于本侯马下。” 猛甩后背赤红披风,赵枭策马奔腾。骄阳万丈,闪得明铠鲜亮。大纛前指,引雄军千万。退避非怯,回缩拳头,是为更猛烈出击。 …… 不过昼夜,徐州易帜张旗。 张昭指挥士兵征战,水平着实不咋地。但要论急行赶路,那他是极其擅长的。 赵枭大军开拔仅才一日,风尘仆仆的下邳民兵便赶到国治开阳、将琅琊换上绣张大面旗。自此,徐州除临扬广陵郡,其余尽属张昭。军司马张鲁略有心计,令麾下最强精锐… 也就是下邳原有建制的郡守军,驻扎于州府郯城。其余三地,则由乌合教众驻防。如此行事颇为巧妙,若孙坚强行借道,领大军行进至郯城下…其见城上守军严谨,戒备森严。 多半是会心生退意。 而驻守郯城、直面扬州兵锋的,若是乌合教徒…怕孙坚连眼睛都不眨,直接就下令攻城了。有时,些许小节,便能影响大局走势。 …… 晌午耀日,灼烈当头。 并地,狼烟四起。吕布,虎目赤红。 并东雁门,两军对阵。 双方兵力悬殊,斗志却皆有豪昂。 “袁绍!汝为何无故犯我?!” 嘹亮锵音响彻云霄,只见沙场东面、兵力较少的那一方战阵忽然冲出名金将来。 所谓金将,是也浑身金亮。 此将头戴镶玉翎羽紫金冠,身披明黄吞头连环铠。腰束线走金雕飞龙带,脚踏腾云凤舞穿天靴。浑身耀闪金亮、刺得人眼花缭乱。 这刻,金将狭长眼目微眯,高举手中刃银杆黑方天戟、厉声道:“袁绍!你不宣而战、忽发无名之师,与那幽州赵枭又有何异?!” 言语出口,金将吕布更加愤怒了。 他在他并州好好的、竭力讨伐着西凉马超,一心只想为义父丁原报仇。可谁曾想,这狗袁绍忽然患了失心疯,莫名其妙出军咬他… 任他吕布勇武盖世,在猝不及防下,也不是袁绍的对手。在十五万司隶中央军的讨伐下,他并州军不断后撤。短短半个多月时间… 上郡、西河郡、州府太原郡、上党郡,都已接连失守。并州九郡,已然被克半数! 若不是并州战略纵深极其优秀,各地驻军虽是不敌、倒也有路可退…他吕布,怕是整合不到多少残军,更别提如现在这般列阵相对。 不过即便如此,他并州仍是元气大伤。五万精锐之师退到现在,仅剩三万余人。 也得亏他是吕布,无惧一切。 若是他人,三万对十五万,怕是拒坚城而守都不敢。又岂会似吕布这般…敢硬撼五倍军力之差,于平坦广地,进行正面堂皇野战? “哼,吕布小儿!” 一道暴喝忽起,只见与并军对峙的密麻袁军中策马行出一将来。此将凶神恶煞、肤黑貌丑,浑身肌肉轧结。看似野兽,颇像猿人。 凶煞猿将一经出阵,即刻便引来猛烈欢呼。 只见袁军兵卒无不高举手中刀枪,齐齐大吼曰呼:“颜将威武,颜将霸气!” “将军定能斩贼吕布于马下!” “严将今朝气场强大!一看便知,定能发挥出十一二成功力!反观那吕布鸟人!” “气场,简直…额,好像也挺强。” “靠!会说话?那吕布焉不拉及好吧!” 在嘈杂的聒噪声中,颜良眉头紧皱,环舞狮头虎背宽头刀、朝吕布大喝道:“鸟吕布!你串通赵枭意图谋反!还问我家明公为何出军?本将告诉你这鸟人,我军是奉召讨贼!” “好了,将死之人,多知无益!” “快快受死!!” 颜良少话,咆哮壮威一声,便即刻猛拍座下马臀、怒吼着朝对阵吕布杀去! 其长柄大刀拖地,磨出火星。 “衰人!本并州何尝与赵枭串通?” 闻此莫须有之罪,吕布目有怒火。见敌将强安罪名后,还敢狂妄杀来…一时间,吕布感到被蔑然轻视。由此,无尽杀意溢散而出。 “狂贼!且来受死!!” 同样咆哮,吕布策马冲出! 其跨下神骏绝非寻常,虽是后发,跑速却远超颜良。在先前讨董时,吕布就饱受马弱之苦,十成实力只能施出六成,若非如此… 狗马超,他三十合可斩! 若非如此,义父丁原,也不会死! 回到并州之后,吕布花重金寻购世间良马。终以万金,喜提宝马一匹。此马名为的卢,虽比不过马中王者赤兔,但与寻常战马相比… 已是卓群。 “贼吕布,马有点快啊…” 见吕布奋勇迎来,颜良面色凝重。在此刻,他有些后悔了。看来传言不假啊!这鸟人真是勇冠三军,可谓之天下无敌!虽还未交手,一股滔天的杀气便扑面而来,十分上头。 那是血腥的气息。 冲来这金将,怕是都手刃数千人了! 心念至此,颜良收回莽打之心。他虽狂,但有脑。明摆着打不过,还单挑啥?群殴,才是最好的选项!任你吕布武艺再是高超… 能独打几个将?能独打几十个?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也就是这个理。再厉害的猛士,被围堵群殴,那都只有死路一条。就是霸王项羽,被包抄围堵,耗尽体力后… 也只得败北自刎! 想法出现瞬息,颜良当即大嘴一嘟,吹起深沉的哨儿。哨音刚响,凶煞猿将即刻闭嘴,屏息凝神、全力应对接下来的生死交锋。 援哨已吹,文弟,会懂的。 不过十息,两骑悍勇交触! “铿” 宽刀有裂纹,穿云金石音。 仅仅一合闪过,颜良便面色涨红,手臂微微颤抖。刚刚小心渐起,故此,原本的攻招也变为守势。可即便如此,在吕布挥戟猛砸下,他亦是只差少许…便会坠马、含恨而死! 非他之弱,实敌太强! 不过电光火石间,那鸟人便将他精铁铸造的长柄宽背刀…给砸出一道浅浅裂纹! 若是薄口刀,怕是直接就给碎了! “噢?” 见狂妄敌将未死,吕布感到有些意外。这袁绍帐下,应该没人能扛他一招才对。不过倒也无所谓,一戟杀不了,那就两戟好了。 刚刚那种汹涌劈杀,对他吕布而言,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只见他双目爆闪,在两马交错即将别离之际,就是一戟凌然朝后刺出! 此戟仓促,却附有不可匹敌! “啊!!!” 听闻风声,颜良内心猛得一紧。 他疯狂咆哮,也不去看,就是一刀悍然朝后劈去!多年沙场,煞将早能听声辩位。 “锵” 金石之音再起,宽刀裂纹更甚。 两马交错,绝尘交离。 缓冲五十步,吕布操纵的卢转身而向。在此刻,吕布那英俊玉面上略有惊讶,只感这丑陋的敌将虽是狂妄,倒也是有点资本的。 在这浩瀚天下,也算数一数二的悍将。 毕竟,能接他吕布两招的人,着实不多。 面对强者,还是给予些尊重好了。 心念至此,吕布抬戟、尖头直指气喘吁吁的颜良。他神情傲然、一字一句认真道:“在庸人中能见汝这般悍将,令本侯眼目一亮。” “奈何,你等残害我并,罪孽难容!” “本侯心想放你一条生路…却是不行。这样吧,放刀昂首,我给你个痛快。” “死在我吕布手上,是你的荣光。” 说罢,吕布面色严肃,静待回应。 却见那颜良满面怒容、喷吐唾沫道:“承认你这鸟人很强,但想取爷爷的命,倒也没那么容易!狗吕布,今日要死的不是爷爷!” “是你这狗孙!” “呵” 见颜良如此不知好歹,非但不伏首待杀,还敢辱骂于自己,吕布有些恼怒。 他高举手中方天画戟,就要冲杀。 将这嘴臭之人,劈成碎片! 可就当这时,身后忽然… 第二十九章 七英战吕布 “忒那贼吕布,休伤吾兄!” 正当吕布欲要舞戟前冲,斩狂将颜良于马下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咆哮。 闻音,吕布猛然回首。 只见袁绍浩大军阵中,倏得冲出一员高大俊将。此将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枪尖甲鲜、气宇轩昂。其手中一柄凤阙长头金银枪杀气腾腾,该是饮血碎喉、吞噬亡魂上千。 一眼便知,久经漂泊血雨! 吕布玉面微凝,抛却大口喘息的颜良,策马就朝高大俊将杀去。其暗自聚汇全身气力,大声啸问:“来将何人?吾不斩无名之辈!” 横高竖举锋锐长枪,迎着劲风,高大俊将冷酷而曰:“吾乃安平文丑是也!” “贼人切可铭记,死于谁手!” 吕布听声眉头紧皱,只感这袁绍帐下的武将怎一个比一个狂妄。虽不想多嘴,但两军之间不可落了气势,于此,金将大笑讥讽:“颜良,颜面丑陋。文丑,倒有俊俏皮囊。” “你二家莫不是生错了?还是双父走错家门上错榻?互相帮对家兴盛子嗣?” “还真是稀奇。” 文丑闻言炸裂,颜良也是七窍生烟。 吕布此言,不就是说他二人家父互戴绿帽?不然为何该丑的不丑,该俊的不俊… 虽是乱咬,但也有几分俗尘依据。 感受到两方军士若有若无的窥探之目,颜良文丑更是气得颤抖、牙都险些咬碎。 颜良不顾手麻,策马杀来。其双眼猩红,环转大刀、嘶吼咆哮:“鸟贼吕布!你安敢出言不逊辱我家门!明年今朝必是你之忌日!” 与颜良不同,文丑怒而不言。 只是高举长枪,一个劲的前冲。 此刻,他距吕布,不过百步。 感到文丑之默然森冷杀气,吕布也是不再言语。他气沉丹田,手中战戟酝势待发。 八十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一刹,双锐飙出。 破空声起,殷红一缕。 在这交接之际,吕布率先一戟斩出!此戟大开大合,附带碎山之势。别说一杆长枪,就是十面坚盾叠合,也是无有抵挡、直接炸开。 而那文丑身手非凡,在这生死一瞬,竟腾马而起,险之又险的跃避了碎山一击。而就在这腾空一霎,锋锐金枪凛然杀出!附带雷霆之势,直向吕布眉心!若是刺实,就算… 就算吕布之颅是由铜铁铸造,也是必被贯穿而出!好险的枪!好快的枪! 如日光普照,快到无法躲避。 人生第一次感到惊惧,吕布黑瞳猛缩。在这一瞬,他忽感身躯轻盈,一股莫名的热血萦绕全身流转。在他看来,一切都变得缓慢。 那刺来金枪,亦是如此! 奋然摇头,吕布险躲金枪。他的俊脸,被那刺枪边锋划破一道血痕,殷红冒出。 然脸皮微痛,却是激发了吕布体内… 那无穷无尽的能量! 倏尔天地失色,狂风暴起。 苍穹骤然灰暗,电光闪烁。 一副暴雨将倾之势! “死!!” 龙吟咆哮,在双方战马交错之际,吕布也是悍然腾起!紧盯旧力散去,刚刚落于马背的敌将文丑,吕布二话不言、就是一戟劈落! 这一戟,风云涌动。 这一戟,鬼哭狼嚎! “死!!!” 裂石之音穿云贯耳,震得文丑气血荡漾。眼见大戟劈来,一种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绝望感忽然涌现心头。好在文丑也不是吃素的,土间蝼蚁尚且惜命,为人则更当如此。 既不能避,则死撼之! 狂啸一声,颜良全身肌肉紧绷,聚毕生绝学于金枪之间,凄勇而彪烈,悍枪杀出! 金尖对银刃,长枪迎大戟! 这一瞬,全场静音。 两阵将近二十万大军无不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灼灼的紧盯战局。 “锵” 铁石相触,器音霄天。 只见吕布大戟狠狠劈在那刺来金枪上,只刚一相碰,便径直将枪尖砸成碎沫!文丑胯下战马忽然瘫软,四蹄竟被传导而来的余力震断! 不过呼吸,方天画戟还在挺进! 吕布大可变势,一戟将文丑拍成酱。 但他不,他要让这些凡人明白。 蝼蚁与天神之间的差距。 方天画戟前压,咔嚓咔嚓将文丑金枪硬碎成沫。吱嘎吱嘎,金铁碎块四溅飞散。 不过两个呼吸,凤阙长头金银枪… 已然变成一条小短棍儿。 文丑毕竟血肉躯体,还是先在铁器前支撑不住。双方军士只见文丑战马一倒,那位俊面悍将便倒飞而出、于空中不断呕哇鲜血。 “咚” 沉闷坠地传响,烟土四扬缭绕。 文丑砸飞三四十丈,落地不动。 生死不知。 “文弟!!” 颜良见状目眦欲裂,狂怒嘶吼、朝着吕布虎啸奔腾。其手中宽背大刀不断上扬,磅礴的势气也随之显现升腾。好兄弟存亡未卜,令颜良彻底失了保身之智。在这一刻,他… 只有杀念! 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为文丑雪恨! “来得好!蝼蚁!!” 见之疯狂,吕布更狂。 敌之势盛,吕布更盛。 他驻马不动,斜视着极速杀来的颜良。握戟姿势都未曾变化,十足的自信昂扬。 而就当这时,袁军大阵异动突起! 只见五名大将奋勇飙出,策马杀来! “颜将勿忧,高览来也!!” “鸟贼休狂!吕旷在此!” “吕翔在此,布贼安敢猖狂!” “颜将休乱,韩猛前来助战!” “如此盛战,岂能缺我淳于琼?” 五将暴吼,齐鸣之音震天摄地。 枪刀斧矛,迎风轻吟瑟爽飒飒! 吕布见状眉头微皱,拂去肩上沙尘,眼中豪光闪烁。不退反进,竟然丢下颜良… 朝那汹涌五将,抡戟杀去! 对冲十息,六将近在咫尺。 高览横眉冷眼,坚毅之脸毫无轻敌。其一甩虎头金皂枪,就是一记猛烈突刺! 韩猛够猛,浓眉大眼满是疯狂。其狂甩手中顽钢长柄开山斧,径直朝前劈砸! 论威武风骚,吕家二兄弟不让分毫。 吕旷吕翔齐齐咆哮,狂舞手中战刀。那缭乱刀花十分炫目,非技精不得擅使。 位居五将中心的淳于琼,则神情凝重。其没花哨炫技,不过银矛一记、直刺挺出。 倏尔,劲风暴起,刮得吕布面皮生疼。 孤身独迎五名悍将,吕布毫无怯意。他双眼冒光,亢奋的大笑,戟斩的豪放! 任你千军万马,我一戟可破! 任你众志成城,我一戟可破! 万般变化,我自一戟。 无言有它,吕布重戟横扫。 方天画戟迎风御敌,的卢神骏四蹄生风。 “吁” “吁吁吁” 在吕布横扫之下,四将尽吁马而退! 在助跑下,那方天画戟太重太煞,折得其它兵武黯然无光。无论虎头枪再尖,无论亮银刀再快,终是单薄之兵,无法抵挡万钧重击。 而失去三将的帮衬,淳于琼自是抽矛而闪,没去头铁硬莽。唯有那韩猛自恃斧重,竟不管不顾,以一人之力…迎击那吕布冲跑横扫! “铿” “啊啊啊” 只闻一声惨叫,韩猛重斧后飞。 落地沉闷,斧刃已然扭曲、满是细密裂纹。 脱手而出的兵器都如此,韩猛自然更盛。只见他面色煞白,右臂之处空荡荡。 马下满地碎肉。 “韩将军!!!” “诸位,快随我回救韩将!” “好!大家快些!” 随淳于琼惊呼回转,高览、吕旷吕翔即刻调转马头,朝吕布杀去。此刻短距不足冲跑,吕布之戟也不能借得惯性之威,可以招架。 四将刚刚侧走躲避,对韩猛为何少去右臂完全不知。只闻一声凄叫,便已如此。 不过他们没看清,两军士兵倒是看的生切。刚韩猛抡斧,与吕布的全力一戟对拼。仅才一瞬之间,其右臂便承受不住金将巨力… 那条臂膀…竟被活脱脱震成碎肉块儿! 这一幕登时吓到了袁军,前列前排的士兵齐齐倒退一步,内心惊骇无比。 而并州军士则士气大涨,无不高举手中长刀刺枪、齐齐曰呼:“吕帅威武!”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举世无双!” “吕帅威武!杀光敌将!” 听闻自家高声作欢,吕布内心满是豪意。他随手一戟斩出,径直将痛到麻木、失去行动力的韩猛切成两节,便啸叫着朝四将杀去。 此时,颜良也已冲至战团。 六将且呼且战,你来我往。 吕布奋勇彪悍,同时与六名袁军大将斗武毫无劣势。但毕竟对手太多,且人人水平不低,即便金将盖世无双,一时也难以破局。 战势,渐渐步入僵持。 …… “鸟吕布又变强了!” 袁军大阵,中军瞭望高台。 一袭锦绣华袍的袁绍在左右心腹的簇拥下,靠栏眺望。见到韩猛惨死,华袍贵人眉头紧皱。韩猛虽是莽撞,但对他袁绍忠心耿耿。 此次惨死,说是痛失手足倒不至于。 但确实还是有点心疼的。 见颜良入场,袁绍神情稍舒。然见手下五名威猛大将竟奈何不了吕布…华服男人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扯什么天方夜谭!吕布很勇,他是一贯知晓的。但人再强,也还是人。 以袁绍先前之见,吕布或许能凭一己之力压制住颜良文丑。可一旦有三者出手,他必被群力反制。可眼下这幕,属实就有些离奇了。 六名悍将把那鸟人围得水泄不通,吕布要同时面临全方位的攻击,竟还不落下风?非但能够抵挡,居然还有余力进行反击攻杀? 不行,不能再等! 若是再折损一将,怕是压不住… 这尊嗜血魔神了! 心念至此,袁绍大臂一挥: “响鼓吹号,全军压上!” “孤倒要看看,吕布能否抵御我十五万大军的碾压!今日,吕布鸟人,孤必杀矣!” “是!” 听闻袁绍允令,一旁军卒即刻举起宽面赤红大旗,伸出瞭望台,疯狂舞动。 刹那,军势大变,天云失色。 倏尔,鼓面隆隆,牛号恢宏。 密密麻麻的持戈军士听闻高昂角音,荡漾之心神顿时平定。踏着齐整的步伐,十五万司隶中央军脱阵而出。就如发洪的长江,无边无际磅礴不绝。这一瞬,沙场满是脚步声。 黄土大地,都在微微作颤! 进发之际,每片军团中都有小旗官在咆哮,他们声嘶力竭的引导着军士。 “呜呼呜呼!剿杀吕布!” “我为汉军,当诛逆贼!” “呜呼呜呼!剿杀吕布!”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嘶吼之音悠荡,即刻引起全场共鸣。 霎那间,方圆数十里可清晰耳闻。 “剿杀吕布,就在今天!” …… 忽闻满场啸叫,吕布内心一紧。 他全力一戟横扫,逼退身侧五将,登时便举目望去。只一眼,就得个透心凉。 那跟潮水无二的密集军群已然开动,正浩荡冲杀而来!这如何抵挡?他吕布再彪,一场战役能斩千人,已经是极限的极限。就是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也不过荣获万人敌罢。 十五万军,不是个体能力能够硬撼的。 即便他是吕布,亦是如此。 不行,还得撤! 心念一动,吕布心生退意。 而那周遭五将似乎猜出吕布心绪,纷纷竭尽全力进行攻杀。虽是伤不得这金将魔神,却是将他死死焊在原地,不得脱离动弹。 吕布心急,大开大合亦无法脱身。 而就在这时,并州军中的高顺也终于斩杀了临时统帅侯成,率军朝吕布援来。 三万并州军人数虽少,却人人悍勇。即便面对五倍军力之差,气势亦然不弱。 其前头部队,两万并州铁骑浩荡杀出。 当头者,正是高顺、魏续。 其次,则郝萌、曹性,成廉、宋宪。 六大晓将盔鲜甲亮,气势汹汹。 “吕帅勿忧!高顺来也!” “吕帅勿忧!魏续来也!” “郝萌在此!休伤我主!” “成廉在此!休…” 一时间,铿锵之音连连响起。 耳闻麾下来援,吕布急怒稍减。 他忽生一种壮烈的豪气,三万虎狼战十五万雄师,就是最后败了又如何?! 遇强战强,才可谓大丈夫也! 就是战至劣势,他跨有神骏、手有宝戟,便是要脱身遁走,还有谁能拦?周遭这五将虽强,久战定是困不住他!心念至此,吕布咆哮:“狗祟袁绍!两面三刀,天地不容!” “今我吕布就要替天行道,斩你祭天!” 吼罢,吕布越战越勇,竟强压住五将不敢丝毫分心。否则,顶上头颅须臾不保。 …… “杀啊!” “杀啊!兄弟们上啊!” “剿杀吕布,就在今天!” “哼,一群草包也敢自诩正义?!” “兄弟们杀!让他们瞧瞧并州军的厉害!” 不过片刻,两军相交。 嘶哑战吼不断,钢刀暗枪接连。 手起手落,血溅血飙。 颗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满脸狰狞。 “隆隆隆” “轰” 忽得雷声四起,暴风席地。 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只见道道闪电划破苍穹,引得浩瀚沙场忽明忽暗。紧接,大雨滂沱、冰雹狂坠。 今朝,天气不甚好。 第三十章 孙坚落幕 (一卷完) “这郯城州府…” “不是被赵贼占据了么?” 初平元年,二月三日。 徐州东海,兵临城下。 屹立于万军之中,扬州统帅祖茂眉头紧皱,疑惑万分。据他所知,反臣赵枭已经攻克徐州大多地区。除下邳、广陵安在,其余东海、乐安、琅琊三地,应该都被幽州军占据。 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郯城上,分明高立着徐州官旗。除此大汉官旗外,还有不少绣着张字的大面旗。看大旗款式徽勋,该还是下邳郡守张昭的帅帜。 这就令人感到甚是不解。 那张昭有个当天师的司马人人皆知,但那些五斗米教众多是多,可战力也是出了名的低。虽然纪律算不得败坏,但毕竟没经过系统操演。一群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又如何… 攻下这州府东海的? 在祖茂程普等大将皱眉瞅城时,城上那密麻守军中,忽然冒出一颗大脑袋来。 “喂!忒内扬州的兵!” “你等闲得蛋疼吗?来围我郯城做甚?” 祖茂听声面色一滞,愣了愣才高呼道:“这东海不是被赵贼攻克了吗?还有,你他娘说话尊重些!我扬州军是来救援你徐州的!” “嘿,你那啥鸡年狗月的消息啊。” “还有,我徐州用你来救么?” 只见那颗大光头上满是不屑,轻笑曰:“我家天师举世无双,带兵之能惊天动地!” “我下邳军最擅奇袭,趁那赵贼后援彭城之际,便悄然包抄东海,收复了咱州府!汝等老年缓慢之军,还是回扬州去吧!区区赵枭,你以为我徐州对付不过么?小看谁啊!” “哼” 那大光头傲娇冷笑,径直转身回城去了。这一幕,可将城下万军气的脑壳冒烟。 “我靠啊!这徐州人未免也太猖狂了!” “干!还真以为谁想来救援他们?!咱们在扬州待的好好的,不辞辛苦远行而来…” “就被这般对待?!” “草你嗎!下邳的贱人!!” 一时间,扬州军群愤激昂。 别说下边军卒,就是祖茂等将,亦是被气到了。不过程普周瑜之流,虽是生气,尚且能够保持理智。然而太史慈等一干原扬州军将官那是直接气到颤抖,登时便朝祖茂抱拳: “祖帅,既然徐州不迎我等,何必在此丢人现眼?我们回扬州那不舒坦么?” “何苦吃力不讨好?” 祖茂听声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说啥。 平心而论,被人如此讥讽,他也很是不爽,登时就想拂袖而去。然而出征前,主公孙坚专门有过吩咐,要他灭除赵枭,雪恨报仇。 然而现在连赵枭面都没见着,就撤军归去…孙坚怕是又要动怒了。老医师也讲了,孙坚中毒颇深,若一年间再次受气,怕是直接暴毙。 可现在郯城已经被赵枭打了… 靠,难搞啊! “诸将莫急,既然已来,自不能空手而归。郯城被下邳军收复,但却不能代表其余地区亦是如此。我等应该先暂且扎营,派出斥候。” “而绝非被一小卒讽刺,便轻言罢兵。” 就在祖茂不知所措时,周瑜开口了。只见青年俊杰淡笑昂首、朗声言曰:“我扬州军浩荡入徐,若一点战功都未曾取下…就灰溜溜回扬,岂不面上甚是无光,被外人耻笑。” 众将听声皱眉,却是未有反驳。 是也,此次来徐一波三折,来来回回被人当猴耍跑了好几趟。若一点功劳都没有,传出去怕是要大煞军威。日后,他人还如何看待扬州军?怕不是喷口水、满脸尽是不屑! 轻拂衣袖,周瑜趁热打铁道:“我等先在东海扎营,待斥候探情而来。赵枭在哪,我们就去哪便是了。先前赵枭之所以一路大捷,不过对手土鸡瓦狗罢。对上我扬州雄师…” “那赵枭,只有被乖乖平定的份!” 闻此赞扬,众将面上稍缓。 齐齐抱拳而曰:“那就全听周参军的。” 傍晚,郯城外立起延绵军营。 大量精锐斥骑脱营而出,极速朝下邳、乐安国方向行去。除此之外,还有几骑精锐趁夜色而出,极速朝广陵郡治撤去。 …… “咳,甚时候了?” 子时夜半,广陵郡城。 太守府中,寂静安宁。 此刻夜深人静,正是入梦的好时辰。然卧榻久矣的孙坚,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辗转难眠,面比雪白。 雄健魁梧之躯,已然变得干瘦枯扁。这半月以来,他日夜与骨毒相抗。精神,早是大不如从前。莫名其妙的,就令人很是暴躁。 为防止孙坚听声而怒,整个郡守府中空荡荡一片。只有少许身轻亲卫和几个老郎中,日夜不息的侍候在江东猛虎门外。还好,李神医却是传神,开的药方效力很是强大。 孙坚的病情,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一天天好转起来。按这速度,要不了半年。 甚至两三个月后… 孙坚便能痊愈,焕发生命的光彩。 “咳,几点了?!” 没听到回应,孙坚虎目中残光暴闪、用尽全力嘶吼道:“问话啊!几点了!” “莫不是以为我病重,就可欺否?!” 沙哑之音屋内回荡,孙坚胸口上下起伏。这一刻,他突感心气不顺…也越发生气起来。失去行动力的这半月,令他感到极不自在。 昔日天天领军征伐,浴血搏杀。 今宵日日病卧床榻,食解不理。 这就莫名让孙坚觉得…自身的权威在不断变小,就使他很不安。脾性,也随之越发暴躁。无论旁人做什么,他都觉得是想害他。 当然,这也很好理解。 毕竟他老孙的权威,完全是靠铁血强压给镇出来的。而此刻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会害怕手下人趁机篡位。再者嫡系猛虎军,部分随儿孙策回了扬州,至今未归。另大半… 则随祖茂韩当出征。 现广陵城中的驻军,只有少许猛虎嫡系,其余皆乃扬州军。这些州军跟随他,不过是朝廷任命罢了。而且他们的老上司、上任扬州刺史还被自个给杀了,难保其心里不恨。 稍稍一想,便是繁琐的糟心事。 这令孙坚很是烦躁。 郁气一起,便是心如绞痛。 不自禁,孙坚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主公,擦擦身子,刚打的热水。” 就在江东病虎飙血之际,屋门忽然开启。一名手持冒烟木盆的亲兵刚刚入内,顿时就被吓傻了。那侍卫身颤手抖,大盆坠落… 热水洒了一地。 “快来人!快喊张神医吴婆子来!” “快来人啊!主公又吐血了!” 凄厉嘶吼暴起,郡守府脚步嘈乱。 今宵,又是个不眠之夜。 …… 丑时鸡鸣,历经几番抢救的孙坚缓缓转醒。稍一开目,便是满屋忙碌。 只见自己正躺于席、浑身赤裸,被悬设各种疗方。额有温巾、腋下点香。 腿上纹灰,臂膀插针。 胸口,还摆着一尊神袛木雕。 见自己苏醒抬头,一干郎中神婆们纷纷欣喜若狂,一个个眼中含有泪光闪烁。 煞是感人。 不过孙坚倒没过多感触,只因他知道,自己若是死去,这些医者全要陪葬。 他们全力施救,也是在救自个。 “咳咳,多谢诸位全力相救。” “来人,给每位良医赠予礼金!” 心中无甚感动,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要想活命,最终还得靠这些医者。 孙坚面露感激,再不见先前的歇斯底里。 “孙扬州多礼,此为我等应尽职责。” “是也,扬州大人无恙,实乃天地之喜!” “大人无需多礼。” 闻孙坚之言,一干郎中顿时躬身,奉承之语连连不绝。谁都知道,这地位显赫的孙扬州近期情绪不稳,一怒而杀的侍女都不只三四十人…其夸赞自己,还是还奉几句要得好。 再虚情假意了几句,孙坚便挥退医师。 就当他稍自理了理枕头,打算睡个囫囵觉之时,两名风尘仆仆的信兵到来… 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禀,扬州大人!” “吴郡传来灾后报表,孙家被灭满门,上下无一幸存。府库钱财,被赵贼尽数散于民间。现策公子正在讨回,民间抵触心理极盛!”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亲耳听见家门被灭的确切消息,还是令孙坚咬牙切齿。 再闻赵枭将他孙家…数代积攒的财物全散民间,孙坚更是怒火中烧。听见儿子孙策正在讨回钱财,江东猛虎愤然点头:“就该如此!那些贱民敢拿我孙家之钱?找死吗?!” “你给我传令回去,谁收过我孙家钱财,直接贬入军籍!他娘的!咳咳…” 大咳不已,孙坚扫向第二名信兵。 那兵卒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见孙坚望来登时单膝下跪、抱拳言曰:“禀扬州大人!小人自属扬州外域斥哨队!大前日,小人在荆州执行探查敌情之任,却发现,却发现…” “却发现什么?!” 听见荆州二字,孙坚登时打了个寒颤,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单臂撑床,侧着身子、虎目紧盯面前褴褛斥卒:“你知道些什么!” “快快说来!” 斥卒听声顿了顿,才一口气道:“小人发现荆州兵马齐出,朝东方开进!” “什…什么?!!” 闻言,孙坚浑身一震,只感郁气疯狂上涌。荆州东面只有一州…那就是他治下的扬州了!而此刻扬州军队尽出,州内空虚无比。 又如何拦得住甲坚刀亮的荆州军! 该死!刘表老儿!尔竟敢如此!! 一时间,孙坚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其胸口似风箱,上下起伏极其剧烈。 “刘表!!” “刘表啊!!!” 咆哮嘶吼,孙坚气血上喷,沿七窍飙出。 瘦弱之躯倒榻,鼻息全无。 屋内惊呼啸叫不绝,猛虎落幕。 …… 初平元年,二月四日。 扬州刺史孙坚,在北伐幽赵途中,病毙于徐州广陵郡城。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京都朝廷下诏,追封孙坚为镇武侯。其子孙策,得之父位、继任扬州刺史,领州军十万。 二月五日,郯城下之扬州军闻讯。 得知荆州出兵伐扬,扬州军们慌了神,纷纷上求祖茂回援,否则便要自行离去。 而孙坚死讯,倒没引起啥关注。 对扬州军来说,朝廷封谁当老大,那谁就是老大。死了就死了,总会有新的。 就跟孙坚当初上位一般。 只有韩当祖茂,如老十岁。 除此猛虎军上下,几乎没人感到悲伤。 不说扬州军与太史慈,有些人还在偷着乐。就是周瑜,也只是心生淡淡惋惜。 悲痛,还没到那地步。 孙坚的人格魅力,还差了点。 二月六日,经过一夜商谈,在周瑜的勉力劝谏下,统帅祖茂放弃了先前之任。 领十万扬州军,尽数撤回扬州御敌。 广陵郡城,也转交于下邳军接管。 自此,徐州完全回归张昭之手。 丙二卷首章 盛大欢迎 万众瞩目 二月六日,鲜衣怒马。 青州渔水,丰饶临淄。 今日不凡,张灯结彩,一片兴盛繁荣。关羽点兵,满排军士,延外十里。 高大巍峨之坚固州府,城头插满五彩旗帜。寒风拂过,斑斓多姿。入城甬道,两行悍将下马等候,他们在此静候多时,待主公归来。 “侯爷这次厉害了,没想…” “咱三路集团军,尽是侯爷那路最威风!又灭联军又诛孙家,想想都神气啊!” 长髯关羽身侧,短髯周仓喋喋不休。只见他眉飞色舞,高声曰呼:“历来,主家都只需赏罚分明、会用人即可!而咱家主公,不仅独居慧眼金睛,带兵还如此厉害,可…” “可让其他家诸侯,怎么有脸见人啊!” “呵,买块豆腐撞死算逑咯!” 夸张言语道出,引得四处喜笑连连。不仅是四侧维持秩序的军士开怀,就是关羽甘宁等军中将帅,亦是由衷而笑。近日,他们可压抑得紧。那如蝗虫般的贼兵游寇,可… 可把他们摧残的不行! 这些佃户贼兵战力不高,面对第二集团军的铁血镇压可谓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们就是胜在旺盛的生命力,就跟野草一般、割完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 让人糟心的很。 “哈,周将军莫要轻敌。” 关羽轻抚乌黑长髯,那柔顺的胡须闪耀着天上灼日投下的光泽,明显护理的很好。 “本帅曾闻,那并州吕布悍勇无双,还有西凉马超也绝非寻常,我们切不可好高骛远,自大行事。”说着,关羽微微昂首,傲然道:“不过说是这么说,若对上吕布马超…” “本帅,十合可斩矣。” “关帅威武!” 周仓第一个拍手附和,朗然高呼:“关帅武艺绝世无双,俺瞅那吕布马超也不过尔尔,大半就是以讹传讹!强硬包装出来的!” “哈哈哈哈!” 关羽抚须大笑,不置可否。 见状,一干小将纷纷附和,直呼关羽之悍绝世无双,就是吕布马超强强联手、一起上,也绝不是他关云长的对手!最多三十合… 关帅定能斩那二将于马下! 老关听声面色酡红,竟就在入城甬道内,舞动青龙偃月刀、施展了套刀法。 其战技精湛,刀法绝伦。 一招一式,一劈一砍,皆能带动劲风席地。不多时,城道中无丝毫灰尘。 激动得清洁小奴面色涨红,为关羽喝彩。 “好!将军好刀法!” “若能习得此法,日后扫地就不愁了!” 闻此欢呼,关羽面色一僵。 他径直收刀上马,冷哼着出城去了。 一干小将见状面面相觑,就要派人将那小奴抓过来鞭打。不过,倒被甘宁所拦。 甘宁冷眼瞪奴,那小厮登时吓得屁滚尿流,腿颤的跑走了。见此,水陆悍将也不追究,翻身上马,领着一干小将随关羽而去。 目视前方绿袍骑将,甘宁内心暗叹、只感关羽太傲。在相处的这月余时光里,总帅关羽的性子,早就被甘宁所摸清。怎么说好些?关羽是很强,但他的自信,明显高过实力。 那么,这就不是自信,而是自负。 如此性子,平日还行。 可若是身处战火漩涡,就非常要命了。更何况,统帅要的不是勇,而是稳。 他甘宁扪心自问,他没关羽那般傲。但他也知晓,自己离军群大帅还差得远。 那么,关羽则差得更远。 恰巧主公来了,要提提这事了。 心念至此,甘宁忽然开怀。在他看来,只要赵枭到了,就没什么事不能解决。 这份信任,重于千金。 …… 酉时日入,傍晚昏黄。 青州临淄,星火万千。 今日,幽赵势力的最高统治者,幽州刺史、镇东将军、蓟郡侯赵枭,即将率领第三集团军共计十一万大军入驻青州府。故此,关羽严令第二集团军务必盛大欢迎,为赵枭… 整出个堪比天子亲临的排场。 如此,方能洗去赵枭征战风尘。 今夜,注定绚烂。 万千火盏围绕城头,如白昼亮眼。橘黄色暖光,更是别具一种浪漫风情。 城下,数百篝火。 大批轻装军士聚集成团,烤猪烹羊、高歌寻欢,松弛舒缓近日紧绷的神经。 江晏,战船叠立。 贴近临淄之江河长流,大小舰船过千。大有楼船、小有钶舰,密麻强盛。 万军,整装屹立。 与高歌寻欢的士卒不同,三万披坚持锐之精英甲士严阵以待、侍立于官道两侧。 威武雄壮。 一切,只为盛大之欢。 当然,关羽耗费如此人力物力… 也不仅仅在于欢迎赵枭。 …… “父亲,不想这第二集团竟如此之强!” 躲藏于围观群众,一名锦袍青年眉头紧皱、朝身旁老者低声道:“那关大帅发告示说,今日他们幽州的第三集团军即将开赴而来…” “可就眼下这第二集团军都不是好惹的,那赵蓟侯再带军归来,我们还如何抵挡?十八万诸侯联军都不是他赵枭的对手,我们…” “则更是如此。” 老者听声并无回答,满面尽是凝重。 诚然,他们青州的世家联合起来确实强大,可跟三路诸侯联军相比,那还差得远…完全就是天上地下。而赵枭灭去诸侯联军才花了多久?甭管中间有啥插曲,看胜者就对了。 幽州军胜了,那他就强。 弱者,是没有资格与强者提要求的。 念头至此,老者莫名心生无力。 以往用之必灵的联合大法,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再多花哨的联盟,那都是虚的。赵枭的军队,几乎没有安用多少世家子弟,也就难以策反。 而青州本就有七八万幽州军,再加上赵枭的十一万大军,就将近二十万了。 在二十万虎狼之师面前,一州世家… 算个球。 就是这么简单。 稍稍思索一番,老者即刻接受了现实。他微微招手,身前的“平民”中,登时闪出六名黑衣死士。死士们长巾遮面,看不出貌相。 “汝等现在就前往张家,告诉张家管事的…反赵行动,我徐家就不参与了。” 六名死士闻言不语,闪动着不见了。 老者见状望天,悠悠长叹。 此情此景,在今夜的临淄各处上演。 今夜,不凡。 …… 戌时日晚,忽得军号齐鸣,鼓声阵阵。 苍茫而雄壮之角号悠悠回荡于天际,大地突然震颤,是以千军万马。 临淄上下数万,齐齐遥望远际。 只见一面赤红大纛忽显,从南面那片不高的山峦冒出。紧接着,便是一大片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枪戈之林。那数不胜数的森寒枪尖,反射着火把赋予的光亮、甚是耀眼。 再之后,便是万千雄健显现。 那是乌泱泱的军士。 浩荡兵卒们踩踏着齐整的鼓点、昂首行来。每一步,都似踏在围观者的心里。 数万枪兵之后,再是数万刀兵。 那柄柄宽大钢刃,略有洗不掉的污渍。那暗点是血,是敌人的血。 每把大刀,都曾饮血。 刀兵后方,再是盾兵。 盾兵之后,再是弓手。 弓手之后,再是重骑。 盾手雄健,个个魁梧彪悍。弓手神力,人人臂粗目锐。重骑威武,骑骑鲜衣怒马。 第三集团,刚一出场。 便引得万众欢呼! “赵蓟侯万岁!!” “第三集团军威武!!!” “赵蓟侯万岁!!” “第三集团军威武!!!” 声嘶力竭的咆哮欢呼,接连不绝。 反对敌者的心理变化,颇为巧妙。 第二章 鲜衣怒马入临淄 “赵蓟侯万岁!” “第三集团军威武!!” “赵蓟侯万岁!” “第三集团军威武!!” 在环绕临淄的震天咆哮中,迎着喧嚣、赵枭缓缓登场。只见他身披闪亮明光铠,胯乘追风千里驹。背系赤红火狐裘,腰别乾坤宇宙锋。 目有神光,腹含霸气。 于两排精锐戈士的簇拥下,赵枭从山的那头冒了出来。扑面而来,是热烈的呼喊。 扫向前方官道两侧、那屹立齐整的第二集团仪仗兵,赵枭抬手、诚恳呼曰: “军士们辛苦了!” 守卫行路的披甲军士闻言,纷纷单膝下跪,高举手中长枪、齐齐回应而呼: “臣卒不劳,赵蓟侯辛苦!” 赵枭颔首,且行且挥臂。 一片片官道仪仗随前者手臂指向而跪。一时间,双方互劝辛劳、来往不绝。 “军士们辛苦了!” “臣卒不劳,赵蓟侯辛苦!” “军士们辛苦了!” “臣卒不劳,赵蓟侯辛苦!” 这稀奇的一幕,令围观的临淄群众诧异。 而苟且在平民百姓中的少许世家代表,见状只感幽赵凝聚力太强。在大多地区,诸侯最多厚待帐下将领。而麾下兵卒,则无关紧要。 这很好理解,领袖点将帅,将帅掌校官,校官管兵卒。中间差的,可不是一级两级。对于尊贵的诸侯来说,低贱的兵卒就是损耗品。打光了就再招好了,没必要去贴近他们。 宽宏点的,不克扣军饷就算大仁德了。 哪还会像赵枭这般,一走一举臂,一行一高呼?军士辛苦…谁不辛苦?他们啃军粮,就该卖命!在众世家门阀看来,赵枭虚伪极了。 同样,也难搞极了。 你甭管他表现出的仁义是真是假,只要他这么做了,那他就是真仁义…这也就是所谓的论迹不论心。赵枭体恤军士,那自然也就… 也就能获得军士的死忠效力! 这是相互的。 “唉,赵贼…咳,赵侯爷体恤军士,定是个圣贤之君,我林家何必与其作对?” 只见城口一处角落,十余名华服男子各抒己见。他们面色僵硬,心有不甘。但随首句屈服之言道出,第二句第三句也就相继而发。 不带丝毫停顿,似心诚所致。 “我觉得没必要再抵触下去,若赵侯只有两三万人,那还差不多。可他足足有二十万死忠雄军。若惹怒他,怕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是也!我严家也是这么想的!侯爷乃圣人明君…我青州能有此贤主,实乃大幸!” “诶,严家主用词不当,用词不当!何止是大幸?被赵侯统治,是我等的福分啊!” “啊?这…郑家主,你不是先前极力反对赵侯的吗?怎变脸这般快?唱戏啊你!” “嘿,今时不同往日,要顺应时代。” “…” …… 亥时人定,大军入临淄,暂扎营南城。 为犒劳第三集团军,关羽事先买下大量猪羊鸟禽。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山林野味。 今夜,香飘临淄。 十余万大军入城之际,晚筵已然做好。 那一条条灸烤得滋滋作响的冒油羊肋,入口焦脆,令人莫名感到很是幸福。 那一碗碗鲜美稠滑的海鱼汤儿,只需轻抿入嘴,便能洗去满身的疲惫。至于鲜嫩多汁的烤乳猪,皮焦肉嫩的土包鸡就不必多说了。 乳猪软糯,一口满是弹牙蹄筋。 爽到飞起。 包鸡去腥,外层黄土锁住汁水。 肥滑不柴。 虽军中不得饮酒,但也有绝佳替代。 黄梨汁儿,枣豆汁。青杏酸甜,梅可口。 菜品丰盛,弄得军士们甚至无从下口。每人鸡鸭小羔羊,吃得满嘴流油。洗去风尘的同时,也不由感慨,在赵枭麾下当兵太美了。 给个外地县官都不换!! …… 星夜,满城喜庆。 临淄东城,刺史府。 赵关张三兄弟相拥而泣,短暂的分离,没使得三人感情生疏。相反,再次相会时… 就会越发珍惜。 关羽红着脸,黑髯都快捋平了,笑得震天作响、不断朝大哥诉说近日所遇之事。 他为人清傲,无甚好友。唯有在大哥赵枭、三弟张飞面前,才会显出此态。 赵枭也不插话,笑着听着。 见到关羽,他总会想起昔日青山谷那一战。关羽横刀立马,孤身挫敌好不威武! 无有关张,也无他赵枭。 故此,尽管明知现在的关羽还未成长到为帅一方的地步,赵枭仍会抽他上位。 桃园三结义,无假。 忠贞三兄弟,无假。 “大哥,这青州的世家门阀可不老实!他们要羽上缴官税三成,作为安商费。” 边朝正堂走着,关羽边抚须道曰:“三成官税!他们也是敢叫!有这钱,多开几个学府不好么?弟自然一口拒绝。哪想,这些狗祟竟然撺掇族下佃户起义?说是,说是…” “反对赵贼暴政??” 关羽面露疑惑,握紧大拳道:“我反他个老母亲!青州历代刺史要缴钱给他们,我关某偏不给!哼!若不是大哥您在徐州雪仇,我得保留实力…弟直接就发兵剿了他们!” “这群给脸不要脸的腌臜玩意!” 赵枭听声,心中稍暖。 他本还在想,关羽虽傲,却是有本事的。不可能连区区几个豪族都搞不定,原来如此,关羽是屯着兵,随时准备出离青州来援助他。 想想也是,世家虽在地方盘根错节。 但只要舍得损伤,一个一个铲除下去…就他们那家族庄堡,完全挡不住正规军。 之所以以前对抗几个郡的世家,赵枭都要大费周章,那全是因为他那时候的实力太弱。而今非昔比,不过区区几个仗着家族叫嚣的蛀虫,不说啥虚的,他赵枭一声令下… 一州门阀,二十万雄军弹指可灭! 心念至此,赵枭豪气忽生。 他一把握住关羽之手,洪亮道:“二弟,这些蛀虫留不得。但斩尽杀绝,日后进军他处必遭疯狂抵触。故此,门阀要除,但不可尽除。起码在新朝建立前,不能全部除去。” 说着,赵枭轻抚精致八字胡、淡笑道:“这样,二弟将跳得凶的门阀,给为兄列个单子。明早,嗯…明儿要论功行赏,得缓缓。” “这样,后日吧!”赵枭顿了顿,森冷一笑道:“后日,吾就点将出军!” “扫平这些败类!!” “作为吸血的蛀害之虫,本候不去打他,他就阴着好了。居然还敢跳出来狂吠…” “真是不知死活!” 脚踏花纹木板,赵枭一行说着道着,已然从廊道行至厅堂。透过大开的黄梨木门,众人可清晰瞧见大堂内的布置、可谓天上人间。 二十火盏齐整横列,橘光亮敞。 一群红袖起舞翩翩,香风扑鼻。 两行宽案盛满佳肴,酒樽叠立。 此外,琵琶八音,埙焰华烈。 复有编钟琴箫,巧丽玉笛。 布置之甚,可谓全齐完美。 赵枭见状大悦,他虽节俭,也不是苦行僧。适当的放松,也是必不可少的。再者,陈到斐元绍等悍将随他征战,因事急,故而暂且未封…一场华丽的接风筵,也是极好的。 想着,赵枭忽然顿足,转头望向左顾右盼、眼里满是好奇惊讶的斐元绍。 头领停步,一行自是如此。 正欣赏地板纹理的斐元绍猝不及防,撞了个张飞宽背满怀,直接被反弹摔倒… “哎呀呀!” 惊叫一声,斐元绍登时用尚存的左臂撑地而起。只感出糗,面上很是火辣辣。 而他刚一朝前望去,就见赵枭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登时,斐元绍冷汗直冒、小心肝儿跳得飞快。他浑身紧绷,赶忙朝前者躬身做礼。 因右臂无知觉,垂荡着做不出拱手。 只有一条左臂,孤零零的上抬… 看起,颇为滑稽。 “斐将军!” 听见赵枭冷硬的声音,斐元绍瞳孔微缩,内心猛然一揪。只怕赵枭是觉得他断了一臂,无法再领军作战,要喊他出去、不能入堂。 念头刚一萌生,又即刻散去。 斐元绍跟自己这位主公接触不多,但也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就是不让自己领军了,应该也不会当众削他面子吧!应该…不会吧。 想着,斐元绍被强硬的托起。 他刚一抬头,就见赵枭收回手、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毫无知觉的右臂,又忽然… 环视众将,昂首高呼: “徐州凯旋,非我之能!” “实是有斐将军此类忠勇之士、此类铁血之士不惜自身残缺,不惜自身完好,以命相搏、以身相填!在血泊中所搏杀出来的大捷!” “若无陈帅之顽毅,若无斐将之刚烈,若无子龙之豪勇,彭城早失!就更别提后面的一切!以不足之兵力征伐徐州,是吾自负之举,这本是一场无解的败局!可三位将帅…” “以血肉之躯,以孤勇之志,硬生生扭转了大局!硬生生化解了吾的过错!” “这点上,已超脱了你们的本职!” 说罢,赵枭朝陈到、斐元绍、赵云三将一一作揖。他动作严谨,神色认真。 任三将如何相扶,亦是规整行完。 起身,赵枭盈着笑、高声而呼:“本侯从来不是个自满的人,但今日却是满心昂扬!给我这份骄傲的,正是三位将军啊!尤其是斐将军,可真是彪悍之猛将!赵海!赵海!” “诶!主公!!” 被一干虎狼之辈推攘在外沿边边的书记官赵海听声,跌跌撞撞的挤了进来。 其一边摆手,一边无力道: “诶!主公!主公!我在这!!” 没好气的瞟了眼赵海,赵枭轻笑道:“平日叫你多吃点,还总说文人少食。” “也没瞧见你诗作得多好。” 众将听声大笑,他们或多或少都被赵海题过诗。这假诗人,作的诗天马行空。 见他吃瘪,大家都想笑。 赵海听笑,涨红了脸。有心反驳,但也察觉此刻不宜打趣、便恭顺拱手。 心里暗道,来日给每人题个十首绝句。 稍稍活跃气氛,赵枭面色一肃:“赵海,明早你把斐将军之事迹好好整理,编得顺口好记、传入军中!让全军都学习下这份精神!” “是!” 见赵海掏纸记下,赵枭回首。 只见斐元绍满面酡红,浑身微颤。很显然,他从未想过被主公如此重视。 此刻,已是激动得不行。 见天已漆黑,赵枭也没过多言语。 他轻轻拍了下斐元绍右肩,直视草莽悍将的双目、认真道:“斐将军,放心吧。” “你之右臂,本侯定会为你医好。华神医现就在幽州教学,呜呼将死之人,其尚能治好。你这臂膀又不是没了,都好好挂在这呢。” “放心吧,没事。” 说罢,赵枭再次轻拍斐元绍肩头,继而便径直入堂了。后者双目泛红、紧咬嘴唇。 朝赵枭背影躬身,久久未能言语。 自此,在斐元绍心中仰慕之人。 除陈到,再加上了赵枭。 都是值得他以命相搏的人。 第三章 仁武王 “将军凯歌起,万民黎安宁。” “静听一曲舞流华,几度春秋不知乏。” 女音铿锵,红袖翩翩。 或蓝或紫,粉嫩胭脂。 临淄刺史府,正厅大堂内,一群舞妓身姿悠悠,不断舞弄斑斓袖裙、展现着女儿娇柔。领队的华服霓裳眼目似狐,有摄魂的水瞳。 她莲步轻盈,捻指起歌。 “风霜不改英雄色,豪郎壮志盛言哉。” “人生几许,白马过隙坎坷途,求得一旬怡情。请君坐安然,淡看是非客。” “一舞蓟侯破阵曲,献给侯爷。” 华霓裳轻铃淡笑,随后身姿一定。 随她之举,二十舞妓列成两排、滞而举袖。 见状,席上赵枭等人只感稀奇,聚精会神的望着,连享用美食的动作都顿住了。 忽而,只闻众乐齐鸣,琴声峥峥。 此音不娇,与大多抒情优美截然不同。无有轻柔平稳,仅得激烈昂扬、满含雄浑。 那个琵琶复杂,跌宕铿铿。 似有千军万马屹立堂中,士兵昂首挺胸、甲裝齐整,就要开拔、奔赴凶险沙场。 那个古筝难奏,纷乱悲怆。 把这碎裂盛汉以音呈象,栩栩如生勾勒。荒芜的农田,饥瘦的民。发疯的谏臣,肥胖的官。华丽的宫阙,荒庸的帝。破败的王朝… 锦绣的寂。 那个瓷埙六孔,孔孔净凄。 小埙不复华丽热烈,在特殊的吹奏法下,音如秋水、幽远飘渺。如立秋衰枯,悲怨惨凄。好似山河的诉控,低衰,那么不易觉察。 赵枭听得入神,内心忽感凄然。 好大个汉王朝,昔日武皇章治、万国供奉,何其兴盛?没想才过区区百年,便凋零得不曾模样。论政的斗权,办事的贪财,不知不觉,便将大汉根基腐蚀得千疮百孔,于此… 便有了汉末乱世,便有了他。 叹岁月无情,不如多鉴前车。 健全的制度,必要的制衡,乃无上法器。不能出现权臣,亦不能出现权帝!前者祸世,后者败业。中央臣权要限,皇帝之权亦是。 除此之外,监察机构也必须完善。 各方面都收敛,方能铸就永世盛朝!! 赵枭想得缜密,又闻堂中琴音一转… 从低声的哀,变为高亢的昂! 只见大小百具编钟作响,击打锵音清脆而明亮、彻底震散了先前的悲怆惨雾。 汹涌的撞击在,堂内众人的灵魂深处! 紧接,就听琵琶嘈乱而有序!紧凑而快捷!先前琴音所勾之万千雄师,忽然动了!他们高吼咆哮,他们奋勇搏杀!他们一往无前,他们战无不胜!虽是琴律,却生动的紧。 忽而,堂中心之美姬,迎铿而舞。 体态娇柔,动作轻盈。 与歌之声,形成强烈反差对比。 却不显违和,反使之升华! 赵枭沉醉,众将沉醉。 见窈窕,无人心生色欲,只有欣赏。 最后,琴音消逝,转为一曲玉笛。 笛声悠悠,似在表明心志。 好如徐州别界,赵枭那一许回首。 …… “好!!” 舞停曲罢,赵枭起身鼓掌。 他面色泛红,浑身洋溢豪情壮志。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了中国古文化的美! 这完全不比西方的乐器差! 能把歌舞如此传神,唯有我华夏! 心念至此,赵枭大手一挥、高声道:“好一曲蓟侯破阵!壮哉我千万豪勇!” “来人!给每位乐师舞姬赏金!” “谢侯爷!!” 一干歌舞闻言,纷纷躬身行礼。 内心满是自豪。 这既为辛苦得以回报,亦为客家开怀。作为歌者舞者,自有“堂上半刻钟,堂下十年功”的说法。为这一舞蓟侯破阵曲,他们足足大半个月日夜不曾休息、满心醉于操演。 对于真正的艺人来说,名与财,都远远比不上看客的一声叫好。当然,只为名财的功利型歌舞者,也奏跳不出如此优秀的绝曲。 那一心只在包装炒作,哪有心思练艺? “好,诸位辛苦了,就先去歇息吧。” “是,祝侯爷筵得开怀。” 一行歌舞者齐齐回应,继而纷纷躬身、小心翼翼的抱起琵琶胡琴,倒退离去。 挥退外人,主位上的赵枭端起酒樽,朝满案将帅文臣环举一圈、朗声呼曰: “壮哉我正义之师!” “义理公道,必将凯旋!” 说罢,赵枭举杯而饮,喝得酣畅痛快。 满堂臣子见状,纷纷端杯起身,高举手中盛满佳酿的樽盏、齐齐面红高呼: “壮哉我正义之师!!” “义理公道,必将凯旋!!!” “好!” 赵枭大笑一声,率先坐下。 他举起银筷,点了点案上珍馐、笑呼:“诸位贤良勇武,快快享用美味!” “听绝妙舞曲,菜都温了。” “诸位,请!” “哈,主公,请!!” 满堂臣子面上盈笑,只感浑身疲乏在此刻都得到舒缓。他们没做客套,拿起筷子就享受起美味来。这段日子,大家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张飞跟着赵枭奇袭吴郡,好多天都在啃白面馒头,早是憋的紧。眼下糙黑汉很是稀奇,对那桃花酿酒看都不看一眼,一个劲的啃着猪蹄。筷子都不带用的,抱起来就咬。 陈到则面无表情,一口一根鸡翅,直接连皮带骨的嚼成稀碎、吞咽入肚。 看得陈宫好是诧异,还真不愧是军帅。 是个狠人。 斐元绍想要效仿上司,一边紧盯陈到,一边往嘴里狂塞鸡翅。可也不知是他牙口不好,还是 这桌的鸡是战斗鸡,骨头硬得跟铁一样… 反正就是怎么都咬不碎。 见转头望来的陈到眉头一挑,草莽悍将登时就急了。若连一只鸡都对付不过,还怎么对付千军万马?心念至此,斐元绍发狠狂嚼。 只闻咔嚓一声,斐元绍大喜。 随之狂咳起来。 鸡骨没碎…他牙迸裂了。 见手下憨将发憨,陈到满脸无奈。他快速倒了盏酒,稳稳的递给狂咳悍将。 斐元绍赶忙接过,一口下去,终得舒缓。他张开缺了颗门牙的大嘴,朝陈到咧笑。 后者无语。 怪不得嚼不碎。 门牙是拿来断骨的么… 从地上捡起蠢萌憨将喷出的门牙,陈到看着斐元绍、细细比划着,嘟囔道: “华神医,应该能沾上吧。” “应该能吧…” …… 陈到一角的小插曲,并没影响到满座豪杰的开怀。其中,张飞甘宁张颌吃得最猛,风卷残云的横扫案上美食。较为文雅的,乃陈宫魏延与田畴。最细嚼慢咽的是关羽,以及… 赵云。 关羽吃饭挺有讲究,那黑长的胡须上,有条件的情况下必须包有一层薄布。 或许这么做,能避免汤汁油腥飞溅。不过即便保护得很好,美髯公亦然慢食。 该是天性使然,他决不允许自己粗鲁。 而玉面俊将赵子龙,那就独树一帜了。最近他也算劳苦功高,没怎么吃过美味。可现面对满桌大鱼大肉,却显得无甚胃口。一个人不断添着樽盏、小酌慢饮,颇有一番… 文客气息?? 不过吃态虽是各不相同,堂上诸臣却有一个共通。那就是面上盈笑、呵呵哈哈。 他们,终于走出幽州了! 徐州虽没收入囊中,但吞下冀青二州,幽赵之势就大大增强!稍稍稳定滋养几年,待二地培育出一茬新兵,那就大业可图也! 现赵枭虽坐拥三州、麾下有四大集团军,可实际上…大半还是幽州的老部队。 冀青二州,还没开动呢! 心念至此,众核心就感内心雀跃。 “主公!臣,有谏!” 就在堂中众人美滋滋之时,忽见青衣陈宫猛然腾起,朝主位上的赵枭作揖行礼。 “噢?公台有事,大可直言。” 见陈宫满脸正式,赵枭登时放下酒盏,静听其言。堂下诸将见此,亦是停下进食。 一时间,所有眸子聚焦青衣文人。 只见陈宫负手而立,高声曰呼:“所谓万物有名,否之不入流也。人有人名、兽有兽名、军有军名!而一个势力,自当有响亮名号!先前,侯爷之势,简名幽赵。而现在…” “显然已是不再通用。” “故此,请主公赐名!” 陈宫一语道出,满堂皆是颔首赞同。 此言甚是有理,一个强大的势力,怎能没有响亮的名头?若依附于朝廷之下,那或许还有所顾忌。但现在赵枭之势,早被安上逆贼。 既然都成逆贼了,自立山头有何不可? 索性就干干脆脆… 彻底与腐朽的汉王朝脱离关系! 想着念着,众臣遥望赵枭。 眼光闪烁,目有期待。 赵枭见状沉思,久无言语。终于,这天还是到了。为势冠名,自立一方! 真正意义上的,自立一方!! 不再拘于汉臣之名,自立一方!!! 自赐封号,超脱旧理,为新生霸主。 曾经,赵枭想过今天。 他也有过彷徨,也有过迷离。自己现有的一切,那都是以汉臣的身份下打来的。而脱去这个身份,自己还能一路高歌么?是否… 会成为世人之公敌? 赵枭曾经迷茫。 但现在的他,不曾。 环视堂下众臣,赵枭豁然开朗。 今朝的他,与昔日穿越来时,已截然不同! 那时他无兵无将、无财无土。 无广传之名望,无多智之谋士。 固然,只能遵循旧理,为汉下之臣。 但现在呢?! 早已不同!!! 刚毅起身,赵枭猛然挥舞衣袖。 他文有贾诩陈宫,武有关羽张飞。 顶谋有徐庶庞统,巅将有许褚赵云。 水帅有甘宁向南,陆帅有张辽魏延。 练兵守城悍陈到,善列营阵木张颌。 还有晓将关平、周仓,文稷、文钦,孙青、斐元绍,尾敦、鲜于辅等人。 除军事外,治地又差也? 内有田丰田畴,外有田豫彭胖。 科技马钧军机阁,农业枣祗能屯田。 情报秦和黑冰台,文化自有司马徽! 心念至此,赵枭心中英气奔涌。他早已不再是自己孤单一个人!他的背后… 是千千万万的勇毅追随者! 有这些部属,他还有何惧焉! 有甚做不得?! 想着,赵枭迎着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大手一挥昂扬道:“吾上承天道垂青,下揽广民拥戴!内有贤良谋臣,外有善战勇将!占据冀青东幽之灵杰宝地,殿下三十万雄师效忠!” “是以,破瘴扫邪之圣雄!” “东汉不幸,徒遭宦戚豺狼。东汉不兴,末皇灵帝昏庸。东汉无仁,末年遍地狼烟。东汉无德,害得饿殍满处。可怜我锦绣江山,可怜我炎黄血脉!吾顺时而生,当改天换地。” 言此,赵枭面露悲痛,高呼兮:“吾前想,以循序之势渐渐拯救汉王朝,可现满朝狗祟,食君禄而不思救国。如此朝廷,诸位…” “你等,还觉得有救么?!” 说罢,赵枭环视堂下众臣。 众人见状,全都摇头、连连道:“那病入膏肓了!我等觉得没救了,铁定的!” “妥妥的!!” 赵枭听声颔首,缓缓抽出腰间乾坤宇宙锋、指向堂顶道:“既汉朝已无可救药。” “诸位,我们就铸造一个新的王朝!!” 众臣听声,忽得个面红耳赤、双拳不自禁紧攥。双目灼灼,死死盯向赵枭。 只见那豪雄气吞山河,铿锵有力道:“幽冀青虽辽阔,但对一朝来说还是太小。待到这天下半数归于吾手,这新朝就将随势而生!” “但,新朝虽未建。” “名号,却可先启!” 一甩身上赤红大裘,赵枭眼中满是睥睨、高声曰呼:“自今日起,吾当为王。” 众臣闻声面红,齐齐跪拜、高呼: “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枭抬手,众卿平身。 只见陈宫拱手傲立,高曰:“我王仁德!善行布施、爱民如子,号中当带有仁。” 继而,陈宫昂扬而呼:“我王英武,以七八载岁月,打下莫大之基业!号中,亦当带有武!我王!您之王号,不如为仁武王殿上?” 嘴角带笑,赵枭颔首许之: “公台所言有理,孤之号…” “即为仁武。” 满堂众卿听声,无不喜笑开来。 他们齐齐拜伏,虔诚恭敬高呼。 “参见,仁武王殿上!” “我王武运昌隆,必将扫六合卷八方!占浩瀚之天下,建不朽之盛朝!” “仁武王殿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臣高呼的这一瞬,临淄上空忽然电闪雷鸣。缭绕云间,一条虚幻的金龙若隐若现。大龙张牙舞爪、不断在九霄凌云来去翱翔。 只因夜深,无人见得。 那大龙忽然昂首,吟啸一声。 震得临淄满城家犬哆嗦,垂尾伏地。 这刻,远在豫州的曹操、远在并州的袁绍、远在豫州的袁术,纷纷惊醒。 金龙啸完,神气的沿着临淄城盘旋一圈,继而直朝苍穹顶端飞去、不见踪影。 倏尔,刺史府衙门口,多得两尊金兵。 金兵虚幻,显现一瞬即刻消失。 第四章 总督府 “来!诸位与孤对饮一盏!” 热烈之欢呼散去,赵枭收锋归鞘。 他盛满一樽佳酿,朝堂下一干重臣举杯。满案文武见状,纷纷举酒相敬。 君臣大笑,开怀痛饮。 赵枭酣畅,只感热意上头,寒日带来之冷气不再。稍酌几盏,君王觉察思维敏捷、便趁此朗然道出心言:“诸卿,孤有意改制。” “刺史,不再是州治最高长官。” 众臣听声,面带讶然。 不过,在场多半都是武官,对此倒也没啥看法。一个个看着赵枭,静待后文。 倒是田畴微微皱眉,神情凝重。 只见刚阿文士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高声呼曰:“我王!汉之刺史,源于秦制监御史!此制沿袭甚多朝代、饱受考量,是大善之制!对维护皇权、澄清吏治、促使中兴…” “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怎能轻废焉?” “诶,子泰莫急,王上还没说完呢!” 见田畴略显激动,陈宫劝言一句、继而朝赵枭上谏道:“我王,田参军性子急了些,但本意是为王上着想…这刺史,不能轻废。” “稍安,孤晓得。” 赵枭摆手,并无丝毫恼意。 在礼官还未写出君臣礼前,殿下臣子有些粗莽,他都不会视为不敬。所谓不知者无罪,没有学过专门的礼仪,谁又知道何为不敬呢? 再者,田畴所言,也确实是为他赵枭着想。有这样敢于直言的臣子,他只会由衷感到高兴。若是下边人全都乖得似鹌鹑,那就别做事了。要对君主绝对尊从,但在论事时… 言论必须自由。 谏官难得。 心念至此,赵枭嘴角上扬。他笑望略显焦急的田畴,温声道:“子泰莫急,孤刚刚说了,有意改制…但不是废制。刺史,不再为州治最高长官,也不代表孤要废除此职。” 田畴听声,内心骤然一松。 只要不废除此位,那一切都好说。毕竟监御史之制例行多代,赵枭忽然废除…不但会让治下百姓、地方大小官员感到极其不适,还会引起大汉其他州治的刺史…强烈抵触! 这对日后大业,有着极坏影响。 但只要不彻底废除,就是连降几级,影响也不会很大。毕竟都是赵枭下头的官,他想提就提想降就降,外人有甚资格指指点点呢? 最多闲聊时,讥笑几句罢。 但那些外敌之言无关痛痒,算个屁。 想到这,田畴顿时轻松。理智归来,又觉察刚刚好似稍有顶撞、赶忙躬身道: “臣下适才忧急,冲撞王上,还望…” “诶!子泰不必如此!” 赵枭大手一挥,径直打断田畴的谢罪之语。只见君王笑眯眯,朝满堂文武道:“在论事时,不要顾忌身份,有想法就别憋着!” “在这点上,诸卿都要学习子泰!他可是除田政使外,本王殿下第二谏臣!” “是孤之清醒神风!” 说罢,不待面色酡红的田畴谢辞,赵枭直接回归正题、肃声道:“孤之意,是在州府机关中加设两大官衙。一为总督府,二为军务署,总督为一州最高长官、凌刺史之上。” 满堂听声错愕,满脸疑惑不解。 哪怕是智囊陈宫,亦是如此。 “我王,何为总督?还有,什么军务署?” 陈宫发声,满堂望来,尽是好奇。 对于这些武官来说,耳闻军务二字,就机敏得紧。此刻都来了兴致,听得认真。 赵枭见状也不卖关子,他微微一笑,不胜其烦的解释道:“所谓刺史,就是中央下派的御用监察使者。考量此位,并非候选人之能力,而是他够不够清白、对皇权忠不忠诚。” “故此,很多州治最高长官就似刘虞那般…为官倒是爱民,也很清白、贯钱不贪,就是无甚能力。由这种人领导,地方最多不倒退。” “但想变得昌盛,却是难上加难!” 说罢,赵枭面容一肃。 只见他挥臂、抑扬顿挫道:“而孤委派的最高长官,却不能如此!不倒退只是底线,总督必须领导治地愈发昌盛!这是他的职责!” 众臣听声,虽还懵懂… 却已被赵枭这般激情讲说打动感染,个个面红耳赤、对其之后文甚感兴趣。 “首先!总…咳咳。” 许是讲得太激情,赵枭咳嗽。 他再次豪饮一盏,这才将心言娓娓道来。 “首先,总督替代刺史,成为名义上的一州最高官长。但实际上,他并无绝对权威。次之,州治中将有二大机构,一为原有之刺史府,二为新设之军务署。此二大机构…” “平日归为总督调度,但在紧急情况下,具有自行运转之权。但在擅自行事后,二大机构必须书面解释、直发于本王手中过目。” “若不合理,罢免问罪!” 言此,赵枭环视满堂。 话讲到这,大多人虽还未有搞清楚,但少许聪慧的重臣,已然是猜出些许。 尤其是陈宫魏延,面上显露出震惊。 赵枭此举,是在分散地方权威啊… 但从其他角度看来,却是极好的!! 朝聪颖二臣微微一笑,赵枭脱去赤红狐裘、悠悠道:“咳,刺史府之刺史官,负责州内所有内务,例如缴税、办学,赈灾、放粮。” “贴告、宣传,农情、医疗。” “还有治安等林林总总,都由刺史负责。” 说罢,赵枭抬手道:“至于军务署,也很简单。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州内一切军务。军署军帅,要负责布防、建哨,探情、反碟。” “募兵、演练,剿匪、巡逻。” “平常军政两大衙门互不干涉,但在必要时也可沟通协作…但是,同样要上书报告!若无必需,严禁军政官员来往,这由总督府监管。总督府虽无兵权,但有三千宪兵队。” “宪兵具有无上权威,人少却不得侵犯。但同样,宪兵若做出乱纪之举…” “当罪加一等,斩首示众!” 言至于此,赵枭淡笑、环顾四座。 君王讲得细致,满堂文武听到这,就是憨将斐元绍都听懂了。细细思索着,众人眼中无不冒光,只感这制度新奇而又简单高效。 也从根本,杜绝了地方作乱的可能。 州内总督最大,但总督没有实质性兵权。他寻常可以随意调动驻军,但不是直系、命令得从军务署来下。如此背景下,就是总督萌生异心, 麾下不过三千宪兵…起不了事。 若强行反叛,军务署弹指间便可调兵将其灭杀。而只要总督没有反心,就可以反过来监督军务署。宪兵队,就是专管军队内部的。 至于刺史府,完全就是管州内政务。 刺史手下就些治安衙役,夹在两尊大神中间哪敢贪污弄权,只得一心一意做事。 但说刺史最弱,也不见得。毕竟沿袭了先前最高长官的名号,再加上掌管民间,只要刺史为民…非但不弱、还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一州之下三股劲,互相制衡约束。 方不会一家独大,产生上位反则全州反。 斗权导致效率低下,赵枭一窝全端。 三方就必须齐心协力,携手并进! 此策此制,妙哉妙哉! 虽还不甚完美,但老旧的监察史制亦然是历经岁月的打磨,才得到后日的赞誉。 这总督制,历经不断完善… 定能成为优良之新制。 用张飞的话来说,就是牛鼻!牛鼻大了! 牛鼻他爹给牛鼻开门,牛鼻到家了!! …… “诸位,觉得此制可否开展?” 待文武众臣思索好一阵,赵枭才笑着发声问询。然话音落下,就见满场颔首。 一时间,赞扬之音不绝。 “大哥多智!某还要慢慢学呢!” “大哥远虑!弟觉得可行!” “我王英明!此计甚妙,举世难寻!” “堂兄实在是高,子龙都惊呆了。” 在绝大夸赞中,也夹杂少许稳健。 只见陈宫陈到纷纷躬身行礼,劝谏道:“我王英明,所虑之制实乃严谨考究。” “但,若无经过实践,终还是推测。” “王上,不如先暂且续用旧制、拿一州来试行总督制。经过时间的考验,我们不断完善后的总督制若能适应时局,便可全面推广。” “在此之前,还是稳妥些好!” 其余臣子听声,觉得甚是有理。除开魏延等少许天性激进之人,几乎大半… 全都躬身行礼,齐齐呼曰: “陈帅、次席之言有理。” “臣等复议,还望我王稳妥!!” 听铿铿劝谏言语、见满堂忠贞烈骨,赵枭哈哈大笑,昂首抚须、高声道: “有此满堂贤良,本王何愁不兴?!” “我仁武伟业,何愁不昌啊!” “诸位之请,孤准了!” 说罢,赵枭眼冒精光、淡笑道: “扫清门阀蛀虫后,就拿青州做以试点!” “我仁武伟业,也由此开始!!” 第五章 道路与疏忽 正事论完,君臣把酒言欢。 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已至子时。 众人吃得开怀、饮得酣畅,面面泛红,都是酒饱饭足。口腹之欲满足,疲乏倦意也自然席卷而来。稍不留神,就有几将倒案而睡。 呼呼哧哧之鼾音,似雷打作响。 赵枭见时候晚了,便宣布筵席结束,众臣且下去休息。在满堂文武一一行礼告退后,赵枭也略微凝神、驱逐酒意,在侍者的引领下朝堂后内府行去。今夜,他属实喝多了。 不过,高兴。 …… 脚踏横纹石板,赵枭缓步行在院道。 这往任的青州刺史,显然是有钱。这座广阔官邸,修得似宫廷院落。外有镶银香木门,内有葱郁缤纷草,亭台楼阁典雅、碧湖围绕翠山。不知是甚稀罕树,夜间逸散微白雾。 仿若人间仙境的同时,又平添几缕清新。 漫步于道,赵枭且行且顿。 这赏心悦目之美好,值得驻足。 除了征伐一统,人生也该有些浪漫。 想着,赵枭行入花丛,轻捻一朵不知名的娇艳花朵。此花柔嫩、色彩大红。 甚是喜庆。 送给练师,该是能让佳人咯咯笑。 轻轻将花儿端放掌心,赵枭淡笑着、回到了院道上。他行着,也莫名涌出个念头。 这时代,好似无甚女用稀罕物? 想送老婆点礼物,都没啥送的。 常见的,也就些胭脂女红。似什么香水,什么珠宝的,好像全无。那么…自己是否可以在这上边捞一把?搞了女用香水,还可搞男用。整完香水,还能整肥皂、能整牙膏… 只要不整军用品,给市场投入些高新商品,完全是利大于弊。手握核心技术,再加上强军傍身…他完全可以一家独大!成为全汉地,乃至全世界…高新商品之唯一供应商! 想着,赵枭双目放光,刹那便神采奕奕。 向市场投入大量新颖好用的商品、尤其是日用品,那将会发生什么?财源滚滚?那还远远不算重心!只要他朝天下投入大量好用、好看、好便宜的日用品,就是民间百姓… 也买得起、用得起的那种。 那么,他赵枭,他仁武王,就能逐渐握住大势的脉搏!首先,日用品,能强加给使用者依赖性。人一旦习惯了用牙膏刷牙,一天忽然不给他提供牙膏了,他就会难受的抓狂! 同理,人习惯了洗澡时用肥皂、把自己整得香香的。一天,你忽然不给他肥皂了… 他娘的,就光冲水、皮都快冲脱了,他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直痒痒。即便他早干净了,但心理养成的依赖性,就会莫名强加给他… 不用肥皂搓不干净。 不用肥皂还叫洗澡? 不用肥皂你还是人?? 艾玛,好贱啊! 赵枭越想越高兴,拳头都不由攥紧了。刚采的花儿被捏焉了,都尚且不知。 他忽然停止前行,不断在花院中来回踱步。额上热汗愈来愈多,简直太激动。 只要大汉全境,都对他势下产品萌生依赖,他便可挟肥皂以令诸侯!谁交好自己,肥皂大大的有。谁交恶于他,一块肥皂都没有! 届时,可爱的牙膏忽然断了供应,商者言曰是掌权者得罪了赵枭,当地百姓会怎么想?而自己苦兮兮的重回原始年代,附近外州的朋友,却对自己心心念的牙膏唾手可得… 当地百姓又会怎么想? 心念至此,赵枭已经无法按捺内心的炽热!永远不要低估习惯的力量,就如同后世无法强逼烟民戒烟、酒民罢酒一般。虽香皂等日用品不会令人上瘾致幻,但从俭入奢易… 从奢入俭难!习惯了高水平的生活,没人愿意再回原始!若本州无有,就搬去他州!而赵枭之敌、势下没了民众…离消亡差得也就不远了。这是阳谋,堂皇而无解的阳谋! 控制市场,重要性不比控制战场低。 忽然,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浮现于脑。 肥皂咋做来着?? 好像是油和碱混合而成…这倒是好办。油不是啥稀罕物,他一声令下,登时便能寻出几百罐来。碱,听起难,实际也不是啥稀宝。 后世喜欢自个下厨的,几乎都知道。果木灰稻草灰、野苋菜灰中,都含有不低的碱。只需把这些素材晒干了烧成灰,泡出来的水就算是碱水了。再混合上油,肥皂就出来了。 还是宝贝的手工皂… 想着,赵枭径直甩动双腿、朝内府奔去。他要赶快将这些尚还记得的配方记下来,若是日后忘了那可亏大了!配方,就用英文写。 这年头,英吉利都不知出现没有… 没人能看懂后世英文。 “这…” 见主上忽笑忽凝、忽停忽奔,赵枭身后的洛旼王越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木脑袋想不透,索性就不去想。 两名彪悍剑客耸耸肩,紧随主上狂奔。 后面的两行黑鹰剑士亦是如此。 …… “香水要素好像是…” “香料,乙醇,没药,色素,蒸馏…” “西域盛产香料,乙醇…还挺复杂,得先搞高度酒,白酒咋酿来着?好像是包谷,唉,先不想这个。蒸馏也要玻璃器具,更复杂。” 边跑边喃,赵枭面上的亢奋微微消退。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虽前世做过独属于自己的手工皂与香水…自己好酒,也曾酿过白的。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工具齐全的背景下。似眼下这般,没玻璃器皿,蒸馏就无从说起。简单来说,他的目标虽仅仅是制作日用品。 却要先搞出,日用品背后的链条。 可能想制作一样,就要先钻研出十项。 就是这么复杂。 如同后世大国工业,想建造一款战斗机,不仅仅是个机壳、还要研究燃油与发动机。起落架弹射伞、侦测雷达悬挂导弹,缺一不可。 而其中随便一个部件,又是一道生产链。 又是一道技术难关! 不过虽是难搞,赵枭却毫不气馁。 就算没有控制大汉市场的想法,这些后世日用品,他都必须要整出来。甚至,在赵枭内心深处,将华夏早日推进工业时代的必要性… 还要远超… 他一统天下,登基为帝! 一个朝代,永世昌盛的概率,终究太低。古代王朝,很难有撑过五百年的。 但早日让炎黄子孙掌握工业,却能让我中华民族屹立不倒、再不复清王朝的悲剧!历史上火烧圆明园、被列强肆意蹂躏,是每个国人永远的痛!只有早日变强,领先世界… 才能安然,才能昌盛万代! 使自身民族不再重演历史悲剧,是穿越者的职责。这份责任,高于一切!! 方可谓顺天而生,奉天命修正历史。 奔走着,距内府不过短短百步… 赵枭心中,一股莫名的紧迫油然而生。 他已临近三十岁,穿越而来,也快八九个年头了。可旧汉十三州,他这才占据三处…如此走下去,能在花甲之年一统江山,都算不错了。可这么一来,还能有多少时间… 肃清世家,创建新制,征灭蛮夷。 普及教育,发展科技,整顿风气。 安置功臣,教育子嗣,慧眼立太。 哪一项,不要大把时间来处理? 只叹生命甚短,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人生天地之间,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一时间,赵枭只觉肩上似有千斤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想着,已至内府。 内府墙矮,不似外府高厚如垒。墙石略上年纪,顶端青漆、有少许剥落斑驳。 府门精致,门扇镶有银线吉鸟。吉鸟悬叼如意,生灵活现、像飞入人家送喜。 此刻,只见府门微开,两边各侍立着三名手持喜红小灯笼的盘发丫头。侍女们面容姣好,年龄都不太大,估计就在十五六岁左右。 “仆女见过侯爷!侯爷吉祥!” “夜间黑漆,请爷留神脚下。” 见主人行来,侍女无不微蹲作福。赵枭堂言还未传出,她们不知这爷已然封王。 看到这幕,赵枭微微颔首。他无有言语,就要贯门而入。可就当这时,府内忽然先行出一绝色佳人来。此女,乃君王平生所见之最。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都无法用来形容此女,不够,还远远不够!只见这女子眉如淡月,明眸皓齿。 红唇赤朱,娇躯盈香。 其身着湛黄罗纱裙,金丝映于缘边。棕芙色绣带轻捆纤腰,袖口粉中带紫、纹着一朵小白花儿。朱唇泛着晶莹,轻勾出绝美弧度。 耳垂如碧玉、插有星点微黄缨络坠。缨络精致小巧,随缕缕夜风悠然轻舞。 女子端着托盘的小手嫩如柔荑、肤如凝脂。其螓首微昂…透过月光,赵枭可清晰而见,美人蛾眉微微上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侯爷,奴婢是内府大丫头蝉儿。” “闻爷酒醉,特熬醒酒汤一盏。” 娇脆之音落下,美人垂首、上举托盘。 盘上那一瓦罐汤儿温热,冒着袅袅白气。 清香扑鼻,定是上好山参所煮。 愣了愣,赵枭回过神。 他正要接汤,又忽感腰间乾坤宇宙锋突得无比滚烫!就好似炭火,在灼烧他! 这是无声的警示!!! 不过瞬间,赵枭冷汗直冒。 他眼目微微转动,就见洛旼王越立在身后十五步处、似是不为打扰主公旖旎。 内心怒火万丈,赵枭却是神情如常。他一边手往盘上瓮罐、一边略带轻佻道:“美人长得甚是端庄!蝉儿…蝉儿?真是好听。” “生得动人,名也这般美。” “快,将你之正名,道来与本侯听听。” 那美人听声,当即回应道: “侯爷,奴婢名为貂…” “我叼你老母!!!” 在女子即将说完之际,赵枭忽然暴喝一声!此啸突然、蕴满刚烈!猝不及防下,那名为貂蝉的美侍错愕一怔。在这一瞬,赵枭也稳稳握住了汤罐,他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毫不犹豫、就将瓮罐往面前绝色美人头顶招呼!只闻“咔嚓”一声爆响,那汤罐结结实实糊在貂蝉的绝世容颜之上、碎裂开来! 倏尔,汤汁四溅、老参横飞! 貂蝉只感眼冒金星、有些上头眩晕,紧接小腹一痛,就被赵枭一脚踹在地上。 “哐当” 一把尖刃寒匕,从美人衣袖跌出。 赵枭见状目眦,这鸟女人果然要害他!没有片刻犹豫,君王拔剑朝地一斩… 继而不看战果,转身就跑。 那貂蝉身手也是矫健,稍一反应过来,便玉臂撑地、朝后空翻!竟险之又险的躲过赵枭含怒一击!不过虽是幸免身死,那绝美容颜上粘稠淋漓的血痕,却宣告其永久破相。 “赵枭逆贼!你抗拒朝廷、起兵谋反!是也大恶之首逆!当天地之不容!!” 貂蝉娇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裙内白腿之系带抽出一柄小刀、径直甩出。 “大恶逆贼!死!!” 那记飞刀快而精准,直指赵枭背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人影闪烁。 “铿” 金铁交错,王越显现在赵枭身前。 其一个横劈,森冷寒刃便挑飞了小刀。霎那火花暴起,头字号剑客面如冰霜。 他浑身紧绷,举刀迎风。 做出必杀之起手式,身却未动。 其眼盯毒蝎美人,耳却在观闻八方。 “哼!” 见王越身法迅捷缭幻,貂蝉面色凝重。她冷哼一声,狠狠扫视一眼赵枭。 其腾空而起,直遁院墙。 飞在半空中时,转头怒叱道:“赵枭狗贼!姑娘定会取你狗命!就等着吧!!” “你之人头,安在已时日无…” “啊!!” 吃痛嚎叫,貂蝉从半空坠下、狠狠砸在石质地板上。她两条玉臂反捂后腰,痛得直在地上来回打滚。此刻,其内心哀凄。她的腰… 怕是断了… 紧随貂蝉,一道瘦削人影稳稳落地。 是死士统领洛旼! 原来,刚刚赵枭砸罐,洛旼王越便察觉到不对。二人当即兵分两路,最强的王越前去救主,洛旼则偷偷潜上院墙、以作暗中策应。 见那鸟女人腾上来,还转头放狠话、对他毫无察觉,洛旼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他全力一个突跃鞭腿,直接扫断了貂蝉的脊梁。碎了腰杆,鸟女人就废了。 “卑职疏忽,请主家责罚!” 洛旼落地,当即单膝跪地。 而就在这时,后排的两队黑鹰剑士也冲了上来。他们面带惭愧,将赵枭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刀锋朝外,目光锐利的扫视四周。 此刻,那内府门口的侍女们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个个跪地伏首、瑟瑟发抖。 见危机解除,王越转身朝赵枭单膝下跪。他未有言语,就是一剑划掉左边脸皮… 刹那,血流如注。 王越却似感受不到痛般、面无表情道:“卑职大意,再无下次。否之…” “卑职当自行了断。” 赵枭见此皱眉,先后而指王越洛旼、一字一句道:“汝等负责孤之安危,就该风吹草动亦当惊天震雷!做不到,本王就安排他人!” 说罢,冷面君王指向还在打滚的貂蝉,继续道:“别说一个长得漂亮的陌生女人!就是与孤有血缘相亲之人,你等亦该提防!” “若发现不轨之异常,就是吾兄…” “你等亦当就地拿下!” “拿不下,就直接镇杀!” 洛旼王越默然垂首,将主家之话死死记下。 赵枭见状叹了口气,拍了拍王越的肩头、低声道:“快去治伤,怎这般蠢!” 说罢,君王转身就朝内府行去。 洛旼、两行精锐剑士紧步相随。 “王上!” 看着赵枭之背影,王越忽然低呼:“这女刺客,该当如何处理?押监么?” “不必。” 赵枭头也没回,摆手道: “将其砍杀!首级托人献予王允!” 王越听声直接甩剑,朝貂蝉行去。 此刻,绝色美女也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她那满是鲜血的脸庞上满是狰狞,高呼:“赵枭!你这狗贼非但反逆,还如此不怜香惜玉!” “你必遭天谴啊!!!” 女人咆哮,声音很大。 正离去的赵枭闻言大笑、回讽道:“是也!孤是个恶人!仇视本王无妨,但若心怀不轨,甭管你美的丑的,俊的俏的,老的幼的!” “无论性别,无论身份,无论亲疏。” “必被镇杀!!” 那貂蝉听声气急,硕大峰峦随之上下起伏。她本欲咒骂,但见王越已至身前… 一种无力的绝望感,忽然涌现。 貂蝉美目垂泪,声嘶力竭呼之: “司徒大人!蝉儿做鬼也效忠于您!” 高高扬剑之王越闻言、冷笑道:“呵,那正好,在下现在就助貂姑娘圆梦!” 话音未落,寒芒已出! 血液飙溅,人头飞落。 貂蝉螓首如球,咕噜噜滚动。 那张绝俏美面,尽是惊恐。 …… 夜半,临淄剧变。 密麻之悍卒出营,全城戒严。 满城各个街道,尽是持戈军士。 第二集团军封锁全城,任何鬼祟出行者,即刻捉拿、不问缘由就地斩首。城内各个出口,皆是重重哨卡。防备森严,一片肃杀。 与此同时,第三集团军之兵卒凶神恶煞、挨家挨户敲门搜查。他们接到火急之令,自家主公赵枭遇刺,身负三刀,现正在抢救。 至于刺客,则事罢出逃,藏于城中。 得知消息,十多万大军登时就炸开花了。自己效力的明公一心为民,竟被奸人暗算!这叫士兵们如何不怒火万丈?!上头交代下来的命令,是让他们全城搜、全城闹!! 不过,有严令。军士不得伤害临淄任何一个无辜百姓、但必须搞出巨大动仗。 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枭遇刺负伤的消息。 既有严令,军纪严谨的士兵们自然遵守。但主公被刺,导致他们火气异常之旺。他们不伤无辜百姓,但命令中,又没说不得伤世家。 这青州的门阀世家,固来抵触侯爷、还撺掇族下佃户组建贼军,来武抗明公。 这些,军士们也是早有耳闻的。 在他们心中,这青州世家,就特么一窝坏东西!不准,暗杀主公的刺客… 就是他们派的!! 故此,今夜行动中,军士们在西北平民区就转了两圈意思一下。而一到南城、也就是豪族云集之地,那就彻底放开了。士兵们三五成群,见门就砸、见狗就踹、见人就殴。 门童小厮,鼻青脸肿就行。 护院家丁,卸条大腿就行。 豪族子弟,气如游丝即可。 至于族长管事,诶,不打! 按着他们,让他们看着族中子弟被打。 见家中儿孙奄奄一息,这些当权老者尖叫嘶吼、肠子都给悔青了。为啥… 为啥先前要召兵反对关羽啊!! 闲着蛋疼啊!!! …… 鸡啼破晓,满城世家哀嚎。 众家族族长管事齐出,带厚礼赶往刺史府,在门口跪地嚎啕、只为见赵枭一面。 然而,府门守卫永远只有一句话。 “我家主公,尚在抢救之中。” 第六章 肺腑良言 “英雄!” “好汉!!” “劳您去通禀一声吧!!” 卯时旭日,临淄刺史府前候满人群。这群人服饰华丽,体态肥厚。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上位。而此刻,这群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全都面露凄色,朝府门卫兵苦苦哀求。 然,无论他们好话歹话、递金塞银,门口那手持长戈、站得笔挺的卫士都顾若惘然。不过每隔一刻钟,例行公事冷冰冰道一句: “我家主公,还在抢救之中。” 听见这话,门阀族长们无不青筋绽起,却又无可奈何。是也,赵枭不过刚刚入临淄就被人刺杀,幕后黑手…最有可能是他们这些青州豪族。但…他们没听说哪家动手了啊! 青州世家非常团结,同仇敌忾。 故此,往往面临重大决策之时,众家主事便会齐聚密室商讨。而他们昨夜见赵枭军威浩大,已是心生罢手之意。虽还未曾开会商讨如何向前者请和,却更没去谈论刺杀。 可赵枭遇刺,看起也不似有假。 那些守卫,眼中偶尔闪过的提防警惕,是真实存在的。府门前都是久居人上的族长,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沉思着,众族长心中都有了猜测。 大抵就是北海张家!!如果不是,那就是东莱黄家!再不是,就是平原朱家! 这三家,都是先前最抵触关羽之家族! 想法一经出现,即刻就被肯定。 一干族长面面相觑,互相重重点头。看现在这架势,赵枭估计是伤得很重,不准哪个时辰就要一命呜呼…而待到那时,疯狂的幽州军,必将他们这些青州世家血洗踏平!! 此刻,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速速将元凶抓出来!只有马上集结力量将这三大家族灭了、朝赵枭表达出臣服之意,才能保全己身! 心念至此,众族长急步匆匆,就要赶到城外庄堡召集私军、去将那三大家给灭了。 他们心中毫无愧疚。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团结一致,也是要看情况的。那三家主事不与他们商讨,就这么偷偷派出刺客、拉着青州所有世家下水…无疑,已是犯了众怒,没人会留情面。 …… “此茶甚是清香。” 刺史府后堂,赵枭正与陈宫田畴饮茶。三人边抿边闻,喝得甚是开怀。青州边缘沿海、黑土肥沃湿润,种出的茶叶翠绿无比,是司隶采购衙门每年必购置的良品、供应诸卿。 “王上,您既然无恙,又为何要言语金体受伤呢?这一下来,军中怕会担忧。” 田畴轻抚瓷杯,面上盈满不解。 还未待赵枭回应,陈宫便先声道:“子泰,军士们虽不知实情,但一干重将却是知晓的。有诸位悍将把持,军中虽燥,却不会乱。而以在下想来,王上要得,就是军士燥。” “噢?愿闻其详。” 看了眼愈加疑惑的田畴,陈宫放下茶盏,淡笑道:“忠心军士闻主受创,自会急躁不安,此乃人之常情。而青州世家的嫌疑最大,军士们报仇心切、去打砸门阀,同样…” “也是人之常情。” “这点,传到哪,都不会有甚争论。” 直视田畴了然之目,陈宫悠悠道:“若我们直接发兵,灭了不臣之世家,就难免被异地之门阀所忌惮、所抵触。而我王才刚至青州,就被当地豪族刺杀受创,这种情况下…” “别说打砸,就是军士一怒之下…血洗几个青州豪族,其他地区的世家也不会反感。毕竟,这完全是青州豪族自取灭亡,我军报仇雪恨合情合理!没人能挑出刺来!!” 说罢,陈宫不言,看向赵枭。 而后者见状,也是微微颔首。 只见赵枭轻轻抚须,朗声道:“公台实乃真知灼见!不过稍思片刻,便能参透表面下隐藏的真实。对!孤之意,就是借此机会…” “铲除青州的不服之音!” 听至于此,田畴也恍然大悟。他面上微愣,喃喃道:“可是,可是那女刺客,不是中央那边派来的么?强安在青州世家头上,他们…” “又怎会认呢?” 赵枭听声无语,瞟了眼陈宫。 后者见状,当即笑道:“子泰,你还是太单纯了些!刺客确实不是青州世家所派,但那刺客已死,还有谁能知道她之来历呢?” “这时,我们说谁派的,那就是谁!” “青州世家的嫌疑最大,我们虽没证据证明是他们派的人,但他们也没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相反,甚至这些豪族会坚信…这事就是他们其中之一所为、从而引发内讧。” 见田畴满脸似懂非懂,陈宫也没再解释。只见青衣文人面上盈笑,朝赵枭拱手道:“恭喜我王!不费吹灰之力,便清除青州之敌!” 赵枭见状淡笑,拂手道:“事还不算完,咱打了他们一棍,也需要给颗枣来善后。遇刺之事虽不小,但想借此就将青州世家连根拔起,就有些好高骛远了。若全给灭了…” “外人非但不会觉得是当地豪族自寻死路,相反,只会怀疑我们是自导自演。” “甚至,还会怀疑那刺客是否存在过。” “是也。” 陈宫颔首,脸上却是笑容不减。 “不过话虽如此,但毕竟万事开头难,只要诛灭了敌意最重的几家,其余世家没人领头,也就不足为惧也!”说罢,陈宫话音一转、朝赵枭作揖道:“王上,臣有一事!!” “噢?” 见陈宫如此正式,赵枭也打起精神来。 他轻挥衣袖、笑道:“公台,非公开场合,你无需如此多礼!老是行礼…” “那办事效率,可是会骤降呢。” 陈宫颔首赞同,却是双手相拱、高举于天,肃声道:“主公,您虽立王,但毕竟是堂上之私话,还未广而众之!我等当快快寻一良辰吉日,让全军将士,让麾下众多臣子…” “都知晓这莫大之喜讯!” “当然,此盛大仪式,当在扫除青州世家后举行。但是,也绝不可拖得太晚…毕竟徐州一行之战将,都还未封赏。而立王时册封帐将,乃最好立德之良机!二者最好兼顾。” “由同一日来举行!” 赵枭听声,只觉颇有道理。 他微微颔首,正欲言语,却见田畴忽然站了起来。其神情恭顺,声音却异常坚定:“主公!昨夜卑职酒醉,神智不甚清醒。但朝起后,思到夜堂之景,只觉得甚是不妥!!” “王,终会封,但不能是近年。” “现在,还是太早了!!” 赵枭闻言错愕,刚要开口问询… 就见陈宫忽然起身,紧盯田畴道:“子泰!你莫是要王上言而无信?!昨夜刚说的话,今夜就吞咽回去?如此一来,岂有威信?” 田畴见状,却是怡然不动。 只见他双手环举,高呼道:“未曾听闻,酒醉之言也算得上数!别说我主,就是大汉历代先帝,酒醉之时,道出的荒唐也不在少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因吾主醉言…” “臣下就觉得主子没有威望…” “那么,这般的臣子,不要也罢!!” 陈宫听声语塞,想反驳却又无言以对。 而田畴见状,径直望向赵枭、躬身道:“主公!所谓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现大汉虽没落衰败,但它还存在!即便皇权不再,但朝代确实存在!而只要它还存在,那么…” “它的规矩,就依然适用!” “诚然,现主公势下兵强马壮,有三十万善战之士!但,以此与天下为敌…” “无异于以卵击石!” 在赵枭愣神之际,田畴面上微微犹豫、随之斩钉截铁道:“若主公固执己见,那么臣下亦会死忠追随。不过,在广众封王那日,就是我主势去之时!就是刀剑加身,也…” “也最多不过,两三载光阴。” “住嘴!田畴你竟敢如此妄言?!” 陈宫怒目,指向田畴道:“身为人臣,如何敢妄议主败?还不快向我王请罪!” 田畴听声没反驳,径直朝赵枭伏跪。其沉重叩首、一字一句道:“就是我主非要称王,也不该在青州行事。自幽起,亦当幽封。” “否之,非但青地不服,幽地亦会失心。” 这一幕幕变化太快,待赵枭反应过来,刚阿谏臣已然跪倒在地、泪染胸襟。 赵枭见状,哪还能安坐。 其赶忙蹲下,就要将田畴扶起。 而刚阿谏臣就似铁了心一般,死死不肯爬起来。见主公急态,田畴就似看到了曙光、连连高呼道:“刚刚臣下说错了!主公!就是回了咱幽地,您也不能封王!不能封啊!” “不然一辈子操劳,全成一场空啊!!” 赵枭见臣子摇头晃脑、就差满地打滚,不由哑然失笑。但笑着笑着,眼角也是泛红。田畴跟他也有好许年了,这酷爱耍剑的文臣,平日极度注重仪容仪表、活脱脱的君子。 然而此刻,虽还不知他强谏之依据、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他是为自己考虑。 为了主公大业,其能不顾素来注重的颜面,像个无赖般打滚纠缠…可敬!! 心念至此,赵枭动作愈发温和。 他托住田畴,直视着那双朴实无华的黑眸,认真道:“子泰,你先把你之依据讲清楚。若是理,吾这就召会众将,将昨夜之言作罢!早说了我帐内言论自由,只要有理…” “你说甚都行,不用忌讳言语冷硬。” “只要你更有理,吾亦能认错!” 言此,赵枭洒脱一笑、淡淡道:“子泰刚刚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再伟大的人物,都曾犯下低劣错误。吾也是人,自然也会犯错。这也是各个诸侯,都需要谋士谏臣的原由。来,地上凉…” “先快起来!” 田畴听此温文,忽感暖流沿袭六腑。见赵枭神情认真,他也不犟、慢慢爬了起来。 只见刚阿谏臣一起身,连片刻都未曾停顿、直接不假思索道:“现京都中央朝廷宣判主公为逆贼、号召各大州郡出兵共同讨伐。” “紧接,韩馥、田楷、陶谦三人组成联军,与我仇敌扬州孙坚共同讨伐主公。” “不过,都被主公击败。” “继之,主公欲要封王。” 赵枭颔首,并无丝毫不耐烦。而陈宫虽没插话,神情却有些轻蔑。这些背景谁不知道?讲出来又有何用?主公封王,大家都做开国元勋那不好吗?畏手畏脚,能成甚事? 十八万诸侯联军,还不是被灭了? 主公势力庞大,封个王又怎么了?? 大惊小怪还跪上,至于么??? “臣下斗胆,想问问主公。” “韩馥,田楷,陶谦,是何职位?” 听闻此问,赵枭微微皱眉。虽不知田畴到底在想啥,倒也是认真回道:“韩馥是冀州刺,田楷是青州刺,陶谦是徐州刺。子泰…” “发此显而易见之问,是为…” “主公!!” 田畴暴喝,径直打断赵枭言语。只见他面上罕见的布满阴云、高呼道:“主公还不明白吗!那好,臣下再问!此三人有何共通?!” 赵枭见状错愕,陈宫则神情一怔。 “田…子,子泰之意是他们,他们都是被我们攻打的州郡刺史?!”说着,陈宫瞳孔猛缩、只感背心忽寒,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是自己算漏了!! 见青衣谋士面色大变,赵枭已是察觉到暗在的巨大危机。他忽然神情严肃,朝刚阿谏臣深深作揖、诚恳道:“还请子泰教我!” 田畴见状长吸一口气,继之缓缓道:“韩馥田楷陶谦,都是被我们攻打的州郡主官。而扬州之所以参战,也不是因为响应朝廷号召,而是吴郡孙家与主公,本身就有死仇。” “换句话说,就是中央朝廷的讨贼令,实际上压根就没人响应。四个接诏的,三个是老巢被我们端了,不得不来。最后一个本身就有仇,不过趁机行事罢!就连曹操袁术…” “都仅仅是声援联军,没出一个兵。” 赵枭听声一怔,似意识到了什么。 田畴见此面带欣慰、一字一句道:“现秩序混乱,各方厮杀实属正常。别说主公打下冀青二州,就是真把徐州吞了,也是您的本事。” “这算啥反贼啊?要是攻打附近势力就叫逆贼的话…普天之下,那尽是反贼!” “再者,现谁人不知司隶中央被袁绍把持?他下啥诏书没人会反驳,但也就当放屁。故此,荆州刺刘表,才会与我们保持盟友关系。故此,天下才没人参与这次讨伐。” 说着,田畴话音一转、大声道:“但您一旦称王,那就是自个承认了…” “反贼的身份!!” “届时,荆州立即就会与我们撕毁盟书!天下各州都会发起讨伐大军!那时候,我们要面对的不是十八万联军,而是八十万!一百万!我们边疆又长,战略纵深又极窄…” “除非您麾下领将个个都韩信托梦、白起再世,否则…就只有败亡、迅速的败亡!您之领土子民被瓜分!您之死忠被斩尽!您之…” “嫡亲,被杀绝!!!” 说罢,田畴跪地,再次叩首。 “称王,是死路一条。” “还望主公明鉴!惟有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幽赵,才能有救啊!” “我田畴忠心一片、肺腑良言,主公只有听之行之,我仁武大业,才能有救啊!” 第七章 军粮告急 听之心惊 “主公只有听之行之。” “我仁武大业,才能有救啊!” 田畴情真意切,再次重重叩首。此情此景,令赵枭动容。只见中俊豪杰立马上前,将刚阿谏臣一把扶起、肃声道:“子泰之金玉良言,给吾敲了大大的警钟!是也,近日…” “吾意气风发,却着实有些过头了!” “一日该当三省,此言不假!” 说着,赵枭内心感慨万分。他近期确实是膨胀了,稍稍取得阶段性成功,还未休养生息、就打算妄自称王。如此小视天下英雄,无疑是非常低级的错误。还好,麾下有贤臣。 其以生冷硬谏之法,化解了这灭顶之灾。 心念至此,赵枭只感万幸。 他势下除了张辽陈到这些悍将,还有敢于忠谏的直臣。前者为他之决策征战,后者为他之错举纠正。二者相辅相成,一个势力才能不断昌盛繁荣。若堂下满座,尽是奉承… 若谈论事务时,只有顺主之音、再无反驳之声…那么,这个势力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言论自由,是欣欣向荣之必备。言论不自由,是日渐腐朽之征兆。现赵枭虽是心惊… 却也感到非常高兴。 心惊自己差点犯下大错、使数年奋斗化为乌有。而高兴,则在于自己从不计较臣子异声…而现在,这个惯行之风气,救了他自己。 想着,赵枭将田畴拉至座上、温声道:“现各位军将都在外领导军士、威逼世家。待他们事了归来,吾就会第一时间宣布封王事罢。一个名号而已,既牵扯巨大不办就是。” “子泰之言作用巨大,该大大有赏!” 说罢,赵枭就要唤侍从前来赐金,却见田畴连连摇头、一字一句认真道:“钱财赏赐皆是身外之物,与我如无用。谏言乃谏臣之本分,主公无需赏赐。您能悉心听畴言之…” “臣下就已甚是满足。” 赵枭听声微怔,陈宫却是为此动容。 此刻,他终于想清楚了。为何田畴才能远不如他,反而却能看得透彻…这完全就是心境的问题。田畴就好似个无欲无求的隐士,看待时局不加以主观成见。故此,自然客观。 而他陈宫,则就复杂太多了。 选个主家都要走遍天下列表对比,心中的功利更不知要高田畴几许。什么谏朝先臣,什么元老功勋…人一旦想太多,眼睛就混了。 看不清事物。 即便明摆着。 念头至此,陈宫朝刚阿谏臣躬身作揖、认真道:“子泰,宫以先前不敬之言。” “向你赔罪,还望你能见谅!” 田畴见此错愕,当即便将青衣谋士扶起、悠悠道:“陈次席不必多礼!所谓千里骏马都难免有朝失蹄。人,自也有昏花打眼之际。” “畴之智微,无法于战场为主公谋出惊天大略。但求凭一双清眸,破几招虚妄。” “而次席您本就是军谋之臣,偏重战略。在变幻大局上稍稍走眼,算不得什么。” 陈宫闻言,面目微微泛红。 其看向田畴的神情,也越发柔顺。只见青衣谋臣轻轻抚须、淡笑道:“是也!论军谋,子泰不如我。但论上平心望局,我亦远不如子泰!日后,我二人该当齐心协力!!” “共辅主公大业!” 见无需自己劝和,二臣便已谈笑如初,赵枭只感甚是欣慰。他一把牵起田畴之手,面色无比认真:“子泰,你之清心吾是知晓的。” “但,有功就赏,也是必须的!” “此次你之上谈,解吾势大难,则更该赏!在这事上你不能谦让。说说吧…” “你想要什么?” 看向田畴的目光满是欣赏,赵枭还再次补充了一句:“有甚想法,皆可提来!” 见赵枭斩钉截铁、不容推让,田畴一时间却是无言。坦白说,他真没啥想要的。钱?俸禄已经完全够用了。权?位高了事情太多。 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很烦心。 名?就是名垂千古又有何意义?最终不过都是一捧黄土。不如在世时活得清闲自在,在无人问津的青山绿水间搭个小屋,平常自耕自养、闲暇无事去垂钓湖鱼,这才是… 至高的享受,无上的人生。 人生在世,追寻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在你忙碌大半辈子,终于到达高位时,或许你会惊恐的发现…你,已不再是原本的你。 而往往操劳半生,就已经耗尽了人全部的活力。这也是许多人刚刚权重,却没能做上多久、就与世长辞的原因。这些人,太累了。 一辈子奋斗,出头却享不了多少乐,真乃悲剧。还不如舒舒坦坦,融入自然。享受初晨清新的空气,观赏林间雨散后的薄雾,品尝陈年老月的醇酒,瞻仰寂静夜空的明星。 就是诵经、咏歌,就是试茶、阅书,就是临帖、对画,就是倚竹、抚松。 这都是快乐,都令人满足。 看似平凡的人生,过得才像个人。 不过这些,只怕暮年才能享受咯!田畴微微叹息,朝赵枭缓声开口:“主公,如果非要赏赐臣下的话,不如将此转化为一个政策。” 田畴很是认真,一字一句道:“主公不如修建一个庄园,再在园中立一阁楼。此阁如同幽州学府一般,但规模甚小、职能亦是不同。先立下规章,入此庄,只得自耕自养之。” “再者,入庄者还要学习经书礼义、饱腹学识。其中学子一旦圆满,便可入我仕为谏官。不过,也分三等…待三年、为郡之谏。养六年、为州之谏。藏十年、则为君之谏。” “噢?子泰思维好生跳跃…” “咳,主公,让臣下先道完。” “好,你说,挺有意思的。” 见赵枭满脸诧异,田畴面不改色、继续勾勒着他心中的宏志:“主公,我们这批臣子终会渐渐老去,而您之大业是以天下王朝、代代相传,故此,永远需要新臣、需要谏臣!” “而臣言之谏庄,培育出的学子,基本上就能满足谏臣这个空缺。想我主英明盖世,偶尔都会思虑不全,后世之主,则更需谏臣。” 说着,田畴罕见的面色泛红、抑扬顿挫的昂扬开口:“入谏庄之人,无有供给、无有外助,衣食皆靠双手自生。在与外界隔绝,在如此艰苦环境下,能坚持十年亦然自得者…” “内心,也自是坚韧不拔、也自能无视为官后的诱惑!十年磨一剑,十年磨一剑!若心怀投机取巧者,哪会花十载在这苦庄子中?” “一个谏官,无权无势的,要有所作为,都得君王听得进去。这么一来,慕名入庄的,只能是心怀大义、匡扶国家之忠贞人士!” 言至于此,田畴躬身拱手。 陈宫再次动容,只感三观被刷新。这多好的飞黄腾达之良机?这刚阿谏臣竟啥都不要,唯一提出的请愿都是为主公日后的江山… 真是稀了奇了! 不过,其言语虽跳脱稀奇,倒不失为良策。 甚至稍夸,都可谓之定国大略! 此计此庄,朴实无华,但也完美符合培养谏臣的土壤环境。谏臣,本就是朴实无华的。若连这等清官,都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国家… 怕腐朽的都濒临灭亡了。 心念至此,陈宫就要附议。而就在这时,一声热烈的喝彩声从屋外传来。 “好!!子泰说得好啊!!!” 听闻此音,屋内三人都是一怔。继而,赵枭田畴二者面上浮现笑容,望向门口。 只见木门被轻轻推开,蓄着短胡子的田丰神赳赳气昂昂的行了进来。其一入内,当即就朝赵枭躬身行礼、高声呼曰:“恭喜我主徐州大捷!此次激流勇退,实乃大智慧也!” “臣下昨夜恰巧在下面县城巡视,就没能赶上主公的接风筵。后闻我主遇刺…丰内心急切回往,但刚至门口还未来得及通禀、就闻子泰高昂良策…嘿,臣下就知我主安然!” 说罢,田丰清澈双眸直向赵枭,铿锵有力言之:“子泰这小子平日木讷讷看起不甚聪慧,原来是搁这藏拙呢!其言可谓张良计…” “主公若是行之,那逆耳忠言的谏臣以后就再也不缺了!主公若能听取忠言…” “我幽赵,就立于不败也!” “哈!是也!子泰说得很有道理,既元皓也这般看待,那就立下这个规矩罢!” “待会吾就书信给军师,请他在幽地寻一苦寒之山建造谏庄,那庄内核心之阁…嗯,子泰,子泰…那庄内学阁,就叫安泰阁好了!” 田畴闻言面色泛红,神情满是感动。 赵枭见状哈哈一笑,继而昂首示意田丰快快入座。同时,中俊枭雄忽然起身… 亲自为帐下第一硬骨头斟了盏茶。 关羽气性傲,统领一方州郡还差些火候。此次青州之所以安然,第二集团军的随军总谋田丰田元皓,可是劳苦功高!并且,其不仅负责青州事宜,就是前往徐州的第三集团… 辎重粮草,也是由他一手操办。 赵枭之所以在徐州连连大捷,固然是领兵有方占大多数,但后勤无忧、也不可或缺。 田丰之功,某种意义上还甚于关羽。 “来,元皓喝茶!这段日子,南地这块儿大多事务都由你一手操办,实是太累…不过接下来就好了。吾第三集团军回援,治下三州就兵力盈余、不复先前军士匮乏之窘迫。” 说着,赵枭笑而递茶。 那刚臣也不推让,接过茶水就是一口,继而拧动脖颈、倾诉道:“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实不相瞒,您在徐州就是高歌猛进…可这样下去最多三月,下臣也要发信劝归。” “噢?此话怎讲?” 赵枭面露疑惑,陈宫田畴亦是如此。 田丰听声苦笑,正要出口、又似想到什么般瞟了眼陈宫。赵枭见状,朗然带笑道:“元皓不必避讳,这位是陈宫、陈公台,是在东海投于本侯的俊杰!徐州之下淮河大捷…” “全赖公台之反其道良策。” 赵枭话音刚落,陈宫立马起身,规规矩矩朝田丰行礼作揖道:“久闻侯爷帐下有一位铁面无私的刚正贤臣,田大人之名如雷贯耳…” “今日得见果然神采奕奕、气度非凡!” 田丰闻言颔首,朝陈宫略微扯了扯嘴皮、淡笑道:“既然主公说阁下是俊杰,那想必不会有假。今日与公台相会,丰甚感高兴。” “我主大势,又多一根栋梁。” 说罢,田丰转头望向赵枭、相比陈宫明显要热情得多。只见大公无私之刚臣略正衣襟、认真道:“主公,我势之粮草,已然不足。” “什么?!” 赵枭听声惊讶,皱眉道:“先前兵发冀青之时,军师不是说粮草够用半年么?” “怎就会不足了?” 话音落下,满屋寂静。 也怪不得赵枭变色,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安置地方,粮食都是必不可缺的。 再精锐的部队,没吃的都会饿死。 听闻赵枭之问,田丰面带无奈、井井有条的解释道:“军师大人说的半年,并无水分。但我们谁都没想到这运粮折损…竟大的惊人!十车军粮从幽出发,到冀州完好九车。” “到青州,完好的就只有七车。” “而运到徐州,能有半数就已是不错。甚至大多情况,十车粮到徐就剩三四车。” 赵枭眉头拧得很深,不解道:“元皓是说…粮车从幽到徐,折损达至六成?” “为何会如此夸张?!” 听声,田丰叹息、面色难看道:“幽州出关满是山峦,难免颠落米粒。不过,这点损耗都算不得什么。而冀州地区气候燥热,不似我幽那般凉爽,不少粮食烫坏了,只得…” “只能短期食用,不能再长期运输。” 说着,田丰神情凝重、悠悠道:“最难走的是青州这一截。青州临海、空气潮湿,历经冀州军粮本就很干…又忽遭大片雾气润泽,极易生虫腐坏,到此,大车大车的粮食。” “就这么没了。” 言此,刚正直臣满脸痛惜、肃声道:“这都是因为我们先前,没有打过长距之仗,经验极其不足所致。但这问题,短日难以虑出解决之策。主公,我们近期决不能再起兵。” “各方面的问题,都太多了!” 第八章 道路规划 暗流激荡 日盛午时,偏堂安静。 此刻,屋内只有赵枭一人在用膳。咀嚼萝卜丁的清脆声不断作响,便再无它音。 宽阔的堂室,也由此略显寂寥。 不过赵枭不感落寞,反是极其享受… 这片刻的独处。 陈宫、田畴,都随田丰去准备了。这次灭除青州反对派的行动,赵枭不能现身。既然他传出遇刺的消息,自也不能与众族长会面。 不然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他,定会气得青州世家跳脚、彻底与之决裂。都没打算灭掉治下所有的门阀,那就别让双方心生迹隙。反正大戏都唱了,演全套些也不会多费力。 再者,近日赵枭各种军事行动已锋芒毕露、风头确实太足了些。此刻外传遇刺负伤,不消也是个极好的转变开始。他,该藏藏了… 灵活运筷游走,赵枭夹起一条酱鱼,他紧盯着这鱼、喃喃道:“鱼啊鱼啊,你在水中,为何会被陆地上的人所捕捉?你若潜藏海底,还会被网到吗?是也!人生就如这酱鱼。” “该露的时候要露,该潜的时候也要潜。” “越是吸引注目,也就越危险呀!” 稍稍感叹,赵枭将鱼一口吞下。稍一咀嚼,只感鲜嫩多汁、甚是可口。中俊枭雄细细品味,莫名的笑了起来。在长期高强度的征战下,他的精神已然绷得很紧。片刻闲暇… 都会感到由衷的幸福。 又吃了几方红烧墩肉,微微有些饱腹、赵枭拿起案边端放的青竹简阅览起来。这竹片上记录的,是他回到幽州该做的一些大事列表。 一,督促军武天机阁解决运粮折损的问题,虽徐州暂不图谋,但在今年秋收前,青州驻军的粮食供应还全靠幽州大仓。三四成的运输损耗实在太高,最多损两成,这是底线。 二,实现诺言,免尚武郡赋税三年。 三,与步练师大婚。既然现不适合在青州抛头露面,那么完婚地点自当改变。再者,从幽州起家、在那娶妻,也是不忘本的体现。 四,安抚半岛七国。此次兵出幽州,赵枭本部嫡系基本没太大损伤,牺牲最多的就是沦为攻城卒的仆从军。既其臣服,亦该施恩。 五,与鲜卑迦克西部联姻,巩固联盟。赵枭现有宝勒尔托雷、步练师、大桥小桥,本是不缺女人。但联姻并不是出于需求,而是政治。现赵枭领土大而疆界长,守军虽够… 却还是不够充裕。 在这种时候,能多一股助力那都是极好的。再者,通过这些年的整合,迦克西已然成为鲜卑最强之部族。虽还未替代鲜卑单于,但差得也不远了。其帐下十万户,人人善骑。 用来牵制并州、驱赶匈奴,都是上佳之选。 除却五大条,其余小节也是密麻。拜访郭勋卢植,请两尊望者出仕、作为吉祥物坐镇冀州青州。建立民乐天商阁,再组织一个科研机构,专门搞民间日用品、上位奢侈品… 还有专业的御用商队也要组建了。十常侍被诛灭后,中央宦官的钱财支援已经断了。仅凭基础赋税,赵枭养不起这么多兵、更何况他还要扩军。财政府库,不盈难以心安。 除此外,还有太多太多。 想来,就令人感到很是心累。 “唉,还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 “徐牧!你等为何发兵围我庄堡?!” “莫非,你等全都投靠赵贼了?莫非,你等全都忘了我们昔日的情谊了么?!” 北海郡郊,张家府庄。 此刻刚至傍晚,垂落的夕阳散发出迟暮橘黄色残光,使世间山河看起萧索黯然。与悲戚氛围相对应,现张家家主张隽、面上尽是惊骇之怒。其高立墙堡,竖指庄前豪族联军。 暴喝道:“汝等还尚存一丝廉耻么?!” “前日,我等还在徐家商论如何抵抗赵枭,这才隔多久?!不足两日,你们就倒戈相向了?你等如此趋炎附势、背信弃义,只会被外敌逐个击破!若不想衰亡,就速速退去!” “否之,我张家一倒,青州世族则更难在赵枭势下生存!你们的日子只会愈来愈难过!待到苟延残喘之际,再悔恨过去就晚了!!” 此声含怒,传遍庄堡。 护墙上胆怯的守卫闻言,只觉得主家很有底气,不由个个昂首挺胸、不复颓态。 然而,无论他们意志再顽强,也改变不了今日被灭之宿命。只见庄外万余甲士听声,面不改色、仍在进行着攻堡准备。那一具具高大弩车上弦装箭,巨大箭锋反射残阳光泽。 那一根根攻城锤剥去油布,前端的黑铜撞头硕大椎尖,无疑,能裂钢碎石。 不过一扇沉重堡门,弹指间可破矣。 在族下私兵准备之际,各家主事也没闲着。一干族长安然立马,面上毫无愧色。他们嘴皮飞速磨动,隔着堡墙、与张隽遥相对骂。 “张匹夫!你莫要以为站在院墙高处,就似站在道德顶端!指指点点,你也配?” “是也,吴家主说得甚是有理!嘿,我老郑平生就最瞧不起你这般虚伪之徒!满口道义廉耻的,不说你,还就真当自个是圣人了?” 姓郑的敦胖族长满脸肥肉,朝墙头投去不屑的目光、冷冷道:“不错,我等先前都有抵触赵侯爷之心,但…那也仅仅是因为流言蜚语!司隶传来的风评,误导了我们的主观。” “而就在昨夜,我等亲眼见到了赵蓟侯的军队…那叫一个恢宏强大!能驾驭如此大军,想必侯爷他定是世间罕见之明君!那定是…” “宅心仁厚,英明神武,伟岸超群!!” 恭维之声落下,别说张隽无言以对,就是肥胖家主身旁的一众族长…都有些脸红。 能把畏强攀高,说得如此超凡脱俗… 也是没谁了。 只见张隽强自顺气,蔑视庄下众位家主、面无表情道:“既然诸位已然伏首赵枭,那又聚兵于我张家庄何干?就为讨好新主,便朝昔日之同伴挥刀么?若如此,没人会…” “看得起你们。” “哼,我等兴兵来此,自不为求荣!仅不过是为求生罢!你张家不与我等商量,就偷偷派出刺客谋害赵侯,可把我们害得好苦!!” 说着,一干家主面红耳赤。 想起自家看门大黄被踹,自家嫡出子弟被军士狂殴,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时间,满是愤慨。 “张隽!还不快快开门投降!交出你派出的刺客,我等看在昔日情谊上…会为你张家求情。但倘若你执迷不悟,就只有家破人亡!” 张隽听声迷惑,只感莫名其妙。 “我何曾派出过刺客??” “好啊!事到如今你还装!!” “哼,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来啊!” “全军进攻!!!” …… 次日晨间,在北海郡与州府各大豪族的联合进攻下,北海最强门阀张家被灭。 午间灼阳,在东莱各大豪族的联合进攻下,东莱郡最强门阀、黄县黄家被灭。 夜间时分,在平原各大豪族的联合进攻下,平原郡最强门阀朱家被灭。 自此,青州世族力量,大大减退。 …… 漆黑夜,兖昌邑,堂密谋。 刺史华府,霏音阵阵,柔声绕梁。 “袁刺史,赵贼大破十八万联军,兵势已愈渐锋锐。若不除之,必成袁家大患!” “现其在徐州征战,后方冀青二地空虚,何不趁机突袭、扰乱他之后方呢?” 奢华大堂内,郭嘉躬身拱手、朝堂顶金椅上的袁术徐徐开口:“在下久闻兖州富庶,军士更是精锐无比,为何不悍然出兵,打出强劲善战之名?现您之弟,高坐京都明堂。” “作为兄长,自当更强也!” 听此激将,袁术眉头微挑。他换了个姿势,俯视着面白使臣、缓缓道:“奉孝啊,你也说了赵贼势大,连十八万联军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兖州虽有十万披甲之士,可…” “可又怎么打得过赵枭呢?” 说着,袁术伸手,捏起玉案上端放的梨头啃了起来。他摇头晃脑、漫不经心的看着郭嘉,悠悠道:“奉孝,你说孟德自己不出兵,反而叫你来教唆我,这是个什么理啊?” 郭嘉听声皱眉,只感袁术有些变了。 昔日的他,不是一激就怒。 一怒,就失智么? 为何今夜头脑开光了? 想着,郭嘉内心有些阴郁。他面色僵冷,拂袖道:“哼,没想袁大人竟变得如此多疑!我家大人岂是不想出兵?不过是豫州与青冀不相连罢了!既然袁大人如此小妒…” “那么,恕在下告辞!!” 说罢,郭嘉行礼,作势要走。 而袁术却是面不改色,很有兴致的看着前者表演。郭嘉见状眉头紧皱,但话已出口、也不好再留。也只能横眉冷目,拂袖而去。 …… “文若,奉孝之言,你怎么看?” 待郭嘉一走,袁术瞬间收起玩态。他面带尊敬,朝身后望去。话音刚落,就见屏风中缓缓行出一文人来。此人一席白衣,身姿矫健。 “主公,正如您所言,孟德他该是想出工不出力…叫您打头阵,自个伺机而动。” 白衣荀彧淡淡一笑,正了正衣襟。 “不过,赵枭之势,确实是愈发强盛了。打压是必须打压的,但如何来压…” “就有讲究了。” “噢?”袁术听声,当即拱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本兖州也知不能让赵枭做大,但沦为马前卒,多少还是不甘的。岂有光我出力,本初阿瞒看戏的道理?贼名谁立的…” “就该谁打才对。” 听见这隐喻之言,荀彧不置可否。 只见他慢慢踱步、朗声道:“要对付一个敌人,就必须先摸清他的优势与弱点。赵枭的优势显而易见,大抵就三点。一,军队善战而忠心。二,文武臣子有能而忠心。” “三,其饱受治下百姓拥护。” 袁术听声颔首,喃喃道:“是也,赵枭这人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强的。他之军队、属臣、领民,都极度拥护他。这也是吾不愿轻易发兵之原因,若论战事,即便袭他后方…” “吾之兖军,未必是张辽关羽的对手。” 荀彧闻言,面上略带欣慰。 他轻轻拱手、笑曰:“主公自知甚明,此乃兴盛之兆!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 白衣谋臣话音一转,高呼道:“赵枭之优势固然强大,但弱点…也很致命!” “噢?” 袁术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首先,我们可以使出反间!” 竖起食指、无视袁术满脸的疑惑,荀彧微微闭目:“其次,我们可以打碎其之财政!再者,还能援助他之反对者…起兵作乱也。” “先生,您刚不是说赵枭麾下都很忠心么?如此一来,反间计怎能起效?” 袁术面露不解,就见荀彧猛然睁眼、一字一句道:“是也,赵枭麾下大将重臣,都很忠心!但这不代表他之旁臣,他之小将;他之地官,他之小吏,亦是同样的忠贞无间。” 荀彧舒展身躯,淡淡道:“赵枭一口气攻下冀青二州,看起风风火火甚是威武,但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弱点。各地卫所,都可以随意更换驻军,只要适应几天,幽州军…” “亦能担任冀州青州之防御重任。” “但下头的县衙门、郡衙门,捕快、吏役,都不是可以随意更换的。这些基层官员,将关系到政令能否落实、官小却很是重要。赵枭换,没那么多预备的顶替。而他不换…” “我们就有可乘之机了!” 袁术听声震撼,只感荀彧实在是细!如此容易忽略之细节,都给他抓住了! 是啊!若是将冀青二州的基层官衙全部策反作乱,那赵枭之威望无疑会大减。倘能再通过这些基层官员下达些假令,例如赋税加倍、进贡民女之类,那赵枭之美名怕就… 怕就会被立刻摧垮! “哈,主公勿惊,此不过连环计之一环罢。二环之策,才是重中之重。” 荀彧顿步,再次伸出一指道:“赵枭坐拥三十万大军,故而泰然。但三十万军队虽是强大,却也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军饷极高。” 抚了把胡须,白衣谋臣眼皮一抽道:“说实话,臣下到现在都还不知…赵枭的财政是靠什么支撑的。未曾听闻他有商队,而这人又甚是喜欢降低赋税,他钱是从哪来的…” “至今是个迷。” 袁术听声苦笑,摇头道:“他喜欢宰世家!那些门阀世代积攒的钱财,不就全是他的了么?说来,这人真是个强盗。我袁家作为天下世家之首,应当将其灭除…还个公道!” 荀彧闻言不语,顿了顿、才继续道:“不管赵枭是靠什么支撑财政,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他之财政体系,绝对是竭尽全力,才…” “才能保持一个基本的平衡。” “这种微妙的平衡极其脆弱,主公只需封锁通往冀青的商道,便能直接影响到其财政。赵枭府库不盈,势下军队庞大反是弊端!” “妙啊!!” 袁术听得津津有味,不断拍手叫好。 无论是策反冀青二地官员,还是封锁商道…他都不需出一兵一卒,无非就是花点钱罢了。而钱,对于袁家的嫡长子来说,算个屁。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 荀彧之言,甚合他意啊!! 见主公开怀,白衣谋臣也是盈笑。他竖起第三指,道出连环计之最后杀招。 “主公,张辽攻取冀州之时,曾驱使半岛诸国的仆从军作为马前卒、消耗使用。如此,那域外七国肯定不满,我们可以策反其叛乱,再买通匈奴、鲜卑,共同袭击赵枭!” “如此一来,赵枭必会急回救援,那么冀青失于防备,只要出兵便可轻易攻下!” “不过,此收尾杀招,是否运用还得由主公酌情来看。毕竟,对我们现在来说,虚弱的赵枭可比消亡的赵枭有用多了。他不能太强威胁到我们,也不能弱到毫无存在感。” “如何取舍,就全看主公了!” 说罢,白衣谋臣躬身行礼。 而袁术却是不亦乐乎,连连感叹:“文若真乃王佐之才!我得先生如凭空忽得十万军!想来那日先生过路,还好吾将您暂且扣下…” “不然孟德得您,吾再无法匹敌也。” 荀彧听声抚须,也笑了起来。 上月他从冀州出发,本要去投奔老乡曹操。这不路过兖州,就来与老朋友袁术叙叙旧。没想竟被其扣下,好说歹说求他做军师。 荀彧无奈,就言明暂且试试。结果不想,这袁术并没昔日交往时那么莽撞豪侠、实是有勇有谋之人…只是偶尔会抽风自大,不过寻常多半日子都还是明君的。其待自己优厚… 荀彧也懒得跑,索性就在这奋斗了。 “哪里哪里,所谓凤欲求凰、寻良木而栖。在下入兖,也全因为此处有明主啊!” 袁术听声笑得更欢,继而高呼曰: “善!” “就按先生之连环计行事!不过,最后之收尾杀招姑且不发。前两道,就足矣。” “先生说得对,赵枭存在比消逝…” “对我兖州的益处更大!” 第九章 高顺献计 并州局变 初平元年,二月九日。 此时紧临年关,天下各地皆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便是正交战厮杀的各方诸侯,亦是罢兵暂且休战,享受着这热闹的欢庆佳节。 并州,袁吕休战。 前日决战,天上骤降硕大冰雹,砸得双方不得不迅速退兵、寻找遮蔽。而天情不测后,紧临的便是传统佳节。这一系列发展,可谓之令人难以预料。袁绍虽想一举平定并州… 但袁家,毕竟要名。 作为天下第一望族,无论再强,牌坊总还是要立的。艰难生存的百姓,好不容易盼来了过年大喜,他袁绍自不能在此刻继续兴兵… 否则,就会影响到袁家爱民的人设。 名望这玩意,虽是虚的,但却必须要有。故此,袁绍虽是不愿,但还是强自按捺住欲望、屯兵于并州太原,与雁门吕布遥相对望。 …… 雁门,馆郐县。 现时处寒冬,草木枯荣,满是萧瑟。 吕布大营,气氛亦是低迷。 此刻,军营中三万并州兵士无精打采、正围坐在各自的帐中烤着火。他们眼目呆滞,有一搭没一搭的擦拭着随身武器。不时,军卒们还会抬头虚望南方、随之悠悠长叹。 他们的家,多半都在并南。 而现在,并州南面已被司隶军占据,他们不得以只能龟缩于并北雁门苟延残喘。 临近年关,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 唉,好想家啊。 一时间,满营悲戚。 可以说,之所以士气低迷到这个程度,军士们依旧没有出逃…完全是靠吕布个人的威望。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若前日大战中吕布稍有露怯,亦或雁门不是边防重地,有… 有甚多物资积存、不至于连基本供给都无法保障,那么士兵怕早忍不住炸营了。 哪会像现在这般,明知无望… 却还是傻傻的跟着吕布,希翼局势逆转。 ……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诸位,前日大战你们也亲眼看到了…那袁绍之军,多我并州数倍!若不能趁现在这个关键节点进行反击,那待到年关停战一过…” “我并州还不如砧板上的肉…” “任那袁贼肆意宰割?!” 雁门军营,中军大帐。 此刻吕布面色凝重,不断在帐内来回踱步。帐中两侧,屹立着一干军中大将。 吕布这甚是稀奇,不似大多诸侯那般左文右武。他之帅帐,两列居然尽是战将。 竟一个谋臣都没有! 不过,他这特殊的却远远不止这一点。若换做其他诸侯面对这种窘迫之局,帐下众臣怕是离心离德、都心生异变了。而这种情况却没在吕布这发生,两行悍将虽满脸难色… 倒没一人打算背主而去,尽是忠贞。 但…忠归忠,无谋归无谋。 尽管领将们迫切的想要为主分忧,却是抓破脑袋都想不住破局之策来。只能目光灼灼的紧盯吕布,希望老大能灵光乍现大破敌军。 见满帐都朝自个望来,金甲诸侯只感头大。他一直觉得自己帐下人才济济… 尼玛,没想竟全是莽夫… 压力山大啊!!! 无言叹息,吕布凝望帅案地图、细细琢磨。 一干大将见此羞愧,低头不语。 而就在这尴尬之时,一名银甲悍将绷着脸抱拳而出。吕布听声,当即转头相视。 哈,是那清心寡欲的高顺! “高将军,你有何看法?” “大可说来!” 讲着,吕布快步上前,用力的拍了拍高顺之肩膀。前日大战,高顺可让他刮目相看。没想,自个一贯信赖的侯成竟然被袁绍事先买通、在交战中领兵造反…还好,有高顺。 这不爱饮酒的寡言汉子,当场就领陷阵营暴起、将侯成迅速枭首,继而领兵援他。 自此,吕布便开始重视这名寡言将了。 其领军优秀,战力彪悍。最重要的是忠心,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心腹干将! “主公,末将之见解与您相同。” 在满帐视线的交接处,高顺躬身抱拳、肃声道:“现我并州军士气低落,罢战投降之声愈演愈烈。若一再退避,距溃败也就不远。” “再者,现我军身处之雁门,也是并州最后的军事重地。若再退,就只能遁走草原、与异族合谋…或投效幽州赵枭、以求庇护。” “哼!” 吕布听声面黑,怒声道:“我并州之所以遭此大难,都是怪那赵枭!这人心太黑了!我好心告知他袁绍出兵,其竟然散播流言…” “他娘的!我何时跟他一伙了?!” 说着,吕布脑壳生烟。 他可被贾诩和那该死的彭胖子坑惨了!这些鸟人,给他又送钱又送粮的,果然是没安好心!一边舔他并州,一边到处宣扬并州军要伏击借道的司隶中央军…袁绍这人又无脑… 竟然听信谗言,错怪忠良啊!!! 那袁姓衰人也不想想,他吕布为了给义父丁原报仇、不惜与强于自己的西凉马超征战,是多么高尚伟岸的忠贞郎君?!又怎可能因为蝇头小利就背叛朝廷,与贼共伍?! 妈的,越想越气啊! 一时间,吕布双目泛红,攥紧双拳道:“赵贼陷害我!我吕布就是死、就是横尸荒野,也绝不会投靠于他!求他来庇护?我呸!” 怒吼咆哮,吕布先瞟了眼高顺,继而转头扫视帐内诸将、大声道:“你们跟我混,也都是满身风尘。故此,吾从不计较小节小过,就是寻常之死罪,也不过皮鞭抽几下罢!” “但,有一点你们却要铭记于心!” 说着,吕布想起已故叔父循循的教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汉家儿郎就是死,也绝不能跟外族勾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与之合谋,无异于祸害我炎黄血脉!” “那些杂碎,就是装得再友善…可他们的内心,想的却全是害我中原的算计!” 言至于此,吕布面露凶光、冷冷道:“倘若有朝一日吕布兵败,我允许你们各谋生路,但若是去投外族、害我华夏…我就是做鬼…” “也会来索你的命!!” 说罢,金甲战将环视众人。 霎那,满帐将领无不躬身、铿锵不绝。 “谨遵主公教诲!我等今生今世,不!我等永生永世,都绝不会与异族来往!” “好!” 见麾下众将皆有骨气,吕布颇感欣慰。而那高顺,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敬仰。 这,才是他忠心侍奉的主君! 只要忠于民族大义,其他的,不重要。 是的,吕布好酒好色。但谁又不好这口?天下间,似他高顺这般清心寡欲的能有几许?实则相反,吕布与其他诸侯相比,已经不算贪于玩乐了。是的,吕布容易自大失智… 但其余诸侯,又能随时保持理智么? 若吕布出身在袁家,又真会比袁绍袁术差多少么?若二袁也出身草莽,又真能比吕布强上多少么?不见得。就凭吕布出身低微,最终却能成为一方诸侯来看,他就谈不上差。 再者,其身上永不言败、勇往直前的气势是多么的迷人啊!三万敢敌十数万… 这天底下,还能有谁?! 跟其征战四方,就是最终身死,也绝对不算白走一遭!这样的生活,才令人心驰神往!念头至此,高顺再拜、朗声道:“末将已然想到主公不会屈服!既然如此,那就战!” 说罢,高顺起身。 在满帐诧异的目光中,高顺快步行至吕布身旁。只见银甲悍将大手一挥,指向帅案地图、铿锵有力道:“主公!现临近年关,我军思家,那袁军就不思家乎?反之,当更甚!” 吕布听声一怔,双目忽然闪光。 其紧盯身旁悍将,聚精会神的听着。 又是一轮视线汇集,满帐只见高顺顿了顿、继之高声而呼:“我并州军,家在并州。那中央军,乡在司隶。此刻,两军姑且算是心念相同,都甚盼归家!而此刻,主公只需…” “主公只需散布流言,告知军众…袁绍所部在并南之地为非作歹、祸害乡间。得知日夜思念的家乡被袁军霸横,我军定愤然大怒!” “也由此,将思乡之情…全盘转化为蓬勃战意!”言此,高顺冷冷一笑、肃声道:“不过这样,主公便不可隐忍、只能奋力相搏!” 吕布听声大喜,紧握双拳道:“高将军真是大才!只要士气提上来,那就战!” “我飞将吕布,还能怕了那袁绍?!” “主公,即便这般亦不可莽撞行事!” 高顺抱拳,继而再指地图道:“末将先前派出少许精锐潜伏并南,今早藏兵已传来消息。那司隶中央军…现将粮草屯放于西河郡!” 吕布听声愣了愣,没怎么听懂。 他军现处于雁门,而敌军粮草坐落西河,可中间还隔着州府太原啊!袁绍的主力大军,现就驻扎在那太原郡中。就是得知其粮仓在西河…又能如何?高顺这话,没甚营养啊! 见吕布无言,高顺有些无语。 “主公!末将想来,高将军之意是暗中烧毁敌军粮仓,以此来逼退袁军!” 见吕布懵懂,其他将领忍不住出声了。 只见健将曹性率先出列,朝吕布行礼:“主公!敌之粮仓设立西河,对雁门来说,有州府太原阻隔。但,现中云郡、五原郡,都还在主公掌控下!从此二地杀出,去往西河…” “可谓畅通无阻!!!” “妙哉!曹将军说得不错!!” 随一声喝彩,健将成廉出列。 其朝吕布抱拳,高声道:“我主!我们大可抛却雁门,偷偷沿中云郡潜入五原郡…再猛然突袭西河粮仓!只要将粮草烧尽,袁绍就是再不甘心也得退去!我并州此难,就…” “就彻底解除了!!” 吕布听到这哪还不懂,不过瞬间,俊脸就红了起来。他神采奕奕、大笑道:“我有高将军和诸位良将,何愁大业不兴?!好,就依此计!不过…袁绍来的轻松,想走,呵!” “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着,金甲大将眼冒寒光,不过撇见高顺、又化为无尽的欣赏。只见吕布大手一挥、铿锵有力道:“传我帅令,封校尉高顺…” “为我并州军副统领,辖六健将!” 说罢,吕布淡笑,转身道: “诸位,且先下去整军!事不宜迟,今夜我们便出发!我定要给那袁绍鸟人…” “留下个终身难忘的惨痛教训!!” 第十章 投名与商 棍棒甜枣 巳时隅中,临淄城南。 在这日盛之时,一干青州世家主事人拎着封底竹篓、战战兢兢的行入军营。 今日,他们是以谢罪。无论心中是否含有不忿,在失去三大最强门阀后的青州世家,都无法再与赵枭相抗衡、可谓全方位被碾压。故此,这刻族长们全都垂下骄傲的脑袋… 恭恭敬敬朝营内行来。 …… “在下是东莱丁家家主丁志。” “在下是东莱池家家主池海。” “在下是东莱上官家家主上官尉。” “在下是北海苗家家主苗咪。” “在下是…” 正在中军大帐内谈事的田丰田畴忽闻密麻脚步传来,紧接便是一大票华服男子鱼贯而入。还未待两名贤臣发声赐座,这二十余名世家主事人便纷纷躬身行礼、齐齐自报家门。 等家主们通禀来历姓名后,丰畴二田正要开口,却见这一众来客又突然举臂道:“赵侯爷万岁!赵侯爷威武!侯爷仁慈!侯爷吉祥!” 见状,田丰田畴面面相觑、略微怔神。 田畴没想,这青州世家竟如此识趣,和传言实在有些不符。而田丰,则是纳闷这些族长是如何做到变脸如此之快的。先前,赵枭还未归来之时,这些门阀主事可是气比天高… 那看人,都是用鼻孔来看的。 哪会像现在这般恭敬客气、奉承连连? 果然,啥矛盾啥问题,仅凭言语都是无法解决的。唯有拳头大,才是真理啊! 想着,田丰面带淡笑、朝一众族长道:“各位大人,可知今日唤你等前来…” “是为何事?” “那是自然,劳田大人费心了!” 一干族长主事如啄木鸟般连连点头,只见他们双手捧起封底竹篓、恭敬道:“侯爷遇刺,我等都很是焦心…立誓要将幕后黑手碎尸万段、为我们英明神武的赵侯报仇雪恨!” 说着,族长们煞有其事、自豪道:“我等派出大量子弟探查此事,发现此乃东莱黄家、北海张家以及平原朱家,三大家联合所为!” “此三家,也是平日最抵触赵蓟侯的三个邪恶豪强、寻常就被我等所厌恶唾弃。没曾想,他三家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大吼!我青州世家便联合起来…” “众志成城,共诛逆贼!” 一干豪族族长面色泛红,扬着手中的封底竹篓道:“此篓中,便是那三大家的…” “家主,以及核心子弟的项上首级!” “也是我等对侯爷遇刺的一点心意!” 田丰田畴听声惊愕,只感毛骨悚然。 这帐中面带傲然的一干族长,虽已表明臣服之意…却是令二田内心异常忌惮。 赵枭被何人所刺,他们岂能不知?那女刺分明是司隶袁绍手下的王允所派… 根本不是青州世家所为。 赵枭之所以放出消息,不过是为士兵寻衅滋事找个缘由罢。在二田想来,这些世家多半会臣服,但最多也就是跟最抵触赵枭的那几家门阀划清界限罢。可为求荣华,他们竟… 他们竟主动将昔日的手足之交… 举族诛灭… 好黑的心,好狠的心! 面上虽是挂着笑,但田丰田畴内心却是一片寒冰。这些族长今日能够为了荣华…毫不犹豫就将多年友家灭去,昔日照样能转个身… 就给赵枭背心来一刀!! 这…就是青州世家吗?! 好一群人形毒蝎啊!!! 见座上二田笑而不语,一干族长只觉得二人是被他们的忠心热忱所感动、不由摆手道:“为赵侯爷办事,不辞辛苦,不辞辛苦!!” “不过啊,此次讨贼我们伤亡还是很大的。这三家人口稠密、拼死抵抗,将他们所镇压诛杀并没有那么容易。还好,终究给灭了!” “那三大家,共计两千多直系旁亲…” “咱们可一个都没留!” 听这邀功之语,田丰田畴又是一阵恶寒。两人不愿再与这群豺狼过多言语,直接切入主题、肃声道:“各位大人的好意我们感受到了,在此我二人替我家主公谢过各位。” “不过今日相邀诸位前来,不仅仅是为遇刺一事…还有接下来大家该如何共处。” 言至于此,满帐寂静。 一干世家族长无不聚精会神,认真的听着下文,这将关乎到他们日后能否好受… 不容稍许分神。 “诸位都知道,现中央朝廷被袁绍把持。那厮狂妄自大、给我主强安逆贼罪名。” 只见田畴面色凝重,铿锵有力道:“若是连为我大汉开辟疆域的扩土之臣、若是连对治下百姓宽宏施恩的仁善之臣,都要被冠以逆贼二字的话…那袁绍,则更是逆贼!还…” “还是个无能的逆贼!!” “各位大人!你们觉得是也不是?!!” 一干族长听此暴吼,全都被吓了一跳。他们赶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连道: “是也!是也!!” “就是这样!没毛病!” “好!”田畴话音一转,慈眉善目的望向那票豪强主事、温声道:“各位都是分得清事理的贤人!都是心怀睿智之人!好!好啊!” 闻此夸赞,族长们面色大悦,附和道: “那是!我徐家一贯认为赵侯是忠臣!是我大汉的肱骨栋梁!那袁绍乱下诏…” “真是太可恶了!” “徐家主说得不错,那袁绍太可恶了!我郑家也觉得侯爷是我大汉的定海神针!” “是也!是也!我上官家也是这么想的。” 一时间,帐内主笑客笑,满是开怀。 在这无比和谐的氛围下,少有话语的田丰忽然抚须、大笑道:“好呀!好呀!既然各位大人都是这么想的,不如就联名上书,一同怒斥那袁绍荒唐可恶!竟胡乱污蔑忠良!” 霎那,大帐消音、落针有声。 一干豪强家主面色煞白,只感着套了、尼玛啊!上田畴的当了!这是言语圈套! 操!赵枭不愧被誉为赵贼! 这帐下的臣子,他娘的一个比一个贼!! “诶!政使大人说的有理啊!” 听田丰之言,田畴面上一怔、继而拍手鼓掌道:“政使大人说的在理!各位族长联名上书,不准在痛骂下…那袁绍就幡然醒悟了!” “此不失为绝妙良策!” “来!大家快与我共同鼓掌!!” 一干门阀家主听声,那像是司了马的脸上强自勾笑、稀稀拉拉的拍起手来。 田畴那刻意的愣神…太尼玛假了! 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他们可以就地撞死。 联名上书痛骂袁绍…能令其幡然醒悟?? 怕只会被其恨之入骨!!! 一众族长可以肯定,这联名书信一旦发了出去,那袁绍铁定就想将他们全都弄死。 世间最大的憋屈是什么?莫过于被别人强行逼迫,自己还不得不鼓掌叫好。 这尼玛…叫个什么事啊!! “既然大家想法与我二人相同,又饱含为赵侯爷申冤之志,那么事不宜迟…” “现在就书信吧!” 说着,田畴猛然拍手。 早就侍立在帐外等候的文吏听声,当即就抱着一摞书信走了进来。其笑容可掬,给每位豪强族长递去一封信纸。最“体贴”的是,或许是怕他们才疏学浅,没有骂人的词汇… 又或许是怕袁绍病入膏肓,非震耳欲聋之毒骂无法唤醒…在那空白信纸上方… 还附带着一张小布,布上细致列出密密麻麻的恶毒语句,格式各不相同… 十分专业考究。 “各位大人,请吧!” “快快为侯爷献上你们真挚的友谊!” 田畴和颜悦色,低声催促。 再次接过笔墨,一干家主略显犹豫。一旦写下这怒斥信,他们肯定就与中央袁绍结下梁子…日后,就是在赵枭下边过得不顺心… 也再无联通袁绍的可能。 因为,那时朝廷想灭赵枭… 同样,也想杀他们。 此刻谁都想明白了,这完全就是投名状! 写,还是不写? 不过迟疑三五鼻息,田畴忽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低吟道:“多好的盏儿…” “可惜,就是把手不太结实。” 一时间,几个较为聪颖的族长瞳孔猛缩,继而略显慌乱的瞟了眼后方。只见帐口帘布紧闭,见不到外边…但底端布片,却在晃荡。 那几个家主见状,登时肯定了内心猜疑,他们赶忙摊开手上信纸、埋头就写。 不得不说人有从众心理,自第一个族长提笔书信,紧接着便有第二第三… 再后,则所有人共书之。 倏尔,沙沙不停。 主位上的二田见状扬起嘴角,内心稍安。本在一干族长到来前,他们还论着要不要稍稍留点余地、不必非要逼这些家主去骂袁绍。 可在听闻这些主事人…竟然将昔日交好的三大家族诛灭满门后,二田便已知晓。 这封投名状,必须要有! 面对有底线的人,可以留有余地、不必将对方逼得太紧。但对付完全没下限的人… 那么,枷锁就必须给他上足咯!! 恶人还得恶人磨,小人不行君子法! …… “两位大人,信…已经写好。” 按照布上的恶毒之言进行照搬,没多久,门阀族长们便已书完联名信。他们哭也似的笑着,将那满是斥责的信件递给文吏。此刻彻底断了退路,他们姿态比先前更加恭敬。 服服帖帖,不敢大气出声。 除非袁绍倒台、朝廷被其他诸侯接管,他们才能重新昂起脑袋。不过就怕那时… 又得再书写一封斥责信… “哈!我果然没看错!” “各位都是睿智的忠义之人啊!!待到侯爷伤愈醒来,在下定要为大家请功!” 此刻田畴满脸笑容,与先前相比要热情了数倍。只见他猛然起身,扬臂道:“诸位,除了前面这些琐碎,邀你们前来…是有大事!” 一干族长听声心惊胆颤、嘴抽皮跳… 这尼玛,还没完?! 正当家主们双目泛红之际,却见田畴话音一转、昂扬道:“各位想不想赚钱?” “各位想不想赚大钱?” “各位想不想赚轻松的大钱?!” 没想是这番话,众豪强主事愣了愣,继而纷纷颔首、心中的不忿也稍稍退去。 只见田畴眼目一眯、肃声道:“在幽州,我主有一支专业的研发团队。咳,你们可以理解为创新事物的机构。这个机构,正不断发明出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顶尖商品,例如…” “晶莹剔透的宝石,名为玻之璃。” “漆黑取暖的圣石,名为煤之炭。” “其余还有很多,我就先说这两个例子。玻之璃透彻明亮,过光度超过全天下任何一种稀瑰宝石!此等宝物,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而煤之炭,则是功能性的商品。其造价不算高昂,足一筐…甚至比一担柴还要低廉。但其经久耐烧,是冬日取暖之上优佳品!” “玻之璃,可轻松打开上流市场、不怕那些大户不买,这玩意拿来装点门户简直绝了!奢华大气上档次!而煤之炭,则能轻易破开地方商家对民间市场的垄断!毕竟买此物…” “比直接买柴火,那要划算太多了!” 一干豪族家主听声错愕,稍稍一想… 便双目亮光,感到前景巨大! 那啥璃如果真如田畴所说,可真是稀世罕见的瑰宝!而其言语要多少有多少,他们便可大胆出货!另外一个没之啥,看似无用… 实则,却是不同! 只要敲开了当地商家对下游市场的垄断,他们便可供应其他商品!分一羹粥! 刹那,满帐目光灼灼,呼吸有些急促。 田畴见此淡笑,缓缓道:“诸位族长那都是忠贞于赵侯爷的不二之人!在下可做主,将大批供应此类顶尖商品给各家商队销售!” “目前,暂定三种合作方式。” 说着,田畴望向田丰。 后者见此轻咳一声,瞟了眼田畴,目光略带责备。就好似…怪其冲动了。 一干家主见此,哪还能忍?大利面前,啥都能抛却!一时间,族长们不顾形象、抛媚眼表忠心道:“我们这么忠诚的人,哪里找得到呀!大人快快继续说来!我们迫切的…” “想要为侯爷他老人家服务!!” 田丰听声莞尔,摇头不言。 田畴见状内心暗笑,表面却是迟疑片刻、才竖起一根手指缓缓道:“暂定有三种合作方式,一为经销总代理,负责一州商品销售。” “经销总代,需每年上缴侯爷十万万钱,但可在下面招商,收郡代、县代理费。” 话音落下,满帐寂静。 所有族长都是目瞪口呆。 每年上交赵枭十万万钱的代理费?!若不是赵枭骗钱,那么就是他们不小心… 踏入了财富的金融漩涡中! 田畴见此面不改色,伸出第二指道:“除了总代理,就是零售商以及依附商。” “不过这二者,抽成也更高。” 第十一章 商道 “不过这二者,抽成也更高。” 田畴话应刚落,就有性子急的族长发声了。只见两三个门阀主事忍不住站起、惊愕道:“这二者抽成更高…意思就是那总代…” “那每年要上交十万万钱的经销总代理,都还要抽成?不过是比后二者低些罢?” “是也。” 田畴听声面不改色,径直点头应下。只见他忽然起身,从案下取出一块平木板来。刚直文臣将木板悬挂在主位之后、用笔书写起来。 只见他笔走龙蛇,边写边呼: “州治总代理,可管辖州内的郡代理、县代理。而下两级代理,则负责零售商。” “简而言之,就是我家主公决定建立一个商会。商会会长自是赵侯爷,旗下,将会有十三大管事、也就是天下十三州的各个总代。” “你们归入侯爷的商会,卖自身的产品我们不参与抽成。但若是需要商会独特的稀罕商品,那么自然就要让利。目前有两种结算方式,一是小批量货物、这可以卖后再结。” 说着,田畴转身望向主事们、缓缓道:“好比出厂价十万钱的商品,你们可以先取货卖出去再来结账。不过除了货款,还要交…” “八成的利。” “什么?!” 一干家主直皱眉头,出厂价赵枭说了算,再让出八成的利…他们还赚个屁啊!! 辛辛苦苦就赚除货款后的两成? 田畴见状淡笑,话音一转道:“此乃面对手上无钱之零售商的政策、是以最无优惠。其中让利五成,五成是级别、三成是先发货。” “若是不采取先货后款的结算方式,改为先款后货来结算,那么三成的先货税自然就没了。如此一来,即便是级别最低的零售商…” “亦能享受除货款后的半数利润。” 门阀主事们听声,面色稍缓。 一般来说商品的购入价,差不多是卖出去的三四成,这么算来,从客户手上收来的钱去除货款后,差不多还剩六七成。这六七成,再按级别分一半让出去,他们实际上… 一轮货,真正赚的大概是三成多一点。 一百万钱的货,赚个三十五万钱左右。这不算多高,但也绝对谈不上低了。 而且,这不还是最低级别的零售商吗?更高级别需要交赵枭更多钱,但同样… 赚的也自然会高许多! 这么稍稍一算,还是有利可图的。 一时间,家主们的眼神再次热切起来。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天大地大不如利益大。出力不讨好的事会令他们精神焉溃,而一旦有利… 那就似被刀捅了一般精神。 “咳,我先说一下商会的级别体系。” 见家主们神采奕奕,田畴也是满面盈笑。只见他刷刷写下“零售”,继而朗声道:“我刚刚用于举例的身份,就是零售商。此等级别,乃商会最次一等。其上缴的五成收益…” “实际上,到侯爷手中的只有两成。” 族长们听声愣神,那还有三成去哪了? 见帐中众人疑惑,田畴淡淡一笑:“其余三成利润,大半要分给县级代理。同理,县级代理商上交的钱,大半要分给郡级代理。而后,郡级代理的上交的,则分给州总代。” “故此,州治总代理…每年才需上交那么多钱。”说着,刚正直臣摊开手、不解道:“不然你们以为…侯爷收钱是为剥削人吗??” “那全是总代赚得最多,自然缴的最多。” 话音落下,满帐寂静。 所有族长眼目泛红,就连呼吸都灼热起来。赵枭这种商会制度…他们简直闻所未闻,但是搞头…也是大的不行啊!零售商赚的钱,一半是为自己赚,一半却是为县代理赚… 县代理赚的钱,一半是为自己赚… 另一半,则是为了郡代理赚! 而总代理…则相当于整个州的所有商会成员都在为他赚钱!虽然最后,还是在为赵枭服务…但这不妨碍总代吃得盆满钵满啊!毕竟,上交给赵枭的钱是额定的,但下边人… 那可是能多赚的!同理,下边赚得越多,代理则分的越多!这可不是压榨,而是一种良性循环!下边赚得少,代理分的少。下边赚的多,代理分的多…如此,定然上下齐心… 占领大汉商业市场,指日可待啊!!、 想清楚利益关系,这些世家主事们的目光彻底变了。从捞一笔块钱的稍稍提神…转为了毕生奋斗的激昂!同时,此刻他们对赵枭的看法也彻底刷新了!不说别的,就凭这… 就凭这体系,就凭这制度,就凭这思路,都远超这时期的同行啊!可以说,只要把这套体系给完善了,商会给他规规整整的建立好。 赵枭就是没啥煤之炭,就是没啥玻之璃,他就只卖寻常商品…也亦是能… 轻易的打开大汉市场啊! 这套分钱体系,可是完完全全的将商会所有成员的斗志,都给死死激励起来了! 可谓之,商业奇才! 念头至此,众世家族长彻底归心。此刻他们终于承认,人与人天生确实是有差距的。赵枭一个军事战略家,随便经下商都能乱杀… 这叫他们怎么比啊! 怪不得人家能当侯爷,怪不得人家能为大汉开疆扩土,怪不得人家能自立一方! 完全凭本事嘛! 想到这,家主们无不心悦诚服,纷纷躬身拱手、阿谀道:“我等愿为侯爷在商场的臂膀!替侯爷在商业上开疆扩土!征战四方!” “田大人,我老郑就这么说吧…” “只要侯爷的商品真的那么稀罕、在大汉找不到第二家,在下就愿砸锅卖铁…” “也要当上一方代理!为侯爷分忧!” “是也!” 有人先声,其余家主也不甘落后。他们纷纷抱拳、肃声道:“只要商品如实…” “我们就愿为侯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田畴听声眼皮微抽,他实在是被这群人的厚脸皮给惊到了。明明就是自个想要赚钱,却是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个个都似伟岸忠良… 不过,经商之人,应该也就是这模样。 要是太实诚,怕是要亏得倾家荡产! 这群奸诈恶徒别的没本事,可那勾心斗角的算计,却是传家的宝贝。怪不得主公叫他二人对这群世家主事如此吩咐,真是远见啊! 若是留他们在青州无所事事,怕不是要惹出大祸来。可将他们全都派出去经商,只要确实是有利可图,那这群坏东西哪还有心思与赵枭来作对?相反,只要大家利益相同… 这些奸诈小人,反是赵枭最忠贞的信徒… 在只在乎利益的人眼中,谁能给他足够的钱财,他就会拼死维护谁的权威。 主公这招利益共同体,妙啊! 甚妙!! 一时间,田丰田畴对视一眼,面上全是热情的笑意。他二人忽然转头望向世家主事们、和蔼可亲道:“诸位,侯爷被歹徒暗算…” “现已经归往幽州养伤。” “在这段时日内,商会也会逐渐成立起来。在侯爷出发前,曾吩咐我二人告诉各位大人,请大家准备好钱财,在半年后前往幽州。” 说着,田丰顿了顿。 不过刹那,这群族长们便急迫起来。显然,是完全被调动了胃口、很是在意。 二田见状暗笑,只感火候已到。 一席震场之言,缓缓抛出: “那时,我幽州会举办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展会之前,侯爷会派人在大汉全境广播宣传,诚邀天下商客前来考察。在展会上,我们会将玻之璃、煤之炭、农之车,肥之料…” “之类的顶尖商品,一一展现!” “同时,也会举办第一届天福拍卖会。拍卖大汉十三州的总代理之位。至于再下一级的郡代县代,则是交由州治总代理自行拍卖。” “这个钱四成给商会,其余总代自收。” 田丰话音刚落,一干世家主事人便按耐不住了。只见他们全都急迫的猛然起身、话都有些不利索的迅速开口:“不!怎么能这样!” “我们才是侯爷最忠贞的臣下,这么好的赚钱…咳,这么劳累的苦差事…咳…” 族长们显然也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无耻给羞到了,赶忙组织话术道:“这么重要、这么艰巨的责任,就该交由最忠心的臣子来背负!” “我等不惧艰险,不惧操劳…也愿为侯爷大业贡献自己的青春!燃烧自己的热血!” “劳烦两位大人代为转达,请告诉我们伟大的侯爷,这等艰苦的差事不该交由外人来做!我们青州世家,愿意全盘背负这份操劳!” 田丰田畴听声,眼皮直跳。 就像见到了活脱脱的绝世大戏。 这些商人,脸皮是真的堪比城墙啊! 见二田不语,面部表情最为诚恳的两位豪强家主郑步和曜联纷纷躬身、高呼道: “两位大人,你们看见了么?!” “啊?” “那颗赤子之心,正在闪耀!!!” 田丰田畴错愕愣神,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两位刚正直臣嘴皮抽搐,悠悠道:“我二人看见了。诸位家主的心,可是熠熠生辉啊!” “好吧,我们会代为转达,不过…说句实在的,侯爷多半不会同意。但见到汝等这般赤诚,我二人内心实在是感动,这样吧…” “诸位大人来幽州之时,会得到贵宾卡,享受特等优待以及拍卖后的折扣。” 说着,田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两眼。众家主见状,赶忙上前一步… 搞得帐内氛围,很是机密。 “诸位,这贵宾卡一事可绝不能外泄!拥有此卡,你们最少也能打个八九折,这样一来竞拍时就能更大胆的喊价!只需在黑房结算交钱时,暗自亮出此卡,那工作人员…” “会懂的。” 说着,田丰小眼一转、肃声道:“毕竟是诚邀天下商人群聚一堂,大家明面上都该公平!此卡,无疑是打破了这份公正,所以…” “各位都懂吧?” “噢!懂的懂的!我们都懂!” 感到占了便宜,豪强家主们都奸笑了起来。他们笑容可掬,在怀中摸索着… 看样子…竟是要当场答谢一番。 田畴见此皱眉,正要开口婉拒,却被田丰难以察觉的轻轻踹了一脚。被主官示意,田畴登时了然。他学着白胡子老臣正襟危坐… 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牛皮帐顶。 “哈,今儿来得早、肚子有些饿,故此就带了些黄菜包子在怀中。此番与两位大人谈得一见如故、酣畅淋漓,就将此包献给二位。” 一名家主嘴角上扬,端着装满沉甸甸“黄菜包子”的钱袋放在田丰案前。 继而,笑容可掬的告辞退走了。 “嘿!和郑家主一样!今儿在下也没吃饭,就带了些莼菜,准备路上吃呢!咱劳碌之躯少吃一顿没啥,可两位大人都是大汉的栋梁!” “来,莼菜配黄菜包,那叫个香!” 又一名家主上前,将包囊放在田畴案前。 同样,放完就告辞而去。 “哈!俺有白糖包!” “嘿!巧了,咱也是白糖包!” “我这是黄菜包!还有些…” 音起音落,人来人去。 倏尔,二十多个大锦囊端放在二田案前,帐中的家主们…也是浑然不见踪影。 …… “哈” 长长舒了口气,田畴起身伸了个懒腰。和这些奸滑之人打交道,真是太累了。 “政使大人,我们收他们礼做甚?” 一边问询,田畴一边打开锦囊… 登时,华光乍现!! 黄菜包子,就是大块黄金。 所谓莼菜,就是剔透翡翠。 白糖包子,则是雪白纯银。 “呵…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田畴摇头,拉紧锦囊系绳、将小袋子一一封好。这些家主还真是讲究,那潜规则是一套一套的。这贿赂上来的钱,竟分三六九等。 其中大块黄金价值最高,小块翡翠其次,高纯白银则价值垫底。这些家主,愣是通过形象表述给后者道清价值,好来抉择是… 放在谁的木案前。 田丰官位比田畴高,故而,该供奉的钱财也应该更多。基本上黄金,都在田畴那。而少许翡翠和绝大白银,则放在田畴的木案上。 最牛逼的是…这两堆供奉之物,竟然堆的一样高!完全不会扫落田畴的面子。 论人情世故,这青州世家的一众主事… 已经修炼成精了。 “诶,子泰,你还是嫩了些。” 田丰瞟都没瞟一眼那案上的锦囊,喃喃低吟道:“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这些门阀主事多半都是经商的,则更是信奉这个道理。我刚刚说了…要给他们发贵宾卡。” “故此,他们觉得占了大便宜,就想拿点钱出来感谢我们。这时,我不收…” “他们反而觉得,这卡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要给他们的…那样他们就不会感恩。而我收下贿赂,则代表送卡…是不在原本计划中的,是我出了力…为他们争取来的大便宜。” “至于这钱嘛…” 瞟了眼案上的锦囊,田丰淡笑道:“就交给辎重部换取老钱,再去买些好吃的…” “犒劳军士吧。” 田畴听得脑壳昏,悠悠道:“我们不收钱,他们反而觉得心里膈应…而我们收下钱,他们却是觉得占到大便宜?这不是犯贱吗??” “嗯,子泰你说对了,这就是犯贱。” “可只有犯了这个贱,他们才舒坦啊!” 说罢,田丰揉头、略显疲乏道:“子泰,你要快快成长起来啊!随主公之势越来越大,我们日后的事务也愈来愈多。虚与委蛇…” “终不过是个手段,你要学会适应。” “一味的正直,是行不通的。” 田畴听声一怔,只觉此乃老前辈传授的人生哲理。细细品味,感悟万千。 “是也,多谢政使大人教诲!” “害,不必如此,随口而出罢。” “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不要被固有思维所束缚,今天你就表现的挺好。” “年轻人,老夫看好你哟!” 第十二章 论功行赏 上 临淄刺史府,盛大筵席正在召开。 此刻戌时,正处黄昏。 “诸位,今日既是封赏,亦是暂别!” 赵枭居于大堂正中,手握酒樽、朝满堂文武举杯而呼:“感谢诸位贤良在这段时日内的勉力前行,若无大家鞠躬尽瘁、众志成城。” “别说徐州,就是这青州…” “那都难打下!” 说罢,赵枭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满堂文武见状,面色微微泛红,只感到无比自豪。是也,短短半月连克冀青二州,是多么值得骄傲的壮举?!若不是为了大局,就拿徐州之地,也早已归于囊下、划入板图! 这份伟功,值得众人为之昂然! 此乃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用手上刀兵,硬生生打出来的!是他们终生的事业! 骄傲,那是必须的! 见满座昂首,赵枭开怀大笑。借着悠悠丝竹音律,中俊枭雄颇有感慨、问询道:“诸位将军觉得…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话应刚落,满堂尽是回应声。 只见关羽轻抚长髯、高声道:“大哥!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谋略!谋略只要优良,便是以寡敌众,亦能打开局面、获取大胜!” “嘿!二哥说的不错!但俺老张觉得,还是兵将齐心、众志成城更加重要!” 张飞今日特别高兴,破例喝了几坛桃花酿、黑到发亮的脸庞都有些泛红。 只见糙黑壮汉忽然起身、抑扬顿挫道:“俺随大哥征战徐州,也算是经历了此次征伐的全过程。俺亲眼目睹,帐下的郎儿们就是脚皮磨破,亦是咬牙急行!他们不畏苦痛…” “方才铸就了我们的仁武大业!” 说着,张飞忽然举起手中杯盏,将其豪饮干了、大声道:“俺这一杯酒…” “敬咱们的英武士兵!!” “好!张将军真性情!” “张将军果然爱兵如子!乃仁德飞将!” 一时间,满堂高呼喝彩。 相比于关羽高大上的计策至上,众将还是更喜欢张飞这接地气的回答。是也,战争之中无论计策再优、无论悍将再勇,可那主体… 终究是士兵!! 若无士兵奋勇搏杀,就是身怀张良计,亦是无法破敌!张飞说的,最是中肯。 “好!翼德说得不错!” “来,大家为我们优秀的士兵…” “干杯!!” 赵枭高呼号召,继而斟酒一杯,径直干了。满堂臣子见状,自是豪饮牛饮。 落落大方。 “好!喝得痛快!!” 赵枭将酒杯放下,继续道:“两军厮杀,功劳最大的自是军士。这点,本侯也会专门犒劳。但除此之外,还有何是最为重要的?” “那当然是主公啊!” 枭雄话音未落,就见新帅魏延猛然起身。只见他双眼睁得如铜铃一般大、高呼道:“有个贤良圣明的主公,臣下们自然会齐心协力、携手并进!相反,若是主家不够贤良…” “臣子们,也肯定就病怏怏的。” “在这点上,我家主公可谓圣人明君!这无上伟业,全依赖于您啊!”说罢,魏延忽然转身环望满堂同僚、举杯道:“我提议!” “兄弟们,都为我主干杯!!!” 众臣听声毫无迟疑,自是举杯豪饮。 赵枭见状失笑,虽是觉得魏延这人拍马屁很厉害,心里却是颇为受用。 不过,自大是要不得的。 摆摆手,径直结束这个话题。赵枭不语,再次扫视众将,希望能多听到些回答。 至于是不是最重要的,这无伤大雅。 赵枭实际上是为这席话,让诸位臣子好好思考一下成功胜利,需要哪些条件。 毕竟这个问题,是没有完美回答的。 关羽说的计策,是正道。张飞说的团结,是正道。魏延说的主贤,亦是正道。 “主公!赵云觉得大将悍勇也是必要因素!彭城之战,斐将军之彪悍可是大大鼓舞了军心!士兵团结固然重要,但有一个能让士兵团结的将军则更为重要!故此,赵云觉得…” “将领优良,才是胜利的因素!” 此刻,玉面俊将盈着淡笑,先后看向关羽张飞魏延、缓缓补充了句:“当然,三位将军的看法亦是很有道理,都是必须之因素。” “是也,子龙将军说的不错!” “但本将觉得,稳重才是正道。” 雄健之音忽起,众将只见陈到… 第十三章 论功行赏 中 “但本将觉得,稳重才是正道。” 雄健之音忽起,满堂臣将只见军帅陈到缓缓起身。其面容坚毅、神情略显沧桑道:“打下来也要守得住,能进能退,方能万胜!” “若只是一味的悍勇,在短时间或许会势如破竹,但终究不是长久之道。敌手只需摸清你的招式套路,便能制定相对应的陷阱圈套。” “而稳步前行,能得则得,不能得则激流勇退,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说着,陈到望向主位上的赵枭,不由感慨道:“我主大智!若强吞徐州,怕会陷入进退维谷的泥沼。” “就像现在这般只占据幽地冀青,恰是刚刚好。此举稳重,乃我仁武兴盛之兆!” 言至于此,陈到朝赵枭举杯,一饮而尽后便径直坐下。铁血军帅已是看出赵枭的目的,故此表达完意见也不啰嗦、将发言权让出。 一时间,堂中还未发言的核心重臣就只剩下田丰田畴,以及陈宫甘宁斐元绍。 二田无言,只是默默端坐着。 他二人自诩谏臣,对军事无甚太多看法。 再者,前几位军将的看法也基本将胜利所需全部道出,他们也没必要补充。 善计多谋,兵勇将悍,主贤稳重。 这已经将成功必须项,差不多都概括了。 “主公,下臣以为大胜成功,不仅仅是军队方面的因素。除此外,后勤辎重亦是至关重要!我第三集团军之所以在徐州战无不胜,与粮食充盈、补给不缺,是脱不开关系的!” 话音刚落,陈宫起座。 这个名字就很吉利的谋臣面带淡笑、朝默然无声的田丰微微拱手:“此次政使大人掌控我军粮道,长距运输…却没有出丝毫纰漏。” “我军大胜,政使大人功不可没!” 田丰听声面不改色,轻轻摆手、低曰:“将士们在前线奋勇作战,我自然要管好粮道、让军士们后顾无忧。此乃为臣本分,哪算得上什么大功?陈大人莫要高抬、莫要高抬!” 说罢,刚正硬臣自顾自饮起酒来。 看都没看一眼陈宫。 说句实话,田丰自打第一眼起,就觉得这陈宫不是忠贞之士。怎么说好些?就是…就是这人眼里的功利心太强了。这讲来与魏延相似,又截然不同。魏延那种功利,完全… 完全就是想安安稳稳的立些战功,老来好好享受荣华富贵。简单说,就是魏延的功利是并无太大野心、并无太大威胁的。而这陈宫… 就有些不同了。 随田丰的冷漠,大堂内的热情氛围稍稍冷却了些许。陈宫吃瘪,面上有些僵硬。 不无言语,径直入座了。 赵枭见状微微皱眉,不过略微思量,便猜出了田丰的想法。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年,田丰这脾性,中俊枭雄还是很清楚的。硬臣虽硬,但也不会莫名树敌,之所以行事如此… 那自然是看对方不爽了呗。 而田丰不待见的,多半都是奸诈之徒。 可陈宫不是奸诈恶徒啊!田丰为何… 思着想着,赵枭忽然回想起一些事宜。其对陈宫的看法观点,也随之稍有改变。 在前世,赵枭看三国时就对陈宫这人很是仰慕。认为其忠贞不阿,就是死也追随吕布。故此赵枭曾查阅过史书,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却甚是雷人啊!这陈宫哪里是啥忠臣… 其在军事上有才华,是事实。 但为臣不忠,也是事实。 首先,陈宫最先跟随的是曹操。但曹操这人极大可能并没杀吕伯奢一家,而且就算是杀了,陈宫那时也没割袍断袖、背曹而去。 这人之所以背叛曹操,是因为他立了功,曹操却没有赏赐他…故此,陈宫在曹操出军讨伐陶谦时,篡通一干守备大将倒戈投吕、把旧主子曹操坑得不行。值得一提的是… 史上少许没有参与反叛,死敌逆臣为主公曹孟德留下反攻基业的,是赵枭现在的农业署长-枣祗。后来,陈宫吕布不是曹军的对手。 就跑去徐州投靠刘备了。 然而,陈宫这人确实不安分,跟了吕布也还想着跳槽。再后来,吕布的心腹大将郝萌被袁术鼓动反叛,陈宫…也是打算叛主跟袁术。 不过,吕布手下虽莽,但还是够忠的。郝萌的部将曹性不随叛乱,反而还将上司镇压了、为吕布化解一难。问到如何处置叛贼陈宫,吕布还是够大度,径直免除了责罚。 非但不治陈宫死罪,还保留原职。 这或许也是后来曹操来攻,吕布不听陈宫计策的真正原因。毕竟一个反叛过自己的人,在生死危机时…吕布还有可能去听他的话吗? 曾经把曹操坑得那么惨,陈宫被老主子逮了自然不可能投降。只能无奈的结束了卑鄙璀璨的一生。陈宫这人有才华,也很不忠诚。 回想起这些过往的记忆碎片,赵枭内心警惕稍起。陈宫这人要用,亦要防啊! 不过,只要其没生出异心,那就该怎么对待怎么对待、不能以主观偏见识人。心念至此,赵枭淡笑举杯、高呼道:“公台说的不错!在战场中,辎重后勤都是非常重要的!” “来,诸位都敬田政使一杯!” 说罢,赵枭大口饮酒,率先空樽。 一干臣子见状,亦是纷纷举杯。 一时,陈宫之尴尬被大大缓解。青衣谋臣满怀感激的望了眼赵枭、也举杯豪饮。 倏尔,氛围再次愈发高涨。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众人又见一将忽然起身。此将身躯魁梧、目光锐利,正是赵枭势下幽州第一舰队之都统甘宁。此刻,这位两栖悍将神情严峻、肃声抱拳道:“主公!” “您刚有问…问胜利成功,所必须之要素。末将心中常就对此事有所思虑,便欲趁此良机抒发内心看法。不知,能否畅所言谈?” 赵枭听声盈笑,摆手道: “兴霸,大可说来!” “在我这,言论交谈永远是自由的。” “好!” 甘宁再次抱拳,继而高声道:“先前诸位大将之观点,在下十分赞同!但…以我看来,刚刚各位除了陈帅之言,皆是短暂之见解!” 话音落下,堂中氛围登时就变了。 一干文武全都望向甘宁,尤其是关羽,则直接冷眼相瞟、倒要看看其有何高见。 赵枭见状皱眉,也感到万幸。 还好有田畴敲警钟啊!先前都还没怎么注意到,这下面的文武,似乎并没有那么和睦。不过这也正常,官场就是江湖。每个臣子都有自个的性格,意见不同发生争论、也… 也很正常。 看法一致的团队,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赵枭若是称王,怕是连勉力支撑一两年都难。大臣将领间可以有观点不同,但不能将矛盾上升到人本身。 这臣子礼,也要赶快制定了。 随日后摊子越铺越大,势下的派系也会渐渐出现。要杜绝内耗,就必须有完善的规章制度。现虽还没到那个程度,但苗头已然萌生。 若不想似袁绍那般内斗不息、两派争权,他赵枭就绝不能和稀泥,规矩… 一定要严厉! 必要时…或许还得杀只鸡来儆猴。 思着想着,赵枭只感到有些烦闷。他既要硬抗张牙舞爪的孙袁豺狼,又要提防虎视眈眈的曹吕猛虎…除此外敌,就是自身内部,亦要想办法防止下属内斗。不过,都是必经。 只要图谋帝位,那么就不要嫌烦嫌累。 否则,就不要贪恋那金殿大座!! 当皇帝的人,没资格嫌事多复杂。任何一个王朝,只要出了一任不愿理政的君王,那么…这个国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若后世皇也是如此,那距离王朝灭亡…也就不远了。 为领袖,当勇对外敌,当智求所图。当仁待子民,当善解臣怨。当悍杀逆反,当广结外盟。当听取良言,当明辨是非。当赏罚分明,当抛却偏见。当学习新物,当改革旧弊… 如此外,还有太多太多。 总而言之,皇帝就该完美。非完美,无法驾驭这份无上权威。现在的赵枭虽还不是皇帝,但身为一方诸侯领袖,就不能怨事务多。 各个类型的问题,都要解决。 如此,才有可能戴上那尊至高的帝冕! 这也就是所谓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在下认为,短暂的失利,不该为之沮丧。同理,短暂的胜利,也不该为之生傲。”无视满堂望来的质疑目光,甘宁我行我素道: “关帅魏帅说的计良主贤也好,张将说的兵英、赵将说的将悍也罢,就是陈大人所言语的后勤无忧…这一切,都是由人来完成。” 满堂听声皱眉,只感云里雾里。 这甘宁是在说啥?绕来绕去听不懂啊! 是不是常在海船上,脑壳进水了?? 如此一来,也就怪不得他妄言了。一时间,诸臣淡笑,不再计较甘宁先前之语。 感受到许多轻蔑的目光,甘宁忽然摇头。只见他沉吟片刻,整理了下语言、才缓缓道:“本将之意,是诸位先前说的一切,那都是由人来完成的。例如计策,是人制定的。” “士兵英勇,也是人训练出来的。” “将领彪悍,更是人心彪悍的体现。” “后勤无忧,当然也是人来督促的。” 众臣闻言挑眉,勉强算是听懂了字面意思。可这甘宁…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诸位,你们不觉得自己有些倨傲了吗?” 无奈之下,两栖悍将豁出去了。 只见甘宁抬起臂膀、抑扬顿挫道:“我们打胜了仗,就该当庆祝…却不能以此为傲!否则,就是再清楚成功的关键,也无法成功!” 说着,甘宁看向关羽: “关帅说计策是胜利的关键,可谋划计策的谋臣狂傲了,如何能谋出良计来?” “狂傲之计,只会落得大败!” 一语落下,关羽面红耳赤。 甘宁则转身,继而望向张飞: “张将说士勇是胜利的关键,可操练军士的辅将狂傲了,只会练出轻敌的士兵!” “轻敌的战士,再勇猛也只会败北!” 一语落下,张飞若有所思。 甘宁再转身,望向玉面赵云: “赵将说将悍是胜利的关键,可指挥战局的将领狂傲了,只会连连棋错招昏!” “将领彪悍最好,但代价若是变得自傲…那么还不如战将屡弱些。毕竟战场上…” “拼的又不是个人勇武。” 赵云听声俊脸涨红,倒是没反驳。 甘宁见此也不再望,只是高呼道:“同理,管辖辎重的辎重官倨傲了,自然也无法再管理好后勤!总而言之,成功的根本就是不能傲!再强的人,只要傲了,就会变弱!” “猛虎相比兔子要强大无比!可它不傲!这也是所谓猛虎搏兔,亦是竭尽全力!!” 说罢,甘宁躬身,朝满堂环而抱拳: “今日谈事,我见诸位将军人人面带傲然自得,心里就感到非常担忧。仁武大业,不是狂傲之徒能够完成的啊!诸位,甘宁之言…” “皆是出自肺腑。” “若诸位听得,胜利才能长久。” “这好不容易才铸就的大业根基,才不会被摧垮啊!今日之言,略有得罪。” “甘宁在此,向诸位赔罪!” 说罢,甘宁起身。他一把捞起案上酒坛,径直就将整整一坛子醇酒全给干了。 霎那,满堂寂静。 文武大臣神色各不相同,但大抵…面上都是震撼惭愧的。只见大田小田双目发亮,看架势就要私下请甘宁来吃饭,好好结识一下。 三人,可谓之志同道合! 而赵云斐元绍周仓等将领,则低着头不语。先前最觉得甘宁荒谬的是他们,但最飘最傲的,也是他们这干武将。此刻历经良言教诲… 武将们心中,确实是有反省的。 是啊,若全都傲了,再强都得败!! 只有谦逊谨慎,才能保住这份得之不易的仁武伟业!甘宁名不见经传,说的… 却是至理。 实则让骄傲的众人垂下了脑袋。 张飞魏延,惭愧之色很淡。他们调整能力很强,平常与战时是两个模样。 也就是所谓的身傲心不傲。 不过,二人倒是赞同甘宁的看法。 至于陈到,那是半点惭愧都没有、就如同他水波不惊的内心。不过他也无需惭愧,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狂过。但是面上虽无表情… 陈到看向甘宁的目光,却满是欣赏。 “诸位,随本侯谢过甘将军!” “向甘将军敬酒!” 就在堂中氛围难言之际,赵枭忽然开口了。 满堂文武只见… 第十四章 论功行赏 下 “向甘将军敬酒!” 满堂文武只见赵枭忽然起身,双手捧举酒樽道:“兴霸无需向我等赔罪!你之良言,句句赤诚!是也,自接连凯旋后,我军上下…” “皆是洋溢着骄傲的气息。” 说着,中俊枭雄环视众多臣子,神情凝重、铿锵有力道:“傲,本身并没有错。本侯终身致力于让天下太平,这本就是令人自豪的事业!但人可以有傲骨,却决不能有傲气!” “所谓骄兵必败,也正是这个道理。” 话音落下,满堂臣子动容。 没人能想到,赵枭竟然如此宣扬甘宁之言。 而两栖悍将听声,面目泛红。不知是一口气喝多了酒,还是被主公认可而激荡… 反正此刻,甘宁腿脚都有些飘虚。 “大堂醇醪酒一杯,只为断我骄傲心!” 随口不押韵的题了一句,赵枭面色严肃、端端正正的将樽中老酒一饮而尽。 烈液随喉落肚腑,扰得俊面微发红。鼻翼喷吐白热气,诸侯淡看满堂众。 文武大臣见状,自是无人相驳。尔曹,一干臣子纷纷起身、朝甘宁举杯敬酒。就是历来与其不对付的关羽,亦是斟了一樽浅浅的酒。 甘宁不自得,笑着朝满堂一一回敬。 见其如此知得分寸,诸臣内心稍稍浮现的不满也随之尽去。倏尔,气氛重归融洽。 赵枭势下的核心人物们,也第一次将甘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海将,彻底记下。 此人名声不显,多半是没遇上扬名立万的机会罢。就凭见识如此,便绝非寻常! …… 推杯换盏又一轮,渐渐天黑夜深。 在众臣即将酒醉、但还存有神智之时,赵枭忽然大手一挥、朗声道:“酒还有的是时间喝,不过还是先把正事给办了!来,赵海!” “宣,册封表!” “是!” 赵枭话应刚落,侍立于中俊枭雄后的书记官赵海得令,当即便向前一步、同时从怀中摸出一册不算厚的锦绣本儿。眼见重头出场… 宽阔大堂,戛然寂静。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不断作响。 面临册封,只有二田与陈到怡然不动,其余臣子无不喘息加重。毕竟,不管胸怀再伟岸的理想…那都必须要有现实的支撑。跟贤良圣德的君主混,不代表人就得无欲无求。 人生在世,本就是场荣华浮云。 谁都知道功名利禄死后带不走,但绝大多数人在活着的时候,都会全力去追求。 这无关境界、无关修养,是一种心态。 感受到那道道灼热的目光,赵枭无有不满。不好功的人,或许层次会高些,但不代表他一定有贡献。而好功,也不能说明这人贪权。 再者,就是贪权,但只要不借助手上权威为非作歹、反是全力助他完成仁武大业…那么,这样的人,又为什么要对他产生不满呢? 只要其忠君奉主、恪守臣道,相反,赵枭还提倡麾下臣子多些欲望。毕竟… 有欲望才有斗志,有斗志才有行动! 念头至此,赵枭转头望向卖关子的赵海、笑骂道:“愣什么呢?还不快宣!” “噢噢!是!” 见主家催促,赵海也不敢再渲染心跳氛围、登时朗声呼曰:“天道苍苍,佑我汉室!现中央皇庭被汝南袁氏所暗控,天子被挟、帝命无法出宫。满朝文武不思救君除袁,反…” “反助纣为虐,囚帝玩权!” “大汉镇东将军、幽州刺史、蓟郡侯赵枭忠君爱民,有心力挽汉业!故此,于初平元年一月十一日,建立东南救国都护府。东南都府下辖幽地、冀地、青地,受辖于汉朝廷。” “但,为防贼臣以朝令谋图己利,故加设附条一笔。凡中央朝廷之令,必须由我大汉皇帝龙眼过目,许可后才能启发!只要政令属实,东南都府无不遵从!并且,都府会…” 说到这,赵海顿了顿、才朗声道:“并且,东南都府会向中央朝廷继续上税,但都府三州常遭战火袭扰,维持民生当乃万事首位!在每年收税之际,当先将税钱安置地方。” “再而上缴。” 话音落下,满堂振奋。 文武大臣无不双目发亮,自现在开始,他们便有了自己毕生效力的大势之名! 不用再天天喊着来自幽赵这个过时的势名,从今往后,他们便可以东南都府的属臣自居!而都府建立,官职的安置也无需再事事禀报朝廷!先前赵枭迟迟未曾封赏功臣… 诸将虽然焦心,但却很是理解。 毕竟,主公赵枭确实很难做。他有一个全天下诸侯都未曾遇到的无解问题…就是其明面公开的官职太小,不足以封赏自己的臣子。 说来尴尬,赵枭自个的汉职也不过刺史、附带个郡侯的爵位。但此次出幽,都不说张辽关羽这两大集团元帅,就是许褚甘宁陈到三位副将,那个个都立下了不算小的功。 人家陈到三万硬抗十八万联军、死守彭城半月大破敌军,封他个杂号将军?破虏还是度辽?封得太低还不如不封,像寒碜人一样。 陈到官欲不强,姑且杂号将军就满足了。 可再者,经济最为富庶、战略最为关键的冀州,被张辽勉力维持住了局面…也封人家一个杂牌将军?不说多的,赵枭自个都拿不出手。但封其为重号将军的话,要知道… 镇东将军,在重号将军中都算次的了。 要是硬着头皮封了,日后说实话就很尴尬。主公的官级和下臣一模一样…还有可能略低。赵枭一个郡侯,属臣爵位也就差个一两级… 那让手下以后怎么有心思奋斗?功再大,那官位还能比赵枭高了?届时,满堂大臣都是侯,论事时主公是不是还得朝属下行礼?? 故此,封将之前,必须得铺垫。 这个势力名号,是不得不建。 “初平元年一月十一日,东南都府下达广宣规章:都护府有资格自行设立治下官职,包括但不限于文职、军职,地职、民职。补充:都护府之设职,只在东南都府辖地有效。” “此职不算大汉官位,即便达至都护府首席大督统,亦只算汉庭平民阶级。” 念到这时,赵海分明是笑了一下。 只见他嘴角上扬、庄严道:“初平元年一月十一日,东南都府下达第一任命。” “任大汉蓟郡侯赵枭,为都护府最高军政长官,职务为首席大督统、辖管东南救国都护府治下所有事宜,有权调控一切人事任命。” 言至于此,赵海猛然转身。 只见他单膝下跪、朝赵枭举臂高呼: “臣下赵海,参见大督统!!” 话语落下,满堂文武激动无比。纷纷有模有样的仿着赵海、朝赵枭跪拜举臂: “臣下张飞,参见大督统!!” “臣下陈到,参见大督统!!” “臣下关羽,参见大督统!!” “臣下田丰,参…” 眼见众臣行着新礼,赵枭微微一笑,内心感慨万分。其实说实话,即便不立王、改为建都护府,都还是早了些。但他实是不得以而为之,像他赵枭这般困窘的…还真没二家。 现天下诸侯,大半都是州治刺史。而他们的势力范围,也恰巧都在本州之内。 也就是说,完美的与官位所重合。 他们要封赏臣子,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毕竟这些小官位,本就在刺史的权柄之中。而稍大些的诸侯,又多少与袁绍有点关系。他们要立将,给袁绍书封信、朝廷就给立了。 而除赵枭外最强大的诸侯袁绍,在封赏这块直接无需多想。毕竟皇帝都关在他后花园,想封谁不是一句话的事?但与袁绍敌对的赵枭…就很尴尬了。朝廷都叫赵枭为反贼了… 哪有可能帮赵枭封将?而赵枭先前的职务在幽州够用,可一旦吞并冀青就远远不够了。这时名正言顺已经不可能,就求稍稍体面… 也只有自建势力了。 不封王抬高自己、抬高官位的上限,就只能建立势力,哪怕会失去些许大义。 完全是迫于无奈。 “诸位贤勇,快快免礼!” 赵枭大手一挥、肃声道:“本督今日下达改革令,从今起,都府治下三州军政分离。为政务府、军务府,两府当携手并进,为治下子民谋取福利!州制最高机关,为州督。” 说罢,中俊枭雄望向赵海。 后者见状登时转身,举诏高呼: “青州治,新设州督府衙。” “州督为田丰,领俸五千石。” 话音落下,满堂震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向赵海,就连田丰本人亦是错愕。 他知道主公很看重他,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成为封疆大吏!这州督,与先前的一州刺史又有何异?虽是分离了军权,但实际上还是地方的第一巨头,若无逆反心思… 需要军队时,后者还真敢不配合了? 愈是看得清楚,便越是知晓这份恩典何其之大!一时间,田丰眼目朦胧。激荡之下,竟是老泪纵横。他不贪权欲,只为被信任而泣。 无论大堂氛围如何,赵海话音不停: “青州治,新设政务府。” “政务刺史,为田畴任之。” “青州治,新设军务府。” “军务驻帅,为张飞任之。” 若是先前堂中议论声较小,那现在就是轩然大波!只见文武众臣神情惊讶,目光不断在田畴张飞身上扫视。田畴这人虽稍稍木讷,但确实是有才华的。虽让其担任刺史… 有些激进,但还是能够理解的。 但张飞为一州军帅,有些过了吧… 毕竟都护府只有三州,也就代表最多册封三名驻帅。张辽妥妥占据其中之一,那么就只剩两个空缺了…这糙黑飞将是很勇、是很悍… 但晋升为独自统军的大帅… 实是有些能力不够吧!! 此刻,旁人的视线张飞感受不到。他那熊眼里只有自己的大哥、熠熠闪光。 赵枭见状抚须,忽然…… 第十五章 授勋与交代 新的篇章 赵枭抚须,忽然起身、展臂道: “所谓举贤不避亲,本督认为,现在的张将军已经蜕变,管控一方驻军…完全能够胜任!诸位,来,为我们都府的张帅,鼓掌!!” 话应刚落,中俊枭雄率先拍手。 满堂文武见状,自是无言反驳、全都随赵枭热烈鼓掌。他们虽觉得张飞之素养,还远未到统领一方的级别,但既然主公如此看好… 那赞同,就对了。 倏尔,叫号迭起。 眼下,糙黑悍将并未迷失在这片欢呼声中。只见张飞虎目泛红、朝终生的兄长单膝下跪、抱拳高声道:“兄长如此看重飞…今后,弟必当勉励前行,不负大哥之厚望隆恩!” 赵枭见状感慨,展臂道:“翼德言出必行,为兄自是信赖于你,你向来是分得清楚轻重的。只要你保持住进步与稳重,一州驻帅…” “不过是你的开始罢。” 言至于此,赵枭转头望向赵海。 后者见状捧起诏书,继续朗读。 而满堂文武,却是深陷震惊。这是赵枭首次表态封诺,也就代表着张飞…只要不犯错误,未来必定是赵枭麾下的核心重臣!!这份许诺虽然看似轻飘,却足以改变将的一生! 不可谓之恩不重!! 不顾氛围的改变,赵海大声道: “冀州治,新设州督府衙。” “州督为贾诩,领俸八千石。” 此枚深水炸弹爆开,并没引得全场浮现多少波澜。毕竟贾诩,是跟随赵枭多年的老臣了,再者其算无遗策、智谋近妖,也是公认的事实。无论从资历还是能力,他都做得。 冀地远比青州重要,即便同为州督,贾诩比田丰多领俸钱三千石,也是很正常的。再者,贾胖子跟赵枭亦臣亦友,多得些俸禄… 完全可以理解。 众臣对此任命,完全没有疑议。 “冀州治,新设政务府。” “政务刺史,为陈宫任之。” “冀州治,新设军务府。” “军务驻帅,为陈到任之。” 听闻赵海之言,青衣陈宫面露狂喜,只感到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此刻,他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主公赵枭,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新臣而不封不赏!这可是刺史之位啊!天呐! 老陈家,发达了啊!!! 一时间,陈宫笑的合不拢嘴。 满堂臣子却是首次在脸上表现出诧异,这刺史虽不再是最高长官,但好歹也是一州巨头…封给这个新投来的谋士…真的合适吗?? 见堂中百态,赵枭双目微眯。 嘴角,稍稍略微勾起。 陈宫的刺史之位,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这人很有才,但偏向军事,却又不太忠诚…故此对其之任命,就不能以寻常待之。而冀地州督是贾诩,就无需担忧刺史忠不忠。 陈宫再有能,也跳不出贾诩的五指山。 开玩笑,原史上贾诩不死,司马懿都不敢跳出来作乱。不客气的说,陈宫好好做事,贾胖子会对他很是尊敬…但若这青衣谋臣有异心,贾诩不过翻手之间,便可将其镇压!! 既然忠诚不用担忧,那么陈宫的军事偏向,则又刚好与陈到的稳重少谋相互补。陈到这人非常忠心,这是历经过生死与血的验证,故此,赵枭必须抽他上位。还好,陈到… 陈到虽战略眼光稍差,但性格稳重。如此一来,配上贾诩陈宫,一苟一激一稳、完全将全方位所覆盖。有此豪华阵容,冀州无忧矣。 “多谢主公赏识,到必当鞠躬尽瘁。” 陈到话少,内心虽是火烫炽热,但面上还是那副无喜无悲的表情。只见沉闷军帅朝赵枭单膝下跪、行了一礼,便退回原位不多言。 “幽州治,新设州督府衙。州督由首席大督统赵枭兼任。幽州治,新设东域七国府。东域特别外督,由许褚领任。幽州治,新设…” “北乌镇原府。” “北乌镇原使,由赵虎领任。” “幽州治,新设政务府。政务刺史,由枣祗任之。幽州治,新设军务府…” “军务驻帅,由关羽任之。” 繁多的职务任命脱口而出,赵海稍稍换气,同时也瞟了眼堂中文武大臣。 只见此刻,众臣全都眉头紧皱。 这最关键的三州巨头中,竟然没有张辽、徐庶?还有那赵虎是谁?为啥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将领…统管乌桓大草原的事宜?? 不过这些疑问不归赵海解答。 他就是个念稿的。 不顾四处望来的疑惑目光,赵海猛然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道:“初平元年一月十一日,东南救国都护府设立幽东军政体。军政体下辖幽东军校、都府第一第二特大军区。” “以及军工厂军商部、谍统局。” “原幽州军武天机阁,并入幽东军政体。” “幽东军政体,永远由东南救国都护府之首席大督统直接领导、无需委任。” 说完体系构造,在满堂瞩目下、赵海再次高声呼曰:“幽东军校第一任校长,为首席大都统赵枭担任。幽东军校名誉校长为贾诩田丰,幽东军校副校长为张辽徐庶,主任为…” “庞统。” “都府第一大军区,大帅为张辽。” “第一军区帅帐参谋长,为徐庶。” “此军区直领将军为赵云、关平等。” 念到这,赵海首次提及备注:“都府第一大军区领导…全都护府治下陆军精锐。”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没人能想到,先前未曾提及的张辽徐庶…竟然,竟然被委任下如此夸张权威!! “都府第二大军区,大帅为魏延。” “此军区为海空特殊战区,故此,不设首席参谋长。参谋幕僚由幽东军校培育,军武天机阁将提供技术支持。都府第二大军区,辖管幽州第一舰队、以及后添之海空新军。” 言至于此,赵海直接念及小将: “河间人士张颌,于徐州彭城弃暗投明、解第三集团军之难局,记为特等功。” “封其为军长,归属第一大军区。” “常山人士赵云,于徐州彭城来援破敌、诛杀反贼青州刺田楷,记为一等功。” “封其为军长,归属第一大军区。” “巴郡人士甘宁,于海路突袭青州东莱、闪电战克敌、扫除贼兵,记为一等功。” “封其为军长,归属第二大军区。” “冀地人斐元绍,于徐州彭城奋勇坚守、不惜断臂亦要鼓舞士气,记为二等功。” “封其为师长,归属冀州驻守军分区。” “河东人周仓,于…” “幽州人士赵虎,于…” 随一条条任命道出,几乎所有有功之臣都得到了封赏。至此,赵枭之势力… 愈发凝聚团结! 不过,臣子们虽是喜悦,却搞不懂啥是军长师长,更别说再下的旅长团长了。 赵枭见此抚须而笑,耐烦解释道: “先前之惯用军制太过繁琐,每一军人数各不相同,在调度时很是费时费力。” “而统一军制度衡,麻烦只是一时。但日后却能一劳永逸,故此,制度必须改。不过诸位倒也不用担心搞不清楚,这新制很是简单。” “小级的部队编制繁琐些,大部队多半就是三五进制了。来,赵海,解释下。” “是!” 赵海闻言当即将诏书揣入怀中,继之又从宽大袖袍里掏出张写得密麻的宣纸、抑扬顿挫大声道:“军编制,基层单位为班,每班由十名士兵组成、通常隶属于排,设班长。” “班长不为官,由军士担任。” “班之上级排,一般是由五个班编成的初级单位、通常隶属于连,设排长。” “排长不为军官,由士官担任。” 说着,赵海开始简易化:“再上为连,一般由三个排组成,一百五十人左右。设连长,从连长开始设级为军官,享受优厚待遇。” “连上为五百人营,营上为两千人团。各位可以将团长…理解为旧制校尉。” “团上则为六千人旅,或万人师。” “旅为师之削弱,师为旅之加强。” 言至于此,赵海忽然面露尊敬道:“在师级单位上,则是军团!以及集团军群!” “军团一般下辖三师到五师,兵力在四五万之间不等。而军团最高指挥,谓之军长!军级之上的集团军群,乃我都府最高军事单位。” “司令大帅,只受命于首席大督统!” “此单位太过庞大,在此就不过多赘述,但这集团军群之兵力…最少也是十五万以上。不过此单位乃先设后立,现还未有构造。” 讲到这,赵海闭嘴不言。 满堂,却尽是灼热的呼吸声。 这集团军群的司令大帅,实在是太风光了!一人指挥几十万大军,简直是… 简直是所有武将,终身的目标啊!! 只要在死前能触摸到那个高度,便人生圆满矣。这除却权柄,还是莫大的荣光! 振臂一呼,几十万大军咆哮!! 为将如此,死而无憾!!! 一时间,满堂尽是暗自打气声。 赵枭见此嘴角轻勾,将官喜欢找感觉,那自己就给他们感觉!只要他们肯尽力… 无上的荣誉,还不是自己一句话? 心念至此,赵枭轻轻拍手。 霎那,从主位屏风后涌出一大票侍者来。 这些侍从面容坚毅、神情十分严肃。他们每人手捧一个精致考究的小木盒子,这木盒子光是一眼看去就让人喜欢得紧。上边不仅栩栩如生的勾画着千军万马,在人物外缘… 竟还有金线描边! 赵枭起身,取过一个盒子高举。 凝声而道:“受勋仪式,开始!!” 众臣见状讶然,正思索着词中含义时,就见中俊枭雄忽而发声:“忠勇勋章。” “授予,关羽、张飞、张辽、陈到!” 说罢,赵枭噤声。 其面容庄严,使整个大堂气氛为之一肃。 “四位将军,快快上来受勋!” 赵海开口引导,面上虽是严肃,但心里却是暗叹,自个怎越来越像传话小公公了? 关羽张飞陈到三人听声一怔,有些不解的大步出列、朝着主位行去。 待三将站定成一排,赵枭稍稍昂首。登时,三个侍者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小木盒子、快步行了过来。在心腹大将新奇的目光中,赵枭也不多言,将华美小木盒一一打开… 刹那,金光闪闪! 三枚精致考究的小圆片浮现在空气之中。只见盒中是一团蓬松的紫色锦包,在紫色包垫的中央处、乖乖的趴窝着三枚金色圆片儿。 似金币的圆片正面有画,还各不相同、雕刻的惟妙惟肖。第一枚,是名长髯战将横刀立马、堵死在一处茂密山谷入口。在战将马下,是横七竖八的甲士尸体。关羽见此眼红… 第二枚,是一面高大山坡,一名魁梧的披甲战将手持蛇矛、朝坡下嘶声大吼。而坡下,是万千逃窜的兵卒。兵卒惊恐,好似见了鬼。 张飞见此,眼有感慨。 最后一枚,是高大城池,城上屹立着个重甲大将。大将面容坚毅、手托摇摇将垂的军旗,目视城下密麻敌众,神情傲然、毫无畏惧。 陈到见此,胸口剧烈起伏。 “这是忠勇之勋,只颁忠勇具全之人。” “还望…” 第十六章 梦醒 浮生过客勿自扰 “这忠勇勋章,只授予忠勇俱全之人。” 赵枭说着,面色严肃的拿起金色勋章、依次戴在关羽、张飞以及陈到脖颈上。 “闪动旧幕的勋章,映射着忠诚与勇敢。还望三位将军不负此勋、再创辉煌。” 说罢,中俊枭雄一一重拍三人肩膀。 “救国都府的荣光,由你们守护。” 铿锵有力的誉词在大堂中不断回响,关张陈三将面色涨红,只感内心豪气迸发。台下那一道道羡慕的目光,令他们感到无上荣耀。 这是独属自己的光荣时刻! 一时间,三将纷纷举臂高呼:“得此盛誉,我三人惊之幸之!只有毕生全力铸就仁武大业,方能配上胸前这枚熠熠生辉的荣勋!” 赵枭见此欣慰颔首,鼓掌道: “礼毕,请三位荣将归座!” “是!!” 三将齐齐朝中俊枭雄行了个军礼,便在满堂的鼓掌赞叹中、昂首大步归列了。 忠勇一去,赵枭即刻呼曰: “慧目勋章。” “授予田丰、田畴,以及…甘宁!!” 说罢,赵枭噤声。 前三名侍从朝帘后退去,后三名侍者再次捧着精致礼盒行来。俊面枭雄一言不发,缓缓将三个小木盒一一打开。霎那,金光再现! 迎着光彩,二田及茫然无措的甘宁三人、迈着快步行上台来。他三人只见那盒中卧躺的勋章规格一致、不似先前忠勇勋章般复杂… 金章正面,只雕有一双眼瞳。 这图案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某种韵味。 就像是…大智若愚? “此慧目勋章,只授予敢谏敢言之人。” 赵枭将金章取出,如先前那般一一配戴到田丰、田畴以及甘宁胸前。只见枭雄面有感慨、悠悠道:“天下无有不错之人,便是再圣明的人,也难免有犯错的一天。三位…” “都曾勇谏良言、纠正错举,匡扶我仁武伟业走上正途!这份荣誉是你们应得的!还望三位良臣再接再厉,继续守护都府的荣光!” 说罢,赵枭重重拍向三人肩膀。 其手附沉力,眼有期许。 三臣见状眼目泛红,只感跟对主家。对于敢讲心里话的臣子来说,不怕主公平庸,就怕主公昏庸!若领袖自大狂妄、固执己见,那下臣再贤良也是无用。而赵枭大多时候都是睿智的,少有算漏,臣下规劝也能听取… 是当真无愧的明君啊!! 胸前闪亮的勋章本是冰凉,但二田及甘宁只感到这金章是多么的炽热!烫得他们热血沸腾,烫得他们浑身微颤!三臣并未多言,只是齐齐朝中俊枭雄行了个臣子礼,便… 便将主台让出、大步朝原位归去。 三人雄赳赳气昂昂,满是气宇轩扬! 赵枭见此扬起嘴角,轻轻抬手。 又是几名侍者上前,不过从此开始,盒中勋章便是银制、从格调上要比先前六枚顶级勋章稍稍差些。但雕技都很精湛,并无粗滥。 “启明勋章,授予魏延与张颌。” “二位将军弃暗投明、初来我势,希望这是你们走向人生及事业巅峰的开端…” “奋勇勋章,单独授予斐元绍。” “斐将军彪悍勇毅,在彭城为…” “初晨勋章,授予陈宫…” “…” …… 授勋完毕后,此次封赏大筵也临近尾声。在最后的推杯换盏中,赵枭下达首席督统令。其命青州治各大官衙沿青州全境边界修筑防线、卫戎哨所。这是项三州全治大工程… 接下来,赵枭抵达冀州后,亦会下达同样的边防令。冀青二州的边防线贯通一体,再与先前早就建好的幽州尚武卫戎区、代郡卫戎区接连纵横,便能将东南都府彻底围拢! 这是一条汉末版的马其诺防线。 这是独属赵枭的坚固长城!! 既然他已决心大刀阔斧的进行治下改革,那么一条完善的防线便不可或缺。 这条防线唯一的突破口在于草原,而鲜卑迦克西需要通商才能发展,故此已被赵枭把控住命脉。若是觉得还不够保险,再在草原部署些精锐便能高枕无忧。可以这么说… 只要防线建成,不夸张的说啥整个天下,但就四五个州齐齐来攻,坐拥三大州治以及坚固防线的赵枭、完全能从容不迫的与之硬撼! …… 次日初晨,拥抱别离恋恋不舍的张飞,赵枭率领第三集团军、浩荡开赴冀州。 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幽州第一舰队。 此次,田丰田畴以及张飞,替代关羽甘宁镇守青州。留下的是三名悍臣和第二集团军…但种下的,却是欣欣向荣的火种。世家豪强们心悦诚服、不再作乱,民间自是安稳。 招募新兵、组建青州军的事宜,也在张飞的妥善布置下,有条不絮的开始进行。 值得一提的是魏延出自原青州军,算一尊地头蛇。其心思缜密,在开拔前特意留下几名心腹协助张飞。有官方大义、世家助澜、魏延协力的三大支持,智将张飞的办事效率高到惊人。不过短短几日,便使青州抛头换面。 民间抵触赵枭的声音为之一肃,虽还没转化为拥戴,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 此刻世家门阀已然归心,地方官衙在冷面二田的监督调教下,也渐渐走上正轨。 官吏鱼肉百姓、税使中饱私囊、捕快勒索报案人等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在智勇悍将张飞的铁血镇压下,再不发生。因为做坏事一旦被二田发现,这两人就会立刻呼叫张飞。 张飞不看背景,直接调军队将嫌疑人逮捕。若是罪名落实,魁梧熊将就会… 命部下活生生将贪官坏吏闷拳锤死。 不得不说那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首很有威慑力,不过悬吊在衙门哨杆区区几日,地方就再无鬼祟敢胆作乱。青州全境的秩序正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发好转,民心也逐渐凝聚。 赵枭昔日的传说,也开始在坊间辗转。 …… 星夜璀璨,平原郡,流溪河畔。 急行三日,赵枭所部已行至青州边界之平原郡,预计明早便能抵达冀地。一因军士劳累需要歇息,二因流溪美景罕见难得,中俊枭雄下达军令:全军于河畔扎营、好生修养。 …… 今夜有雨,不滂沱。 赵枭领着步练师、二桥双娇,憩息于眉梢有顶小片船,悠悠荡于河畔观雨。 船小,不过相对流溪河而言。 船上阔棚安置一座煮酒小案、一面美琴,洽然足够。此刻赵枭侧躺于案后锦席,边听着步氏抚琴,边享受着二桥姐妹的揉肩服侍。 他眼有沧桑,淡看袅袅雨雾。 不知那河上莲花是不是天然,朵朵立于碧河起伏。沁人心脾的清香被穹际降雨遮盖,飘至赵枭鼻尖只剩一许尾香。很淡,很清雅。 却是刚刚好。 “官人,酒好了。” 娇脆之音忽起,将男人的思绪唤回。赵枭轻笑回首,只见桥倩柔奉着一樽微冒热气的酒儿,盈着羞缓缓递来。 颔首不言,枭雄接酒,浅浅抿了一口。 这是桃花酿,也是男人唯独钟爱的酒。来这乱世饮的第一杯火热,便是张家酿的桃花液。虽和前世那些珍品相比,此酒稍显粗糙。 但,却复有某种情怀。 清苦入嘴,延绵口腔缠绕舌尖,赵枭面色复杂。此刻那强自按捺的思乡之绪… 不知怎么的,又莫名浓烈开来。 早已记不得父母的容颜,弟弟妹妹的名字…也显得那么陌生,令赵枭感到有些惆怅。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已经彻底融入这古时。这大抵是件好事,却叫他高兴不起来。 有时候,他真怕哪天忘了自身的来历。 想着,赵枭莫名很是懊悔。 在穿越来的前日,他因为集团的一些琐碎杂事,与父亲吵了一架。本在良宵放纵后,他就打算晨日去好好道歉,但真是世事变幻… 这老天,并没给他这个机会。 此事,也就成了俊面过客心里的刺。 夜风不小,刮得赵枭长发舞动。余光闪动,中俊枭雄忽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有几缕苍苍银发。哈,俗人多扰!真是俗人多扰! 自嘲一笑,不顾娇柔妻妾的惊呼,赵枭连斗笠都没戴,便快步跑至露天船头… 淋着小雨,对河长啸。 那碧波夜河似乎感受到男人内心的执念,竟忽得汹涌奔腾起来!倏尔,浪涛不止。天际的乌云随劲风散去,显现出一轮弯勾亮月来。 赵枭狂笑,高呼天地有灵。 世人皆不知他,唯这江中的水月懂他! 参不透明日的变幻,又何须今朝悲戚? 波光已覆来时路,未说完的一切就都化为过往云烟罢!唯有庸人自扰,唯有庸人自扰!饮完那杯桃花美酒,就只谈大业不问从前! 心念至此,赵枭最后望了眼浩大的江面,癫狂大笑着,又飞奔回了顶棚之中。 刚刚拿起油纸伞的大桥小桥美目微怔,多少有些迷糊。唯有步练师似乎从那笑声中听懂了什么,纤长玉指抚琴、一曲解忧娓娓渺渺。 赵枭听奏不语,随之眼中尽是释然。 “我说入梦半生,可何为梦? 梦中非幻,梦前亦实。 前日后日皆是虚妄,又皆不是。” “今宵,高楼大厦已不在。” 缓缓漫步,赵枭握住了步练师的小手。 佳人美目流转盈光,枭雄紧握而淡笑。 “现啊,高山流水才是眷恋。” 第十七章 伏子 潜族避世终有日 初平元年,一月中旬。 此时正值大年盛节,天下诸侯无不罢兵,使得这满目疮痍的江山乱象稍去。 这段日子,豫州人流很是熙攘。 作为仅次司隶的汉地核心,豫州富饶、结连五州。其边界与中央、兖州、徐州、扬州、荆州相接壤,这使得其非但极具战略地利… 还广揽财宝,是以汉中部最富之州。 …… 豫州鲁国,大木村。 今儿正月初二,是忙碌的乡间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在这新的伊始,大木村的村民们纷纷离家而出,带着还算体面的礼物、前去拜访亲戚以及当地村官。在这乡下地界… 拉帮结派,是捍卫自己利益的唯一方式。 明年上缴给税官的粮多不多,全看平日塞给村官的子儿多不多。而遇到糟心事能不能顺利的解决,也全看聚来助威的亲家凶不凶。 村寨的人际关系,可不比城镇要简单多少。 甚至…还会复杂许多。 …… “嗨!大李,你也来了!” “哈!是小李啊…那必须来!这大过年的,怎么也得先来家主这拜访一番啊!” 午时,阳光普照,今年这节不太冷。 此刻,大木村的村长李老六家人声鼎沸。在这拜访亲朋好友的时日,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是先来村长这碰个照面。不过大木与其他村寨不同,此地有八百户人家,是个大村。 而村里,几乎九成人都姓李。 说来有趣,此村大部分人家的祖先都是一个人。据村中老人道来,这大木原先是一户姓李的大家的庄园坐落地。那大家久居此地繁衍生息,渐渐旁支子弟愈来愈多,不知觉… 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村,而此村的村长,也一贯由李家嫡系儿孙传承。 无人对此有异议,毕竟世人最在乎家族,也最遵守家族的规矩。主家当村长,不过理所应当罢。在往年的春节,大木村长李老六的家府中一贯是喜笑颜开的欢庆。而今年却… 却是僵冷严峻。 百来个李家男丁聚在后府祠堂中,其中大半人愁眉苦脸、眼中满是哀戚。而另一小半人面上虽无悲苦,但神情却流溢着担忧之色。 “唉,家主,您就说说该怎么办吧!” 在氛围僵冷之际,一名青年忽然发声。随其话语出口,全场的李家子弟纷纷望向堂中心的那名壮年男人。这男人秃顶龅牙,模样长得很是丑陋。他正是大木村李家的家主… 李老六! 此刻,李老六丑脸紧绷,怒骂道:“我早他妈讲了,不要参军,不要参军!!”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 随怒吼响起,满堂皆是垂头不言。 在去年,家主老六的独子小六刚刚成年,那小子不甘平凡,被过路的募兵官一阵忽悠,就号召全村青年一同去投军、共诛西凉董逆… 李老六抽着棍棒,死活不让家族子弟前去参军上阵,但那小六就似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去从军、一干李家小年轻也跟着起哄。他们这些大人鬼迷心窍,就说男人该去闯闯… 李家子弟们加入联军时,老六急得嘴巴满是泡儿。这参军容易,想出来… 就难咯!! 而事实,也如老六预料的一般。 刚开始,讨董节节顺利的消息传来,大木庄都是欢天喜地。待到董贼被丁原的孝子吕布击杀那天,大木村还举行了盛大的欢庆筵… 可接下来,就令人焦迫不安了。 本来想着,既然伐完逆贼,自家的儿郎们也就该归家了。可没曾想…那幽州的赵侯爷居然反了!对于这位侯爷,豫州百姓的心里那是无比感激的。当年若无赵枭,黄巾贼… 不知还要在豫州造多少孽! 可以这么说,这位姓赵的侯爷,就是他们豫州的大恩人!但天道难测,讨董联军竟然换了旗号…变为讨赵联军,即刻朝徐州奔杀去了。这可把李家急坏了。在大恩面前… 逆不逆贼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是的,在豫州民间看来,面对庞大的诸侯联军…赵枭必败!故此,李老六赶忙写出家信,希望李家子弟能够离军归家。虽然他们无法改变倾覆的大势,但却怎么也不愿意… 对赵枭落井下石! 可家中子弟的回信,却是另一种想法。他们说赵枭是个大逆贼,其强抢民女、烧杀劫掠的事被袁绍给公开了…李家子弟当替天行道、随正义联军消灭赵枭。之后,再无回信。 李老六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家的儿孙们是被袁绍的宣传给蛊惑蒙蔽了。能不顾自己够不够,就将粮草分发给难民的君子,能强抢民女、能烧杀劫掠吗?!荒唐! 但事已至此,李老六虽是愤怒儿郎愚蠢,却只能…暗自希望赵枭大败而归… 但近期传来的讯息,却将他的心… 击为粉碎! “上次募军,我李家出了一百九十四人,几乎就是新一代的七成。你们…”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老六痛心疾首,一字一句道:“这意味着他们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李家几乎就断了根!没了这一茬青年,我李家的传承…” “也就彻底断了啊!!!” 满堂李家男儿听声,神情皆是无比难看。他们李家原先也是一个强大的世家,但他们的祖先并没有像多半豪强那般占据一方延绵,而是化整为零,将家族变成一个村庄… 这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竟然让李家传承了整整十三代,历今已有三百余年!他们从一个战国时期的家族,延续到了这汉朝将倾之时…是多么不容易?是多么难得的奇迹?! 可在今朝,他李家子嗣大半消无音讯…李家也大概率将一蹶不振、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他们都是罪人啊!都是李家的罪人啊! 一时间,满堂尽是抽泣声。 一干李家主事纷纷昂起脑袋,肃声道:“主家,我们该当派人去寻!历来战场伤亡巨大,但却罕有全军覆没之情况发生!诸侯联军大败,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吧!我…” “我李家子弟,只要尚存三四成…” “也还有五十多人啊!有了他们,我李家也可度过这段艰难岁月!主家!” “我们该当速速派人去寻啊!!” 李老六闻言冷笑、悲声道:“呵呵,派人去寻?派谁去?诸位有谁愿自告奋勇?就是敢去那兵荒马乱的徐州,你们又有甚本事寻得我李家儿郎?!种田的招式,寻得到人?” 话音落下,满堂寂寥。 家主话说得难听,倒却是事实。 他们祖上虽是彪悍的军武世家,但传承到这一代,已经没谁有奋武之力了。 “家主,能不能请蒙…” 一名端坐在角落的白须老者忽然开口,其面有迟疑,显得十分犹豫。老者话音响起,登时便引得全场注目。而当所有人视线望去,神情就即刻转为无比的尊敬。这名老者… 名叫李空,今夕已有八十四岁了。 其是李家的大长老,知晓家族全数机密。 听闻老者前半截话,李老六已然猜出大长老的意图。只见他猛然摇头、肃声道:“不可!绝对不可!那家…不是我们能够轻易联系的!再者说,这都百余年了,我们都…” “罢了罢了!此言,大长老再不必提!” 那白须老者听声摇头,却是低吟道:“誓约有语,李家虽是下属家族,但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是能主动联系上家的。若那家真不顾我等死活,当初…又何须留下地址呢?” “主家,现我李家新一代几乎绝大多数都已下落不明,难道还不是生死存亡之际吗?老夫不懂得什么大局大势,只知晓再不作为…” “我槐里李家,就真的亡了啊!” 李老六听声皱眉,一时内心也满是踌躇。 自他承继父亲家主之位后,便知晓了一条惊天的秘辛。他们李家,原来是有责任的。他们需要寻一名主家、一名配戴宝锋的主家。 若能找到那位主子,便需即刻联系上家…但这几百年过去,那名配戴宝锋的主家却依旧没有出现…不!应该是从未出现。时日久了,李家的斗志也渐渐消退,最终开始顾家。 他们枝开叶散,繁衍生息。 不再遣人去寻找。 至今,也有百余年了。而一个忘却职责的不忠之臣,又有何面目去寻求蒙家的帮助?他李老六没这个脸啊!!再者,蒙家之地址… 非他二弟李殇不能前往。 可李殇,会同意这样的自私之请吗? 悠悠叹息,李老六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他此刻很是无助,完全没有破局之策啊! 而就在这沉闷之际,堂外… 忽然冲进来一大票青年!! “爹!爹!!我回来了!!!” “家主,我们回来了!!” “赵侯爷是被袁贼他们冤枉的!侯爷他才不是什么逆反之臣!相反,他还是我大汉的肱骨之臣,是我锦绣江山的救星、大救星啊!” “家主!侯爷率奇兵把我们打败了!然后…他非但没杀我们,还将我们全都释放了,还给了我们军粮、给了我们棉衣!若非如此…” “我们怕是路上就冻死饿死了!” 一干李家子弟冲入后府祠堂,登时就将堂内氛围带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旧人们面怔神愣,刚一反应过来,便似疯了般吼叫着,朝家族新人们奔去! “小李,儿啊!我的儿啊!!” “大李!爹啊!我的爹啊!!!” “小李,孙啊!我的孙啊!!” “老李,爷啊!我的爷啊!!!” 一时间,李家热闹极了,欢庆极了。 那些中年男人纷纷前冲,将失而复得的儿子紧紧抱入怀中。泣涕一阵… 又是突然给娃娃一个闷头敲。 声音铿锵清脆,显然是用力不轻。 至于家主李老六,则不在此列。 他先焦急的在人群中寻觅,待看到小六时,内心骤然一松。只见他面色忽然一黑,指着灰头土脸的儿子、怒斥道:“哈!小六!” “你特娘还有脸回来?!” 年轻的下任家主听声一愣,呆呆道: “啊??那,那我走。” 年老的现任家主闻言一窒,大骂道: “给老子死过来!还学会威胁你爹了?!你还不快将所遇之事一一道来?!” “诶,好嘞爹!” 李小六承了他爹的相,有些丑、还有些黑。不过在气质上,却是非常猛毅。只见他忽然似想起什么般,登时喜笑颜开。其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激情、边朝老六奔来边低吟: “爹,我寻到那佩剑之人了!!” “寻到了,寻到了!!!” 李老六听声一怔,随之瞳孔猛缩… 第十八章 隐族秘辛 “爹,我寻到那佩剑之人了!!” “寻到了,寻到了!!!” 李老六听声一怔,随之瞳孔猛缩、浑身竟然忽得颤抖起来。他听得生切,自己的儿子小六刚刚分明说…说找到了那位,那位已经数百年了无音讯的主家!那位配戴宝锋的主家! 此刻,这位丑陋的壮年男子内心复杂无比。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胸中的感受,这像是莫大的惊喜,却又像莫大的惊吓…令人七上八下的,很不轻松。毕竟,那人出现了… 李家平静的生活,也当被彻底打破。 因为只要家族遵从昔日许下的诺言,就必当再一次赴身战火。而陷入漩涡,自也就得与安逸挥泪道别、与新友“劳碌”毕生相伴。 不过即便如此,李老六终究没有忘却自身的使命。倘若当年他祖先救援速度再快些,老秦皇室也未必会遭项羽屠杀,这一切都是孽。 前人犯的错,后人就该还! 心念至此,李老六忽然神情一肃。他抛下大堂一干族人,转身就朝内府行去。 “既然儿郎们新归,诸位族兄就赶紧带孩子们回家洗漱吧!今天的族会就先到此为止。大长老,六儿,你们随我来…” …… 未时日央,李家地下,暗秘之室。 这座密室非同寻常,内里几乎无甚装点…当然,是在除却满墙的夜明珠后。此地下室极为宽阔,除却二十六排安置甲胄刀兵的武器架外,竟还有个不小的演武场。说来奇怪,这武场的地面是由花刚岩铺成,可表层… 却是布满了或浅或深的脚印… 到底是谁…能将这坚硬如铁的花岗岩都给磨踏出印来?不过无论是谁,有一点却能够确定。这人,绝对在此场潜心练武数十年! “什么?!小六!你是说…” “你是说那赵侯爷,腰间别着宇宙锋?!” 此刻,密室后侧的青铜小案旁端坐三人,正是那老六小六和大长老。现话音刚落,李老六满脸惊讶、有些口吃道:“侯侯…侯爷就是我李家苦苦找寻多年的主家?!天呐!” “这,这真是太巧了,简直不可思议!” 李小六也是苦笑道:“那时三路联军在彭城下败北,孩儿和一干族兄弟随陶谦逃往下邳,没想路上有伏、我军尽数被俘。当时孩儿觉得赵侯爷可恨极了,简直就是狡诈卑鄙。” “父亲您不知,那夜傍晚…我们所有降军都以为侯爷会阴杀俘虏,故而恐慌不已。没想,侯爷非但没有灭杀我等,还给予了我们回乡必需的衣物及吃食,真是个大好人呐!” 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李小六感慨道:“得胜之将面对溃军之卒毫无耀武扬威,还真心实意的与我等讲道理,在那时起儿就知道…” “侯爷,是拯救天下的最佳贤主!” 听着这与主题略无关联的话语,老六的丑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相反,倒是那看起就很稳健的白须长老坐不住了。只见老者皱眉,一边敲击桌案、一边急切曰呼:“小六子!” “你倒是说重点啊!!!” “啊?哦,好。” 稍稍整理语言,李小六面色严肃道:“当时侯爷在高台上演讲,我就感到内心悸动,这大抵是因为其讲的太好。可部分的激情却…怎么说?就像是莫名其妙产生的一般。” “故此,当时我就提起神来观察。这不琢磨不知道,一细看就吓一跳啊!侯爷腰间那柄长剑外表平平无奇,可黑鞘外缘的中段…” “却分明有个微微凹陷的豁口!” 话音刚落,老六和大长老的呼吸声忽然沉重起来。当年荆轲刺秦王,嬴政绕柱躲避,荆轲见秦王走位太好,一时间怎么都碰不到… 索性就将匕首朝嬴政胸口掷去。 秦王危急,只能将乾坤宇宙锋上抬、以那素黑剑鞘硬生生挡住了这计杀招。荆轲失去武器自然无法继续作乱,而这老秦御剑,也由此多了个不算醒目的标识。这豁口奇特… 恰巧在剑鞘中端的正中心,就是刻意去仿制都很难做到。而过了几百年的隐秘,还有谁会去仿制呢?再者赵枭身为尊贵诸侯,若无缘由,何须配戴一柄朴素且有缺陷的剑? 按常理来说,为了显现出地位显赫,诸侯的佩剑应该能多豪华就多豪华,实用性反而最不重要。即便全金铸造,外鞘镶嵌宝石… 也毫不为过。 那么赵枭配此剑,确实可疑!! “可…这终究是小六你自身的设想。” “若这只是个巧合呢?” 大长老忽然发声,只见他面色复杂、轻声淡淡道:“你未曾眼观宝剑出鞘后的场景,又如何证实这个观点?或许,那剑上痕迹只是巧合,或许此剑对赵侯确实有特殊缘由…” “但却是他自己的缘由,与秦无关。” 说罢,老者摇头:“不准,我们所寻的主家早就随故秦泯灭了,我们又何须…” “噤言!!” 就在大长老唱衰之际,一声低沉之音从密室前端传来。在座三人听声猛然回头,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冷面大汉踏着阶梯,从上层内堂缓缓行了下来。男子目光凌厉,身溢悍气。 只一记冷眼,便将白须老者吓得不敢言语。 “二弟,你来了。” “二叔!!” “咳…见过殇大人。” 冷面男子身影显现,登时便引得室内氛围大变。李老六神情复杂,眼中却闪过亲近。而李小六,则满面惊喜。至于白须大长老… 弱弱的吱了声,便垂首不言。 显然,来人在李家的地位不比家主小多少。 随手将密室门口直插的马槊正了正,李殇迈着考究的步伐、缓缓朝后方行来。 “李空,如你再敢妄自出言,我必当家法伺候。”冷面男子随口道着,边行边言:“小六,你刚刚说的我全听了,在危难关头你还具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真的是很不错。” 说着,李殇那平平无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听你意犹未尽,大可将心中之话尽数道来。有二叔在此,你说什么都无妨!” “嗯!” 小六闻言面上一喜、大声道:“二叔!其实上次侄儿不顾规劝、偏要参军,也是有自己的一些见解。我想来…昔日百般去寻主家,却是怎么都找不到,或许是时机的问题。” “噢?时机?” 不只是李殇一人诧异。此刻,李老六和李空都被勾起了兴致、紧紧盯向小六。 而丑面青年见状毫不露怯、抑扬顿挫:“先前百年汉虽积弱,但还具正统权威。而主家联系我等起事,成功概率无疑渺茫。这种情况其隐忍潜藏,是非常理智的正确之举。” “如果暂不起事,互相报团反而加剧了暴露的风险。故此,在不宜的时间段,主家多半会藏而不发。其有心躲避,我等即便派人去找…寻不到踪影讯息,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殇闻言双目一亮,看向小六的目光已然和先前截然不同。此子善于思考… 日后李家交由他来掌管,也没有顾虑了! 越说越兴奋的丑面青年显然进入了某种狂热状态,他无视三位长辈各不相同的神情、肃声而言:“现汉帝虽在,可汉庭已是陷入百年未有之巨大惊变!现皇帝无权无势…” “除了个正统的名号外便再无优势。” “而名号这东西,最重要也最不重要。起码刘协已是无力回天!在这地方强大、诸侯并起之际,也是汉王朝最为风雨飘渺之时!” 言至于此,李小六双目一眯、凝神道:“主家若要恢复当年的荣光,唯有在这乱世之中才能得以实现!再早些天下安定没机会,再晚些大局已定、新朝已立…则更没机会!” 说着,丑面青年直勾勾的望向三位长辈、悠悠道:“小子一直认为,主家必定是天下诸侯之一。故此才强行参军、走出这小地方。” 李小六忽得腾起、猛然拍桌! 只见他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万幸!我没有推测错误!万幸,真是万幸啊!大长老,您刚刚的话十分不妥,赵侯爷就是我们苦苦寻觅的主家!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不断竖起手指,丑杰高呼曰:“一,秦嬴为赵,侯爷亦姓赵!二,宇宙锋在侯爷腰间!虽然没瞧到剑身,但就凭那鞘我已能确定!” “三,侯爷自踏上征伐历程便接连凯旋,若无暗中之助力,便是白侯再世也无法如此顺利!我可以推断,主家已得到黑冰台之助!再者,那日赵侯讲话,护从亲兵皆为剑士…” “这难道不与铁鹰剑士相吻合吗?!” 铿锵之音暴响回荡,大长老低头无言。 而李老六和其弟李殇无不眼冒赞赏、拍手叫好:“我李家…出了个奇才啊!!” 面丑壮年抚摸胡须,笑望冷面男子道:“二弟,经六儿这般推算,吾已能断定赵侯爷就是我们永世追寻的主家!还劳二弟走一趟…” “去跟蒙家…” “不不!不能这么做啊!” 此刻的大长老李空已然乱了心神,急不可耐道:“家主!赵侯现广结外敌,局势看似欣欣向荣,实则却是,实则却是暗潮汹涌啊!” “我李家难能传承这么多代,又何须去淌这滩浑水呢?!我们安安稳稳的苟居于鲁国,还有谁能知道我李家的身份呢?什么承诺…” “早就过时了啊!!!” 话音落下,密室寂静。 老六小六以及李殇看向大长老的目光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其中有诧异、有鄙夷… “李空,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李家的长老!还有,若你再敢道此卑劣之言…” “死后,不得入祠。” 冷面男子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怀揣如此小人之心,只会辱没先祖的脸面。” “我李家的祠堂,只容忠勇之人。” 说罢,李殇拍拍李老六的肩头,转身就走。 宽阔密室,再次只剩先前三人。 白须长老脸色黑如锅底,无力的靠在椅上。其紧盯李老六,眼中尽是希翼。 然而…这平日好说话的丑面家主,却是罕见的冷峻着脸、看都不看老者一眼。 “李空,如果我李家不过寻常…那么依你之言倒也没错。毕竟,保全家族是人之常情。但,对于我骄傲的李家来说,就是覆灭…” “亦不能去行那背主之事。” 说着,李老六眼中尽是唏嘘。 全天下人都可以不忠老秦,但唯独他李家不能。秦灭六国,先祖独占两国之功,可终究还是因为轻敌败去了大秦的二十万精锐!如此必杀之罪,始皇帝政…却将先祖赦免。 李信未死,再后便有永忠嬴赵的李家! 这份忠诚,不会随时间而磨灭!! 秦被灭,李家无能力挽狂澜,这份恩情… 就在百年后的今日,尽数回报给赵枭吧! 第十九章 冀州遍地是英才 上 初平元年,一月尾端。 赵枭领第三集团军及幽州第一舰队,在赵云关羽、魏延甘宁、陈宫张颌的陪伴下,缓缓行入冀州域内。不过刚进冀地,富饶及繁华登时迎面而来。这冀州,实是非同寻常! 其地界中等,大于青或兖,却远远小于并或幽。不过冀州疆域虽是一般,但其内部的地方郡治却是极其复杂。和司隶七地相仿的大小,却是足足划分出十几个行政区域来。 不要以为其郡县规模较小税收就会低,实际却是恰恰相反。这年月没有gdp一说,但冀州确实是大汉最富裕之地。随便寻个小县… 每年上缴的税收,都不会低于外州郡治。 这,就是冀州。 …… “赵蓟侯万岁!!” “边护军威武!!!” “赵蓟侯万岁!!” “边护军威武!!!” 此刻午时灼日顶天照,万千士卒哈哈笑。自赵枭所部行入冀州治内,便一路接收着平民百姓的欢呼赞美。中俊枭雄在青徐之地名声不显,可在幽冀二州,名望却是如日中天。 这两地,是他仁德之名渗透的最深之地。其之命令,无异于御上圣旨!沿途过路的百姓见到这威武雄师,无不停下忙碌的脚步… 夹道而呼喊,在喧嚣之中… 第三集团军的凝聚力,又莫名强烈起来。 魏延张颌以及数万新入赵枭麾下的降军之三观,也被彻底刷新。在今日前,他们从未想过…从军一方,竟能被百姓如此拥护爱戴! …… “主公,这冀州已是彻底归心了啊!” 行进着,赵枭马侧的魏延面带震撼。他环视道旁越聚越多的呐喊百姓,喃喃道:“这冀州才被张帅攻下多久?民众竟然已经归心…” “张帅,真是好本事啊!” “有此手段,我们完全可以在打…” 边策马前行、边朝四周百姓招手示意的赵枭听声,淡笑道:“文长,切莫太过看好。这冀州与青徐不可同语,此地与我旧幽接壤相连、百姓早就希望由本督来统治。故此…” “才没有生起抵触之心。” “再者,就是攻下何处都能归拢民心…现在也不适合再动刀兵。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够充盈,且军士征战数日,也需要好好修养。” 说着,赵枭转头望向魏延、一字一句:“最起码三年内,本督不会再兴兵武。” “嗯,是末将少虑了。” 恭敬回应,魏延脸上流露出些许遗憾。作为经验丰富的战将来说,若是所属势力久不开战…自然会稍稍感到烦闷。毕竟,和平年代的军官地位会显著降低,且无法获取战功。 不过,主公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故此,魏延面上的失落稍纵即逝。 可这一幕还是被赵枭捕捉到了,中俊枭雄见此呵呵一笑、温声道:“魏将军放心,三年不扩张领土,并不代表这三年军队就会闲着。” 道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此次攻打冀州,半岛七国的仆从军都被派去打头阵,他们损伤惨重就难免心生不满。可附属就要有附属的觉悟!能为宗主国做事,是上天赋予他们的荣光!还敢不满?” “是活腻了么?” 寒冰之声响起,赵枭面无表情。他对半岛六国很是憎恶,半岛六国在后世就是韩棒。在蒙骑兵打破中原建立元朝时,汉人就是生存都难。元朝的草原人将汉人视为猪狗… 所谓一等蒙人,第二等西域、契丹人。 三等吕真高丽,四等南宋亡朝子民。 这座金字塔里,处在食物链最底层的便是汉人百姓。而高丽忘却了昔日与中原王朝签订的盟约、与元朝蒙人联姻,一样的压迫汉人!甚至还要更甚!做狗,就希望除主子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狗。而元朝汉人很有骨气… 高丽人,自然就死命的压榨汉人!这既是为了跪舔元人,更是为了心中的不平衡。 故此,赵枭对这些棒子,很是厌恶。 他对外族一直都有着深沉的提防,之所以当初与鲜卑结盟…一是因为在草原身不由己,二是因为鲜卑在历史上,终是融入了汉族。 而匈奴没有,而乌桓没有,而半岛没有。所以,这些顽固的隐患就必须灭除! 现在需要炮灰,故此六国可以存在。但属于自己的新朝一经建立…这些小国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包括东瀛邪马台,都是一个结局。 被炎黄子孙彻底吞并!! 念头至此,赵枭面无表情、淡淡道:“据在幽驻守的鲜于辅将军之来信,现域外六国很不安分。各国在一名姓李的高丽亡人教唆下,都隐隐有了作乱之意,或许是有些年头。” “他们忘记了那段腥风血雨。” 说罢,赵枭笑道:“所以啊,魏将军无需担心没事做。这半岛众国,肯定是要打服帖的。再者草原上的匈奴也是个祸患,咱们…” “也要想办法将这些马贼给灭了!” 魏延听声面色一肃,认真道:“还是主公想得多!末将一心只在开疆扩土,倒是遗漏了这些祸害。是也,这些外族都是不确定的隐患啊!若是不能将其歼灭打服,出兵…” “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些后怕的。” 赵枭听声颔首,正要言语、却见行在首列的赵云策马奔了过来。其边行边呼: “大督统,前头就是河清郡城了!” “关帅叫我问下督统,是否在城中小憩一番再行?这大热天的,可以歇歇脚。” 看着赵云俊眉上密布的汗珠,赵枭微微颔首道:“这天气倒是奇了,分明是冬末却和夏日一般辣人。子龙去与二弟说,我军就先在这清河歇歇,待晚些再走。吾也好瞧瞧…” “这冀州的民生如何。” 赵云听声开怀,帅脸上飙显敬佩、端着拳儿道:“督统之高尚情操令人钦佩!” “末将这就前去告知关帅!” 说罢,玉面悍将赵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径直就调转马头朝前方奔去了。 赵云来得突然,去得快捷… 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赵枭见此面露欣赏,对自己这位堂弟好感更甚。子龙很有原则性,论血缘来说,他作为赵枭的堂弟,嫡系程度还要超过张飞关羽… 但其,却鲜有公开称呼赵枭为堂兄。 在旁边有军士或者百姓时,赵云多半都会直呼赵枭之职务,显得很是正规。 这虽然只是个细微的举动,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人的性格。赵云这人,勇武胆识,忠诚心性皆是俱全,该当大用!一时间… 赵枭内心暗自记下一笔,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可抽自己这名堂弟上位。 …… 未时日央,第三集团军入驻清河郡府。 大军暂居北营歇脚,赵枭本人则在一众悍将的簇拥下,来到这清河郡守府中。 闻讯而来的一干地方官吏恭恭敬敬的在郡府大堂前列成一排,接受赵枭的问话。 奇怪的是,赵枭无多言语,直接命郡守审配拿来地方新务报表、亲自一一过目。 在中俊枭雄这明摆着找茬之下,更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堂中一干地方官吏非但不惧,还个个昂首挺胸面带笑意,显得很是底气。 “初平元年,清河郡治之甘陵县,阳流屯五组山林域,一月二十一日新务。” 拿起一卷竹简,不过刚刚入目,赵枭便有些惊讶。在幽州积蓄力量的那几年,他就常常突击地方郡府、要求观阅政务。一般来说地方官为了省事,报表多半草草几句就行。 像这般细致的简述,实在罕有。 “近日山洪突泄,山林域之官道被淹,当地屯民出行不利、上表郡府以求解决问题。郡府决策,派出专业人士前往地区勘察。若山洪已过,当清理泥浆、修缮官道通行。” “若山洪犹在、将有二有三,当在山林域另面修建临时官道,供以百姓出行。” “款额及民夫,由郡府组织调度。” 念完一卷,赵枭嘴角轻勾。其抬头望向那位中年郡守、和蔼道:“做的不错,无论何时,民生皆是第一要素!对一个县下小屯,审大人亦能如此上心。本侯想来,其他卷…” “也无需再看了。” 审配听声轻轻颔首、肃声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虽上表者只是个屯间平民,但官衙亦该慎重对待!今日不理屯情,明日就会不理县情。认真处理每一份上表,是地官…” “应有的责任罢。” “好!” 中俊枭雄闻言大笑,拍案道:“若我都护府治下所有地方官都能如同审大人这般,我治下百姓怎能不安居乐业?又怎能不美满富足!” 说罢,赵枭眼中闪过激赏:“来,赐审郡守百金!将其之言抄录,传与诸郡!” “是!” 赵枭背后的小尾巴赵海听声,当即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本本开始记录。 见最高统治者如此看重自己,审配面上微微泛红、摆手道:“侯爷言过了!卑职不过做了应尽的职责,算是何功?又怎担得起赏?” “害。” 赵枭苦笑,悠悠道:“这乱世光怪陆离,不求官员超凡卓越,就只求个尽忠职守,都难有人能做到。冀幽还好,外州的官,能…” “能少贪些款都称得上忠良了。” 说着,枭雄叹了口气: “对大多当权者来说,下边臣子是贪是黑无甚重要,只要该上缴的钱不少就行。地方官要牟利,自只能剥削平民了。苦的,终究…” “是百姓啊。” 审配听声一怔,随之就好似重新认识了赵枭一般。只见中年郡守紧盯枭雄、感慨道:“像您这样爱民的诸侯,真是从没见过呢!” 赵枭莞尔,忽然目光一凝道:“审大人气度不凡,为何名声不显…从未听过?” 话音刚落,灰衣郡守还未开口,就见后面的郡丞忽然上前、拱手道:“禀侯爷,我家审大人以往是很有名气的,不过是被上任冀州刺韩馥刻意压制,这才断了流传之声息。” 道着,郡丞面露不忿、怒声低吟:“当初皇甫公卸任冀州刺、韩馥交替上位,我家大人就被雪藏了!那韩馥颇好钱财,命州府各官衙为其敛财,还美名犒贤费?真不要脸。” “我家大人断然拒绝,就从州府被下调到这清河郡府做郡守,哼,太可恶了!” “韩贼被侯爷诛杀,真是大快人心!” 第二十章 冀州遍地是英才 中 “韩贼被侯爷诛杀,真是大快人心!” 那郡丞面带笑意,悠悠道:“这些一心只有私利的奸诈坏臣,活着也是祸害。” 赵枭听声颔首,淡笑着望向审配、鬼使神差道:“审大人,依你来看,这冀州各官衙有何陋病?若有足够的支持,你又会如何改善?” 一语落下,满堂寂静。 赵枭座旁的核心重臣们眉头轻挑,没想主公竟如此看好这位姓审的小郡官。而那郡丞及一干地方官员则眉飞色舞,只觉审配即将飞黄腾达…其一旦腾飞,自己也能挪位子了! 就在这气氛活跃之时,那郡守审配却是紧闭着口目,一言不发、默默沉思着。 好似完全不急,不怕这良机溜走般。 见其老神在上,地方官员们都急躁起来。个个眉头紧皱,生怕赵枭等得不耐。 不过还好,那中俊枭雄很有涵养,自发问之后便自顾自斟了盏茶、细细品味。 一时间,堂中渐入凝重。 …… “回侯爷,卑职认为冀州官衙的问题其实不算太大。各郡官长小吏,多半都还是依照礼法行事的。若细致些,倒确实有些问题…” 约莫一柱香过后,待到赵枭座后的将领们都有些不耐烦之际,审配这才缓缓开口。只见其语速较慢,面上略有犹豫、欲言又止。 赵枭见状抬手,和蔼道:“大可直言。” 看枭雄满脸的期待,审配终于放开了。在抑扬顿挫的话音中,中年郡守边言边走:“冀州各大官衙行事效率都很高,这依赖于官员普遍出自世家门阀、自身的素养较为高。” “讲到这里,侯爷或许会有疑惑…我知道,侯爷见惯了出身世家却为非作歹的昏官。不过,这种官在我冀州很少,是真的很少。”道着,审配盈笑道:“昔日,皇甫公但任冀州刺。其铁腕手段,迅速肃清了贪官坏官…” “新上任的官长虽是出自世家,但肚中若无学识,在皇甫公手下是待不住的。故此,这冀州的官员几乎都由世家的优秀子弟担任。” 审配讲得细节,赵枭听得认真。 虽中年郡守还未提出陋病,但他现在所讲的这些前因背景,都是赵枭极需要的。 见枭雄很耐烦,审配的话音逐渐柔和:“所谓上行下效,在皇甫公忠君爱民的熏陶下,这些地方官虽是出自门阀,却都愈发爱民。” “可好景不长,灵帝听信谗言将公废除、换做韩馥上位。韩馥贪财,要求各官衙敛财,从者重用拒者下调…故此,冀州有些奇特,在郡县一级,往往都是爱民的好官员。” “而州府高官,多半心都黑透了。” 言至于此,审配闭嘴不言。 赵枭听得起劲,当即接话再问:“审大人,本侯有惑。既然冀州高官多半都腐朽了,那他们下压郡县好官,你们又如何抵挡?” “毕竟位低言轻,上边要求你们大肆敛财,你们又该如何拒绝?吾想来…” “这种命令,应该早就下过了吧?” 审配闻言眼皮微抽,拱手道:“侯爷真是思绪敏捷…是也,此令早就下过。这也是我想提醒侯爷的,现冀州官场几乎分为明显的黑白两派。半数抗命清官,半数从令贪官。” “而世家也在推波助澜…门阀们早就不满家中子弟为官,自身却不能牟取私利。” “哦?” 赵枭双目一眯,冷冷道:“大人的意思是,州府下令要求地方敛财,而世家们就借此机会强逼为官的家族子弟搜刮民脂民膏?本还有些犹豫的官员见家中主事极力要求…” “也索性…就彻底放下昔日的坚持了?” “是也。” 审配颔首、肃声道:“这种环境下,还能恪守初心的官员,那都是清贤之臣。” “还望侯爷能够加以重用。” 赵枭轻轻点头,继之闭目沉思。 讲实话,这个问题说大不大,无非就是赏清罚贪罢…可却暴露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隐患,现赵枭治下官员,几乎都是出自世家豪门! 这个问题,不容小觑! 就似审配刚刚讲得家人唆使官员贪财一般,这都是典型的被逼而贪。除却要完善检查机制之外,预备官员的来源也必须要扩展了!官员不能只由世家子弟来担任,不然… 要天下太平、要地官不贪,永远都只是一句空话!毕竟屁股决定脑袋,出自世家自然照顾世家,出自平民也会多在乎百姓一些。 不过这上边涉及的事物太多,短期肯定是无法解决的。想着,赵枭思绪回归。 早点前往幽州会见贾诩的念头,也越发浓厚起来。心念至此,中俊枭雄拍案起身、朝身后一众将官道:“诸位,休息的差不多了。” “二弟,子龙,你二人先去整军。” “集结完,我们即刻开拔!” “是!” 二将抱拳,虎虎生风的行去了。 时间紧迫,赵枭也没废话,其环视大堂一众郡治官员、直接宣告道:“清河郡守审配鞠躬尽瘁、一心为民,特升其为随军大参。” “至于空出的位置…”笑看满堂面色泛红、攥紧拳儿的地方官员,赵枭淡淡道:“就先由郡丞替补。若事做得不错,就落实。” “做得不行,日后你郡丞也别做了。” 说罢,在郡丞的欣喜若狂、在其余郡官的失落、在审配的惊愕之中,赵枭朝魏延点点头,径直就朝府外行去了。中年郡守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魏延和张颌笑眯眯的揽住… 强拥着,和和气气的抱走了。 …… 酉时日入,橘黄残阳下坠远方。 在这傍晚之际,第三集团军再次踏上行军路程。此行目的地,乃冀州府高邑。 按现在这般速度,大概后日天暗前便能恰巧到达。且行且思,赵枭端坐于华车,不断在内案草纸上勾勾画画。某些东西的起草,没有人能帮到他半分,原因不在于智商… 而是时代致使的眼光局限性。 “行军速度太慢了,是真的慢。没有车乘,光凭两条腿跑,军士再精锐也无法提升多少。可机械化步兵没个几十年不用想…可也不能一直这样…毕竟不革新,非但行军慢…” “运输同样是慢,若能提升陆运效率,徐州完全可以吞下!不行,这问题…” “必须要解决!” 写写改改,赵枭呢喃不停。 他竭尽全力的思索,脑中不断闪过后世的交通工具,却终究是一一否决。 “汽车不可能,别说发动机,就是轮胎用的橡胶和燃料石油,都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摩托同理,也是不可能。嗯…自行车倒是不错!铰链虽是复杂,但还是能够解决的。” 赵枭双目闪光,忽又黯淡下来。 自行车那玩意是好,但跟道路息息相关。古时候的山路林路泥泞的很,寻常的自行车根本难以过路,再者就是改成山地车,也无法携带多少辎重。烦!道路这是个大问题! 道路,道路… 突然赵枭眼目暴闪,面上尽是狂喜!他怎么忘了铁路?!虽然即便最初等的蒸汽火车,没六七年也搞不出来,但轨道却是能够先铺上啊!先做小轨车过渡,不大,一节就行。 车头,以自行车的铰链原理构造。如此一来不说举世之革新,可提升的效率却远远不止一倍两倍!在接洽的光滑轨道上驶行,不知要比走泥泞的土道快捷多少!不要小瞧运输,只要将蒸汽火车搞出来,铁道铺好… 赵枭麾下之军队,便能在短短几天内,从幽州到达徐州!而其余诸侯的军队… 最少要一个月!!! 如此一来,赵枭就再不担心边界线长。毕竟只要驻军死守几日,几十万大军便能从其余地区坐着火车狂飙而来!如此,有谁能敌? 想着,赵枭哈哈大笑。 不过这笑意却是稍纵即逝,饭要一口口吃,步子迈大只会扯到蛋。现连稳定的火药都还没研制出来,啥蒸汽火车,确实远的很。 笑容渐去,赵枭脸上开始浮现凝重。 只要跟科技沾上边,那就没有省钱的事。现在的火药研究、民用品研究,都吃去了很大一部分财政收入。近期的肥皂玻璃,日后的带人气球和火炮火铳,再后的蒸汽火车… 只会一个比一个烧钱。 如果在研发完毕前,财政出现问题,那这些超时代之举,还有可能将赵枭玩死。 心念至此,赵枭再次规划起最乏人的招商事项。天启商会,将是他敛财的主要手段。这个机构必须规划的完美无缺,才能保证他府库无忧。长叹一口气,枭雄提笔动墨… 再度开始了无声的规划。 …… 入夜,冀州府高邑安宁康然。 一队队披甲之士来回巡逻,铿锵迈步于每一条街道、使得蟊贼无处可藏。 自张辽领第一集团军攻克冀州以来,整个冀州的治安大大提升。原因无它,是以张辽采取了少有的军管制。或是担忧外敌篡通地方官作乱,张辽直接罢免了核心区域的官员。 在交通要道、军事堡垒所在的县城,最高长官县令被军队强行押走,换上了军中校尉。这些校尉虽然不会处理地方事务,但是在镇压乱兵、管理治安上那是一个比一个狠。 故此,冀州官场虽是暗骂不绝,但整个州治的稳定程度…却是罕见的妥当。 张辽面上冷里子狠,一旦发现有人胆敢勾结袁家意图起事,那都不管敌人有没有开始聚兵,直接就调军队去将祸患彻底铲平… 这短短一月间,灭亡于张辽手中的冀州豪强不下十门。正因张姓军帅的铁腕,世家门阀就是咒骂到嘴巴起泡…也不敢与袁家接触。 冀州,也鲜见的步入了安康太平。 …… 夜里,高邑城,刺史府。 张辽与徐庶,二人秉烛夜谈。 “元直,主公他到哪了?” 主位上的张辽一边言语,一边用力的揉捏额头:“要派些军队去护从么?” “派是肯定要派的。”对席上的徐庶轻轻抚须、笑道:“不过派人去,是以下对上之欢迎尊重。有第三集团军精锐护从,主公的安全无需担忧。对了,张帅,今许将军来信…” “说赵国之国相周耀贪污严重,地方百姓都围聚成群,跑去国治讨公道了。许将军现在军管魏郡,眼见临近动乱、就上书问问。” 听见又一桩糟心事,张辽皱眉。 魏郡接连兖州、司隶、并州,乃冀州之最重要的战略门户,绝不能有失。 故此,张辽早就罢免了魏郡的郡守、遣副将许褚率领三万边护重装甲士驻扎军管。没想,魏郡没出事,相连的赵国却闹个荒唐。 真是钱蒙了眼,这节骨眼还敢贪污?! 张辽摇头、肃声道:“即刻调两千幽州轻骑兵火速前往赵国,把那贪污的国相当众绞死。空下的职务,先挑个听话的地官担任。” “若敢再惹是非,本帅要抄家问责。” 徐庶听声颔首,当即书写下此令。张辽的手段虽冷酷无情,却是异常的适用。所谓乱世当用重典,现冀州需要安定,也必须安定。 为了不出意外、牢牢握死冀州,使用铁血镇压法是最好不过的。部分作乱的门阀和官吏,只有狠狠的杀,把他们杀得哭爹喊娘… 才能保证其不敢做乱啊! 第二十一章 冀州遍地是英才 下 “好,我现就拟诏。” 没有丝毫犹豫,徐庶当即笔走龙蛇,一封调兵问罪状即刻显现。年轻谋士将信漆好,登时便拍案召来一名心腹侍从、将令发走了。 “张帅,迎接侯爷派多少人较为合适?以庶看来,两三千人便行。人数虽少,但规格必须要高。主公不好大喜功,再者现冀州局势复杂,时间虽短,但一下抽调太多军士…” “终究还是有些不妥的。” “善。” 张辽颔首,沉声道:“现确实不是穷讲究礼数的时候,一切皆要以大事为重。” “迎接队就派三千人去吧。” “是。” …… 冀州钜鹿,第三集团军正在勉力前行。 此刻天亮初晨,阳光和熙暖人。 在军队中部,有一辆豪华鲜亮的八骑大车。大车周遭,有五百精锐士兵紧密簇拥。此刻,赵枭正端坐车中,与未降人鲁肃交谈。 “鲁郡丞,本侯认为你胸有乾坤,不该陷于小地蒙尘。故此,这才将大人要来。” “希望大人能加入我仁武伟业,为天下太平做出贡献。鲁大人,你意下如何?” 宽敞的车厢,赵枭与鲁肃对坐。 中俊枭雄身后的角落,左右潜伏着王越与洛旼两位超级保镖。虽然鲁肃现身上有伤,但毕竟其武力高强。若是忽然发难…赵枭还未必抵挡得住。故此,两名冠绝剑客也… 参与到了这场私密的交谈中。 不过鲁肃暴起的概率很小,王越洛旼二人也就将背抵于车厢、使存在感极低。 “赵侯爷,我敬佩您的礼贤下士,敬佩您的爱民如子。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本就出自敌对,又何须强行凑在一起呢?” 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高大文臣面色淡漠、高吟道:“我鲁肃忠于汉室。” “而您,却选择了自立的道路…虽然侯爷现在还未称王,但肃能看出,您不是甘愿居于人下的主子。既然方向不同,一起共事也膈应。”道着,鲁肃轻轻挑眉、认真道: “不如您将我放了,待我回到徐州…定帮侯爷招募几个英才,做以回报如何?” 赵枭听声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其眉头微皱,思索片刻道:“鲁郡丞言语道不同?那本侯倒要问问,如何才算志同道合?现京都朝廷被袁绍把持,听其以汉帝所发之私命,才叫忠于汉室么?真是奇怪…” “鲁大人是忠于汉室,还是仅仅忠于汉室的名头呢?”赵枭满脸诧异,看向面色泛红的鲁肃道:“如果大人是真的忠于汉室,就应该上书,力谏袁绍让出权柄,让皇帝…” “上朝当政才对!” 高大文臣听声拧紧粗眉、认真道:“侯爷又何必奚落于我?肃不过一个小小郡丞,如何有资格上书中央?再者,就是真的表上去…” “我位微言轻,又有谁会当回事?” “哈哈!” 赵枭大笑,抚须道:“真奇怪!心向汉室的忠臣,在朝廷混乱之际,就算力微难以上谏,也多半会积蓄力量…而绝不是助纣为虐才对!可鲁大人听从袁绍旨意,兵出下邳前来攻我,又该如何解释呢?忠于朝廷旨意么?” “怎能这样说来?” 鲁肃面黑如炭、直接反驳道:“蓟侯无故兵出冀青徐三州,朝廷判你为逆又有何不妥?肃身为汉臣,出军讨伐逆贼又需要解释?” “呵呵,按鲁大人这般说来,普天之下的封疆大吏又有几人不是逆贼?诸侯之间的战争,未曾听闻有何原故。”赵枭目有冷光,一字一句肃声道:“别扯虚的了,鲁肃。” “本侯就问你,你到底是忠于虚名还是忠于天下?你是效力于那即将摧垮的汉室,还是效力于锦绣江山的庶黎百姓?在你眼中…” “是那点虚名重要,还是万家安康重要?” 被一下子扣上无数大帽子,就算鲁肃内心有万般辩驳之术…在此刻也只能道: “那自然是万家安康重要。” “好!” 赵枭猛然拍案,这么忽得一下惊的王越洛旼抽剑腾起。而中俊枭雄却是没在乎下属的失态,眼目直勾勾的盯着高大文臣、一字一句道:“如果在我领导下,百姓都安居乐业…” “家家皆是康乐富足。” “鲁大人,能否为我效力?” 一时间,鲁肃心道不妙。 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上套了。但毕竟先前话已出口,大丈夫又如何能后悔? “如果侯爷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康乐富足,那么鲁肃就是为您效力…” “又有何不可?” “好!有魄力!” 赵枭嘴角上扬,再次叫好。只见他双目凝神望向高大文臣,极为认真道:“以鲁大人看来,下邳的百姓过得如何?算家家康乐么?” “当然算。” 鲁肃颔首,身为下邳郡丞,他非常清楚下邳郡的民生情况。他昂起头、面露自豪道:“我下邳郡虽还没到路不拾遗的地步,但在这天下汉地之中,也绝对算是富足之地!” “几乎家家都有余钱,每年还能添置些新件儿!攒个几年,甚至能供家中子弟读书!侯爷,您知得这是怎样一个概念吗?读书…” “花销是多么大!” 讲到这,鲁肃浑身洋溢着骄傲之色。 或是按捺不住激越情感,高大文臣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目光炯炯,抑扬顿挫道:“常言一人读书,全家挨饿!学习的周期很长,而在此期间内,又不得参与耕种分心。” “家中少去一个劳力,多出一张嘴…而书费考费塾费,哪样都不是小数目!在外地,平民根本不要去想读书!可在我下邳,好好攒个五六年便能供个书生,实乃百姓康乐啊!” 谈及民生,鲁肃先前对赵枭的抵触心理莫名消退许多。只见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这样吧,侯爷,只要您治下有半数之地…” “不,只要有三分之一的地区能似我下邳这般,肃就是终身效忠于您…又何尝不可呢?但若是连这三成都没有,就希望您能放我离去。我渴求通过毕生操劳,能渐去愚昧。” “知识,不独属于华门子弟。” “只有四海尽是学识士,我天下才能康宁泰然!最不该被垄断的,就是书本啊!” 言至于此,鲁肃朝赵枭拱手行礼。 而中俊枭雄听完这番话,确实是微微怔了一会神。赵枭从未想过,这种话… 能从一个古人口中道出。 确实出乎意料,确实喜出望外! 没想这鲁肃除却能当外交大臣,还有任职教育部长的天赋啊!一时心念万千,赵枭淡笑而言曰:“鲁大人,如果这就是你的标准。” “那么,你注定要终身跟随于吾了。” “什么?” 鲁肃眉头一挑,眼中满是错愕。 “多说无益,你到幽州就全知晓了。” 赵枭摆摆手,继之不再多言。 平民攒五六年钱,用存来的积蓄供养家中子弟读书…这个标准,对中俊枭雄来说简直搞笑。他治下幽州都已经创办盛大学院、执行义务教育免费化了。攒钱读书?不存在的。 让鲁肃到幽州学府去转一趟,不知回来是什么表情?呵呵,想想就蛮期待的。 心念至此,赵枭也懒得再讲。随便聊了几句就让鲁肃离去了,他没有时间浪费。 商业上的事宜,还没规划完呢! 赵枭很忙。 …… 暖阳愈坠,天色渐暗。 冀州常山郡,一伙游商缓缓入境。 这伙走贩很土,衣装皱巴巴,装满廉价货物的车厢坑坑洼洼、饱经岁月的洗礼。 如此土鳖的破落商,很难引起沿途人群的注目。只有少许贫农佃户,才会叫住游贩的步伐。往往双方在能否少一个铜板的砍价问题上纠缠大半天,总价十钱的生意才能达成。 锱铢必较的砍价多了,游商的行进速度自然也就慢了起来。不过那瘦津津的商贩头领似乎不甚在意浪费时间,走得慢倒也是笑呵呵。 倒是将和气生财贯彻到底。 于是乎,在这么一走一顿、一来一争的缓慢行进下,明明小半天的路程硬是从晨日走到了夜里。商队好不容易才在宵禁前赶入郡城。 …… “噔噔噔” 子时夜半,常山郡守府响起轻轻叩门声。 “谁啊!这大黑天是要干甚?” 骂骂咧咧中,朱红色偏门缓缓开启一个小夹口。随之,门房小厮的脑袋也显现出来。小厮长得平庸、睡眼惺忪。其揉着眼角、面上满是不耐烦的望向府外。 登时,一张瘦憔憔、满面严肃的大众脸映入眼帘。敲门人又瘦又矮,身上披着一席满是补巴的破落大衣…得了,是个饿狂的乞丐。 “滚滚滚!瞎了眼的东西,要饭要到郡守府来了?真他妈霉,扰老子清梦。” 小厮低声怒骂,就欲关门。 而就在这时,那“乞丐”竟然猛得伸手、死死箍住门房的臂膀。小厮被捏,当即火冒三丈就要发作。可其怒目望来,眼睛又直了。 天呐!那乞丐竟拿着一大锭雪白的银块!小厮可以发誓,他这辈子都从未见过色泽如此纯亮的银锭儿。一时间,门房喜笑颜开: “嘿,有钱!你这乞丐早说啊…我那刚好有些剩菜,你等等,我这就给你端来。” 话音刚落,小厮转身入府,却闻脚步跟随。眉头微皱,门房转身道:“乞丐怎能入这郡守府邸?你且在门外等候,我这就去…” 一枚黄澄澄的小元宝,使得小厮言语戛然而止。门房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这乞…咳,丐爷,你有这钱咋不换身行头啊!” 说着,门房伸手就要拿走金元宝。 “啪” 一声脆响,乞丐冷着脸打掉小厮之手。 “银子是见面礼,这黄的,是办事费。去找你家老爷,就说袁兖州来人了。” “别的你不用管,你家老爷会见我的。” “什么?!你是袁…” 门房听声面色剧变,惊呼还未出口,便被矮瘦“乞丐”一记冷眼瞪回。倏尔小厮汗如雨下,只感自己…淌入了一滩黑不见底的浑水。 与冀州统治者赵枭所敌对的兖州刺史袁术,暗自派人来见冀州常山郡郡守… 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二章 奇兵出西河 奉先震鬼神 上 一月三十一日,年月的最后一天。 并州五原郡,三万五千虎狼之师整装待发。此刻正值午时,阳光明媚,照得军士甲胄鲜亮、威武堂堂。在这五原与西河的交界处… 战神吕布,正在检阅军队。 “将士们,袁贼无故起兵,占我家园、霸我妻儿,我就问一句…我们该当如何?!” 甩动战戟,吕布骑于神骏的卢之背、振臂高呼:“我们该当无惧身死,将他们斩杀!便是寡不敌众又能如何?!平白在人间走一遭,若是怯怯懦懦,还不如早些死了罢!” “是的,我们只有三万士兵,而那袁绍却坐拥十八万大军,可…这又如何呢?!” 吕布双目泛红,癫狂的仰天长啸、声嘶力竭一字一句道:“士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广,在于勇!我三万并州男儿皆是虎狼,我满帐大将皆是雄狮!我不但要烧袁军之粮…” “我还要灭袁绍根基!!!” 说罢,吕布面色狰狞、咆哮道:“烧了西河大仓,郎儿们就随我打到司隶去!!” “我要将所有效力于袁家的龌龊之徒,一一尽除!哼,袁绍,我不但要让你终生陷入悔恨之中,我还要断绝你袁家的命脉!惹怒我吕布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这天下就不存在!” 言至于此,金甲战将环视列队齐整的三万并州精锐。此刻,那些军士无不双目赤红,同样癫狂的朝着吕布高举手中兵武,无声的… 无声的展现着效死决心。 吕布见状大笑,笑得浑身都在微颤。是的,他只有三万人,但这三万敢于赴汤蹈火的大好男儿,又岂是袁绍七拼八凑临时招募来的新军能够比拟的?你要战,那老子奉陪! 你要战,那就别怕!! 热血激荡下,俊面金将猛然一扫方天画戟、随之高举于天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苟活隐忍?!看我神威,无坚不摧!” “前方深渊,身后炼狱,是以绝境。但我吕布,偏要凭手中画戟斩出一条路来!” 览望满面崇拜的万千兵卒,吕布举戟指向西河、高呼:“并州虎狼,随我出击!” “精锐之师,所向披靡!” “此战,神挡杀神!!” 话音刚落,金将长啸一声,率先朝南面疾驰而去。紧接并军乌黑大纛斜指,三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虎狼狂军咆哮着,风卷残云般跟随吕布而去。边奔边啸,军号嘹亮。 “看我神威,无坚不摧!”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 日落入夜,西河郡城寂寥无声。 城头之上,护仓总督淳于琼眉头紧皱,只感心神不宁。最近处于春节期间,袁吕两军暂且停战,身为袁绍心腹大将、淳于琼被委任为护仓总督。为保粮草安全,他严防死守。 可却总是莫名的心惊肉跳。 军中,是很忌讳这些感觉的。故此,淳于琼数夜未眠、不断完善着防御部署。 今夜,也是一样。 “将军,夜深天凉,您怎还未休息。” 游巡小将周齐带着一队军士巡上北城墙,一眼就见护仓总督淳于琼正立于城头、满面严肃的眺望远方。最高长官就在身前,小将周齐满脸堆笑,招呼着一众军士阿谀上前。 “淳于将军真是尽忠职守,但还需保重身体才是!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是啊是啊,周将军说得不错!淳于大将军还是早些休息要好,可不能太操劳。” “我西河之所以固若金汤,全赖淳于将军的高超布置呀!西河城高墙厚,虽无护城河、可城下却满是拒马…再加我城中足有五万大军驻守,完全就是不可能被破的坚堡啊!” “将军,您根本无需如此躬亲!” 听着半属实半夸赞的言语,淳于琼脸上却是不满。只见他眉头一挑、肃声道: “周校尉!你负责夜间巡逻,为何放弃职任前来搭话?嗯…你,你饮酒了?!” 嗅到一阵淡淡的酒气,淳于琼面若寒冰,死死的盯着身前小将。那游巡校尉周齐见状骇得四肢发软,登时扑通跪地、哀声曰呼:“不是,不是这样的,只是晚食饮了些开胃。” “呵呵。” 面无表情的讥笑一声,淳于琼冷言:“寻常驻于军中,汝等喝点小酒虽是犯纪、倒也无伤大雅。故此,本将少有计较。但这是哪?这是西河郡城!是袁公大军的粮仓所在!” “周齐,你不知道饮酒误事么?!” 见淳于琼严肃认真,游巡校尉浑身颤抖,其身后一众军卒亦是跪倒一大片。 这动仗闹得不小,登时便引来北城墙所有夜守士兵的注目。霎那间,一千多双眼眸齐齐聚焦在淳于琼身上。所有人都在暗暗猜测,这护仓总督会如何处置麾下的犯纪之将。 罚俸还是鞭打? 若是下调革职之类的,那可就惨咯!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际,淳于琼面上稍稍迟疑片刻,终是冰冷决绝道:“左右何在?!将这饮酒误事之将,给我拖下去斩首示众!!” “是!” 没待神情仓皇的周齐反应过来,淳于琼身后的八名魁梧亲兵登时分出二人。他们一左一右把待斩校尉拘住、硬生生朝城下拖去了。 “啊啊!!” “将军啊!饶了小人这次吧!!!” “今后周齐定滴酒不沾、奉纪守法!将,将军啊!您就宽恕小人这次吧!!” “将军!将军!!!” 被两名力卒拖至台阶道口之时,游巡校尉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双目突起,不断扭动挣扎着求饶。倏尔,凄厉哀求响彻北面城墙。 先前望来看热闹的千余夜间守兵见状,无不汗如雨下、赶忙回过头目视前方。 真是奇了怪了,淳于将军今儿怎这般铁面无私?这校尉也是将,说杀就杀? 妈的,可千万别触到他的霉头! 心念至此,军卒们的腰背更加挺拔了。他们目光如炬,不偏不斜的望向城下、显得很是专注认真。淳于琼见状面不改色,环顾四周道:“看来你们没意识到西河的重要性。” “本将现在就可以直言,若粮仓有失,在场的各位没一个能讨得了好!我十八万大军每日粮耗皆是巨大,没了粮,就只有溃败!” “今夜斩杀周齐,只是一个开始。” 说着,淳于琼转身望向星星点点的夜空、冷冷道:“别怪我未曾提醒,谁再敢违规违纪,只要是造成了隐患,那么不论过失大小…” “一律皆斩!” 话毕,淳于琼就欲离去。 而就当这时,城内忽然隆起熊熊黑烟! 是西城!囤积粮草的区域!! 微微怔神,淳于琼面色煞白、赶忙凄厉大吼道:“他妈的!草包啊!真是草包!” “还愣着干啥?!快随本将前去救火!!你妈的乌合之众,没人来攻都能失火…” 咆哮着,披甲大将心急火燎的朝下城通道冲去。城墙上的军士们面色也是煞为难看,即刻便分出半数人力、跟着淳于琼救火去了。 毕竟眼睛不是瞎的,没过多久,整个西河郡城都发现了西城失火。各单位领将纷纷调遣大半部属脱离岗位,极速前去西城救火。 一时间,指挥的指挥,打水的打水。勉力拎桶的拎桶,胡乱瞎跑的瞎跑。 挺突然的,整个郡城立马嘈乱起来。 …… “是时候了!!” 就在城中混乱之际,在阴影中悄然无息将整座城池包围的并州军也做好了攻城准备。三万五千虎狼之师装备精良,做着最后规划。 “高将军,南墙交给你了。” “曹将军,东墙交给你了。” “成将军,北墙交给你了。” “至于防备最严密的西墙,就由本帅亲自来打!三位将军准备一番,在半刻钟后…齐齐发起攻势!切记,这不是佯攻!我们首战便是总攻!不要在乎损伤,一切从快!!” “是!主公放心!” 听闻吕布之言,高顺曹性成廉三将齐齐躬身抱拳。虽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吕布分明瞧见三人面色涨红,显然也早是战意勃发! 吕布向来不是多嘴的人,他没去过多阐述此战的重要性。其朝三将一一拍肩勉励后,便径直拎起方天画戟,大步向西面本阵行去。 三将见状对视一眼,继之立刻归往军中。 随一条条命令下达,并州军,动了! 除却西面,东南北三面围城方纷纷遣出千余勾镰手。在这腰缠绳索的精锐部队后边,还各有一千善射弩士紧密相随。再后,则是大批大批的主战步兵。并军部署有些特殊… 东南北三面,几乎是由功能性部队及主战步兵组成。至于骑兵…那是一个都没有。 而吕布亲自领导的西面攻城军,则是清一色的并州狼骑。除却那一万精英骑兵外,别说什么勾镰和弩士,就连一个步兵都没有。 若有旁人在此定会诧异,攻城用骑兵?简直是天方夜谭、贻笑大方!但吕布… 又岂是能够以寻常眼光看待的。 ……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军营紧急调出数万士兵,淳于琼终于赶在半个时辰内,急匆匆来到了粮仓。 而眼前的屯粮大库安然无恙,围绕粮库修建的环形内堡戒备森严。从那堡上面色轻松的持戈守卫便可看出,粮仓并没有失火险情。 “他妈的,你快说!先前的浓烟…” “到底是怎么回事?!” 翻身下马,淳于琼面色不善的随手逮过一名堡门卫兵。在披甲战将的凶煞吼问下,那名年轻的枪兵瑟瑟发抖、倒豆子般迅速开口: “回,回,回将军!” “刚刚粮仓百步外的民居忽然起火、接连烧起数十座屋子,火光冲天…不过总仓官李将军已经下令,调全城衙役前来扑火。还有,李将军还派了信骑前往军营与城墙报信…” “什么?!!” “你说李孓派出了信骑?我军一直沿着主路快道前来,为何没见到什么骑兵?!”质问着,淳于琼内心猛然一惊。他忽然想起… 刚刚来路上,有几滩乌黑浓稠的血迹!! 报信的骑兵莫不是给… 莫不是给人半路截杀了?! 一时间,披甲大将紧拧眉头,摇拽着年轻守卫、厉声道:“为什么粮仓重地会有民居?!为什么燃起火来你们不立刻给它灭了?!” “调你妈的衙役啊!!!” 似泄愤般咆哮完,淳于琼甩开枪兵,就朝战马冲去。他刚刚的吼问毫无意义,粮仓旁边有民居是袁绍作秀,怪不得守卫。毕竟西河粮仓是临时而建,最早也没考虑太多。 当时辎重营官长劝谏袁绍,将临时粮仓方圆三里内的民居全部铲平…没想袁绍来了句“仁德之君,不当擅摧民居”。故此,淳于琼也只得铲平粮仓护堡边缘百步的民居。 这个距离防守无恙,但那些屋子烧起来,在远处观望…还是很容易产生误解。 没想到啊!他妈的还是疏忽了! 至于仓官调动衙役灭火,也完全没毛病。毕竟粮仓外几十座民居齐齐燃火,确实太诡异了。李孓不派卫粮兵出仓、选择留守,是最稳妥的。他还遣了骑兵报信,完全没错。 念头至此,淳于琼赶忙上马。 他要立刻领军回援城门,虽然到目前来说还没有异变发生。但护仓总督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这绝不是一起意外!不然信骑何在? 不然道上为何会有新鲜血迹?!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所有军士,快随本将前往城…” “卧槽,大家快看东边,城墙起火了!!” “什么?!真的啊!东…南边也起火了!” “北边也起狼烟了啊!!!” 回援之语刚刚出口,便被四周军士出声生硬打断。不过淳于琼倒是未有恼怒之意,此刻的他面色煞白,浑身都止不住的发颤。妈的,中了调虎离山计了啊!外围守军不多… 而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城墙卫兵如何抵挡的住啊!! 一时间淳于琼面色黯淡、万念俱灰。但总不能愧对袁公的托付与信任,强自打气、披甲战将举臂就要振作士气。而就在此时… 汹涌澎湃的战吼,从远处悠悠荡来。 虽距离挺远,但战吼声属实不小。故此,整座西城粮仓还是能够依稀听清。 那是一片铿锵齐吼中夹杂的呐喊咆哮,那是世间战神对穹上苍天的宣誓。 “就是鬼神,我照样一戟弑杀!” “并州狼骑,所向披靡!!” “看我神威,无坚不摧!!!” 第二十三章 奇兵出西河 奉先震鬼神 下 亥时人定,西河狼烟四起。 “看我神威,无坚不摧!” 随吕布惊天动地的激情咆哮,其身后的一万并州精骑齐齐高呼。霎那,铿锵之音响彻云霄。肆起的流游夜风掠过金甲战将的发梢… 使其看起无比潇洒狂放。 “小小城门,如何拦我?!” 厉吼一声,汹涌前冲的吕布朝着近在咫尺的宽大城门就是一戟。此记攻势,蕴含有他十成的力道。只见其右臂紧绷,抡动方天画戟就是惊天狂甩。战戟闪动刺眼银光… 只一下,便将那宽大厚实的城门直接给打飞开来。城门飞起,入城甬道登时映入眼帘。吕布功成啸叫,一边前冲、一边举戟高呼曰: “西河城,已破!!” 呼音刚起,即刻便引起金将身后一万精骑的呐喊附从。是也,只要城门破开…对吕布而言,城池无异于已经攻克。这不是狂妄… 而是事实。 “西河已破!!” “鼠辈还不快跪地投降?!” “西河已破!!” “鼠辈还不快跪地投降?!” 声声惊天碎云的啸叫不绝,骇得西城墙上的千余守军浑身战栗。这怪不得他们怯懦,实在是这吕布简直不是人。从未听闻有人破开城门无需攻城器械、仅凭手中一杆兵武的。 这说来很是离奇,对亲眼目睹的守军来讲,既是天方夜谭、又是真实存在。 一时间,西城墙上的守卫们战意尽去,只需一轮冲杀便会溃不成军。但那吕布似乎对城墙上的小喽啰们无甚兴趣。轻蔑的看了眼,便径直领着一万铁骑朝着内城浩荡杀去。 见杀神离去,西墙上的兵卒们大舒一口气。他们面面相觑一眼,便相互颔首示意…竟然一个个溜下城墙,朝着门户大开…不对,应该是朝着没有门户的甬道、径直出逃了。 虽大局还未落定,但这些幸免于难的卒子却是莫名有一种预感。这西河… 大概真如吕布言语般,已经破了。 留在此地与等死无异,不如赶快开溜。 …… “儿郎们!杀!!” 西河南城墙,高顺身先士卒。 冷面银甲将无多言语,一马当先的冲在大军最前头。与其共同狂奔的,是一千身无甲胄护体的勾镰手。再之后,则是弩士与步兵。 事发突然,南城墙上的千余守军只闻呐喊暴起。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钢勾飞上城头、死死卡在墙边护栏。没待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大片黑影闪入眼帘…再后,便是剧痛。 继之不省人事。 守军们没看到全过程,但城下的并军步兵倒是看得生切。他们只见冲在最前头的那一千勾镰手齐齐怒吼一声,继而纷纷抛出钢索… 就像是早已演练数千遍般熟练,勾镰手们的速度极快。那顶头是弯弯镰索的钢绳刚一抛出,勾镰手们便一跃而起。他们脚步踏墙之瞬间,便拽着前一刻刚刚勾稳的绳索… 手脚并用,极速朝城上攀爬! 而那大将高顺,则更是亮眼到惊鸿。 只见其仰天啸叫一声,便同样腾空而起。其脚踏攀爬至半的勾镰手之肩…就这么迅捷灵活的一闪一闪,跃至巅峰!不过眼花间… 高顺便从城下腾至城头。 无多言语,悍将落地就是一刀斩出! 霎那,殷红四起! 四五名双目圆睁的守城兵卒…便被精准的切断了喉管。他们带着满腹的不可置信… 极速前往地府报道去了。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呐!吕布手下都是什么怪物!!” “这尼玛还打个屁啊!!” “为淳于将军尽职!为袁公尽忠!!!” “尽你妈呢!要尽你尽!!” 不过倏尔,城墙乱做一团。 有的军士丢盔弃甲、仓皇而逃。有的军士面带迟疑、犹豫不前。有的军士咬牙切齿、嘶吼迎来!不过,这第三种前冲的人数最少。 他们满怀一腔孤勇,被一一斩杀。 围杀高顺的战不过一合便命丧黄泉,妄图解下勾镰的,则被城下弩箭刺中咽喉… 很是凄惨,很是壮烈。 至于犹豫不决的大部分军士见此,个个战意尽去。他们乱叫着丢下沉重的武器,无不狂甩蹄子、效仿早就跑没影的逃兵玩命遁走。 此刻郡城大部队都在城内深处,他们这些城墙守卫无异于一支孤军。或许死战力战,能够大大延缓并州军破城的步伐。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就是守住了西河粮仓,他们这些守墙卒,多半也开始新一轮的人生了。 守住西河、攻占并州,是袁绍的大业。 保住性命、传宗接代,是小兵的夙愿。 他们凭什么为了袁绍的荣华富贵…贡献出自己的性命呢?若是形势大好,为了吃军粮,那跟袁家混没啥。可战局有危,逃跑… 就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这说来不光彩,但凄惨死去就光彩吗? 不如回去问问爹娘,他们是觉得娃娃逃亡归来光彩,还是为诸侯战死光彩!! 又不是为家为国,逃去根本没有心理负担。 当大多守兵心念至此,逃亡的队伍登时就大了起来。不过短短半刻钟,原本岌岌可危的城墙瞬间失守。高顺见守兵逃窜也不追逐,直接领着勾镰手们下城开门。忽而… 大批大批的并州步卒涌入城中。 同一幕,在西河东墙北墙接连上演。 自总攻发起仅仅才有一刻钟,西河粮仓的外围防线已经全线失守。而紧接着,并州军的操作却是令人感到迷惑。他们未有去追杀逃兵,又未曾放开一条道子任逃兵离去… 就似赶羊般,将溃兵朝内城驱逐。 …… “西河已失!淳于琼在哪!” “还不快快滚出来乞降?!” 郡城内部,西城区。 吕布一马当先,冲刺在骑军前列。其就似一个尖头,不断凿穿袁军的防线。 无论大刀还是长枪,不论坚盾还是厚甲,都未能稍稍阻缓吕布前冲的势头。 这金甲战神,在没有顶尖大将的战场上…就好似一尊无敌的魔神一般。寻常卒子随手就杀,略强的军官随手就杀,较强的晓将… 还是随手就杀。 总而言之,战到现在…就没人能挡住吕布一戟。就像一头矫健的金毛雄狮… 步入狗舍一般。 任大黄再多,也不是金毛的对手。 而吕布非但强大,也绝不孤独。那一万并州铁骑可不是摆设,并州乃天下第一马场。所谓并地出强骑,这一万精锐铁骑运用的好、可正面战胜三四万步兵。有此精锐策应… 吕布简直杀疯了。 袁军就如勇狗战群狮,再勇… 也只有任其宰割的结果。 “嗷嗷嗷!!受死啊!!!” 吕布狂舞方天画戟,径直将身前拦路的军士挑飞。看到那些飞远的兵卒,金甲战将满面尽是畅快的狞笑。这一刻,他感到近日的郁气全部消散。什么破烂袁绍,算个屁! 果然,自己是无敌的!! 边朝粮仓杀去,吕布还有闲心思索。 这种游戈战术很是不错啊!他吕布战力天下无双,敌人非遣出四五名一流悍将无法力敌。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须和敌人正面硬刚呢?!完全可以灵活的…游击敌之薄弱啊! 他只需灵活率领精锐部队潜藏游走,专攻敌人空虚的腹部、粮仓、首府! 这些地方,寻常哪会有那么多的一流大将驻守?而没有顶尖大将,他就弹指可破! 思着想着,吕布狭长的双目… 爆闪精芒!! …… “完了。” 粮仓护堡上,在层层军卒的保护之中,淳于琼面色灰败。自西城墙杀来密麻骑兵,战局的天平便已倾覆。看这势头,袁军大败… 已成定局。 那吕布彪悍的不似人,光是其亲手斩杀的守兵便不下千人。其率领的万余骑兵也是强的不像话,在袁军重重防线中来回突杀。 现西河袁军战死之人已不下两万众,在这高达四成的伤亡下…守仓之军还未溃败,都全赖于淳于琼昔日立下的威望。不过这么发展下去,待到吕布杀至粮仓护堡下时… 守军怕也是战意尽去,再不敢抵抗。 “呜呜呜” “呜呜呜” 就在淳于琼满心悲观之时,除却吕布杀来的西面,另外的东南北三面、同时传来苍凉的军号声。这角音悠悠,象征着四面被围… 袁军,再难以翻盘。 堡上守兵听声,无不浑身颤抖。若非淳于琼身处此地督战,他们怕早是丢下刀兵逃命去了。不过即便还站着,那心思也是多得不行。 见身旁军士闪烁的眼眸,淳于琼面色复杂。他想厉声斥问这些人为何畏惧,却是终没能发出声来。必败之局,鲜有人能战至最后一刻。再者事局发展到现在这步,也怪他。 还是大意了! 就是粮仓着火了,也没必要领大军前来啊!就是留下半数军队驻守城门,现在也不会落得这般难堪!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要怪… 也全怪自己啊! 心念至此,淳于琼面上反而平静下来。他环视四周军士、举臂高呼:“诸位,西河今夜怕是要失守了。这不怪你们,事情到这地步,本将做为护仓总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故此,本将会向吕贼献上性命,来恳求他不杀诸位。”说着,淳于琼闭上双目。 周遭军士听声震撼,眼睛全都红了。 一时间,满堡跪地,抽泣渐起。 淳于琼听声感慨万分,悠悠道:“毕竟身为袁公之臣,本将想在临死之前…” “再为袁公做一件事!” 说罢,淳于琼猛然睁开双眼。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挺拔,粗壮结实的臂膀高抬: “这粮仓屯有精粮二十万石,绝不能被吕贼缴获!诸位,去将粮草全烧了罢。” 眼中闪过痛苦,魁梧悍将转过身、仰望夜空淡淡道:“烧了粮,你们就降了吧。” “本将这就前去与那吕布会面!” 言至于此,淳于琼朝堡下行去。 那堡上堡下密密麻麻的军士见状唏嘘,有心想叫主将顿步、一同拼死突围。但想想那不是人的吕布,兵卒们终是未有发声谏言。 他们啜泣着,举着火把小跑向粮仓。 将军为了保全他们而献出生命,其最后的遗志,自个怎么也得为他完成。 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 子时夜半,西河西城火光冲天。 那滚滚黑烟,彻底葬送了袁绍吞下并州的图谋。也铸就了…奇袭大将吕布的名头。 一名游击大师,从今夜诞生。 伴随着腥风与血雨。 第二十四章 舍业而取义也 丑时荒鸡,西河易帜。 象征着袁绍中央军的明黄大旗被降下扯落,继而替换上了并州军之素黑战旗。 绣吕黑旗高挂舞动,威武肆意。 由此,也宣告西河战役告一段落。 城内粮仓火光不息,其燃势熊熊不息、已是无法灭去。在这尘埃落定之时,两万七千名残存的护粮军无不丢下兵武、向并军投降。 与此同时,淳于琼也孤身来至吕布帐中。 心怀死志。 …… “呵,淳于将军,别来无恙啊!” 临时搭建的简易帅帐内,吕布正与一干心腹大将商议战后处置。见到淳于琼孤身入营,吕布眉头轻挑、不无讥讽道:“前段时日,你与其余袁将以多欺少、七人共战于我…” “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说着,主位上的金甲吕布翘起二郎腿、一摆一摆道:“那时将军威风凛凛,真是无上雄风。可怎么,怎么就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命途多舛呢。” 随吕布话音落下,满帐并军将领哈哈大笑。他们全都望向淳于琼,想好好欣赏败者的表情。不过后者却令他们好生失望,只见魁梧败将垂下头颅、躬身抱拳:“吕将军。” “将为主而征战,是以天经地义。这无关正义道德,是身为臣子的本分。昔日我与其余泽袍共战吕将军,虽不光彩,可在战场上却算不得什么。再者七将共出,也是对吕将…” “战力冠绝天下的认可。” 吕布听声一怔,俊脸稍稍柔和下来。 那淳于琼见状面不改色,单膝下跪道:“袁公出征并州,无论是怀揣何许想法,却都与麾下士卒无有关系。现西河已破,那两万多的残兵已是再无战意,还望吕帅网开一面。” “放他们一条生路。” 败将话音刚落,吕布都还未曾出声,那六健将之一的郝萌却是眉头紧皱、不善道:“呵,淳于琼!你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么?!” “区区败军之将,话怎就这般多!” “我从未将自己视为人物,上将无需这么大火气。”淳于琼神情平静、淡淡道:“当兵不过就是图口军粮,现西河已被贵军攻克,又何须杀降立威呢?若是心中愤慨难平…” 说着,淳于琼望向吕布、诚恳道:“吕帅可将我斩杀,以首级悬挂而立威。” “只求您不要杀害我之降卒。” 言语铿锵,悠悠回荡于大帐。 此刻无论是并军大帅吕布,还是主将高顺、六健将曹性等人,就是那侍立在帐口的精锐亲卫们,都无不动容。这淳于琼战力高强,没想,品格竟也如此高尚!战败不乞降… 竟求…以死而力挽麾下军卒之性命。 “主公。” 高顺出声,无言望向吕布。 “主公。” 曹性出声,同样无言而望。 “主公,就饶恕这些降卒吧!” “是啊,沙场交战也绝非士兵之本意,既然已经大胜,杀去这些卒子也无甚意义。” “确实,魏将军说的不错…” 一时间,在高顺曹性的带领下,魏续成廉、宋宪高雅、李封薛兰、刘何张颖等将纷纷出声。他们目光炯炯,齐齐望向主位吕布。 其实无需他们多说,吕布早有了决断。 “没想将军倒是个忠义之人。” “淳于将军,本刺很是欣赏你。” 金甲战神缓缓起身,大步行至淳于琼身前、伸出右臂道:“随我征战天下,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还这江山一个海晏河清如何?” 吕布双目绽光,吞吐英气。 话不快不慢,却极为认真。 “不了,多谢吕帅赏识。” 没有丝毫犹豫,在满帐期待的注目下,淳于琼当即回绝。只见他猛然起身,眼中闪过唏嘘、诚声道:“若是先遇吕帅,在下便是肝脑涂地亦要终身相随。但我既然先遇袁公…” “吕帅,就成全在下的忠义吧。” 淳于琼垂首,再次躬身。 吕布见状面色复杂,又是不解又是愤慨,又是惋惜又是欣赏。只见他闭目几息,便拍了拍魁梧败将的肩膀、径直转身朝大座归去了。 “放心吧,投降的卒子我一个不杀。” “还有,你走吧。” “多谢吕帅成全,在下死也…” 抱拳行着礼,淳于琼错愕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他面色茫然,疑惑道: “什,什么?您叫我走?!” “嗯。” 重坐于位,吕布随意的挥了挥手。 “世崩乐坏,天下忠义之人越来越少。你我虽是敌对,但我欣赏你,故此就不欲摧之。你走吧,记住,日后战场再见…我不会手软。” 话语落下,满帐寂静。 随之,暴起巨大的争议声。 “主公,不可啊!!” “怎能放此人离去?日后平增一敌啊!” “是也!请主公收回成命!” “请主公收回成命!!” 此刻,并将们全都诧异极了。 便是高顺曹性,也觉得放走敌将实在不妥。 然无论麾下如何劝谏,吕布都不为所动。他瞟了眼不知所措的淳于琼、淡淡道:“别愣了,再不走你就没机会了。去吧,记住…” “恪守你的忠义之道。” 败将闻言神情复杂,稍稍迟疑了一瞬,当即便规规矩矩的朝吕布行了个大礼。 面色难言,转身就大步离去了。 …… “主公,既然已经放走了淳于琼…” “不如就依此再做些文章如何?” 敌将离去,大帐氛围转为沉默。 一干大将眉头紧皱,不断思索着吕布这个跳脱的举动…将会引起怎样的变化。 而就在这难言之际,健将郝萌忽然出列。只见其双手环抱、奸声道:“这般放走淳于琼实在太便宜袁绍了!主公不如借此行计!” “我们大可传出流言,说那淳于琼早被主公策反,放回袁营不过是安插一个耳目罢了。袁绍多疑,闻此讯息定然辗转难眠,其…其担忧麾下大将身在袁营心在吕,就定不会…” “就定不会重用淳于琼!” 说着,郝萌双目爆闪精光、冷冷言语:“如此,淳于琼多半会被安置到后方不甚重要的位子上。这样一来,我们不会增添一个敌将…” “主公的惜才之心,也能够保全!” “可谓之两全其美啊!!” 郝萌话语落下,满帐皆是忍不住发出赞叹。此计可行,甚至还称得上绝妙无比! 这个策略运用了人心,以莫须有之流言蜚语来调动袁绍的猜疑忌惮。吕布惜才,不杀这淳于琼没关系。反正冷板凳是袁绍给的… 淳于琼要怨,也怪不得吕布。 完善了主公网开一面的粗糙,又不会增添敌人…妙哉,妙哉!真是个好计策!! 虽是阳谋算计了淳于琼,但其能怨恨吗?吕布终究是饶了他一命,他只能心怀感恩。这个人情卖的没有丝毫破绽,是真的绝妙啊。 不准,淳于琼还有可能在紧要关头出手,向吕布回报这份恩情!这不杀… 比杀了意义还要大! 而就在满帐领将啧啧称奇之时,吕布却是忽然摇头,继而淡淡道:“小了。” “格局小了。” “大丈夫生的光明,死的磊落。既然我都将其放走了,又何须再算计于他?” 讲着,吕布面色愈发认真。他环视满帐,抬手呼曰:“义,我所欲也。业,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业而取义也。我吕布希望能够成就业,却更希望天下满是忠义人。” “自汉统衰弱以来,这世间光怪陆离。经商的想要权,当官的想要钱。干这的想那,干那的想这,乱了,全都乱了!这就是不忠于自己的职守…后之乱世,也因此而开。” 说着,吕布面带唏嘘:“永远记住,一个国家若是没有忠贞的信念,满是尔虞我诈、满是一己私利,那么这个国家即便一时强大…” “也终究会衰弱下来。” 忽然起身,金甲战神于帐中缓缓踱步。 “淳于琼原打算用自身的性命,换取部下不被我杀害,这是忠于将领的职守。而他宁愿死也不背叛袁绍,是忠于身为臣子的操守。” “在忠义道统没落的今天,我尽可能不去杀任何一个忠贞之人,哪怕是敌对。不论势力,惟有这样的人多了起来,国家才能有道。” “有道,民族才能永远屹立不倒。” 铿锵言语,震得满帐动容。 在这片无言的震撼之中,吕布转头望向出计的健将郝萌、缓缓开口:“郝将军的计策不错,但没这个必要。我既然放了淳于琼,还要让他回去过得难受…就违背了我的意愿。” “不就多个敌将罢了…若是怕这怕那,我吕布根本走不到今天,我又何必放他?直接砍了不省事多了?诸位,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无论今日的汉地如何混乱,无论日后的朝代姓甚名谁,但,这终究是炎黄的土地。不管今日诸侯如何作战,来日都是要一统的。多给未来的新朝留些忠义之人,留些火种…” “是我辈旧人应尽的职责。” 说罢,金甲战神朝着帐外行去。 肆动夜风掠起俊面诸侯的长发,赋予他超凡脱俗的气质。游盈轻抚九尺男儿的雄躯,沿腰束佩剑而下、将赤红甲裙荡得飒飒作响。 “诸将且随我去见那袁军降卒。” “我已决意让他们斩杀上级军官断去退路,再厚待之募入我军。得此军士两万七,折除攻城损耗八千,我军就足足有五万余众!” “以战养战,纳敌之降兵为己卒所用。” “当乃乱世之无上法器。” 第二十五章 魑魅魍魉 行进在路上 “袁术派来的人?你是…” 冀州渤海郡,夜黑之中,一名不速之客来至郡守府内。在贿赂门房通报之后,如在先前三郡一般,矮瘦游贩畅通无阻的步入内府。 身处密室,望着座上面无表情的渤海郡守,游贩单刀直入、拱手行礼道:“在下桥莯,是以袁兖州帐下大将桥蕤之兄。此次身受袁公托付,特潜入冀州与各位郡守谈事。” “在见过钱大人先前,在下已与常山郡守鲍海鲍大人、中山郡守罗碟罗大人、河间郡守童青童大人会过面。我与那三位相谈甚欢…” “想必和钱大人您,也能如此。” 说着话,桥莯满面笑盈盈。 渤海郡守钱远见此面色稍缓,抬臂随手拱了拱、悠悠道:“原来是桥大人,有失远迎。不知大人辛劳来此与我会面,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就是有个问题。” 桥莯自顾自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才低声道:“不知钱大人有没有想过…” “推翻赵枭暴政?” “…” 钱远听声脸色登时就黑了起来,他满面尽是心悸的害怕、憋着声怒斥:“赵侯爷爱民如子,做事也颇有分寸,如何谈得上暴政?!” “若是桥大人不远千里跑来就为说这,那还是请回吧!我一心仰慕于侯爷…” “定不会行那卑鄙龌龊之举!” 说罢,钱远猛然拍案,起身就要离去。 而那矮瘦的桥莯见状面上也无半点波澜,只见其把玩着精致的烤瓷茶盖、轻声道:“钱大人的产业,这段时日该是收项锐减吧。” “若跟袁兖州做事,你渤海钱家的产业将会翻倍,而大人您…依旧是尊贵的郡守。” “不过是任职地,转到兖州去了罢。” 说着,瞟了眼离去动作变得无比缓慢的中年郡守、桥莯淡淡开口:“除此之外。” “再给三百万现钱。” 钱远闻言纠结,那迈在半空中的脚步…死活就是踏不出去。终究他还是回到座上,边抿茶缓解尴尬、边低声道:“先前幽军来攻之时,冀州各地的郡守兵多半都被杀光了。” “这点上,我渤海也不例外。郡兵三千的编制仅剩四五百,这如何做得了乱?” 桥莯听声淡笑,抬手道: “六百万现钱,待会可以立刻就结。” “这…我钱远定为兖州大人鞠躬尽瘁!” 只一霎那,中年郡守眼睛亮了。他凝神紧盯矮瘦来使,生怕对方会后悔作罢。 这段日子,他们这些冀州郡守确实过得担惊受怕、很不是滋味。张辽攻占冀州,虽未将他们这些郡官革职逮起来,却饱含浓浓的戒备。毕竟现有郡守是韩馥一手提拔的… 张辽作为赵枭部将,自不会对他们客气。其实诸多郡官心里清楚,之所以自己还担着一郡之守的职务,不过是这段时日赵枭太忙。 待其回来,多半都是要革职处理的。 相比于怯手怯脚的听天由命,还不如早早将大概率过期作废的权力给变现。 不得不说,桥莯承诺的回报,是真真切切的说到钱远心坎里了。最近不敢张扬,钱家收项的主要来源-渤海赌场都给关了。能有六百万现钱入账…不就是作妖嘛,有啥不行。 心念至此,钱远盈笑道: “大人且说,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必伪造赵贼下达政令…对于一郡之守的钱大人来讲,不算是什么难事吧。”桥莯嘴角轻勾,昂了昂下巴道:“大人来近些,我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钱远听声登时颔首,将头伸了过来。 “在后日,游牧外族会…” “接着,大人您只需下达…如此…” “最后…再这般…这般。” 讲着,桥莯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轻蔑。这愚蠢的东西,当他们完成任务后,又还剩什么利用价值呢?调到兖州去当郡守?想屁呢。 这六百万现钱,实则就是一笔买断。 什么家产翻倍的鬼话也信,真是呵呵了。 “就是这样,钱大人,您懂了吗?” 说着道着,没多久,桥莯便讲完了图谋。而钱远则是面色大变,皱眉不言。 若是按照袁术给的方案去做,他可完全与赵枭结下死仇了!这不是什么将郡治拱手相让或者直接起兵谋反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大计,而是一个从内到外将赵枭全盘打击的巨大阴谋。届时,他这些郡守绝对会遭到报复。 袁术开出的这些回报,与巨大的潜在危险相比…究竟孰轻孰重?真不好抉择。 就在钱远闭嘴不言之时,桥莯冷冷发话了。只见矮瘦男子猛然腾起,以手指戳向中年郡守的胸口、厉声道:“知道了这么多,你认为你还有选择吗?!实话跟你说了!自…” “自你与我见面的那一刻,你便没了回头之路!别想那么多,背叛袁家的代价…” “你小小钱家,扛不住。” 见桥莯突然发难,钱远登时汗如雨下。 他连连作揖、诚惶诚恐道:“唉,是大人想多了!卑职刚刚是在思考如何发布假令之事。在下对袁兖州的忠诚,日月可鉴啊!!” 桥莯听声喜笑颜开,就好似适才啥都没发生一样。他拍了拍中年郡守的肩膀、淡淡道:“大局上的风势水太深,小人物搞不清楚。” “李大人,听在下一句劝,别多想。” “你把持不住。” 钱远听声沉默,最终缓缓开口:“好,就今夜吧,我钱家开始往兖州分批撤离。” 桥莯淡笑,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六百万钱,已经运至贵族府里。” “记住,后日辰时起事,绝不可晚分毫。” …… 矮瘦来使走了,前去安平郡了。 此刻天际微光乍现,第一声破晓鸡鸣已然响起。可钱远还是瘫坐在渤海郡守府中,缓缓消化着夜里的那番对话。不是他经不得事,只因后日所行之事,将彻底改变钱家。 但他没得选,待赵枭从青州归来,他们这些冀地郡守多半要被罢免。在下位前多捞一笔,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尽管他知道,袁术大概率不会在兖州为他安上个郡守之职。 可他只能相信,只能祈盼。 在等待恶讯的绝望黑夜中,传来一个虚假的声音,告诉你如何去做能搏得光明前程…多半人都会按照声音行事。即便明知是假… 也会这么去做。 …… 卯时旭日,焦灼金阳高挂于天。 昨夜有一场小雨,露水铺于丛间花草,蒸发下渐起一层略带银光的淡淡薄雾。雾稀清新,和熙了耀眼的阳光,润湿了翠林的松木。 赵枭在前行,此刻大军已出钜鹿、离冀州府高邑不过堪堪小两个时辰的路。 浩荡雄师延绵十余里,各部分工井然有序。开路的精锐由关羽领导,一万死卒目光锐利,不断环扫着周遭环境、提防潜在的风险。 这必经之林被雨露浸染,难以起火。除却大林着火这最大的意外,其余皆是小事。 故此,先锋的工作不算太累。 说是检查地情为重,实则还是以劈砍挡路之木为主。死卒风风火火,动作不小。 与先头部队遥相呼应,队尾的一万后卫部队亦是由义理死卒构成。在被张辽严加防控的冀州被袭,几乎是没可能的事。故此,后卫部队多半都忙碌于…扫除大军过路痕迹。 将自然还原。 而位于前后之中,正是那数万由尚武重装步兵、边护玄武甲士、青徐降卒组成的主力步兵。大军的最高领袖,蓟郡侯赵枭,也在一万赵氏铁骑的卫从下、坐居大军核心中央。 …… “终于是搞完了。” 八驱奢华大车,赵枭端坐其中。 前有大桥小桥捏肩捶背、后有步练师端茶奉水,就在宽敞马车这么一颠一颠之中,中俊枭雄终是完成了商业与科技的规划草书。 这草书算是简章,还需后来慢慢的完善,不过在短期之内,显然已是够用。 商业简书,清清楚楚的标注了商会的各项构成,以及代理级别、升级体系。什么拿货标准之类的,说是简单,但都需要深层次的思考。一横一捺之间,都是各方利益的权衡。 科技简书与商业的那份相比,则是轻松了不少。赵枭就是提个方向和思路,再尽全力将记得的小半配方写下。能否真的搞出来… 那就全看天机阁马钧他们的本事了。 这玩意没有定数,成败看天。 “练师,为夫君弹首蓟侯破阵曲。” 小心翼翼的将两份规划书合起、收纳入四四方方的小铁皮箱,赵枭大松一口气。 在马车上工作,是真的累。 别看这奢华大车贵重,但悬挂系统却近乎于没有。减震效果那全看屁股厚度,实在是颠得人鸟疼。或许当年秦始皇暴毙,那就是四处游巡车坐多了、五脏六腑都给震坏了。 不过还好,这大车出自军武天机阁,虽然还是没有悬挂,但在车厢底部加装了不少棉絮。结合上柔软蓬松的坐垫,倒也能缓震。 但坐久了还是疼就对了。 “嗯,好。” “不过官人呐,还是莫要太操劳,身体好才是要紧事儿。忙碌,切勿过量。” 步氏放下剥到一半的鲜果,将纤白玉指在车尾清水桶中净了一道,便缓缓行至厢体中部早就立好的琵琶后。稍调音弦、铿锵便起。 蓟侯破阵曲悠悠,好似再现沙场中。 那杀伐果断、荡气回肠的绝妙音律娓娓从琴弦上浮现,在宽阔车厢内缭绕回响。 赵枭颔首,闭目听曲。 他女人步练师在琴艺上颇有造诣,得知自己喜欢蓟侯破阵曲后,便专门托人要来曲谱、刻苦学了好久。现已能奏得分毫不差,将曲中蕴含的那份热血激昂展现得淋漓尽致。 赵枭喜欢听,也爱听。 激情的曲能解除疲乏,爱人弹奏的曲能温暖身心。在这峥嵘琴音中,赵枭又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各项规划。现在仗打完了,如何妥善治理地方反成了重中之重。军管肯定不行… 军国主义能使势力瞬间强大起来,但终究不是一条长久的道路。极端路线短期收益极大,但夸张的弊端,还是使人退避三舍。 不行!除了军官学校,专门培养地方官员的机构也得组建了。优秀且忠诚的地方官吏严重缺少,是赵枭势下目前非常严峻的问题。 此事若不能解决,后方终有隐患。 可贸然建立地方官校,会引起外州极大的舆论攻击。毕竟县令太守虽然职务不高,但以往都是由朝堂委派。即便现在汉统衰弱,各地都是由刺史委任,但刺史提拔亲信… 与专门建校培养,又截然不同。 虽大体是好事,但影响会很恶劣。 有没有较为稳妥折中的手段? 就在赵枭思索万千之时,行进的奢华大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厢门敲响。 “侯爷,到高邑了。第一军帅张辽和大参军徐庶正在前方迎接,您看是先…” 第二十六章 三个大问题 “侯爷,到高邑了。第一军帅张辽和大参军徐庶正在前方迎接,您看是先…” 听见书记官赵海那熟悉的嗓音,赵枭微微一愣、继而大声道:“快备马!” 一边言语,车厢内的赵枭即刻起身。其身后的大桥小桥登时意会,双娇拾出高雅繁琐的侯爵礼服、动作轻柔的伺候中俊枭雄更衣。 着装完毕,赵枭捏了捏小桥倩柔的脸蛋儿,笑着挥别步氏及大桥、开厢离去。 …… 巳时隅中,阳光明媚。 高邑城郊,两千精锐甲士夹道欢迎。 这距离州府所在足足有二十余里的郊外,丝毫不显稀疏荒芜。不知是寻常还是赶集之日,道上有着不小的来往人流。一个个平民百姓推着满载物品的小车,大步朝高邑赶去。 车上有的是鼓囊囊的粮袋,有的是自制的钉耙铁锄,还有的是拨浪鼓这等玩物。 这些交易品的价值都不太高昂,但也绝非穷农能够拥有。那迎接赵枭的张辽徐庶见到路上有不少百姓,倒是没进行驱逐。这入城官道很宽,即便让出半数给来往百姓行走… 另一半,也足够大军行进。 不过平民们却是很识趣,先过路的就过了,后过路的见到密密麻麻的军士从远方赴来,便纷纷顿住脚步、将推车移至边缘地带。 而人,则夹道围观着。 不过短短时间,官道两侧便聚集上千人。 …… “那,那是赵侯爷!侯爷万岁!!” “侯爷万岁!!!” “侯爷万岁!!!” 在千余精锐铁骑的簇拥护从下,赵枭脱离本阵主力、先一步到达了高邑城郊。 中俊枭雄狂奔半刻,便见到张辽徐庶策马立于官道中央。路旁守卫,是第一集团军的边护精锐。而在守卫外侧,则是群聚的百姓。 冀州接连幽州,两地平民常相来往,就使得这州府所在的百姓对赵枭并不陌生。中俊枭雄刚刚现身,便有人认出其身份。霎那… 欢呼四起!! 这些前去赶集的百姓,从未想过今日能遇到蓟郡侯本人,心中那早有的仰慕,登时化作呐喊呼啸炸裂开来。早见过赵枭的人还好,可第一次见的,那嘶吼的叫一个疯狂。 刚开场,嗓子就喊哑了。 感受到这如同海啸一般的热情欢呼,赵枭面上也是微微泛红。他不断挥展双臂,同样心情激荡的回应着百姓。对于一方统治者来说,没什么比治下子民真心实意的拥戴… 更为令人热血沸腾。 心绪高涨间,赵枭举臂曰呼:“我是蓟郡侯赵枭,各位冀州的子民们…” “大家过得还好吗?” “好的很啊侯爷!这全靠您啊!” “是啊!自张帅他们到来后,我冀州的风气大为一清啊,县长都不敢贪了。” “啥都不说了,蓟侯万岁!!” “侯爷万岁!!!” 听见这参杂着不少讯息的欢呼,赵枭眉头微挑。尽管内心稍有想法,但男人面上还是如同先前一般和蔼。且呼且行,中俊枭雄来至张辽徐庶身前、二臣见状登时躬身行礼: “臣下张辽,见过主公!” “臣下徐庶,见过主公!” 一一托起两名大能重臣,赵枭开怀而笑、温声道:“文远,元直,这段时日辛苦二位了。封赏已经下达,待会本侯就为两位授勋。” “这冀州地虽不大,但复杂和重要程度,都是一等一的。在很多时候,稳妥的驻守住已有之地,远比扩土的那片刻惊鸿更为可贵。” “将第一集团军托付给二位,没有错。” 用力的拍了拍二位重臣的肩膀,赵枭面上略有感慨。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复杂的冀州即便攻下,各种问题仍是令人头疼。或许随着时间,现有的制度会渐渐完善。 但在那之前,可松懈不得半分。 就冀地现在的情况来看,张辽徐庶他们做得不错。军管说起来容易,但实际上却并不轻松。既要防止地方官的反弹,还要约束好安置下去的军队。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乱。 但看路旁百姓的姿态,第一集团做得很好。 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主公,您可算是回来了。” 被赵枭托起的张辽出声了,只见他坚毅平凡的脸上略显憔悴、抱拳道:“有很多政务事关重大,末将不敢擅自行事,今夜有筵…” “但在筵席前,希望能劳烦主公先做一下决策。不少事火烧眉毛,刻不容缓。” 赵枭听声颔首,没有感到丝毫不耐。这就是他所信任的张辽,凡事皆以正务为主。 万般战法样样精通,溜须拍马一窍不通。 这样朴素无华的臣子,中俊枭雄很是喜欢。 一时间内心满是欣慰与畅快,赵枭左牵张右牵徐、高高兴兴朝城内步去。 三人边走边谈,气氛很是活跃。 四周围观的平民百姓都看愣了,早知道赵蓟侯不但爱民如子还体恤下属,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居然毫不在意的与部下手牵手,根本没摆半点上位者的尊贵架子。 一时间,赵枭的名望更甚了几分。 毕竟,谁都喜欢和蔼些的领袖。 …… 午时,赵枭先行步入冀州刺史府。此刻,第三集团军才堪堪赶至高邑城内。 命关羽率大军在南城扎营,赵枭便单独与张辽徐庶步入内堂、商讨秘事。 因为正值饭点,中俊枭雄便令随军伙夫随便炖了锅羊汤。这汤饭虽是简单,但用料很是大块扎实。肥美带筋的羊肉鲜嫩软糯,一口下去、满是幸福感。汤汁热热的,挺稠。 顺喉管而下,整个冬日都不再严寒。 “呲溜” 刺史府,内堂。 赵枭一边饮着羊汤,一边望向同样喝得起劲的张辽徐庶、温声笑道:“文远,是啥火烧眉毛的大事啊?你且先说,咱们边吃边想。” “噢噢,好。” 有些含糊不清的回应了一句,张辽端起羊汤一口饮尽。紧接着其面色瞬间严肃,紧盯赵枭整理着语言。显然,这人不习惯在吃饭时谈事。稍稍思索片刻,彪悍军帅恭声道: “侯爷,现在冀州总体还算好,但有三个问题却是必须解决的。首先,此州的地方官员两极分化,清的很清,黑的很黑。清官自不用多说,但贪官贪得实在是太严重了。” “部分县官郡官,竟然自家都开设了赌场,要求治下所有好赌之人,只能在他们那赌…这些府衙长官与地痞黑恶,已然没有区别。” 讲着,张辽满面匪夷所思、缓缓道:“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官员竟敢公然开设赌场…简直是毫不在乎名誉。若不处理他们,州府的公信力与威望,都会大大的降低。” 赵枭听声一怔,官员开办赌坊? 这尼玛,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咳,文远,这类官员有多少家?” 不自禁间,中俊枭雄已经放下食碗。张辽说的不假,这个问题很是严峻。若是地方官员为非作歹,哪只是降低州府公信力?怕还会引起地方骚乱,再过一些,叛乱都有可能。 而一旦惹起大祸,这些坏官哪有可能干等着被问责?多半还会起兵作乱。 总而言之,这些官员必须立刻处理! “主公,开设赌坊的有两家郡守。” 谈到细致,那是徐庶的擅长。只见刚正谋士放下食盆、擦了擦嘴角道:“据目前所察可知,渤海郡守钱远、中山郡守罗碟,皆有滥用权职,在治下开设自家赌坊的行为。” “常山郡守鲍海,河间郡守童北,安平郡守严蒙,虽未开设赌坊,但同样罪大恶极。这三家郡官都有强加税款、多次征收的恶劣行为。不过近期处决了一批县官,他们暂且收敛…但这终究是一时的。这些人,必须撤。” “如果能问责,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赵枭听声颔首、淡淡道:“立刻遣人快马赶回幽州,平调五个郡守过来。至于幽州的空缺,就由副手中的良选委任。人一到…” “就将这五个坏官办了,该怎么查怎么查,该论什么罪什么罪,绝不留情。” “是!” 张辽当即应了下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如果未曾通报赵枭,他这么做无异于僭越。故此,即便刻不容缓,也只能苦苦等待。 现在这个大问题得以解决,彪悍军帅无疑是祛除了一块巨大的心病。只见他神采奕奕,再次朝赵枭开口:“侯爷,第二个问题…” “最近草原那边有异动。” “什么?!” 赵枭闻言,当即就瞳孔一缩。草原…是迦克西那边吗?她不是还未当上鲜卑单于吗?现在就撕破脸皮了么…这个问题不容小觑!! 草原接连枭雄的老巢—幽州,若是有变、被偷了家,虽不至于万事休矣,可一旦伤了根基…日后争夺天下的可能无疑大大降低! 想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是鲜卑吗?” “不是。” 张辽直接否决、认真道:“鲜卑那边也有变化,但却是内部争斗。好像他们最强部族迦克西的女首领…向他们的单于王庭宣战了?” “现在鲜卑在内讧,没太大威胁。” 说着,冷面军帅话音一转、肃声道:“草原上的异变在于匈奴,近期驻扎于草原的探子传来消息,匈奴本部忽然东迁、已经渐渐临近原乌桓部族的区域…也就是代郡外疆。” “代郡外疆!什么时候的消息?!” 赵枭双目一凝,只感到寒意涌现。代郡,是幽州面对草原的门户之一。同时,代郡还接壤冀州。也就是说代郡一失,幽冀将同时被撕破一块豁口、将共同面对草原的威胁。 而代郡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刁钻了,可随意攻打幽州上谷郡、尚武郡,或者冀州常山郡及中山郡。此地,太重要了…决不能有失! “是今日辰时传来的消息,来源是侯爷家族的死士。”同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张辽眉头紧皱、宽慰道:“消息传来冀州,本就要经过幽地代郡,想必贾军师早就知道了。” “有军师布署,代郡应该固若金汤。” 赵枭听声面色稍缓,幽州有贾诩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不过,不过… 心跳的怎这般快?? “不行,幽州的第四集团军兵士本就最少,还抽调了不少前去支援彭城…巧妇难为无米炊,不能托大冒这个险!赵海!赵海!!” “诶!侯爷,我在这!!” 侍立在堂口的书记官赵海听闻召唤,当即冲了过来。感受到氛围凝重,嫡系书记官没有丝毫打趣,边跑边严肃的从怀中掏出小本。 “立刻下令!令关羽…不,令陈到为主帅,赵云为副将,领三万尚武重装甲士赶回幽州,协助军师进行驻防!告诉他们,幽州是否有危尚且未知,但事关重大切莫掉以轻心!” “是!” 赵海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写下命令,登时便大步冲出殿堂、寻传令兵去了。 下完增援令,赵枭内心稍安,他转头望向张辽、示意其说完最后一个大问题。 张辽见状心神领会,抱拳道:“第三,就是兖州封锁了我冀州的来往商贩。” “冀州接连并州、司隶、兖州、青州。而并州现在战乱,无商客来往。司隶的走商早就被袁绍封禁了,至于青州就是自家,不必多说。如此一来,兖州就是外商唯一的通道…” “此下被禁,对我们的财政影响巨大。不只是冀州,还有幽州同样受到影响。我们需要的必要商品,只能通过青州绕路运来…” “这实在是…” “报!!” 就当张辽眉头紧皱之时,堂外忽然… 第二十七章 迦克西的来信 借力打力 就当张辽眉头紧皱之时,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呐喊声:“报!幽急来信!!” 听闻这参杂剧烈喘息的呐喊,堂内三人面面相觑,内心莫名感到极度不安。 赵枭长舒一口气,平静道: “呈上来。” “是!” 回音刚起,堂外登时小跑入一名风尘仆仆的轻装信兵。这名兵士面红如火,身上流溢着淡淡血腥气息。现分明是冬日,可其额上却… 不断冒着袅袅白烟。 “你是…大柳?” 见到信兵左脸上那道醒目的刀疤,赵枭微微一愣,竟呼出了兵士的名字。 数年前赵枭弱小,那时候的他虽然与鲜卑结为盟友,但终究是防备着那位面容近乎完美的女人迦克西。为求稳妥,枭雄在军中抽调了百名精锐,专门常驻草原探查情况。 因为是一手操办,再者探子也就百来人,赵枭对这批精锐印象很深。眼下这名面带刀疤、外号大柳的中年壮丁,就是探谍的副队。 “是的,侯爷!我,我是大柳!!”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整整四五年,被赵枭精准的喊出外号,信兵显然很是高兴。 只见他行至赵枭身前,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一封漆好的黄信道:“侯爷,此信来于鲜卑迦克西部!此部女王迦克西将小人召去,亲自将此信递交于卑职、说是十万火急。” “务必要迅速送达至您手中!” 赵枭听声微微一怔,随之当即将信件接过,破漆抽纸、当场细细观阅起来。 ‘赵枭吾友,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本想借此信与你多说几句,奈不合时宜。不过我还是衷心希望你有空时,能来草原玩玩,我会亲自带你好好参观我的新部族。’ ‘闲外话就到此为止吧,说说正事。我的朋友赵枭,现在我要郑重提醒你,匈奴人不知被哪个势力买通,现正极速朝往幽州后背袭去。据我所知,他们极有可能进攻渔阳。’ “还有,你那几个附属国好似也有变动,切不可掉以轻心。你我是多年盟友,本在此时,我应该,派兵援助,但恰巧此时,此时,我已向兄长王庭宣战,我部勇士皆在作战。’ ‘所以,所以,所以我很抱歉。’ 赵枭看着信末尾那开始愈渐杂乱的语言、以及频繁乱用的符号,莫名感到了迦克西书信时复杂的情感。他的内心,忽然稍有温暖。 这女人… 怀揣着凝重,赵枭扫向信上最后一句话。 这行字有被反复涂抹的痕迹,但终究还是成为信件的一部分、呈现在男人眼前。 ‘我会在不影响鲜卑统一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尽我所能,抽调勇士前去助你。’ ‘最后,祝你我皆能逢凶化吉。’ ‘你永远的朋友,迦克西。’ 读完信,赵枭神情很是复杂。这黄纸儿轻飘飘,却似乎如同千钧般沉重。这么多年,自己从未降低过对迦克西的提防,但其此刻却能雪中送炭…枭雄看得出,此信情真意切。 这迦克西,是真的把他赵枭当做了朋友。 一生的朋友。 “侯爷,信上怎么说?” 在徐庶的低声呼唤下,中俊枭雄回过神来。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粗糙信纸叠好,珍重的揣入衣里怀中、就好似对待至宝一样认真。 “大柳,你且下去吧。” “好好歇歇…对了,这信很是重要,你保护有功,就上升两级、赏千钱吧。” “是!卑职谢过侯爷!!” 刀疤信兵闻言,面上浮现抑制不住的狂喜。他恭恭敬敬朝赵枭行礼、倒退离去。 见旁人不再,赵枭这才凝神回望、朝着徐庶张辽一字一句道:“我家死士探查出匈奴来袭,此情未曾有假。但攻入点除却代郡,还有可能是渔阳郡。对了,半岛六国也…” “也可能叛变谋反。” 话音落下,殿堂寂静。 张辽徐庶紧皱双眉,只感到很棘手。 若仅仅只是匈奴来攻,那问题还不算大。可半岛六国若也一同起事谋反,那就很麻烦了。首先,冀州驻防的第一集团军,现在就有两万多的外域仆从军,要是趁机作乱… 可以说,如果六国不稳,那两万四的仆从军就是悬挂在赵枭腹部的一柄尖刀。毕竟,今非昔比。仆从军虽是杂牌附庸、战力不强,可那也是相对于边护精锐来言。首先,仆从军的装备已经换上汉地规制,虽不算精良… 但也绝不是啥竹枪破刀之类的乡勇配备,没有甲胄,但人人一手尖枪快刀还是有的。再者攻打冀州时,头阵都是由仆从军来打的。 他们损耗是大,但获取的战斗经验也是很大的。可以这么说,这两万四千的仆从军在赵枭麾下,虽比不过嫡系精锐,但已和郡兵部队战力相当。拉出去,能比得上外地州军。 要保证迅速灭杀他们,不调大批精锐很难做得到。而且即便这般,伤亡也不会小。而更令人头疼的问题在于,赵枭等核心人物… 不能确定域外六国会不会反。 “咳,文远,元直,都说说看法吧。” 赵枭双手交叉,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见枭雄双目微眯、淡淡道:“现形势危急,看匈奴这架势,最多四五日就会犯我疆界。而域外属国距离太远,暂时无法得知他们想法。” “侯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辽神情严峻、肉痛道:“虽是牺牲不小,但末将还是建议侯爷…迅速拿下外域总将苜克,再假意施出调防令、同时下令装备更新。在仆从军解除武装、前往新驻地之时…” 言至于此,冷面军帅噤声不言。 而赵枭与徐庶,已然听懂。 张辽倒是决绝,献出的计策也很不错。毕竟人多嘴杂,若半岛六国真有反叛之意,也只会在事起的前一刻告诉士兵。事成于密,苜克肯定是知晓真情的,但在行动之前… 他不会说。 甚至,行动了他都未必会说。只有在不知情的仆从军参与了叛乱、斩杀了赵枭嫡系后,苜克才会说出实情。那时人都杀了,两万四的外族士兵骑虎难下…也只能一错到底了。 毕竟,不是谁都想叛变赵枭的。 虽然赵枭拿他们当马前卒、当炮灰,可那也只有一次。攻下冀州,仆从军已经与赵枭建立了信任关系。他们的待遇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这点从装备变好,也能体现出来。 很显然,按照这个势头走下去,他们日后未必不能成为赵枭的嫡系精锐。毕竟这边虽然讲究血脉,但也同样看重实打实的功绩。 日后,赵枭肯定不会拿他们当炮灰。 故此,即便要求他们作乱的是故国,也最少有三四成军士…不愿参与行动。 “张帅,你这未免有些太狠了吧…怎么说,他们现在都还效力于侯爷。” 徐庶开口了,只见他眉头微皱、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道:“首先,我们不能确定半岛六国会叛乱。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贸然就将他们给灭杀了,日后,还有谁敢为…” “敢为我们而战?” 讲着,徐庶朝赵枭拱手道:“侯爷,不仅仅是这样,毕竟仆从军现还效力于我们,若只凭鲜卑一封信,就将他们灭了…非但日后再无法降伏外族,还会令我本部军士寒心。” “因为无论汉人还是异族,现在他们的身份都还是侯爷麾下的士兵。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诛杀手下的兵卒,肯定会引起全军的不满。” 赵枭听声颔首,可还未言语、就见张辽抱拳叹息道:“侯爷,元直说的我知晓。但我们…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所谓两害相权…” “取其轻。” 道着,张辽正了正甲臂、望向徐庶道:“元直,半岛六国多半会反,这是攻打冀州时就留下的种子。但我们也没做错,毕竟当时仆从军足足有五万,若不消耗些不好管控。” “再说,有异族附属的情况下,我们谁愿意牺牲手下的嫡系汉军打头阵呢?” “诚然,忽然灭杀仆从有些不妥,但通过宣传,还是能消除负面流言的。”说到这,张辽猛然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满面凝重。 徐庶有心反驳,却被赵枭制止。 枭雄看得出,张辽还有话要说。 果然,踱步不到十息,彪悍军帅已经想清楚了大局。只见他稍稍整理语言、铿锵有力的大声呼曰:“我们眼下的敌人,不仅仅是匈奴人和尚不知是否忠诚的半岛六国!!” “那兖州袁术,已经表明了敌意。而一直未有声音的豫州曹操,不准一直在伺机而动!他二家的兵力合计起来,也将近有二十万!袁绍虽在并州和吕布打架,可他司隶…” “却从未停止过募兵!!!” 言至于此,张辽面色泛红、肃声道:“我们外围,最少有三十多万的诸侯军队伺机而动!只要我们稍稍露出疲软,他们就会化身豺狼、一拥而上!故此,在行任何举动前…” “都必须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 徐庶听声一怔,未有言语。 而赵枭却是面露欣赏,还真不愧是张辽!将这两位臣子放在一起,真是绝妙配对!张辽是个极富大局观的战略军帅,而徐庶,战略大局观就要差很多了。但在局部战术上… 徐庶又是顶级的大能,要超越张辽。 这从史上,徐庶明知曹操不会杀他母亲,可被威胁后还是离开刘备回了家,就能看出…徐庶这人,终究不是战略家。不过大局差,徐庶在小局战术上,却有极高的造诣。 他的计策和阵法,都是一流的。 和张辽放一起,恰好互补。 “元直,你好好想想。” 张辽放缓语速,认真道:“立刻以铁血姿态将附属隐患镇压,我们没什么损耗。没武器的仆从军即便有两万四,也毫无抵抗之力。这虽然影响到了名声,但却令我后方无忧。” “可若不动仆从军,他们真反了…我们的损伤会大大提升。如此一来,幽州要抵御匈奴,冀州要镇压仆从,我们就是双线作战了。” “届时我们内乱纷争,二袁和曹操就难免趁机出兵!那时内有叛军、外有骑寇,还要西抗袁曹…而现冀州各地官员还未替换,世家与我们也不对付,真可谓之四面楚歌啊!” 听到这,徐庶嘴巴微张。 显然,是被张辽之语给惊到了。 而赵枭亦是愣了愣,经冷面军帅这么一番分析。现在的局势…还真的是很危险啊! 点完隐患,张辽重回座上。他拍了拍刚正谋士的肩膀、温声道:“元直,你出仕不久,对这些尔虞我诈还不甚清楚。但你还年轻,这些东西日后都会懂的。别急,慢慢来。” 宽慰徐庶几句、张辽朝赵枭抱拳:“主公,若实在不想贸然害仆从军的性命,也可解除武装后将他们羁押起来。但这么做也有弊端,首先看管的军队不能少,而且难保…” “难保影响军心。” “总之就是宁杀错,毋放过。” “毕竟,我们不能确实仆从军要反叛,将他们关起来反而比杀了更影响军心。看管的军队听到仆从兵卒诉苦,肯定会心生恻隐…” “嗯,本侯知晓了。” 赵枭抬臂,打断了张辽的话。 只见中俊枭雄闭目片刻,继之猛然睁眼、决绝道:“我有预感,半岛六国多半是真要反。附属总将苜克肯定要杀,但既然仆从军还不知晓上层的决议,就不必将其灭杀了。” 听到这,张辽徐庶齐齐皱眉。 这次彪悍军帅都还没发声,倒是徐庶忍不住先开口了。只见其面带焦急,拱手而立:“侯爷此策略失稳妥,若是半岛附属国真的反了,就是没有苜克传达也不过晚几天罢。” “消息到了,仆从军肯定有异变!” “毕竟是母国啊,多半兵卒还是会反…” “咳,元直勿急。” 赵枭摆手,淡淡道:“这两万四千的仆从军战力不低,是个不小的隐患。但这么费尽心思的将他们给灭杀,又折腾又落人话柄。” 讲着,中俊枭雄端起茶盏,轻吹一口表层热气、平静道:“既然仆从军的兵卒还未知晓母国即将反叛,那在现在,还是我的好兵士。” “幽州不是吃紧吗?那就先逮了苜克,再调仆从军去渔阳抵御匈奴骑兵好了。” 话音落下,张辽徐庶惊愕万分。 两人对视一眼,只感… 这没毛病啊!!! 一时间,张辽对赵枭拜为天人。这招化隐患为己用,实在是妙!匈奴人和仆从军都是敌人,而现在调遣仆从军去抵御匈奴骑兵,已经不是废物利用这么简单了。完全就是… 让敌人去打敌人啊!!! 等于这么搞一出,赵枭完全没损失啊! 徐庶同样是叹服,只见他嘴角上扬、朝中俊枭雄拱手道:“主公高智!不过,若要调仆从军去打匈奴,在战前逮捕他们的总将…” “难保影响附属兵卒的士气啊!” “元直不必担忧。” 赵枭轻抿一口茶汤、悠悠道:“对外,我会宣布苜克劳苦功高。此次带走他…是为让他去军校进修,出来就是一方军帅。不过,这个学习的年限,呵呵,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同样,本侯还会宣布。” “此次抵御匈奴归来,仆从军将会全员晋升三级,成为我麾下的精锐部队。” 张辽徐庶听声无不动容,再受震撼。 赵枭这细节,处理的简直完美。 承诺是真的,不过几乎没几人能活着享受。 见二位臣子动容,中俊枭雄淡淡一笑。 要人给自己卖命,怎能吝啬甜头?不过迷失在这虚妄的馅饼中,又有几人能… 活着吃到呢? 这就是后世所谓的腹黑学。 不得不说,还真是好用。 第二十八章 甜蜜的逮捕 敲定决策,赵枭即刻下令。 先是令三队黑鹰剑士前去缉拿苜克,再命仆从军即刻前往幽州渔阳进行驻防。 除这两万四千的附属军队,赵枭还命张颌为主将,领两万青徐降卒前往幽州玄菟郡高句丽城进行驻防。此军当密切关注域外六国,若是半岛势力不安分,可直接将其铲除。 赵枭对张颌权力放的不小,颇为信任。 此议引起张辽徐庶的劝谏,但中俊枭雄却没收回成命。毕竟半岛区域地势复杂,而张颌对把控地势是绝对的专家,交给他最稳妥。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收下了降将,就不要雪藏他的才华。物尽其用才是王道,那么多的猜疑… 大可不必。 …… “苜总将,近日为何停去了操演?” “哈,这叫劳逸结合!下边士兵最近训练十分刻苦,稍稍休息几天是必要的。” 未时日跌,冀州安平郡。 郡府都信城,西军营校场。 一身戎装的附属总将苜克面色淡然,朝身旁一干面露诧异的小将摆手道:“兵士也是人,怎么能一个劲的训练呢?该休息也要休息。只有劳逸结合,才能铸就无上雄军。” 将领们听声更加疑惑了,一名瘦削校尉瞟了眼空无一人的校场、皱眉道:“我们训练的强度虽不低,但也谈不上多高。这段时日努力操演了半个多月,士兵战力大大提升。” “这不仅仅是体现在行军列阵里,除却正面对拼,军士的体能也增强了许多。” “距离上次规章调休不过短短五日,怎么又全军大休三日呢?频繁整顿,并不能让军士身心得到放松,只会使他们坚强的意志被瓦解!我们先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啊!!” “当兵,又不是来享福的!” 话音落下,满场颔首。 一干军中领将无不点头,继之全以不解的目光望向苜克。显然,他们要个解释。 苜克虽然身为附属军总将,但实际上也只掌控他故国的军队。其余五国的兵卒名义上下挂于他,但却不是必须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在面对如此荒诞的军令下,其余领将… 还是有资格提出异议的。 “咳,先前拼命训练士卒,是为迎接可能来临的战事。但现在侯爷已经率军凯旋归来,我们治下歌舞升平,哪还需要如此拼命呢?” 苜克神情复杂、官腔官调道:“莫非,你等是觉得侯爷治下即将面对战乱,故此才拼命训练吗?呵呵,你们这是无端之妄策!!” 见总将胡乱的扣帽子,一干仆从将领面面相觑,只怀疑苜克是不是酒喝多了。 而披甲总将却是即刻抛出一个台阶、缓缓开口:“这样吧,我是看士兵们实在太累了,故此才下令修整五日。这次之后,最起码三月之内…本将不会再下诸如此类的命令。” 将领们听声更加疑惑了,他们帐下的军士个个生龙活虎、神采奕奕,拉出来绕着校场跑个五圈十圈的都不带喘气的,哪太累了?? 不过既然主将固执己见、又表明这等军令近日不会再下,将领们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是乎,怀揣着狐疑,将军们抱拳离去。 遥望告辞回营的众将,苜克抹了把汗水。开玩笑,五天后他就要依照计划举兵起事了,这紧要关头怎么能让军士疲乏?修整五日后,全军精神养足了才能推翻赵枭暴政啊! 跟着赵枭这排除异己的自私暴君混,哪有跟着明君袁术混有前途?后者已私下答应仆从总将苜克,只要事成…便封他为域外之王! 那可是无上的荣光啊!! 届时,他苜克,便是半岛七国的王! 想着美好的未来,披甲总将喜滋滋的笑了。而就在这时,他只见两三百披甲持剑的重装步兵从军营南面狂奔而来。这些甲卒装备精良、个个身材魁梧,面孔十分的眼生。 “你们是哪个营的?我不是下令让全军修整备战吗?怎么还出来乱跑?!” 见持剑甲卒们直勾勾的朝校场跑来,苜克眉头紧皱、厉声呵斥道:“真是傻子!好好给你们时间休息,居然还出营来乱跑!还有…” “你们是哪个营的?怎好似从未见过?!” 说着,苜克凝神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群狂奔而来的军士甲胄上,小小的标着一个‘赵’字…这是,这是… 这是蓟郡侯赵枭的亲兵!!! 看着排头那名刮去一半面皮的精壮剑士,苜克汗如雨下。不过短短一瞬,他的里衣已经被冷汗给浸湿。莫非…莫非是大事泄露了?! 这怎么可能啊!!! 摇了摇头,强自甩去脑中的杂念。披甲总将满面堆笑,大步朝着来兵迎去。 “哈,这,这不是王统领吗?” “今儿怎有空来我这瞧瞧?是侯爷有什么新政策吗?那也不用劳您亲自前来啊!” “随便喊下边兵卒跑一趟就行了。” 王越听声无言,领着黑鹰剑士默然朝着苜克行来。双方对走,不过短短十息… 便相至身前。 “苜将军,你作战有功,侯爷大大有赏。我此次前来,是来为你授勋的。”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附属总将,王越僵硬的勾起嘴角、挤了个难看的笑容。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质勋章,朝苜克递了过去。 后者见状稍稍一怔,随即内心大安。 “嗨,为侯爷效力,万死不辞!!” 笑着接过勋章,只感到沉甸甸的。苜克低头一扫,只见勋章上栩栩如生的刻画着自己的全身肖像。背面,则是一幅攻城图。把他雕得威风凛凛,站在城下、指挥军士攻城。 “真是精致啊!侯爷有心了!” 一时间,苜克双目泛红。他咬着嘴唇、朝王越更咽道:“还望王统领替本将向侯爷捎句话…得爷如此看重,末将日后定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不用捎,苜将亲自去说吧。” 王越面无表情的揽住苜克,淡淡道:“主公要见你。半岛军在攻打冀州时牺牲颇大,故此,侯爷认为你们应该得到首功。不仅如此,你们的级别和序列,都将大大提升。” 说着,破相剑士瞟了眼苜克身后的四名魁梧亲卫、继续道:“更高级的装备。” “最多半月,你们就能用上了。” 话音落下,校场众人面色各不相同。王越来时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一直平静如水。苜克却是神情错愕,僵硬的笑着。而其身后的卫兵,倒是脸上狂喜,只感他们要发达了。 付出的牺牲,终于有了回报! 赵蓟侯,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劳!! “咳,这个,这个…” 苜克绞尽脑汁、缓缓道:“近日军务繁多,本将有些脱不开身啊!能不能…” “嗨,没事儿!” 王越罕见的由衷而笑,只见破相剑士拍着披甲总将的肩膀、朗声道:“侯爷现就在高邑,来回一趟也就三四天的功夫,不误事。” “最多耽搁四天,苜将就能回到营中!” 苜克听声神情略有迟疑,按王越这么说来,倒确实赶得上起兵。原定的起事日期是五日后,他若在四日后赶回…堪堪来得及。 就怕路上出啥意外,耽误了时间。 稍稍沉思,王越面上登时不耐起来。只见他眉头一挑、冷声道:“侯爷后日就要离开冀州,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与苜将会面,你都如此搪塞?是什么军务能让将军如此费神?” “你且与我说道说道!” 苜克闻言内心猛然一紧,赶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主公召唤臣子,末将岂有不去之理?便是有再多的军务,又哪有侯爷重要呢?” 说着,披甲总将面色一肃、铿锵有力的决绝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就出发吧!” 王越听声,冷峻之色不再。他颔首淡笑、悠悠道:“要不要再准备一下?” “安排安排军务?” “啊?不必了,不必了。” 苜克当即摇头,既然要去,那就赶紧去!可别磨磨蹭蹭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王越见此也不再多言,领着披甲总将与黑鹰剑士们大步离去了。至于苜克的亲卫们本想一路随从,却被破相剑士拦下。三百多精锐护卫总将已是完全足够,无需再带多人。 对于这个理由,四名卫士欣然接受。 能少跑一趟辛劳的来回,谁不乐意呢。 …… “苜总将被侯爷带走了!!” 苜克是步行走出军营的,这一幕,自然也被门岗守卫所捕捉。卫兵前来拦问,被苜克径直喝退。故此,一行黑鹰剑士未曾遭遇麻烦。 王越巧用话术,轻而易举的就将目标从军中大营给带走了。中途,无丝毫纷争。 计划行的完美。 而总将军被主子赵枭来人所带走的消息,也很快就传遍了仆从军营。一名名领将聚集大帐、召开了临时的紧急会议。在门岗守卫以及苜克亲兵的叙述下,众将也渐渐安心。 苜克被带走并不是坏事,相反,还是主子赵枭开始看重他们这些附属的征兆! 那四名总将亲兵讲的清楚,王越分明说了赵枭打算提升半岛军的级别和待遇! 更加精良的装备,也将在半月内列装! 届时,他们半岛军就彻底告别了马前卒的凄惨命运、成为赵枭麾下的嫡系精锐。 心念至此,仆从军的一众将领很是激动。终于是要熬出头了!努力没有白费! 就当大帐气氛高涨、众人打算开酒好好庆祝一番之时,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 “诸位将军,赵蓟侯来军令了!!” “军使说,这是蜕变前最后的考验!!!” 第二十九章 戒严令 回乡之思 步入二月,汉地东部迷云诡谲。 亚东草原、域外半岛、幽州、冀州、青州的最高领导者蓟郡侯,东南救国都护府之首席大督统赵枭,一连下达数十条紧急命令。 首先,令治下全境展开最高戒严。 其次,令陈到为主帅、赵云为副将,领三万尚武重装甲士为北路军、极援代郡。 令张颌为主帅,领两万青徐降卒整编为镇东军、前往幽州东边界玄菟郡驻扎。 令魏延为附属国军队之临时督帅,领两万四千仆从军、前往幽地渔阳郡驻防。 最后,赵枭亲领一万赵氏重骑,极速北行奔赴幽州府蓟城。而第三集团军剩下的五万步卒,则由关羽暂领,由陈宫为随军参谋、继续暂驻于冀州,协助张辽的第一集团军。 今时不同往日,冀州是幽州与青州的接连之地。在战略意义上,属于最核心。 没有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由甘宁向南领导的幽州第一舰队,也缓缓从水路开往半岛海域。 …… 辰时早食,冀州安平郡城一片肃穆。 在这晨食之时,往常的郡城该是祥和的。出城做事的做事,入城干活的干活。沿着这入城官道,总有不多也不少的小贩叫卖餐食。 不论盛世还是乱世,这依稀的烟火气息总是少不了的。管你上位者是谁,管它今夕是何年,总不能叫百姓不活了。不过今日与往常却是截然不同,随昨夜州府令骑的到来,安平全郡氛围一变。虽还是有餐贩在叫卖… 但食客,与昨日相比却是明显少得多。 赵枭下达的最高戒严不是说着玩的,那些郡城的兵老爷们虽是不太情愿,却仍是纷纷走出军营、把守在个个关键岗位。冀州的郡兵,前段日子被第一集团军直接给打垮了… 而赵枭虽然下令重新组建,但也没来安抚过他们,这些昔日的郡城驻军们自然不可能对前者心悦诚服。不过畏惧于驻扎本州的幽赵精锐,他们就是不情愿,也得咬牙听令。 想抗又不敢,郁闷也得听,就是现冀州各地郡兵们的真实写照了。怀揣着郁闷,他们守在岗位,倒也还算认真的盘问着来往过客。 这么一来,早就渗透在冀州各地的众势力谍探,也不得不稍稍收敛、暂避风头。 袁术的阴招破落队,自也在其中。 …… “妈的,点子扎手。” 背负艰巨重任的破落游商队,经过三日走走停停的勉力前行,终于在二月二日这天,堪堪赶到了安平郡城下。矮瘦的贩头桥莯神情严峻,远远打量着那戒备森严的城门口。 此刻正值晨日、金光敞亮,却见那安平郡城就好似防贼般关闭三面城门,只留着南门一面、供以来往人群进出。四个出城口的吞吐量汇聚到了一个点,那拥挤度可想而知。 可把守城口的卫兵却姿态悠然,不管后边的人群如何催促,满是一副怡然不动。 由此,那平民百姓是越聚越多,几乎就是黑压压一堆。这种情况,破落商队压根没可能不引起注视的进入城中。而守卫们盘问的认真,桥莯也没有把握不露出破绽马脚。 总而言之,现在的安平郡城进出效率低,但堵住心怀不轨的恶客,效率却很高。 “首领,我们该如何行事?” 就在桥莯眉头紧皱之时,商队行出一名较为健壮的主事来。这主事魁梧有力,掌心厚厚的茧子说明其绝不简单。不过此刻,这名壮士却披着满是补疤的长襟破衣、很是平凡。 “先等等,我再看看。” 没有贸然作出决定,桥莯细细推敲着郡城的防御部署。看守卫们的架势这般严谨,多半是上边来令了。而如果是赵枭发现了什么,那他们也没有换目标的意义了。各郡… 多半都是戒严,和这安平无异。 而如果真是赵枭发现了袁术正在策反治下郡官,他桥莯非但不能继续计划,还要想办法通知已经策反的四家郡守中止行动。毕竟,贼子那边若有防备,不过几个郡守的作乱… 弹指间即刻镇压! 那么,这般急于依照原计划亮剑,也就失去意义了。这些郡守可以转化为暗子、先进行着潜伏隐藏,待到有合适良机,再来起事。 牌,不一定非要打出去。 “没有外敌,城墙上却立满了军士…” “箭垛也有弓手,那远瞭塔上…不好!” 当站在城外小土坡、细细观察着守卫部署的桥莯望向城头高塔之时,才发现那塔上竟立着八名持弩兵卒!眼下,那些瞭望手正… 正直勾勾的盯着坐落于小土坡上的破败游贩商队!一时间,矮瘦贩头冷汗直冒,即刻低头侧目、轻声厉喝道:“快!收拾东西!” “我们现在就走!!!” 而桥莯话音未落,那瞭望高塔上的持弩兵卒们发作了。只见他们气沉丹田、嬉吼: “诶!那边的穷酸!诶,说你们呢!” “城外坡上的土乡巴!瞅啥瞅?!” 这声满含嬉笑之意的吼叫很大,顿时就引来城口人群的注目。矮瘦贩头思绪一亮,随之全力憋气。而其身旁的魁梧主事见状心神领会,双眼精芒一闪而逝、转为土里土气。 不过几息,桥莯因为憋气满脸泛红。 而魁梧主事不安的扭动着高大的身躯,好似被这么多人注视…很是羞涩一般。 “哈哈哈!原来是队土乡巴!” “土鳖还学别个带货?瞧瞧你们满身的破补巴!还是回乡种地吧!哈哈!!” 能住在首府郡城的,哪怕是平民,也算是在全郡内较为有钱的那一等。眼下,他们苦苦等着出入城池,早是满心不耐烦。看到有伙乡巴佬出糗,那自然是要出言加把火… 又是因为没事做,又是想将自己的不爽施加到他人身上。于是乎,嘲讽肆起。 一时间,讥笑声络绎不绝。 “瞧瞧那穷酸样!啧啧啧…” “嘿,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见人家跑商赚钱眼红了,就想效仿…呵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是啥玩意!我家有百亩良田都不敢跑商,他们哪来的勇气?真是贻笑大方!” “是也!卢员外说的是!真是搞笑!” “哈哈,张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绝不是我怕他们做起来眼红,更不是我吃不到李子说李子涩!只是看不惯有人不自量力罢!” “是也是也!瞅瞅那傻大个,真就棒槌!白瞎一身腱子肉,扭捏的像个娘们!” 阵阵讥讽响起,憋气憋到脸红无比的桥莯神情不忿、好似受到巨大刺激般转身就走。只见矮瘦破落商一舞满是补疤的袖袍、怒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老年穷!” 那不断扭动的粗糙魁梧汉倒是没说话,边扭着边转过身、紧随桥莯离去了。 破落被讽可以爆怒,但羞涩不能,他若和领队一样,这即兴的伪装可就破灭了。 当面目转到商队这边、背对人群之时,高大主事脸上的憨气瞬间消失。他眼中闪过寒芒,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活该他们平庸! 讥他们破败土鳖?若是道出真实身份,怕是吓这些郡中乡巴一跳!桥莯是谁?可是袁公帐中上将桥蕤的亲兄长!而他纪灵,同样也是袁兖州的心腹大将!他二人地位显赫… 独属自身的华贵庄园都不下十来座! 还真他娘是狗眼看人低!纪灵算是明白了,这越是卑贱的东西,就越是希望… 谁都过得不好! 一时间,破落商队再次缓缓上路,他们抛却了原有的目标、有惊无险的驶离了安平郡治。在桥莯沉思之后,商队沿来路进行返程。 …… “熟悉的味道,是乡里。” 经过三日的急奔狂飙,赵枭率一万赵氏铁骑离开冀州、兵入尚武郡府涿县。 这一路,大军可明显感到环境的变化。越是靠近幽州、地域越是繁华,而来往百姓,也就越发热情。而进入尚武郡,却有些荒凉。 涿县坐落许多核心机构,故此在城池的各方面设施上,是极其健全的。甚至,直接超越幽州的州府蓟城。但因赵枭征召了全郡民兵的原故,此地虽设施健全,人丁却有些少。 不过,由于涿县是枣祗之农业署屯田制度的试点,此地聚集了大量屯民,田地倒是没有荒废下来。但城郊田里有人,城中人却是实打实的有些少,在冬日中略显几分萧瑟。 赵枭将大军暂时驻于城南军营,便领王越洛旼等一干精锐护卫、直奔天机阁。 此次回幽州是必然,毕竟无论军事政治上有如何变动,但在科研这块,却是不能落下的。即便是抵御匈奴,也和科技研发没有关联。其他啥事,都不会耽搁天机阁的进程。 事关重大,天机阁发明的商品将是赵枭日后重要的财政来源。再者,第一届商业博览会也将在半年后开展,赵枭必须立刻下达指令。 这些事太过核心机密,赵枭不放心托于他人之口,故此只能亲身前来。还有,中俊枭雄太久没有跟贾诩交换意见了。那名总是笑眯眯、爱吃酸枣儿的微胖谋士,是赵枭的首席智囊。所以,即便此刻最优选是坐镇冀州… 枭雄还是选择了前来老巢幽地。 此次前来,他要做的有很多。先是会见天机阁阁主马均,其次还要建设专门培养地方官的机构,再者检阅学府、兑现免税承诺。 除此之外,还要协助其他军队灭除匈奴和半岛六国。迦克西统一鲜卑的夙愿也将达成,于情于理,他都还得去草原一趟,献礼、联姻…以及必要的敲打,都是不可或缺的。 对鲜卑,赵枭的情感很是复杂。此族历史上融入了汉地、成为了真正的汉人,这能证明他们不似乌桓和高句丽。但自己来到了汉末、改写了原来的历史,无疑大势已经改变… 如果鲜卑从部族王庭体制改成了王国君主制度,他们还能如史上那般融入吗?想来是不能,那怎么处理?自己镇得住,后代呢? 怀揣着满心复杂,赵枭进入内城。 望着稀疏的来往人群,中俊枭雄的神情更加复杂。原本的尚武郡可是熙攘乌泱的,因为自己抽调了所有民兵,已是驻民不足。 显得稍稍有些空无人烟,颇为落败。 “唉,要大力募军了,早些把民兵遣回家中好些。这又是个庞大的出支,天机阁得赶快研发商品了…妈的,研发又是一笔大开销…” 中俊枭雄罕见的骂了句娘,缓缓策马朝西城前去。行着,男人满心都是搞钱。 诶…对了,好像祠下密室里… 有好多好多的黄金!!! 还有各地的资源勘测图来着?! 还有…怎么把蒙家给忘了! 第三十章 大势之能 天启项目 巳时隅中,尚武涿县。 在这日盛当头之际,赵枭在一众扈从的伴随下,极速奔向县城的最西面。 军武天机阁很是核心,坐落在城中央很不适合。故此,选址就敲定在了人流最少的西城区外沿。此机构独占一整条街道,布有大批精锐昼夜不停的把守巡视、机密达至顶峰。 若无凭信证明身份,那是绝对潜不进去的。而即便万幸偷偷溜入其中,也会被即刻辨认。毕竟,阁中的专业人员就那么多,一张生面孔贸然显现,无异于漆黑夜里打灯笼。 而一旦被巡逻卫兵发现,那就是不容解释、直接乱刀劈死。故此,即便各方势力安插在幽州的谍探如何想摸清楚这神秘的机构… 也是无能为力,心痒难耐。 不过在今日,这神秘所在竟然门户大开,一众科研院士齐整列队、接受检阅。 …… “马院长,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进入天机阁,赵枭将一干扈从留于街道边缘的护墙外。他只带有洛旼与王越,三人下马,就这么步行入街。扈从虽是忠心,但难免会有嘴大之人,若是无意间被谍子套了话… 那着实就不太好了。 再者,这天机阁不进外人的规矩,也是赵枭自个定下的,他自然要遵守。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熏陶下,赵枭非常清楚保密的重要性。如果你对敌探没有足够的防范,那还不如不要进行计划与研发。非但是无用功… 不准,还是在尽自己全力帮助敌人。 恪守事成于密,赵枭有令,天机阁需要绝对严密的防范。除却自己和院士之外的任何人员,都不得进入此街道。街外的守卫来自于军中,而街内的守卫,则有院士们轮换。 不要小瞧这些科研者的战力,鼓捣很多军械不是瘦弱人士能做的。故此,阁中大半院士都高大魁梧,经过短暂训练,已有几招把式。 “不,不,不辛苦,我,我们拿侯爷的俸,自,自然该用心去完成每一项任务。” 今天的马均口吃不太严重,不过或许是好久没有见到赵枭的原故,他脸色有些发红。话语之间,也饱含激动之意。随男人发话,其身后的一排科研者纷纷朝枭雄躬身行礼。 “参见侯爷!侯爷武运昌隆!” “参见侯爷!侯爷武功高强!” “参见侯爷!侯爷武…武,武…” “诶,不管了,侯爷您真牛逼!!” 或许是太久没见生人,语言组织能力略有退化。一干科研者虽是激动的攥紧双拳、想好好夸赞最高领袖几句…却是说的非常胡乱。 赵枭见此微笑,面上无一丝不满。 对于搞科研的高技术人才,那就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不擅长阿谀奉承,有谁会去怪罪呢?一时间,赵枭眉目含笑,先是与略瘦的马钧握了握手,再一一拍了拍全体科研者的肩膀。最后枭雄微微抬手,洛旼当即会意。 那站得笔直的三十多名科研者就见冷面剑士撸起袖子、从身后拉的小推车上拾起一个个精巧的小木盒来。中俊枭雄笑着接过盒子: “里面装的是勋章,只颁发给功大之人。” “这次时间紧,仪式就不搞了。” 说着,赵枭面色一肃、举臂高呼道:“尚武郡治、军武天机阁阁主马钧出列!” 口吃男人听声一怔,赶忙出列拱手。 赵枭见此面不改色,轻轻打开木盒、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刻画勋章来。这勋章正面是两行苍劲小字,枭雄抚摸金章边角、宣读道: “刻苦钻研不出世,潜心默默铸民福。” “名不经传阁里藏,为我江山定安壤。” “马钧,这先启勋章,是你应得的。” 说罢,赵枭神色异常认真。只见他大步来至马钧身前,一丝不苟的为其别上金章。 “在你任职阁主的这几年来,我治下科技突飞猛进。有了连发手弩、有了玄武坚盾,有了手推除草车、有了脚踏纺织机,还有各种林林总总的发明。这些广泛运用于各行各业,使我军事装备、经济民生都有巨大进步。” “马钧,你虽不在沙场为本侯开疆扩土…却是从另一种难以观察的方式,极力推动着我仁武大业的进程!今日,你无需向我行礼。” “倒是本侯,要替天下苍生感谢于你。” 言至于此,赵枭忽然立正、朝着口吃男人深作一揖。这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马钧首当其冲,急得那叫一个满头大汗。 只见其手忙脚乱的扶起赵枭、情真意切的吞吐道:“侯,侯,侯爷!不不不不必如此啊!!相反,不,不该是您来感谢我们!搞科研,最缺的就是经费!您提供钱财时…” “可从没打过哈哈,若非如此,这,这,这各项进度也不会如此之快!若无钱财,我等科研者无异于废人!您不该如此,是我们,应,应该感谢您给予了施展才华的舞台啊!” 马钧话语含糊、话音急促,却是道出了一众科研人士的心理。是的,对于研发者来说,经费不够完全不敢开展研究。好比要研究一款破甲重弩,弦的材质、机身的材质… 不说别的,就这两个基础部位的基本选项,那都有好几十种…而供应军队,岂容马虎?一种种质材纷纷试一道,那能不费钱吗? 这些东西省不了,而诸如此类,哪项研发又能省钱呢?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话,在他们这份任职上显现的淋漓尽致。再加上科研者多半都有强迫症,不整完美浑身难受… 那钱财耗费的就更加夸张了。 而赵枭,却从来没在这块吝啬过。其早就放下话,一旦是天机阁要经费,只要查明是用在实处上,那就给批。这些年来,虽然天机阁建树极高,但花销同样不低。光是这么一个机构,就吞下了幽州全境三成的赋税!! 除却这位英俊的枭雄,当世没有一个诸侯能做到这步!深知这一点,再加上马钧情真意切的话语很有感染力,一时间…在场人员眼目泛红、齐齐朝赵枭躬身作揖、呼曰: “侯爷对我们从未吝啬过,在庞大的经费维系下,我等做出这点功绩…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肯下血本,愚木也能开出花!相反…” “若是没有强大经济的支撑,就是公输班再世,也难研出什么绝佳发明!!” “侯爷,至始至终,这造福苍生的…” “都是您啊!!!” 赵枭听声盈笑,他从未否认过这一点。不过仅凭自己,就是满怀仁德也无济于事。做事的终究是下边人,该表示的…绝不能少。 思绪一闪就过,中俊枭雄挺起胸膛,将余下的勋章一一颁发。马钧是总脑,对各方面研发都颇有造诣。但他更像一个数学家,着重在于审批各项发明的数据合理性,是主脑。 下边这些科研者,才是天机阁的核心主体。他们各有偏重,却都在自己擅长的那一面发光发热。故此,赵枭没有减去半毫热情。 抑扬顿挫在宣读: “郡级工程师,熊击,主攻的项目神机六臂弩直射距离极远。此弩的改装进阶版,已广泛运用于城池守卫。现幽州各大郡城,城头皆已全面换装此弩,在战略上极具意义。” “特此,授予熊击银质宝勋一枚。” “郡级工程师,熊安,主攻的项目玄铁盾防御力极强。此盾轻便易携,已换装于边护精锐、在战术上极具意义,授予铜质宝勋。” “州级工程师,熊攻,主掌的核心项目黑火药已有巨大进程,授金质宝勋一枚。” “国级工程师,马钧,主掌的核心项目运兵车、木牛流马、高尖连弩,皆有巨大进程。除此之外,其还独自研发了指南车、织绫机、龙骨水车、轮转式高尖发石机初版。” “特此,授予伟业勋章一枚。” “能机巧将含大慧,眸亮眼清玄无双。” “一揽云巅望众山,我身自是最高峰。” 颁完几枚最为珍贵的宝勋,赵枭换上寻常勋章继续颁发。他初定科研勋章分为三等,最次等就是规格一模一样的铜银金。第二等,是背面雕有发明图像的宝勋,同样铜银金。 最珍重的,那就是带有前序的勋章了。马均的先启勋章与伟业勋章,就是这等。此勋除却背面雕有锦绣万里江山,正面还有刻词。 “县级工程师北盈,主攻项目攀云梯…” “县级工程师海江,主攻项目破石锄…” “县级工程师吴澈,主公项…” 言着道着,不多时,赵枭便颁完了二十余枚勋章。此下,街上大半科研者都得到了应有的荣誉象征。而少许无有建树、暂未崭露头角的研发人士则暗自攥紧双拳、下定决心… 下次授勋,必有自己一席之地! 赵枭见此无多言语,他以激励的目光扫过那少许手上空空无也之人、温声道: “不要灰心,一时的失利不能代表什么。科研之路注定伴随着繁多的失败,但我们可以在一次次失手中获取成功的经验。诸位,失败是成功之母!只要你们用心去钻研…” “我相信,终有一天云雾散。揭露遮掩文明真谛的衣角,就全交托于你们了。” 话音落下,登时低呼阵阵。 一位位科研者无不面色泛红、自我喃喃: “失败是成功之母?!” “此话说的太棒了!我们谁都有研发受阻、乃至失败之时,但…又有哪一次的失败没有令我们汲取经验?正是因为有那一次次的失利,才会有我们后来的成功啊!失败…” “真的是成功之母啊!!!” 见众人姿态,赵枭淡笑,继之面色无比凝重的走至人群正前方。只观中俊枭雄神情严峻、举手投足中都带有绝对极致的认真。 满场见状,无不噤声相望。 赵枭见此不言,沉默片刻。就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男人才高高举起臂膀。 抑扬顿挫的大声呼曰: “诸位,从今日所见,本侯能清晰的察觉到你们…还未将自身所在看得透彻。” “你们现在做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说着,男人凝神,锐利的双目环扫众人。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科技对于一个国家、乃至整个炎黄血脉的重要性!当然,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除草机只能提高去草的效率,纺织机也只能提高织布的效率。便是那六臂弩,也不过是略加射程,多些穿透力罢。” “可是,难道就止步于此了吗?!” 忽然,赵枭面色亢奋。 他举臂,他挥舞,他呐喊!! “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我们能够坐上无需人力、无需畜力的大车?!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能征服天空?!” “人,能够借助科技,翱翔于天?!” 众科研者听声一怔,面色略有迷茫。 赵枭见状哈哈大笑,呼曰:“行走、奔跑、乃至于人的所有举动,我称其为动能!我们人拉车,我们的马来拉车…我视为是人将这份动能传递给了车辆。万物,无能不动。” “无能则死也!!” 话音落下,科研者们无不呆滞。 而马均与熊攻,眼中却是飙闪出了精光。他们满面渴求,死死的盯向赵枭。 赵枭见状大喜,有人能听懂就好!哪怕只有一丝感悟,那也是让文明之光照亮世间的希望!一时间,赵枭面目泛红、狂甩臂膀,借着言语将内心积压的所有激情全部宣释。 “人有动能,天地也有!泥石流、山崩,皆是天地之能!我称其为势能!大势之能!!于是乎,一个改天变地的想法,出现在我心中!”中俊枭雄双眼赤红、歇斯底里吼道: “人为万物灵长,为何不能借天地之能为己用呢?!水被晒干,为雾!雾往上飘,是在动,而动,那就有能!故此,本侯的第一个天启课业也由此展开!谁能借雾气之能…” “为人用,就将是炎黄最大的功臣!” “我的第一个天启项目,为蒸汽机!!!” “更多的思路,我私下会给予。” “谁能造出来,待到仁武大业铸成。” “封为万户侯!!!” 丙三卷首章 难铸的火铳 “谁能完成此课题,待大业铸成。” “封为万户侯!!!” 赵枭话音落下,全场陷入难言的寂静。所有人都面色错愕,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随之,道道跳跃的焰光浮现于眼。科研者们挺起的胸膛起伏剧烈,都被枭雄之言给深深震撼。 水蒸为气,气往上浮,是具有能。而自己研发出能借助此气能为己用的装置,便能成为食扈万户的侯爵?!一时间,众人脸色泛红,浑身都在颤抖。只要是人,就有功利。 而万户之侯,即便是被架空兵权的闲贵…也能保子孙富贵代代无忧啊!!! 在这一刻,军武天机阁都沸腾了。每个人由衷迸发出无尽的斗志,他们举臂、他们呐喊、他们疯狂!霎那间,所有人紧盯赵枭。 铿锵有力的认真问询道: “侯爷,关于这蒸汽机的构想,您还有多少思路?我们需要您睿智的指点!” 人们的呼声很大,早在刚才,他们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赵枭的智慧!能量,这种从未有过的概念,竟被枭雄轻而易举的道出!真是可惜,若赵枭亲自下场研发,定是大师级! 就凭他头头是道的理论,就配得上。 不知不觉,在潜意识中,诸多科研者已经将赵枭视为鲁班在世,也越发仰慕。 中俊枭雄见到这热切的场面,淡淡一笑、抬手曰呼:“对于这改变时代的蒸汽机,本侯确实有许多设想,但此项研究极其复杂,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达成。对于我们目前来说…” “还是多研发些赚钱的东西,缓解一下经济危机较好。”说着,赵枭神情严峻、一字一句缓缓道:“或许各位潜居阁中,对外地之事务不甚了解,那么吾就在此跟诸位道个清楚!现在逆贼袁术已经封锁了我治之商道。” “商人们不会为了少许利益,进行联合之抗议。封锁冀幽二州的道路,对于商人来说还不值得去忤逆兖州刺史。但,这对我们的影响却是巨大。没了商道,就入不敷出了。” 道着,赵枭神情黯淡、悠悠道:“财政徒遭如此大的创伤,吾治下各州府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活了。这般行事,最多保全军费齐发、以及基本的教育维持,但天机阁这边…” 言至于此,男人满脸无奈,摊了摊手。 见赵枭这般姿态,一干科研者登时就全给急眼了。他们纷纷惊叫道:“啊?!您这是要降我们的经费啊!!这可不行,这万万不行!” “侯爷啊!钱不够我们就不敢放开手脚来研发测试,工作效率也会骤降啊!!” 熊家四兄弟魁梧粗大,叫的也是中气十足。只见他们浑身扭捏,满面尽是委屈巴巴。其余研发者则有些木讷,不似四只大熊这般生动,可那眼眸里,也满是难过和愤怒。 那袁术,真是忒坏了!!! 只有马钧一言不发,显得很是沉稳。不过这倒不是他不想发话,纯粹是口吃说的慢。所有人见他大步出列,张嘴张了老半天,这才… 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侯爷,现在天机阁的各个项目都在稳健前进,不能轻易削减经费。不然,很多项目都会前功尽弃!我瞅您话里有话,就直说吧!” “您要我们怎么做。” 见马钧看了出来,赵枭也不惊讶。只见华服男子微微颔首,边朝怀中摸索、边顺着马均之言开口:“所谓无利不商,这些贩子眼中只有利益得失。寻常的交易,不值得他们联合抗议、向袁术施压…但若是非凡的市场呢?” “这上边,有本侯急需的三大商品。” 说着,赵枭摸出一张写满文字的黄纸来。他小心翼翼的将秘纸递给马钧、认真道:“昔日我曾巧遇一名道人,此人自称三和大神,有三件绝佳珍品的配方…想要寻人托付。” 马钧接纸、认真的聆听着。 “当时吾稍有疑惑,怀疑这道人是不是江湖骗子。可就在我思绪涌现之际…就见那道人竟随手召来一只仙鹤!就这么径直驾鹤入云了!”随胡咧着,赵枭却是满面的凝重。 只见他正了正衣襟,严肃道:“当时本侯无比震惊,居然见到神人了!那三和大神飞得很快很极速,一溜烟就没影了。待到我低下头…耳边就传来天籁之音,那声音很飘渺。” “道人隔空传音告诉本侯,今日他羽化升仙临登天界。见我有缘,便将三宝托付于我,希望寄我之手,好好造福世人!紧接着,三宝之配方便凭空映入吾脑,便有了此纸。”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马钧及一众科研者怔神动容,紧接着,他们 望向那张纸的目光变了、彻底的变了。 不想,这竟是神物!!! 无法按捺住满腔激情,马钧低头就望、虔诚的扫向纸上之字。那字饱含苍劲,整整齐齐的写出三大宝物的构成。分别是…净化灵魂的洁体之皂、驱散严寒的漆黑之炭… 以及,庇佑身心的玻光之璃!! “怎么,能做出来不?” 见马钧满面疑惑,赵枭皱眉。这三样后世的廉价物品,可是他打穿大汉经济体系的制胜法宝啊!若是做不出来,问题就真大了。 那商业规划书,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是不是难度太大了?” 就当赵枭皱眉之际,马钧也快速阅览完了三大宝物的制作配方。只见口吃男人神情诧异,抬头望向中俊枭雄不解道:“不是难度太大,是根本没有难度。神物珍宝,就…” “就这么简单吗?” 这次轮到赵枭怔神,微微一愣,枭雄大喜过望。他拍了拍马钧的肩膀、高声道:“既然是造福世人的珍品,那它的宝贵之体现,就不在世间的庸俗之见!绝非在于常人…” “眼中的价值贵重。” 言语着,赵枭满面圣洁、严肃道:“它的宝贵,不在于价贵,而应该在价廉且好用!就好似水泽无价,一瓢水与一块璧玉,任谁都会选择璧玉。但玉只能观赏,水却能救命。” “水,无价却无价。” “以我想来,这三宝,多半也诸如此类。” 话毕,赵枭眸中盈着淡笑。 可在这一瞬,众人分明在枭雄身上看到了耀眼的辉光。这就是那超脱世俗的… 哲理圣光! …… 与众科研者高谈阔论一番,赵枭借机检视了各项研发。什么新合弓、破阵锥,什么齿轮组、单马车,什么伐木锯、什么不熄油,简直数不胜数,令人着实有些眼花缭乱。 在万家齐鸣的发明中,赵枭寻出几个极具前瞻性的核心项目。齿轮组,在短期看起没什么大用,但若能先将核心技术给钻研透彻,日后搭配起各项核心发明,都会如虎添翼。 类似于将开合城门替换成升降城门,整体性加强了,抗击打也会大大提升。 除齿轮组,不熄油、灭火砂、狗头刀等物都有极大价值。不过很可惜,这些项目都还没到成熟阶段,暂时无法得到完整体。不过瞧现在的项目进度,也就是一两年的事罢。 检阅完项目,赵枭进入核心广场、远远观摩了黑火药的爆破仪式。经过数年研究,天机阁已能轻松制造出黑火药。一硝二磺三木炭,这个配比并没有太大的误差。硝石和硫磺都不是难寻之物,木炭也就木头烧烧的事。 之所以还不能将火药广泛运用,问题在于不稳定性。几包火药随便携带没有问题,可一旦箱装车装,就容易发生自爆。这非但容易泄露杀器机密、还具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故此,火药还在完善的收尾阶段。 …… “轰隆隆” 随一道天雷般的炸响,军武天机阁所在的整条街道都微微震颤。一团黑烟冒起,紧接着便是无比呛人的硝烟味。若非赵枭专门将王越安排在围墙门口,亲卫们就怕按捺不住了。 街道末尾处,核心广场。 说是广场,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片较大的空地。不过此处有着非常严格的身份限制,除了熊攻小组的科研者以及马均,外人不能踏足。不过在今日,围观者却多了个赵枭。 “咳咳,这效果真不错啊!” 看着那十余面被炸得千疮百孔的玄铁盾,百米外的赵枭缓缓取出塞在耳中的棉花儿。火药这玩意果然是跨时代的伟大发明,仅仅一桶的量,威力就有这般大。不得不说… 眼见那火光迸起,耳闻那惊天之音,是真的震撼人心。即便带着棉花充当耳塞,可赵枭还是感到耳膜嗡嗡疼,这可隔了一百米啊!! 再瞧瞧那些已经扭曲形变的玄铁盾,那可是寻常车弩都射不穿的啊!在此刻,不过围绕火药桶一圈,就炸成了这凄惨模样。若是将这桶子安放在敌阵中央,效果会有多强? 光是臆想一瞬,赵枭就啧啧称赞。 “熊总工,做得漂亮!!” “待到这火药成熟之日,吾会为你封爵。” 刚刚取出棉花,有些晕晕乎乎的熊攻听声,当即面露狂喜,朝领袖躬身行礼: “多谢侯爷赏赐!卑职必当再接再厉,尽毕生之力为侯爷建功立业!!!” 赵枭听声摆摆手、谢绝了客套道:“依熊总工看来,这火药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稳定?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运用在战场上?挺急的。” 谈到正题上,熊攻面色即刻严肃。他扫向那一片狼藉的爆破中心、一丝不苟缓缓道: “光是用来爆破敌城、炸裂堡垒的话,可能今年就能弄出来。但要用在火炮火铳上,那最少还要一两年。不过即便全面完善,但火炮和火铳又是另一门研究了,那我不擅长…” “您得问问我四弟熊全,他十分擅长铁炼那一块,火炮之类的由他主管。不过…依我看来火炮最少要三四年,火铳则最快七八年。” “什么?!” 赵枭听声一怔,诧异道:“怎么要这么久?还有,火炮的杀伤最大,火铳则较小,可为何这火铳跟火炮相比…要多那么多时间呢?” 熊攻挠了扰头、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其实画草图时,我们就摸清楚了。这火炮类似弩车身大而伤强,难度却不高,已造出十来门原型了。这炮无需担心炮管,堆量即可。” “火铳与火炮相比,杀伤是要小许多,但它的体积也小了太多。我们不怕做大家伙,就怕那些小玩意。做大做粗远比做小做精难,这火铳的铳管薄了,很难承受火药炸开…” 摊开手,熊攻满面无奈。 这魁梧大汉虽想报好,但科研者的身份却不允许他报假。只见他沉吟片刻,还是直视枭雄肃声道:“火炮项目和火铳项目同一时期展开,但现在炮的原型有十三门,而火铳…” “只有两把,而且铳管…还都是请名望匠师千锤万打的精铁所制,如此方能承载火药。啊,对了,侯爷!一把火铳是用来当原型参考的,另一把则是专门做出来给您…” “傍身用的。” 第二章 复杂的学府 申时日铺,金阳渐坠。 赵枭再次检阅完火炮火铳,做出重要指示后便径直离去。不过在腰间… 却是别着一个鼓囊囊的牛皮小包。 那时跨时代的产物,现世间唯有两把。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先生,这君臣义之三纲,何意也?” “孩子们,三纲是人与人之间关系应该遵守的三个行为准则。就是君主与臣子的言行要合乎义理,而赵蓟侯就是我们的主君。故此,我们随时随地都要记住,遵从他的指令。” “君为臣纲,我们遵从于主君的指令行事,而主君又反过来庇护我们,是相辅相成的。孩子们,你们现在手中的课本、餐厅的堂食,皆是侯爷出资安排的。就连我等先生…” “也是侯爷他发俸供养的。” 潜于尚武学府之中,赵枭游走于各个分院,不断隔墙聆听着先生们教学。 教学,先是教诲学生们做人、以培养德行与操守为先。其次,才是各科目的学识。这尚武学府,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全面教学,而是专科制度。除了三字经与仁善书籍是必须掌握的外,其他科目则由学生们自我选修。 不过这世间第一所专科大学,还不算是赵枭搞出来的。要论个认真,第一座专科还是昏庸灵帝整出来的鸿都门学。在教育目光这一块,刘宏无疑是扛把子。可惜,作为天朝帝皇来说,并不是懂得文化就能高枕无忧的。 “司马院长,现我们有什么科目?” 不断在各个院系中来回巡视,赵枭一丝不苟的扫察着学府环境。这些学子,那都是未来仁武大业的基石栋梁,要尽可能给他们一个好环境才行。不过在这快,学府方做得… 倒还是不错。 每个教室门口,都栽有鲜嫩欲滴的绿树,提供了极为良好的空气。学生们读书读累了,还可以出来走走散心。而青石板的过道,踏起来铿锵有声、给人硬朗坚强的心境。 “禀侯爷,现科目有很多,但大抵分为三大类别。”随赵枭共行的司马徽闻言,当即拱手出声。现在的他与先前截然不同,眉宇间那因为被强逮来的郁气已然不在、转为骄傲。 显然,他对这教书育人的院长一职,也是干得很顺心。无多迟疑、雅士不假思索,看来这些分类他早就烂熟于心:“现在尚武学府,主要分为三大院,一为民院,二为工院。” “三,则为士院。” “无论内府外府,都是这三类。” “噢?” 赵枭听声眼眸一闪,颇感兴趣。 “所谓民院,就是导师所教导之学,皆是身处民间会遇到的。外府的义务教育,多半是面对百姓的孩子,所以在外府民院,我们会寻找各行各业的大师前来授课、教导经验。” 说着,司马徽淡淡一笑、朗声道:“侯爷放心,我们挑选的导师人选都是资深的。比如农业耕田上边的事,我们可不会随便找个农夫来教。毕竟,谁家没个种地的爹呢?” “耕耘科目,我们的导师都来自于农业署的一线指导吏官。这些吏员前身都是各乡各里的种地冠军,有他们教导经验,在我们这学习过的新一代农夫,耕地将事半功倍!!” “就如同这般,纺织科目的导师,是由织布大师来教导。渔业科目的导师,由资深渔夫来教导。什么樵夫、运工、小厨,都是如此。” 听到这,中俊枭雄连连颔首。 其实说句实话,一个面向全治下的义务教育学府,教导学生们读那些高大上的经纶礼法,真的是意义不大。不是谁都对这方面感兴趣,而教导日常所务,却是极具意义。 这些聘请来的导师,都是民间各行各业的资深从业者,有他们教导经验,赵枭治下的新一代平民,会少走许多弯路、这才是实事。 见领袖赞同,司马徽盈笑道:“至于内府的民院,则是教导基层官吏的事宜。上次侯爷来信言语地方官员不够,我们这倒是可以解决部分。不过内府民院教出来的,最多也只是捕快衙役这个级别的吏员,像县级郡级…” “还得侯爷再想办法了。” 赵枭再次颔首,这司马徽倒是聪慧。 不愧他浩大盛名。 实际上这么走一遭,赵枭对尚武学府的情况已经大概摸清楚了。这个学府已经趋向成熟,郡级官员培养不出,但县级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治下吏员和主官,都出自同学… 就容易出现各种问题,很多事情碍于情面都不好做。还有,如果基层官吏的整个培养体系都由尚武学府一手操办…那问题也不小。 如何防止学院尾大不掉、产生威胁,也是极其复杂的事。传授知识之地是神圣的,赵枭不希望将义务学府变得太过复杂。故此,这份莫大的权力就必须分散、必被制衡。 揉了揉额头,赵枭已然做出决定。尚武学府只能培养捕快一级的吏员,而且还必须将名额分出许多!决不能出现垄断,尤其是教育。 侍立在赵枭身侧的紫衣雅士并没有想到领袖满腹的弯弯绕绕,实诚的继续道:“工院,就是建筑工程一类的。同样,外府教世袭工人,内府教导基层工业官员。而士院,则统一教导谏言之臣,外府是地谏,内府是君谏。” 赵枭听声直接摆手、斩钉截铁道:“士院无论内府外府,就截止到这一轮的学生。日后缔消此院,谏臣机构本侯自会组建。” 说着,中俊枭雄双目微眯。望向司马徽、单刀直入道:“司马院长,你的为人我很清楚。在你手上,尚武学院就是纯粹的。但,我们不能保证以后的院长也同样高风亮节。” “义务学府是利国利民的机构,不要让它变得太复杂。若是变为影响大势的不确定因素,本侯还不如不建。外府的民院工院可以留下,士院彻底撤销,内府工院可以留…” “但民院的官吏培养,还是先算了吧。” 说罢,赵枭拍了拍司马徽的肩膀,转身就朝内府行去,他要去瞧瞧小庞统。 而司马徽则错愕在原地愣了小一会,这才恍然大悟、意会了赵枭忌惮所在。 紫衣雅士苍凉一笑,不是在笑赵枭,而是在笑自己。他太傻了,辛辛苦苦构建这么多科目也是为了…为了给这千疮百孔的天下,多传输一些人才。却忘了,却忘了这最基本的道理。一个学院若成为专门培养官员的机构… 那它就将变质,成为一个强大的势力。 当出自尚武学府的官员们遍布天下,这学府不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三公袁家吗?不,甚至更为可怕。毕竟出自尚武学府的,不仅仅只有官员,还有民众!可以这么说… 达到一个临界点后,坐拥基层官吏、手揽天下民心,只要当任院长有想法…完全可以不甩皇帝,就是学府变幕府,也不过轻轻松松。 至于手中无兵权…实际上,并不是没有兵权就不能作乱。再者,都发展到那个地步了,怎可能和军方没有关联?虽然还远的很,但今日学府已经萌发出这个苗头,被赵枭无情掐灭,也实是情理之中。想清楚这一切… 司马徽低头叹息,他不怪赵枭手狠、一下便抹去他大半年的辛苦。男人只觉得… 自己要修行的,还有许多许多。 …… “徐州之战可真是精彩!” “是吧,诸葛小弟!” “哼,谁是你弟?” 尚武学府,内府甲字号雅庭。 这是一处别致的庭院,院落中有假山、有小湖泊,空气清新,环境极好。 因为寒冬刚去,院中的花草皆是枯黄,瞧起来稍稍有些萧瑟悲戚。而不被氛围所影响,庞统与诸葛亮坐落庭中雅阁、谈论战事。 这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动一静,对比十分鲜明。檀香小案上,整整齐齐的铺放着一面徐州地图。只见图上清晰的标注着各个县郡,还有许多新添的笔迹,写着兵力部署。 此刻,庞统面色泛红、指向地图上之下邳地区、呼曰:“徐州战役,下邳是以关键!可惜其之太守张昭没能沉住气!他便是按兵不动,徐州后来的走势,都会趋于敌军。” 诸葛亮很讲格调,一边轻轻甩动羽毛扇、一边微微摇头道:“张昭出不出兵,局势都已经落定。既然魏延张颌变节,致使联军大败,在战略上他们就已经输了。下邳?呵。” “不过区区几万教众杂兵,就是保全下来又有何用?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 庞统听声皱眉,认真道:“战场瞬息万变,就是辅兵乡勇,只要运用得当,那都有可能改变大局。下邳军虽然战力低下,但人数足有十万,再者出自教宗、有信仰不畏死。” “若是按兵不动,据坚城而固守、以下邳为后军之跳板,来援之袁军、曹军便可借此锲子直切入徐州腹部,又怎能说是大局已定?” 一大串无可反驳之语扑面而来,诸葛亮愣了愣、继之摇扇冷哼:“袁曹外睦内僵,又岂会齐齐出兵?事实是,三家联军败了…徐州大势便已定局!袁绍去打并州,袁术一心经商,曹操募兵自守,哪来的齐齐借郡攻徐?” 庞统听声一怔,随之气急。 只见丑面少年猛拍桌面、大声道:“诸葛小弟!你这是诡辩!!你是站在后观者全知的高峰上胡乱辩驳!!!当时在徐州,有谁知道二袁与曹操的兵力布署?不知的情况下…” “先埋伏解决掉躲在顽城中的下邳军,可谓最正确的战略,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 见庞统满面不忿,诸葛亮淡淡一笑、也不多言,遥望远方被晚霞染红的天空。 “你倒是说话啊?” “呵呵,无需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诸葛亮神情飘渺、好似高人般举扇而曰:“不管你巧舌如簧,最终,袁曹都没有出兵。事实胜于雄辩,联军一败,徐州就成定局。” “我言语之下邳不重要,并无过错。你甭管我有没有想到你那一层,可事实就是如此。小庞统,是你输了!一个军官科目的学子,还比不过文官科目的,真是好丢脸哟。” 庞统听声攥紧双拳,不过一小会就缓缓松了开来。他知道,诸葛亮后面那句话,实际上就已经认输了。完全是羽扇傲童平日狂的很,不好意思言败罢了。是啊,军官和文官谈军事,就是胜了又如何呢?方向不同不丢脸。 想着,丑面少年豁然开朗。 他一把抢去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在后者惊愕诧异的眼光中将扇子给生撕了。 “诸葛匹夫,输了又不丢脸,嘴犟什么?还有我比你大三岁,要叫哥哥!” “对了!你大冬天不怕风寒?” “还扇啥扇子?” “额…这个,这个…” “得了,我懂你,你最爱装了。” “才不是!!!” 第三章 失控的玄菟郡 上 戌时日暮,残阳缓缓坠落天际。四周笼罩火团的云霞,被染得赤红耀眼。 是谓,火烧云。 在这唯美壮观的晚霞之下,赵枭领亲卫回到了军营、当即下令全军开拔。 他的时间很紧,不容耽搁片刻。今日过得很是紧凑,但还好已将事物全部落实。离去前,马钧拍打胸脯向枭雄保证,最多一月功夫,这香皂煤炭与玻璃必定被制作出来。 除却科研方面,赵枭也对教育做出指示。想必经历深层次思考,司马徽心中也有数了。日后的义务学府将会祛除无意义的累赘,成为真正的利民重器。一切,都在往好走。 或许距离赵枭眼中的康乐盛世还有漫长的周期,但起码,已有了向阳的苗头。 播种再加以浇灌,也是男人能做的全部。 …… “给我建坝蓄水!坝前,立三围拒马。向草原之处,凿地挖坑…不用太深。” “嗯…也无需太大,就凿洞即可,不过必须密集,深度最少是一条马腿的长度。” “啊?魏将,这迎向草原之外沿足有好几十里地啊!全部凿洞,实在是累人啊!再者,匈奴两三日就可能来袭,我们此刻难道不该藏于城中修整、养精蓄锐来守城抗敌吗?” 幽州渔阳,阳河之北,迎原之地。 将近三万众,正在这里驻步。 此刻,两万四千仆从军全都撸起袖子、面朝黄草背朝天的进行着凿洞伟业。而三千郡守兵则眉头微皱,其之郡司马鲜于辅正立于黑甲悍将魏延的身侧,疑惑着发声问询。 “魏将,本将无意质疑您之战略,但现临近战事,军士应该多加修养、才能保持战力,这也是我们作为防守方的优势。而这挖坑建坝,无疑会让兵卒筋疲力尽、战力大减。” “如此一来,我军就和远道而来的敌军一般乏累了,有坚城据守的优势依在…” “而以逸待劳的优势,却荡然无存!” 鲜于辅越说越认真,较为俊朗的面上也愈发凝重。这匈奴与鲜卑乌桓截然不同,三者虽然都是草原异族,但鲜卑乌桓近年干得那都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勾当。能打地方杂兵… 可遇到汉军精锐,也就只有躲逃的份。 但匈奴铁骑却反其道而行之,打家劫舍的掳掠勾当他们做,跟汉军正面硬钢的战事他们也不怕打。相反,他们常与并州军进行战斗。并军是汉军的精锐部队,有大量骑兵… 可即便如此,双方仍打的势均力敌,谁都无法彻底压倒谁。上任并州刺史、已故的丁原还健在时,为抵御匈奴可谓之呕心沥血。 不过匈奴袭并的乱象,自彪人吕布应征入伍后便戛然而止。吕布太凶,坐镇之地外族完全不敢来犯。传闻飞将曾经生擒一名匈奴王爷,在两军阵前活活将其生撕成两半、还桀桀桀桀的狞笑着,匈奴单于见此当即退兵。 数年不敢来犯。 “魏将,您倒是说句话啊!我渔阳郡兵虽然勤多演练,但毕竟未经几场战事,在经验上远不如匈奴。而这两万四的附属军,虽然历经过连番恶战、稍有经验,但毕竟身无甲胄抗性不强,贼军又最少是我两倍以上…” “如此,我们更该抓紧一切有利因素!” “以逸待劳和以疲待劳,完全是…” “你说完了吗?” 见鲜于辅这话痨没完没了,魏延微微皱眉。他眺望远方那一望无垠的枯黄草原,眼中尽是对功禄的渴求。只观黑甲悍将昂首挺胸、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吐出的,却是灼热。 “鲜于将军,你或是想错了。本督此次并非是要进行守城战,而是野战!!” “什么?!” 鲜于辅闻言惊愕,满面不可置信。 而魏延却并未为他解惑,只见魁梧悍将背手举臂、环指前方忙碌打洞的军士们。 “别人畏惧的,正是我渴求的。” “你视匈奴为洪水猛兽,而我,视其为建功立业之良机!鲜于将军,不要墨守成规。攻防是在不断转换的,匈奴来攻我不假,可这不代表我只能防守!相反,我要进攻!” “我要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说着,魏延回头。 那双满是自信的坚毅之眸,死死的聚焦于鲜于辅脸上。只见男人嘴角轻勾、冷冷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们退守城中,自然是最稳妥之举,骑兵还能冲到城上来?” “要不了多久,没有补给的匈奴人就会无奈撤走。但鲜于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我军龟缩城中会为渔阳郡之百姓,带来多大的创伤?” 被魏延彪悍的气势所压制,鲜于辅不敢直视主将,只好垂下头、弱弱道:“魏督,我们可以将百姓迁到城中。如此一来,匈奴…” “呵呵,这样人是保全了,但财物呢?” “而且匈奴一日不除,就是祸害!今日放跑了它,明日你还要小心防备着。” 魏延拍了拍鲜于辅的肩膀、肃声道:“作为渔阳的卫戎部队,面对外敌只能龟缩城中,无疑会给百姓一种不可靠的念头。而且一旦交出主动权,匈奴就可以肆意摧残百姓财物、掠夺平民之家畜、甚至烧毁他们的房屋!” “鲜于将军,我们根本没得选。” 言至于此,魏延大步上前,身上披戴的带刺铁甲哐哐作响。悍将望着那被晚霞染红的广袤草原、朗声道:“胜难敌之仗,铸我盖世无双!匈奴人再凶残,也不过一群野兽罢。” “我汉人有战国传承至今的文化!更懂得借势!就凭这一点,以寡敌众…” “又何尝不可?!” “在这阳河的波涛席卷下,任万千野兽如何张牙舞爪,也只有被怒浪击碎的结局!哈哈!野蛮人们!你们就以夹尾逃窜,来成全我魏延的传世盛名吧!仁武有我,大业必成!” …… 亥时人定,夜色已深。 在一片寂静之中,张颌领两万青徐降卒强行入幽东边境玄菟郡。此郡地势复杂、山脉沟壑异常之多,常驻居民,倒是极为的少。 以荒蛮之地来形容,着实是贴切的紧。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玄菟郡位于大汉最东的边角区域,要想与内地互通有无实在是难。当地民众虽是在城中,却好似居于山间般不便。而现在幽西地区极度发达,自然大批迁徙。 搬走的人多了,玄菟郡就越发荒芜。 就是在官道上,走个几十里都见不到人影。而这种状况,在夜间更为显著。 身处这寂寥的氛围中,张颌面不改色。多年走南闯北的军旅生涯,令他见惯了这世间的一切荒诞。不过一处人少之地罢,并不能使他动容分毫。其策马于行军队伍最前方,双目不断环扫四周地形,将其深深记于心中。 论武艺,寡言将领挺强,但没到第一序列。论指挥,寡言将领也有一手,但还是不属于最强队伍。张颌之所以单打群战都不是顶尖,但却在十八万联军中都能坐于上席… 靠的,那全是对地形的钻研。 在考究地势上,张颌是行家。在现有的地势上妥善的整军列阵,张颌是大师。 “前边三里有一处小林,全军缓速!” 眺见一片葱葱郁郁的山林拦路,张颌举臂整军。其之副将姜新见状,当即抬手道:“张将有令!全军缓速!!来啊!哨骑队!!!” “快去林间探情!” 随军令四传,两万余军士组成的延绵十里之队伍登时停下。闻前路有阻,兵卒们面上毫无不耐,纷纷持戈斜举、进入防备姿态。 “不必。” 眼见数百精锐哨骑就要脱阵而出,张颌微微抬手。只见他侧耳聆听数息,随之双目闪烁、举臂低吟:“调四部兵卒,走侧道将小林包抄。还有,军组方形守阵、不可放敌。” “敌人没发现我们,动作小些。” 副将听声错愕,却无丝毫犹豫,当即便转身偷摸着调军去了。而张颌见此嘴角轻勾,只叹林间之人还是算漏了一步。一路行来,经过不断的观察张颌发现…幽州动物极多。 而按常理推算,那自然是人少的地方动物最多。可前面经过的尚武郡和蓟郡都属于幽州最为繁荣之地,路过时动物都不算稀少。 可这玄菟郡是乃最为荒芜之地、行入数十里无一家人烟,那走兽也应该更多。但情况却是匪夷所思,此郡寂寥的像是个死地,根本听不到丝毫动静。路过蓟郡时,张颌专门找吏员问了个清楚,玄菟近期没有大的灾害。 事非寻常必有妖,不是自然… 那定是人为!! 故此,发现阻路山林的那一瞬没听到丝毫动物惊叫,张颌就已经开始警惕。两万大军行进,再小声也会震颤地面。与人不同,人感受不到的微震,动物却能清晰的感知到。突遭震惊,起码鸟叫也要有几啼,可此林没有…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林中的动物都被杀光或者驱散!! 所以,前路大概率有伏。 “乐子,去将军中所有配备弓箭的军士都给唤来,准备火箭。切记,动静小些。” 低头朝亲兵队长吩咐一句,张颌拧了拧长时间行军致使有些僵硬的脖颈。 尽管战斗一触即发,寡言将领倒是没多少担忧。阻路小林虽密麻,但着实是小了些。即便藏满伏兵,也最多四五千众。面对两万有防备的列阵主力军,这几千伏兵就全是精英也无济于事。再者,若是知道己方来临… 这几千人怕是早就遁走了,这可以说明,埋伏者并不是专门在这埋伏自己的。 估计就是见谁拦谁、逮谁抢谁的拦路大王,山贼土匪一类的。可惜他们失算了,拦路虎面对正规军就是只羔羊,便是抵抗都难。 “让姜将军快些,早点剿了这帮喝人血的卑劣蛆虫,我们也早些到郡城歇息。” “是!” 青徐降军的效率很高,没到片刻功夫,四部共计六千军士在各自校尉的领导下,悄悄咪咪的走侧路、摸到了小林左右以及后方三面。 而就在合围完毕的这一刻,千余手持兵戈、背挂硬弓的士兵也聚集到了军前。因为事发突然还未改编军制,青徐降军并未配备支援营,也自然没有专门的手弩队。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远程能力。步卒也有善射的… 这些擅长玩弓的卒子,往往都会自个搞把硬弓背着。故此,即便没有专门的弓手编制,但在军队庞大的基数下,配备弓箭的全能兵卒也能寻出个千余人。不能集群攒射… 抛射个几轮火箭,倒是问题不大。 不过对于此刻来说,来几轮火箭燃起林子、迫使伏兵现身,也就足够了。 “呜呼呜呼,我军威武。”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呜呼呜呼,壮哉我军。”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眼见合围完成,张颌直接举起闪亮长枪、咆哮道:“弓手都有!火箭洗林!” “步卒都有!列阵迎敌!!” “方形守阵,缓步推进!!!” 第四章 失控的玄菟郡 中 “方形守阵,缓步推进!!” 随张颌话音落下,大军即刻变动。留于原位的一万四千军士登时列成坚实的方形阵,最前排是一队手持快刀的刀盾手,这些卒子以盾掩胸、宽背锋刃极有韵律的敲打盾面。 在咚咚沉闷响起之际,第二排的枪卒们也动了。他们双目锐利,将手中长枪搭在前方刀盾手的肩膀上。第三排第四排的构成亦是枪卒,与前列无异、都将长枪搭在袍泽之肩。 军士们极具素养,动作简单且高效。不过短短霎那间,方形军阵便已列好。 随着整齐的刀撞盾之鼓点,兵卒们纷纷呐喊着缓步前进。倏尔,铿锵四起。 “呜呼呜呼,我军威武!” “呜呼呜呼,战无不胜!” “呜呼呜呼,宵小之辈!” “呜呼呜呼,死于刀俎!” 雄壮的哮音响彻乌暗的云霄,在这磅礴的嘶吼中,千余兼职弓手也准备就绪。 “前东之林,油火之箭。” “散分而发,射以梢干。” “上弦,齐齐…发!!” 在少许略有释放火箭经验的年长卒子急切的呼唤声中,千余张硬弓整齐拉起。在紧绷的弦绳上,稳稳卡着矢头浸油而燃的细木箭。 没有过多停顿,只瞄了个大概,弓卒们便松弦发箭。木矢易做,但改为火箭时却不能过多耽搁。不然…木箭直接就给燃断了。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劲风刮起,附带火红烁光的锋锐箭头刮开气流的破空声接连响起。众军士只见一片火雨逆天而上、飞至半空继之掉头而坠。霎那间,变化势头的火箭直直扎入小山林中。 燎烟,即刻而起。 灼烫、被烧到赤红的箭簇刺入林木的干身,零星的焰火飙射四处,在这漆黑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冬末水少而植枯,极度干燥的枝木被油火浸染,登时就熊熊烧、嘎嘎响。 短短十来息的功夫,就有一棵高树彻底被焰光笼罩、黑烟冒顶而上。紧接着,便是第二棵第第三棵,不断且迅速的延绵开来。 再之…便是仓皇的吼叫。 “阿木迭卡打!无龙思密达!!” “睇多卧西内,康阙思密达!!!” 好似鸟语般的吼叫从林中不断传来、在群山之中来回荡漾。军士们听闻惊叫嘶喊,眼目登时亮了起来。许多兵卒忍不住转头看向张颌,对其拜为天人。这谋思能力,绝了! 而此刻的张颌却是眉头紧皱,进入了更高一级的思索。这些叫声很明显不是汉人能够发出来的,这里又临近域外半岛…稍稍一想,埋伏者的身份呼之欲出。除却附庸众国… 还能是谁? 而这些附属异族不好好待在半岛本国,却跑到宗主国境内潜伏…是要做什么? 有一点是绝对的,肯定不是啥好事。联想了下此行的镇守任务,张颌已经确信…这半岛诸国是真要反了。念头至此,寡言将领略感烦闷,他多希望埋伏的是山贼土匪啊! 妈的,这玄菟郡的太守是干什么吃的?大规模敌军入境都不知道?真是废物。 感慨间,已有人影从火林中窜出。 “阿巴阿巴!咪西喔多西!!” 张颌听声,抬头而望。只见自己这面的林口冲出八九百名浑身焦黑、不断喷吐鸟语的外族兵士。为什么能确定其之身份,完全是这些人披戴有竹木轻甲、少许还持着刀枪。 “嗯?那枪怎有些熟悉?” 扫视残兵的瞳孔微缩,寡言领将已然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这些异族兵士披戴竹甲倒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这只是编织业成熟的体现。但那些明显有着汉家风格的枪戈,他们又是怎么获取的?枪杆不难,枪头却是很复杂。 即便张颌不懂兵武上边的门道,但毕竟从军多年,一些大概还是略有耳闻的。一个平凡无奇的铁枪头都并不简单,这后面干系着一大堆配对署衙。除去专门特指的选材… 还有初炼、锤锻、淬火等工序,每一道那都是繁琐难制的。对于大汉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极度落后的域外蛮国,能掌握这技术? 冷望那辉映着火光而闪闪发亮的枪戈,张颌紧皱眉头、拔剑道:“尽数歼灭。” “一个不留!!” “诺!” 得主将死令,一干军士无不狞笑,他们的呐喊如同风暴一般啸袭全场。在这震撼人心的战吼中,兵卒们排成的军阵又越发紧密了几分。紧接着,嘹亮而苍凉的军号响彻云霄。军士闻音,迈动齐整的步伐、缓缓朝前推去。 准确的说,是碾压。 在密密麻麻主战步卒组成的军阵下,那几百名浑身焦黑的残兵简直脆弱如瓷。任他们如何窥探,也寻不出这方形刺猬的弱点,不过… 就真能寻出,他们这点人也掀不起波澜。 “姑卡思密达!莫登哈利亚!” “哈尼亚!!” 不多时,军阵已经推进至火林下。蛮国残兵们见状,内心全是绝望。在战意尽去的情况下,凄厉的悲呼也随之响起。一个个残兵丢去手上武器、跪地伏拜,渴求一条生路。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青徐军卒冰冷的钢刀。前排的步卒挥刀挺盾、后排的枪兵突臂刺矛,霎那间,方形铁猬阵这个杀阵全力运转… 两三百残兵连叫唤都没有,便魂归故里。 见汉军没有丝毫手软,剩下的残兵们爬起,悲呼着窜回火林、活活烧为灰烬。 同一幕,在山林四面显现。 …… 策马听闻阵阵惨嚎,张颌面不改色。 寡言将领冷笑一声,讥声道:“妄图沾染不该得的东西,就要有承受不该有的下场之心理。我光伟汉地,又岂是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可以踏足的?呵,活该,自寻死路!” 环抱双臂,张颌眼中尽是冰冷。哪怕大汉这个天朝上国现在烽烟四起、支离破碎,但昔日它是何其的伟傲峥嵘?!衰老落寞的雄狮,依旧是雄狮!它可以自然老死,可鹫鸟… 可硕鼠、可蚊蝇,最好永远也别来招惹!大汉可以被自己血脉的新生雄狮给取代,却永远不容异族沾染!触犯了这个底线,就只有… 死!!! “希望烈火能洗净你们的罪孽。” “怀揣坏心的蛮国野狗们,就在此燃烧、化为供养我汉地花花草草的养分吧。” …… 玄菟郡,玄菟县城。 立于藓草杂生的破败城头,韩胤神情难看、眺望着数百里外升起的团团乌烟。 “那个方位,该是西坡林…” “屯兵山隘燃火、覆盖面还如此之广,坏事了,坏事了!”嘴角呢喃,韩胤随手召来一队袁家铁卫、冷声道:“唤李大人过来。” “大事,该得早起了。” …… 玄菟太守府,来往皆是矮人。 此刻,郡守府内人声鼎沸、坐满大票大票的披甲将领。战将们泾渭分明,左边是汉家面孔、身着清一色的漆红铁甲。而右边,则是皮肤粗糙的蛮国领将,就一件皮甲护体。 而主位,也罕见的分为两把交椅。 左之尊位,是以兖臣韩胤。 右之侧位,是以蛮国李锡。 “韩大人,这大半夜召我等前来,是有何等大事?”揉着惺忪的睡眼,高句丽之遗王李锡满面倦色、昏昏沉沉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白日再说吗?用你们汉语咋说来着?” “扰人清梦是吧?对,扰人清梦!” 韩胤听声面色一黑,冷声道:“还睡个屁!西坡林被端了!五千驻兵怕全都葬身火海了,你还有心思睡觉?你们做得个屁事!!” 听到前半句,李锡神情难看,若不是这韩胤来自袁家,他怕是就要当场顶回去了。然还没当李锡调整好心态,嘴臭外臣的后半段,则令他满面惊愕。一时间,高丽遗王猛然从座上腾起、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驻扎西坡林的可是我高丽的忠王卫队!他们个个都是勇士、训练有素,又全面换装了贵家提供的破阵大枪!怎可能一夜之间…” “就被歼灭了?” 说着,李锡连连道:“不可能的,完全没这种可能!韩贵臣,莫要开这种玩笑!” 韩胤听声脸更黑了,他环视满堂右侧、那强自不去相信的蛮国众将,冷冷道:“在这世间,无论何种军策皆有破解之法,唯有这借助自然之势的策略,无可解矣!忠王卫队驻于林间,被火害之,一夜被烧个干净很正常。” “再者…” 话更在喉头,韩胤犹豫片刻,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这高丽忠王卫队,是蛮国中最精锐的部队。然而即便装备了袁氏破阵枪,他们的战力也才堪堪达到汉地的郡兵级别。 其实别说火攻,只要发现了林中有伏兵,来者只要有超过八千的寻常步卒,也能正面打败蛮国的五千精锐之师。不过真相太伤人,还是别说了好。这叫李锡的高丽人很自大… 常常放话,他这五千“矮小精悍”的卫队,战力甚至超过了大汉昔日的羽林军…只要人数差距不大,他便能一路打到国都洛阳。 韩胤对此话无言以对,有时还会怀疑,这言论李锡自个信不。当初被赵枭围国,作为高丽的王子,李锡带着王室的精锐卫队抛下家园、从密道一溜烟跑了。若他的卫队这么牛,怎么不和赵贼碰碰?咋还被人给灭国了? 不过尽管念头如此,韩胤还是保持了沉默。现在还需要蛮国的帮助,没必要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若全灰心跑路了,谁来当马前卒? “咳,韩大人,您说吧…” “现在该怎么办?” 在韩胤组织语言的短暂寂静,李锡也终于接受了事实。此刻的他面色灰败,对待外臣的态度也愈发好转。毕竟高丽国都亡了,他这遗王手上就六千人,而现在大半都战死了… 他李锡若还想保持养尊处优的地位,就必须舔好袁家的屁股。没了支持者,再失去袁家的帮扶,他高丽李家…就彻底废了啊!! 感受到座旁男人态度的变化,韩胤瞬间便摸清了其之想法、即刻修改话术道:“自前夜出兵潜入,幽东三郡皆被我等掌控。现在三地郡守都被我们斩杀…诸位,我们…” “已经没有退路了。” 揉着额头,粗衣兖臣皱眉道:“虽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幽东无故出现大规模军队,都代表赵贼已经察觉出了不对。而敌军来途火歼了高丽军,自然知晓域外诸国已经渗透入幽。勃然大怒下,来将定会找郡守问罪。” 言至于此,韩胤双手一摊、无奈道: “可三个太守人已经被我们杀了。” 堂中众将听声哑然,眼中尽是后悔。妈的,没沉住气!若是人还留着… 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藏不住的,我们暴露已入倒计时。” 说着,韩胤双手猛按椅臂、腾起道:“只能跟他们拼了!半岛新军足足有四万人,我袁家铁卫虽然只有两千,但可匹敌五千人!” “将近五万的兵力埋伏过道、突袭敌军,猝不及防下,来军就是有七八万也难敌也!更何况依我看来,敌军最多也就三四万,我们…必胜!而只要挺住这一战,匈奴就来了!” “司隶、兖州、豫州,也将联合发兵!届时赵贼必被诛灭!我家兖州大人也会上表陛下,封诸位为域外救国勇士!那时候,幽州就全拿来封赏给诸位大人!个个都是爵爷!” 话音落下,沉重的喘息声接连响起。 蛮国将领们心跳加快,全然被韩胤抑扬顿挫的言语馅饼给冲昏了头脑。 其实,即便大汉已日暮西山,但…汉之中央朝廷和皇帝,依旧是外族眼中神圣的存在。赵枭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强大的诸侯罢。强大是真强大、单手可灭他们,但却不神圣。 故此,他们才会在优厚条件下,背弃不神圣的赵枭、选择较为正统的袁家。 毕竟,帮助汉皇帝的忠诚臣子袁家,铲除朝廷之敌逆贼赵枭,也算尊皇之战。 “韩贵使,这完全没问题!” 感受到韩胤那若有若无撇来的目光,李锡赶忙笑道:“尊汉帝,诛汉贼!!” “灭贼之日,人人皆侯!” “为了这些,冒点险算什么?!汉话有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诸位,这句话用在现在实在是贴切啊!为了汉家天下,为了袁家大业!为了诛灭逆贼,为了人人得封!干了!” 说罢,李锡起身举臂、呼曰: “尊汉帝,诛汉贼!” “灭贼日,皆得封!” 在两位领头人物的接连鼓动下,一干蛮国领将终于按捺不住燥热的内心。他们虽是将,实际却是各国的核心人物。若非如此,也没资格领着举国募招来的新军出征。而在此刻,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也代表了整个… 整个半岛蛮国的态度!! “尊汉帝,诛汉贼!” “灭贼日,皆得封!!” “尊汉帝,诛汉贼!” “灭贼日…” 在一阵比一阵强的声浪中,蛮国领将们的决心愈发坚定。而在一旁跟着高呼的袁家家将们见状,眼中却是闪过难以察觉的讥讽。 还真是愚者自愚啊。 兖州大人从未想过灭绝赵系,不过只是打压削弱一下罢了。匈奴骑军会来是真的,但司隶、兖州、豫州齐齐出兵,却是子虚乌有。 还抽出幽州封给蛮国?我们敢说你们敢信?袁家将们瞧着狂热的蛮将们,只感到人真的是有智商差距的。其实无论是赵系还是袁系,亦或是曹系孙系刘系,在这个年代中… 只要是血统纯正的汉人,那都是极度排斥域外族类的。分疆土出去?嘴上胡咧的诱饵罢了。倘若真这么做了,会被天雷劈祖坟的! 第五章 失控的玄菟郡 下 “张将,这不太对劲。” 天蒙蒙亮,经过一夜的行军,张颌所部来至玄菟中部。通过地图可以看出,此处距离郡治玄菟城不过短短百里,却还是人烟稀疏。 这卯时旭日,竟未曾听闻公鸡报晓… 实是令人感到有些诡异。 “确实不对,此郡该是发生了大变。” 沉吟片刻,张颌忽然驻马顿足、高高抬起右臂。紧随其后的一干亲兵见状登时效仿,而后的大部队也跟着全都停了下来。不得不说,寡言将领的这支部队实在是训练有素… 军士们刚刚驻足,立刻便下意识的斜举刀枪护住外沿、排成了简单的守阵。 这全是自发,并无官长的指示。 “张将,地图!” 不过被张颌看了眼,青徐副将姜新便意会。披甲战将即刻从怀中摸索出一面羊皮地图,恭敬的奉给了寡言主将。张颌也不说话,接图后便径直摊开阅览、不断推演地势。 此处到达玄菟城,还隔着两片林路和一个窄长峡谷?看图上标识,那两片林路就如先前藏有伏兵的拦路山林一般大小…这问题倒不严峻,发现异常放火箭就行。可那峡谷… 着实有些难整! “断魂谷紧贴玄菟城,除此易守难攻之道,出入便再无它路。”张颌像是在朝麾下解释、实则却是自我梳理的呢喃道:“而先前藏有伏兵的小林却在峡谷之西、靠向州府。” “如此便可说明,这些蛮兵是从峡谷东头那边行来的…这与东面的半岛诸国也相吻合。可他们规模不小,走紧贴玄菟城的峡谷就必然被玄菟驻军所发现…不好!玄菟已失!!” 固有的想法被论证推倒,张颌瞬间就想清楚了太多。之前他觉得幽州有毒士贾诩坐镇,各地的守卫定是安排的极为妥当。所以,即便幽东有些异常,倒也没往失守那面去想。 可仔细一琢磨,贾诩再厉害也是人。 这段日子,他又是为整个赵系调遣后勤、又是征召战时特别队管理治安,又要妥善处理并州司隶的威胁、又要派兵支援徐州的主公… 就是神人,也要出纰漏啊! “玄菟郡作为幽东边境的关键链口,一旦失守…也象征着更外缘的辽东和乐浪郡彻底与后方断开联系!”喃到这时,不知不觉中张颌已经面黑如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不仅仅是玄菟郡,怕是辽东郡、乐浪郡都已经相继失守! 幽州东面边境,已全被外族占领!! “姜将军,我们所携辎重够用多久?” 张颌面色凝重,目光炯炯的紧盯副将。 马侧小将闻言登时开口,不假思索道:“按照历往惯例,我磨蓟城的军需官多给了半月的预留之粮,若正常用度,可维一月半。” “一月半么?足矣!” 双眼忽闪忽暗,寡言将领已经在沉默中思清了下一步该如何。说实话,只要多加谋划,即便敌军占据山谷地利,张颌也有把握在伤亡不大的情况下贯穿断魂谷。但这么做… 意义不太大。 这话不多的领将和结义兄长魏延截然不同,魏延激进,擅长孤注一掷、用大风险换取巨大回报。但张颌却稳健,喜欢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后再进行计划。此刻打穿峡谷又能如何?蛮兵战力是不高,可能不声不响打下三郡… 就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大杀器! 此刻自己手下就两万军,能在敌人具有未知杀器的情况攻取玄菟、辽东和乐浪? 大概率是不能的。 既然不能,那横穿峡谷还落入被动… 没必要,反正蛮子们要作乱,必定是要往西出击的。自己只需封锁住峡谷出口、将他们扼制在幽东三郡即可。接着呼唤大部队来剿杀,不就轻轻松松的?能稳吞何必险攻呢? 心念至此,张颌冷笑一声,拔剑呼曰: “全军急行军!务必在两个时辰内赶到断魂谷之出口!我们就在那里安营扎寨!” “哼,瓮中之鳖,就是苟活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马侧的副将眉头微皱、低声问询道:“张将,拦路的可还有两片小林啊,若是急行难免被埋伏,稳妥起见还是慢些…” “不必。” 没做出决定的张颌犹犹豫豫,可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一旦拿定主意,就会毫不迟疑的前去执行。只见此刻的寡言将双目暴闪、朗声道:“在大军行至林前,先派快骑去放火!” “没人就权当烧错了,有人…” “呵呵,失去林子作为屏障掩护,蛮子正面能是我之对手?不过待宰羔羊罢。” “行了,走吧,记住…” “我们,是不败的!!” 讲到这时,穹上金阳也终于升至顶点。那耀眼灿烂透过淡薄的袅袅云层、直射在寡言战将银亮的全身铁甲上。一时间,锵坚闪闪,把坚毅男子的铁血气质渲染至巅峰极点。 副将与前排的军士们愣了愣,莫名感到热血沸腾、战意勃发!所谓将乃兵胆,帅乃兵魂,而一方在外领将,则既是胆亦是魂! 张颌的人格魅力,使两万青徐军无所畏惧。 虽是前去扎寨驻守,却所向披靡! …… 日盛天亮,张颌所部汹涌杀向玄菟郡。 与此同时,十余精锐轻骑脱阵而出,携有寡言领将的亲笔书信、极速赶往蓟城。 …… 巳时隅中,天气略有些热。 临近午时,赵枭亲率一万赵氏精骑赶至幽州府蓟城。贾胖子,现就驻于城中。 在好似海啸的欢呼声中,中俊枭雄将骑军安置在城南军营、继而在卫队两百黑鹰剑士的护从下,安然然策马前往东城。蓟城刺史府坐落于东面,常被阳光普照、暖洋洋的。 赵枭见到阔别已久的挚友时,贾胖子正在晒太阳。躺在摇椅上,与往前相比更加富态的贾诩面容憔悴,一边闭眼晃荡着槐木椅儿… 一边静静听着枣祗汇报事宜。 这刺史府的后院很宽大,采光极好。院中草坪的摇椅摆动,椅旁小案的茶香四溢。一盏冒着袅袅热气、无论优劣的绿茶,密密麻麻堆成小山峦的军政文书,便是贾诩的日常。 “军师大人,陈帅和子龙已经率领三万尚武重装甲士抵达代郡驻防。陈帅联合代郡五千守备军、沿边缘加固工事,准备进行守坚。” “善。” 贾诩荡漾着木椅,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低声道:“枣大人,下一章吧。” “是。” 屹立在院中的枣祗在手中文书上标识出一个记号,便拿起第二卷奏表念道: “新帅魏延已经率领两万仆从军抵达渔阳,其联合当地三千驻军出城准备…打算正面迎战可能到来的匈奴马寇?这有些孟浪了吧!” 枣祗毫不顾忌的表示出自身的看法,边说着还边望向贾诩。而那椅上的胖子面不改色、淡淡道:“善,枣大人,念下一章吧。” “啊?” 农业俊杰很明显有些错愕,诧异道:“军师大人,这怎么能说是善呢?陈帅那边足有三万多的披甲之士,仍选择修缮工事驻守。” “而这魏延手头就两万余无甲之兵,却打算正面迎敌?他怎么敢的啊?!” “呵呵,人各有所长。” 贾诩还是闭着眼,昨晚处理政务熬了一夜,此刻他的双目布满血丝、睁起就痛。只见这浑圆胖子熟练的摸过一旁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这才悠悠轻曰:“不要扼杀人的天赋。” “这魏延我虽未曾见过,但其之战表我还是钻研过的。此人喜好奇袭,且胜场极多…这就彰显此将极擅险招。寻常将领畏惧的,不准就是他所渴求的。再者,此人较为聪颖,新入我势…首战表现的重要又岂会不知?” “既然明知此战何其重要,他还敢展开如此险招,想必定是十拿九稳了。” 言至于此,贾诩将茶盏放回原位、声音略带沙哑道:“所以,枣大人你呀…” “就放一万个心吧!激动的不要,人家首要责任人都信心满满,你心虚啥?” 被这么一点拨,枣祗面上重现笑意。这农业俊杰挠了挠头、和声曰:“哈哈,还是军师大人老谋深算!是也,魏延敢行此计,那自然是捏拿到位了!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诶,莫要妄自菲薄,继续吧。” “是!” “大人,幽东玄菟那边来信了。当地郡守说域外诸国安分守己、没有异动。” “噢?” 贾诩听声罕见的皱起眉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就在这思考之时,那无尽的疲惫忽得全涌了上来。顿时胖子头如针扎、难以思索。 “唉,终是老了,不中用了…” 立于院门之外静听的赵枭闻言,只感内心隐隐作痛。中俊枭雄未有犹豫,登时便推门而入、朗声道:“今日的政务就由本侯来处理吧,贾先生,你快去歇歇,这样可不行!” 话音落下,庭院寂静。 贾诩枣祗对自家主公的忽然现身,明显感到惊诧、满脸的不可置信。而赵枭见状,却是心疼的苦笑道:“先生,这段时日你太过操劳,这不可取,是本侯施加给你的担子太重了。来,快先去歇息,累坏了可就不美了。” 说罢,枭雄边大步朝贾诩走来,边一把将自身披戴的赤红狐裘解下、温声道:“此裘是抄灭吴郡孙家所得,柔顺轻便、抵寒保温。” “先生快快披上,再喝盏老参鸡汤滋补下身子!我仁武大业,缺先生不可啊!” 瞧着大步行来的主公,深切察觉出那焦急面孔上蕴含的关心与自责,贾诩眼眶泛红得厉害。在这一刻,这段劳苦岁月所加附的疲倦和创伤好似全都悄然而去,再不复存在。 “还喝啥鸡汤,我这都够肥了。” 稍稍打趣一句,贾诩起身朝赵枭迎来。富态胖子满面的笑、边走边曰:“主公,您不是刚到冀州吗?怎就赶回来了?匈奴人不足为惧,有我坐镇没问题,不过半岛诸国那边…” “倒是有些诡异。” 随距离渐近,赵枭能清晰瞅见贾诩那满面的苍白。在故作轻松的神情下,藏着深深的憔悴。这一刻,中俊枭雄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虎步上前逮住胖子,就将狐裘一把披戴在贾诩背上。 紧接着,在后者震惊的眸里… 赵枭将胖子拽到身后、强行背起。 就这么稳健而沉重的朝内屋行去。 微微一怔,贾诩挣扎着就要下来,可赵枭却是负得很稳、不给其丝毫机会。 …… 强令胖子上榻入睡,赵枭也与精神较好的农业署长枣祗行入偏室、了解近况。 “枣大人,你咋跑军师这边来了。” 随口问询着,赵枭拿起案上的紫砂壶斟了两盏茶。这小茶壶是胖子的心爱之物,堪乃壶中上品。好壶与劣壶煮出来的茶完全是两个模样,鉴别很简单,关键在于口子倒出的茶液是否清澈明亮、壶嘴涌出的水流是否柔顺。 贾诩这只壶很是不错,倒出的茶水没有丝毫分岔。不夸张的说,若将此壶拿去拍卖…好茶之客只要财力允许,斥资千金也要拿下。 这是个匪夷所思却真实存在的市场,与屈原并称的贾谊遗留之物、皆是佳品。 “回侯爷,是军师大人他太操劳了,身边连个参谋的人都没…最近是以冬季,农业署之事务不重,卑职便常来刺府为军师分担。” 枣祗坐得很是端正,神情略有拘谨。 中俊枭雄见此微微一笑,和蔼的将一盏热茶递了过去、温声道:“莫要担心,你这不算擅离职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是伟业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哈哈,枣大人才能卓群,不论是在哪方面都能替本侯分忧啊!” 农业俊杰听声面色稍缓,腼腆的笑了。其摆摆手、认真道:“食君禄忠君事,卑职是主公之臣,自要为仁武大业尽责,是以本职。” “侯爷无须挂齿,无须挂齿。” 赵枭抿了口茶,也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只见男人目光炯炯的紧盯向枣祗、肃声道:“不过一码归一码,枣大人,你且与吾详细说说粮草之事。现在我们的存粮,好似…” “不够用了?” 提至本份之事,农业俊杰登时进入状态。其浓眉大眼闪着精光、认真回曰:“回主公,此事属实。我们的粮草…确实不够用了。” “导致如今窘境的因素有很多,但大抵就三个主要。一,幽州供养着三十余万军队,这大大超出了辖治产粮的能力。寻常一州,往往供养十万军队就已是极限,而幽州却超出这个指标整整三倍…若不是这边壤黑地肥…” “怕是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赵枭闻言沉默,这问题是必经的。因为麾下只有十万军他根本打不开局面,很现实的问题…这次若无三十万军,压根就打不到徐州。 破局就必须扩军,扩军粮草就不够,也理所当然。若非幽州是后世的东北地区、盛产粮食,他这边确实是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一直在与鲜卑迦克西部通商。如此一来,虽然财政收入大大增加,但对于存粮这方面…却实是雪上加霜。” “而第三个问题,则来自于腐贪。” 第六章 惊变 乱世起 初平元年,二月上旬。 年关已过,天下纷纷扰扰、沉寂了月余的烽烟再起。可此次一燃,便将烧尽整个汉业。汉室之威已下降至最低的冰点,只待一人率先称王,早就崩乱的秩序便会分崩离析。 军马萧萧,天象喻以黄汉之星垂危,各路匪乱余孽再次揭竿作乱、凉并二州发起大规模贫农起义。以并之黑山张燕,凉之女寇郑、姜为首,匪军占山为王,沿袭官道。 与此同时,荆州刺刘表出兵猛攻扬州,不过短短半月,便克豫章、会稽二大巨郡。从徐州撤回的扬州军拼死抗衡,终于止住荆军攻势。双方沿丹阳郡展开对峙僵持、不让寸步。在孙策潜心计划绕路夹攻之际,吴郡… 后院失火!! 早有白虎别号之称的山贼严虎,忽然蛊惑吴郡之民、共抗孙家暴政。因为先前赵枭散出之财被孙策强行夺走,吴郡民众早有异心。在严虎的号召下踊跃参军,转为抗孙中坚。 严虎势力瞬间由三千聚为三万、自成一方豪帅。其加字名为严白虎,号称江东德王。忽遭得势,严白虎却未曾联合荆军包夹扬州军。 毕竟,无论谁执掌扬州,他都必被剿灭。在狗头军师的参谋下,严白虎割据吴郡、广修堡垒军防。再派遣大量说客前往相邻郡治,不断蛊惑中立之民,俨然一副扩充之势。 南北皆乱,东西亦是。 趁袁绍出兵并州,马超一干董卓残部贼心不死。凉州军悍然出境、猛攻司隶之地。不过短短数日,便攻克右扶风、朝着洛阳进军。 益州刺刘焉,可谓是最后忠于汉帝的臣子。其本不欲参与战事,但眼见马超再攻司隶,也只得起兵前去救援。其秘密召来皇甫嵩统军,益州兵分两路,一路支援、另一路… 则直朝西凉内腹! 而交州刺史丁宫并不安分,其早就不满交州荒芜偏僻、对临近之益州肥沃土地很是眼红。见刘焉主力尽出,丁宫当即举兵、浩浩荡荡出州猛袭益州。霎那间,烽烟四起。 汉之正统,彻底被诸侯踏于脚下。 …… “诶呦,我说夫人啊,你准备这么多东西干甚?我们此次是回家!带这些没意义啊!咱们回到豫州享福,还差这些绣布香料的?” 洛阳城外,曹嵩看着巨大的曹家车队,只感十分头疼。他儿子曹操已经当上了豫州刺史,这番前去就是做土皇帝的。带这么多无用的东西,意义何在?啥物件是老家没的? “老曹,这有哪件是没意义的?” 曹氏是个标致的大美人,尽管现在已经上了年纪,但风华不改。那俊俏、毫无皱纹的瓜子脸上尽是盈满活力的殷红。此刻,女人挥舞手中轻纱道:“打头那三十车,全是咱路上要用的锅铲瓢盆,你不煮茶还是不吃饭?” 曹嵩闻言眉头紧皱,怪不得车队规模如此庞大。这锅碗瓢盆…全都装上了? “夫人,你怎这般小家子气!我曹家缺这点钱么?就是用一次丢一次都没啥。” 女人听声气急,怒道:“好你个曹嵩!居然教育起老娘来了?我小家子气?当初你没发迹,打通宦官那边的钱是谁出的?没我家,你能攀上那家大人?曹家能有今天?!” 娇叱几句,曹氏又泪眼滂沱,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那模样悲伤极了,简直天见犹怜。而曹嵩见状也是头疼,刚刚被老婆顶上来的火气也瞬间消去。这曹家老主眉头紧皱、无奈的将妻子扶起、温声道:“是我错了。” “先起来,别让外人瞧了笑话。” 话音刚落,曹氏一下腾了起来。那动作快捷的如似乳燕、面上也再无悲色。 “老曹,真不是妾身小气。”曹氏俏脸紧绷绷的、很是认真的解释道:“近期战乱不止、疫病频发。道上的官驿可暂住,可那驿站的贴身瓢盆可不敢乱用。万一沾染啥不好的,就真是为小便捷而吃大亏了,儿刚有出息…” “我们日后是要享福的,就是宁愿走慢些,也要保个周全才是!对不对?” 曹嵩闻言无可反驳,只得颔首。不过余光扫到那几百大车组成的车队,还是喃喃道:“就即便是事事考虑周全,也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吧?这有三百车了吧?走得忒慢了。” “这里有五百七十六车。” 先纠正了下数额,曹氏井井有条道:“不只是我们的衣食住行,还有仆人是不?老曹你闲谈客就养了四十多人,我贴身丫鬟也有六七十,再加上马夫、伙伴等一千多个家丁,这车队怎可能小得了?我们用好的,伙计们…” “也不能用的太差是吧?” 曹嵩再次无言以对,找不到反驳点。其实从这方面来看,他倒是认同妻子的观点。他曹家别的没有,有的就是钱!这些伙计跟了曹家多年,优待些也不算过分。念头至此… 男人也索性不再发声。 而来了谈念,曹氏却是喋喋不休。其面色红润、盈笑道:“还有,此次离京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怎能不多带些上佳粉脂?那馥秀斋的女儿红,哪寻得到第二家?” “不过小小一碟,就要一锭黄金呢!不过一珠钱一珠货,用起来效果也是绝佳。此次妾身也就买了七十来车,用些年倒勉强够了。” 曹嵩闻言面色如常,对他们这种家世来说,就是把那啥斋给包了也毫不吃力。曹家人脉虽然比不上四世三公的袁家,但论上敛财这块…那倒也差不了太多。想着,曹嵩眉头轻挑,儿子阿瞒现在有出息了,自个也要衬衬。 不如…再买个公侯坐坐? …… “良辰已到,车队起拔!” 午间日耀,随一声中气十足的小厮呐喊,长串长串的曹家车队开上了路途。 盛满奢侈品的延绵车队体量庞大,一旁护卫的军卒亦是多得不行。除却曹家本家的家丁扈从外,还有大批大批的禁军。这些本该驻扎在京都的卫戎部队被任意调遣,只为给权贵的家属路途开道。一旁来往的民众见怪不怪… 对于此等事,早就是习以为常。 不少百姓还跪伏在道路两侧,朝着车队磕头祈福。几个见到此景的曹家子弟嗤笑一声,随手丢出一把碎银、引得民众们疯狂哄抢。 见到这好似野狗争食的滑稽之幕,曹家子弟们捂腹大笑,面上尽是高傲与不屑。 缓缓行着,巨大车队与目的地豫州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沿途所见,也愈渐荒芜。现虽身处大汉中央之司隶,却也满是兵荒马乱。除却天子脚下的洛阳新城看似繁华… 而只要稍稍走出百里,就全是破落。 袁绍占据中央,并没有休养生息、专门去调整民生。相反,其只借着自身的无上权威大肆募兵。本就贫穷的地区,青壮年还全去投军了…那自然会使得乡里更加僻壤穷困。 明眼人只瞧见现在的司隶…不比董卓暴政时要好多少、不过仅仅是舆论变化了罢。董卓在位时是恶君当政、残暴不仁。而现在,则是袁公当政仁义无双,只是天情不利而已。 …… 戌时日暮,天昏地暗。 一股密密麻麻的彪悍骑军自北方袭入司隶,领头的金将玉面俊朗,手中坚实的方天画戟隐隐闪着血光。随胯下的卢追风,吕布的赤红披风飒飒作响,使其气质变得潇洒无比。 “游击之战,分分合合,实实虚虚。” “本侯扫灭袁军粮仓,袁绍定以为我会借机猛攻发难!可我偏不,我要断他之后路!没了粮草再加家乡被袭,袁军自会仓皇如鼠…” “届时,我再猛然杀出,定能将那袁绍打的落花流水!若气运好些,不准还能取得那袁贼的项上首级!哇哈哈哈哈!我军必胜!” 喃喃着,吕布自感胜券在握。其回头遥望紧随其后的万余并州精骑、扬臂高呼曰:“袁绍败局已定!将士们,此次我们突袭司隶,就是要将那驻留于并州的十多万袁军,搞得人心惶惶!故此,我们行动要快,要狠!!” “全军分为千人一队,各处寻找司隶之袁军交手!记住,我们是来搅动风云的!给我把动静闹大些!不择手段,剿灭落单的袁军!” 说着,吕布嘴角上扬、狞笑道:“还有,如果遇到跟袁家交往密切的狗祟,也一并杀之!例如袁家的御用商队、袁家的旧门故吏…” “总而言之,只要跟袁绍二字扯上关系…” “就给我统统摧毁!!!” 话音落下,被鼓动到双目泛红的并州狼骑们也是长啸一声。毁灭!营造他人的悲剧,这是人性深处的卑劣。而此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掩饰,那还有谁不愿去做?那袁家尊贵优渥,而此刻卑贱的自己,却能大肆摧其… 这是,何等的快意?! 似乎感受到身后部曲的想法,吕布忽然扬起方天画戟、朗声道:“还有,这段时日兄弟们都辛苦了!接下来缴获的战利品,你们无需上报更无需上交,就全都自个分了吧!” 金将此话一出,登时就将万余精骑的血勇狠劲激到了极点。战利品全部自分… 那就可以大大操作一番了!!! …… 子时夜半,司隶河内。 曹家车队早已停下行进的步伐,待一个个贵渥子弟用完现做的珍馐佳肴,一顶顶宽敞奢华的帐子也恰巧接连升完。这些外是鹿皮、内是蜀锦的巨大帐篷,能够将寒气完全阻绝在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帐子实在太贵… 随便一顶的价值,那都是寻常百姓辛辛苦苦一辈子也赚不到的。不过对于超级大户颖川曹家而言,这点钱简直不值一提。于此,这昂贵的帐子也就接近完美了。躺在其中… 几乎能屏蔽一切杂音,睡得极为舒适。 眼下天暗漆黑,曹嵩曹氏等几十曹家人纷纷各入各帐、合目安歇。而曹家的那千余奴仆们,则也是大半入眠。只有少许披戴精良的家族武士正屹立于哨卫,与袁军共同值守。 此次护卫曹家的中央袁军,足足有三千人。这三千兵卒不算精锐,不然早就随袁绍征战并州去了。面对这些粗鄙出身的大头兵,曹嵩没有丝毫体恤,在护从了车队整整一日的情况下…曹家老主竟还叫他们彻夜进行守卫… 护卫领将提议轮换值守,却被曹嵩讥言“曹家人命贵,交替守卫难免出错”所驳回。若不是曹嵩之妻曹氏出言中和,让军士们分三批轮换、每次一千人,那么这队中央军… 怕是要全军彻夜不眠了。 不过即便如此,军中不满情绪已是飙升。 …… “李将军,我他妈不服!” 夜中寂静,曹家营地的一处偏僻之地火光乍现。在这入梦之时,七八名军中长官围着一团篝火喝着闷酒。心中带气,一个粗大的曲长猛然砸碗、压声怒言:“老子们任劳任怨的护卫他曹家去享福,他们不给赏钱都算逑…” “他妈的态度竟然如此恶劣?!” “老子是军爷!不是他曹家的奴仆!娘的,尽忠职守行了一日…他们这些上等人坐着华车、旁边还有美娇娘揉肩送果,还有些躲在厢里行着快事,那喷涌的浪吼都传出来了…” 说着,曲长啐了口唾沫。他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道:“而老子们呢?咱们披着能砸死狗的重铁甲,又没马乘、一路光靠腿子走…这娘的一日下来,老子脚都磨出血泡来了!” “想着苦嘛苦忍忍就好了,结果呢?大半夜还不让人睡觉?这荒郊野岭的哪来敌人?他曹家人的命精贵,合着我们就该天生贱命!” 话音落下,另几名军官也是满面怒色。他们齐齐望向中心座上的李姓校尉,纷纷道:“李将军,要怎么样您说个话吧!这到豫州还有整整五天路,兄弟们是真忍不下去!!” 李姓校尉听声不言,那张紧眯着眼的刀疤冷脸,随着篝中火光忽明忽暗。 沉默的氛围没有僵持太久。 “那曹家的车队装满了宝物,随便几车抛出去都够活下半辈子了。如果我们…” 言至于此,校尉神情迟疑。 众军官的呼吸声,也越发急促沉重。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营地外沿忽然传来凄厉的呼喊。紧接着,大地震颤! “敌袭!敌袭!!!” “那他妈是并州军的标识啊!我草啊!!并州的骑军为何会出现在司隶?!” “我你马啊!敌袭!敌袭!!” “敌袭!!!” 第七章 曹嵩之死 “敌袭!” “敌袭!!” 随凄厉的呐喊传彻整片营地,黄土大地忽然震颤起来。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披甲重骑从远方天际之中显现。骑兵们面容狰狞,身上的甲袍沾染着血红、流溢出无尽的杀机。 在骑兵军群间,十来面宽阔的素黑大旗迎着风、飒飒作响。黑帜绣字,为曹。 “五列冲杀,分交离合!” 在曹家营地惊恐慌乱之时,敌骑队首的硬面骑将板着脸、冷声高呼:“给我散之分歼,先将敌营防线撕裂再说!兄弟们,此营华帐甚多,我们该是捞到大鱼了!都精神点!” “灭了杂碎们,卷着钱去吃香喝辣!!” 话音刚落,骑军们早是热血沸腾。 他们双目爆闪贪婪光芒,无不拔出腰间闪亮的佩刀高举于天、震耳欲聋的欢呼道:“杀啊!夺了财宝吃香喝辣去!!全军分歼!!” 随战术呼喊,并州骑军们登时变化战阵。不过短短十来息,这数千骑兵便井然有序的分成五等分。每个队伍都约莫有着五百来人,在五个骑官的带领下,狼骑们嘶吼咆哮着、迅速朝曹家营地各处杀去。分歼好处极多… 好比此刻,面对人数只有三千、又仓皇慌乱的袁军…并州狼骑分散成五股分队骑兵,能迅速镇压各处那薄弱的抵抗。要与高速移动的重骑兵抗衡,非大规模建制重步兵不可。 而在此刻,曹家营地很明显没有这种力量。那么五百人一队的作法,非但能提高灵活性将敌军快速歼灭,还无需担心被反扑受损。 此处的袁军,没这个能力。 …… “死守要点!我们是无上的勇士!” “身为袁公的麾卒,我等应当…” “妈的打个鸡,都快跑路啊!!” “……” 面对并州军突如其来的袭击,三千中央军的反应千变万化。少许豪勇之士拔出战刀、朝前跃跃欲试的挺刀而出。而绝大多数的兵卒却是径直抛下兵器、转身就朝远处逃去。 拼命?开玩笑,这有啥意义? 曹嵩对他们很好么?再说,就是曹家对自己好,自己就该为他们送命?更何况并非如此。白日里勉力护从,到夜间却不被当做人看。由此,中央军士们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气。可莫要以自己的牺牲,铸就了他人的大业! 这夜来踹营的并州骑兵一看就知定是精锐,还有,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又身在空地平原,那步兵是没有丝毫可能战胜骑军的。 铁定要输的局,还打个屁啊! 一时间,中央袁军们逃的逃、溜的溜,只留有少许顽抗之士在与并骑血战。不过实际上,在大风向位于逃命那边时,没有人会还具战意。之所以不跑,仅仅是逃不脱了罢。 位于后方边缘的卒子溜就溜了,可站在营口哨点上的军士怎么跑?光是从简易营门上抹油冲下来,那并州狼骑也早就窜到眼前了。 届时,失去地势之利的步卒面对汹涌冲杀的骑军,就只有死路一条…毋庸置疑。 故此,那些位于关键点位、骑虎难下的军卒也只能咬紧牙关,无可奈何的进行起必败的抗争来。不过好歹是防守,占据工事之利顽强御敌,还是大大减缓了并骑破营的步伐。 …… 帐外的喧嚣,终究是扰乱了曹嵩的睡梦。这名地位显赫的权贵神情不善,冷哼着从柔软舒适的棉席上爬了起来。其一边更衣,一边朝着同样被吵醒的曹氏冷声道:“哼!” “那群卑贱的杂碎,夜里竟如此张狂?” “搅了我曹嵩的清梦,他们谁都别想好!” 曹氏听声美目微蹙,柔声道:“许是军士们喝醉了,这也可以理解。他们白日苦行了一天,夜间稍稍饮些酒很正常。官人,他们可不似我等有华帐避寒,自要喝酒取暖。” “还是算了吧。” 曹嵩闻言怒气稍缓,却还是固执道:“什么条件是不能克服的?并非是我不让他们喝酒,只是求他们酒醉后不要闹事,这有什么过分的?叨扰到了尊贵的曹家人,岂能…” “岂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 “还是算了吧!毕竟…” 曹氏看着强犟的夫君,迟疑片刻终还是缓缓劝道:“毕竟此路的安全是由他们负责,咱们还是莫要徒生事宜…就高高兴兴的前去豫州享福不好吗?何必要与下人斤斤计较呢?” “哼!” 听此怯懦之言,曹家老主满面不耐。只见曹嵩大步走向帐口、怒声道:“为夫可是做过三公之首的人,还能怕这些卑贱的玩意?” “你以为,他们真敢怎样?!” “呵呵,我们确实不敢怎样。” 就在曹嵩临近帐口之际,那华丽的帐帘忽然被一把抄起、露出外头的光景来。 只一瞬,便令曹嵩夫妻愕然。 此刻,外界火光四起、杀声喧天。耳闻声嘶力竭之咆哮呐喊,眼见长剑染血之披甲六人。这一瞬,此次护行的中央军之将领,竟多半立在帐外…旁边,是曹家卫兵的头颅。 那十来具无头尸身躺得横七竖八,脖颈处还在外流的殷红热血,证明他们… 就毙命于前几息。 “大胆!!!” 稍稍愣神,曹嵩即刻回过神来。这位地位显赫的曹家权贵横眉冷眼、手指李迭怒喝:“李校尉!你杀我家兵,究竟是意欲何为!” “莫非,你是要反不成?!” 李姓校尉闻言狰狞一笑,也不多言、径直就朝前一记猛烈劈砍。连叫唤都没来得及,曹嵩的人头径直飞旋坠地。那张煞白的面上… 竟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这卑贱的小小校尉,竟敢杀我?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曹嵩啊!!!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惊惧与恐慌,曹家老主的意识迅速陷入无尽的黑暗。 “啊!!!” 亲眼见到同床多年的夫君被一剑砍杀,曹氏花颜扭曲。其水盈盈的桃花眼不复神采、转为泛红的仇恨。此刻,曹氏死死盯向校尉李迭、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州军来踹营了,我们守不住。” 看向曹氏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李姓校尉面无表情道:“曹家车队一旦有失,我等定是活不下去、袁公要追责的。所以,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抢些宝物,逃去占山为王。” “对不住了,曹夫人。” 面上闪过无可奈何,手里扬起的铁剑却是没有半分迟疑。李姓校尉手起剑落,就送曹氏去黄泉寻她夫君去了。 甩去剑刃上的殷红血珠,李迭猛然挥手、指向温暖的奢华大帐:“快!曹嵩的帐子定然存有最为贵重之物!立刻寻来,我们快走!” “军卒们坚持不了多久!!” “是!” 随校尉一声令下,其身后的六七名军官赶忙上前。就这么践踏着曹嵩夫妇的尸身、进行着急切的搜寻。而李迭本人,则不断扫视着混乱的战场、找着妥当的逃跑路线。 此刻营地正门已是被破,大量的并州骑兵杀入营来。零星的战斗在各个区域上演,伴随着怒吼、哀嚎与悲鸣。许多狼骑似乎毫不在意战事,只是一个劲的朝着货车冲去。 一刀刀劈碎精致考究的车厢,下马大把大把的将那宝贵的金银珠宝塞入怀中。 并非不嗜杀,只是贪婪稍据上风。 “天呐!这是…” “李将军!!快过来看!!!” 几声急切的低呼将李迭的思绪唤回,冷面校尉眉头一皱、快步冲入帐中。 “叫个屁!有啥包好不就行了?” “喊什么喊,不怕被注意到?我看你们…” 话音戛然而止,李迭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一瞬。这剧烈变化,只因为其瞧见了…一块四四方方、彰闪宝光、一角为金的璧玉之… 雕龙大印!!! 从部下手中接过玉印、细细摩挲着大印之上的两行小字,李迭神情剧变。 “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这是,这是常侍之变所遗失的传国玉玺?没错,这宝光如此澄澈耀眼…” “这就是我大汉的传国玉玺!!!” 眸中闪过难以觉察的寒芒,李迭就好似太激动、不小心失手般…将玉玺朝着地上棉絮摔去。眼见此幕,帐中密切关注着大印的六七名军官神情惊变、赶忙朝宝章扑了过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姓校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腰间宝剑、猛然朝着多年的部下们连连劈砍!这变化太快,七名军中好手都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含恨死于当场。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愿下辈子…我们还是好兄弟。” 淡漠的面上闪过一丝痛苦,李迭没有再言语一句。其躬身弯腰、小心翼翼将那完好无损的传国玉玺捡起包好,郑重其事的揣入怀中。 熟练的丢下火折子,李姓校尉急步匆匆的快步潜至后营。在十余死忠亲兵的伴随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朝着东方逃去了。汉东,不属于袁绍不属于曹操,也更不会遇见并军。 那是汉贼赵枭的地盘,听闻那边最近新创了个什么东南救国都护府…名字有些复杂,反正就是自创了个小朝廷。而土匪出家的李迭知晓,越是新朝建立的地区,就越不稳。 一个新朝堂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处理各项政务事宜都忙不完,哪有心思管小山贼? 自己在那占山为王,简直完美。而且即便被官府派兵给剿了,自个只要献上天下第一至宝-传国玉玺…也定能脱罪!说不准… 还会被封以爵位!! 之所以不打算一去就供上玉玺,只是因为李迭还是想再多加观望一番。首先,这玉玺对于王侯将相来说是正统象征的瑰宝。但对于无权无势之人来讲,这说白了也就一块漂亮石头。饿饭时甚至还不如一张发廋的面饼… 说来很是讽刺,但实际又确实如此。 校尉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身一辈子都无法用到这块玉玺。故此,交出去换取好处,也就成必然之势了。可怎么交,这也是有讲究的。若是直接奉给诸侯,遇到心黑的那种… 不准啥好处都不给你,甚至把人拉下去一刀砍了…这找谁说理去?故此,要奉,就必须要光明正大、当着众人之面奉上。而易手传国玉玺这种事,寻常诸侯又岂敢公之于众? 所以要易,就得在某位诸侯明摆着即将自立之时。那时各方面宣传都到位了,自个再在公众面前献上玉玺,届时诸侯的支持者自然会说这是天命所归…在当权者大喜下,他李迭、献玺之人被厚重封赏,也成了情理之中。 妙哉,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虽在亡命奔逃,校尉却是心花怒放。 怀中的不是玉玺,是跻身权贵的钥匙!! …… “呜呜呜” “呜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音接连不止,幽州渔阳郡的外域草原上,忽然涌现出无边无际的快刀轻骑。这些骑手很是邋遢,那泛黑皱巴巴的游牧服上布满肮脏的污渍,不断四溢恶臭。 而骑手们对此却早是习以为常,他们面带戏谑的缓缓行进。边策马走着,边肆意的跟着左右同族大声谈笑、好似临近的战斗不值一提…不过匈奴人轻敌,也是有雄厚的资本。 他们虽无铁甲,但在游牧服的内里,却是拼接着多道皮甲。这面对强硬突刺虽是无用,可对抵御锋刃割划,却有着绝佳的作用。 而除却隐形的轻甲庇体,每个匈奴骑手还配备着一面小圆盾。对于游牧部族来说,极少有使用盾牌之人。可在匈奴这数万骑众间,圆形小骑盾简直人手一面,堪称标配。盾虽小,但内坚木外蒙皮的构建,对付流矢… 已是足矣。 除此之外,薄口快刀也是标配。而还有七成以上的骑手配备马弓、宽箭壶。 在这般稀奇的装备配置下,匈奴轻骑兵的威胁大大增强。面对只有短刀的轻步兵,他们能够随意冲碎前者单薄的阵线、肆意屠戮。 而面对同样的轻骑兵,匈奴骑手的多道皮甲能保护他们不受马刀的砍杀。遇到弓箭手,那纯粹是送菜的。软绵绵的流矢难以贯穿轻甲,更别说还有骑盾傍体。可他们一旦冲到弓手面前,后者拿什么抵御?只能变为碎肉。 可以说,匈奴人只厌烦汉军的重骑兵和重步兵。除此之外,再无劲敌。即便是天克轻骑兵的枪卒,他们亦可游戈以马弓抛射杀伤。 故此,他们自然狂傲、自然轻敌。 …… “报!禀魏将,匈奴人来了!!” “噢?!他们有多少人?” 幽州渔阳郡,阳河以北三十里。 此刻晨日初升,金光媚暖。在这外域草原与郡城大河之间的中心点,两万五千大军正严阵以待。主将魏延还是披戴着那身带刺的全身黑铠,按刀端坐于大帐中、紧盯哨兵。 “大概有五万骑!!” 只见那哨令兵面色泛红、单膝下跪的身躯微微颤抖。其双手抱拳,低头肃声道:“卑职看得生切,那匈奴马寇真是人山人海…他们自西面而来,几乎将视线所及都填满了。” “还有,卑职环扫全局,眼观多半马寇面色红润…想来是昨夜修整的很好。” 魏延听声双目一凝,倒是打量了眼这位无名小哨。黑甲悍将轻轻颔首,抬手道: “观察的很细致,你叫什么?” 第八章 参军霍峻 恩断义绝 “观察的很细致,你叫什么?” 抬手一问,魏延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无名小哨。只见此人身披游骑轻甲,裸露在肩甲外的臂膀粗大有力、横七竖八的满是旧疤。 不观察不知道,认真注视下,黑甲大将登时便瞧出了眼前小哨的非同寻常。 这人寻常身材,但四肢却是异常鼓囊。那紧绷绷的肌肉不算硕大,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其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怎么形容贴切些?就好似… 清泉一般澄澈,顽石一般不屈。 结合如同刀削般的严峻面庞,魏延一眼就能断定,这定是个彪悍顽强的勇士! “回魏将,卑职姓霍名峻,字仲邈。” 大声回应着,哨兵眉头微挑,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没有丝毫迟疑,其立刻简洁清晰的道出自己的身份。“卑职隶属于渔阳守备之新哨屯,直属长官为新哨屯屯长霍笃。” “霍峻?” 魏延闻言略有诧异,不无兴致道:“据我所知,渔阳似乎没有姓霍的豪族吧。” 言着,黑甲大将双眼闪过一丝疑惑。面前这幕实在有些稀奇,一个小小哨骑兵,怎会有字?而听那新哨屯的屯长也姓霍,想来该不是巧合,那屯长与眼下这哨兵该有渊源。 可渔阳的大户就那么几家,根本没姓霍的。既是起了招揽之心,亦是对可能意外的负责,魏延决定还是要刨根问底、弄个清楚。 “回魏将,卑职并非出自渔阳。”不知道主将对自己产生的念头,霍峻抱拳道:“卑职与兄长皆是荆州南郡人,前些年黄巾祸世,吾兄长自募乡勇讨贼…后贼乱肃清,我们几百人的队伍便不知该是解散,还是并入军旅。” 迟疑不过两息,哨卒坦诚道:“当时乡勇队伍大半呼声是前往荆州军中听命,而恰巧那年赵蓟侯大发募招令…说是只要心怀家国之士,不论前身是否有罪,皆可往来投靠。” “在下虽是清白之身,不似走投无路的黄巾兵…但是早前就常闻侯爷之广义,便说服兄长、领乡勇队伍来投,后被调遣于渔阳。” 言至于此,霍峻低头噤声。 听到这,魏延倒是了然得很。这队乡勇想必是被保护性雪藏了…赵枭那年缺少兵卒、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招收黄巾降卒的举动,在整个汉地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是因为时局变乱,董卓又吸引了绝大火力,这才没事。 不过虽然没人来讨伐庇护乱贼的赵枭,其在上流阶级的名声却是一落千丈。当然,这对赵姓枭雄来说并没多大的影响。一是因为其重心在于民间,地方百姓饱受赵枭恩惠… 不会为这事就声讨自己的恩公。 二是因为赵枭喜欢对世家动手,这么一来,其在上流阶级的名声能好才怪。 故此,枭雄很光棍。反正在上流阶层他名声臭定了,做事也就没那么顾忌了。招募贼兵,实际上对赵枭的伟业起到了巨大作用。数万忠心耿耿的义理死卒,就全由黄巾降卒组成。其余各支部队除却边护军,多半也有… 昔日的匪兵、贼兵参差其中。这些无路可去的罪人,投入赵枭这唯一的避风港,自然会全力以赴的维护后者。难以置信,赵枭军中整整有将近十万的军士,皆来自于草莽… 故此,昔日专门讨贼的乡勇队投来,自然会被保护性雪藏。安置在边疆驻守,能最大程度避免他们与昔日的死敌接触。毕竟,现在都是赵枭的人,闹起事来敲打谁都不好。 “嗯,霍峻,霍仲邈是吧?” “你的观察力很不错,那么依你看来…” “我们怎么才能战胜匈奴马寇?” 魏延的思绪非常灵活,不过短短几息便想清楚了暗地里的弯弯绕绕。随着发声开口,他的眼中也闪过了异样的光芒。此子身世清白、显然又未曾加入派系,可以招为己用。 现在自己刚刚跟随赵侯,手下的嫡系部队也被张颌接管、带去平定附属国了。帐下没人用,一直令魏延有些难整。仆从军的兵很听话,就是太愣了,这些外族人不够聪明。 故此,适当扶植些小将…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倒也要先摸清眼前这人的能力。 “回魏将,现在卑职身为军卒,看待事局的眼光也自然是以兵士的视角…” “如有不妥,还请见谅。” 虽然不清楚主将到底是何用意,但霍峻却是明显感受到了魏延释放的善意。面对一干军中校尉不耐的眼神,哨卒没有丝毫露怯。 只见其猛然起身、抬臂道:“从战力对比,那匈奴骑手自是高于我方步卒的。附属军士虽然配备有枪矛,但都不是专门对抗骑兵的长杆形立地枪。现有短矛所组成的战阵…” “对于骑兵来说,一冲就破。” “噢?那你有何高见?小卒,你觉得我们如何来打,才能战胜那些马寇?” 一名附属尉官眉头紧皱、轻蔑的望向霍峻。这话虽是朝着哨卒而言,实际上却是在对魏延表示不满。此刻,仆从军的将领们都有些不耐烦。眼下匈奴已至,最多两时辰就到… 魏延不好好和他们商量对策,反去问询一个小小哨卒,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让他说完,别插话。” 平静开口,黑甲大将面色如常。他是真的瞧不起这群半岛人,对战术一窍不通也就罢了,还总喜欢打岔。或许张辽让他们当马前卒,也是一种无奈吧。对这些异族的愚蠢… 这几天,魏延深有体会。 主将发话,一众附属将领即刻就不吱声了。不过虽是如此,眼光却仍带轻蔑。 霍峻不受影响、朗声道:“从妥当的角度来看,那自然是守城最为稳健。不过如此行事,便等同于拱手让出主动权。再者,即便匈奴困于粮草不足而退走,也不过短时没事。” “隐患不灭,终究寝食难安。” 道着,卒子眉头一挑、大声道:“故此,从大业来看,还是进行决战要得好!” “这样一来,话就回到前头了。我们现有枪矛组成的战阵…并不能抵挡敌骑的冲击。想来,魏将先前的准备,就是为了这决战。” 魏延听声轻轻颔首,面上浮现出欣赏之色。 虽然他预备的措施已经非常明显了,但在这绝大都是愚者的边疆之地,能有人瞧得出来,还是令他萌生出一种并不孤单的感觉。 “那距离阳河十里外的芦草地满是坑洞,便是这数万匈奴马寇的葬身之地!骑兵,靠的就是助跑冲锋时的冲击力!而细窄小洞,便能彻底将局势逆转!马蹄陷坑,哼…” “贼寇们非但不敢再冲,前头陷洞的骑手更是会连人带马的横翻。高速移动下踩坑,马蹄定会径直折断!如此一来,敌军之骑兵优势便荡然无存。而阳河积蓄之水,便是…” “绝杀!!” 言至于此,霍峻抱拳垂首、噤声不语。 魏延却是抚须大笑,甚是开怀。 “仲邈,从今日起你就离开哨骑队。” “先在我帐下当个参军,至于以后,那就全看你自己了。不过本将相信…” “你的前途,是璀璨耀眼的。” 霍家哨卒闻言怔神,继之满面喜悦。参军虽不是统军之将,但与自己先前一个小小兵卒相比较,却完全是天差地别。仅凭魏延这么一句话,他的人生便将彻底发生改变。 心怀激荡下,霍峻朝主将深鞠一躬,继之行了跪拜大礼。从这一刻起,魏延便是他的仕途引荐人,相当于除赵枭外的第二主君。 “谢过魏将赏识!今后末将必当鞠躬尽瘁,便是前路刀山火海亦会忠勇向前!” …… “爹啊!!!” “吾爹啊!!您死的好惨啊!!!” 豫州谯城,刺史府大堂。 一席鲜亮华服的豫州刺曹操面容狰狞,赤红的双目不断流淌泪水。此刻,尊贵主位前的精致木案已被踢翻,案上的果果洒了一地。 现在的刺府正堂,氛围僵冷阴郁。 曹操泪眼朦胧,曹仁面色煞白,曹洪怒发冲冠,曹纯咬牙欲裂。夏侯惇紧攥双拳,夏侯渊浑身躁动,夏侯尚亦是眸子赤红。除却众多族将,那郭嘉也是满脸悲怆,尽是神伤。 至于堂后方的一众豫州官员,则全都屏息凝神、不敢出气,生怕点了霉头。 瞧不见的阴云,愈发深邃起来。 伏跪在大堂正中心的捎信袁兵见状,浑身瑟瑟发抖、弱弱道:“豫州大人,情况就是如此。即便我们拼死护从令尊,但在并军狼骑的忽然冲杀下,亦是难以抵挡。为护曹公…” “我军所有屯长以上军官尽数战死,而领将李校尉,亦是下落不明。该是…” “在乱军中英勇牺牲了。” “所以呢?” 曹操忽得抬头,面目狰狞好似厉鬼。此刻,奸诈枭雄神情憎恶、怒道:“无论你说的再是好听,终是没能保住吾父!吾忙忙碌碌大半辈子终于当上一州之牧,吾父来享福…” “你们竟然没能保住他?” 言至于此,曹操猛然拔出腰间礼剑、挥舞着就朝那伏跪袁兵杀去。后者见状骇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道:“豫州大人,这与我没有关系啊!杀死令尊的,是那吕布的狼骑!” “大人!这与小人没有干系啊!!!” 见此异变,一干曹系族将面不改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曹嵩,是曹操的生父,更是众人的族中长辈。曹嵩是夏侯氏所生,不过是过继到大太监曹腾下边,留续香火罢了。实际上曹嵩就是夏侯惇的亲叔父,姓不同… 但骨子里流淌的血液,都是同出一辙的。 曹嵩被杀,姓曹的怒火万丈,姓夏侯的亦是同样愤慨。既然安保是袁军做的,那么出了纰漏导致长辈死去,这边连带着恨上袁军… 也就理所应当了。 “孟德,勿要冲动!” 在此刻还敢上前阻拦曹操的,也就只有风流军师郭嘉了。这位面色虚白的浪子神情急切、赶忙挡在了疯狂的曹操身前。只见其一把逮住奸雄的衣襟、肃声道:“孟德!!” “冷静些,休要滥杀!!!” 曹操没有就范,他登时挣开郭嘉的臂膀、怒举宝剑道:“这算滥杀?既然并骑忽然杀出,这些废物无可抵挡…那好,我就问…” “什么他还活着?!” 剑指浑身战栗的报信袁兵,曹操怒不可揭、怒吼道:“说话啊!为何你活着,吾父却毙于荒野?!为何死的不是你,而是吾父?” “定是你们苟且偷生、四散而逃!!!” 被曹操说中事实,这捎信的兵卒汗如雨下、连连叩首道:“不是的,不是的…” “我们一直奋勇护卫着曹公,之所以能保全小命,纯粹是令尊死后…总得有人前来报信。故此,在曹公遇难后,小人就趁乱跑了。” 曹操听声勃然大怒,就是再次前冲。 “你他妈的,果然是逃兵!!!” “袁绍误我啊!!我之亲父,竟叫如此鼠辈护卫!这能不出事?袁绍误我啊!!” 郭嘉闻言双目一眯,很轻松的就追上了‘气到发狂’的曹操身后。浪子再次拽住奸雄、沉声道:“孟德,事已至此,节哀吧!” “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为难这小卒?就算看在袁公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曹操眼目猩红。他死死的盯了郭嘉半响,这才将宝剑猛掷于地、怒声道:“袁绍安排不利,护卫中出了闪失、致使我亲生之父曝尸荒野,我竟还要…” “还要给他面子?” 说着,曹操再次涌出两行清澈的泪水。他也不擦,就这么转头直勾勾的望着那袁卒、冷如寒霜道:“行,我最后卖他袁绍一个面子,我不杀你!你且回去告诉袁绍,往后…” “我曹操,与他袁家…” “恩断义绝!” 决绝道完,曹操一个没站稳,就这么直直栽倒在地。一干亲近之臣见状,无不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朝着奸雄狂冲而来。紧接着… 凄厉的呼喊接连响起。 “阿瞒!阿瞒!!” “快!快唤医师前来!快!!” “快啊!!!” “那烂兵呢?!我要生撕了他!!!” 混乱之中,堂中百态齐出。 郭嘉面色难看,赶忙叫那传信兵卒出去了。而曹系的家将们,都紧紧拥于曹操身侧。至于堂后方的一众豫州属官,则尽是感慨。 “豫州大人真是深明大义啊!” “是也,能为其父不惜与袁家决裂…而又能为昔日与袁绍的旧情,放走了护卫不利的罪卒,真是忠孝两全啊!自古忠孝两难全,没想今日,我却能亲眼目睹如此伟岸之人!” “唉,不过短短一日间,曹豫州就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人…没了生父的亲情,还亲手割断了幼年的友情,真是不容易啊!” “在如此痛彻心扉的绝望下,豫州大人不堪而昏厥实属正常。不过这也说明了,我们的曹豫州是位重情重义的明君!唉,天道难测…” “真是好人多难,命途多舛啊!” 一位位豫州各大官衙的主事摇头感叹,他们已然决定,要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传出去。曹操这种忠孝之人,应该被天下人所歌颂。 第九章 列阵迎敌 决战当前 巳时隅中,渔阳郡杀机四伏。 此刻,阳河以北二十里,两军对阵,氛围极度凝重。防守方,是魏延领导的仆从军与渔阳驻军。无论是汉军还是附属兵卒,身上军袍皆是大素黑镶以赤红边繡、很是鲜明。 另一方的匈奴人,就是浑身棕黄。不过,那游牧轻甲也是有些微微泛黑,这倒不是因为特殊的工艺所成,完全是不洗衣服给脏的。 眺望前方车阵内的中心处、那鲜红大纛下乘着骏马的黑甲大将,匈奴单于哈萨冶眉头轻佻、朝身旁的兽皮祭祀昂起下巴。后者见状,登时策马上前、以蹩脚的汉语高呼曰: “面对强敌,跪拜投降并不可耻。” “诸位,就是汉庭的精锐,也难以抵挡我匈奴铁骑之天威。你们若不想凄惨的死去,若不想脑袋儿搬家,还是早早的放下武器…” “投降从宽,抗拒必亡。” 见敌方马寇在战前妖言惑众、妄图削弱己方士气,魏延倒是分毫不乱,甚至… 甚至还有些想笑。 这叫个啥事啊?匈奴人勉力操着汉语,含糊不清的朝着半岛人发动言语攻势?呵呵,真就是任你千言万语,我自怡然不动。毕竟语言不通、听都听不懂,怎可能被威胁到呢。 一时间,两军阵前上演了滑稽的一幕。 “嘿!诸位,你们莫非是看不清楚局势?以我观来,你们最多也就两万众…而我们,却有足足七万善骑之勇士!此处又是开阔平原,你们拿什么来抗衡?就凭这小小车阵?” “我大匈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尔等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还不快快伏地乞降?” “呵呵,听我一句劝,还是早些投诚好!你们难道不知,现在赵枭已是日暮西山?北面有我匈奴铁骑,东面有,咳,西面还有…” “袁兖州以及豫州的曹操?” “四面被攻,你们的败亡已是必然!” 那匈奴祭祀满面涨红、眉飞色舞的威胁着。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有些见识,井井有条的将守军这边的劣势分析的淋漓尽致。然而这抑扬顿挫的劝谏之言,却未掀起分毫波澜。 立于马车大阵中的兵卒们面露诧异,就好似看傻子一般的望向那名祭祀… 气氛诡异而尴尬。 魏延见此嘴角上扬,仍在不断找寻着战阵的缺漏之点。虽然现在这场接触战是诱敌,但能尽量多杀些敌人,终究是好的。马车阵是简单,可要摆得完美,却是极其考验将领的水平。所谓车阵,就是聚大量马车围成圈… 步卒位于里圈,借助外围马车化解骑兵的机动优势。不过如此一来,也相当于将主动权拱手相让。之所以魏延敢摆此阵,不过… 不过是笃定,匈奴人定会狂傲攻来! …… “真是一群勇士。” 眼见无论帐下祭祀如何蛊惑威胁,敌军依旧巍然不动,匈奴单于哈萨冶脸上闪过一丝钦佩。若是他面对数倍之敌,怕是满心想着遁走了。而这群矮个子的汉军,却是异常的果勇。耳闻强敌拉拢敲打之言,竟面不改色… 就好似完全听不懂一般! 就好似完全不会降一般!! 这两万汉军,是真的猛士啊!!! 心念至此,哈萨冶顿时肃然起敬。他已经有了决断,对于英勇无畏的真正战士来说,没什么比在沙场上死去更为崇高的了。尊敬他们,就亲手送他们上路,此为战争之礼。 “好一群铁血之士,恨不得为我所用!” “真是可惜,真是可惜!!” 哈萨冶自顾自低吟几句,忽然高举马刀、大声道:“儿郎们!展现出你最为精湛的战法!送这些英勇的战士一程!记住,要快…” “我们没有过多时间在此拖延!” “是!!” 紧随王令的,是数万道粗犷的战吼。 “杀!!” “杀!!!” 好似野兽般的怒吼咆哮声接连不止,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匈奴骑手脱阵而出、朝着千步外的守军车阵冲去。这些骑手经验老道,个个都不是善茬。在队伍中千夫百夫长的高呼呐喊下,不过短短几息,攻势就已经趋向成熟。 首当其冲的万名骑手眯眼抽刀,呈曲线不断在马车大阵外沿游戈、寻找着阵眼。 而后的两万骑手,却是将背上之弓取下、同样绕着车阵来回游走。不过他们的司职与先前万余同獠并不相仿,虽然会使刀,但他们更加擅长于马上弓术,就是所谓的弓骑兵。 “灭杀敌军!呜呼呼!!” “灭杀敌军!呜呼呼!!” “灭杀敌军!!呜呼呼!!!” 随三万五千匈奴骑手悍然杀出,余下的四万余轻骑兵纷纷举臂、咆哮助威。 是的,仅仅是助威,并无助阵。 这一是因为车阵大小有限,就是七万多骑手蜂拥而上也无济于事,不准还会因为太过密集而产生混乱踩踏。二是因为自身的骄傲。 匈奴铁骑,昔日可是令中原王朝极度畏惧忌惮的存在。就是扫清六合、席卷八方的大秦朝,还不是要派第一勇士蒙恬率领十万精锐驻扎草原边疆?那防的,就是他们匈奴。 尽管后来的匈奴日渐式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承固来的骄傲传统。今日身在草原地利,还占据人数优势,再一窝蜂的以多欺少… 未免显得吃相太过难看。 故此,即便全军出击能占据一切优势,匈奴人仍是固执的选择了只上一半。 …… “他们来了!弓手放箭!!” 马车大阵,阵中心有一辆巨大的青铜战车。此刻,魏延屹立于战车之上。 车后,则是素黑之大纛旗随风飘扬。 没有丝毫迟疑,在匈奴人发起攻势的那一瞬间,黑甲悍将登时下达了命令。 而后,战车旁的百名魁梧亲兵齐齐高呼放箭之令,不过短短几息便传彻车阵。 紧接着,只见位于持枪步卒身后的三四千弓箭手即刻上前。这些半岛人好歹并入幽州多年,虽然大多汉语到现在还是听不懂,但对于最基本的军事术语,怎么也是能响应的。 “上箭!齐齐,发!!” “上箭!齐齐,发!!!” 在一个个什长队头的呼唤下,弓箭手们纷纷举弓上箭,对着那汹涌杀来的匈奴骑手就是一阵抛射。此刻箭不过发起第一轮,双方距离足有七八百步、唯有抛射才能抵达。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破空声接连响起,只见一支支锋锐箭矢直冲云霄,继之斜坠而下、直指骑群。 那挥刀打头阵、猛冲而来的万余游骑见状,神情竟然不改丝毫。他们冰冷的眸里无半分慌乱不安,极为敏捷的做出了应对之举。 “萨穆亚!!” “哈莎递立亚!!!” 一道道听不懂的吼叫声响起,万余游骑不变线路、继续前冲。不过马不动… 人却忽然直直朝地斜躺!! 眼花缭乱间,这一万多的骑手居然全都斜弯腰杆、压低身位躲到了马腹旁!!! 他们一手紧拽缰绳支撑身体,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蒙皮小圆盾捂住头顶。 仅短短霎那,匈奴骑手们竟用战马、盾牌,将自己给无死角的保护起来! 在车阵守军惊愕的目光中,那三四千支箭矢终于直挺挺的掉头、朝敌骑坠下! 倏尔,窸窸窣窣之戳木声连连。 不过,造出声响的羽箭终究是少数。在匈奴骑手的高速移动下,车阵弓兵所发之箭,多半都落了个空。至于那少许命中目标的箭矢,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带走几条性命… 三四千支箭矢,五分之三都射在了地上。剩下的,也多半扎入了战马的躯体。 只有极少许晃晃悠悠、阴差阳错的坠到了骑手们头顶的蒙皮小圆盾上…尽管箭簇是精铁所制成,但骑盾亦是不简单。这种主体由坚硬厚木参杂铁皮,外层再蒙上动物皮毛的圆盾,防御能力堪比弱化后的次级玄铁盾。 自然不是抛射流矢能够击穿的。 一时间,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在车阵守方的一轮箭雨洗礼下,那汹涌杀来的万名匈奴骑手竟然波澜不惊…除了几个坐骑被射中眼目、马翻被后方同獠活活踏死的倒霉蛋,几乎无一人死于箭创!! 眼见如此,仆从军士气大跌。 这很正常,目睹饱含自己希望寄托的远程杀招,居然没能直接杀死敌方一人…这事搁在哪支军队上,都会引起士卒低迷沮丧。 “再射!!” 毫不犹豫的高举宝剑,魏延神情很是凝重。先前他早就预估过匈奴马寇的战力,为求稳妥,黑甲大将还专门以大汉精锐骑军来当做假想的敌军模板。没料到,竟还是低估了! 匈奴马寇虽是轻骑兵,但极高的马术配上坚韧的圆形小骑盾,使他们在面对远程攻击的情况下与重骑兵无二。几乎不会被伤到… 而失去远程打击这个重要手段,己方就彻底丧失了主动权。还好,自己有绝招。只不过…这两万仆从军士,可能就得尽数牺牲了。 怀揣着难言的低沉,魏延不断大声呼喊,用通俗易懂之言,壮哉己方军心。 “我们未能击穿敌方护盾!” “妈的,这可怎么打啊!” “换直射试试!!” 一轮箭雨落下没能射杀一人,对于车阵弓手的信心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不过士气这玩意对于远程兵种来讲,影响倒也没那么大。 故此,即便斗志低靡,可在主将接连的呼喊催促下、三四千半岛弓手还是快速的进行着拉弦射击。此次及再后,是以直射。虽距首次发箭不过短短几息,匈奴人就已经冲至四五百步处。这距离,全力直射勉强能抵达。 “呼哈萨拉亚!!” “抹蜜抹蜜!!!” 不知意味的匈奴语再次响起,那些已经恢复原本姿态的匈奴骑手们举盾掩面,就这么直挺挺的朝着车阵冲杀而来。随距离拉近,他们已然发现这马车阵拼接的并不算严密… 许多接连处,竟然还有很大的缝隙! 这是绝佳的突破口!! 察觉了破局良机,振奋与狂热,也随之涌上心头。根本没过多理会那阵稀稀疏疏的箭矢,轻骑兵纷纷扬刀嘶吼:“莫索地内!!” “索哒索哒!!!” 吼音落下,这一万匈奴骑手竟然迎着射来的直箭猛然加速、朝马车阵发起冲锋! 霎那间,大地震颤,天云变色! 到底是草原上的健儿,这些匈奴马寇虽是轻装,却硬生生跑出了重骑兵的气势来。而他们甲胄不重负担不大,冲起来还比重骑快…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箭簇划破空气之声接连响起,此次的直射与先前之抛射相比,造成的伤亡大大提升。不过也就是从十几人变至百来人的差别,对于人数过万的敌骑来讲,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而守方弓手也没去观察战果,上一轮羽箭刚刚发出,他们登时便搭箭再射。这短短四五息的功夫,又是两轮新箭发出。当直射完第三轮,弓手们即刻小跑后退,将位置归还给了身后的持枪步卒。不得不说,仆从军… 已然具备了不低的军事素养。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规整,尽管士气稍落下风也不会影响到行动能力。就在那匈奴马寇不到两百步之际,弓手们退到了车阵中心处、重新使用抛射伤敌。而接替上前的持枪步卒们神情坚毅、将一丈有余的短矛斜插于地… 卒子们双臂紧握枪杆中端控制重心,使得锋锐枪尖斜指上方。高效率的执行下,不过眨眼功夫,外层防御已经搭建。那支支短矛斜向齐整、辉闪寒铁光泽,俨然成为一片… 人形拒马! 而在外沿三千拒马排头兵后,一万七的仆从军士严阵以待。他们列成五门金锁阵、潜藏于马车大阵中,是繁琐而强大的阵中之阵。 …… “全军都有!兵卒为士,庇国安民!” “八门金锁阵,开!!” 位于阵眼处的黑甲大将魏延抛却杂念,聚息凝神。他双目闪光,扬剑呐喊。 将其紧紧拥簇的百余魁梧亲卫,亦是高举战刀,随主家呼喊、将话音传遍。 而参杂在全军之中的各个半岛屯长曲长,又将那话音进行翻译、以鸟语道出: “此战之后,人人晋升三级!” “仆从军之附属前缀也会消去,日后,你们就将成为有自己番号的精锐部队!” “将士们,全力打赢这场难以力敌之战!铸就独属于你们的无上荣光!让自己日后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挺起胸膛道一句,我来自…” “半岛诸国,勇士的家乡!” 魏延精通军事,同样擅长话术。尽管被多道传达,其之言语依旧具有极强的煽动力。倏尔,万千仆从兵卒眼目泛红、喘息加重。 对于敌之强骑的畏惧,也全都消退不见。 猛得转为… 无穷无尽的死战之志!! 第十章 大阵显威 请君入瓮 “杀!!” 似野兽般的咆哮嘶吼声起,一名名匈奴骑手双目赤红,从马车大阵的各个缝隙冲来。草原马的速度很快,拖拽着飓风、杀气腾腾。 攻守双方距离只剩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这一瞬,最前列紧握刺矛的三千枪兵只感心惊肉跳。马寇的速度实在太快,光是卷过来的凌厉劲风,都令持枪兵士有些睁不开眼。 “稳住阵线!!” “都他妈是娘胎里出来的,谁怕谁?” 见到前排军士浑身微微颤抖,魏延之高呼登时脱口而出。黑甲悍将接过亲兵递来的金狮锥头枪,心中也难免有些感慨。这些仆从军很好用言语振奋,但同样的,这份勇气也很容易被强敌给吓退。上了战场,拼命就对了。 附属兵卒还未意识到,越怕… 往往死的越快。 “八门金锁阵,转!” 随魏延之呐喊声起,繁琐复杂的大阵也开始全力运转。这金锁阵,是黑甲大将为数不多所掌握的三大阵法之一。此阵抛却行动力,将其转为极致的防御。若是能熟练使用此阵的军卒达到一万,那面对五倍之敌亦不畏矣。 而魏延手下军力达到两万五,不夸张的说,若能完全发挥阵法的作用,就是七万敌骑同时冲锋,黑甲大将也能轻松迎击。可问题就在于…魏延接手这仆从军的时日太短。 区区几日,还要建坝蓄水,能抽出来演练的时间很少。眼下这金锁阵别说一半威力,只能算堪堪达到皮毛。若不是建阵在马车大阵中、缓解了冲击力,怕是被匈奴马寇们… 一轮骑群冲锋便能击垮。 …… “举枪!!” “稳住,稳住!!!” 劲风袭来,不过短短两息,最前头的匈奴骑手已经锲入马车大阵的各个缝隙。 不出意料,那支支尾斜插地、尖斜朝天的短矛,都狠狠扎入了这些先头骑手的胸膛。霎那,哀嚎惨叫声四起。一名名骑手从马上坠落,悲鸣着砸在地上、被后来轻骑踏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片短枪阵线也不过维持几息,便彻底支离破碎开来。 草原马与汉地之马相比,野性要强很多。那密密麻麻的锋锐枪头不止杀伤了骑手,更是刺痛了战马。这些天性彪悍的野驹红了眼,死命朝着前方狂冲…这是怎么个场景… 一匹战马疯狂冲锋,往往能撞飞三四名仆从军士。而还未待后方的枪卒涌过来,新的骑手又杀了进来。这后一批的匈奴骑手不被枪阵阻碍,登时就杀疯了。他们疯狂舞动手中马刀、朝周遭肆意劈砍,而战马亦红了眼… 打着响鼻撞着人,人马皆疯。 不畏惧死亡,则所向披靡。一时间,每个匈奴骑手刀尖染血、面容狰狞。其胯下俊马亦是蹄踏血肉、横冲碎骨,就专往人堆里冲锋… 所谓横冲直撞,大抵就是如此。 “妈啊!快逃啊!!” “我草啊,这还打个逑!” 惨叫悲鸣接连响起,外沿的仆从兵卒无不丢下刺枪、转身就跑。然而双腿怎跑得过四蹄?一时间,颗颗狰狞可怖的头颅飞旋落地… 煞是骇人。 短短十来次眨眼,那维持外沿枪林防线的三千仆从兵卒便被蜂拥而至的匈奴骑手斩杀殆尽。这期间,魏延未曾下达过救援之令。 不过冷眼看着。 “瞧见了吗?若是背离阵线…” “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八门金锁阵是我们唯一的倚仗,若是大阵被破,先前那三千人就是我等的下场!”高举手中长枪、黑甲悍将铿锵有力道:“我已安排好了援军,只要将士们能坚持住三个时辰,那么我们就必将胜利!想想未来!” “尔等不想成为精锐部队吗?尔等不想得到优先之厚待吗?尔等不想建功立业吗?这一切,只需守住此阵,便可全部实现!而后退,非但一切美好化为泡影,并且今日…” “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说着,魏延冷笑一声道:“人的两条腿,是绝对跑不过战马四条蹄的。阵没了,四散而逃就只有被一一追上、被敌砍下头为功勋!” 话音落下,翻译之声接连而起。 听懂主将之言,满阵兵卒神情复杂。 那外围枪林阵线,最多刺死了千名匈奴人,便被彻底摧毁、三千枪卒尽数战死。伤亡率,达到了可怖的三比一。不违心来讲,附属军卒们很想逃离这可怖的战场。这支敌人,是他们平生所见最强。然而实际上,他们却… 却并无选择。 他们与匈奴人言语不通,就根本没有投降这个选择。故此,逃跑确实只有死路一条,在这一点上,魏延没有说假。丢盔弃甲脱离战阵,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也就是说… 从仆从军被拉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们早就没了退路。除了死战,没有选择。 心念至此,卒子们面色悲戚,怀揣着一股莫名的忧伤。他们紧握手中兵武,严格的依照令旗做出举动。毕竟,凶险已经迎面而来。 “哈莎!!” “哈莎!!!” 冲入马车大阵的匈奴骑手,自剿杀完外沿枪阵后便没有丝毫停顿、当即朝着内里的八门金锁阵冲杀而来。不过这一次冲锋,威势明显远不如上一轮。这正是魏延布局的巧妙… 马车大阵有缝隙,但缝隙不大。要完好的穿进来,就必须减速。而内里的空间并不大,根本不够二次助跑冲锋…三十步的距离,只够匈奴人略微加加速。而这点点速度… 压根谈不上有啥冲击力。 “杀!!” 一声声呐喊咆哮,一面面坚盾挺出。 一把把马刀劈砍,一支支尖枪突刺。 冲入车阵的匈奴骑手数量达至四千,他们双目泛红、极为亢奋的突杀而来。 想来,先前轻而易举的破开汉军防线,赋予了他们极为高涨的斗志。然而这一次,冲杀的所得却远远低于自身付出的代价。就在两军相交的那一瞬间,八门金锁阵开始变化… 只见圆形大阵最外缘的魁梧盾手厉声暴喝,猛然将手中的全身阔盾朝外挺出、底卡于地。随盾手们一同行动的,是第三排第四排的枪卒。这些轻步兵神情坚毅,将手中短枪高高举起、从前方阔盾的上方朝下猛然刺出!! 至于为何不从下方刺出,完全是外沿的阔盾屏障卡合的太过严密、无一丝空隙。 “砰砰砰” “咚咚” “砰砰咚咚咚” 重物撞击声接连响起,一个个匈奴骑手狠狠冲砸上宽大盾墙。然而,并没起到什么效果。只见八门金锁阵巍然而立。任战骑怎样冲撞,皆是不动如山。实际上,这不惊奇。 跑不起来的骑兵,只能叫做骑马的步兵。 没有冲击力,如何能够破开坚实盾墙? 霎那间,凄厉惨叫之声再次响起。只不过,对象从附属兵卒改为了匈奴人。 撞不开坚盾,马刀自然也砍不到躲在盾后边的人。而你不打,敌人却不会有丝毫手软。那支支锋锐无比的枪矛猛然挺出,对着阵外的一切生命发起反攻。殷红热血喷涌不止,仅仅一轮刀兵交接,就有八九百骑马翻人亡。 反观守方这边,死者不过几十人。 还多半是被冲击余波给震死的。 “杀啊!!”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见到大阵之奇效,仆从兵卒们疯狂了。此刻他们的内心,彻底被惊喜填满。对待主将魏延的感官,也从稍有厌恶转为无尽的崇拜! 这布置,这啥子金巴阵,是真的无敌! 眼中终于瞧见了希望的曙光,热血也跟着沸腾起来。一时间,小两万的仆从军士挺起胸膛,阵列的也更加标准规范,趋近成熟… 眸里有了光亮,看的莫名就越发清楚。这一刻,一万七千兵卒全都知晓了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大阵是否存在。没京巴阵作为依托,必败无疑!故此,维持好阵线就成了首要! “补齐空缺!!” “快!补齐空缺!!!” 都还没等魏延发声,军士们便自发性的开始高声呼曰。随着紧张急促的呼喊,第二排的预备盾手赶忙上前补位,使大阵完好如初。 “如莎!哈啦林!!” “哈啦林!!!” 又是一阵听不懂的怪叫,第二队匈奴骑手冲了上来。然而,面对经验骤升的仆从盾手,野蛮人们依旧没能超越同獠、起到丝毫成效。 湿滑染血的寒铁枪尖再次突破游牧轻甲,允吸猩红。一个个骑手坠落于地,即便没被刺死…也在混乱中被马蹄活活踏死。这一轮冲锋,匈奴折损过千,而守方死者不过十人。 “穆西林,阿西那洒!!” “穆西穆西!!” 怪叫再起,不过这一次,却饱含恐慌之意。发声者,是以第三轮冲来的匈奴骑手。这些骑兵亲眼目睹了前两轮同獠发出的自杀式冲锋,内心已是阴沉灰暗。那一面面沾染血肉的全身阔盾,在后者看来…无异于刚硬顽石。 用血肉之躯前去鲁莽冲撞,与自寻死路有甚区别?故此,第三轮骑手齐齐高呼,边大声呐喊着、边迅速拉缰减速。他们已经敲定主意,打算先出车阵向单于汇报,再论其它。 然而事与愿违,冲锋容易停顿难…他们是在减速,可后面密密麻麻的同獠… 在冲跑惯性的作用下,却是无法停顿! “啊!!” “啊呀呀!!!” 惨叫之音人类通用,只不过匈奴人要更加粗犷一些。此刻,马车大阵内发生了极为尴尬的一幕。只见第三轮前冲的匈奴骑手已经彻底将速度减了下来,可第四轮第五轮骑手这才刚刚开始减速…至于再后的第六轮第七轮… 则完全没发现前边突发的状况,仍旧自顾自的进行莽撞前冲。于是乎,乱象出生。 第四轮的千余骑手狠狠撞在了第三轮骑手的身上,而第五轮的千余骑手,则径直撞在了第四轮骑手的身上…连环反应,接连而起。 到了这会,打头阵的一万匈奴骑手几乎都已钻入马车大阵之中。他们乱做一团,一个撞一个的脑壳发昏。更有甚者,猝不及防后面被撞,竟直接不稳坠地、被同獠之马踏死。 “好机会!” 此刻,策马立于八门金锁阵中心处的魏延双目一亮,只感到可以借势而行。 “八门金锁阵,外扩!!” 黑甲悍将目光灼灼,气沉丹田狂啸一声。这道呐喊咆哮音量极大,响彻全阵。参杂于阵中的各个军官屯长闻言,当即翻译下令。 随之,大阵一改形态! 首列的阔盾手们没有丝毫犹豫,即刻朝前步去。第二排的预备盾手则迅速提盾上前,与首列盾手站成并排。而后的枪兵也两排并一排,将整个阵形的外接范围迅速扩大一倍。 然而,这还不算完。 阵中心处的后备盾手与快刀兵卒,也同时朝前列冲去。这八门金锁阵延展到最大范围,是比先前的防御姿态范围大三倍的。也就意味着,只要完全展开,是能覆盖整个马车大阵的。而一旦覆盖,又能借助马车进行防御… 借马车联合防御,从抗冲击性来说,甚至要比先前单独的防御姿态更加强劲。 之所以先前魏延不这么做… 完全是想吃下这一万匈奴先骑而已!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在金锁阵变幻形态之时,立于阵中心处的百余主将亲兵也纷纷从腰间取下牛角号、朝天全力吹响。倏尔,苍凉巍峨之雄健音律响彻云霄。在号音的感染下,仆从军士意志更加坚定。而身处混乱之中的匈奴骑兵闻音… 则无不心生仓皇,斗志瓦解。 而就在此时,大阵外缘已经延展到混乱骑群的边沿。仆从军士们叫嚣着一致的战吼,以阔盾缓缓朝敌骑全力推压。主动施压,盾牌的交合自然没有防守那般严密、有缝隙。 而现在,有缝隙反而更好。 枪卒们无需费力的将枪矛朝上高举,直接从前方阔盾之阵的缝隙处刺出即可。 歼敌效率大大提升。 “莫西巴!!” “阿雷西巴!” 凄惨的叫唤声连连,卡成一团难以行动的匈奴骑手们此刻还不如步兵。起码前者能够随心改变站位,而他们却只能好似愣子一般无法动弹、任敌方铁刺猬碾压。是的,碾压。 此刻的仆从军士已经彻底与匈奴骑手全面交触,后方的兵卒不断施力给前沿盾手、死死将敌骑朝着后方马车推去。而一直在疯狂突刺的枪卒们早就杀疯了,他们只需从缝隙往外刺枪就能杀敌,而自身又被阔盾完全保护… 这杀的,实在是太爽了!! 一时间,入阵的匈奴骑手们面色煞白、拼命朝着马车的缝隙朝外边逃去。 到现在,他们谁还不知道这… 这尼玛完全就是请君入瓮啊! 拿三千人来当诱饵,真够狠的啊!! 第十一章 溃败 溃逃 狂风席卷天穹际,拨云散雾现灼日。正午有雨笼山峦,淅淅沥沥润坚营。 盛阳透水斑斓虹,金光四溢耀人间。 午时日中,玄菟郡下起了稀疏的小雨。今儿这雨有些罕见,竟是迎着烈日漂泊的太阳雨。借着这天水掩盖脚步声的良机,韩胤下令全军悄然出击、狂猛突袭谷外张颌军营。 一时间,四万余蛮族大军汹涌杀出。他们分为数十路,从各个偏狭之道包抄而来。待到青徐哨卫发现敌军来袭,实在是有些晚了。 密密麻麻的蛮族兵士,已经汇聚于军营坐落的小山下。他们列阵整队,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会前仆后继的朝山上大营冲杀而来。 …… “张将,大营被围,现该如何是好?” 紧握营墙上方的扶手,张颌以及一干军中校尉齐聚于军寨护墙上。这个位置视野极佳,能毫不费力的观察到山下情况。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真切的吓一跳。不知不觉中,竟有数万敌军悄悄摸了过来、想搞偷袭!! “交代的事都准备好了吧?” 此刻的张颌神情凝重,倒没半分慌乱。他眺望着山下那乌泱泱的敌军、喃喃道:“这半岛诸国是铁了心要反啊,竟暗自募招了这么多军队…不过侯爷这边情报做得也不太完善。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知情…管情报的人…” “实是当斩。” 听闻主将之言,一旁的校尉及副将都不敢多做言语。他们低头抱拳、肃声道:“禀张将,垒石滚木火油还有地陷,都已准备妥当!” “好。” 得到肯定,张颌对守住营盘的把握凭空大了许多。兵法有云营不驻山,但他偏偏就将大营修在了山上。毕竟信骑已经发出,主公的援军想必不日就到。既然如此,也就不怕敌军围山断水。短时间内,以高守低还更轻松。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味拘于经上所写成不了大事,惟有根据现场情况,灵活处理方能铸就一番大业。在利用地形这一块,张颌自认不输任何人。故此,准备妥当后… 他便有十足的把握击退敌军! 哪怕敌方数量远超于他。 …… “全军进攻!” 没有过多浪费时间,韩胤即刻下达了总攻命令。一时间,那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蛮族军士齐齐舞动兵器,边怒吼着、边顶着淋漓小雨朝山上冲来。不过他们气势十足,速度却不怎么快。或是山坡太陡,又被雨水泥泞了… 一脚踏上去软绵绵的,根本就跑不快。 甚至冲猛了,蹆还容易陷入土里。 “杀啊!!” “为了家国的自由!!!” “半岛人永不为奴!!” 随腔调古怪的呐喊声接连响起,半岛新军发起了全面进攻。他们人数众多,大概有四万余一两千的兵力。这些兵卒分工有序,远不是乌合之众。他们配备有汉军标配的刀枪,不过多半都还是没有甲胄的。除此之外… 手拉式锥头破门车、小形机弩之类的战术性珍贵装备,也还是携带了不少。 不得不说,精良的装备能够赋予战士勇气。这些半岛新军雄赳赳气昂昂,竟是越冲越起劲、连连大吼道:“为了自由!半岛人…” “永不为奴!!!” “打倒逆贼赵枭!半岛人永不为奴!!!” …… “为了赵蓟侯!兄弟们杀啊!!!” “半岛人英勇无畏!是首席大督统最为忠诚的部下!来,杀光这群匈奴杂碎!” “晋为精锐,指日可待!!!” 渔阳外草原,万余半岛仆从军愈战愈勇。匈奴打头阵的一万先骑困于马车大阵中难以动弹,战力骤降不止五成。仆从兵士无需花哨的技巧,只需朝前推攘劈砍,便能斩敌。 敌军的头颅,就是己方最好的兴奋剂。一边倒的肆意屠杀了片刻,半岛军士几乎人人手染一条性命。亲手搞死强敌,太令人亢奋… 一时间,军士们热血沸腾,愈杀愈勇。 “阿迪西,克雷,克雷!!!” “克雷!!” 悲戚的惨叫至始至终就没中断过,匈奴的先锋死惨了。整整一万的精锐轻骑兵,就这么憋屈的折损去了七八千。而苟活一命的两千余人也纯粹是跑得快。他们惊惶失措,使出吃奶般的劲儿死命将那马车缝隙扒拉更大… 继而脚底抹油、飞一般的溜走了。 将八门金锁阵扩展到最大范围的仆从军卒们见到此景,无不高举手中兵武。 咆哮呼曰:“杂碎们!滚回并州去吧!” “杀杀杀!!” “杀杀杀!!!” 闻此恍如惊雷的吼叫声,逃出生天的匈奴骑手再无斗志。这两三千残骑面色慌乱,朝着四面八方极速溜遁…竟都忘了回往本阵。 在这一万先锋后边的两万弓骑手早就按捺不住放弓的欲望了,先前完全是马车大阵中参杂双方士兵、有自己人怕误伤罢。而现在己方骑手已全部撤出,没了后顾之忧,弓骑兵自然迅速拉弓放起箭来。倏尔,破空连连…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匈奴弓骑极其擅射,不过短短两息之间便发出了三轮箭矢。这一霎,六万多支羽箭好似蝗虫一般飞上云霄,继之掉头坠落、似雨似雹。 六万支箭矢齐齐坠下,是何等的壮观!杀伤力,又是何等的强悍?!猝不及防下,马车大阵内的仆从军士死伤惨重!没有甲胄傍身护体,而多半兵卒也只配备有枪矛刀剑,根本无法抵御这滔天的箭雨。倏尔,凄叫迭起。 “啊啊啊!!” “我草啊!我的腿!!!” “盾手,盾手在哪?!” 尽管魁梧盾手们全力举盾、为同袍抵挡致命箭雨的侵扰,然而问题却很实际。 阔盾不少,但也不多。 根本无法将所有兵卒全部庇护! “啊啊啊!” “救命啊!!!” 在悲怆的氛围中,一名名仆从步卒被乱箭射死。他们那刚刚燃起的猛烈斗志,也彻底化为乌有。位于大阵中心处的魏延见状面不改色,只是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惋惜。 这些仆从兵卒还是很好用的,就这么给全折了实在是可惜。不过没办法,即便在战前给他们配备了盾牌,使敌方箭矢的杀伤力大大减少…这两万仆从军也不会是七万匈奴人的对手。胜败,早在人数上…就已经决定了。 这不是战术运用得当,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即便是八门金锁阵,这些附属兵卒也做不到熟练运用。而现在毕竟是身处草原,轻装步兵是铁定打不赢骑兵的。只要匈奴人用拽绳将马车拉走,那么胜败就毫无悬念了。没有马车大阵庇护,这刚入门的金锁阵… 怎可能抵得住匈奴骑手的冲击? 黑甲悍将看得很清楚,故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靠这两万仆从军打赢匈奴马寇。那不现实也不可能,这些附属兵卒虽然打不赢,但稍稍打痛敌军、吸引怒火和仇恨,倒… 倒是绰绰有余的。 简单的说,这群仆从是优秀的诱饵。 反正诱饵是要死的,装不装备盾牌也就没所谓了。再者,惨死的兵卒多点,真实感也就更加强烈些。匈奴人上当来追的可能性… 也骤然狂升几成。 …… “大事不妙!全军撤退!” 被箭雨的全覆盖洗礼之下,马车大阵内的守军没能坚挺片刻,便倒下三四千人。 其余万人虽还站立,却也是人人带伤、面色煞白。在这士气低迷之际,魏延并没有豪情万丈的鼓舞士气,而是率先策马后逃。其一边全力往渔阳方向遁去、一边高声呼曰: “敌势浩大,我军速退!!” “大事不妙,诸位且快随我逃往郡城!我们据坚城而守,马寇再难伤我等半分!” “快走,快走!!!” 黑甲大将的言语真挚诚恳,充斥着体恤麾下将士的情感。然而尽管呼声连连,他却从始至终没回过头,自顾自的死命逃亡着。 仆从兵卒们突然见状不由一怔,全都愣神在车阵原位。而匈奴弓骑兵却不管你那么多有的无的,只是一味的攒射着箭矢。就在这空气凝固的短短一瞬,又有数百军士暴毙。 “我草尼玛的魏延!!” “干啊!汉人果然不靠谱!!!” “草啊!我草啊!!” 自己拼死作战,而主将却一溜烟给飞也似的跑了…这是何等的令人气愤?! 一时间,附属兵卒们无不双目赤红、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双拳。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等无义!一不做二不休,剩下的七八千仆从军士干脆丢下兵武,就要伏跪乞降。然而… 匈奴弓骑兵的箭,倒是发得更狠了… 最早打头阵的一万匈奴轻骑兵中,有的是弓骑兵们的兄弟朋友,他们被这些‘汉军’残忍的碾压杀死,怎不会让弓骑兵们心生仇恨? 再者这些‘汉人’诡诈的很,万一是诈降来个回马枪怎么说?于是乎,既是为了雪仇,亦是为了谨慎,匈奴人压根没理会仆从兵卒的请降举动。一支支箭矢,无情的发出。 “我草啊!!” “尼玛啊,好特么坑啊!!!” 又是几百人被乱箭射死,附属兵卒们面色煞白,只感到走投无路。他们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无比复杂的朝着早就没影的主将追去。现在这情况,跟随没有将德的魏延不是好选择。但是半岛人…压根就没有选择一说。 跟着黑甲大将要被卖,很不好混。 但留在原地,却只有死路一条!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是他们想再追随魏延,实在是没有选择。不过这一刻,仆从兵卒们也彻底想清楚了…给别人做狗,终究… 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 …… “这些人…” “真是刚才那群宁死不屈的勇士?” 未时日昳,匈奴单于哈萨冶神情很是难看。就刚这么一个时辰的功夫,他麾下的精锐轻骑就折损了整整六七千人!别觉得匈奴王庭坐拥七万五千精锐,死个几千人不甚重要… 实际上,这是难以愈合的重创! 游牧部族不似中原王朝,他们的部族民远远比不上那庞大无比的汉民。在拥有大量人数的背景下,汉王朝可以失败很多次。毕竟,就是精锐军队全给打完了,还可以招募。 强大的人口基数,能迅速补齐空虚的军队。别看以往游牧部族嚣张、敢屡屡挑衅大汉,可实际上…若是汉王朝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与草原对磕,被灭的不可否认一定是后者。很多时候,胜败并不在于军队强弱,而在… 各方面因素的影响。 大汉积弱,内部腐败无比,但他人多。草原广袤,游骑强悍敏捷,但他人少。 死个一千人,就是元气大伤了。 “哈里克,我命你率三个万骑队前去追杀敌军!”扫过前方战场上那匈奴男儿的尸身,哈萨冶双目泛红。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认真严肃道:“那些逃亡懦夫,一个不留!” “我要用他们的性命,告慰我死去勇士的英灵!若放走一个敌兵,你的万人长…” “也就别做了!” 名为哈里克的万夫长闻言当即出列,朝着单于哈萨冶道:“单于勿忧!懦夫…” “一个也走不了!” 说着,哈里克朝领袖行了个礼,便当场点了两个万夫长、领军追杀敌军去了。 一时间,三万匈奴骑手脱阵而出、浩浩荡荡朝着死命奔逃的仆从兵卒杀去。在这一刻,无边无际的草原似乎都在震颤。天上偶尔掠过的鸟儿都被骇到,悲鸣着慌忙飞走了。 …… “可惜了,可惜了。” 魏延一边朝着阳河遁去,一边喃喃自语。现在他内心感慨万分,感到有些对不起半岛的附属军士。可这种负罪感存在,却没多浓烈。 毕竟,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 若今日将主仆顺序给颠倒过来,想必这些半岛人拿自己做马前卒也不会手软。 “唉,都是弱小的错。” 轻轻摇头,魏延面上闪过一丝释然。其实这算个逑!在汉地里,同胞自个都要争权夺利相互搏杀,哪种阴招损招没对自己人使过? 而对外族,还负罪个屁啊! 第十二章 后院失火 天刚蒙蒙亮,炊烟袅袅起。 冀州渤海郡,安宁且祥和。 “嘿,老张,今儿个怎起的这般早?” “哈呀,这不是初春了么?我想先下田将地给拱一拱,中旬播种时也方便些。” 此刻卯时,不甚刺眼的金色暖光普照在整个郡城,令人满心愉悦、充斥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希翼。在这新一天的初始,农民张三扛着自家那杆破旧的老锄,悠哉悠哉的沿着出城官道行着。现在还不是播种之日… 他今天要做的事,不过是给往后先来个铺垫打打基础。故此,就让人满身欢盈。 “哈,你倒是勤快。” 路过的农友李四明显就懒了不少,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懒。毕竟,闲暇之时不好好睡觉,大清早跑出来给家里买餐食,还谈不上懒汉。 “新鲜的豆汁儿,嗦一口不?是城东阿婶斋的,绝对正宗够味!”李四举了举手中的竹篓,一股油饼香气顿时逸散道中。不过嘴上虽是很大方,他却没将篓子打开的意思。 “不了不了,谢谢哈!” 打着哈哈,张三扛锄而去。 其一边腹言李四虚伪,也同时感慨现在的日子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新掌权者赵枭是个仁慈的老爷,早就托麾下军帅张辽下达了政令、往后的赋税皆减一成。可不要小瞧这一成,它完全能令老百姓的生活骤升一个台阶。 这不,一贯抠门的李四居然也舍得买豆汁来解瘾了。放在往年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卑贱的平民竟然有余钱改善生活?嘿,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心念至此… 张三的步伐越发轻快自在。 他哼哟着乡间小曲儿,很快就走到了城口。这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以往的清晨人不多,没谁会在进出甬道多做停留。而今日却截然相反,只见城口处挤着乌泱泱一大票平民。这些民众死死卡着通道,举臂大声叫唤着。 “怎么能这样?!我们抗议!!!” “我们坚决拒绝加税!!” “官府不能这样!八成税不是把人往死里头逼吗?就先前韩馥当官时也没这般黑啊!草!还以为来了青天大老爷,没想啊,竟是赶跑了豺狼招来了山虎!这叫我们怎么活?!” 身为平头草民,本身就对什么税钱什么黑心之词异发敏感。眼下隐隐听闻那些叫唤声中参差着不善之词,张三登时就急眼了。盼天盼地好不容易盼来了好日子的兆头,这时候谁要夺走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他就要拼命! “大家伙先别吵吵,是怎么一回事?!” 叫唤着,张三跻身钻到人群前方。 一时间,一张写满官字的隶文映入眼帘。这面通告加盖大印,看起很是正规。 而那侍立于公文旁的八名郡兵,更是将公文的官方性凭空增强数倍。尽管不识字,但张三还是能明显感到周遭群众望向榜文时…那无比痛恨外加厌恶的目光。眼见此状,农民抓握铁锄的手掌又莫名紧了紧。张三皱眉: “各位街坊,这上头写的是啥?” “为何你们看起如此的愤怒?” “哼!” 一道冷声彰显出开口者的不满,出声这人身披一席淡红色吏袍、愤慨道:“为何愤怒?我告诉你要价税了,而且还是大税重税,你是愤怒还是不愤?距离减税令这才几天?” “就忍不住露出原形了吗?!” “大胆!!” 听闻发声者那明显带有不敬与蔑视的言语,侍立于榜文旁的八名别刀郡卒忍不住了。只见他们猛然拔刀、指向那淡红吏袍道:“你是何处的小吏?竟敢对赵蓟侯尊上不敬?!” “信不信军爷们一刀砍了你!” 此话不出还好,一经道出,当即便引起了所有在场民众的不忿。倏尔,六七百道身影齐齐前压,人人面红脖子粗的大声咆哮道:“是官兵又如何?官兵就能随意砍杀人了?” “那么还要什么官衙?还要什么捕快?不如将那些繁琐的衙门全部关了,所有事务都交由你们吃军粮的来管,如此,维持各个官衙的税钱还能少缴些!问你们话!官兵…” “就能随便杀人了?!” 见民情激昂,那八个郡卒神情很是慌乱。他们左顾右盼、色厉内荏的威胁道:“尔等是要作乱造反不成?!全都给老子往后退!” “不然把你们全都活劈了!”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想来造反这顶帽子还是太大,没人敢去接。不过即便如此,百姓们仍是没有退后半步。他们双目泛红、死死的紧盯着郡守兵们。 霎那间,现场氛围极度紧张。 “咳,那榜上究竟写着啥啊?” “孔亭长,您就给我解解惑吧!” 也亏张三是个心大的,在如此焦灼的局面下仍在发声问询。这农民认得先前冷哼的小吏,那人姓孔,是八马亭的亭长。其为人和善,对乡间小民亦是毫不倨傲、能帮就帮。 不少来郡城打长工的外地人给家里捎信,都还是托这位孔亭长给写的。其从不收润笔费,有时遇到穷苦人,还会相赠信纸。故此,这人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威望,隐隐都… 隐隐都超过了一些小县的长令之官。 他说出话不会有假,这是与其相识之民的共同想法。故此,张三发问的对象也是这名亭长。在老农心中,其就象征着真正的权威。 “这上面写着啥?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是加税!”孔亭长面带不耐,快速且清晰道:“公告上说,赵蓟侯又要出兵去打仗了!正义之师的辎重粮草,自然交由正义之民供应?这写的是什么玩意?说的冠冕堂皇一套一套…” “不做这正义之民行不?” 说着,淡红吏官拧紧眉头、冷声道:“大汉各州的赋税多半在五成左右,越往南方则征税越少。先前我们冀州的赋税在六成…赵侯来此减去一成,五成与各地均量差不多。” “能过活,且还能活的不错。” “可这一下子就提到八成…这叫百姓如何能够接受?我孔冉虽为吏官不事躬耕,但我也清楚这年头农民日子有多凄惨!他们干着最为劳累之活,辛苦种出的粮食再交八成…” “娘的,这不是催人命吗?!” 言至于此,刚刚停歇的不忿再次燃烧于城口民众的心头。再一次迸发出的情感,也莫名更加强烈了。只见这些平头草民双目赤红,大步朝着那八名郡兵压去、边走边骂: “干你娘!不让人活了还是怎么的?!” “你们这些喝民血的杂碎!” “他娘的!弄死他们!!!” 寻常的怒骂声中,忽然涌出极具煽动性的言语来。众人只闻咆哮呐喊声起… “我算是看清楚了!这鬼世道压根就没有仁德一谈!那赵枭与韩馥又有何异?不!他比韩馥还要更加无耻!韩贼税高,明明白白就是为了享乐。而这赵枭本就是想吞并四周势力,自己当皇帝!他有权,这么想无可厚非…” “但他何必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正义之民为正义之师提供辎重粮草?!我呸!怎就这般不要脸?诸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被这些权贵所奴役?凭什么我们要忍受这些不公?反他娘的!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个世界!!反对赵枭暴政!” “粮食属于农民!!!” 逆反之言从各个难寻的角落响起,登时就让全场百姓红了眼。八马亭长孔冉见状错愕,只感到情况有些不对…怎么,怎么就到… 话题怎么就到造反上了?! “先杀了这八个杂碎!!” “再把粮仓开了!粮食属于农民!!!” 又一声咆哮响起,就见人群中忽然冲出一名魁梧大汉。这大汉身手极佳,一下就窜到了那八名惊惶失措的郡守兵身前。其并无多言,粗壮有力的双臂重拳出击,径直就打碎了身前兵卒的咽喉。紧接,汉子逮住一名郡兵… 就将其抡到了人群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未待民众们反应过来便与飞来兵卒撞了个满怀。 “大胆!!” 那飞来兵卒双眼昏花、又惊又怒,一时间觉得这帮‘暴民’定要害他性命, 惊慌之中,郡兵下意识甩刀乱砍… “噗呲” “噗呲噗呲噗呲” 切肉声接连响起,六七名百姓顿时永远的倒在了血泊中。眼见此景,周遭密密麻麻的平民双目赤红,即刻不管不顾的朝着郡兵碾去… “弄死这个杂碎!” “草!是官府逼我们的!杀啊!!” “狠狠揍死他!!!” 听见后方的混乱,率先出头的彪汉纪灵嘴角上扬、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得逞之色。于此他再不多言,轻松的夺过劈来长刀,一刀一个的将余下六名郡兵迅速斩杀。倏尔,面目狰狞的六颗头颅咕噜噜淌血滚动,穹上天色… 也忽得灰暗起来。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大家快去联系街坊乡亲,我们马上就去开仓放粮!今儿,大家都吃饱喝饱!咱们再抄了那郡守府!狗太守下这缺德没屁眼的令…” “那肯定跟赵枭是一丘之貉!平日绝对没有少刮民脂民膏!今日,就让他把吃下去的全给吐出来!大家秤砣分金,拿车搬银啊!!” 纪灵抑扬顿挫的勾勒着饼,继而拎起染满殷红、不断淌血的长刀,大步就朝着郡守府行去。一干百姓见状迟疑片刻,可在余光瞟到那亲手杀死的郡兵时,也就彻底坚定下来。 人都杀了,哪还有回头路? 算逑帐,拼了!!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老农张三率先咆哮一声,将手中铁锄狠狠砸在了地上。这只锄头是他的传家宝,亦是他的枷锁。祖祖辈辈都用这锄头耕田种地,祖祖辈辈也任诸侯肆意剥削。他已经想清楚了,是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实无用… 唯有反抗,才能捍卫自己! 毅然决然的捡起一柄钢刀,张三紧随魁梧大汉而去。民众们见状面面相觑,继而纷纷咬紧牙关、攥拳追了上去。倏尔,啸叫迭起。 “阿海!快出门来!!” “大麻子!滚出来分粮!!!” “开门啊小北!他娘的反了!” “老吴,一起杀狗太守去!”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好似滚雪球一般,魁梧大汉纪灵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大,愈来愈长。相互交流一番,沿途的百姓无不被蛊惑的双目泛红,汇了进来。 ‘田农义军’也随之从六百余人,逐渐滚到了一千,再之一千五,再之两千,再之三千,再之四五千,远远望去,已成汪洋一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还停留于城口之处的八马亭长孔冉神情恍惚,实在想不清楚局势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般的。简直是匪夷所思,简直令人无语! “赵侯从出仕以来,皆是仁德治地。随他掌控之地越大,布下恩泽亦是越来越多。眼下侯爷刚刚取得冀青二州,巩固地方都来不及,又岂会随意再动干戈、更改仁义形象?” “还有,这榜文之言辞也甚为轻佻…” 紧紧盯着染血的公文,孔冉面色愈渐难看。先前一瞧字眼,觉得乡亲们被剥削的太惨,他就有些失了神志。而现在沉住气再来看… 此文,实是疑点百出啊!! 首先,关系到赋税这种大事的调整,仅仅一个郡守官印是远远不够的。起码…也得有刺史府衙的大印啊!再不济,也得有州主薄的官印。可在这张榜文上,除却郡守之印… 就啥都没有了!!! 还有,那个不断鼓动造反的魁梧汉子是谁?为何面孔这般陌生?其身手这么好,想必也是鼎鼎有名之人,可自己身为亭长,居然都没听说冀州民间有过这号人!听其口音… 似乎还是兖州人? “兖州,兖州,袁…我草!!” “这他娘的有诈啊!!!” 荒诞的想法映入脑海,惊得孔冉一身冷汗。他二话不说撕去榜单,就朝着郡守府狂奔而去。一定要挽回局势,一定要平息这场被外敌挑唆的叛乱!跑着,亭长已下定决心。 他在渤海郡城外郊的驿亭已经为吏十余年,因为不以身份识人,外加喜好助人为乐,他早已结下无数平民之友。他们来往、他们谈笑、他们互助的场景,孔冉不会忘却。 爱民,且把情谊看做高于生命的亭长,决不能放任朋友们死于无端之祸。 因为即便赵枭再是仁慈,但首先他是一个诸侯,他是一个君主。身份的特殊性,就注定赵枭不会容许叛贼存活。即便这些叛贼是被蛊惑,即便他们曾经都是朴实的百姓。 这场叛乱必须在发起前就被平息… 不然,没人能在边护军镇压后存活。 第十三章 小卒邓当 “郡府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大胆!尔等这是要造反作乱么?!” 午时,渤海郡城喧嚣不息。今日的天气很是稀罕,早上明亮无比,可自辰时开始,就是满片乌黑的阴云。在这大雨倾盆前,魁梧大汉纪灵领着六千余民间草庶、将郡守府团团包围。密密麻麻一大票人神情亢奋,极为激动。 “打倒赵枭,还我公道!!” “打倒赵枭,还我公道!!!” 咆哮嘶吼声接连不止,暴民们狂乱挥舞着手中的菜刀短镰,可就是没人先冲。 他们叫嚣,他们张扬,他们畏死。 出头鸟从来没有好下场,这是民间广传的一句话。率先冲杀那自然是能冲的,脚又没断。可排头兵死的最快,自身没了,拿命夺来的好处不就便宜别人了吗?怀揣着利己想法,暴民们你推我我推你,相互攘攘了半天… 身子,却也还停留在原地。 “打倒赵枭!还我公道!!”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打倒赵枭!还我公道!!!” “反对赵枭暴政!粮食属于农民!!!” “……” “冲啊!兄弟们快冲啊!!!” “……” “你倒是上啊!他娘的总瞅我干啥??”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先上,我殿后!” “滚啊!你他娘叫的最大声,结果就这?” 冷眼瞧着乱成一团的‘义军’,纪灵眼中的轻蔑与不屑都快溢出来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贪生怕死之人是成不了事的。不过,主公倒也没寄希望于他们,单纯就是削弱下赵枭罢了。再是杂牌,只要数量够多… 照样恶心死赵枭。 嘴角扬起,纪灵大步朝郡守府门冲去。他不能再静观其变了,瞧现在这架势,再没人当出头鸟,这些平民们怕都要自个打起来了… “别嚷嚷了,跟老子上!这府中全是财宝,后边进来的…怕就抢不到咯!” 言着,魁梧汉子目视前方。 此刻那纯黑府门前,只有二十名瑟瑟发抖的守卫。这很正常,毕竟现在不是战时,保卫太守府邸的军士自然不会太多。而刚刚人流汇来,府门登时就无情的闭合了,门口猝不及防的这些士卒逃又逃不了、进又进不去… 内心仓皇,实是情理之中。 “你,你,你别过来!!” “站住!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这是谋反!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速速离去,我等既往不咎!” 那二十来个守卫是清一色的枪兵,眼见纪灵领着大片群众围来,早就吓破了胆。之所以不跑完全是跑不掉,再者若是言语示了弱,保不齐会不会赋予这些暴民勇气,故此… 他们必须表现的凶悍,即便心虚的很。 “还不快滚?非要全家被斩?!” “想想你们的亲人,再想想赵侯爷麾下的军队有多强大,就凭尔等这些土鸡瓦狗,也敢揭竿作乱?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找死!” 厉声咆哮着,枪卒们眼露凶光。 他们齐齐举枪,一边指着快速冲来的魁梧大汉、一边朝那些犹豫不前的民众高呼:“一票平头草民,面对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这结局还用得着想吗?今日尔等人多,郡兵或许难以抵挡,但你们又挡得住赵侯…” “日后的清算吗?!” “这郡守府的大门,就是一道禁忌的界限。一旦破开了这道门,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清白之身再也不在,往后你等就是贼寇!” 不得不说,在核心机关看大门的都不是简单之辈。这些枪卒们口才不错,三言两语就令濒临失控的局面缓和下来。只见那密密麻麻的武装百姓面面相觑,已是萌生了退意。 守卫们见状大喜,一致的转头紧盯纪灵。从刚刚观察下来,这个彪形大汉该就是领头羊。只要将其迅速击杀,这场暴乱也就平定了。 其气势不错,只可惜… 一人独战二十三人,哪有得胜的可能呢? “大胆暴徒!现就将你就地正法!” “堂堂一郡首府,又岂是你能冲撞的?!” “杀了他!!!” 一时间,守卫们斗志暴涨。他们握紧手中长枪,吼叫一声就朝持刀来人杀去。 “哼,不自量力。” 眼见这些无名小卒竟敢主动杀来,纪灵眼中闪起凌厉的寒芒。他加快步伐,连连挥刀。那狂乱的劈砍精准致命,手起手落血雨飘泊。 “噗呲” “噗呲噗呲噗呲” 颗颗大好头颅满面惊惧,翻滚坠地。 “你到底是谁?!” “呵呵,将死之人何必知晓太多?” 不过短短几息,府前的枪兵守卫仅剩九人。这些军卒大喘着气、惊惧万分。 眼前这人刀法强悍的不像话,就是他们渤海郡军的校尉王勇,或许都不是其之对手!这绝不是草头百姓!难也!怕要一命呜呼了! 心念至此,枪卒们情不自禁的回望了一眼那紧紧闭合的纯黑府门、颇感悲哀。 若是太守钱远下令开门,他们也许就能苟活一条性命。可那贪财怕死的官长,是万万不会为了他们而冒险的。想着,又是悲愤又是绝望,九名好汉挺枪而出,朝纪灵发起… 最后的赴死冲锋! “嚯,倒是有些血性。” 眼见这九名被上官抛却的弃卒竟没有乞降、相反还毫不畏死的朝自己杀来…纪灵眼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惋惜。是的,他是兖州刺袁术的心腹大将,但他更是一名战士。 战士相惜,不论立场,更不论强弱。 这些枪卒武艺平平,但彪悍勇毅的气质,便足以让同为战士的纪灵钦佩欣赏。 “那么,就痛快的送你们上路吧。” 在数千暴民的注视下,纪灵快步前冲。壮汉全力以赴,以毕生绝学接连斩杀八名枪卒。尽管他随便打也能乱杀,但他仍然选择了… 全力以赴。 “铿” 金铁交错之音迭起,最后一名守卫的长枪脱手而出、旋飞插地。纪灵刀指精疲力竭的卒子、肃声道:“敬你是勇士,日后随我吧。” “呼呼,不,我不做逆贼。” 大喘着气,小卒缓缓挺起胸膛。 直视着纪灵,他直视着死亡。 这名卒子是守卫中最为年轻的,瞧来也就二十岁出头。此刻,其平凡的脸庞微微颤抖,想必直面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脚在打腾,卒子却在笑。笑中带苦,但确实是在笑。 “马上要死,你笑什么?” 纪灵皱眉,很是疑惑。 “我笑你们凄惨。” 卒子身上有几道不大的外伤、淌着鲜血。他拧了拧头,狼狈的发髯随风舞动。 环视周遭密密麻麻的暴民们,枪卒狂笑。他反指所谓‘义军’、冷冷道:“我笑你们日后凄凉!好好的民不做,偏要去当那见不得光的老鼠蛆虫!往后余生,你们都将被赵蓟侯追剿。而我虽死,却也是堂堂正正的好汉!” “站着死,远比阴影中潜藏苟活要崇高。” 说罢,卒子昂头、咬牙道: “别磨蹭了,来吧!” 纪灵却是没动手,面上略带挣扎。毕竟大势已成,一个卒子无关重要。至于那人刚刚说的话会不会影响民众,彪汉倒是不担心。 破门后见了钱,他们只会疯狂。 “草!你叫唤你娘呢!!” “小杂碎,别把自己搞得那么荣光!你不过是赵枭的一条狗罢了!装啥尾巴大?” “嘿,不是赵贼加税相逼,能有现在?” 纪灵还没动手,民众们却是恼羞成怒了。他们眼冒怒火、指着小卒疯狂叫骂。 “我是渤海的郡兵,是韩冀州的旧部,不过是被张辽打败接管了罢。”卒子面色严肃、认真反驳道:“严格来说,我不属于赵枭的部下。但他控制了冀州,郡兵自该听命。” “既然连其手下的兵都不是,自然…” “就更不可能是他的狗了。” “你滚!少在这花言巧语!!” 民众们眼见自己人多,那孤身的卒子竟敢顶撞他们,当即就炸裂了。 “小杂碎!你不是赵贼的兵,那肯定就是收了他的钱!不然你为何替他说话?” “我没见过赵侯,如何收钱?” “那你就更加卑贱了!赵贼好处都没给你,你为他说话,就是想调去边护军呗!果然,你就是个杂碎!就是个心术不正的坏东西!” “对!这就是个杂碎!若不是想去赵贼那边得好处,他为何一直帮赵枭说话?” “杀了他!杀了他!!” 见暴民们如此不讲道理,卒子眉头紧皱。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兵出自于民,我家里人也全都是草头百姓,我自然向民。诸位,你们扪心自问,赵侯有过剥削百姓的暴举吗?加税?无稽之谈,刚减税就加税,可能吗?” “我为赵侯说话,只因为他仁德。而今日瞧见诸位这般,我只替侯爷寒心。” “滚!你肯定收了好处!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阵阵咆哮声浪中,纪灵忽然一脚将卒子给踢翻、怒吼道:“赵贼养的杂碎!” “我要你亲眼看着赵枭被我义军歼灭!” “滚吧!用你的双眼,瞧着赵枭覆灭吧!” 卒子倒地滚了两圈才止住,他神情恍惚、面上无比错愕,喃喃道:“你不杀我?” “杀你污了爷的手,而且也太便宜你了。就凭你这番话,我要你见证信仰的坍塌!还有你叫什么?留下名就滚吧!愚蠢的玩意。” 枪卒慢慢爬起,深深看了眼魁梧汉子、高声道:“在下邓当,不过阁下…” “我的信仰不会坍塌,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当自刎而死。我们,走着瞧吧。” 说罢,邓当大步离去。 沿途暴民见领头者发话,倒也没做出过激之举。不过虽然让开了道路,但在枪卒过路之时,他们还是朝着前者啐浓痰、吐唾沫。 卒子不躲不避,坦然承受。 离开郡守府,便径直朝西城去了。 ……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咣当” 在扎堆成群的暴民踹击下,郡守府的纯黑大门没能坚持片刻,终还是轰然倒塌。 门户一破,内里登时映入眼帘。 只见一排宽大马车正立于院落,马车外沿,是百八十号手持棍棒的锦袍家丁。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些护院的状态都不太好。 端棍的手颤个不停,像患了风湿一般。 而最内被簇拥保护的,则是十来个面色煞白的官吏。渤海郡守钱远,此刻正立于吏员中央。他神情仓皇,咬牙吼道:“本官乃渤海郡太守钱远!尔等草民,何故冲撞官衙!” “兄弟们!这里有马车!这狗官定是听到了风声要逃!车里边必定是金银细软!” “来!杀光他们!秤砣分金啊!!” 纪灵边煽动着,边率先朝前猛冲。而都聚众将郡守府门给砸破了,民众们内心也再无顾忌。他们狰狞的笑着,一窝蜂朝马车冲去。 “杀了狗官!秤砣分金啊!!!” “他娘的,家丁都穿的这么好,这狗官不知贪了多少钱!杀啊,全都杀了!!” 见来者如此不善,瞬间就击垮了锦袍护卫们本就脆弱无比的心理防线。倏尔,家丁无不丢下棍棒、朝着四周院墙逃去。他们作为郡守豢养的护院,个个都有不俗的身手… 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百八十票精英飞檐走壁、极速的翻墙遁走了… 眼见此状,钱远脸上再无血色。 他一屁股瘫坐在地,已是六神无主。 这怎么和计划不一样?袁术的使臣桥莯分明说了,揭竿是在张贴榜文的第二日清晨发起…他明明有一天的功夫来收拾东西跑路… 马车里,全是袁家给的酬劳现钱,足够他抵达兖州去当太守了。除此之外,还能在当地买几座豪华奢丽的府邸庄园,可,可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起义不是明天开始吗?! 为了一路的安全,他昨夜还专门将嫡系的郡守军全调去了郊外,打算将他们带走保护自己、并且作为日后从政的基石…妈的,怎么全乱套了啊!嫡系郡兵现在郊外等候… 怎么可能赶得及救他!! 就当钱远四肢发软、万念俱灰之际,一声轻蔑的笑声却从耳边悠悠响起。 “真是讽刺啊,被关在门外孤立无援的弃子小卒英勇无畏,即便被抛弃,却依旧用生命捍卫了自身的职责。而这些锦衣华服、优食厚禄的亲卫家兵,见到危险倒脚底抹油…” “钱郡守,你觉得搞笑吗?” 听见这有些耳熟的声音,钱远猛然抬头。 看清那人面孔,登时喜出望外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袁兖州不会抛下为他卖命的臣子!纪将军,您是来接我的吗?” “唉,怎让那些贱民砍我马车啊!” “里面可全是兖州大人给我的钱啊!!” 魁梧大汉听见这抱怨之声,嗤笑道:“马车上的钱,本来就是给义军的啊。” 钱远听声一怔,喃喃道:“那,那不是给我的酬劳吗?好吧,那将军带我回兖州吧。平调一方郡守,我也不算太吃亏,应该不算。” “哈哈哈!钱郡守,您还真是可爱。” 纪灵摇头大笑,猛然伸手掐住了渤海郡守的脖子。彪形大汉将微胖的钱远提起,面无表情的低吟道:“钱大人,您对我家主公的价值,从始至终就只有假下官文这一条。”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相反,当众将你弄死,还能彻底断却愚民们的退路。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放你一条生路。” 钱远闻言惊惧万分、眼珠子都突了出来,他挣扎着强行吐出一句话:“我…我…我什么,什么都不要了,只求…只求你放过我…” “我知道…你,你有这个权力。” “呵呵,是的,我有。” 扭了扭脖子,纪灵冷冷道:“刚刚我在刺史府门前,力排众议放走了一个卒子。是的,我可以放过你,但我不想。因为在我眼中,你一个吃赵枭厚禄的郡守勾结外敌。” “还不如一个无名小卒有气节。”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文官,最恶心了…死去吧,下辈子记得做个高尚的人。” “再不济,也别吃着东家的饭…” “却挖着东家的墙。” 第十四章 蛇蝎伺身 未时日昳,被放走的枪卒邓当心急火燎的赶回了西城家中。这是个不大的民宅,四处斑驳龟裂的墙面,说明了主人家中的落魄。 一把推开脆弱无比的薄木门,邓当急步冲了进来。其一边脱下极具身份标识的军装、一边朝内屋大喊道:“阿蒙,快,祸事了!!” “快收拾东西走人,大件都别带了。” “啊?姐夫,发生了什么事?” 邓当之音刚去,内屋忽得窜出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郎来。此子面貌俊朗、四肢先天较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便与自家长辈同一身高。若非嘴脸还略显稚嫩,真是分不出谁年纪要大些。此人,便是邓当的小舅子吕蒙。 “愚民们被奸人挑唆,轻信了一道不知真假的加税令,已经发起了暴乱。” “我刚刚出走时,郡守府衙已经岌岌可危,想必到了现在,钱郡守都遭遇不测了。”说着,邓当疾步跑至木桌前,从桌面的暗背抽出一柄带鞘长刀来。他一边用桌布将长刀仔细的包裹、一边朝吕蒙道:“邓家有四子。” “其实我死了倒也没什么,不过阿蒙你却必须活下去。你姐,你姐去年染病毙了,整个吕家也就剩你一个了。若你没了,吕家可就真的绝后断了香火,不过放心吧,有我。” “打不过那贼首,沿途暴民我对付不了?” “我可是从军的,是从军的。” 或许是对自身武艺实在有些怀疑,邓当不断自我肯定着。这一幕,都被那十四五岁的少年看在眼里。一时间,吕蒙倍受感动、认真道:“姐夫,我感觉这事情并不简单。” “昨儿我还去南城卖果儿,可完全没听闻加税这件事。如此推想,此令发出最多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罢了,而舆情发酵没十天半个月根本起不了风浪…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额,依你之言,这确实有些反常。” 或是因为年龄相差不大,又或是因为自身性格,邓当从不在吕蒙面前摆架子。故此,对其之言也会认真听。而这稍一推敲琢磨… 枪卒邓当也觉得这事绝对存在蹊跷。 平民寻常都是逆来顺受的,哪会像今天这般疯狂?还有,带头冲击郡府官衙的那个魁梧大汉身手绝佳、好似军旅之人…念头至此,邓当额上沁满汗珠,只感发现了惊天阴谋。 “这肯定是其他诸侯谋划的!” “而是诸侯谋划,那定然还有后招…”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逃走!” “可…”此刻,小卒神情很是挣扎。他偶尔会瞟过吕蒙,内心实在难以抉择。 全都是因为身份。 作为渤海郡的兵,此刻他也算隶属于统治者赵枭麾下。若是称职,他就该第一时间前往州府高邑城,向驻州军帅张辽汇报情况。 可作为吕蒙的姐夫,他就该带着小舅子朝南方遁去。两人的老家都在江东、有照应,再者赵枭被谋算,越是远离东方则越是安全。 自己亡妻的家族,只剩这吕蒙了啊!邓当永远无法忘记妻子病逝时那憧憬美好的目光,更无法忘却妻子牵着吕蒙的手、道出的托付之言。作为丈夫,他该完成亡妻之愿。 可就这么抛下职责,又算得上大丈夫吗? 往东…还是往南?? “姐夫,我们去高邑城吧!” 就在邓当万分迟疑之际,少年吕蒙却是忽然开口了。只见其神情认真、肃声道:“姐夫,我们去高邑城吧!去将情况告诉张大帅!” “什么?” 这话从小舅子口中道出,令邓当稍稍有些错愕。男人眉头微皱、低声道:“阿蒙,此去高邑一路凶险,还有…你吕家只剩你一个了。” “嗯,是这样没错。” “可若是为了延续香火,就畏缩不前,只能一辈子低贱。”吕蒙年纪小,但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现在这样贫贱的日子,实在是难以生活下去。姐夫,去了江东是有照应…” “但被帮助的程度,也实在有限。”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您丢了差事,再带着我这么个累赘,您的兄弟能不嫌弃你都算不错了。求人不如求己,没富贵之前,什么亲戚好友那都是虚的。” 邓当听声一怔,也并未反驳。 实际上,真的跑回江东,他也不好过活。现扬州被孙家把持,他能去扬州军里当兵吗?问他先前做啥的…得了,还是赵枭下边的… 现在赵枭与孙家是有死仇的,他去扬州军别人非但不会收,不准还会将他抓了。 可不参军,他还能干什么?大多人以为越富庶的地方越好找差事,可事实却刚好相反。富庶的扬州,裙带文化实在严重。几乎没一个差事是公平选拔的,都是托关系上的。 就算是举孝廉,不过也是地方长官的赚钱大计罢了。他口袋没满意,你能孝? “姐夫,我们前去报告情况,绝对是大功一件!您想想,这郡守都给杀了,谋划者的阴谋一定不小…不准,此刻外郡都有同样反的了!”讲着,吕蒙双眼冒光、很是兴奋道:“事情越是严重,赏赐也自然就越高!姐夫!” “你发达了啊!!” “不准还能当上屯长曲长,甚至是校尉!” 邓当听的怦然心动,却仍在迟疑。 “姐夫你还在想什么?穷苦的日子你难道还想继续下去吗?人活一世,若不能翱翔于顶空,那还不如不活!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不想把握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溜走??”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被少年人这么生硬一激,枪卒邓当面色即刻泛红。他紧盯吕蒙、一字一句道:“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途上有很大风险,你确定…” “我确定,我很肯定。” 摆摆手,敷衍的应了一句,吕蒙突然双目一亮、疑声道:“姐夫,我先前听你说过,城门哨卫中有一屯长是你的死党?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背叛你?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 “嗯,屯长叫李河…以前我在他手下做事,一次剿匪中我救了他两命,死交情。” “阿蒙,你到底想干什么?” “姐夫,我想将我们的价值变高些。” 吕蒙忽然开始走动、在落魄不堪的小土屋中来回踱步。少年边走边想,边想边言:“如果仅仅是报信人,赏赐会有,但也不会太多。若要在长官那边多露些脸,多得些封…” “我们就得多立点功。” “最起码,也绝不能是一次性的报信。见完一面就瞧不见权贵了,等于还是没机会。怎么才能借此良机多多露脸?李河,李河…” “屯长,屯长…” “有了!姐夫!!” 思虑片刻,吕蒙眉头舒展、轻快道:“就让这李河带兵乔装成平民,汇入暴民队伍中!姐夫与我前往高邑城将情况禀告张军帅,除此之外,再言语我们安排了内应在贼寇中!” “如此,张军帅定会重视我们!起码,在此次镇压反贼中,我们位置很重要!” “至于怎么亮出真本事是后话,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被上位者注意到!” “啊?这…” 邓当明显没有小舅子吕蒙思维活跃,一时间完全给惊呆了。他神情恍惚、喃喃: “可,可一个屯人太少了吧?” “即便哨卫屯是扩编的,人数比一般的屯要多一倍,但这也才区区两百人啊!” “足够了!两百人足够了!!” 吕蒙攥紧双拳,铿锵有力道:“打入敌团的内应,看中的从来不是人数多少!别说两百人,就是两个人策应,只要时机到位,亦能打开坚城之门!运用的好,还能分散开来…” “姐夫你想想,这两百人放正面战场,连浪花都掀不起一个!但放在敌群内部,就是两百张嘴!这些愚民组成的贼寇意志本就不坚定,稍被撺掇可能就会溃散!就会崩溃!” “此刻暴民刚起,正是埋入暗子的绝机!姐夫快随我前去城门找那李河!” “他就是我们翻身的关键!” “是我们的东风啊!!” 抑扬顿挫的吕蒙神采奕奕,攥紧的双拳硕大有力。其强硬的语音带着不可置疑,就正似那不太合身、勉强蔽体的粗糙麻衣,无法束缚野望的心。有的人就是这般,年虽少… 志向高。 袋无分钱,折不断笔直的腰。 邓当愣了,旋即猛然点头。 关爱从不是以枷锁的形势显现,为了所谓安稳剪去雏鹰的翅膀,不是爱护。 吕蒙这种人,注定是不平凡的。 前辈不该阻挡后辈的路,哪怕这条道千难万险。或许龙潭虎穴后面就是耀彻天际的曙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乎?后辈自有后辈福。 为他祈愿,助他。 足矣。 …… “砰” 幽州,蓟城。 内城之中,一处华贵的庭院宽敞地大。 此刻酉时傍晚,灼日刚刚下山。 不知是什么原故,这个时分的金乌一点都不金。它红,就是一大团火红。 赤霞之云下,赵枭手握精致火铳,立于宽敞庭院正中央、认真练习着射击。说句实在话,这还是中俊枭雄先后两辈子第一次玩枪。 “精度有些差,五十米外全看缘分。” 轻触了下略微烫手的枪管,男人瞧着百米外那完好无损的大石块,眉头稍稍皱起。看来,远距离狙杀敌对政要的可行性…几乎为零。 “百米开外十发不中,精度还比不上弓弩。如果从始至终就这种水平,或许火铳队就没必要组建了,还不如多整些强弩手。”呢喃着,赵枭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穿越者的主见啊,总觉得枪最厉害,啥都甘拜下风。 然而实际上,这年代根本没有造出好枪的基础。没有机床,枪管就得靠老师傅慢慢打,产量有限精度可笑。出钱出力好不容易搞出来把铳,实用价值或许还比不上竹弓… 这不是虚言,是事实。 “射程近,精度低,装填还慢。” “我愿称你为最弱。” 无奈摇头,赵枭开始了新一轮的装填。这个步骤异常繁琐,先要用小布拿棍儿捅入铳管,将没有完全爆炸、残留在管壁的黑火药擦干净。枪里干净了,就要倒入适量的火药… 这里最折磨人,度实在不好把控。 放少,射出的弹丸绵软无劲。放多,呵呵,准不着枪管就给炸了,使用者… 还要被自己的枪给伤到。 “一个小盖就行了。” 先将葫芦里的火药倒在一个专门的小盖里,刚刚将盖子填满,赵枭再将小盖里的火药倒入枪管…这个过程必须无比小心,不然抖出些火药就会很烦人。再倒不知倒多少,不倒又没威力。使用起来…比其它武器难太多。 “这次不错,没有洒。” 难得的将火药完整倒入铳管,赵枭抹了把额上密布的汗珠。紧接着,他又拿起一根细长的铁棒儿,小心翼翼的塞入枪管戳了戳… 这个压平火药的步骤总是这么令人紧张,尽管马钧说不会戳炸,但赵枭还是不愿以身试险。将火药填平压实,枭雄再摸出一粒圆滚滚的铁丸儿塞入铳管里。自此,这才算… 这才算完成一次装填。 “半柱香的功夫?有长进。” 嘴上说着长进,男人却在摇头。 起码在十年内,这玩意铁定是无法列装军队的。别的都不说了,就凭它这低到夸张的射击效率,就注定了不能走上沙场。百名弓手和百名火铳手对射,火铳手一轮射击完,还要花整整三四分钟装药…而人家弓箭手呢? 在你换药时,早就把你射成刺猬了。 “砰” 一声沉闷的暴响,一大团白烟自铳管朝前喷出…满带硝烟气息的烟团直直冲了一丈,这才朝上空缓缓飘去、化为袅袅薄烟随风四散。 说实话,很酷很有感。 如果不看那完好无损的石头标靶。 “五米指哪打哪,十米需要瞄准,二十米难度不小,三十米濒临极限。能隔五十米打到目标就已经堪称神射,再远就是听天由命看缘分了。嚯,这么看来,三八大盖还是神器啊。”摇了摇头,赵枭收枪作罢。毕竟… 这枪练不练意义都不大。 “工业水平是一切科技的基础。” “就像后世,即便再没经验的清国,只要引进些机床就能轻易制出铳枪。而再后些的军阀引进更为先进的设备,别说单兵步枪和迫击炮,就是冲锋枪重机枪也能制得出来。” 赵枭双目有神,眺天凝思。 今儿傍晚出奇的美、朵朵红云自在的飘着,不时还能瞧见东迁归来的雁群。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工业基准上去了,就是装甲车和坦克亦不是什么难事。而整体水平低劣,就这破铳,哪怕请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忙活个十天半月的,也难做出一支。” “可以先停掉火铳的研究了,这除了烧钱以外毫无意义。至于火炮难度低,现在也确实用得着,大威力和骇人巨响,作为杀手锏也不失为上佳优选。所谓贪多嚼不烂…” “除却必须的商品和火炮、粮车研究,其它的项目就先暂停延缓吧,先把所有科研力量调去推进蒸汽机的研发,这比什么都重要。” 呢喃规划着蓝图,赵枭眼中闪过向往未来的光芒。停掉所有费时费力、无法提升全局的繁琐发明,能够大大加快蒸汽机的研发。而只要蒸汽机现世,一切都将彻底改变! 届时,天下一统于赵,也就没有悬念了。 毕竟有了此物,蒸汽火车就可以立即研发。而车本身的研发并不难,有了发动核心要不了多久就能问世。那时候,蒸汽铁甲军舰也能开始制造,水陆两栖都占据绝对优势,哪怕不造双翼战机,赵枭在军事上也趋近无敌。 “唉,财政是个大问题。” 猛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赵枭再次沉思起来。尽管现在匈奴和附属国都在跳脚,他却没多少担忧。魏延和张颌都是名将,对付些不入流的敌人问题不大。算算时间,现在两面都快打完了吧?或许,明后日就能收到捷报。 赵枭对部下一贯很信任,不会无故言灾。不过这次,他还是派遣陈到领两万装备长枪的义理死卒去支援,也不知道究竟用得上不。 “惨胜要大量抚恤金,大胜要广施金钱进行赏赐…害,打仗就是打钱。这次的对象是匈奴和附属国,两个都没油水,战利品少啊!” “多半是袁家搞的鬼,就是不知是哪个。这二袁还是有些算计的,比孙家强。” “报!大督统!玄菟急报!!” “玄菟急报!!!” 就在赵枭思索之际,院外忽然传来骏马响鼻声,紧接着,一道嘹亮的呼喊直上云霄。不过听这口音里,隐隐附带着焦急与惊惧。 “洛旼王越,让信骑进来。” “是!” …… “见过首席大督统!小人是张颌将军之亲卫副队长廖行,有要事禀告侯爷!” 庭院雅亭,赵枭正襟而坐,直视前方单膝下跪、风尘仆仆的轻甲信骑。没摆丝毫上位者的姿态,中俊枭雄扬起嘴角、温声道:“说吧,是半岛诸国反了吗?意料之中的事。” “张将军是镇压完成,还是来要援的。” “是要援!” 没有丝毫犹豫,信骑廖行当即抱拳、伏地急促道:“禀侯爷!张将求援!幽东玄菟、辽东、乐浪三郡已全被半岛诸国军队占领!” “估约敌军在四万以上!并且极有可能包含汉地诸侯的参与、可能有汉之伏兵。” “但这汉地伏兵的人数,尚且未知。” 赵枭听声一怔,随即面色极为难看。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怒色、缓缓言曰:“把你知道的,全部详细说来,不要漏过一星半点。” “还有,洛旼!王越!!” “立刻唤贾军师和枣署长前来!还有,叫虎子立刻调集一万赵氏重骑,代郡…” “算了,先就这么多!” “是!” 听到回应,赵枭转头紧盯信骑。 在这短暂空当里,廖行也理好了思绪、当即详细而清晰的开口:“三日前,我部两万军士抵达边疆玄菟郡,可刚入此郡张将军就觉察到了不对。此郡太过安静,路无行人。” “自此,我军便戒备行军。” “夜间,在一处山林前,张将说此林太过安静、竟无一声鸟啼,便下令悄然包抄山林、继以火箭洗林。果然,一放箭把林子点了,伏兵就出现了!从哀嚎来看,起码五千众。” “并且,他们的武器…” “等等!”赵枭忽然出声打断,脸上稍有惊愕道:“你是说这支五千人规模的伏兵…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躲在我幽境内?无人发现?” “是也!故此,张将才会推断玄菟早已沦陷失守!而玄菟郡一失,更外边的辽东和乐浪,大概率也已经被半岛诸国所拿下占据!” 赵枭闻言眉头紧皱,对王家所掌控的秘制黑冰台感到了不信任。黑冰台就坐落于幽州,而外敌都悄然潜了进来,还他妈打下三郡… 黑冰台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难不成… 一时赵枭冷汗直冒,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外敌给镇压了。幽州是他的老巢,这里经不起折腾,也不能被折腾。 “你且继续,刚刚说到武器。” “是!” 再次得令,廖行接声迅速道:“并且他们的武器实在不正常!按半岛诸国的水平,在短时间凑出四五万军队可以,但武装必定缺少。可埋伏在山林之中的敌军,人人披甲…” “手中枪兵,更是上优军需!” “甚至,还要超越了我军寻常配备!” 听闻此言,赵枭再不怀疑。这幕后主使,必定是袁家!给四五万杂牌军配备中央军的装备,除了财大气粗的显赫袁家…还有谁能干得出来?想着,中俊枭雄眉头紧皱… 妈的,现在这局势有点迷啊! 鬼知道玄菟郡有没有藏着袁家的精锐?藏了很难整,派小股部队支援无用。没藏更难整,因为搞不清楚情况,赵枭只能派大部队去支援…可如果袁家的精锐躲在其他区域… 就是来个声东击西呢?! 倏尔,枭雄面色黑暗,恨透了袁家。 孙家是豺狼的话,袁家就是蛇蝎! 而相比明面上的猛虎豺狼,无疑是藏于阴暗中的蛇蝎更为可怕,更为致命! 第十五章 小聪小慧吕阿蒙 “到现在为止事情就是这样,不知两位大人有何高见?目前我们手上可调动的军队不多,一旦派重兵去援,就怕敌人声东击西。” 蓟城内城,幽州刺史府。 正堂内,赵枭与贾诩枣祗二人相对而坐。此刻,三人神情阴郁、都不甚好看。 “袁术这手玩的绝,只出物资就将我势闹得焦头烂额。不过瞧这手段,背后应该还有高人指点…主公,陆上派一万赵氏重骑就够。” “破解幽东之围,主要在于水上。” “袁术?先生是怎么瞧出来的?还有,依军师之意,化解此难在于第一舰队?” “是也。” 颔首肯定,贾诩轻轻抚了把泛白的山羊胡、悠悠道:“袁家二子,脾性不同。袁绍虽外宽内忌,可实际上做事却还算光明磊落的。” “传闻这次忽然攻并,都是被谋士许攸给挑唆的,袁绍原本压根没想过打吕布。” 说着,平和胖子眉头紧拧、肃曰:“可袁术这人就截然相反了,其不喜堂堂正正的与对手决战,单爱剑走偏锋、以阴谋来算计敌者。” “故此,臣下以为幕后之人正是袁术。” 贾诩一席话简单易懂、也经得起推敲,瞬间便使赵枭眼前的迷云散去大半。也令其心中的不安化为乌有,未知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毒蛇暴露在明面,也就不足为惧了。 一时间,中俊枭雄面上带笑、朝贾诩轻轻拱手:“先生大才!真可谓拨云见日!” “顶尖的谋才就是这般,能够通过零星半点的资料,即可推算出事物的本质。” “谬赞谬赞,主公过誉了!” 贾诩同样拱手,稍稍推辞一句后便继续解释道:“此谋虽为袁术所为,但该不是袁术所谋。先经济封锁、再撺掇附属谋反、而后私通匈奴,这并不是单一的阴谋,严格来说已称得上是连环计了。袁术有才,却是小才。” “这三环中任何一环出自他手,我都能信。但三招同时被他谋出,可能性微乎其微。故此,我有理由推断…他新募了顶谋之士。” 言至于此,贾胖子微微皱眉、低吟:“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什么附属叛乱和匈奴来袭。说白了,这两害都是外祸、威胁不大,就是势成也伤害不到主公的根基。我是怕…” “袁术的连环计,还没使完。” “最终的杀招,或许还在酝酿。” 话音落下,赵枭枣祗不寒而栗。 他二人既对贾诩的推理感到尊崇,又对迷雾后的危险而感到不安。这一刻,赵枭已经下定决心,定要组建一张绝对忠诚且强大的情报网。这种瞎眼的被动感,实在太难受。 “贾大人,您说调动幽州第一舰队…是打算从海路抄了半岛诸国的老巢是吧?” “既然如此,何不将代郡的驻军全都调动,一鼓作气迅速将半岛叛军歼灭呢?我们还要应对迟来的杀招,现在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日后,才能心无旁骛的对付杀招!” 枣祗忽然出声接话,他是在座三人中最为年轻的,冲劲也要更加强烈些。 “枣署长,大病不可急医。” 赵枭摆了摆手,叹息道:“三十万大军雄伟强大,保证幽州全方位无忧没问题。但前日我们一口气吞下了冀州青州,兵力就捉襟见肘了。平均下来,毎州只有十万军士。” “而实际上,大多军队都安排在了冀州,幽州的卫戎部队人数最少。一旦将代郡的驻军调走幽西的防卫就会极度空虚…若袁术的杀招就是调虎离山呢?所以,大部队必须留守。至于玄菟那边,一万重骑再加庞大舰队…” “剿灭叛军也只是时间问题,慢些也无妨,一切还是求稳好些。”说着,赵枭转头瞟了眼贾诩,见胖子颔首表示赞同后,枭雄继续道:“先这样吧,边哨代郡不能放松警惕。” “对了,尚武学院的学子庞统年纪虽小、但腹中已有不少学识,他就跟着援军去帮张颌吧,就当课外历练。”说罢,赵枭揉额。 他只感到现在的处境很是被动,果然啊,摊子越大需要考虑的事务就越多。一下子暴露在明面成为众矢之的,没两把刷子还真撑不了多久。明枪暗箭的,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 亥时人定,月夜当空。 忙碌了一天的赵枭回到府中,在大桥小桥的捏肩锤腿中闭目沉思。近日他总感到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即将发生。 可思来想去,也虑不出那未知的威胁。 不是因为陋病不存在,而是因为陋病太多。首先,冀青二州刚刚吞并,民心还不稳。其次,主力都在那两块新领土上,幽州又有些空虚了。并且,最近太多突发之情打乱了他原本的布署,直到现在冀青的地方官员们… 都还未曾更换。 情报方面,也是个大问题。尽管赵枭已经命令王越私下去寻王和了,但瞅现在这架势,黑冰台内部定然也发生了不太理想的纷争。 “唉,百废待兴啊!真是任重而道远。” 赵枭喃喃自语,大桥小桥一言不发。这两个女儿家很懂事,在夫君思虑正事时从不打岔。故此,也颇得枭雄的喜爱。 “归根结底,还是人少了…” 扭了扭被捏得舒坦的脖颈,赵枭已经找到了一切的祸根。其实目前所有祸患的根源,就是他的自己人太少。若有个七八十万雄军,谁敢来招惹他?若手下嫡系官员人才济济,又有哪个地方官员胆敢貌合神离?归根结底… 就是自己人太少了! “怎么尽快的多培育些忠心之士?” 呢喃念叨,赵枭眉头紧拧。 倏尔,眸光四射!! “对了!可以发动群众的力量啊!” “黄巾一帮草莽,为何能够揭竿而起、彻底烧毁了大汉的基石?张鲁一个校尉,为何振臂一呼就能召来十数万民兵?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组织、有信仰!我为何不能效仿?” 一时间,赵枭猛得从座上腾起,分别吻了大桥小桥各一下。在这一刻,他彻底想清楚了…后世思想放在古时,能起到多么夸张的效应!只要能将党派这一手玩好,即便蒸汽机没能如期研发出来,他也有破开局面的自信! 甚至,在党派上边多下点功夫,他连建立情报组织都能免了!不过即便从党派中衍生出地下党,必要的情报制衡也不能少。 消息机构,决不能只有一个! 念头至此,赵枭神情大悦。他左揽大桥右抱小桥,喜滋滋的朝着内房行去了。 二女娇羞,面色红润。 而赵枭却是哈哈大笑,朗声道:“自己人必须要多,而血脉相通的子嗣,那就是最亲的自己人。二位夫人,今晚我们共同振兴赵家!” …… “什么?!你再说一遍!” 冀州高邑城,张辽面黑如炭。 此刻的刺史府氛围极其凝重,堂中虽然只有三人,但那接连而起的剧烈呼吸声,却给人堂中满座的错觉。主位上的披甲战将已经腾起,座前伏跪的两名报信人则满额大汗。 “禀张帅,渤海郡发生暴乱!最少有一万平民参与谋反,钱郡守已身首异处。” “呼,呼,什么时候的事?” 深吸一口气,张辽双眼如炬。他没去问暴乱的原由,反正乱都起了,问这些也没意义。现在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迅速将暴民镇压!晚一刻,乱就大一分!自己… 决不能愧对侯爷的信赖。 瞧着不断调整气息的高大军帅,枪卒邓当井井有条答曰:“回张帅,这是前日的事。我们前来报信时,叛军刚刚攻破渤海粮仓。” “嗯,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自己在门房那领三千钱,好好养养。” 言至于此,张辽噤声摆手。 “张帅!我姐夫在叛军之中安插了两个屯的军士!都是值得信赖的忠贞勇士!” 就在披甲战将转身欲走之际,一直没吭声的少年吕蒙忽然开口了。只见他神情坦然、铿锵有力呼曰:“有这两百军中勇士作为内应,想必张大帅诛灭逆反要轻松得多!!” “噢?你有两百内应?” 张辽闻言步伐一滞,旋即转身细细打量着发声之人。这略显稚嫩的声音,显然是未曾过冠的少年所发。真难以置信,这壮如小牛犊的竟是一个少年。先前瞧其身材与另一个伙伴相仿,披甲军帅都误认二人为同袍战友了。 没想,竟是姐夫和小舅子。 “你叫什么?刚刚是说你姐夫有内应?” “正是!小人叫做吕蒙。” 少年猛然抬头,那双澄澈且饱含自信的眸子直视高大军帅的眼睛、毫不露怯。只见其有模有样的环抱双拳,肃声呼曰:“我姐夫从军数年,在渤海郡兵中有着不小的人脉!” “那日有人率先作乱,召集各街各巷的平民后便径直杀向郡守府,这套流程走得很迅捷很有规划。我姐夫心察不妙,感觉是有其它诸侯参与其中,假发增税激起民愤而作乱。” “寻常暴乱毫无章法,张大帅自然能够轻易镇压。可敌人有备而来,我们也不能失了准备。所以我姐夫就耽搁了个把时辰,将同袍战友们安插在贼寇之中,以为日后策应。” 言至于此,吕蒙突然叩首、大声道:“如此情形实在急迫,本该分毫不迟的前来报信!我与姐夫擅作主张浪费了一个时辰,还请…” “张大帅责罚!!” 一席话掷地有声,令张辽邓当动容。 枪卒邓当没有片刻迟疑,当即如同吕蒙那般用力叩首、大声道:“请张帅责罚!” 张辽见状并未出声,而是深深看了眼那早熟的少年。他又不瞎,这一对前来报信的亲家谁蠢谁慧又岂能瞧不出来。那当姐夫的青年不说傻,但一眼就知是个朴实没心眼的。 相反那早熟的少年小舅子吕蒙,却不是一个简单的角。明知自己是大功一件,还偏偏要来一句请自己问罪?不准这安插内应的想法… 都是这个少年给谋出来的。 心念至此,张辽面色一冷、接话道:“好,你们各自出去领二十记军棍。” “什么?!” 少年闻言身躯一颤,茫然的抬起头来。 这和计划里预想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令吕蒙着实有些懵圈、不知是哪步出了错。 而当少年瞧见那正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的披甲军帅时,又瞬间了然。得了,是自个小聪明耍过了!一时间吕蒙满心懊悔,只觉被上位者厌恶、难得的翻身良机不翼而飞。 而就在这时,张辽发话了。 “在我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要担心自己的功劳拿不到,更不要妄想用言语蒙蔽我。吕蒙是吧?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年纪轻轻天生骨骼清奇,能临危不乱做出反制。” “是天生的兵家。” 说着,张辽淡淡一笑、朗声道:“不用一直拿你姐夫当幌子,尽管你小,但你的功劳不会流了外家的田。你和你姐夫安插的这两百内应很是关键,这样吧,你先做我的亲兵。” “至于你姐夫原先是个卫卒是吧?没指挥经验…嗯,就先领个百人屯来管吧。” “我调兵去,明早你二人随我出征。” 披甲军帅很是干脆,说完当即就起身朝着府外行去了。而被这一波三折搞得错愕晃神的邓当吕蒙二人,则是满面抑制不住的狂喜。 …… “阿蒙,咱家发达了!” 在侍者的引导下,会完话的邓吕二人朝着偏府客房行去。因为与引路男侍相隔十来步,姐夫小舅二人能够小声的说着悄悄话。 “跟了张帅,日后阿蒙你前途无量。姐夫知道你打小就怪机灵的,但作为长辈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千万要懂得藏拙!有时候就算你清楚、就算你心知肚明,也还是傻些好。” “当然,姐夫也不是要你当个傻子,强出头的人没有好下场,傻子则更是。” “姐夫是要你…” 瞧着苦口婆心的亲人,吕蒙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在这世上,除了邓当便再无人惦记他了。在少年的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件。 一是成为达官贵人、不复贫贱。 第二就是让姐夫过上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为了这两点,吕蒙可以拼命。 “知道啦,对了,姐夫!” 少年面上忽然闪现出浓浓的警惕,只见他左顾右盼了一下、这才低声严肃道:“你可切记,在此次平定反贼之前,不要道出死战郡守府那一幕!毕竟…你被贼首给释放了。” “可是能被有心人大作文章的!” “尽管张帅睿智、难被奸人所诓骗,但所谓人云亦云,倘若为了大局担心我们是谍中谍,推出去给砍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邓当听声颔首,经过刚刚堂上之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信任了小舅子的聪慧。 没能守住郡守府本就不是啥光彩的事迹,既然还有危险,那闭口不谈就是了。 “明日就要开拔,我们早些去…” “等等!!” 吕蒙忽然顿住脚步,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后怕。好险,差点没能听出张辽话中的言下之意。若就这么去歇息了倒也没啥… 不过日后,怕就难被重用咯! “这位大兄弟,帮个忙!” 吕蒙疾步匆匆,赶上了前方带路的侍者。他满面盈笑,难以察觉的将几粒小碎银塞入男侍的口袋中、言语诚恳道:“小子粗鄙…” “刚刚在汇报情况时,曾顺口道出几句迁功之言,张帅睿智、当即就识破了。” “大帅先前叫我去领二十军棍,想来是想将我这不成调的坏脾性打正!而后来大帅又提我做亲兵,也就没再提这件事…但大帅体恤下属,我犯错却不能不自知!还望兄弟…” “领我去门房,吃那二十记戒燥棍!” 男侍听声错愕,这也是个年轻的伙计。他轻轻挑眉、好笑道:“我说小兄弟,我活了这二十多年,还头一次听闻有人讨着打呢!” “嘿,您个今天不就见了吗?” “大兄弟,行个方便吧。” “兄弟,门房不远,也不是我不给面子不行方便。”侍从说着,将袋中的泛黑碎银掏出来、递还给了吕蒙,轻笑道:“是张军帅唬你呢!咱刺史府的门房,压根就没打军棍这项职能。若张帅真想仗你,就叫你去军营了。” “放安心,有错就改便行了。” 吕蒙听声一怔,面上略有失望。 少年表情稍纵即逝、随即又将碎银推回去、爽朗道:“拿出的哪还有收回这个道理?对了,还未问过老兄尊姓大名?交个朋友!” “哈,管我叫丁七就行了。” “好的丁哥。” 少年朝男侍丁七拱拱手、笑道:“丁哥,小弟刚入张帅帐下,今儿犯拙怕影响感官、往后日子不好过,能不能请丁兄…请丁兄…” “无意中跟张帅道个一句,我曾自发讨过军棍?”言至于此,吕蒙躬身。 “害,就这事啊!简单啊!” “等会张帅归来我就跟他说!” “啊!多谢丁哥!日后定有重报!!” 吕蒙喜出望外,只感前途一片光明。这是多好的表现机会啊!张辽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优秀部下,感官好、机会就多了! 瞧着少年刻意的做作,男侍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否决。他难以察觉的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就继续带路去了。一门心思耍小聪明… 难当大任啊! 第十六章 醒悟与出使 巳时隅中,骄阳似火。 幽州蓟城氛围凝重、肃杀一片。 此刻,核心府衙中高堂满座,文武臣子都在赵枭的主导下,进行着非常议事。 如此肃穆而郑重的商讨,还是幽赵势力建立起来的头一回。无它,只因辰时蜂拥而至的那大批传令轻骑。他们来自各处驻军,也带来了各地最新的情况。首先,是一个大大的凯旋捷报。新帅魏延以退为进,假不敌而退…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匈奴人紧追不舍,而后在芦苇荡被密密麻麻的孔洞陷阱折断了战马的双蹄。一下损失七八千匹雄健骏马,彻底红了匈奴单于的眼睛。其令麾下务必要诛杀魏延,不计一切代价。再之,匈奴全军冲锋… 而就在逃将魏延即将被追到时,囤积了足足七八日的浩瀚阳河,忽然破堤! 倏尔,浩荡洪水滚涌而出、洗刷大地!在这自然伟力的冲击下,再精锐的军队也显得无比渺小。猝不及防下,匈奴轻骑死伤惨重。 将近于全军覆没!! 而魏延所部亦是惨烈,两万四千的仆从军卒作为诱饵,历经此战之幸存者… 不过堪堪达到百人。 但尽管如此,以两万余轻装步兵,大败将近八万的匈奴悍骑,都可谓之完胜! 赵枭为之雀跃,对军帅魏延的感官也好了许多。此人,真是名不虚传!这一手借势破敌,玩的实在是太好!枭雄喜出望外,本要下令大摆筵席三日,为明日归来的魏延庆功… 可后来的军报,却令他着实高兴不起来。 “主公,勿要太过忧虑!张颌将军是征战多年的沙场宿将,是一定能守住军寨的。” “嗯,吾相信他。” “还有您真的别太担忧,渤海郡的百姓多半就是被奸人蛊惑了!在主公仁政下,有谁平白无故谋反啊!现张帅已经调兵前去镇压了…此事多半会很快平息下去!侯爷,为防…” “为防民乱再生,不如减冀州赋税一年?” “什么?他们无故暴乱,吾还要减税?” “害,恩都多施了,再施些也无妨…” “就当为稳定冀州的代价吧!” 主位上的赵枭眉头紧拧,尽管被连连劝谏也毫无舒展之意。刚刚接踵而至的,尽是一片坏消息。没想幽州这边失火了,冀州那边也出了大问题。张辽在信件里说了,渤海郡竟然内乱了!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加税令… 自己一直善待的百姓,就这么叛乱了? 说实话,中俊枭雄刚刚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不信的。而后多加确认后,思绪即刻转为无比的心寒。他从未给治下百姓加过分毫的税,相反,还一直在减税。百姓不思恩… 也别成白眼狼啊! 且别说这加税令是袁术捣的,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一个素来仁慈的君主,在遇到危难时短暂加一点税,群众们就要反叛么?? “天天给你糖吃,就是好人。” “而都别说暴行,就是一日忽然不给糖了,就是坏人了么?”呢喃一句,赵枭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悲哀。其实一个郡的平民作乱倒也没啥,在正规军的铁血镇压下、很快就能平定。但通过这件事,却暴露了个致命的问题。 自己,是不是对百姓太好了? 过分仁慈,就是软弱。自己的一道道减税令或许没能起到正面意义,还会让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欺。若不是畏惧百姓起义,你又何须一次次的减税来讨好他们?可赵枭本意… 却不是讨好,只是想让民众过的好些。 故此,心痛的等级也绝非寻常。 “以仁为本,却不能以仁为名。标榜在外的只有仁慈,只会让愚者们一次次试探你的底线。或许过往一味的施恩,还掩盖了我的威严。君王就是君王,我能赐你生,亦能…” “赐你死!” 一时间,赵枭猛然拍案。 重击声大,惊得小臣们浑身一颤。只有位于首列,一直未曾发声的贾诩、枣祗、田豫三名大臣面无波澜,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主公。 面对暴民之事,他们无多言语。 三臣知道,此刻的赵枭一定非常愤怒,非常无奈。这是一种创伤,一种被自己最珍贵的事物所背叛的刺痛。故此,三臣一言不发。 他们静静的望着赵枭,将所有的抉择权都归还给了自己的君王。在此事上,赵枭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说句心里话,三人此刻也不好受。所谓主辱臣死,主公被背叛… 三臣亦是不忿的紧。 自己的君主,对百姓没有亏欠! 没有亏欠!! “何谓王者?”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段时日多有不顺,赵枭内心实际上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此刻,他不再忍耐,不再按捺!而是选择将所有的怒气爆开!听无名小臣的减税隐忍?狗屁!老子是你们的统治者! 袁术,玩阴谋你是行家… 但你有本事承受我的怒火吗?! “立刻传出令骑兵!告诉张辽!” “胆敢反叛作乱者,杀无赦!” 一把抽出腰间悬挂的乾坤宇宙锋,赵枭紧紧盯着锋刃上精美的纹路、冷冷道:“国让,让你受累了。今儿刚刚回到幽州,又要出使一趟兖州了!这次,有鲁肃陪你同行!” 田豫听声当即出列,朗声拱手道: “为侯爷分忧,臣下万死不辞!” “好!” 没有片刻停顿,中俊枭雄紧眯的双眸中闪过冰冷的寒芒。只见他嘴角轻勾、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去警告袁术,立刻停止他可笑的把戏!继续玩这些龌龊的伎俩,只会为他兖州带来灭顶之灾!我有意平稳不战,但…” “我也绝不惧战!” 说着,枭雄收剑回鞘、淡淡道:“我赵枭没有能力与天下为敌,但灭他袁术的能力还是具备的。他不停手,本侯就率军出征、荡平兖州!我拼尽全力,他等不到盟友的援军。” 话音落下,全场震惊。 田豫错愕,缓缓道:“主公所言为真?现是我们内部之言。若袁术断然拒绝…” “两方,可会真的开战?” “会。” 赵枭重回座上,平静道:“兖州富庶,有极其丰厚的资源。我灭了袁术,掳了他的财宝粮草转身就走,还能大大缓解我们现在物资匮乏的窘境!而空出来的兖州,不是肥肉吗?” “曹操刚刚与袁家断交,其豫州接连兖州又岂能没有想法?就是曹操没有想法,吕布呢?我将兖州拱手相让,得利者巩固所得都来不及,哪还会与我刀兵相向?实际上…” “兖州。” “也就如徐州一般,成为我之御敌屏障!” 言至于此,枭雄森冷一笑。 这即兴而发的谋划,似乎可行性很高啊! “这,侯爷…” 田豫欲言又止,贾诩老神在上,唯有俊杰枣祗率先沉不住气了。只瞧他忽然出列,躬身拱手道:“侯爷,如此一来,我们费兵费力…就是为了给兖州换个主人?而这主人…” “又不是我们自己?” “嗯,就是这样。” 赵枭拧了拧久坐微微有些僵硬的脖颈、淡淡道:“袁术这狗东西太恶心了,一直挑唆吾内部搞窝里斗。与其让他毫发无损的将我内耗,吾还不如直接把他灭了,一了百了。” 言至于此,中俊枭雄敏锐的察觉到了…先前那个劝谏减税的小臣眼皮微抽。 内心感慨蛇蝎渗透的深,赵枭继续道:“曹操与袁家决裂开来,他不会出兵支援兖州。而袁绍不是一直厌恶他那弟弟吗?援他会出,但出多少,能不能赶在我们灭兖前…” “那就尚可未知了。” 枣祗闻言刚刚不语,田豫那又坐不住了。只见心理学小伙忽然拱手、悠悠道: “主公,先前臣下出使荆州,可是许诺了盟友刘表…共同出兵突袭扬州的。” “但现在荆军是在孤军奋战。他们要与孙策作战,又要提防占据吴郡的严白虎。” “目前我们是特殊情况,违背诺言不出兵也情有可原。但如果打了兖州,这就表明我们完全还具备主动出击的军事能力,而具备这个能力…却不去兑现诺言协助荆州军…” “未免,未免太过不地道了吧!” 赵枭听声一怔,忽然才想起还有个盟友这一茬。不过所谓盟友,不就是有用就用,没用就丢的吗?刘表帮他赵枭夺回老婆,确实称得上是好兄弟、举手之劳自然能帮就帮。 但在眼下这糟心频发的多事之秋,千里迢迢跑过去帮他打下扬州…说实话。 不太现实。 “国让,刘荆州那边也是没办法的事。横跨三四个州,现在确实是帮不了他。” 赵枭眉头微皱,抚着八字胡道:“不过若真把袁术给灭了,外敌威胁变小,派支精锐去扬州助战也不是不行。兖州无论是由曹操还是吕布来主掌,都会成为我们的交好势力。” “届时,我们外接之敌就只剩下司隶袁绍,哼哼。”讲到这,中俊枭雄眼中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极度的厌恶。其面色阴寒、冷漠道:“四世三公的袁家,就至此而终结吧!” “好了,此事就自此定下。” 瞟见那谏言减税的小官神情明显发生变化,华服君主不再过多言语。他飘然起身,洒脱脱朝堂外行去、边走边道:“催催甘将军行快些,张颌那需要帮助。对了,国让…” “我会命令许褚将军率领精锐大军行于冀兖边界,若袁术胆敢伤你二人,哼。” “许褚将军,便会即刻出征!” ……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 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 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尚武涿县,尚武大学府。 高大魁梧的闲人鲁肃东窜窜西逛逛,彻底沉醉在一片片琅琅上口的读书声中。 每当位于这座宽大的府邸之中,他便会由衷的感到灵魂得到了升华。原来,赵枭竟是如此的伟大!第一次步入尚武学府时,鲁肃俊朗的大脸便满是燥红。先前对赵枭的质问,显得那么滑稽可笑。自己憧憬的伟大学院… 赵枭竟然已经开办了好几年! 距离第一批学子毕业,也不过短短一两年的事了。自此,鲁肃对中俊枭雄敬佩万分,甘为其所用。当然,有时候魁梧豪士也会对赵枭感到些许不满。比如,他授意篡改经纶。 “孔子曰,学而知之,不亦乐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孔子还曰,朋友来了有佳肴,豺狼来了有砍刀。抓好生产力,是发展的第一位。”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孟子还曰,不能让门阀垄断市场,一旦形成经济固封,便会导致科技停滞不前。” 听着整整齐齐的朗诵声,鲁肃的大脸一下子就黑透了。“这娘的啥跟啥啊!” “他奶奶的,我学的时候咋就没这句?” 理了老半天的气息,鲁肃终于还是克制住了冲入教室、怒骂先生的冲动。 “赵子曰,忠君爱国,报效国家。” “赵子还曰,一个国家的民众若没有修养,就会被舆论肆意操控。一个国家的民众若没有学识,就会被门阀牵着鼻子走。要摆脱穷苦落后,就必须养德求知,但不能本末倒置。养心与求学是为生活的更好,不能为此…” “而放弃了基本的生活。” 鲁肃听到这眉头抽了抽,但怒色也是稍稍减退。这所谓赵子,想必就是赵枭本尊了吧。不过话说的倒是在理,曾经求学时,魁梧豪士亲眼瞧见过许多书生彻底钻进书里去了,卖房卖田就为买几本经,又死活入不了仕… 这世道远没有穷书生们想的那般美好,光有学识没人引荐,一样是入不了仕途的。就是那所谓的举孝廉,又真是没有背景的孝子能够用得上的?其实所有的上升通道,都… 都早被上流阶级给堵死了。 各个政策每年的名额,早就被各大世家给预定了。偶尔漏出的几个空缺,也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读书饱学识,经纶治天下,不过是穷书生们的自我安慰罢了。多半… 他们都会怀揣着铸就太平盛世的崇高理想,在穷苦落魄中凄惨的死去。 这种事见多了,使鲁肃对‘赵子’的这席话颇有感触。无论是想读书改善生活,还是想读书改善天下,都不能忘了最基本的生活。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魁梧豪士颇有感悟,竟不经意间道出了千年后的名句:“除了诗和远方…” “人的一生,还有太多太多。” 就在鲁肃自我陶醉之际,一名学院侍者疾步匆匆的悄然赶来、低声道:“鲁好闲,府外有队骑兵找你,说有大事!你做啥坏事了?” “娘的,天天在院里瞎晃悠,院长也叫我们别管你,这不,眨眼间就犯事了!” 第十七章 功亏一篑 卯时日始,在这破晓之时,玄菟郡黑烟四起。浓烈的血腥气息交杂在尘埃中,不断随清风上下翻腾。这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丝毫不能令英魂山上的攻守双方稍微色变。 经历三日惨烈无比的作战,无论是张颌领导的两万青徐军士,还是袁臣韩胤指挥的四万余半岛新军,都已是彻底杀疯、浑身浴血。 难以形容这场战役是何等的惨烈,只知攻守双方沿着英魂山这个不算大的小山坡展开了十二时辰不间断的交锋。殷红宝贵的鲜血,好似不要钱一般肆意挥洒于土地。小坡本无名,但沾染了无数英勇的血,也就有了名。 …… “张将,打一轮反突击吧!” “一直这么死守,实在是憋屈被动啊!” “我知道,但不行。” “张将,我们的垒石和滚木已经耗尽,现在就连箭矢也濒临射光…再这么下去,我们只能与叛军们展开白刃战了!打反突击吧!!” “即便是死,末将也想死在冲锋的途中!” “我知道,但不行。” 立于军寨的残垣断壁上,主将张颌的神情很不好看。固守营寨,本来极具地理优势,完全能够抵御这山下的四五万敌军。然而,令冷面将领着实没有想到的是…敌军的装备,实在是齐全、实在是优良!不说投石战车… 竟然就连巨臂机弩都有二十台! 当眺见那些庞然大物之时,张颌心中的猜疑终于化为了肯定。果然,有其它诸侯参与了这次的叛乱!优质刀枪还能说是走私,但这结构精密的大型杀器,绝不会在黑市流通。 穷乡僻壤的半岛诸国,也绝对买不起! “张将!难道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打到现在,两万军士都只剩下四五千了,天再亮些能见度高了,那石雨只怕又要来了!再经一轮抛射,我们还如何抵挡贼军集群冲锋?” 听着身旁副将之言,张颌眉头紧拧,属实是难以抉择。其实这几天的作战虽频繁,但也无甚花招、就纯粹的血肉碰撞。半岛军战术很简单,先以投石机抛射个十来轮,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兵卒冲锋、再加上弩车激射。 面对铺天盖地的带火飞石,很明显人力是无法硬抗的。故此,守军就只能躲到寨下,而半岛兵卒就会趁这个空挡涌上来。急急忙忙跑回原位的守军既要扑火、又要阻敌… 那忙得简直焦头烂额。 而半岛军的元帅又不知道是谁,真是无比的冷酷。其下令弩车无差别射击,专往守军多的战团放箭。好像只要能将损伤比提成二比一,就不亏似的。如果这就是目标,那么他还真做到了。几日下来,守军死了一万五… 半岛军的伤亡,也才堪堪达到三万。若再这么下去,谁胜谁负没有悬念。 “张将您信我,给我一千步卒,趁着天还没完全亮,突杀下去、来一记回马枪!” 见张颌面带迟疑,副将姜新面色涨红、举臂道:“没时间犹豫了!当断则断啊将军!我率部突杀下去,只要能够摧毁投石机和车弩,便是尽数牺牲也不亏!失去大杀器…” “凭我军精锐,守到来援足矣!” 张颌也不是个扭捏的人,见此景也没再做犹豫。他用力拍了拍心腹小将的肩膀、一字一句肃声道:“小姜,啥都别说,活着回来。” “诺!” 得军令,副将姜新没丝毫停顿,当即点齐一千轻步兵就领军猫着腰、摸下去了。 眼见心腹离去,张颌眼中闪过浓烈的悲痛。他清楚,两人多半是再也见不到了。 …… 天刚蒙蒙亮,还略显灰沉。 此刻,半岛新军的两万兵卒还在睡眠之中。连续五日的不间断进攻,极其消耗人的精神与体力。守方守的费神,攻方攻的焦灼。 坡上的汉军都累坏了,坡下的蛮军自然疲乏更甚。为了一鼓作气歼灭敌军,袁臣韩胤罕见的大发善心、让半岛军士们好好休息了一夜。这紧绷数日的心弦一旦松开,自是彻底放纵开来。似雷的鼾声连绵不绝、颇为吵闹。 “妈的,真他娘的倒霉!” “低贱的异族睡的跟死猪一般,我等高贵的精锐,却要为他们守哨?哪的理啊!” “嘿,你就少说两句吧!” 布局混乱的半岛军营凌乱不堪,但各处要点还是都加设了严密的哨卫。不过很是稀奇,今日的岗哨,值班的兵卒竟然都是汉人。 这些汉兵与蛮卒泾渭分明,他们披戴着质地优良的中装铁甲、各个关节处还加设皮质护坎。手中的长戈锋锐尖利,腰间的长剑厚重庄严。最引人注目之处,在于他们顶上的头盔。那盔子就好似一个个铁皮桶、没有缨。 此刻,守卫在营前石机旁的百名持戈精锐满脸倦容、浑身僵硬。其中一名甲士话多,嘴巴不断呢喃着:“他娘的!咱袁家的铁卫,竟然要给一群卑贱的马前卒守哨!以往…” “嘿,想都不敢想诶!” 眼皮怂拉着,甲士撇嘴:“这姓张的冀州叛将就是个乌龟!就是借他两个胆子,他又敢前来劫营了?要我说,咱韩大人就是太谨慎了!可惜了这良辰啊!就该好好的睡觉儿。” “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 话音落下好一会,并无任何答声。 “呼…呼…” 细微的呼噜声从四周响起,话多的兵卒面色一窒,只感到还是自己单纯了。 谁他娘守岗啊! 不过是挪个位儿、换种姿势睡罢了。那山坡上的乌龟们,又岂敢下来袭营? 心念至此,话多甲士也彻底闭目、靠着一具投石机打起盹来了。只不过,没想这一睡就是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 “干,杂碎们防备竟然如此空虚!” 刚刚摸下山,带头的姜新便瞧见几名甲装齐整的敌哨正在呼呼大睡。瞧见此幕,他随手唤来一名亲卫、低声道:“速去禀告张将。” “半岛军营的防备形同虚设,毁去石机弩车后,本将会试着烧营放火,不能得逞就算了…可若真的火烧连营,就请张将即刻出军。” “将这些杂碎,彻底埋葬在此处!” “诺!” 瞧见亲卫极速往来路赶去,姜新瞟了眼身后紧随的二十精英,轻轻点头示意、便猫腰上前。精英亲卫们见状意会,纷纷从腿上系带抽出一柄薄刃短刀,快捷无声的朝前行去。 短冲,捂嘴,抹脖。 听声,睁眼,死去。 短短两三息的功夫,一小队披甲哨兵全部悄无声息的命丧黄泉。而精英亲卫们却没有聚拢,而是快步朝前寻去。他们眼不瞎,如何瞧不出这些哨兵的面孔就是汉人?而依照汉地军队固有的惯例,明哨之后十步定有暗! 故此,抹杀完明哨、将其轻轻放躺在地,精英亲卫们当即轻声快步、朝前摸去。 “噗呲” “噗呲噗呲噗呲” 果不其然,在明哨后方十步左右,亲卫们又寻出了十余暗哨!无丝毫犹豫,精英抹刀而出!这种轻快薄刃抹过柔软脖颈的感觉极好,稍一用劲,便能得到划开血肉的快感。 着实令人血脉喷张! “哈,一群草包!什么时候了还睡?” “嘿,就纯属找死!” 杀掉暗哨,精英神情畅快。面上盈笑,几人亢奋低吟:“局势将自此逆转。” “烧毁敌营,建功立业!” 而就在姜新的亲卫们沾沾自喜之时,区区不过十步外的草丛里,忽然响起… 凄厉的嘶吼声!! “敌袭!” “敌袭!!!” 这声忽然响起的暴吼音调极高,瞬间便响彻云霄。吼叫刚起不过短短两三息,不远处的军营主体便略显骚动。显然,主力已被惊醒! “草!” “该死啊!竟是三重哨!!” 听闻呼喊,精英们面色煞白。有谁能想到,这懈怠无比的敌军岗哨,竟是三重?!一队明哨后一队暗哨,暗哨之后居然还有暗哨! 想必是自己亢奋的雀跃低呼,引起了最后一队暗哨的注意!一时,亲卫们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多好的机会啊!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不过,他们懊不懊悔也不重要了。从半岛军营中心处不断涌来的蛮国兵卒已经表明,突袭方要为自己的孟浪出声…付出惨重代价! “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到麾下犯傻,姜新面黑如炭。 此刻他都无力训斥亲卫低智、断送了绝佳的良机。事既如此,勇毅副将索性就拔出腰间闪亮的长剑、怒吼道:“别躲了!上啊!” “给我全力摧毁石机和弩车!!” “先把牵绳和弩弦斩断!时间来得及就把投杆和弩臂都砍了!快啊!都快啊!!” 随小将奋力呼喊,千名轻装步卒忽然从后方草丛中窜出!他们挥舞着手中宽背砍刀、边跑边齐齐高吟,嘹亮的军歌登时荡遍敌营。 “正义的战斗!流血的战斗!” “挺起胸膛向前冲杀!为荣光而死,并不悲哀。在冲锋之中,勇士的双眼…” “难道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颤抖?” 第十八章 勇士与歌 “摧毁石机,摧毁车弩!” “尽快完成计划,然后就跟他们拼了!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斩两个赚了!!” 姜新没有摆官架子,其高举手中冷寒长剑、冲杀在第一线。本就心怀必死孤勇的一千轻装步卒见状眼芒闪动,无不豪迈大笑道: “姜将说笑了!这些狗娘养的牲畜实在太过卑贱!杀一个根本保不了本!” “应该是杀三个保本!杀五个赚了!” “兄弟们冲啊!!” 一个人心怀必死之志,可以拉动数人陪葬。而千人饱含疯狂之意,又能起到多强的杀伤力?此刻,半岛的蛮兵们就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双方这还没接刃,冲在先头的蛮军卒子们就止步不前,略显畏惧的等待大部队。 无它,着实是这群敌军太过骇人。 只见那一千冲下山坡的青徐步卒咆哮嘶吼、拼命的朝着四周之大型军械连连劈砍。每一刀,都蕴含着无尽的怨气。每一刀,都能溅起四飞的碎木之屑。这一千军士不似人,就好像一群疯狂的野兽、正展现着锋利的爪牙。 “你们的士兵到底在干什么?!” “是要眼睁睁的瞧着,价值高昂的重型军械被敌军摧毁吗?李锡,我告诉你,若不能消灭这支堵在谷口的军队,半岛永远都只能沦为赵枭的附属!而此次起义被赵贼镇压…” “你们可能有活路么?” 睡眼惺忪的韩胤刚刚被侍从唤醒,这出帐才刚刚一眺战局,登时便气炸了。 只见一股千人敌军,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己方军营之前、正在奋力劈砍着贵重的车弩和投石机。而敌军不远处,稀稀拉拉约莫两三千的半岛兵卒畏步不前、神情很是仓皇。 “我实在想不出,为何聚到营前的士兵已超过外敌两三倍,却依旧停滞不前?莫非要等到人数过万,你们才敢去与千余敌军作战?” 位于韩胤身旁的高丽遗王李锡面带无奈,皱眉道:“韩大人,您知道的,我半岛人多半都欺软怕硬…而在前几日的攻杀之中,最为勇敢的战士多半都已经战死沙场,剩的…” “多半都是稍稍懦弱些的。” “找屁的理由!”韩胤毫不给李锡留面子,当着一干蛮族将领的面前,外臣手指都差点触碰到了高丽遗王的鼻子。“打胜此仗,袁家将赐予你们无上的恩惠!而此仗一败…” “你们除却被赵枭千刀万剐,便再无其他的可能!要生还是要死,自个选吧!” 咆哮一声,韩胤拂袖入帐。 被恶言相向的高丽遗王李锡脸黑如炭,失去嫡系精锐的这段时日,他对这位袁家使臣可谓之毕恭毕敬,但没想,其对自身的态度却越发恶劣不尊。刚开始,两边还算是平等… 而越往后,地位差距就越大。 到了现在,他被韩胤这个使者指着鼻子骂都只能咬牙顺气、实在是憋屈的不行。 “诸位,刚刚韩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是的,自对幽东三郡发起攻势,我们便早就没了自主、早就没了退路。此次起兵若是事败,结局可想而知,诸位就看着办吧。” 淡淡言语一句,李锡转头就走。 此刻,他感到了无尽的悲哀。半岛诸国,究竟何时才能站的起来?好似无论如何去挣扎,都永远只是强者的一条狗。只不过昔日他们是赵枭的狗,而今日,变成袁绍的罢。 无论哪边瞧起要更加正统些,可半岛诸国的本质从始至终就没改变过。他们… 一直都是狗。 李锡离去,一干蛮国将领面面相觑,旋即窃窃私语起来。言谈先是激动不忿,继而是痛苦难堪,最后终是转为了麻木不仁。是啊,都做了别人的附属,哪里还有半分的自主? 倏尔,半岛军营响起了苍茫的角号。 立于营前迟迟不敢迈动脚步的蛮国兵卒们听闻号角,个个错愕不解。但尽管内心满是困惑,这些棋子还是选择了履行自身的使命… 不顾一切的朝着营前敌军杀去。 …… “呵,来的太晚了。” 瞧见踌躇不前的半岛军士终于发起进攻,青徐副将姜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直至现在,大半军械都被摧毁、此行的任务已是完成。 此刻要做的就是杀敌! 杀三个保本,杀五个小赚!! “既然杂碎们要拼,那就拼!” “老子们可不惧你!” 没有丝毫迟疑,小将姜新大笑一声,率先就朝来敌挥剑迎去。而后,一千勇毅步卒紧随。壮士们面带讥讽与豪意,汹涌奔赴死亡。 “臭番薯烂鸟蛋,也敢在我军面前逞凶?” 一剑劈翻冲来的半岛百夫长,姜新满脸狰狞之色。他朝敌群长啸一声,便无言无语的悍然入阵。二十名精锐亲卫紧紧护住主家侧翼,死命相随。再后,千名步卒也撞入敌群。 “杀!!” “杀!!!” “干你姥姥的!!!” 霎那间,嘶吼不绝,血雨飘泊。 千具尸体瞬间倒地,绝大半来自半岛蛮兵,却也有两百人来自于青徐猛士。 野外的正面决战,与阵地战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何处?这个答案有很多种,但有一点却是绝对的。野外决战,能够最快速度分出胜负。因为排成长列接敌面广,往往生死… 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 千名青徐步卒撞入敌群,每人都接敌,不是自己死就是敌人亡,也有一种罕见的情况,就是双方同时杀中对方要害、同归于尽。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一时,躯体倒地的沉闷响声接连而起。 七百多的半岛军卒命陨当场,两百余汉家男儿亦是魂归故里。这种对杀… 没有受伤的说法,倒地就是死。 “杀!!” 没有废话,姜新举剑再杀、咆哮:“让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去地下忏悔!” “杀啊!!” 将领悍勇,军卒亦是。 七百轻步兵继续前杀!边砍边吼: “劈死这些杂碎!杀!!” “杀!!!” 血肉翻连,殷红四溅。 半岛军倒下五百人,青徐军再失两百人。 “杀!” “杀!!!” 除却剧烈的喘息以及刀刀入肉的脆响声,天地间便再无它音。一时间,半岛军倒下三百人,青徐军又折损了两百余人。此刻,先前浩荡下山的千余步卒,尚存不过堪堪三成。 姜新还活着,不过右臂已经不翼而飞。他有些别扭的以左手握剑、紧紧死盯着前方之敌。其身后原有的二十亲卫,已全都不在。 “壮哉我大青徐军!” “挺起胸膛,向前冲杀!为荣光而死,并不悲哀。在冲锋之中,勇士的双眼…” “难道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颤抖?” “杀!!” 三百轻装步卒眼瞳喷火、怒吼咆哮,愤然杀向越聚越多、超过自身二十倍数目的敌寇。他们无畏一切,宁死也要守护住汉家的疆土。一时,嘹亮刚硬的军歌,再次响起。 这声音回荡于整座半岛军营,经久不息。 “正义的战斗!流血的战斗!” “挺起胸膛向前冲杀!为荣光而死,并不悲哀。在冲锋之中,勇士的双眼…” “难道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颤抖?” 第十九章 大局逆转 上 “唉” 直至坡下战吼声彻底沉寂,还未眺见丝毫火光的张颌眉头紧皱、悠悠一声叹息。 事态已经很明显,副将姜新未能趁机点燃敌营。不过冷面战将心中却无半分责备,火烧连营这种战术,不是策划了就一定能够达成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说多的,就敌军戒备稍稍森严些,都能杜绝此景发生。 姜新没有错,是勇敢,是伟大的。 “天亮了,都守好自己的岗位。” 跟随多年的心腹小将壮烈牺牲,令张颌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感。不过即便如此,那张坚毅的冷硬面孔却没有附带上悲哀霾色。 作为一方主将,要有这个担当。 作为军魂所在,便不容张颌为个人情感而混乱神志!他的身后,是四五千还在英勇顽抗的士兵!就算为了他们,寡言将也必须振作! “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下去。如此,方对得起刚刚下山毁械的同袍!诸位,英灵的意志还未消散,活着的勇士,将证明前者的牺牲没有白费!只有我们活下去,死者才能安息!只有我们活下去,前者的牺牲才有价值!” 铿锵的话音回荡山体,张颌高高举起手中金枪、奋力挥舞道:“汉家儿郎,又岂能败给蛮荒异族?半岛的宵小杂碎没了弩石之利,还怎可能是我们的对手?诸位,振作起来!” “号手,吹凯旋乐!” ……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辰时,玄菟英魂山上,一座残破不堪的军寨孤零零的立着。寨墙上,许多甲袍泛红略显倦意的步卒紧握刀兵,目光炯炯的严阵以待。 倏忽,苍茫而厚重的牛角号突然响起。 号声悠扬,嘹亮,布满杀机又饱含希望。这种复杂的奏法很是稀罕,往往只会在大胜之后才得以耳闻。而今朝,明明坡下布满密密麻麻的敌军、己方战胜之概率渺茫,听闻此号,就令人感到很是困惑。莫不是…吹错了? “诸位兄弟,好消息好消息!那催人命的车弩与投石机都已经不复存在!都被彻底摧毁了!刚儿姜将军领一千勇士杀下山头,将…” “将那些无赖的破玩意都给毁了!” 就在各处军士疑惑之际,一名名信兵从中军跑了出来。他们边朝四周快奔,边高呼曰:“好消息好消息!车弩和石机都成破烂了!” “没了那些催人命的玩意,我军定能将大寨守得密不透风!胜利之日,不远了!” “嘿!你所言为真?” “必须的,这可是张将亲自下报的消息!” 每逢询问,信兵们都是满腹笃定。他们拍着胸膛,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日后的凯旋。听得军士一个个双眼冒光,眸中尽是憧憬之色。 一时间,青徐守军士气暴涨。 不过在倍受鼓舞中,还是有少许兵士抛出了内心的疑惑。听清楚问话之言,四处的军士也情不自禁将视线转了过来,想必也挺在乎。 “诶,问老兄您个事。” “自己人自己人,不过职责不同罢了,称不上兄!兄弟你随便问,能回定会!” “好!敢问老兄,这…这后军为何要奏凯旋之音?虽然现在事态转好,但距离大胜凯旋,也还是差得远啊!这角声是张将授意的吗?” “是的,吹凯旋音是张将亲自下令的。” 言至于此,信兵们都会转为无比严肃。他们神情庄严,肃穆刚硬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凯旋之音是奏给姜将军和一千勇士的。”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闻回答,问话的士兵们恍然大悟,继而又不解道:“不对,音律已响片刻…” “怎还不见姜将军率部凯旋归来?” 信兵们听声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为了摧毁石机弩车,姜将军一行千人…尽数战死于山下、无一幸免。为了全军不被远程消耗而伤亡殆尽,他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故此我们惟有坚持下去,才不算辜负他们的牺牲。” 讲完,信卒便大步离开了。 留下一干沉默的军士。 于此,青徐守军上下皆是暗自顶着一团炽热的火气。战斗的意志,也愈发悍韧。 …… 一天的嘶吼,一天的交战。 不知是打退了敌人第几轮进攻,筋疲力尽的军寨守兵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此刻夜幕悄临,空气也稍稍变得略带寒意。 “禀张将,箭矢已全数耗尽。” “禀张将,营寨南门已经彻底碎裂,而我们完全没有木料进行修缮…山上小林早就伐光了。预计下次敌方进攻,主要目标就是南面。” “禀张将,营寨北面多处营墙坍塌。不过…我们还能挺,最少能再坚持三轮。” “禀张将,营西外沿木栅工事损坏…” 听着接连响起的一大片恶讯,张颌脸色不怎么好看。按这势头发展下去,军寨妥定是支撑不到后日的黎明。尽管死战的意志强悍,但却并不能改变已有的劣势。士气很重要,但终究也只是影响胜败众多因素的其中之一。 受损的兵器,残破的工事,疲惫的躯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其中任何一条带来的负面影响都能与斗志强悍相抵消。而最不利的因素,还是来自于双方兵力差距太大。 仅凭一个意志顽强,真的难以支持。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张颌神情凝重,冷冷道:“军寨若再破些,就连最基本的防守优势都没了。那么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发起一轮强硬的总反攻!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战意旺盛,而固守不出…” “却是一直在消磨我们这仅存的优势!” 坐在将帐的主位上,张颌聚精会神的观览案上的手绘地形图。其实仗都打到现在,除了主动出击他根本没得选。寡言冷面将擅长使用地形,自然也很擅长借助地势防守。 但眼下这种地理环境,实在给他加设了多种束缚。首先,玄菟郡的雨水分布就很玄妙,在靠近幽州中心的那一片水泽昌兴、林木繁多。而在断魂谷外的这一块、又是靠近边疆了,不知怎么的,愣是没什么雨、也就没树。 现在这个军营,都是张颌砍光了山下周遭十里的树林才勉强建出的。至于英魂山上的林,则多半砍来设立木制栅栏和必需箭矢了。 战前做准备刚好够用,可一旦打成拉锯持久战,弊端就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长时间下来,庇护己身的军寨失了防御力,那就与寻常野战没啥区别。如此一来,再被消耗掉斗志,结局自然必败无疑。还不如趁着夜色,拼死再来一次汹涌冲杀!或许,借助较高地势浩浩荡荡冲下去,能来个反败为胜。 不过,今早刚刚突袭,敌人又怎可能在同一个地点吃两次闷亏?今夜,山下… 定是手不松刀、戒备森严! “张将,我部东墙还剩九百人。” “张将,我部南墙还剩七百人。” “张将,我部西墙还剩一千人。” “张将,我北面剩得最多,还有一千五百多名铁血战士!怎么打,您一句话!” 硕果仅存的四名校尉灰头土脸,面上却尽是喋血战意。他们纷纷抱拳、铿锵有力道:“按原本估约,援军最快也要三日后才能到来…幽州虽然全面修路,但幽东偏僻、侧重点还是在幽西。这一路多地泥泞、很是难走。” “而现在我军甲胄破烂、刀枪满疮,敌军又是装备齐全…反正简单来说,我们根本撑不到援军到来。您瞧,营门被毁咱都没法修…” “真的,还不如下山跟这些鸟贼拼了!天生男儿,死也该死在冲锋的途中!” 言至于此,四名校尉小将齐齐躬身、肃然呼曰:“张将,守这破烂营寨憋屈的死去,真不是个好的死法!咱就冲了吧!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看着大呼小叫的麾下将领,张颌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淡淡道:“别激我,鲁莽的冲下去死的更快。而且我刚刚想到个法子,要守还是守得住的。咱们没木,但有的是土。把土掘出来,给营门彻底填实,短时间照样守。” “另三面完好的寨门还能拆解下来,修补一下墙面。倘若不够,照样填土。” “嘿,土寨,还防火。” 强行幽默一句,张颌却仍在观察着地图中的山下地形。此图,是他在先前修建军寨时趁着空暇画出来的。不说啥一比一究级写实,但绝对比官方发布的简略地图要强得多。 本还有些泄气的四名校尉见状,眼中登时就冒起了精光。他们满脸希翼的望着主将、低声问道:“张将可是有啥好点子?能搞不?” “搞是肯定能搞的,但怎么来搞…” “那就有讲究了。” 张颌双眼微眯,梳理着脑中所想,缓缓开口道:“今晚是罕见难得的漆黑夜,本来借着天色发起全军突袭是最好不过的。但早上刚刚发袭,敌军戒备程度定然是非同寻常。可就凭这便能难住我张儁乂?呵,还差了点。” “徐校尉,你领一百好手带着牛角号…” “给我跑山腰去,在午夜时分忽然吹号!吹得规不规范不重要,大声就行了。” 讲着,张颌缓缓将身上甲胄卸下、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一个大懒腰。他轻扭脖子活动关节、笑曰:“山腰有人吹号,同时也就充当了哨卫。传令下去,全军今夜都好好歇息。” “养足了精神,明早与我下山踹营!” “诺!” 听闻终于不用再当王八死守营寨,三名较为愚钝的鲁莽小将面色大喜、雀跃着领命欲走,而另一个较机敏的校尉却是眉头微皱、抱拳:“张将,您是不是把顺序给弄反了?今晚夜色漆黑,正是偷袭的天赐良机啊!您这…” “您这非但不打,还专挑明日天亮再打,真是令末将感到很是不妥啊!” 被机敏校尉这么一点,另三个莽将也觉察到了不对。他们顿住脚步,望向张颌。 一时间,四双眸子齐聚于冷面战将。 “既然你会这么想,那么山下的敌人自然也是如此。我说的对吗?王将军。” 张颌嘴角轻勾,淡淡道:“月黑风高夜,就是作乱的良机。我们会这样想,敌军亦会。到现在本将已经看出来了,敌之总将定是汉人!所以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 “再加上早辰突袭过,山下蛮兵毫无疑问那肯定是做足了防御准备。还有夜间黑,敌军瞧不见事物,难道我们就看得清楚了么?” “综上所述,经过白日久战后的我军精疲力竭,再跌爬滚打的摸到山下、攻击戒备森严的敌军大营…除了全军覆没,无二种结局。” 听到这,帐中一片寂静。 四名校尉稍稍思索,实在是无言以对。 所谓当局者迷,其实一些东西就很明显的摆在你面前,但人如果已经被太多纷乱的事物给晃花了眼、蒙蔽了神志,也就再难看出了。 眼下的四名小将,就正是如此。 “那,既然放弃了这个绝佳的机会,为何明早还要去踹营呢?”王姓校尉一头雾水、低声喃喃:“天很亮再去,不就成正面决战了?” “对了,要的就是你这种想法!” 张颌哈哈一笑,神情很是快活。在四名校尉错愕不解的目光中,冷面战将猛然从座上腾起、不断在案前缓缓踱步。随之,战术出口。 “今夜敌军本就心绪敏感、戒备森严,而本将派遣号手埋伏于半山腰,于午夜敌军酣睡时奋力吹号、营造出总攻之势!蛮兵闻音,定然慌乱爬起武装备战!而等老半天…” “却是鸟影,那都见不到一个咯!” 盈着笑,张颌展开双臂、抑扬顿挫曰:“我之号手反正就安排在山腰上,隔个时辰、闲着没事就给我吹冲锋号!你说敌军啥滋味?” “就算明知很大可能我军不会出现,但他们敢不列队吗?但他们还敢睡吗?毕竟天这么黑,我若是吹三轮号就打、吹五轮号再打呢?蛮狗们不得不防,而只要不睡…就够了!” 冷面战将神情亢奋、面色泛红。 好似胜利,已在向他招手!! “明早天亮,已成惊弓之鸟的敌军早是疲乏不堪。而见到金日初升,他们心中的大石头就彻底落下咯!毕竟,在占尽优势的蛮军心中,龟缩不前的我们,不可能敢白日去袭。” “敌之主帅见全军困乏,也不会差劳兵过来送死。大概,是下令赶快修整。” “如此一来,敌营大白天的防备定还不如夜间的戒备水准!届时角号一响,大部分敌军甚至听见了都不会搭理。而这,就是我们…” “最为上佳的良机!” 第二十章 大局逆转 下 亥时人定,万物静籁。 今夜月无光,黯淡的群星被大片大片漆黑的乌云所彻底遮蔽,致使天地沉寂。 顶着深邃到极致的黑暗,蛮军大营尽是灼热火把。熊熊炬光驱散了未知与寒冷,木枝棍儿,毫不保留的燃烧着自己、释放光与热。 这会的蛮国军营,已是最高戒备。 低矮粗陋的营墙上,每隔两步便立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少许还未摧毁的车弩,也全都安到了营墙上。那紧绷绷的绳弦,显然早就做好了击发准备。在四面宽阔的营门口,精心设计的十来桩木栅拒马,也是一致的对外。 除却明显的卫兵,还有大量的暗哨潜藏于难以察觉的角落。此套布置,虽谈不上密不透风飞不进燕雀,但也绝对谈得上戒备森严了。 起码,就凭山上那些残兵败将,再怎么突袭也是突不进来的。不过,如此布置的代价也不算小,半岛叛军仅剩一万五千左右的士兵,足足有三分之一被安排上了、无法入眠。 但是,值得。 五千士兵不眠不休的疲劳戒备,与全军担惊受怕的入睡相比,还是很划算的。 至于守夜的卫兵会不会过劳死,这并不在韩胤的考虑之中。反正灭掉山上这支汉军,半岛诸国的军队也基本上丧失战斗力了。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没必要存在下去。若是能以全军覆没为代价,与敌军拼得同归于尽… 那就最好了。 怀揣着这个阴损的想法,韩胤不顾一干蛮将的勉力劝阻、强自下达了军令。 五千困得要死的士兵无可奈何,拖着酸痛疲软的躯体,就开始为全军守夜。而袁臣韩胤,则美滋滋的回到奢丽大帐、惬意入眠了。 …… “殿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夜深之中,高丽遗王李锡的王帐中坐满半岛各国将领、进行着氛围凝重的密谈。 “殿下,将士们高强度连续作战数日,躯体与精神都十分疲惫。而今早本来就与来袭敌军血战一场,接连又发起了一整天的攻防战…好不容易盼到了黑夜,想着能好好歇歇…” “可那狗日的,竟还叫五千士兵守夜?” “是啊殿下!不可差遣疲劳之兵啊!” 此刻,数位蛮将接连发声。他们神情激荡、面色涨红,想来对近日的久战而不克,早是忍耐到了极限。或许,夜里韩胤下的命令只是一道导火索,不知觉就把众将数日积攒的怒火给一并点炸了。宽敞王帐,嘈杂如菜市。 当然,这也正常。 毕竟半岛的小国基本上就没打过几次大仗,虽然怎么都比村长械斗的邪马台强,但与见惯大场面的汉军相比,诸多蛮国就不够看了。 毕竟,半岛的寻常小国,往往也就只有汉地一个郡那般大、甚至还要不如。这几日高强度作战,实际上也达到了他们的最高水准。然而就是拼到极限,亦是攻不下张颌那破烂的军寨,这就着实令人有些沮丧了。不少人… 都还产生了自我怀疑。 “殿下,我觉得大汉内部的纷争,咱从始至终就不该贸然参与!人孤立无援,被我军围在山上,可我们愣是怎么都打不穿…现在,最精锐的忠王卫队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剩下的寻常步卒也就只剩一万五,若赵枭还不倒…” “我们日后,日后…” “怎么承受那位暴君的怒火啊!!” 听着略带哭腔的吼叫,李锡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本在今儿起床,他都给计划好了。有投石机和车弩之利,剿灭山上残军也不过一个白昼的事。然而事与愿违,敌人竟然… 竟然发起了一轮反突袭,猝不及防下,重型军械全部摧毁,蛮军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自此,也就再难一鼓作气攻下敌寨。而且瞧现在这势头,要歼灭那支顽固敌军… 己方怕也十不存一、濒临覆没了。 “都先别慌,都别急。” 李锡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暴君赵枭虽然强大无比,但同时被我军、匈奴铁骑,还有袁军和曹军进攻,四面受敌,他必败无疑!” “他要倒,他会倒的!他报复不了我们!” “可,可殿下,老臣刚想到一点…” 就在李锡越说越亢奋之际,一名高丽遗臣神情难看、冷不丁打断道:“袁军和曹军、以及那匈奴会攻袭赵枭的消息,都是袁术告诉我们的。他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他们会不会诓我们?自己不动手,让我们恶心赵枭?” “甚至,可能此次出兵打赵枭的…就只有我们一家?如此一来,我们怕是要…” “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老臣话音落下,王帐登时便陷入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半岛人士皆是汗如雨下、面色煞白。倘若出兵的真只有他们,那肯定是扳不倒赵枭的。而等到暴虐君王回过神来,他们的未来… 唯有死路一条! 诸多半岛将领面面相觑,低声互问道:“这消息难道没有确认过吗?当时我们就相信韩胤的一口之言了?这不能吧!该确认过吧!” “不知道,我辰韩未曾问过,不过…你们难道就没问过吗?我以为你们确认过。” “草了,我弁韩也没问过,我们以为马韩早就确认过了!这种事你们不确认??” “你妈的别给我推卸责任!我马韩就是没确认过怎么了?你弁韩,他辰韩就确认过了?还有啊,李殿下你身为高丽遗王,这等大事都没弄清楚就来号召我们出兵?他妈的!” 见矛头指向自己,李锡眉头一紧、摊手甩锅道:“我以为沃沮和扶余确认过了,就没在这事上多做研究。还有,诸位在分袁家酬劳之时,好似也没一人谈及此事吧?当时…” “不都说跟袁术走,很有前途吗?” 此话落下,宽敞王帐重归寂静。 一干半岛诸国的将领们无言以对,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着。袁术给的酬劳很丰厚、很甜蜜,可没曾想,这甜蜜的代价竟是如此之大。倘若这次扳不倒赵枭,真就全完了。 前几年赵枭率部扫灭七国的悲剧,难道就要再次上演了吗?可以预见,若暴君再次袭来…半岛将寸草不生,地方政权也将彻底湮灭。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此刻的众将对这一切根本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局势朝坏方向不断演变。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还是李锡率先发声了:“诸位,我们…” “我们应该相信袁兖州,出自于四世三公的尊贵家族,想必他也不屑于说谎。” “好好回去歇息吧,明儿一鼓作气攻下坡上敌寨,一切就都变好了!去吧。” “这…” 一干将领你看我我望你,身姿未动。想来,李锡这番犹犹豫豫的话语连自己都说不服,又如何能够说动他们呢?咬紧牙关,几名较有魄力的蛮将终于开口:“五万大军浩荡出征,才多长时间就仅仅只剩一万五?再打…” “就真要全军覆没了!” “事到如今,惟有激流勇退…” “方有一线生机啊!” 李锡闻言眉头紧皱,想都没想当即摇头。他的五千忠王卫队已经尽数折损,在所有蛮国还效忠于袁家时,他毋庸置疑仍是领头者。 可若是全军撤回半岛,丧失军队的他,很明显已经彻底失去了养尊处优的资格。故此,他宁愿牺牲众国利益也要舔好袁术。甚至,高丽遗王心中,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私秘。 他是真的希望… 半岛所有小国的军队,都彻底灭亡于此战。这样一来大家都没了部曲,就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没了外在阻力,他便能再招军队。 高丽王的名号,在半岛可是块金招牌。 “诸位,我们要相信韩外使,更要相信袁兖州!他们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一时的落魄算得了什么?兵打完了,再招不就是了?” “还有,消息是否属实,也不过是概率极其渺小的一种可能罢!不过是没问而已,明早,我就亲自去寻韩外使问个清楚!诸位…” “如此,总算是行了吧!” 众将听声面面相觑,而一名瘦削精干的蛮将却脱列而出、抱拳道:“此情事关重大,甚至说是连系我半岛诸国之生死存亡亦不为过!” “所以,弄清楚此事不容半分耽搁。” 言至于此,精干蛮将猛然躬身、大呼:“请殿下这就去寻那韩胤,问个究竟!” “别,人都睡下了,扰了梦多不好?” 连连谈至韩胤,高丽遗王李锡神情恭敬,下意识拱手道:“韩贵使宝躯珍重,我等又岂能为些小概率之事,去叨扰大人的清梦?” “不可,万万不可!” “王泰封,此事你不必再提!” 瞧见自家的领头人竟然如此卑贱,面对关系到家国生死存亡的大事,其竟然还怕叨扰到一个外来使者的睡眠,瘦削蛮将王泰封便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感到了莫大的悲哀。 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一时间,王泰封双眸闪动,转头瞟了眼自己的几名部将、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铿” “咔” “噗呲” 抽剑音起,夹杂着磅礴劲风,瞬息便将高丽遗王李锡的头颅斩下。那颗满面惊愕恐惧的头颅坠地、咕噜噜滚动,只剩一具无头尸身仍坐于原地、脖颈断口处不断喷涌鲜血。 事发突然,待李锡的浓稠鲜血飙得帐顶尽是殷红,一干蛮将这才反应过来。 “王泰封!你在做什么?!” “大胆逆贼!你竟敢以下弑上!!” “来人啊!把王泰封给我拿下!” 随着诸多将领的惊呼声,一队甲装齐整的卫兵冲入帐来。只不过,甲兵们的刀锋所向却不是弑君逆贼,而是一干惊恐万分的蛮将。 王泰封见状面若寒冰,一脚就把还在喷血的李锡尸身踹倒。瘦削干将毫不在乎满座热乎乎的黏稠血迹,径直坐在了精美王位上。 “从现在开始,我王泰封,便是高丽王。” “听命的俯首称臣,我保你荣华富贵。” “不服的,就站原地别动。” 听闻如此潦草孟浪的称雄之言,不少蛮将登时就笑出了声。而少许擅长观察局势的,则二话不说登时下跪,与新王原有的几名旧部同时磕头拜伏、大声道:“见过我王!!” “高丽王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我呸!没骨气的东西!王泰封,老子吴俊熙不服你,你又能如何?我可是马韩王的亲生弟弟,你敢动我半分寒毛吗?大可试试!” 见情况不对,一名魁梧大将站不住了。他指着王泰封就是一阵挑衅威胁、很是嚣张。瞅见有人出头,不服的将领也齐聚大将身后。 一时,八九将伏地跪拜,二十将怒目圆睁。 倒颇有几分水火不容之势。 “有种你就杀我啊!来啊!试试啊!” “呵呵。” “这么奇怪的要求我还是头一次见。” 王泰封紧盯着魁梧战将,冷冷道:“现在是耍背景的时候吗?现在半岛诸国危在旦夕!我告诉你!!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我们现在的决定,关系到整个半岛!” 猛然起身,王泰封手指诸多不服之将、劈头盖脸怒骂道:“赵枭若是不死,你们知道我半岛的下场会是何其凄惨吗?中原王朝历来狠辣,我们的极刑跟人家比起来,算个屁!” “什么株连九族、什么腰斩之刑,什么车裂分尸、什么千刀万剐,都是中原人搞出来的!他们对自己同胞都这么狠,对我们这些异族还能好得了?再者我们这是背叛!是两面三刀!赵枭会也必须用残酷屠杀来彰显威严!” “讲难听点,我半岛的军队就是一帮饭桶!你们没点自知之明吗?拿着比敌军先进的刀枪,有着石机弩车的支援,人数还将近超过敌人他娘的三倍,愣是打不下个破寨子!” “我们抵挡得住赵枭的铁血报复?” 说着,王泰封痛苦的揉了揉胀鼓鼓的额头、纳闷道:“你们怎就这般蠢?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赵枭不灭,我们就得死!届时…” “要么就是高过车轮的娃娃都得斩,成年男人就更不必说了,至于妇孺倒可能逃过一命。要么,就是整个半岛全数被屠被灭,鸡犬不留。把地腾出来,直接给汉人建城立郡。” 话说到这,一干蛮将全都慌了。 他们神情难看,朝王泰封低声道:“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杀李锡啊!怎么说来,他也是高丽王最后的血脉,还有自立一事如何…” “我说的,李锡能想到吗?” “当王,他也配?他娘的只配当狗!” 王泰封嘴角一撇,摊手道:“非常关头运用非常手段,让李锡继续做主我们只有死。而现在需要一个领袖来救赎半岛,敢问诸位。” “除了我,还有更好的人选?” 诸将听声无言以对,只得问道:“那么你,咳,那么敢问高丽王,你有…” “你有解决问题的法子吗?” “那是自然,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赵枭会不会倒尚可未知,但我们不敢赌。就当他没倒,而我们打不过,自然就只能跑。而恰好,半岛北面有一片巨大林野,全是毒树。” “刚好可以为我们阻挡追敌!” 王泰封双目一眯,冷冷道:“根据先贤派去哨探传回的消息,林野继续向北,则是开阔的草原,不过就是有些冷,环境肯定比不上半岛…但能过活就行了,我们迁徙过去。” “未来培养出精锐之师,再观局势。若大汉内乱严重,赵枭也无甚威胁后,我们再出兵夺回故乡!甚至,还能伺机出兵中原宝地!” 众将听呆了,只感此计确实优良。 一时间满帐齐齐跪地,高呼曰: “参见高丽王殿下!我王英明!” “愿您武运昌隆,领我们走向强盛!” 王泰封见状大笑、朗声道:“那是自然!诸位现在就去传达军令,我们趁着夜色急行归乡,带着子民们立刻往北面遁去!快去吧!” “事不宜迟,剩下的这一万五之将士,打不过汉人,打打豺狼虎豹却是够了。” “对了,别忘了把那韩胤捆绑在营门前。” 说着,高丽新王当场就书起了谢罪信。此信配上袁术大臣韩胤,能稍稍消退赵枭的怒火。虽不说免除劫难,但只要延缓下赵枭出兵… 便足够了!! 而就在全将出帐、王泰封斟酌着词语之时,山上忽然响起了无比嘹亮的冲锋号!一时,高丽王浑身一颤,赶忙出帐去看。而那坡上号音接连不绝,却是没有一兵一卒出现… 倒是极远处的海面,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舰船灯火!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庞大军舰出现在眼帘中!那舰群之首的旗舰足足有七八楼那么高,舰身甲板,乌泱泱的立满了甲士! 夜幕舰顶,帆大的六面旌旗随风肆意飘卷。 中央的大纛沉稳,不动却蕴含着无穷威压。 像海上的山峦,无可抵挡的逼来。 “那,那,那,这,这这…” “这是幽州第一舰队?!该死啊!草!还真他妈的料中了!赵枭哪被四面围攻了?” 瞧着庞大舰队,王泰封眼角抽搐、浑身战栗不停。赵枭连第一也是唯一的庞大舰队都能随意调来镇压反叛,说明他现在压根不缺兵! 压根不是分身乏术! 这也证明了,韩胤他娘的满口胡言! 袁军和曹军,绝对没与赵枭开战! “快!快吹集结号!都他娘别睡了!” “全都给老子起来!快撤,快撤啊!!!” 第二十一章 豫州来使 “妈的,怎和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孬啊,这群蛮子是真他娘的孬啊!!” 寅时黎明,金日虽然仅才探出半个额头,便将漆黑夜幕彻底驱散。玄菟郡璀芒万丈,所有肃穆与杀机都消逝而去、只剩一片宁和。 在这初晨的盎然之际,张颌立在英魂山山脚下,满面无语的望向蛮军大营。此刻敌营门户大开,尽是萧索与空荡,早已人去楼空… 不太新鲜的脚印,说明现在距离蛮子们遁走最少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心中很是不爽,一时间冷面战将心里头憋屈的紧。昨夜他那般信誓旦旦的豪言今早要大破敌军,可现在天是亮了,但那人儿…也他娘的全都不见了!! 如果非要形容张颌此时的感受,那真就是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可真就是… 哔了狗了。 “我愧对三军将士啊!” “悔未听王校尉之言啊!兵书误我,兵书误我啊!”冷面战将懊悔连连,不过这也怪不了他沉不住气。毕竟一场以寡敌众的歼敌大胜与勉强守住阵地,战后封赏真是天差地别。 两万对阵五万,抵挡住攻势还能奇袭歼灭敌军,他张颌就将成为一位伟大的名将、跻身于赵枭的上将集团中间。而没有歼灭敌军,仅仅只是守住了阵地,啥名将的就是屁。 外人谈及此战,估计都是一笑而过。两万汉庭精锐抵挡五万蛮国杂兵,竟然打的只剩区区几千人…或许若不是敌军主动退走,张颌还会被彻底歼灭。日后,论到张颌这名字,人们多半就会摇头轻叹‘张颌者,不过尔尔’。 至于蛮军装备是否过于优质,至于蛮兵战力是否低下,又有谁会去在乎呢? 庸将的名号,小张是注定要背下了。 “将军,莫要太过感伤。” “是啊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 四名硕果仅存的校尉小将怕自家主将忽遭打击一蹶不振,赶忙纷纷开口劝慰。 “一时的失利代表不了什么!” “是啊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们要振作起来,此仇来日必报!” “是啊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 “……” 手下无意中的一句句胜败之言,着实刺伤了张颌年轻的心灵、使他受创更甚。 一时间,寡言战将双目泛红、攥紧双拳高声道:“不!我没败!敌军畏战而逃,怎么能算是我败了呢?我没败,我何曾败过?!” “此战,我们当是大胜才对!” “全军出击!去追杀敌军!大胜!” “我要大胜啊!!!” 年轻人的争强好胜涌出心头,激得冷面战将浑身气血翻涌。长时间守寨的憋屈无法释放,竟逼得他虎躯一颤、一缕殷红被活活气出。 四将见状大惊,暗叹张颌疯魔了! 这寡言冷面将历来如此,冷静时极其擅长运用环境地形来作战、头脑清醒而睿智。但他也有一个很多人都有的致命缺陷,就是心智较为容易被怒火所蒙蔽。每当陷入这种负面状态,张颌就会冲动,就会鲁莽得令人发指。 在这点上,他比不上好大哥魏延。 而事到如今,校尉们除了劝还能干啥…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 “是的,是我们胜了啊!书中有云,穷寇莫追!将军,军士们都太累了…” “若追上去被蛮狗反咬一口怎么办?那么一来,我军才真的是败了,不能啊!” 被大声劝谏,张颌只感到气从心来。倏尔,其面色涨红,大步往前冲去、边奔边呼:“从军岂能轻易言累?呵呵,本将自己去!” 可没待战将跑几步,其便哇得喷吐一口殷红气血,径直倒地昏厥了。四名校尉见状呆愣了好一会,着实没想到自家主将承受能力这般差。他们面面相觑、赶忙朝前冲去。 凄厉的呼喊,也随之响起。 “将军太乏,累倒了!” “快传军医,快传军医啊!” “将军,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霎那间,青徐残卒军心受创、士气萎靡。 好不容易提上来的一口劲,也彻底散去。 …… “天杀的蛮子,是多长了两条腿还是怎么,竟溜得如此之快!来人,传我将令!” “再提两节速,决不能放跑逆贼!” “诺!” 幽边海面上,一条条巨大的战舰扬帆前行、正以最快速度朝往半岛海域行去。昨日夜深,他们远远眺见了玄菟郡内的叛军大营。很遗憾,却未能寻到张颌领导的两万军队。 想来,那位将军很是不幸。 投来的第一战,便折戟沉沙了。 怀揣着为同袍报仇雪恨的想法,幽州第一舰队极速朝着海岸线航去。没想那群蛮子怂得太厉害,居然连个照面都没打,就这么脚底抹油的朝着半岛溜去了。殊不知,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这群蛮子跑得再快,目的地… 还不是半岛七国? 将诸国夷为平地,照样能够为张颌报仇。不过尽管如此,雪恨心切的甘宁没有浪费时间,不断的下令提升航速、朝半岛汹涌杀去。 …… “好兄弟,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还请你放心,我定会为你雪恨!本将要用整个半岛的反叛余孽,来告慰张兄弟你之在天英灵!” 甲板上,一身透气青袍的甘宁神情惆怅。正对着一尊灵位祭酒,颇有感慨。 张颌这人,甘宁与他的交际确实不多。除了在几次庆功筵上打过照面聊过天,便再无过多来往。但通过那短暂的接触,两栖水将觉得张颌是个沉稳的老实人,虽还略显稚嫩… 但多经历些岁月的打磨,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块璞玉。然而事与愿违,这么优秀的种子,怎就折在了半岛杂碎们的手上?真是令人不愉快,天妒英才,真是天妒英才啊!! 想着,甘宁倚靠在甲板护栏上,悠悠的望着五彩斑斓的无边碧波。男人眼目深邃,自我喃喃道:“不过要我说,小张还是逊啦。” “其成也固守,败也固守。一心钻研地形优劣,却是忘了自身武艺高强。讲实在,还是不够勇。半岛蛮荒有几个勇的?小张只要领着精锐直突敌军帅旗,蛮子有谁挡得住?” “而帅旗一倒,蛮子不就低迷溃散了?两万虎狼非要龟守,任五万宵小凌虐。嘿!就是黄巾草寇,你让他一直进攻聚起了锐气,也都很难招架。一力降十会,所言不假啊。” “唉,稳重是好事,却不能失了锐气。” “小张啊,你的死为我们明鉴了眼目…也不算没价值。放心去吧,哥为你报仇。” …… 幽州蓟郡,赵枭很忙。 本来田豫刚刚归来,能帮贾胖子好好分担些事务。可这一回来又被中俊枭雄给差走了,囤积的要务,也就只能赵贾枣内部消化了。 此刻午时日盛,枭雄正端坐在刺史府中,认认真真的写着书信。最近突发异变实在太多,必须他亲自写的命令也不在少数。首先,书封急信给关羽,叫他调动驻扎在冀州的第三集团之五万步卒协助张颌、立刻镇压暴民。 其次,还有封亲笔信要给身处冀州魏郡的许褚,令他发兵聚于兖州边界、威逼袁术。还要强调其必须把阵仗弄大,态度必须要硬。 别看前两日说的铿锵,实际上赵枭压根不想打兖州。而不想打,就必须硬。 让别人觉得你想打、你很想打才行。 “唉,忘战必危,好战必亡啊。” 写着信,赵枭略为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若不出这些岔子,尚武民兵也该归乡为民了吧?唉,去年四万尚武勇士为吾出征,今日却仅剩小两万,伤亡超过了半数…” “这该死的战争,没玩没了的勾心斗角。” “天下又岂能太平?” 落款盖印,将关羽之信放在案上。枭雄再次抽出一张信纸、边写边言:“许褚啊许褚,真是好久未见了。这种难相见之状,日后只怕会愈来愈多吧…吾还记得当年洛阳城外…” “将军那一记救命飞戟呢。” 刷刷将信写好,赵枭却是停顿了分毫。 他有些感慨不知如何说起,他有些庆幸不知如何道来。从心说,老天真的待他不薄。从一个无足轻重的乡勇头子,混到今天地位显赫的一方诸侯,他经历了无数血雨厮杀。 有在神州大地镇压逆贼,有在广袤草原濒死逃亡。有在治下郡县剿杀张叛,有在域外半岛叱诧风云。有在恩仇之中悍攻死敌,有在迷惘交加进退左右。这一路不容易,陪伴自己的兄弟有的逝去有的活下,但真值得庆幸… 最先跟随自己的,除却赵二阿饼,多半都还健在。起家的关张、投来的许陈,俊面的赵云、吃枣的贾胖,其实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成为了枭雄的兄弟,手足连心的那种。 其次的田畴田丰、徐庶张辽、甘宁田豫,实际上,也成为了赵枭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万幸的是,他们犹在。或许,随年纪越大… 人啊,就越会注重感情。 “位至达者,会感到寂寞。只有历经了时光的洗礼,才知晓真挚情感的珍贵。” “有些人眼中,情谊不值一提,为了区区吊钱便能坑害朋友。而在某些人眼中,情谊却是高于一切的宝物。便是万两黄金、便是万块美玉亦无真情可贵。刘皇叔,我算懂了。” “还未失去心腹手足,我就偶有担忧。而失去两位兄弟的你,脾性即便再是能忍,双眼又岂能不被怒火蒙蔽?”提及刘备,赵枭嘴角一勾,忽得畅快的大笑起来。刘玄德,看似弱小,却实则是也汉末首列超级大枭雄。 最初心软的自己,还发了恻隐之心不想抹除他。还好,有忠心可嘉的衙役们啊! 快活的笑着,赵枭脸上忧色不再。他已下定决心,尽量去避免战将身处险境。同打江山,更要同享富贵才对!希望未来建立新朝时,忠心的臣子们都还健在!届时人人封侯! 心中有了坚定的念头,一时间枭雄效率猛然加快。他将关羽与许褚的信件端放在一旁,再次提笔书起第三封信,此信是给迦克西的。先是寒暄叙旧,再是敲打拉拢。通过匈奴之患,赵枭清晰认识到了后背决不能有威胁。 鲜卑临近大统,往后便是一支强悍而团结的精锐骑兵。若是不能将他们敲打收为附属,那么中俊枭雄或许也只能来几出毒计了。 “迦克西啊,别怪我,现在的我不是孤身一个人…我是领袖,我身后有千千万万忠于我的子民,为了他们,吾也只能违背让你建国的初衷。鲜卑除却如历史一般融入汉族…” “就只有两个选择。” 赵枭神情迟疑,终还是敲击着桌面、斩钉截铁道:“要么成为相对自主的附属部族,下挂于我救国都护府。要么…就只有灭亡。” “自我们结盟起,论迹不论心,你确确实实一直在帮助我。我这么违背昔日承诺,也确确实实背信弃义。但五胡乱华的悲剧决不能上演,乌桓早被我灭了,匈奴经此一役也败得差不多了。草原上,就只剩你鲜卑了啊…” “迦克西,我的后方不能留有一柄尖刀。即便这柄刀历来与我交好,但不能…” “就是不能。” 言至于此,赵枭脑中忽然显现出迦克西那张完美的俏丽容颜。那女王冷若寒冰,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好似在质问着赵枭身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说出来的话就不算数了? 以前歃血为盟的朋友,难道就是个笑话么? 继之,赵枭眼中又闪过与宝勒尔托雷多年的温存来。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什么是原则?不被任何因素改变的,方为原则。 故此,中俊枭雄眼露痛苦,还是苍劲有力、不带犹豫的写完了鲜卑之信。希望迦克西能够顺应大势吧!自己会多给她些时间考虑。 但如果鲜卑死活不肯归于炎黄… 那么,他也只能辣手摧花了。 在民族大义前,什么都得往后站。 “呼” 抹去额上布满的细密汗珠,赵枭终于写完了三封重要信件。一边小心弄着漆封,男人一边大呼道:“洛旼,唤信骑过来!还有…” “让军帅魏延来府中,与吾共进餐食。” “是!主家。” 死士统领答音刚落,一声急切的呼喊便从门外窜了进来。“主公!主公!” “豫州曹操来使了!豫州曹操来使了!” “来者有二,一是曹操族人,二是曹操首席军师郭嘉,说是要与主公共谋大事!” “主公,主公!曹操来使了!!!” 赵枭听声错愕,着实有些诧异。 曹操来使?郭嘉是使臣??要与自己共谋大事???嚯,这什么跟什么… 且不说二人先前敌对,这豫州与自己治下三州也没有接壤啊!人妻曹赵枭清楚,是汉末第一狠辣狡猾的狐狸,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一时间赵枭双目微眯,心中思绪万千。 而就在这时…… 第二十二章 结盟出兵 一时间赵枭双目微眯,心中思绪万千。 而就在这时,屋外又响起一道呐喊:“喜讯啊主公!喜讯啊主公!涿县军武天机阁传来加急消息,肥之皂与玻之璃,已研发出来!” “样品,也已经送到主公府上。” 赵枭闻言神情大悦,整个人都随之彻底轻松下来。这覆盖所有阶层的必需商品研发出来,对现在焦灼的局面改善不小。只要能够打开市场,日后便有源源不断的财宝进账。 而府库只要充沛盈余,枭雄也就敢于招募更大规模的军队。现在的赵枭已经不缺少良将与谋士,相反,他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部队交给英才们大展拳脚。换句话说,只要军队庞大昌盛,一切问题都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拳头就是真理,是永恒的法则。 若有百万雄师,还有何惧也?打下一州,就驻个二十万大军,瞧地方官敢不敢反,瞧暴民们敢不敢乱!而军队的根本,就在于钱。 “这消息对吾来说,同于天降甘露!” “待整个大汉的经济市场都被我救国都护府独掌,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我为敌?普天之下又还有谁能比我有钱?钱能通神啊!!” 此刻赵枭面目泛红,一股冲天的自信豪气在胸中翻腾滚涌、令他整个人英气外溢。 有了钱,天机阁就可以多给经费。有了钱,赵党也可以开始组建。有了钱,军队就能扩招。有了钱,还能多封赏拉拢人心。钱真是好东西,虽不是万能,但也趋近万能了。 反正没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来,号贾军师和魏军帅过来。” “与吾会会曹豫州的来使。” …… 未时日跌,二月的天稍稍有些热。 不过堂门全开、面对庭院的刺史府大堂却是毫不显闷。徐徐微风随雅致院落荡入堂中,袭得一许盎然清凉、使堂中之客心旷神怡。 此刻,堂中端坐五人。 檀木主位上的,自然是东道主赵枭。 下方四人泾渭分明的对坐左右,左为贾诩魏延、右为郭嘉曹仁。赵枭对待曹操来使算是很客气,等郭曹二人通禀姓名后,便当即赐座、赐予佳肴饭食。两位使者见状错愕,从未听闻有诸侯第一次会见外方势力使臣… 二话不说,就上饭上菜的? 郭嘉脑筋转的快,当即便思索这是不是什么隐喻。莫非赵枭想要表明的态度,就是瞧不起曹操?上饭上菜,就是嘲讽曹操家小业小、需要乞讨?派出来的使者,都饿着肚子? 怀着满腹狐疑,郭嘉曹仁思绪万千。 然而这一切猜测,待到菜品上齐之时,便彻底化为乌有。这筵席丰盛无比,而且上的极快,想来不是赶的,是早早就做好了。 “诶,两位快吃啊!莫非是嫌我幽州偏僻荒芜、穷乡僻野,没啥好菜款待二位?” 端着圆碗,赵枭运筷如飞。 他不断自我喂着喷香大肉块,同时目光紧紧盯着郭嘉曹仁、神情很是凝重。 好似…随时都要发飙生气。 郭曹二人见状无语,来府前他们早就用过膳食了。本想今天少不了一番持久谈判,两人还专门多吃了些。可眼下赵枭这种态度,他们好不吃吗?人家作为主人款待来客,而且话都说成这样了,若是不吃着实削人面子。 如果赵枭觉得自己二人瞧不起他,倘若一生气拂袖而去了呢?那么主公交托的任务自然也就彻底泡汤了。想来无法,郭嘉苦笑: “哪有哪有,此菜乃在下毕生所见之最好。只是想在饭前,多多欣赏下罢了。” “子孝将军,快与我同食!” 说罢,郭嘉忍着饱胀,大口吃了起来。不知赵枭这人的饮食习惯怎就这般奇怪,尽是一些涨人的餐食…啥白萝卜大块大块,清甜但是涨肚。啥糙糠米很有嚼劲,但是涨肚。 显赫贵族吃的,不都该是精致的小碟菜吗?郭浪子以往曾去过江东游玩、在一县令府上借宿用饭。毫不客气的说,那小官仅仅只是一个地方县令,但餐饮可比赵枭高雅多了。 精致小玉碟,少少摆放着葵、藿、薤,就是盛肉的盘子,亦是纹理优雅。肉条被切成薄如蝉翼的一盘片儿,蘸着花青酱、味真绝了。 而小樽小樽的花雕酒,更是赛过神仙。 人家一个江东县令,吃得精雕细琢。可这治下起码有上百县令的赵蓟侯,竟然打得这般粗,属实让郭嘉感到很是意外。这边没有小玉碟,只有大钵碗。没有细致菜,只有超大块。最令人发指的是,有一块鹿肉切得竟比… 竟比郭嘉的嘴还大!! 这是文人骚客该吃的吗?! 敢怒不敢言,郭嘉痛苦的咀嚼着大肉块、心中已给赵枭贴上了野蛮人的标签。作为一个强大的诸侯,饭间居然没有美娇娘来跳舞? 这么天方夜谭的事,今天也是开眼了。 “郭大人表情怎这般苦痛?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嫌我幽州穷乡僻壤?” “咳,餐食…甚是好吃,很和我胃口。” “苦痛,是因为更到了,咳咳…” 不似养尊处优的浪子郭,混迹军旅的曹仁却是吃得欢。习武之人肚量大,即便先前饱食过一顿,但再吃一顿对曹仁来说也无甚问题。只见他大口吃肉,嚼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感慨:“奉孝啊,侯爷这种饮食才是好的。” “精致的菜,讲的是感觉,但粗些的食物才养人啊!以往我就常常观察,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贵人,似乎比顿顿吃糙糠麦谷的平民更容易患病?” “嘿!真是奇了怪了。” 郭嘉听声无精打采,轻轻颔首敷衍而过。 曹仁见此也懒得再劝,朝同样吃得欢快的赵枭笑道:“不过侯爷身份尊贵,却毫不在乎于享乐,真是令在下惊诧、令在下佩服啊!” “哈,过誉了。” 赵枭摆摆手,他对曹仁还是很欣赏的。若不是其与曹操互为血亲,都想挖过来自己用了。这人年少时喜好弓马弋猎、不修行检,但领军之后又奉法守令了,可谓自省之才。 曹操四方的征途中,处处可见曹仁的身影。破袁术、攻陶谦,擒吕布、败刘备。无论是官渡之战还是赤壁之战,曹仁皆立下汗马功劳。其后又督诸将据守潼关,破苏伯、田银于河间,灭侯音于宛城。最后的镇守樊城… 更是一个无法复制的神话。 讲真,稍一思量,赵枭内心已经浮现出凌冽杀意。曹仁身为曹操兄弟,无疑会成为其日后的左膀右臂、替阿瞒开疆扩土。若今日将其抹杀在此,虽有些没品但也不失为良计。 “对了二位,不知曹豫州遣二位前来…” “所为何事?” 脑中不断谋划着怎么弄死曹仁,赵枭面上却是一片和蔼可亲。他放下银筷,望向连连打嗝的郭嘉、温声笑道:“侍者,快上水来!” “不,不用,我没事。” 作为来使如此失态出糗,令郭嘉面上多少有些尴尬。他缓缓起身、拱手道:“侯爷,我家主公欲与您结为盟友,相互帮助共谋大业!” “不知您,不知您嗝,嗝…” “不知您意下如何!” 接连的打嗝,着实将郭嘉强摆出的庄严之色削去大半。而赵枭先前啥样现在啥样,从始至终都是微微淡笑着。在不知不觉中,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好似正不断往赵枭那边挪去。 “结为盟友?这是为何?” 中俊枭雄听声眉头微皱,不无疑惑道:“我幽冀青与豫州并不相连,就是协同作战都难,这盟结来意义何在?难不成司隶袁绍来攻我,贵主公还能横跨几州来救?同样,曹豫州被攻,我也无法出军相助,这盟无甚意义。” “非也,非也!” 郭嘉出座,朝赵枭展臂而呼:“古往今来,恰恰就只有疆土不相连的两方势力,结成的联盟才能长久!所谓的远交近攻也正是如此。” “侯爷,若领土交接难免双方治民会发生冲突。因为种种琐碎破裂的联盟实在太多,而您与我豫州并不接连,这才是最好的盟啊!” 赵枭闻言颔首,转而望向贾诩。 一直默不作声吃着蔬菜的贾胖子见状,轻咳一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这是相互帮助的盟约,而不是主仆关系的附属,承担一样的义务,所得…” “自然也该一样才对。” 赵枭再次颔首,一言不发。 而郭嘉见此微微一笑,悠然曰:“我家豫州大人对赵侯爷素来信奉的仁德很是推崇敬仰,特此,我方愿奉上新粮三万斛,金万两!” 赵枭闻言双目一亮,轻轻颔首。 可贾诩却是径直摇头,淡淡道:“这份心意不算小,但能劳烦郭大人与曹将军亲自为使,豫州大人的图谋定然不止结盟这般简单。” “还有,即便仅仅只是结盟,但光凭这份心意也还是不够的。郭大人,请让在下看见你们的诚意。”贾诩抚着小山羊胡,笑眯眯。 然而这个笑容,着实令郭嘉有些不爽。 不过毕竟有求于人,郭浪子也只得耐着性子缓缓道:“我家豫州大人欲助刘荆州一臂之力,将狂徒孙策彻底镇压!不过我家主公未曾与刘荆州有过交往,还请侯爷为之引荐。” 赵枭闻言不语,不置可否。 贾诩挑了挑眉头,也没说话。 只有魏延冷不丁张口、不解道:“你家主公曹操想帮刘表打孙策?那你们直接发兵去抄孙策后路不就行了?恰好,扬州北面的九江和庐江二郡,不正是与你们豫州接壤的吗?” “你们抄孙策后路,不是手到擒来吗?” “就此事还需要这么麻烦么?” 听闻魏延一连串的疑问,郭嘉神情稍稍显得有些难看、但还是落落大方道:“出兵偷袭孙策后背不是难事,问题就在于…我豫州有意吞并九江和庐江二郡,直接遣派使者…” “想来刘荆州是不会答应的。” 赵贾魏三人都是人精,听到这哪还会搞不清楚曹操的图谋实际上就是九江和庐江?啥出兵协助刘表都是虚的,豫州完全就是想在扬州分一杯羹,但又畏惧于荆州军的强大。 所以,就想让刘表唯一的盟友赵枭,来做个中间人。所谓盟友帮盟友,也不过就是掩饰黑暗交易的遮羞布罢了。表面上看来,曹操好像帮助了刘表击败孙策,分两郡没啥。 可实际上,他压根就没付出。首先,扬州军和荆州军已经对拼很久了,刘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曹操出兵,不过是压倒孙策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一开口就要两郡着实胃口太大。要知道,整个扬州…也不过由六郡组成。 九江和庐江治地最小,却又是最富裕最发达的两个区域。好比扬州沿海的会稽郡,一郡就比九江庐江加起来还大,但税收却比二江随便一个都还要低。不过出个兵,就想沾染此二郡,别说是自傲的刘表,是谁都不会干。 “如果目的就是如此,二位还是请回吧。” 先前一直点头的赵枭也不点头了,虽然盟友就是拿来卖的,但最基本的江湖道义还是要有。刘表好歹帮自己救回妻子,为了点利益,就让人家拱手让出两个郡给曹操,那… 那就不是不讲道义,而是道德败坏了。 “侯爷这是何必呢?这看起来是我家主公占了大便宜,可实际上现在战局僵持已久,没奇兵介入,刘荆州也难以打败孙策啊!”郭嘉拱手、皱眉道:“刘表是侯爷的盟友,他被消耗对侯爷来说也是不利。再者,侯爷与…” “侯爷与孙家,不也有血仇吗?” “您难道就不希望孙策早点灭亡?所谓迟则生变,万一来个什么意外孙策灭不了了,岂不是大可悲?侯爷,助我们就是助自己啊!” 赵枭闻言不语,实际上郭嘉有一点说错了,也有一点说对了。其实对于中俊枭雄来说,刘表被多消耗一些兵力…也是乐得见的。不过,赵枭确实很想让孙策死,因为他… 亲手杀死了枭雄的忠心家臣赵二。 阉割斩首了孙权,夺妻之仇是报了。但孙策还活着,杀臣之仇就远还未报。 经郭嘉这么一提,那汹涌的怒火登时就窜了上来。是啊,该杀孙策了!眼下刘表强大的荆州军已经被消耗到了不少,短时间也不可能再扩张了。那么,就可以暗令傀儡徐州出军夹击了。至于帮曹操说话,没这可能的。 曹操要两个郡做报酬,而自己控制的张昭只要一个郡就行了。刘表要吐点好处… 但这好处干嘛要给曹操来吃呢? 自己暗中的傀儡势力,也是要发展的嘛。 心念至此,赵枭嘴角轻扬、笑道:“刘荆州想必不会同意这个提案的,即便是本候出口也是一样。不过,倒还有个生意可以谈谈…” 郭嘉曹仁听声眉头紧拧,话还未出口。 就见赵枭… 第二十三章 毒计 “不过,倒还有个生意可以谈谈。” 听闻赵枭一口否决己方提案,郭嘉曹仁皆是拧紧眉关。二人张嘴欲言,却见赵枭率先抢声高曰:“其实贵家主公急于吞并九江庐江,也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来人上地图!” “拿全汉的!” 随中俊枭雄一道高呼,没多久大堂暗处便闪出四名黑衣侍者来。这些内侍包裹的很是严实,除却毫无情感的双目、便再瞧不出啥来。 手牵一面巨大皮质地图,侍者左右并行。 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大图摊放在厅堂中央,便即刻朝四周轻快遁去、身影不再。 “二位,这是你豫州!” 赵枭猛然起身,快步走至地图前,指向图上一块较小的地界、朝郭嘉曹仁挥手。 后二者见状面面相觑,着实被赵枭这般跳脱给怔了下。两人没有过多犹豫,当即起身行至图前,朝赵枭所指望去。而贾诩魏延也没愣着,全都小跑到主公身旁、共望地图。 “二位瞧,你豫州完完全全被徐州、扬州、荆州、司隶、兖州这五州包围。此等地理位置,在和平年代实在得天独厚,简直就是捞钱的风水宝地!各方商队都要途径此处…” “光收个过路商税,你们都发达了!” 说着,赵枭神情一肃、皱眉道:“很可惜现在不是和平年代,而是乱世!这接连五州、本该欣欣向荣的地理位置,反倒成了祸端!” “曹豫州不太好过,必须左右逢源、不断与邻州周旋。若惹得众怒五面来敌,曹家大业怕是顷刻即灭…”言至于此,赵枭瞟了眼曹仁,预想中的怒色没有出现。相反,此将竟还微微点头,承认了自身现处于困局之中。 一时,赵枭心中凌冽更盛。 不怕骄狂急躁听不得半句坏的对手,就怕这种沉稳听得进劝的敌人。这曹仁… 今朝不除,来日必成大患! 想这么想,枭雄面上却是满心的为人着想。指着图上的豫州,男人继续道:“天天周旋于各方终究不能长久,而且也消磨英豪的雄心。曹豫州我有所闻,是世间难得的枭雄。” “故此,他定然不会长居于困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想屈于人后,自然得自身强硬。由此,贵家主公必须也只能扩张!!” 言至于此,赵枭环顾郭嘉曹仁。 此刻,二位来使面有震撼。 虚白浪子郭嘉,对赵枭野蛮人的感官彻底消失。野蛮人,是无法将人心剖析的如此透彻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自家主公曹操也曾讲过!最为巧合的是… 谈到这句话时,亦是在商论豫州大局! 果然,英雄都是互通的啊! 曹仁则稍稍简单些,他只觉得赵枭这人绝非寻常、是也兄主曹操未来的强敌。身为达贵而不享乐,身为对者敢教敌者…就凭这份素养,就凭这份格局,未来必是强悍之敌啊! 想着,曹仁望向赵枭的目光变了。 有警惕有提防,但更多的却是敬重。 大丈夫一生能有几个强敌?很多敌人虽然强大,但却配不上强敌这词。很显然,赵枭配。所以,他便值得自己尊重,哪怕是外敌。 见二人神情变化,赵枭淡淡一笑、继续分析道:“贵家具体情况本侯并不知晓,但想来曹豫州此时也应坐拥了十万军士。此刻豫州已经具备了扩张的实力,但对象却不好选。” “荆州水师强大,就是步卒也有十万众,贵家想来是不会选择荆州的。而司隶和兖州的二袁不用说,也不是好选择。徐州弱,可打了徐州就与本侯都护府接壤了…说句实话,豫州攻徐,本侯就会出兵伐曹。所以徐州…” 赵枭摊手,撇嘴道:“也不是好选择。” “搞来搞去,也就只剩下个扬州打了。” “而后,便有了两位的到来。” 郭嘉曹仁皱眉不语,不是因为赵枭说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赵枭说的太准、说的太对。对手具有如此敏锐的思绪,着实绝非一件好事。 “可即便是扬州,也不是豫州可以沾染的。若是你们一早就出兵参与,此事倒也能促成。问题就在于现在扬州之战已经打到尾声,刘表是不可能接受如此无理的条件的。” “而且,即便你们豫州拿下了九江庐江,现在的问题也依旧存在。”指向图上被重重包围的豫州,赵枭冷声道:“如果不突开地理的枷锁,多得两郡又能如何?曹豫州满腹的雄心,难道就仅仅在于渺渺两郡么?其实…” “贵家主公在痛失亲父之时,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荆州徐州动不得,目标转为兖州司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曹家若要大业有成…那么与昔日交好的二袁开战,早就必然。” 郭嘉曹仁沉默,面上稍显哀色。 高大挺拔的曹仁双手抱拳,朝赵枭行礼、铿锵有力道:“兄主一贯信赖袁绍,甚至将叔父归途的事宜也全盘交由袁家负责。可他们…他们竟然如此的不在意!可怜我家叔父…” “儿子刚刚成为权重,这连福都还未享到…就这么驾鹤西去了,真是不幸。” “袁绍与吕布,也真是可恶!” 讲到这时,曹仁虎目中不自觉的闪过冰冷杀机。赵枭说的不错,若想要曹家大业有所成,未来必定是要与袁家开战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原定先吞扬北二郡,也仅仅是想多增长些力量,再来讨伐司隶和兖州! 曹嵩虽是吕布手下人杀的,但真正可恶的却是袁绍无疑。他在护送事宜上哪怕稍稍上点心,袭营的几千并州骑兵又岂能轻易得逞? “是啊,袁绍和袁术实在可恶!” 贾诩忽然接话,朝郭嘉拱手道:“曹老大人之死,袁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倘若袁绍在并州的布置妥善些,吕布又能突袭到司隶?再者即便多加些护卫,这少许骑兵又能袭破营地?实际上,老大人是被袁家间接杀的。” “而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豫州有意扩张,为何不直取司隶兖州,反对毫无瓜葛的荆杨之地起了心思?没必要,且弊大于利。非要吞下九江庐江,便是交恶刘表…” “而我家主公蓟侯又是刘荆州的盟友,你们豫州为了区区两个郡,交恶两大势力并不值得。相反,若是举兵攻袁,还能得到我家主公的鼎力支持以及深厚而高尚的友谊。” “孰轻孰重,郭大人不会不知晓。” 被贾诩这么一说,郭嘉和曹仁都愣了愣,只感到有些不对。他二人明明是来劝说赵枭做为中间人,帮豫州朝刘表讨要二郡的。 可不知怎么的… 话题就彻底偏了? 咋一下就变成了曹操出兵攻打袁家了?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话还没毛病?? 听起来,好像攻打袁家,曹家所得更大? 一时间,郭曹二人面面相觑,紧紧的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曹操可没有给予他们宣布对袁开战的权力,尽管赵枭说的很令人心动。 “郭大人,如果贵家主公愿意对兖州袁术发兵,那么吾之都护府也会出兵相助!你我二家一面从兖南,一面从兖北同时进攻,上下夹击贼袁术,其定难以支撑、顷刻可灭矣。” “届时,兖州你我对半分之,可好?” 郭嘉听声怦然心动,不置可否。 曹仁亦是眼目泛红,颇被诱惑。 “咳,在下从不怀疑豫州军的战力,更不会怀疑侯爷雄军的威武。但兖州,又岂是那么容易打下的?”郭嘉双眼一转,喃喃道:“袁家四世三公,又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大人并非显赫世家出身…咳,在下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只是对于我们这些顶流世家来说,更是深切的知晓袁家究竟是何其强盛。” “如此庞然大物,不是随意就能扳倒的。” “顶流世家?” 赵枭嗤笑一声,如果真论出身来说,普天之下又有几家比得过赢氏呢?好吧,不能公开的皇亲帝胄还不如平民百姓。但这又如何? “害,奉孝莫要多虑。” 中俊枭雄忽然牵住郭嘉之手,抑扬顿挫高呼道:“本侯出身不过一小小县令家族,与那袁家相比如何?但毫不夸张来讲,若不是担忧轻易被扣上逆贼之名,就凭袁绍袁术…” “本侯轻易碾压之!” 眼见华服赫者如此孟浪,竟然牵住自己一个外臣的手,郭嘉神情错愕。 “奉孝啊,今赵曹强强联合,又占据夹击之势,即可轻易灭亡兖州袁术啊!恰巧,此时袁绍和吕布打得如火如荼,也无法抽身来救…” “正是灭亡袁家的大好良机啊!!” 说着,赵枭又一把抓住曹仁之手、神情激昂道:“子孝,你与曹豫州是自家兄弟,回去可要将本侯之言一五一十的传给他听!想必曹豫州定然知晓良机难寻,当时便会…” “便会与本侯共灭袁术哈!” 一路走来就常用鼓动,赵枭的煽动之术已接近大师巅峰。语句虽然平平无奇,但在特有激昂腔调的加持下,就颇具蛊惑之力了。 此刻的郭嘉与曹仁,虽不算刚出巢的雏儿,但与历史上那般水平相比,着实还差些火候。被赵枭与贾诩联合鼓动,心智便稍有蒙蔽。 一时间,两位来使纷纷朝赵枭行礼。 肃声齐曰:“请蓟侯放心!” “您之话,定会完完整整传到我家曹豫州耳中!期望我们能够结为同盟…” “共创大业!” “好!” 赵枭左右牵着郭嘉曹仁前行三步,朗声而高呼:“来人,大设筵席!今夜本候要与豫州两位贵宾不醉不休!来,二位我们再谈谈。” 本来大事敲定,郭曹二人正打算告辞离去。但见东道主如此热情善意,两人也不想扫了赵枭面子。索性就打算暂住一日,明儿再走。 殊不知,就延迟了这么一会… 其中一人,就注定交代在幽州境内。 …… 夜黑府亮,丝竹乐曲经久不歇。 赵枭与郭嘉曹仁开怀畅饮,双方相互来往的赞美之词从始至终就没停过,引得敞亮之堂尽是欢声笑语。在这闹热的筵席上,蓟城内的达官贵人几乎都到了,不过奇怪的是… 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竟也参与其中。 而中俊枭雄好似不知保密为何物,在堂中常常提及袁术命不久矣。若不是郭嘉不时咳嗽来提醒,枭雄好像就要将隐秘全盘托出一般。 尽管有醉酒之原由,但也使得郭曹二人对赵枭的感官大大消减。得了,其虽然眼光长远,没想居然还是个大嘴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一点都不谨慎,真是当人心齐吗? 推杯换盏间,郭嘉已经发现了最少两三个其它势力的内奸谍探。每当赵枭提及袁术命不久矣时,这些谍子眼皮就会下意识的抽搐… 而自己二人是曹操派来的使者,赵枭这个大嘴巴!这完全就是无意间将消息全盘托出了啊!就是傻子也知道,豫州要与赵枭共击兖州啊!短短一筵,郭曹的心态已彻底改变。袁术有了防备岂会那般容易被灭?不可能的。 不付出过多伤亡吞并半个兖州,已然是不可能。而如此一来,曹操多半会拒绝。 念头至此,郭曹也就索性冷眼旁观了。 如果双方不会成为盟友,他们也就没义务帮助赵枭挖出内奸,就让他们藏着吧! 怀揣着各自的想法,筵席氛围有些诡异。 …… “魏将军,你看这些死士能行吗?” 月夜之下,蓟城南军营。 贾诩正与魏延进行着密谈检阅,二人身前,整整齐齐的屹立着两百精锐死士。 死士们一袭黑衣、罩住了浑身各处,除毫无波澜的眼目裸露,其余部位皆被掩盖。是的,他们正是赵家培育的王牌死士,即将背负袭杀曹仁的重任。这些王牌人人无甲,但腰间皆有一个鼓囊囊的小盒、内里是附毒暗器。 “回军师,以末将看来可以。” 魏延双目微眯,盈闪着睿智的光芒。 “主公此计甚妙,既是断去曹操一条臂膀,亦是将自身完美摘出。最终,曹仁被咱们杀,曹操却还要帮我们打兖州,妙啊,甚妙!” 贾诩听声淡淡一笑,抚须道:“确实,此计也很顺我之心意。主公对郭嘉曹仁好,令二人主观觉得不会被害。而在筵席上,我们又装做不经意间被伏有袁术奸细。郭嘉聪慧,哪里看不出这些吏官中藏有内奸?殊不知…” “这正是我们要他看见的。” “而后被袭杀,出自袁术之手也就说得过去了。为了防止赵曹两家结盟,路上派人把曹家使者杀了…这也符合袁术的性格,没毛病!” “哈哈哈,妙啊!” 魏延开怀大笑,问询:“那死士们穿什么衣服更好些?佯装平民百姓么?” “不,设想袁术出手,自然是想将幕后主使嫁祸给主公。恰好,侯爷不是在堂前叫过死士拿图吗?郭嘉瞧见了侯爷的亲卫装着…” “那么袭杀之士,就不必换服装了。” “就以素黑劲衣、赵家装扮前去!” 贾诩脸上久违的闪现出阴狠之色,低声开怀而笑:“曹操多疑,越是掩盖越是露马脚。而堂而皇之穿着赵家袍去,他反而不会信…”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二十四章 商之样品 午时日中,太阳很是毒辣。 在这热得令人烦闷之际,豫使车队正马不停蹄的行在归途。若不是文士郭嘉必需乘有一辆舒适马车,行进速度最起码还能提升一倍。 说是车队,实际上也就只有一辆马车。除此之外,便是四五十名甲装鲜明的骑士。此刻,队伍在行进,而郭嘉曹仁则坐于唯一的马车上、略无兴致的谈论着此行所遇之事。 “奉孝,为何你不提醒赵蓟侯一声?那些袁术的内奸尚存,联合出兵怕是难行。” “嗨,不是在下不想提醒。” 郭嘉眉头微皱、低声道:“明显的谍子都有两三个,那不明显的呢?就是我发话让赵枭将几个奸细抓了,可难免还会有漏网之鱼。” “而只要存在漏子,我豫州就必定会被袁术给暗恨上。再者,兖州只要有了防备,主公多半就不会与赵枭为盟去打兖州…如此一来,既然我们不打袁术,又何必与其树敌呢?” 曹仁听声沉默,继而轻叹道:“也就是说,自当赵枭说漏风声、言语袁术命不久矣之时,我二家便再无共同袭兖之可能?唉,这叫什么事?就这般白跑一趟么?这赵枭…” “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闻言,郭嘉苦笑、抚须道:“是也,如此看来,赵枭也不过如此。这般不稳重还能走到今天这步,确实是运势太好、不过侥幸罢了。” “那么先生,既然扬州分不到好处,兖州这边也不能动…我豫州究竟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固步不前吧!每每想至于此,我心甚忧!”曹仁神情肃然、咬牙道:“不能这么磨下去了!良机少矣,驻步等同于拱手让人。” “哪怕是错,也要向前迈步啊!” 言至于此,曹仁猛然起身、铿锵有力挥臂呼曰:“不管是直取九江庐江,还是背袭兖州,我们都不能再犹豫了!实在不行抓阄都行,选个目标就坚定的去拿下!做错也…” “也好过于什么都不做!” 如此一席话朗硬刚强,颇具大将风骨、使得郭嘉为之动容。是也!曹系将领何其强大?!曹系将领何其心齐?!不夸张的说,曹操麾下可谓猛将云集。坐拥这些出自一脉的嫡系战将,还有什么惧怕的?就是袁术有防备… 那又能如何?! 一时间,郭嘉双眼冒光、朗然而曰:“有时想的太多,反而杂乱了心绪。是也,我豫州战兵十万、强将数十,何故而东畏西畏?!” “曹将军,你说的是…” “决不能再拖了!” “我们立刻赶回豫州,恳请主公做出最终抉择。不论是赵刘还是二袁,选好一方…” “打就行了!” …… 蓟城刺史府中,赵贾枣三人围坐一团,很是新鲜的把玩着两小箱宝贝。 “这就是香之皂??” “嗅嗅,果然是芬香馥郁啊!” 小心翼翼的捧着粉红色香皂,枣祗满面陶醉之色。这倒怪不得他没见识,着实是这小东西太过精致了。圆咯咯一小块,顶上还刻有漂亮的花朵。最神乎其技的是,透过稍显朦胧的皂身,还能瞧见内里镶嵌的大红花瓣儿… “侯爷,这小东西是拿来吃的吗?” “什么都好,就是握久了有些滑腻。” 瞧着不断吸嗅香皂气味的枣祗,赵枭哈哈一笑,将手放入旁边早就备好的水桶中、继而拿起镶花香皂就是一搓…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许许多多大量的白色泡沫忽得显现! “这香皂,是拿来净手的。” 享受着久违的滑腻,不一会赵枭就将手洗的干干净净。较长的手指白皙,竟还附带着一股淡淡的栀花清香。中俊枭雄瞟了眼另一桶明显变黑的洗手水、微笑道:“没想马均他们想象力还挺丰富的,不过随便加几片花瓣…” “这卖价,可就骤升几倍不止咯!” 听闻赵枭之言,枣祗更显惊诧。他不可置信的将手放入清水桶中、喃喃道:“妈诶,这等珍宝竟是拿来净手的?太奢侈,太奢侈了!” 早就洗完一道手的贾诩没有露出土鳖状,而是朝赵枭发问道:“主公,这香皂甚是不凡,造价想必也非常高昂吧!我们又该如何定价?能将花瓣镶入其中,如此鬼斧神工的技巧,想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产量也不会多…” “非也。” 赵枭淡淡一笑,温声道:“此物只是稀罕,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技术之谈。” 说着,枭雄从箱底摸出一块通体泛黄的肥皂来。这肥皂与先前细致的香皂相比较,简直粗糙无比。别说什么内嵌花瓣,就是顶上粗浅的雕花都没有。整块肥皂,就是黄澄澄的四四方方、一眼瞧去就是批量制造的粗滥货。 赵枭将肥皂先后递与贾诩枣祗,盈着笑而问询:“两位大人觉得,是香皂造价高昂,还是肥皂造价高昂?二皂,哪个能卖得贵些?” 听闻如此简单之问,枣祗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香皂了,瞧外表就知道了。” “哈哈哈!” “枣大人这般想,本侯那就放心了。” 赵枭挑挑眉,举起一块肥皂呼曰:“可实际上却是不然!这肥皂成本低廉,但那香皂之成本则更为低廉!此二者皆是以特制香液加工凝固所成,肥皂之纯度高,香皂之纯度低。而香液虽然能洁体,但对人还是具有刺激。” “故此,低纯度的香皂,刺激感会比肥皂要低许多,令人感觉价值就要高许多。” 言至于此,赵枭轻轻抚须、笑道:“但低纯度的香皂耗费的香液并不多,从成本来讲还远远不如肥皂。哈哈哈!若是怕刺激,取少许肥皂化成液、掺点水就无甚刺激感了。” 听到这,别说枣祗,就是贾诩都有些诧异。贾胖子微皱眉头、喃喃道:“这不能吧,香皂还有精巧技术呢!镶花瓣在内里、刻纹路于表层,成本怎么都不会比肥皂低才对。” “哈,镶花瓣毫无难度,只需在香皂液里随便洒点花瓣,再倒入模具中即可。”赵枭眸中闪过、低声道:“至于所谓纹路,也不过是请画师画在刻板上、请木匠雕一次就行。” 凝视着精致无比的小香皂,枭雄脸上止不住的显现出快活。他轻轻抚摸皂身上的纹路、喃喃道:“就和糕饼上的花纹差不多,香液凝固成皂后,拿雕好的刻板按压一次就行了。全程实际就多加些花瓣,香液浓度却低…” “这香皂的成本比肥皂还低,卖相却是好的不行。以本侯看来,肥皂就以低廉价格销售给平民们改善生活层次。至于香皂,则就以肥皂之百倍价格,售予那些所谓的贵族吧。” “世家有钱,花点银子买个格调…” “想必都是情愿的紧啊。” 听闻赵枭之言,贾诩枣祗面上先是一怔,随后全都喜笑颜开。枣祗连连点头、率先道:“就凭这内镶花瓣的浪漫,世家豪族的大小姐、贵夫人们就乐得买单啊!侯爷,这玩意虽然成本低,但咱们却不能量产,正所谓…” “物以稀为贵嘛!” “枣大人说的不错!” 贾诩小眼一转,喃喃道:“虽然这香皂成本低、产量大,我们却要减少流出…再暗里放出消息,这香皂内里掺有人参、何首乌、灵芝等顶尖药物,如此一来,一皂难求啊!” “甚至那些喜好攀比的豪门女眷,还会因为一块香皂而自觉高人一等呢!最低级的生意是卖价,中等的生意是卖量…而最高等的生意,卖的却是格调、却是情怀、却是身份!” 贾胖子抚着小山羊胡,老神在上道:“甭管实际的,就凭香皂卖相好,经过噱头的包装、它就能卖出肥皂的百倍价以至于千倍!!” 赵枭听声一怔,只感到好似见到了后世奸诈大商。啥产品有没有功效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广告,重要的是包装啊!糖水掺点维生素,就成利脑保健品了,价直接高本百倍…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无利不为商啊!东西咋样从来不重要,只要会吹,会天花乱坠的吹,就足矣。 “贾先生,这噱头之事就交给您了。” “主公放心,没什么难度。” “对了侯爷,卑职有一事相问!” 枣祗忽然出声,疑惑道:“这肥皂大香皂整整一圈,而且卑职刚一试,发现其不易溶化。或许是浓度高的原故,肥皂比香皂经用…” 赵枭颔首,静待其问。 “那么既然肥皂比香皂要经用,又是消耗之品,每块大小也应当缩减一些吧。” “不然百姓…一家几月都用不了一块啊!” 听闻此言,赵枭径直摇头。 只见他忽然起身,缓缓踱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香皂以千倍价售予贵族,本侯心安理得。因为背景强大的世家豪门,捞钱实在太过容易。他们不需要从事劳苦的体力劳动,便能通过关系,轻易鱼肉民间。就是…” “就是全天躺着享乐,族中数千亩良田,数千个佃户,也够他们荣华富贵了。” “这些腐朽国家、为害乡里的蛀虫,本侯灭都来不及,宰他们自然毫无不允。” 说着,赵枭面色一改、低吟道:“尽管少许愚昧之民受到挑拨,起暴于我。但少许人就是少许人,他们只能代表自己,他们也必将承受背叛的代价。但这,与天下百姓无关。” “无论是谁终结这乱世,目的都是引领天下走向昌盛。我赵枭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在庶民中牟取利益。其实比皂类更具价值的商品不是没有,但本侯还是率先推出了肥皂。两位大人可知为何?现天情不利,疫病频发…” “而所谓病从口入,卫生就极其重要了。现在很多劳苦人穷困潦倒,例如纤夫挑夫、樵夫渔夫。很多人因为工作原因,根本无法以筷进食。于此,手抓于饭也就实属正常了。” 言至于此,中俊枭雄微微叹息一声、略带无力道:“现在本侯势力还不算大,很多地方即便想去改善,但也不具备如此的影响力。” “只求从小事,尽全力去改变这该死世道。肥皂能洁净悲劳者的双手,很大程度避免感染疫病…此物,本就是为全天下穷苦准备的,二位说说,本侯还能加价、还能减量么?” 听到这,贾诩枣祗沉默。 二位臣子对视一眼,眸中皆有震撼。 两人忽然朝赵枭郑重一拜,呼曰: “我主仁慈,伟光必将照彻汉土!!” “我主仁慈,天下众雄无可匹敌!!!” …… 戌时日暮,黄昏残阳。 夜了,冀州中山郡郊外,一支小型车队正在缓缓行进。车队首骑高举的绣曹大旗随风飘扬、飒飒不歇,使周遭流民不敢上前造次。 不过,却依旧有着数百游民端着破烂饭碗、尾随着马乏速慢的豫使车队。 他们面露饥求,不断无力呼曰: “大人们行行好吧!我们好几天没吃了!” “赏点粮食吧!一碗饭也行啊!!” “大人们,行行好吧!!” …… 车厢内,正在钻研兵法的郭嘉闻声皱眉。他唤来曹仁,问询道:“外边何事?” “嗨,一群家破人亡的流民罢了。” 曹仁进厢一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冷笑开口:“要我说,这冀州的平民也就活该。赵枭这人口风不紧归不紧,但对治下百姓倒确实是一等一的好。那减税令是下了又下,这群愚民干什么不好,非学张角玩起义,嘿…” “没那本事,就别学人家当贼寇!” 捏起桌案上的一枚硕桃,曹仁啃了一口、挑眉道:“咱没必要乱发善心,再者这群流民不准还是暴民故意安设的前探,如果咱们显现出队中有粮,他们大部队即刻就到了。” 郭嘉轻轻颔首,没说什么。 依他看来,赵枭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诸侯,但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君王。其治下的百姓居然还不满足,即便其中多半有外人的挑拨… 但反了就是反了,不管有无外人蛊惑,只要做出逆反之举、心中定是早有不满。而在如此优厚的政策下,非但没有感恩还感到不满,那么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就不值得怜悯。 即便郭嘉是曹操的人,但他们与赵枭都一样同属于统治阶级,对谋反之逆… 都绝不会有好的感官。 “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都是自找的,又怪得了谁呢?” 第二十五章 迷雾后的真谛 “都是自找的,又怪得了谁呢?” 郭嘉放下手中兵书,轻轻拂开车边小窗上的帘布,眺望车外乱景、喃喃道:“人啊,就是要为自己昔日犯下的过错承担责任。当初有多义无反顾,后悔之时也就有多痛彻心扉啊。真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呵呵…” “好好的良民乐民不做,却偏要去行那叛逆之举。现在可好,原本富裕的冀州宝地凋零成现在这般模样,难道就如他们的愿了吗?” 车外景色真不好,越聚越多的流民们面容黯淡,个个憔悴兮兮的举起破碗… 乞讨的,却不过是昔日拥有的。 人啊,就是贱啊。当初有着良好且优厚的政策,稍稍勤奋努力一番即可衣食无忧,但架不住心的朝思暮想。吃饱了就想穿暖,穿暖了就想着兽欲,全满足后又想住上豪宅了。 真不知是进取心强,还是欲望永无止境。 “嘿,不谈这个了。” “再者既然不与赵枭为盟,他这边越乱岂不是越好?”曹仁耸了耸肩、快活笑道:“兄主志在天下,反正无论如何,赵蓟侯他最终都是我们的敌人,那么敌人势乱就是好事。相反,咱就怕他上下一心、就怕他国泰民安呢!” 郭嘉听声嘴角一勾,颔首表示赞同。 “今儿急行赶了一天,人马都很疲惫,夜间就好好歇息,明早再继续行吧。” “可。” 见使团指挥郭嘉没有异议,曹仁稍稍做了个礼、便径直退去。尽管车队只有五十余人,但扎营无小事,他要准备的措施还有很多。 …… “此地距离郡城还有七十余里路,天色已黑着实不宜再赶。列位,我们就在此就地扎营吧!这虽为荒郊,但距离暴民所占据的区域甚远…只是一夜小惬,还是无甚问题的。” “是!可将军,那些流民该如何处置?” 冀州中山郡,四面平坦的偏僻荒郊。 此刻天色渐黑,金日已大半坠入天际。广袤的沙地凄凉荒芜,在最后一缕残阳的照射下,令人有一种置身于无边大漠的压抑绝望。 得闻号令,五十名披甲骑兵动作一致的拉缰驻马,齐整有序、印证精锐之师。 在马队后方,依稀可见一长串衣裳破烂的流民正在缓缓尾随。曹仁见状,也不得不感慨这些游民意志坚强。若是当初将这份坚持放在自身事业上,而不是跟着有心人作乱… 如今又岂会这般悲惨? 不无讽刺的想着,魁梧曹家将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环视四周目光锐利的精英卫骑、毫不犹豫举臂而呼:“弓矢驱之,不散者…” “杀无赦。” “诺!” 得闻号令,五十铁骑登时分出三十人,调转马头就朝后方行来的数百流民冲去。 以三十冲往三四百、人数足有十余倍之差,但精锐的曹家卫骑却面不改色。军中层层选拔上来的优秀骑手,又岂会害怕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乌合流民?别说大概一冲就散… 便是这些游民红了眼进行血战死战,曹家卫骑们也有以一敌十而大胜的自信。 “逆暴流民,速速退散!” “这边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识相的就快快退去!莫非挨快刀才后悔!人头落地后,再悔亦是无用矣!” 骑手们呼曰怒曰,同时弯弓搭箭。 而那些游民们却是好似未曾听到一般,纷纷伏地而跪、悲乞:“官爷们行行好,我等都两三日未曾食饭了!只求您们允以小口餐粮!我等得以续命延活,自会迅速离去啊!!” “呵,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不走是吧?要吃的是吧?!” “那好,那就吃我一箭!” 曹操向来以严理军,豫州的官兵不似外地、各个杀伐果断。瞅见好生劝阻无用,披甲骑士们面露狠辣再无犹豫、径直便发箭而出!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一时间,三十支破甲箭直挺挺的射入人群,精准的扎中了骑士所选目标的脖颈咽喉。霎那,三十具躯体无力栽倒在地。倒霉的目标们抽搐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会动了。 突临此状,流民们错愕愣神。 倏尔,凄厉之惨叫接连响起! “官兵杀人了!!” “快跑啊!这群没人性的杂碎!” “杀人了!!快跑啊!!!” 没有丝毫犹豫,大批大批的流民朝着四周慌乱逃去。他们一边极速迈动步伐,一边大声的咒骂着痛下杀手的精锐骑士。与此同时,几十名游民就好似吓傻了一般跪在原地… 不动,也没有叫的雅兴。 “敢骂老子?!” “草!该死的贱民!!!” 或是随身所带箭矢不多,再者将宝贵的破甲箭用在卑贱的流民身上太亏,又或是被贱民辱骂杂碎实在令人气愤,此刻的三十骑兵全都收弓拔刀、怒吼着朝着跪在原地的游民杀来!乱骂着跑掉的流民无法去追,但斩杀… 但斩杀这些吓傻的泄愤,还是做得到的。 感受到迎面刮来的强风,那四五十跪在原地的流民们就好似呆子一般动也不动。但在难以察觉、放置于腹下的右手…已是攥紧了小巧劲弩、正沉默的积蓄着必杀一击!! “天杀的烂兵!乱杀平民!!” “都是狗养大的,没有爹妈教养!!!” “草,只会杀民作乐的杂碎!” 咒骂声不断随风入耳,登时便使得三十披甲骑士眼目泛红。他们挥舞着手中锋利马刀,就这么直挺挺的撞入了伏跪的人群之中。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些伏倒的‘流民’忽然昂首,齐齐一个鲤鱼打挺腾至空中,扬起手中精致小巧的强劲手弩、对着披甲骑士们唯一脆弱的咽喉部位就是一阵精准射击!只那一瞬间… 咔嚓咔嚓机簧触发之声连连。 继之,血雨漂泊! 二十名曹家卫骑还未反应过来,裸露在外的脖颈处便横插上了一支尾羽打着颤的精钢弩箭!一击得手,‘流民’们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手中劲弩狠狠朝着剩下的十名骑士砸去,与之同时,这些暗子纷纷从衣袖内里… 滑出了一柄柄薄刃短刀! …… “不好!有敌来犯!!” 老远瞅见异变发生的曹仁瞳孔一缩,当即拔剑怒吼道:“立刻开拔!朝往中山郡城!该死的杂碎!别让本将查出来你是谁!不然…” 就在曹仁咆哮之际,一团团沙暴忽然腾起!只见仅剩二十骑的马车旁侧,从地表突得炸起一团团尘雾!紧接着,百余黑衣剑士忽然显现!这些不速之客没有分毫犹豫,在露出的那一瞬、便径直朝着郭嘉马车冲杀而去! “不要走了郭嘉!!” “杀!!!” 见此突发之情,曹仁面色大变。 他从未听闻,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隐匿之法?躲在沙土之下等候埋伏?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若非亲眼目睹,魁梧曹家将定是万分不信! 然而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也容不得曹仁不去相信。一时间,其眼目通红、怒吼道:“快快阻止!绝不得让军师大人受到半分伤害!” 厉声咆哮一句,曹仁率先出身。 只见他一把抽出腰间宝剑,奋然冲至乘有郭嘉的马车前。未有一丝迟疑,魁梧曹家将一人独自挡在了冲在最前的数十黑袍剑士前。 “杀!” “赵侯爷说了,斩杀郭嘉赏千金!!” “什么?!你们是赵枭的人?!” 眼冒怒火,曹仁剑出如龙。 不得不说,这名晓勇善战的曹家大将武艺非凡,一手宝剑舞得又快又狠、剑剑致命。不过交手瞬息、便连斩七八名黑袍死士于马下。 “明明相谈融洽,赵枭为何要背信弃义?” “赵枭为何要背信弃义啊!!” 曹仁青筋绽起,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前日会谈之时,赵枭曾随手召唤的内侍护卫了。那四名手持全汉地图的侍卫,身上装扮与现在这些埋伏的剑士无二,皆是一席黑衣黑袍… 浑身上下,除却眼目之外何处皆不裸露… 这些人,看来真是赵枭安排的! 干啊!这是为什么啊!! 明明那日交谈甚欢的啊!即便是内心已然笃定双方不可能结盟共同袭兖,但这份想法却仅仅存在于自己与郭嘉心中、未曾表露过啊! 赵枭为什么要派人伏杀?既然他有此念头,为何不在幽州蓟城就动手呢? 为何要等到现在?! 不过尽管一时间脑海思绪万千,却没有功夫令曹仁多想了。那百名黑袍剑士正前仆后继、汹涌的朝着乘有郭嘉的宽大马车杀来!! “杀啊!!” “侯爷说了,诛杀郭嘉赏赐万金!!!” “杀啊!!!” 剑士们咆哮怒吼着、奋勇前冲着。 他们疯狂挥舞着手中锋锐长剑,一次又一次的将附近援来的少许披甲骑士打退。以步战骑,这些剑士显得很有经验。他们不会漫无目的的挥剑,而是每一剑出、都必须带有回报!那直向横扫马蹄的劈斩,着实令骑士头疼。 不管不避,即刻便会被扫下战马。 而那短暂坠地眩晕的空当,毋庸置疑,当即便会令他们魂归故里。其实要想破解倒也不是多难,只需助跑一段冲锋起来…在高速冲击下,没有人还能精准的斩中马蹄子… 但现在曹仁压力巨大,这些卫骑还能够如此么?若他们往后狂奔助跑,那么黑袍剑士们也就能够借此短暂的良机,迅速突破曹仁。 这不是虚言,曹仁虽武力强大… 可毕竟不是一流武将,卡在一个位置固守、同时迎战百名精锐剑士,着实有些勉强。若换成关羽张飞一类的顶尖战将那还差不多。不过显而易见,曹仁武艺并不比关羽张飞。 除却一开始大展神威连斩九人,曹仁渐渐便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窘迫之中。 这些黑袍剑士都是老手,个个干脆利落、剑剑直击要害。若非高大的曹家将极擅斗技,怕是即刻便会淹没在这精锐剑士的汪洋中。 “死!都给我死!!” 被一剑刺中大腿,曹仁双目赤红,吃痛下就是一记旋转连斩。高大战将这剑锋高度把握的恰到好处,精准无比的切开周遭五六人之咽喉。霎那间,大簇大簇的殷红喷涌而出… 溅得曹仁一身黏稠的血泽。 “啊!” “这…” 瞧见敌将如此勇猛,即便是受过刻苦训练的赵家死士们亦是惊呼出声。倏得想起临行前贾诩的交代,剑士无不高呼曰:“蓟侯说了,斩了郭嘉赏十万钱,斩了曹仁赏五万钱!” “他们与袁绍就是一丘之貉!!!” 躲在马车内悄悄聆听外界动静的郭嘉闻言,那早就布满密麻汗珠的额头紧紧拧起。直至这一刻,他终于知晓这些刺客为什么要直呼自己幕后之人的身份了!按常理来讲… 刺客应该悄然无声,即便发声,也定是只字不提幕后人是谁。哪会像这般,直言自己是赵枭派出来的?若赵枭真想杀他们,那早在蓟城就有的是机会下手。就算是明面不想与曹操树敌、改为暗面刺杀,那定是干脆利落。 哪会明面都不下手,在暗面还挑明了?赵枭就真不怕跑出一两个回到豫州? 高调不是这么高调的,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再者赵枭这几天对他二人可是亲善无比,若真能转个背背就派人来刺杀…这人也就太他娘的恐怖了。故此,人多半不是赵枭派的。 “他们与袁绍是一丘之貉?” “这话很是可疑啊!” 蹲在车厢角落,郭嘉极力思索着。倏尔,其双目冒光、找到了隐藏在细节中的答案!那日大筵上赵枭口风不紧,言语袁术命不久矣…而台下正有袁术安插的内奸谍探!自己与曹仁奉曹操之令作为使者前来幽州,结合… 再结合上赵枭那番话,那是个人都知道此次使谈定然取得了巨大进展!袁术为了自保,就必须从中作梗!就必须摧垮赵曹的情谊! 由此一来,派出精锐伪装成赵枭亲卫、在赵枭治下截杀豫州使者,这完全没毛病啊!曹仁是曹操的兄弟,自己又是曹操的军师,随便死一个豫州都会震动。再加上种种矛头都指向幕后真凶是赵枭,袁术之目的就达成了! 失去重要骨干的曹操会怒,不管情愿与否都必须对赵枭宣战,不然麾下就会寒心。 他奶奶的,好毒的计,好狠的计!! “还不愧是阴谋者袁术啊!” “这算得…怕连毒士贾诩也不过如此吧!” 想清楚了事情原委,郭嘉咬牙切齿,对袁术恨到牙痒痒。情不自禁攥紧双拳,浪子勃然大怒低声骂道:“这损人不利己的阴狗,还真是啥时候都不忘算计自家兄长啊!!” “呵呵,曹操与袁绍是一丘之貉?这心眼留得不错…是怕有人觉察出赵枭不是元凶,再提个袁绍来顶罪么?呵呵,袁术啊,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料不到吧!料不到吧!” “吾已看出迷雾后的真谛!” 第二十六章 中山之谈 亥时人定,郭嘉行在路上。 刺客们退走了,抛下七八十具尸体,换取了四十三名曹家卫骑以及曹仁的命。 高大的曹家战将,准确来说不是死于战斗,在剩下的少许刺客退去时,他还活着。料不到这些袁术爪牙的刀剑上…竟都涂敷剧毒。战斗结束没多久,曹仁便毒上心头而亡。 一个从小习武、心怀天下的豪杰,以这种方式落幕,着实有些憋屈不完美。 但人生,本就是遗憾的。 曹仁能够护住郭嘉,已是很不错了。 “郭大人,接下来的道路就由我中山郡兵调一队精锐护从吧。你们与我主相谈甚欢,相请于张大帅,调拨一队人马应是无甚问题的。” 郭嘉马侧的捕头轻声建议着,同时双目不断锐利的扫视着周遭。之所以刺客们会径直退去,与曹仁和曹卫骑们拼死搏杀有关,但更关键的是一队中山衙役也正好过路此处。 这队衙役规模不小,足有百人。他们身穿制式黑红官衣、腰别阔背长刀,押解着三四百名蓬头污面的褴褛民众。相遇郊外战团时,领队的捕头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亲率五十衙役前来助战,刺客见大势已去便尽数遁走了。 而后曹仁毒亡,郭嘉不得以下也只能随着捕头胡勇踏上前往中山郡城的道路。 “好,敢问捕头,张帅现处何地?在下正好有事打算与张帅面谈,事很重要。” 此刻郭嘉胸中悲戚,心乱如麻。 曹仁性格洒脱豁达、素有广志且宽厚待人,是郭浪子除却曹操外交好之最。今朝不测,其中毒暴毙,又怎能令郭嘉不悲?这种痛苦蔓延在内心的每一个角落、折磨人的很。 “嗯,这也不是什么机密。” 胡勇稍稍沉吟,继之低曰:“现张军帅刚刚攻破渤海郡城,正在那边清算逆反。不过渤海城远了些…噢!对了,徐大人正在中山城里考察,阁下有事可以跟徐庶大人商谈…” “效力也都是一样的。” 郭嘉听声颔首,忽而觉得身旁这捕头有些不凡。面对一方诸侯的军师,即便不是己家的,但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如此不卑不亢实在难得。且其甚是勇猛,不过领队百人衙役,面对纷乱的战团也敢挺刀而出,好生彪勇!! 如此之人,仅仅只是一个捕头? 思绪翻转,郭嘉忽然道:“胡捕头,像你这般的彪悍之士,竟只是赵蓟侯治下的一个捕头…实在是令在下汗颜。在我豫州,头脑清晰且勇猛无畏者,最低也是个屯曲之长。” 胡勇闻言淡笑,他表面上只是个郡城衙役的头头,可实际上却是赵枭的心腹。当年诛杀刘备也是依奉赵公子暗里私命,不过这些,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官职多年来都是衙役捕头,可只有他与赵枭知得,他还是冀州的… 特种衙役指挥使。 手下一千堪比军人的特种衙役分散在冀州各郡各县,隐隐成为一道情报网。尽管特种衙役成立才短短月余,还未具有强大的效力。但这张隐秘的谍网已经铺开,源源不断的消息,也正渐渐汇总成册、秘密送往赵枭手中。 睁眼却摸瞎的情况,将随时日不复存在。 “哈哈,贵使说笑了。” 胡勇双眼难以觉察的微微一动,笑道:“像我这般的捕头,在蓟侯治下还是垫底的。从外郡随便拉个捕头,我都难以走过十个回合。” 刚刚历经凶险,此刻的郭嘉还未恢复寻常的清晰神志。听胡捕头一席话,只觉得赵枭这边真是人才济济,随便一个垫底的捕头都如此彪悍有智,真是甩他豫州不止几个层次。 倏尔,心中一直存在的少许争斗之意彻底破灭。郭嘉已然清楚,起码十年内,曹操绝对不是赵枭的对手。这个对家太过强大,在自身渺小屡弱时,还是与其交好才是正道。 …… 天亮初晨,中山城暖阳渐起。 顶着淡淡黑眼圈的郭嘉抵达郡城,第一时间便在城卫军的带领下赶至郡守府。 此刻的徐庶早已起床更衣、在府中庭院舞剑舒展筋骨。别看他身为文臣谋主,可一手剑法却是舞得罡风阵阵,四周树枝都为之微颤。 “徐大人,豫使郭嘉求见。” “郭嘉?他不回豫州,来找我做甚?” 徐庶眉头微皱,手中铁剑愈斩愈烈。 随一道拦腰半月斩挥出,剑锋猛然入鞘。咔嚓之铿锵响起,曾经的游侠缓缓闭目、立于原地面无表情道:“让那郭嘉速速进来吧。” “诺。” 等候之余,徐庶未动分毫。若是其他的臣子会见外使,定然要赶忙喊来一大票同僚。这不为什么,只为证明自身的清白。毕竟,私下会见外界势力的使臣,极容易给自身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放在敌对的有心人口中… 甚至会成为篡通外敌的攻讦缘由。 不过这对于徐庶来说,却是不存在的。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游侠徐这种刚硬的性格注定了他从不会去做啥掩饰。 眼下郭嘉来访,甚至不影响他冥想。 “在下豫州郭嘉郭奉孝,见过徐大人。” 一声略带恭敬的话语飘入耳中,徐庶猛然睁开双眼、朝身前的豫州使者望去。 只一眼,眉头皱的就更深了。 这名为郭嘉之人,气质极具书卷味道,想必定是一个饱读经书之士。本来说,徐庶对于爱看书的人,那自然是满腹的好感。但这郭嘉,着实有些特殊…身上除却知识分子的芬芳清香,却夹杂着地主阶级浓浓的淫邪气息。 这人脚踏飞凤出云梧桐靴,身着一件有袍奢紫大襜褕。在袖口那满是齐密金线的大紫色单衣外,还披有赤带沿革裙。腰间镶嵌华贵宝石的系带崭新发亮,边儿还挂着块玉… 反观徐庶,一席朴素、浆洗到发白的淡青色长袍便是全部。如果非要算上,腰间那柄鞘身满是缺口的铁剑,或许也能当做个饰品。 不过衣装打扮从来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品行好坏的标准,再者郭嘉身为一方诸侯亲点的出使之臣,穿的自然不能落了面子。之所以令徐庶略微感到反感的是,是这郭嘉… 脸虚的发白,身虚的瘦削,步虚的漂浮… 多半是熬夜、赖床,贪杯、好色,全都给占齐了。而且从其腰间没有悬挂宝剑来看,这人估计也是不曾习武的。其实这也就是个人行为不检点罢了,倒也谈不上真的有啥。 但徐庶这种人,就很难对郭嘉产生好感… 若非要寻个缘由,那就是意识形态不同。 “郭贵使,不知您此次拜访所为何事?” 徐庶朝着华服浪子拱了拱手,很是公式化的平静开口:“各侍其主,双方势力的臣子见面还是短些好。即便我家主公蓟侯心胸宽广,可流言蜚语多了终究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郭嘉闻言眉头轻佻,聪明如他,岂会听不出徐庶话中的疏离感?不过任他怎样回忆,也想不出何时得罪过眼前之人。不过浪子豁达,倒不在乎外人态度如何,直接拱手道: “前几日赶得急,未曾及时禀告赵蓟侯一桩大事!在幽州蓟城,有不少州官已被兖州袁术给买通了。言至袁术有难,嘿,在下亲眼瞧见至少三名官吏神情大变、尽是恐慌。” “倘若跟袁术没关系没牵连,论到袁术即将灭亡,他们有什么怕的?当时赶得匆忙,没想起这事,这次遇袭,就顺道告知徐大人…” “劳烦大人向贵家主公转达此事!” 言至于此,郭嘉猛然拱手。 睿智的双眼,却死死的盯着眼前文臣! 徐庶听得神情难看,自家内部的人被外敌买通成为内奸,这种隐患居然是被外人使者给瞧出来的…简直是颜面全无、甚为丢脸啊! 一时间徐庶坚毅的面庞略微泛红,朝郭嘉拱手行礼道:“有劳贵使了,多谢!” “此事我马上便会传往主公,若属实…” “定会彻底严查!!” 青衣文士话音铿锵有力,认真严肃。 郭嘉从他面上,只能瞧出不好意思和羞愤。除此之外,什么心虚的啥也瞧不见。 倏地一下,浪子彻底坚定了内心猜测。 “这些篡通外敌的内奸确实可恨!必须要严查!定是他们泄露了曹赵二家交好,兖州特此派遣精锐刺客,我之车队才会在路上遇袭!” 郭嘉面上闪过一丝悲痛,低声道:“我家主公曹豫州的兄弟、护军都尉曹仁,也在此次遇袭中被抹毒之剑贯穿躯体…壮烈牺牲了。” “这袁术甚是可恨,竟将刺客全面换装为赵蓟侯之亲卫衣着,还让他们大喊…” “是赵蓟侯要杀我们。” 言至于此,郭嘉暗恻恻的又瞟向徐庶。这种大事多加确认,绝对是无伤大雅的。 “什么?曹将军死了?!” 此刻徐庶的神情很是惊愕,他面黑如炭、咬牙切齿道:“那些刺客说…他们是我家主公派来的?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他们想要破坏你我两家的关系!真是卑鄙下流!!” 青衣文士表情生动,饱含震惊、愤怒、痛恨以及不屑。唯独,还是没有心虚。 若刺客是赵枭派的,徐庶作为核心人物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毕竟他还恰好身处刺杀地点中山郡。一个人的表情是可以伪装的,唯有眼睛,不能。眼睛是心的窗户,人说假话时,基本上都会下意识的略微眨眼,幅度很小… 但在郭嘉这种擅长观察微小细节的人眼中,还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但就这么一点说谎话的征兆,都没有出现在徐庶的身上… 由此可见,其是真不知道。 霎那间,郭嘉大松一口气。随之,他也猛然攥紧了纤细白皙的手。他的猜想,没有错!这阴险的袁术,真是当他豫州软弱好欺么!! 挑拨离间也就罢了,但杀死曹仁… 这笔账,就真当曹操不敢去算吗?! “在下自是相信赵蓟侯的,这些刺客满嘴的荒唐,尽是袁术低劣龌龊的印证!” 郭嘉眸有怒火万丈,神情肃然、朝向徐庶拱手道:“徐大人,还请您立刻调遣骑军护送在下归往豫州!兖州不能再走了,在下要从青州徐州绕路回豫。事关你我二家联合诛逆伐暴、不容片刻耽搁!我要护卫、要快骑!!” 青衣徐庶闻言猛然点头,一边召唤着亲兵侍从、一边轻拍郭嘉肩头,低劝道: “郭贵使,要节制啊。” “你这么下去,身子是扛不住的。” 郭嘉听声一怔,随之脸面泛红。在身正气更正的徐庶面前,喜欢玩的他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即便不是调侃,而是善意的规劝,却也是略微感到少许无地自容,赶忙摆手道: “好,好的,我自然知得。” “我们来谈谈护卫配比吧!!” 瞧见虚浮俊杰极速转移话题,徐庶稍稍摇头也不再说。两人毕竟不熟,这种私事点到为止即可。能听最好,不能听也就随他去吧。 不过这郭嘉的问题确实很严重。 说局真的,徐庶一辈子都没见过虚成这样的人。如此放纵,怕是要不了几年… 就会彻底亏空,一命呜呼咯! 想着,徐庶与郭嘉谈起了护卫之事。 人家的私事,他也懒得过多涉足。随便提醒一句,还是瞧在他提醒内奸之事呢! …… “小小辰韩,也敢犯我大汉疆土?!” “我军威武兮战无不胜,踏平半岛兮烧遍异寇!来人,给本将号令全军!!” “今日,我要辰韩之地寸草不生!” 屹立于旗舰甲板,甘宁已然披戴上一副精钢全身连环铠。此刻,两栖大将气吞山河,扬起手中大砍刀指向海岸后荒芜的土地、怒曰:“小小蟊贼,真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来啊!本将定要杀尽半岛逆贼,方能告慰张将军之在天英魂!全军出击!!” 随甘宁之咆哮声响彻云霄,停靠在辰韩海岸线上的几十条巨大军舰纷纷架出宽大行梯来。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披甲步卒从船上涌出、聚集于岸上列成了八个巨大齐整的方阵。 幽州第一舰队自带船员海士五千人,而船体满载却可运输七万余人。此次出征,甘宁除却本部人马,还带了一万六千的边护精锐。 总合计,两万一千多人。 别看此路海军人数不算庞大,但战斗力却是赵枭麾下最为强劲的。边护军是除却乡勇团外,赵枭最先组建的正规军。这些军士各个都参与了大量的征战、极具战争经验。并且,他们换装了尚武天机阁提供的最新式装备。 每部附属的支援队,也全都配备妥当。 再加上赵枭最新政策配备的部委,也使得军队上下无比忠诚。这支王牌军队的所有指挥官包括基层长官在内,全都经过大将分批的培训,或许部将校尉的战力比不过名将,但在集体协作上那都是一等一的优秀。简单说… 这支军队,不需要最高官长去制定计划。 他们具有思考能力和敏锐的战争嗅觉,只需给予任务目标,就可彻底放手了。 “诸位,此次征战其实没有过多的赘叙。” 甘宁环视着由八个两千人部组成的八列阵,大声道:“你们的任务目标,也就是此次的战争目标…就是斩尽半岛杂碎!鸡犬不留!” “陆上交给你们,依水之城,我之第一舰队将会提供舰弩支援、火石支援。” 言至于此,大将扬刀挥舞、奋力而斩。 “全军,出击!!!” 没有进行回应,边护军八部登时分散开来、朝着辰韩内部以寻常速度行去。 他们列队齐整,外沿尽是手持盾牌、短枪的精锐战兵。而在内里,弓弩手们被包围保护的很好。不知是否存在什么规律,在中央的远程兵种之中,竟隔一两个身位便有一名配备圆盾的皮甲长刀兵。除此,奇异无处不在。 那八个校尉部将,竟然不在队头开路,而是与本部随军医师们藏于队伍尾端。 而本该将领身处的军队前列,竟是一个身披闪亮战甲、盔上却无红缨的骑士。 掌舵者不在前方开路壮胆,边护军卒们却好似完全不受影响。相反,他们望向闪亮骑士时,眼中竟满是高涨狂烈的钦佩崇拜。那八个骑士没有军衔,却有着别样的特殊身份。 督军部委!! 此职,极其的特殊,非对领袖赵枭死忠者不可胜任。在发起冲锋之时,无论是否能够战胜敌者,部委都该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 这个职位牺牲折损的概率接近顶峰,同样,也最为令人钦佩崇拜。同样,一个校尉部将想越级上报赵枭,基本不可能。但一军部委,却具有通过特殊渠道上报领袖的资格。 或许一辈子都用不上,但他有这个资格。 这也是无上的荣光。 “登陆半岛辰韩,立命哨探队出发!” 不过刚一出发行军,各部校尉当即下达第一道军令。随令骑极速往穿军伍,每部登时散出五十轻步兵。这些军士看起来都不像士兵,他们身披仅仅一条单衣,腰间别把轻快匕首、肩上再吊个竹壶,袋里一块方布和药粉… 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不过装备简单归简单,这些哨兵跑的却是飞快。脱出队伍才十来息,便一溜烟的冲得仅剩个模糊的小黑影。本来哨探队都是哨骑,但既然走的是海路,战马着实是不好运送。 为校尉和部委以及少许令骑带些马可以,可一旦马数上百,就容易造成死亡了。无奈之下,哨骑队也就成了哨步队。还好,这些支援哨探队选拔时,跑步和体能就必须优良… 勉强倒还是具有不小的侦查能力。 第二十七章 铲平三韩 炎热的天气令人稍稍有些焦躁难受,此时已至三月,汉地还勉强可称为凉爽。但在半岛,就着实闷烦难忍了。不过还好,一切仍在可承受范围内,加之边护军身为精锐、耐心与军纪都是一等一的强,故此虽汗流浃背… 却无半句怨言。 “報!启禀将军,东南方向前行二十里,有一处聚集地。依照建筑规模推断,此地为大型村落。村沿外墙敦厚却甚是矮小,难以起到固守作用。最后,没有发现卫戎护军。” “報!启禀将军,西北方向前行四十里,有一处聚集地,依建筑规模预算为镇。此镇奇特,护墙为寨制木墙。通过哨探队长李六眼观,此木墙是黑沉木堆砌、遇火而不燃。” “最后,发现三队五十人护军!护军装备粗陋,相仿上次征伐、木盾配以竹枪。” 随几名哨探极速奔回,位于辰韩南部的第二分军指挥官校尉张颖驻马停步。紧接着,全部两千精锐士兵无不驻足整顿、等待指令。 “东南之村落没有守备,西北之镇寨稍有护军?”瞧见哨探们即刻点头,张颖低吟:“没有守备的村落无论何时去打都没有守备,而有护军的镇寨有了防备就不好攻克了。” “既然两地相隔不足百里,攻一地就难免为另一地预警。故此,该打镇寨!” 稍一梳理脑中所学,校尉部将没有迟疑、径直果断下令:“立刻号召全部。” “朝往西北方向急行二十里!还有,让工兵队的人都给本将准备好钩索!这辰韩林木众多且青藤结实,倒挂上尖勾即可为我所用。” “此为新军首战,动作都麻利些!” “诺!” 随令骑来回奔走相告,浩浩荡荡的部曲队伍再次开向征程。数十专职技术工兵不断环扫沿途密林,一旦发现大藤蔓便会摘采讨来。 同一场景,在半岛辰韩多地发生。 八支精锐部曲,在各自校尉的指挥领导下、分头朝着辰韩各个要点席卷而去。 一场针对叛逆的清算浩劫,正式开幕。 …… “听我号令!!” “床弩预备,绞索上弦,放!!!” 入夜漆黑,辰韩都城碧波城突遭猛烈袭击。这坐落王庭的首都,依靠海边而建。一眼望去,倒是饱具异域风情。在围攻外敌的进攻方式单一之时,这种依靠大海的水城还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遣派小船进行补给。 只要敌方不能完全封锁海路,水城近乎是可以守到老死的。而此类城池最大的弊端,也就是靠水那面防御力极低。水门难以用重石搭建,这非常考验建造者的经验及水平。 但很明显,现在的域外半岛根本没有搭建石制水门的能力。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要在七八丈的水底下铸建一个坚实的地基,绝非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即便在汉地,目前也只有江东一带具有如此高难度的铸造技术。 无奈之下,落后的辰韩人只能以黑沉木排排竖插在水底、勉强拼接成了个墙。 这种低劣的水准,注定了沿海一面的防御必定不会牢靠。阻挡小船小舸问题不大,但面对庞大的幽州第一舰队,就是螳臂挡車了。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随领军总将甘宁一声令下,七八十条巨大楼船所配备的上千具战略床弩纷纷爆出猛烈而沉闷的震响之音。跟着“梆梆”声,一支支足有儿臂粗细的破阵椎头箭齐齐飙出!! 霎那间,破空不绝,劲风不止!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钢矢直挺挺的扎入辰韩王都的西面水墙上!这些弩箭所蕴含的能量何其之大?便是坚石制成的正统城墙都能打出龟裂纹路来… 这钉在木头墙上,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铛铛铛” “咔嚓咔嚓咔嚓” “吱拉吱拉” 说时迟那时快,锥头弩箭刚刚与木制水墙一接触,便瞬间爆出一团一团的细碎渣屑来!没能坚挺住,一列一列的护墙登时哗啦倒塌、径直坠入水底,溅起大片大片的浪花。 “咪里哇呀,东卡思密达!!” “哈拉我里哟!赛行欧巴!!!” 一道道叽里呱啦的惊恐呼喊响起,许多位于城中眺望水墙的辰韩士兵神情慌乱,随之就朝内里极速逃去。瞧样子,不过破了一面墙,战意就彻底消逝不再。不过这倒也正常,无非就两个主要因素。一是整个半岛的精锐… 几乎都调去参与谋逆了。这种时候还留在老家守城的,多半都是不具战斗力的老弱病残。依靠城墙可以勉强守守,但唯一的地理优势都浑然不在,这些杂兵自然会丧失勇气。 很正常,古时候当兵的许多就是求口饭。在汉地都是如此,在域外则更是。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为上位者的大业贡献出自己的性命。而第二个主要因素,就是距离魔王赵枭上次袭来也就个几年光阴… 那深藏于半岛人内心深处的阴霾与恐惧,远远还没有散去。眼下赵枭的军队卷土重来,也就意味着集整个半岛之力组成的联合大军…败了。这又怎么不令这些老弱病残惊慌恐惧?若不是城池被围,他们早就想溜走了… 不过无论这些半岛人如何去想、是如何的绝望无措,该来的,却是逃不掉的。 “派出游舸!载兵入城!!” “传我号令,水墙已破,东南北三面陆军即刻发起猛攻!内外夹击、一举歼敌!”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凡是异贼,片甲不留!!” 瞧见这群该死的贼寇畏战龟缩,两栖大将甘宁的眼中闪过轻蔑与不屑。他纵身跃入一条舰舸之中,亲自率领着两千精锐水兵入城。 甘宁极擅水战,可陆战,亦是他的特长! …… 一夜之间,辰韩狼烟遍地,杀声不绝。 浓烈的血腥气息,飘卷在这块偏僻的蛮夷之地。无数异贼,永远而彻底的倒下。 他们懊悔,为何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背叛宗主赵枭。不过,事已至此… 即便跪地忏悔,亦是无法逃脱血的惩罚。 初平元年三月一日,辰韩之国,灭。 轻松灭去一国,甘宁领着士气大振的边护军挥师南下,齐攻马韩、弁韩两国。 三月三日,马韩之国,灭。 三月五日,弁韩之国,灭。 第二十八章 无奈 清晨,渤海郡城肃杀一片。 攻守双方泾渭分明,城上为叛暴,城下为正伐。两面大旗遥相呼应、迎风飒飒而舞。不过质量自然不必对比,张辽的猛虎猎日黑大纛以金线细致雕绣。暴民的旗帜很逊色… 就是一块明黄色的大布。 黄旗上方歪歪扭扭的写着“替天行道,奉运诛赵”“为君不仁,强逼民反”十六个大字。还好,这现赶的承运之旗上并没有补巴。 “找到纪帅了么?!” “没有啊,渠帅他前几日就悄然消失了…这都多久了还不见踪影,多半是…” “多半是跑了吧!” 渤海郡城上,密密麻麻的武装暴民神情很是难看、略显绝望的紧盯着城下官军。 城中的友方,只有两万余众。而围在城下的张辽官军,却足足有着四万军士。什么攻城要以五倍兵力才可取之,在这毫无效力。 尽管暴民们洗劫了郡武库,但所获的刀枪弓箭也不过仅仅刚够武装四千人。其余八成,都还没有制式武器,随便拿把锄儿就当回事了。既然连刀兵都紧缺,甲胄啥的那自然就更没有了。暴民将乌合之众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官军都还没攻城,他们就乱作一团、六神无主的琢磨着怎样才能有条生路。 “这种水平也敢作乱?” “当真是把我第一集团军看做泥捏的了?” 遥望城头那票止不住颤抖的暴民,策马立于官军中阵的张辽轻轻叹息一声。 是的,他已经收到了赵枭的密信。 首席大督统指示他,必须将参与此次作乱的暴民尽数斩杀、以儆效尤。从本心来讲,张辽不想执行这道冷酷的军令。但不论是从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还是从大局观来看,他都必须如此。主公赵蓟侯历来仁德、可谓圣君。 本来想着,全天下诸侯的治下都可能发生暴民作乱,惟有赵枭这边不会。然而事与愿违,那些疯狂剥削百姓、常以狠辣手段弹压民众的诸侯日子过得好好的,治下安定平稳… 反是以仁治民的赵枭这边出了岔子… 这些人,怎就这般不知好歹啊!! “减税,减税,居然还会激起民众作乱?真是匪夷所思,真是前所未闻啊。” 张辽神情复杂,内心颇多感慨、低吟:“这就是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么?” “唉,这…” “大帅无需心生恻隐不忍!” 就在坚毅军帅惆怅难言之际,其身后的新晋亲卫吕蒙大步向前、双手抱拳道:“小人出自市井民间,深知愚民们的丑恶嘴脸!其实这所有的问题,就在于欺软怕硬和嫉恨罢!” “蓟侯伟岸,心怀仁德而减税。愚民们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得寸进尺。既然今日无故减了一成税,那明日为何不能减去两成呢?后日,又为何不能减去三成呢?再者,蓟侯从未对过百姓下手,也会让愚民们心生一种…” “心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感!反正上位者不会对他们出手,那他们放肆些…” “又能如何呢?” 张辽听声眉头微皱,却没打断少年的话语。其实有一说一,吕蒙说的没毛病。 这小子胡须都没长齐,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一时间,坚毅军帅萌生了考试之心,淡淡道:“那你认为,将这些暴民尽数斩杀如何?不论男女老少,全盘诛灭于此。” “那自然是最好!” 令张辽着实没想到,这人小鬼大的吕蒙竟然喜笑颜开、朗声道:“未曾体会过痛的感觉,就不会遵守规矩。平民上缴税钱,统治者再拿这些税钱壮大实力反过来庇护平民。” “这是自然之理,也是最大的规矩!” “无论是…无论是君还是民,只要触犯了此理,前者帝位不稳、国破人亡。而后者,则定会被斩尽杀绝、无一幸免,此为铁律…” “有无数先前之鉴!” 张辽听得连连点头,笑道:“没想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确实,拒不交税供应国家的,都没有好下场。秦之陈胜吴广,汉之张角黄巾,也尽是如此。不过因没有庇护百姓…” “而致使国家衰亡的皇帝,有哪些?” 听闻主家反问,吕蒙登时就慌了神、喃喃低吟:“商周王辛巴,秦始皇嬴政…” “还有,还有汉灵帝刘宏…” “他们,他们都不遵守规矩,都比较坏。” 张辽听得满脸黑线,肃声道:“阿蒙,日后还是多读些书吧。为了令人信服而胡言乱语,只会使得你之言语更加不具备可信度。” 说着,坚毅军帅瞟了眼吕蒙那羞愧闪躲的眸子、淡淡道:“并不是末代皇帝就一定坏,而且就是残暴,也要看是如何前来定义。” “你这三个例子,只碰巧蒙对一个。本朝灵帝虽然致使国家衰落,但也只是他耳根软,手段不硬罢了。灵帝跟许多皇帝比起来不算坏,只是很多人将十常侍和外戚做得孽都算在了他头上。不过也正常,谁叫他是皇帝。” “而秦始皇嬴政虽然残暴,但却从未杀过本分百姓一人。甚至,就连六国昔日的贵族他都放了一条生路,也于此给秦朝灭亡留下了隐患。说他狠,却也没狠到彻底。说他暴,也未见他伤百姓分毫。相反,其统一制度…” “对整个华夏,都有盖世之功。” 眼中闪过一丝唏嘘,张辽缓缓道:“一个朝代的灭亡,因素有很多。即便是新帝圣明,但病入骨髓的朝代,就是神仙也救不活。” 言至于此,吕蒙头埋的很深。 显然是出糗出大了,有些无地自容。 好在张辽比较看好这位年轻人,也不想太打击吕蒙的自尊心。只见坚毅军帅轻轻拍了拍身后少年的肩膀、淡笑道:“商纣王确实是剥削百姓的暴君,不过你记住…是商纣王,不是商周王。周王,倒是推翻商朝的姬发。” “还有,商纣王不叫辛巴…” “叫帝辛。” “阿蒙,以后还是要多读些书。或许你还不知道,主公的结义兄弟张飞,以前只是个屠猪卖酒、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但人家知错能改,常常挑灯夜读,听说到现在啊…” “都能用蛇矛在石头上练习书法了!” 讲着,张辽哈哈大笑、乐道:“由此幽州还新出了个成语,叫赵下阿飞呢!” “你要好好读书,不准能来个吴下阿蒙!没钱买书不是问题。待此次扫平暴逆,本帅给你提一封引荐信。一城之功,也够破格让你前去尚武军校读读书了,你要好好珍惜。” 吕蒙听声无比感动,胸腔一热,眼目竟由衷的泛起红来。他没有多话,径直朝向张辽单膝下跪、抱拳道:“多谢大帅再造之恩!” 张辽摇头摆手,随之无奈的望向城头。 眸中,明显闪过一丝失望。 此刻已临近正午,而渤海郡城里边的暴民们居然还没有开城乞降。等候了足足两个时辰,即便张辽再想放过这些蠢人一条生路… 也是彻底没有办法了。 “唉” 再次长叹一声,坚毅军帅呢喃低吟:“机会已经给足了,奈何尔等非要自寻死路…真以为还能负偶顽抗么?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愚民。” “愚民!” “愚民!!” 三声连吼,张辽猛然抽出腰间长剑、环视四周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披甲军士! 怒曰:“奉吾号令!!” “进攻!!!” “破除暴逆,片甲不留!” “无论老幼,尽数诛肃!!” 第二十九章 猜疑 “破除暴逆,片甲不留!” “破除暴逆,片甲不留!!” 随声声咆哮战吼响起,四万精锐军士浩浩荡荡朝着孤立无援的渤海郡城杀去。 这一开始,便是绝对的总攻! 那嚣天呐喊极有气势,不过暴起霎那,便响彻云霄、传荡十里!被如此震撼,城头上本就士气低迷的武装暴民们斗志再降。许多人,竟隐隐连刀都有些握不稳了。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狂徒都是这样,以多打少很在行。 痛击落水狗也是专家,可一旦与正统的正规军队相战,那士气想不萎靡都难。 “呵呵,连攻城武器都没有…也想打下我们的渤海坚城?真是滑稽可笑啊!!” “就是就是!可真是狂妄啊!” 就在城头氛围难言之际,不少手中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暴民终于发现了官军的异常。现朝着郡城冲杀而来的这些军卒,竟没携带攻城锤!就是投石机、云梯之类的,也都没有! 那他们如何破城?是打算用血肉之躯活活将坚实的城门给撞开吗?真是贻笑大方啊!没想这威名赫赫的张辽竟是个银样蜡枪头!! 也不过如此嘛! 这几日的渤海郡被暴民攻取、混乱无序。很多武装狂徒便借此机会肆意释放内心的邪欲,有些大户平日素来和善,还常常接济穷苦人家,但只因为他们是大户,他们有钱… 便被暴民们攻破家府,全家遭殃。 那些娇嫩漂亮的小姐们,无端端便被一群凶煞恶徒强行玷污。许多内眷不堪羞辱,都选择了自我了结。而早已丧失良知的民众,内里还掺插着些彻底泯灭人性的猥琐狗祟… 对貌美女眷,就连尸体都未曾放过。 眼下官军前来,这些暴民自知罪孽深重,当然不敢开城投降。瞧见这群精锐攻城竟不带大型军械,自要好好嘲讽来壮大下军心。 “滚回去吧!渤海不是尔等能够沾染的!” “快滚快滚,休要逼我等发火!!” 阵阵咒骂接连不绝,妄图影响官军的士气斗志。然而第一集团军的士兵们无不蔑笑、眼中尽是轻蔑。就好似头铁般,四万军士沿东南西北四面宽大城门、就这么直挺挺冲来。 “真是一群莽夫!!” “这是要用头撞开城门么?可笑至极!” “脑弱无智,没什么可怕的。” 顶着城上的叫骂,军士们悍勇前冲。 而就在大批大批的披甲精锐杀至城门前时,异变突生!!四面宽大结实的城门,竟然忽得一下从两边推了开来!也随之,露出… 毫不设防的入城甬道来! “兄弟们快快进城讨贼!在下是渤海郡守军三屯屯长李河,在此等候多时!!” “这些暴逆之贼所行举动令人作呕,可是一个都不要放走了!兄弟们,快进来!!” 没有回话,但四万精锐却是纷纷高举手中兵武。他们步伐坚定,好似汪洋一般沿着四处城门涌入渤海之城。霎那间,战局已定。 “该死的!城门守卫背叛了我们!” “草!该死啊!!” 瞧见大势逆转,城头上密密麻麻的武装暴民们即刻慌了神。恶毒的咒骂、痛苦的低吟、绝望的啜泣,一时间,接连汇聚在这群乌合之众中。若是此刻,有一名主心骨出现,或许能够稍稍减缓暴民们的灭亡进程。但这人… 并没有出现。 不知是哪个大聪明出的主意,并不算宽广的城头竟然站满了将近一万人。此时城门已破,待在原地除却死亡便再无它路。而这些暴民们谁都不想死,于此,巨大的问题显现。 谁先下城,或许就能趁乱躲藏在一个安全之地苟且偷生。但下城道路虽不算窄,可也绝不算有多宽。这么一来,自然也就起了冲突。 “老子上有老下有小,我必须活着!” “草,就你有?难道我们就该死?” “你妈的让不让?!” 怒骂不绝,刀剑相拼。 何为乌合之众?何又为贼寇?在此刻彰显的淋漓尽致。这些武装暴民没有与强敌战斗的勇气意志,但自家的窝里斗那却是谁都不虚谁的。倏尔,城头暴民们竟开始自相残杀… 一具具尸体,从城头接连坠下。 震起团团烟尘。 “就这种水平,又何必送死呢?” 看见人性的丑恶,城下的张辽再次轻叹一口气。不过这次,面上却再不具惋惜。 无论是哪种团体,为了活命而对自己人悍下杀手的,不一定是恶人,但也绝不是好人。这些暴徒已经不再是良善的百姓,已彻底褪变为一群野兽。那么,还以相对人的仁慈去对他们,显然就不合时宜了。他们,该死。 “既然都是要死的,就接借尔等人头一用,彻底杜绝日后再生祸患的可能吧。” 喃喃一声,张辽面无表情的高举宝剑、肃声道:“传我军令,让士卒割去暴贼头颅,沿渤海郡城外官道十里建筑京观、以儆效尤!” …… “末将无能,请侯爷降罪!” 幽州蓟郡,刺史官衙。 此刻,赵枭端坐于堂中主位,左有文臣贾诩枣祗、右有武将魏延霍峻。其边观阅手中竹简、边静静倾听着张颌之言。此战张颌甚惨,两万青徐精锐打的只剩下三四千人… 若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赵枭还真就得给张颌治治罪了。所谓有功有罚,只是一味的赏赐是不行的。出师不利犯了错,降职是必然。 “张将军,先说说具体情况吧。” 赵枭放下手中竹简、直视堂中正跪着的寡言将领,较为温和道:“本侯相信将军的才能,但两万大军仅剩不到四成,损失确实大了。” “先把具体情况讲清楚。” 张颌闻言垂下头、抱拳曰:“禀侯爷,末将十日前依照信中所言,拒断魂谷外一山坡修筑军寨阻敌。如此,蛮军要攻袭幽州内地,就必须先将末将驻守的军寨攻克。若非如此,他们便极易陷入被前后夹击的被动险境。” 赵枭闻言颔首,不语而望。 “蛮军人数为五万,我军人数为两万。本来依靠守寨优势,蛮子们根本奈何不了末将…但问题就在于,蛮军配备了大量的弩车和投石机!这些大型军械昼夜不停的投射军寨,可我部又无反制之备,便是骑军都没有一支…” “故此,在前几日便伤亡惨重。” 讲着,张颌面上闪过一丝悲痛、继续:“后来寨墙塌陷有了缺口,蛮军便发起了正式进攻…他们装备精良。虽无甲胄,但在刀枪之上、质量却远远比我部装备的武器要好…” “这一仗,完全是输在了猝不及防。末将从未想过半岛蛮军会拥有弩车石机、自一开始便落入了下风。后来我军组织了一次反冲锋,将敌之车弩石机尽数摧毁,才勉强能防。” “而后,末将号令全军,于毁去敌军器械的次日再次发起全盘反杀!毕竟,没人能想到我会故技重施,在突击的第二日再次突击…” 言至于此,张颌话音戛然而止。 他环视神情凝重的五人,悲痛无比道:“结果第二次末将领军突杀之时,却发现,却发现山下贼营早已人去楼空…这真是令我无比气闷,即便敌军还剩万余,但对冲之下…” “末将相信,定能一战而胜!!” 赵枭听到这沉默了,皱眉道:“你说半岛那些蛮子有机弩和投石机?此二物皆是庞大难移且不好制作,即便有汉地诸侯提供给半岛,那又是如何运送过去的?水路不可能…” “陆运的话,幽州也是不可能,那他们走的只能是草原这条线了?可草原临近半岛的,就只有鲜卑了,难不成鲜卑已经背叛、为吾之敌对者运送军械,还帮忙打晃掩人耳目?” 中俊枭雄没有再提战事,只要张颌说的是真的,那确实是怪不了他。虽然沙场上谋略士气都是一等一的重要,但实际上能起到决定性的,还是科技与装备。这一点,来自后世的赵枭比谁都要清楚。装备有代差,没得打。 根本没得打。 后世有个经典之战,花旗不满中东某国,带着盟友去围殴人家。那国军队庞大,在兵力上远胜花旗,但也无济于事。你这边都是步枪和炮,而人家那边用的全是大杀伤导弹… 这压根就没法打。 眼下张颌所遇的,也就是这般情形。兵力本来就比蛮军少,还从早到晚的被远程袭击,军队没有哗变炸营都算不错的了。而其后来一波反冲锋,还端掉了蛮军的重军械…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颌其实没有犯错。 他所执行的战术,都是对的。完全是在军械装备上…被蛮国反叛军碾压罢了。 “迦克西,难道已有了异心?” 张颌闻言摇头,随之眼眸一亮、赶忙躬身曰呼:“这个在下不知,但有一人…” “却定是知晓此阴谋的全部过程!” 话音落下,堂中六人全都神情一振。中俊枭雄开怀而笑、抬手:“是何人?” “还不快快唤他上来!!” “诺!” 听闻赵枭之言,张颌登时转身而呼:“来人啊,将那嘴犟的韩胤给我带上来!” …… 唤令下达片刻,一名浑身淤青、衣冠不整甚是狼狈的中年文士便被堂外武士带了进来。其高昂着头颅,很是不屑的瞟向堂中众人。 “这韩胤,是何许人也?” 一瞧来者衣装和神情,赵枭登时便意识到了此事并不简单。他微微皱眉,将视线投向张颌。冷面战将见状立刻躬身抱拳、肃声道:“那日末将袭营,除了发现蛮军人去楼空…” “还得到了两份所谓的礼物。” “一是高丽遗王李锡的头颅,其二便是这位兖州袁术的大臣韩胤。此外,还附带有一封高丽新王的留信。”说着,张颌一边在怀中摸索、一边淡笑道:“末将龟缩守寨且装备不利,但蛮军依旧付出了将近四万的伤亡…” “惨烈到这个程度,想来也是超出了他们原先的预估。高丽遗王李锡彻底被袁术买通,强令蛮军继续攻寨,而一个叫王泰封的蛮将,却是提出了异议。也就是他杀死了李锡,将这个袁绍走狗捆绑献出、再领军撤回半岛的。” 讲到这,张颌从怀中摸出一封草黄色的粗纸信封来,新晋小将霍峻直接充当侍从,将信件接过恭敬传递给主位上饶有兴致的赵枭。 中俊枭雄接信无多言语,当即观阅起来。 ‘致山寨守将之信’ ‘贵将您好,小人是也蓟侯附属半岛的一位无名小将。前段时日,一队汉人领着大量财宝从草原来至半岛。他们广施金钱,只为让半岛与赵蓟侯反目成仇。多位昔日王族被利益蒙蔽双眼,便暗地招募军队、妄想作乱。’ ‘小人王泰封,一贯忠诚于赵蓟侯。得知此讯勃然大怒,然奈何式微力薄、说不上话。便只能藏于军中,等待时机为侯爷献力!终于,在贵将神勇奇袭、摧毁远程军械后,末将找到机会。趁人心不稳,在下忠勇而出…’ “一鼓作气斩杀高丽遗王李锡,在众多蛮将的一致要求下,小人不得以当上了高丽新王。为不伤贵将,小王力排众议撤回半岛。在途中将会循序渐进的化解仇怨、祛除敌意。” “还请贵将给予半月光阴,小王定然会说服整个半岛,回归于蓟侯附属!!” 看完信件,赵枭眉头紧皱。 这高丽新王,王泰封,不是个简单的角。 为何,先前从未听闻过此人之名?不过,赵枭不会被同一条毒蛇伤第二次。就算这王泰封所言不假,半岛也必须彻底铲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老话真的不假。域外半岛,就是后世极为恶心龌龊的小韩,背信弃义… 那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先前给予他们一次机会,就已经足够仁慈!现在,就是蛮子们跪在枭雄脚下忏悔,赵枭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些垃圾,就是当附属… 也不配。 “这位,袁术手底下的?” 将手中信纸随意捏成团抛掷在地,赵枭转头望向那位腰杆挺得很直的韩胤。 “就是你奉袁术之命,前来蛊惑本侯的附属进行叛乱?那些军械走的是哪条道?” “呵,你以为我会说么?” 韩胤冷冷一笑,别过头不作回答。 见其没有直指迦克西,赵枭的心反而有些凉了。到现在,几乎谁都知道鲜卑人是赵枭暗地里的盟友。这韩胤做的事太大太狠,现在落到正主手里头,显然是无法活着离去。 那么,正常反应,就是临死前多让赵枭损失一些才对。军械走的道,他完全可以污蔑是鲜卑人那条路、令枭雄猜疑。可他没有… 这样一来,就有点问题了。 他为什么不把脏水泼向迦克西,莫非… 赵枭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不说是吧?推出去剐了。” 第三十章 君亦我之福君兮 “不说是吧?推出去剐了。” 随不带丝毫情绪的话音落下,堂外登时冲入四名重甲武士来。他们无多废话,架着袁臣韩胤就朝屋外拖去。这名中年文士倒颇有气节,面对悲惨结局,尽管浑身颤抖不停… 却是没喊出一句求饶。 “赵贼!我在下边等你!” “你已将死,再见面那天不会遥远!” 听闻咒骂,枭雄无动于衷。倒是一名亲信武士冷哼一声,就是一记重拳狠狠击打在韩胤的面上!霎那,袁臣鼻血飙出、眼冒金星。 贾诩见此默不作声,枣祗却是起身拱手、不解道:“主公,就这样剐了他么?” “应该先严刑拷问、把半岛蛮子们所用军械是从何处运来的问个水落石出才对!” 赵枭闻言轻轻摇头,枣祗是个贤臣,但和老谋在上的贾诩相比,还是太嫩了。军械之事,其实早就明摆着了,肯定是草原鲜卑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因为牵扯不小,再加现在治下三州内部还未平定,赵枭想暂且搁置罢。 弄太清楚,全摆在明面上,反而不好做。 若韩胤说是鲜卑人已经投向袁术,是信还是不信?不信的话,该怎么做?信的话,又该怎么做?张颌这边损失一万六千的精锐士兵,罪魁祸首就是这批军械,查出了是哪运来的,赵枭不想让将士寒心,就只能讨伐鲜卑… 但迦克西又是真的投敌了么?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太可能。而且最近大概要对兖州动兵,为避免两线作战和物资不足,都不能对草原下手。话说回来,若鲜卑是冤枉的… 贸然出兵,不就是伤己之力攻己之盟了么? 故此,眼下还不是算这笔糊涂账的时机。 “贼子挑拨吾之附属作乱,罪大恶极为天理不容!枣大人!无需再说。来啊!” “速速将此贼拖下去,剐片喂狗!” “诺!” 再闻主令,武士们毫不犹豫的拖着浑身战栗的韩胤朝堂外行去。剐刑,是一个较为残忍的死刑。不过对象是煽风点火的奸贼,那就只会让人感到大快人心。若是堂堂正正厮杀的敌将,显然是不适合此刑的。各为其主… 被俘,不降,痛痛快快砍了便是。 但这种潜入敌后,阴悄悄蛊惑人心、撺掇叛逆的奸贼,大刀砍了实在太过便宜。 这种敌臣,是任何一个诸侯都万分痛恨的。非残忍处死,无法稍缓心中不忿! “赵贼你不得好死!!” “赵贼啊!你必被五马分尸、必被万箭穿心啊!赵…我,啊!!别打,别打了!” “草啊!剐人前还要揍人?欺我太甚啊!” 凄厉的呼叫声愈来愈远,赵枭面无波澜。现在的他,已不再是刚刚穿越来的那个青年了。坐在什么位置,就要用什么手段。文明,并不适应于这个黑暗的年代。淳于琼还是堂堂正正与曹操交战,只因给孟德带来的伤亡大… 被俘,就被割去了鼻子、削去手足。 在后人看来,这残忍么?这影响曹操尽得军心吗?又使得魏武事败了么?并没有,史书不会记载你的手段,只会看重你的成败。在前几日得知暴民作乱时,赵枭已然醒悟。 善,仅仅是自己内心那道永不熄灭的火光。但不能因为仁慈,自我限制了手段!该用的就要用,一味恪守行为准则、一味的忍耐,是做不得皇帝的!或许,倒能成为玛利亚。 “对了,国让他们截住了么?还有,潜藏在蓟城的奸细们…全都排查完没?” 重新拿起记载着兵法的竹简,赵枭示意张颌入座。这名寡言将军在战术上虽然没有出错,但毕竟还是葬送了万余精锐,便是网开一面不做罚于他,可也是没有赏赐一言的。 “回禀主公,前夜发出的快骑已传回消息,他们恰好在冀兖边界拦下了田豫鲁肃,现在二臣已然踏上归途。”这段时日政务分担出去不少,贾诩又焕发了第二春。只见毒士缓缓站起,小眼晶亮晶亮的、捋着小山羊胡道: “至于蓟城的探子们,这个是在下先前失职了。这几日我专门将全城官吏唤来对质,揪出内奸二十七人、多半都是些地方署衙的。瞧这般看来,袁术还未渗透至我方核心。” “嗨,文和无需自责。这点全是本侯给你施加的要务太多,血肉之躯岂能不倦?” “而倦之乏之,又岂能不出纰漏?” 赵枭神情和蔼,摆手道:“既然全都揪出来了,此事也就告一段落罢!拷问出他们是如何被买通的,就全给砍了,也不必株连了…” “家眷亲族,就流放到兖州去吧。” “侯爷好生之德,真乃仁君。” “诶,只是不想多沾不必要的血。” 赵枭随意的摆了摆手、盈笑道:“小田不出使了,就让他来帮先生处理事务吧!国让这小伙子够机灵、处事圆滑懂得揣摩风势,想必是个极好的助手。最关键的是他年轻…” “不怕掉头发。” 说着,赵枭瞟了眼贾诩发量稀疏的脑袋。 两人视线交集对碰,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堂中满是快活的气息。 眼见氛围极好,一直憋着不说话的魏延忽然起身、朝赵枭抱拳道:“主公!” “末将有一请,不知当不当奏。” 此刻赵枭心情大好,当即展臂朗声道:“文长这是有何事相请?大可说来!” “在我这尽管谏言,说话是没有罪的。” “诺!” 听闻赵枭亲昵的称呼自己之字,魏延面上略有激动的泛红。他大步出案、躬身行礼道:“兖州袁术诡计多端,且屡次三番交恶于主公。也于此,双方必有一战,不过早晚。” 赵枭见状面色一肃,颔首不语。 贾诩眉头轻挑,微笑着望向魏延。这名新入主公帐下的军帅,本事可不小。 不过有能力是好的,越有能力则越好!贾诩能感受到魏延胸中的蓬勃野心,却是并未因此而打压后者。有本领的人,往往欲望都不会弱。而清心寡欲的人,也未必就有本事。 至于忠诚因素,贾诩却毫不担忧。魏延有不小的野心,但这种野心仅仅是渴求高位、加官进爵的欲望。而不是那种天生反骨、谋求篡逆的野望。再加魏延投来赵枭这边前,就已经背叛过一次主子了,他又岂敢再来一次? 多行不义必自毙,反叛多了… 天下浩大,却再没有他魏延的容身之地。 此人甚是聪慧,不会看不透这个道理。 “我主,既然迟早要与兖州袁术交战,那为何要待他做好准备呢?不如现在即刻出兵,打他袁术一个猝不及防!末将愿亲身前往!” 魁梧军帅话音铿锵,掷地有声。 倏尔,满堂寂静无声。 便是再为跳脱之人,也未曾想到魏延竟是这般想法。不过尽管军帅加入赵枭帐下时日不长,却没有人会忽视他的意见。毕竟,以两万仆从杂军智破七万匈奴铁骑,新帅魏延,已然用他的实力铸就出了自身的威严与地位。 “文长,你是说即刻攻兖?此话怎讲?” 赵枭没有一口否决魏延的提议,尽管眉头微皱、仍是耐着性子道:“现青徐军已被打残,幽州第一舰队正在半岛剿肃异贼,而第一集团军也还在冀州平定暴民,空暇的部队…” “驻守地方要点都有些紧张,哪还抽得出兵力前去进攻兖州?再者,尽管豫州那边八成会与我方共同袭兖,但眼下郭嘉都没见到曹操,事态究竟会怎么走还尚可未知。曹操多智,不准还能瞧出些苗头…总之大局未定…” “岂能轻动刀兵?” 言至于此,赵枭心中已有了决断。若魏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他力抗匈奴立下大功、也决不能率性出兵。三十万大军看起庞大,可近期伤亡都接近五万了,再损耗点… 地方就管不住了。 “是啊兄长!此刻不宜出兵!!” 一直紧紧拧着眉头的张颌忽然起身、朝魏延抱拳道:“我部军士伤亡惨重,便是能够迅速补员…可在短时日内,战力也难以恢复如初。新兵的作战水平,简直是一言难尽。” “而其余军队,虽不似我部这般惨烈,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此刻冀地内乱,自然难以补充兵源。而幽边三郡都惨遭蛮子洗劫,幽州虽有兵源,但数量受创大减。于此,只有青州不受影响、兵源充沛且完好。” 张颌眉头紧皱、井井有条分析道:“仅凭青州的预备兵源,最多堪堪补上现有的这五万军中伤亡。兖州虽少,但带甲之士却足足有着十万。他们提供给蛮子的大型军械都有百余架,那兖州本身的军械自然还要更加强大。” “十万甲士、充沛军械,外加拒坚城而守,还有不少袁家的私军、精锐铁卫。” “末将想不到仅凭主公一家之力,该如何攻取这防的密不透风之地。主公,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的兖州武装到了牙齿,和昔日主力在外、内部几乎不设防的冀青徐三州…” “完全截然不同啊!!!” 赵枭闻言神情凝重,被张颌这么一梳理,他忽然知晓了袁术为何敢肆无忌惮的与自己交恶…感情现在的兖州,完全就是只铁乌龟啊! 想着,枭雄转望魏延,一言不发。 而此刻的魁梧军帅着实是叹服了,他与张颌关系很好,都结为了异姓兄弟… 没想,不善人情世故的张颌,居然就这么冷梆梆的将自己的意见给顶回来了…顺水推舟也就罢了,他妈的张颌居然是第一个开口反驳的…这兄弟太虚假了,娘的这算啥啊?! 倏的,魏延满脸黑线、憋屈道:“张将军说的这些,本将自是知晓的。之所以明知而还要提出此议,也完全是为了主公大业着想。” 讲着,魁梧军帅指向挂在殿堂左侧的巨大地图、认真道:“我意不是以一家之力独攻兖州,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泰山郡。” “噢?” 赵枭听声一怔,张颌则沉默不语。 只有贾诩眉头轻挑,似乎猜出了什么。 “主公,末将虽身为武官,却也知道现在我救国都护府的财政很是紧张。”魏延咬牙、恨声道:“这和袁术彻底封锁了我幽冀青的商道息息相关。失去兖州这个重要的中转点,青州所受影响不大,但幽州和冀州就难了。” “所需之物,只得从豫州送来。好比幽州所需,得从豫州出发,途径徐州、青州、冀州,若是不防腐之物,最后到幽州都给坏了。” 话音落下,枣祗疯狂点头。 “对对对,情况就是这样!!” 作为赵枭麾下唯一一名专职型民事官,对这些与民间息息相关的事务,枣祗比在场的谁都要清楚。有一点,他其实一直都没提,或许冀州的暴乱,也与运送必需品的商道被封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既然打不通道路… 说出来,也只是令赵枭犯难罢了。 眼下魏延之言,似乎隐隐有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意思,一下就令枣祗神采奕奕。 无比认真的静静聆听。 “绕太远的路,对我都护府的财政打击不可谓之不大。而诸位请看,若是攻取了泰山郡…这个问题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魏延盈着笑、指图而道:“兖州泰山相连甚广,上接青州、下接豫州,边尾处还与徐州接壤…” “一旦得此交通要道,豫州的商队达至冀州所隔,仅仅不过青州一个平原郡罢!而过往平原郡达至冀州,又正好处于渤海郡内!!此郡沿海又正好接连幽州!幽西所需的商品,从冀州发起不过走一个渤海郡便能抵达…” “而幽东所需的,走海运即可!” 魏延话音落下,满堂震惊。 所有人都汇聚于殿堂左墙前,急迫且认真的观察起巨大地图来。赵枭,亦是如此。 魁梧军帅说的这个谋划,实在是太重要了!打仗就是打钱,被封锁了商道,不仅仅是商税拦腰锐减,就是民间正常的生活也会受到巨大的负面影响。虽然肥皂香皂搞出来了,但要形成大规模生产链,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在技术还未成熟前,固有的财政收入就至关重要了。眼下府库的钱财已经见底,赵枭都准备将祖祠下的先祖留金给刨出来过渡了… 但这种救急的钱只有一票,用完就彻底没有了。故此,能不用自然是最好的。 “泰山、平原、渤海!!” 紧紧盯着地图,赵枭面上闪过狂喜。魏延此略,可行!原本商队从豫州到达幽州,要途径徐州青州冀州整整三个州,而现在只要打通泰山,从豫到幽就只需走三个郡即可!! 三州之地的路程变为了三郡!!!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条商道只要贯通,就等于兖州的封锁令完全失效!! “文长,你可真是吾之福将啊!” 赵枭目光炯炯,嘴角疯狂上扬。一时间,枭雄瞧向魏延的视线变得无比炽热滚烫。这魏延,真是奇迹的代言词!先是在彭城下谋划反计、扭转乾坤!再是渔阳囤积滔天巨水、扭转乾坤!到现在不过攻兖一郡,照样能… 扭转乾坤!!! 听闻主公赞赏,魏延神情大振。其面上尽是饱得重用的快意、抱拳道:“我乃君之福将,君亦我之福君兮!为臣者,不怕敌强敌众,不惧身伤身死,可唯有一事令臣子惧怕。” 言至于此,魁梧军帅躬身而呼:“那便是不被信而不被用、满腔热血而被污不忠。” “有幸随于明君,延方能显现腹中之才!” 丙卷终章 勃然大怒 攻兖之盟 初平元年,三月中旬。 时至此刻,天下已然彻底丧失秩序。礼崩乐坏,生灵涂炭,那忠于汉室的遮羞布,被大势一把揭下。各方诸侯为求自身利益,肆意出兵排除异己。到现在,世人已然知晓。 黄龙,终究还是逝去了。 三月一日,马超率凉州军攻克右扶风、京兆二地。而后,其在攻打左冯翊时受阻。 三月五日,益州刺刘焉不知为何忽然撤去了前往司隶救援汉帝刘协的精锐部队,而是亲率十二万大军攻向凉州。其挂帅授印于皇甫嵩,逢战多胜,不过短短几日益州军便长驱直入,接连打下凉州武都、汉阳、陇西三郡。 三月八日,粮仓被烧的袁绍无可奈何,领着七万人心惶惶的残部归往司隶。而此刻的大汉权力中枢,早已被吕布马超弄得满目疮痍… 三月十日,吕布领四万嫡系精锐收回并州全境。此战以寡敌众、擅用游击抗衡,可谓之记载入史册的经典战役。吕布神勇飞将的名号在汉地颇有传唱。自此,吕布尽得并州民心,自封为神戟温侯、再封高顺为五原世伯。 三月十一日,扬州僵持已久的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蒯越作为使者前往吴郡,成功说服严白虎归于刘表帐下。一时,孙策独木难支、被里外夹击。意志本就不坚定的扬州军常有溃逃者,倏得,孙氏大业彻底沦丧。 三月中旬尾端,扬州彻底归于刘表之手。孙臣太史慈、周瑜、韩当被俘,而其余孙臣则跟随孙坚登上了扬州舰队,遁于海路不见。 在这些影响天下局势的大事面前,幽冀青三州的内部事宜,也就显得不怎么吸引人注视了。在这段时日内,张辽率军彻底平定冀州暴民,总计六万余贼寇被斩首铸为京观。 路边不时出现的头颅小山,好似在警告过往路人,切莫要以身试法。倏得,冀州上下风气猛然一新。而在此时,甘宁的肃清半岛异贼之军事任务,也算完成,但完成的并不圆满。在铲平三韩十数万异端后,甘宁却发现… 其余四国竟然彻底空了!! 城外没有过客来往,城头没有军队守卫,城内亦是没有一个居民!就好似全都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奈下,甘宁只得撤回幽州禀告。 …… “什么?!你说子孝他战死了?!” 豫州,乌云密布。现处傍晚时分,谯城曹家府内气氛极度凝重。一干曹家子弟齐聚家中,男丁无不神情阴沉难看,而妇孺老弱则停不住的啜泣。在这低迷之际,郭嘉虽是很不想、但仍只得垂首低声道:“我们归途被袭…” “曹仁将军,中毒毙死了。” 得到确认,曹操面色泛青、狠狠将手中热气腾腾的獐子面砸在了地上,怒道:“毒亡?!是谁干的?我不过想要两个郡,赵枭就下此毒手?真当扬州就该是刘表的了?!” “不对,赵枭历来聪明,即便是容易感情用事,亦不会因一个提议就如此才对!” “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郭嘉闻言颔首,咬牙道:“都是那该死的袁术!两方作战,就该堂堂正正的用计用谋,即便折戟沙场,也不失为英雄好汉。普天之下,这般阴毒的,大概也就只剩下袁术了。” “袁术?这与他有何关系?” 曹操听声稍稍一怔,只感觉莫名其妙。 这事,怎么又和袁术搭上关系了? “回禀主公,先前我与曹仁将军达至幽州府蓟城,与赵枭进行使谈。然而当我二人述出己方所求,赵枭却是一口回绝了。他说刘表攻打扬州付出甚多,即便他亲自开口,后者也定然不会卖这个面子,故此而不可行之。” 说着,郭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接着,赵枭提出了他的合作方案。他希望能联合主公共同讨伐兖州。若是我二家同时攻打袁术,则占据地理优势、可实行两面夹击。”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听闻此讯,所有曹家人都闭上了嘴巴。曹仁是曹家很重要的子弟,但谈及军国大事时,前者还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就是要议如何报仇,也必须先将眼下之事全都解决。 “联合攻兖?两面夹击?” 曹操眉头紧皱、喃喃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奉孝,你当场同意赵枭了?” “那自然未曾,肯定要先痛禀主公才是。” 断然摇头,郭嘉继续道:“当时我与曹仁将军都觉得此计可行,便打算告辞归来与主公好好商谈一番。不过赵枭很是欣赏曹仁将军,堂中就多次赞赏…大事论完,还未待我二人开口请辞,赵枭便邀请我们参与筵席…” “见此计或许可行,臣下自然打算与赵枭多接触一番留下个好印象。”正讲着,郭嘉忽然眉头紧皱、无奈叹息:“赵枭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可奈何却是个大嘴巴,居然…” “居然喝了几盏酒,就说漏了嘴…” “竟道出袁术小儿命不久矣。” 言至于此,郭嘉闭嘴噤声。 聚精会神听着经过的曹操也是轻抚额头,轻蔑道:“赵枭不过如此!连事成于密都不知晓,还真是风口上猪都飞的起来。若是将他的机运放在我曹操身上,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是也,我主英明。” 朗声附和一句,郭嘉继续道:“依臣下看,那袁术确实比赵枭厉害多了。其竟然已经打通赵枭内部,就连蓟城筵席上,都有袁术的内奸。当时臣下发觉谍探,便已知晓…” “此事,多半是黄了。” 曹操颔首,事情都泄密了,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施行的意义。即便联合赵枭攻打兖州占尽地理优势,可若是袁术有了提防,这仗也没那么好打。四世三公的袁家有的是钱,袁绍作为大哥,分去了大多的人脉和情报网… 而袁术作为嫡出,却是分走了绝大多数的钱财。不夸张的说,现在的袁术富可敌国。兖州地小,但综合实力却远超豫州。比赵枭更加了解兖州,曹操知道袁术手下除却十万常备的正编兖州甲士,还有三四万的流寇雇佣军。 除此之外,袁术还有一万袁家铁卫以及三千悍勇门客。而只要有钱,自然在军械这块也不会缺少。兖州有着满库满库的车弩床弩、火石机、飞石机。猝不及防奇袭过去可以… 但只要让他有了准备,便是拿二十万大军压上去,也很难打下固若金汤的兖州。 “赵枭这人,还是不够稳重。” 曹操微微摇头,再次忍不住感慨道:“倘若将他身上的机运给我,天下早太平了。” “奉孝,你继续讲。” “是。” 郭嘉得令行礼,随之痛苦道:“臣下还请主公降罪!曹仁将军的死,与我脱不了干系啊!当时见赵枭泄密,臣下便觉得赵枭之计难以落实,故此也就起了私心,未将发现内奸的事宜告诉赵枭,兖州那边才会知道消息…” “从而伏杀于我等啊!!” “什么?奉孝你先把话讲清楚。” 曹操闻言皱眉、肃声道:“既然事不可成,你不帮赵枭揪出谍探也是理所应当,这又怎么称得上是罪呢?此事与路上遇袭有何关系?” “主公,我豫州使者出现幽州筵席上,而赵枭又道出袁术命不久矣…这很是明显,有谁看不出我豫州与赵枭交好,要联合攻兖?” “而虽然臣下自知赵枭泄密、事不可成,但那些袁术安排的内奸不知道啊!他们只会笃定,我豫州已经与赵枭达成了计划。而想要破坏这个计划,自然是在路上将我们杀了…” 言至于此,郭嘉眼目已是泛红。 在幸存的曹家卫骑口中得知,那群刺客本来都没关注曹仁,只是一心朝着马车内的自己杀过来。是曹仁他不顾一切的挡在车前,自己这才死里逃生、堪堪捡回一条命来。 可以说,是曹仁用自己的性命救了郭嘉。 然而若是那晚筵席,他郭嘉没有怀揣私心,而是选择将存在内奸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赵枭,这场伏击,还存不存在都是一回事。 于此,就令郭嘉内心无比愧疚。 美妓无情,可浪子有情啊!! “不对,这时间对不上…” 尽管被郭嘉带动了主观看法,可曹操仍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些问题。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时间完全对不上。那日晚筵泄密,可郭嘉车队也没在蓟城多待,休息一夜就走了。再者此次遣使轻装简行、速度并不算慢。 兖州的刺客,怎可能赶得及过来伏杀? “奉孝,当时你们可代表着我豫州。刺杀你们,就是在挑衅我曹操、就是在宣战我豫州!即便事出于急,但这种事也绝不是几个内奸能够决定的。最少,也是郡守以上才行。” “而就算把马跑死,这消息赶到兖州给袁术过目,再抉择后传回,你们早都归回豫州了!所以,此次刺杀不可能是袁术主导谋划的。” 郭嘉听声一怔,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曹操的脑子就是好用。不过知晓事情仅仅片刻时分,便发觉了其中的纰漏之处。郭嘉皱眉闭目,喃喃道:“可除了袁术还能有谁呢?赵枭极力促成我二家联合…” “他又怎可能来截杀我们??” “这倒也是,应该不是赵枭。但不是赵枭不是袁术,又还能是谁?奇怪,奇怪。” 倏得,曹操只感到胸口烦闷。 这段时日真是多灾多难,前些,老父亲来豫享福,可途中竟然被宵小之徒给残忍杀害了。直至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凶手是吕布的人,还是袁绍安排的护卫中央军。而如今,自己的好兄弟曹子孝,居然在路上给人毒死了… 而幕后真凶,同样不知是谁… 讲真,曹操只感觉喉咙中有些令人憋屈难受的血味,只不过是吐不出来罢了。 “孟德,或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气氛僵硬凝重之际,后将军曹洪忽然出列、朝曹操抱拳道:“孟德,可还记得半月前的兖州探报?咱们安排在兖州的探子,分明瞧见袁术的心腹上将纪灵,还有大将桥蕤的兄弟桥莯悄然出兖、偷摸着前往冀州去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谍探还未传回此二人归回兖州的消息。由此推断,纪灵和桥莯如今大概还在冀州内部。而最初他们伪装成破落商队入冀,伴行人数也在两百人左右…” 讲到这,曹洪额上青筋绽起、恨道:“此二人皆是袁术的心腹之臣,如何会没有资格决断一般大事?那日晚筵,兖探得闻惊天消息,定然第一时间传往附近己方的最高长官…” “而纪灵与桥莯商议后做出刺杀指示,时间也就对的上了。而那两百伪装成商队伙计的精锐战士,也与刺客的人数吻合。地点时间,人数缘由,全都指向了袁术!就是他!” “幕后真凶就是袁术!这没有错!!” 曹洪平常较为鲁莽,但今日之言却是有理有据、井井有条,登时便得到一干曹家人的信服。一时间,夏侯惇夏侯渊、夏侯尚曹纯等曹家战将无不怒不可遏,齐齐呼曰: “妈的!此仇不可不报!!” “害我兄弟,袁术必须以血偿还!!!” “打了吧!他妈的,真当我豫州是泥捏的?联合赵枭两面夹击,就是兖州有防备又能如何?实在不行,就请并州吕布一块来出兵!” “三面围攻,妈的!小小兖州顶得住?!” 一时间,群曹激昂,满口刀兵。 曹操见此眉头紧皱,不置可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奸雄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对。但到底是哪不对,又暂且说不出来。从明面看来,这事跟赵枭好像完全无关。但细细思索,又好像跟赵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刚刚讽刺… 但认真琢磨下,赵枭好歹也是历经过大风大浪才起家的诸侯,一个事成于密又岂能不知?就算他真不知,毒士贾诩总不会也不知吧? “奉孝,那日晚筵赵枭漏嘴…” “其之军师贾诩,就没什么表示么?” 问着话,曹操眯起的眼睛闪过寒芒。 杀他兄弟,此仇不共戴天!曹仁与父亲曹嵩不同,曹嵩死时曹操虽然伤感,但说实话,悲伤程度也就那样。但曹仁却不同,曹仁勇武坚韧、稳重且能听取建议,是他曹操争夺天下的左膀右臂,是他曹家大业的承重栋梁… 今闻其被毒死,曹操的悲痛程度,远远超于亲父曹嵩死时…甚至两者都不是一个等级的。杀他兄弟,就算是强大的赵枭,曹操也要让其付出惨重代价!非此难以平心中愤慨! “回主公,那日贾诩并未参与晚筵。” 言着,郭嘉微微皱眉、不解道:“主公,莫非是其中还有疑点?不妨说来…” “不必了。” 听闻心腹回禀之言,曹操心中的猜疑已然消去大半。只见他轻叹一声,最后道:“大概是袁术所为了。对了,那百名刺客可有…” “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回主公,刺客曾高呼‘蓟侯说了,斩郭嘉者赏十万钱,斩曹仁者赏五万钱’。” “还有,他们皆身穿赵枭亲卫袍。” 听到这,曹操彻底没了顾虑。只见他讥笑一声、不屑道:“袁术的走狗与他们的主子一般愚蠢,如此拙劣的栽赃也能令吾上当?” “袁术你杀我兄弟,此仇不共戴天!!” 怒吼一声,曹操猛然拔出腰间宝剑、大声下令:“立刻书拟讨伐械文,吾要让全天下人都看清楚袁术的龌龊卑鄙!还有,迅速集结豫州军,半月内吾要出兵伐除袁逆!!” “派人去赵蓟侯那边,告诉他…” “这攻兖之盟,我曹孟德结了!” “打下兖州,一方一半!!” 丁一卷首章 袁术破防 三月十六日,兖州陈留。 此刻正值午间,郊外数十里处的桃李小林肉香扑鼻。四五百披甲持锐的精锐卫卒将林子包得水泄不通。这些士兵很是不凡,身上甲胄同一规格的尽是全身板甲,而在内里… 居然还有一件皮甲外挂细密锁子铠,如此繁琐的层层保护,赋予了卫士难以形容的防御力。在完全免疫了箭矢伤害的情况下,还使得寻常刀枪难以伤到其身。不过代价也很明显,这种重装步兵的行动力极低,且耗资… 亦是寻常步卒的十数倍以上。 毫不夸张的说,若将花在这五百重装精锐身上的资金放到寻常部队中,完全可以招募一支五千人轻步兵军团。故此,尽管重装步兵的战斗力彪悍无比,人人堪比军中小将… 但依旧没有几个诸侯会组建这样一支部队,原因无它,这花费确实是太大了。 普天之下,能拥有大规模成建制重装步兵的诸侯,恐怕也就只有袁术一家了。 …… “勇义,事儿干的漂亮。” “没有辜负孤对你的看重。” 小林之中,袁术靠在一尊宽大奢华的纯金龙椅上。其一边痛饮美酒、一边朝座前躬身行礼的纪灵笑道:“虽然暴民们很快就会被赵枭镇压下去,但我们的目的却是达成了。” “无论赵枭是铁血诛逆,还是玩他那套所谓的仁德,必要的杀戮都是免不了的。而只要他杀了暴民,就定然会与冀州民间交恶…” “管他是降赋税还是施恩德,这道裂隙起码三年内难以愈合!他赵枭短时间也就别想在冀州民间募兵了,哈哈哈!今儿真是高兴!” 大笑着,袁术美滋滋的饮了口杯中琼液,不无自得道:“这天下虽大,可又有几个英雄?又有几个明君?现朝纲崩乱,各地狼烟相继而起,能终结这混沌的,也只有孤啊!!” 纪灵很识趣,听闻此言当即跪倒在龙椅前、伏拜而呼:“我主伟岸,必将扫清逆贼,执掌乾坤!我主承运,必将继承大统,定鼎天下!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哇哈哈哈!!” 听麾下心腹之言,袁术满面酡红,环顾四周接连跪下伏拜的臣子、喃喃问道:“莫非,莫非诸卿也觉得孤…应该成为天下之帝皇?” “在今日前,孤都从未想到过此事啊!” 话音落下,满林汗颜。 一干臣子面部扭曲,情不自禁的瞟了眼袁术座下的黄金龙椅、全都情真意切道:“我主心中只有救济苍生,不似其他诸侯一般满心只有称王称帝,实在是伟岸无比!但我主心系天下,我等作为臣子的,却不得不为主考虑…” “那好吧!既然诸位卿家都这么想,孤也只能如此了。”稍有喝醉,一时袁术的脑壳有些晕眩。其竟强自打断手下臣子之言、无比正式的肃声呼曰:“那孤就寻个黄道吉日…” “不负诸卿所望,勉为其难的…” “称皇做帝,继承大统吧。” 袁术话一出口,所有在场之臣浑身一颤、无不面色煞白道:“这,这是不是…” “早了些啊?” “早?哪里早了?!” 藏于心中多年的夙愿终于借酒道出,袁术刚刚产生酣畅之感。可这不到几息就被麾下反驳,令他又羞又怒、咆哮道:“莫非要等江山满目疮痍,莫非要等天下遍地走尸时,才不算早吗?相反,待到那时才晚了!尔等…” “真是愚昧无智!!” 胸怀满腔愤慨,袁术忽然猛地一下从奢华龙椅上腾起、怒道:“我袁家四世三公,在大汉全境皆拥有无上威望!再者各地皆有我袁家故吏门生,早些称帝定能得到四方支持…” “可谓之众望所归!!” 言至于此,袁术浑身溢散出浓烈的优越感、眼有唏嘘道:“在灵帝濒死之际,甚至还有朝堂大臣上书奏谏…干脆就让我袁家子弟来当皇帝罢了,也省得让宦官外戚争权斗势。” “诸位,再晚上个五六年的…” “称帝,才是真难了。” 袁术环视四周跪倒的心腹臣子,眸中闪过睿智精光道:“袁家这块亮闪闪的牌匾,在盛世之中如日中天,可在乱世只会逐渐黯淡。” “待到各方诸侯都称王称霸之时,待到所有人谈至故汉都毫无所谓之际,那么在故汉鼎盛强大的袁家,又还能剩下多少号召力呢?” 甩了甩雕龙画凤的袖袍,袁术优雅雍容的缓缓踱步于林间、淡淡道:“好比这次搞赵枭之所以能这般顺利,也全赖我袁家故往的人脉。除却鲜卑,匈奴与我袁家有长年的合作关系,已然不存的乌桓,昔日更是我之爪牙。” “有这层关系,才能轻易驱使匈奴攻幽。而即便鲜卑王公历来与袁家互不待见,但下边的那些个首领,却是仰慕袁家的紧。若非如此,军械岂能从鲜卑草原运到域外半岛?” 听到这,一干臣子神情略微发生变化。 袁术想称帝,或许不仅仅是个人私欲。 可能也存在着他自身的某种打算。 “放着人脉与威望而不用,实乃愚蠢。” “真不知过期作废么?!” 轻叹摇头,袁术喃喃道:“若是没有袁绍该多好?孤承继袁家的财富与情报,可孤那该死的兄长拿走的,却是我袁家交好的人才啊!” “倘若将整个袁家的所有,倾注于一人,这天下归属也就没了悬念。我有上将纪灵桥蕤,若再加颜良华雄吕旷吕翔,谁能在战将上赢得我?我有文谋荀彧杨宏,可若再加上荀谌沮授,又有谁能在战略权谋上胜过孤?!” 诸多臣子闻言羞恼,纷纷抱拳道:“我主此话何来?您之心腹将领,个个皆强!” “即便没有承继袁家人才,您在将官谋臣上也不输袁绍!称帝就称帝,下官们定然会保全主公大业所成!以我们看来,袁绍那的臣…” “也就那样!!” “嘿,什么颜良文丑,就是两个一起上…” “我雷薄亦是单手可斩!” 瞧见手下臣子全都开始激动,袁术嘴角难以察觉的微微勾起、抬手道:“就该如此!尔等都是开朝功臣,应有势如破竹的气势才对!” “可主公,您称帝这事,若是让荀先生知晓了,怕他还是难以接受啊!毕竟,荀先生对汉室太过愚忠,恐怕不会辅佐于称帝后的您…” 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名白发苍苍的文臣谋士忽然起身、朝着袁术躬身拱手道:“臣杨宏,极力支持我主登鼎九尊,但荀彧他不会,其被忠汉之言蒙蔽了心智,若…” “若让他知道主公之志在于称帝,其非但不会赞同支持,还极有可能背主叛逃啊!而其知晓我兖州众多机密,放他走了定是祸患!” “故此,臣恳请主公速速拿下荀彧!” 袁术闻言眉头紧皱,事到如今,他整个势力中反对称帝的,或许也就只剩下荀彧一人了。荀彧这人,是真有才干的。加入自己阵营不久,随口道出的计策,就令赵枭内部大乱。如此人才,定然是不能给轻易放跑了的。 不过如同杨宏所说,荀彧这人确实过于愚忠汉室了。若自己称帝,其定不会再出一计。但什么速速拿下却是不可能的,袁术并不傻,哪里听不出杨宏话中的挑拨之意?原先在荀彧来前,老文臣杨宏是兖州的首席谋士。 眼下荀彧满腹学识,夺走了杨宏显赫的军师一职,后者怕是早就怀恨在心。 借着称帝之事发难,也很是正常。 但他撺掇他的,袁术却不会被区区几句话就给蛊惑。荀彧这人,必须留下。但称帝之事,也绝不能搁置不谈。难道说鱼与熊掌真的不可兼得吗?一定还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一时间,袁术陷入了沉默。 一干臣子见状,亦是闭口噤声。而就在氛围难言之际,林外忽然传来凄厉呼喊。 “主公!豫州急报!!” “主公!豫州急报!!曹操起事了!豫州向天下发出讨兖文书,文书中说主公阴狠奸诈,以卑鄙龌龊之手段毒杀豫州前将军曹仁…” “曹操前日在豫州公开讲话,表态必定要为其兄弟曹仁报仇!现在豫州已然全力开转、进入了战备状态!主公!荀军师唤您速速归城议事!我主!豫州急报!豫州急报啊!” 凄厉的呐喊声传入林中,登时便让一干兖臣面色大变、汗如雨下。一时间,全场目光齐齐聚焦于同样讶然失色的袁术脸上。后者面目登时泛红一片、怒斥道:“看什么看?!” “孤何时毒杀曹仁了?!” 兖臣们见状赶忙低头,但面上仍是抑制不住的浮现出不信。什么毒杀之类的,正是袁术最在行的。而曹操敢向全天下传出讨伐械文,自然也是有着十足的底气才敢这样做。 袁术说自个没有毒杀曹仁… 便是他帐下的自己人,说实话都不太信。 “勇义,这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我不是叫你们煽动暴民就够了吗?!为何还要去搞豫州的人?嫌事不够多么!” 此刻的袁术神情很难看,他心里非常憋屈。别看其手狠招黑,但现在的他却并不想轻易开启战事。兖州疆域很小,虽然富庶,但战略纵深着实有限。一旦打起防御战,就会很被动。随便丢个郡都会元气大伤、难以周旋。 而豫州与兖州全面接壤,又紧紧贴靠着兖州的首府。这仗若是真的打起来,那真没啥计策战略可讲、就是沿着城池打白热化攻防。 若只是曹操一家,那袁术其实根本不带怕。双方州军人数大抵一致,可袁术还有五万雇佣游寇和一万重装袁氏铁卫军。除此之外,大量的军械再加上守城之利,曹操根本没可能打赢兖州。但问题来了,就凭一家之力… 曹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战么? 就怕那鬼赵枭也参与到了其中啊!! “没有,绝对没有!” 见袁术质疑,纪灵赶忙伏首、大声道:“末将敢用项上人头作为担保,我与桥大人在冀州所行,只有煽动暴民,除此外什么都没做!” “什么曹仁,末将见都没见过啊!” 说着,纪灵紧咬牙关,只感到委屈极了。他娘的,他连曹仁面都没见到,哪可能去行毒杀之举?主子袁术也是随便逮人问罪啊!! 这干他屁事啊! 日逑狗了!辛辛苦苦跑去冀州,穿得破破烂烂的被乡下土财主给耻笑。好不容易把任务完成了回来,这赏赐都没下…就开始问罪了? “咳,纪将军先起来吧!” “哈哈,孤也觉得不会是你。” 瞧见纪灵牙都快咬碎了,袁术紧绷的面皮缓缓松弛下来。自己这位心腹上将,袁术还是很清楚的。其生性直爽豁达,有啥说啥,在这等大事上绝不会骗自己。刚刚点他的名,也不过是因为其最近潜伏在冀州,足有一个月。 若真是己方毒杀了曹仁,那纪灵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但真就是自己这位心腹下的手,倒也没啥,骂一顿也就完事了。袁术虽然阴狠且自私,但自己人怎么也还是要罩的。 “唤信使过来,把话讲清楚!” “诺!” 随口交代几句,袁术先是将纪灵给扶起来,再后神情阴沉的回归到龙椅之上。 其不断揉捏着额头,胸口起伏很是剧烈。他娘的,一贯只有他袁术污蔑人的份,今天怎就被人给污蔑了?不过传谣者是曹操,倒也正常。阿瞒这厮从小长得就阴恻恻的、那大胡子丑啦吧唧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不准… 那曹仁根本就没有死!! 仅仅只是一个莫须有的幌子罢了! 从没感受过兄弟情深,相反从小就与兄弟反目成仇的袁术,才不相信曹操作为一方诸侯,会为了啥兄弟被杀而一怒发兵。甚至袁术还满怀恶意的揣测着,是不是曹仁与曹操争权…被曹操镇压诛杀后,废物利用来当做幌子? 反正外人不知他豫州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已死的曹仁说成被兖州毒杀,还莫名多了个出兵的借口!不过真就当他袁术是泥捏的吗?曹孟德,你想打就打,谁怕谁啊?! “传孤之令!立刻召集游寇军团!” “还有州军,全都给孤严阵以待!对了…除却豫州这面,靠冀州那边也防着点。” “赵枭那厮也不是好玩意,都他妈的狼子野心!兖豫开战,保不齐赵枭起心思。” 眯起眼,袁术眸中寒意逼人。 好战必亡,可忘战必忧!兖州虽鲜有战事,但也常常操演,绝不是吃素的! 既然你曹操要战,那便战!! 而在此时,林外又传来一道凄厉的呼喊。只不过,这声音与先前那信兵截然不同。 粗糙的音色没啥,但呐喊的内容… 却一下,就把袁术给整破防了。 “主公!大事不妙!冀州赵枭不宣而战!昨日清晨,赵将许褚忽然率领三万精锐压入我兖州泰山郡治!现泰山岌岌可危,求援啊!” “什么?冀州不宣而战?!!” 袁术猛然腾起,瞪着大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宣而战是什么性质?是被世人唾弃的龌龊之举!但赵枭这货不要脸皮的,纵观其一生经历的战役,就他妈没几场仗是宣战再打的。 而潜意识里,袁术从来就没想过赵枭敢对他动手。这很好理解,赵枭才攻取冀州青州不到短短三月,新地盘都没消化过来,又怎会出军?可当其真的出兵了,事情就麻烦了! 这狗玩意,怎就这么莽啊!脑子是轴的啊!在这一刻,袁术无比后悔为何要去招惹赵枭。这人身为一方君主,居然不以大局为重… 仗,想打就打的吗?你冀州暴民处理完没?就这么快意恩仇不计后果的吗? 这么随意的吗?! “啊啊啊!赵枭老狗!赵枭逆贼!!” “你,你,你欺孤太甚啊!!!” 第二章 声东击西 信仰之歌 三月十六,日暮黄昏。 青兖边界,千钧一发。 泰山郡,因郡中坐落天下第一山峰而得以闻名。作为兖州的边疆卫戎区,此郡常驻有四万兖州军。在边境线极长的背景下,泰山不似其它郡治一般屯兵于郡府,而是将守军分散在各县、形成一张较为严密的防御封锁线。 而就在昨日清晨,冀州驻将许褚领大军行至青州,与负责驻守青州的军帅张飞会师一处,共举五万浩大之师、汹涌朝泰山郡压来。 守卫在青兖边境的泰山哨兵见状,登时便吓得六魂无主、赶忙回至郡府报信。 泰山郡守陈兰得知此讯,第一时间朝州府陈留遣派信使求援。再之,便是号令全郡守军齐齐赶往郡府泰山城协防。显然,陈兰的战略应对在于举重兵守住郡城、御敌待援。 这个方针本没有错,毕竟郡府泰山紧贴于青州,只要重兵守住此城,同样能阻遏后方诸多县城免受外敌侵犯。不过很可惜,此次… 他的对手,是奇袭上将魏延。 …… “快些,再快些!!” “攻破泰山,人人有赏!” 徐州,琅琊国。 一席全身重甲的魏延策马扬鞭,不断言语勉力着麾下军士急速行进。其口中不断高昂呼喊,眸里,却尽是欣赏之色。此次跟随他军令行动的这两万将士,真是一等一的精锐。 不愧于边护军之名! 自议会上提出奇袭泰山之谋,主公赵蓟侯便给予了魏延此次战役的指挥权。奇袭上将没有过多要求,只是向赵枭临时讨要了两万边护军。这些军士没有愧对魏延的重望,从幽州一路赶至徐州之地,仅仅才花了小半个月。 是的,徐州! 魏延此次的战略方针,在于让冀州的许褚、青州的张飞合兵一处,于正面给予泰山十足的压力、使兖州误认为主要的威胁在于东面青州。可实际上,真正的杀招却在南面… 徐州!! 魏延将亲自率领两万边护精锐,从赵枭扶植的傀儡政权徐州借道而过、给泰山后边来个致命背刺!只要一口气将泰山所有的县城全部攻取下来,那仅剩的一个郡府掀不起浪! 于完全包围中,也只得投降罢! “哈哈,天生大丈夫,一己定乾坤!” “吾名为魏延,敢为阵当先!众士卒听令,不懈急行!务必在子时前潜入兖州!” 大笑呼喊,魁梧军帅举头望天。此刻戌时,苍穹昏黄落日迟暮,就好似兖州袁术的命运一般黯淡无光。自己这记重锤,非但是为主公赵枭夺取新土,贯穿商业上的封锁线… 更是将葬送贵胄权勋袁术的大业! 亲手摧垮那高高在上、天生尊贵的大人物,总能令出身草根之人快意飙满! “侯非侯,王非王,承继祖业休猖狂。” “卑非卑,贱非贱,潜龙终腾祥云间。” “靠先人留下的基业而称霸,并不牢实。唯有靠自己双手打下的,才是真实!德不配位,必有不顺!便是出自四世三公亦是虚妄。” 感慨一句,魏延环顾四周。 只见排成长列的行军队伍蜿蜒十数里,军士身披铠甲、手持刀枪,个个军容良好气宇轩昂。长时间的快速行军消耗了士兵的体力,却坚韧了战士的意志。每一步都刚强有力,每一步都落地有声!好!好一群顽强健儿!! 领导这样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之师… 小小泰山,朝夕可取! 不知觉中,魏延已是满面盈笑。透过兵卒们的身躯,他瞧见了无上战功。情不自禁的,黑甲上将哼哟起了赵枭亲自编得军歌来… “仇恨的风在头上怒吼咆哮,黑暗的势力在朝我们下毒手。快团结起来,快抬起头来,与敌人决一死战!也不必问有什么在前头…” “勇敢的抬起头来,骄傲的抬起头来!要为百姓的权益去斗争!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要为人民的事业去战斗!在斗争中,年轻勇士的双眼,难道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颤抖?!” 歌声响起,就好似黑夜中的一盏明灯。长时间枯燥的行军,早就让军士们乏味了。眼下瞧见主帅领头,当即便全跟着哼唱起来。这首军歌名为义军行进曲,是赵枭亲自编的。 任何一支晋升为精锐的军队,上下成员不论尊卑,都必须会唱此歌、是硬性指标。 倏尔,万嘴齐开,嘹亮之音响彻云霄。 “正义的战斗,流血的战斗!挺起了胸膛,向前快走!今天我们多少平民死于饥饿,难道我们还不能反抗压迫?!挺起了胸膛,向前快走!在斗争中,年轻勇士的双眼…” “难道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颤抖?” “挺起了胸膛,向前快走!” “挺起了胸膛,向前快走…” 在声声歌唱之中,就很莫名其妙,整支庞大队伍的行进速度,就猛然一下提升上来了!心细的魏延当即察觉到与先前的不同,在扫视军卒后不由目瞪口呆。只见刚刚还稍显精力不足的士兵们个个面红耳赤、眸中竟有光芒! 就好似一股强劲且纯粹的力量灌注于身,霎那间便驱散了疲乏与苦痛!按照赵枭的话来讲,这是高尚的信仰,这是革命的火光! “这…” 瞧见此景,魏延只感到不寒而栗。 他的这名主公实在难以琢磨,可谓之深不可测!真的令人无法产生一丝抗拒之心。赵枭对平民百姓广施恩德,但你说他仁慈,其在镇压谋反暴民和对抗外敌时,又冷血无情。 你说赵枭不能文又不能武,随便一个名士经文远超于他,随便一个小将武艺碾压于他…但其上阵又能当帅施展奇袭,帐中亦能划策陷害转嫁仇恨。不时,妙点子还层出不绝… 建个学院,便能彻底掌控下一代的人才。建个天机阁,便常年在装备领先诸多外敌。眼下更是离谱,其随便编曲的一首简单军歌… 竟能如此振奋人心,如此令人无惧生死! 不得不说句实话,沉浸在这慷慨激昂的震天歌声中,魏延现在就想找个人来打。 自己的意志有多坚定,魏延是一贯清楚的。可即便是他,都会被这歌声煽动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厮杀一场,那下边的将士们自然… 更是如此! “切记啊,永远要忠于赵蓟侯。” 低声呢喃一句,魏延眼中闪过畏惧之色。再是彪悍的战将,亦会害怕擅长玩弄人心的权术之王。凭旁枝末节都能鼓动人心,这样的君主实在太过可怕。若是自己背叛了赵枭,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乖乖听话好。 “将军大人!请问您这还招兵吗?!” 一声怯懦的呼喊声,将魏延的思绪带回了现实。魁梧军帅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路边竟然围聚了千余琅琊当地民众。这些百姓面目泛红、个个屏息凝神的听着军歌、如痴如醉。 “将军大人,您的士兵哼唱着‘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要保护百姓的权益’,我们琅琊的百姓从来就没有权益可言…所以我们想要加入您的部队,保护我们草头百姓的权益!” 发话之人是个瘦削的青年,其面色苍白显然营养不良,身上褴褛的破布衣更是表明了他低贱平民的身份。不过即便灰头土脸,青年依旧挺着胸膛,在魏延马侧十来步高呼:“我从未听见军队会唱这种歌,也从没听说过。” “就凭这歌中之词,我们便愿为您效力!” 魏延听声一怔,随之浑身直冒冷汗。 原来军歌不仅仅是壮大己方士气,还连带着宣传啊!!军队就是专门打仗的、经常会在外敌的疆土行动,而在敌人的地盘唱这种歌,无疑会大大影响敌之境内的民心所向啊! 瞧见发问青年微微颤抖的双腿,魏延也知道此刻其定然承载着巨大的压力。索性便先压下心中所想、反问道:“你想投军于我?” “你知我是谁吗?你知我效忠于谁吗?” “不知。” “你连本将是谁都不知道,就轻谈投靠?” 魏延听声嘴角一勾,面上刚刚显现出嗤笑之意,就闻青年无比认真的跟随军卒们歌唱:“挺起了胸膛,向前快走!今天我们多少平民死于饥饿,难道我们还不能反抗压迫?” “在斗争中,年轻勇士的双眼…” “难道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颤抖?” 瘦削青年唱的跑调,但却很认真,很大声。在怒吼之中,他的眼目泛红、更咽道:“徐州历经战火,无论是谁来当统治者,我们平民的日子都不会改善分毫。一次次的加税我们忍了,一次次的强征我们忍了,但有用么?” “我们的隐忍,只会换得上位者愈发的肆无忌惮!今天听见这首歌,将军,我便知道了,是时候该反抗剥削了!是时候该斗争了!!” 咬牙切齿,青年攥紧双拳、一字一句无比肃穆的开口道:“无论将军您是谁,无论我等投军之后效忠于谁,但就凭这词…我们便知道,效忠于您效忠之人,定然不会错!!” “我们也想成为,守护人民的军队!” 青年这最后一句话,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吼!在这一刻,他因为衣裳破烂而产生的习惯性弯腰已然不再,他因为蓬头垢面而心生的自卑感已然不再。他从灵魂深处上… 已经站了起来! 魏延见状一言不发,彻底沉默了。 他实在想不清楚,为何区区一首简单的歌就能够让人瞬间产生出坚定的信仰。不过,如果赵枭在场定然不会意外,他编的军歌来自苏姓伟大红巨人,是以能够震慑人心的曲。 “本将有要务在身,收不了你们。” “尔等如果意志坚定就一直往北方走,赵蓟侯的救国都护府现正在广募军士…你们去了就报我魏延的名号,那边会有专人接收的。” 说着,魏延瞟了眼身后不知何时已然聚集过来的七八名部委、淡淡道:“既然都是匡扶国家的义军火种,就劳烦两个部委领他们前去青州投军吧!对了,我这带了点钱。” 面对路旁千余有志民众,魏延毫不吝啬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鼓涨涨的锦囊来。 “你叫什么?” 翻身下马,魏延大步行至领头的青年身旁,其一边理了理瘦削青年破烂的衣裳、一边轻声笑道:“赵蓟侯是伟大的君主,在他的治下人人衣食无忧。或许是征税征得太低…” “居然还有狗娘养的没事造反呢。” 灰头土脸的青年听声一怔,随即双眼睁得圆溜溜的、不可置信道:“这些人是猪油蒙了心?能吃饱饭还要反?简直全都该死!” “对了大人,小人叫魏家国。” 很满意青年的反应,魏延淡淡一笑、拍击着前者瘦弱的肩膀道:“卫家国?好名字!从军以后好好锻炼,我瞧你有当部委的天赋。” 言至于此,魏延将钱袋塞入青年魏家国的手中,稍稍叮嘱其多买些吃食再上路后,便留下两名部委作以引路、继续随军前行了。 毕竟奇袭泰山才是大事,不容片刻耽搁。 不过还好,一切变化发生之时,大军都还在歌唱着前行的、只有魏延停下了罢。其胯下有着乌黑千里驹,赶到队头也要不了多久。 本以为这种场景只是罕见的少许意外,可令魏延万万没想到的是,同一幕,居然在之后的行军历程中频繁发生、接连不绝。徐州各地因为饱经战火摧残而家破人亡的可怜人甚多,他们被雄伟且极具深度的军歌所感染… 纷纷聚来,请求投入义军。 而军帅魏延,也从一开始的诧异生疏,渐渐变为熟练指引。到后面,甚至千名有志民众都只能安排一个部委带路,不然实在不够… 深夜,当魏延终于踏上兖州、潜入泰山郡腹背之时,竟已指引上万名预备兵源前往青州、接受当地最高政务长官田丰的募招整备。 直至这一刻,魏延方知宣传是多么可怕。一首主要功能在于鼓舞军心的激昂歌曲,竟能连带着煽动沿途民众参军、实是恐怖至极。 眺望着深夜的森冷月光,魁梧军帅神情很是复杂。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既害怕又庆幸,害怕是害怕在赵枭这种人精型的主公实在不好揣测,而不知道其之想法,就难以心安。 庆幸,是庆幸在赵枭从未害过忠诚之人,是庆幸在了跟随赵枭。魏延算是看明白了,普天之下比赵枭聪明的诸侯不少,但比赵枭更擅操弄人心的却没有几个。而自古皆是得人心者得天下,赵枭最后统一山河的可能极高。 跟随他,前途自然也是最光明的。 “呼,只要不害忠贞之人便行了。” “我只需要奉上功勋与赤诚便足矣,想那么多虚的干什么?”合上双眼,感受着夜的温度。在寒风第三次轻抚过脸庞之时,魏延猛然睁开双目。此刻,他眸中只剩下坚定。 攥缰,驻马,拧脖,满面煞气。 拔剑,举臂,呐喊,一气呵成。 “传我军令!兵分六路!!” “同时攻袭泰山六县!诸位,务必在天亮前夺取泰山除却郡城以外的所有据点!” “天一亮,我等便与张飞元帅前后夹击、一鼓作气夺下泰山城!诸位,此役之战略意义非同寻常!只可胜不可败!动作务必要快!!”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第三章 日出东方 腹有乾坤 “杀!今日的牺牲不会被遗忘!” “杀啊!前仆后继的冲锋!!” “以敌人之血,铸我都护府无上威名!” 夜深亥时,天色漆黑难以见物,泰山郡南武阳县城忽然响起嘹亮的呐喊声。紧随军士疯狂的战吼,一道道苍茫的牛角号也猛得奏起!倏尔,喧嚣划破夜的寂静。数千支火把齐齐亮起,照耀着冲锋途中将士们坚毅的面庞。 那张张神情一致的脸上,尽是无所畏惧。 为信仰而死,将会化作光! 平凡的名字,也将被万世后人所传唱! “随我冲锋!随我冲锋!!” 两名年轻的银甲青年冲在队伍的最前头,他们狂舞手中的钩索、面上尽是虔诚。 紧随勇敢的部委,三千披甲军士紧随其后。这支部队是魏延夜间行动的一支分军,因为大战略不允许他们延误分毫时间,故此,没有战术、没有停顿,开场便是决战总攻! 不过这种鲁莽的进攻,并不会带来多少不必要的牺牲。毕竟此刻的泰山郡腹部极度空虚,驻防的主力全部汇聚于郡城之中,像后边的这些小县城,守备军能达到五百都难得。 再加上夜深人静,多半守兵都还在榻上,又怎可能抵挡得住人数超过守方六倍的精锐边护军的猛烈强袭呢。于是,六路分军之进程… 还要超乎预料般顺利。 “前列钩索,飞蝗!” “支援队,箭弩策应!!” 在汹涌冲锋中,不过短短十来息的功夫,两名银甲部委便已奔至矮小的城墙下方。并不是城池就一定门坚墙厚,诸如县城一类的,城墙高度也不过堪堪到达两丈。而眼下这南武阳城的护墙高度,却是连标准都未曾达到。 奋力上抛手中钩索,两名部委身先士卒、直接脚踏墙面向上攀爬。一部之委除却忠赵信仰必须要坚定外,还得每个军事项目都达到优良。攀登矮墙这种小项目,他们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不过脚踏墙面的第三息,身位… 已然达至墙面的一半! “前列钩索,飞蝗!” 在部委攀爬至半程之时,紧随其后的一千配备钩索之军士也抵达城下。在团队集体协作的感染下,他们面目略微涨红。大吼一声,士兵们齐齐甩动手中钩索、朝城头抛掷。 没待回音响起,军卒们便自信无比的腾起、紧拉牵绳而脚踏墙面,向上攀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而就在这时,被城外动静惊醒的百余城门卫军也终于赶至城头。可还没当他们上前阻碍外敌的攀爬入侵,便被大片大片蕴含刚强内劲的锥头弩箭给贯穿咽喉、径直垂倒于地。 “呜呼呜呼,箭弩策应!” “呜呼呜呼,铁矢破敌!” 早就端着手弩对准城头预瞄的支援弩手们见一击得手,无不面露畅快、高声呐喊着。每一支飞羽箭矢,都是他们的一缕灵魂。敌人脖颈喷涌的热血,是弩手终生不变的信仰。 “战术坠降!大开城门!!” “胜利近在咫尺!!!” 成功攀上城头,两名银甲部委当即将钩索甩在城墙的另一面,就这么紧攥牵绳、朝着城内一跃而下!战术坠降,是边护军特有的科目。寻常的钩索手只会向爬墙,却不会快坠。 而被特别训练过的边护军士,却能在短短三息内从高城墙坠下地面。不过,这需要配备军武天机阁研发的快降阻滞扣。虽携带有此扣,但部委们并没有使用。这矮小的县城墙,以人力特殊技巧便可停下、无需多此一举。 听着夜风的呼啸,睁眼闭眼间两名部委便已降至墙下内城。不过这着陆点,恰巧有七八十名衣冠不整的守兵正在过路。一时间… 双方面面相觑,都为之一惊。 “这是什么身法?!” 带队往城墙上援去的守军屯长眉头紧皱,当即抽出腰刀、就朝两名部委杀来。 其身后的几十名轻装步卒见状,亦是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扬起手中兵武把两名银甲外敌围了个水泄不通。守兵们满面狞色、叫嚣:“两个人就敢孤身入城?他娘的挺横啊!” “真以为自个能以一敌百了是吧?!” “兄弟们上!叫这两个狗东西尝尝我…” 猖狂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只因为天上忽然坠下密密麻麻的披甲战兵来。倏得,刚刚爬上城头的一千边护军卒也效仿部委坠降了下来… 城下局势,登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七十打二的场面,变为七十打一千零二。那些个县城卫卒见状,一个个浑身战栗,实在搞不清楚敌人为何能从城头直接跃下而毫不受损。不过,死人也无需去思考那么多。 无多废话,一千精锐瞬间便将这队守军碾为齑粉。连风浪都未曾掀起,南武阳县城的城门守卫便已彻底伤亡殆尽。而边护军士却没自得、相反极具条理,千名精锐拔刀取盾、径直朝县令府杀去,而两名部委则去开城门。 随宽大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南武阳县被攻克的命运已然注定。刚刚冲至城下的两千名大队步卒,中途没有丝毫停滞,就这么顺利的踏着上一息恰好开启的城门、杀入内里。 值得一提的是… 此刻距离银甲部委上墙,总共不到三十息。 训练严苦,铸就无上雄军。 效率至上,强兵侵略如火。 亥时攻城,子时城破。 …… 丑时荒鸡,继南武阳县,莱芜县破。 寅时平旦,巨平县、山茌县、梁甫县破。 卯时破晓,赢县破。 自此,兖州泰山除却郡府所在,皆在一夜之间被魏延所部尽数攻克。两万边护军于每郡分出千人驻守,其余一万三千精锐则合兵一处,在奇袭军帅的带领下、朝郡府围去。 军队行进的速度极快,可谓争分夺秒。 即将面临大战,魏延也不想让士兵在路途就消耗太多体能。可实在是没办法,若不能迅速攻克郡城,日后面对袁术的援兵就难免腹背受敌。奇袭兖州,其实准备并不充分。 全靠边护军这支王牌,才有了可能。 不过战争,也鲜有准备充分后才打的。 郡府泰山城高墙厚,想轻易攻克就是做梦。即便魏延对自身颇有自信,但也不敢托大。虽然原定战略是与张飞许褚会师、一鼓作气攻下泰山之城,可魏延毕竟没亲眼瞧见过这郡府所在,只能急行军力求早些赶到、观察。 便是攻不下,也有充足时间想好对策。 真都是时局所迫,世事哪有顺心如意。 …… “难整,真他娘的难整。” 日出东方,金阳耀眼。 泰山之城,威武坚挺。 一名名身披皮质轻甲的士兵屹立于城头,一架架宽大而又沉重的床弩安设于墙面上。城上四面,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具拉弦上箭的强劲军械。银亮闪光的破阵箭头,无时无刻不在溢散强烈浓稠的杀机。泰山城,稳如泰山。 恢宏高大的城池四面无比平坦,方圆十里没有丝毫林木、使得守方视野开阔不被遮挡。而在城下,竟还有一条深度足有四五丈的护城之河。隐隐可以瞧见,护城河中沿着两端实地,居然还不规则斜插着大量的尖锐枪矛… 即便是会水的人,掉到这河中… 怕也是九死一生! “他奶奶的,这泰山城是真难整啊!” 城下东面千丈之处,有一接连数里之浩大军营。此刻,一席庄严戎装的张飞立于军营中央的高台上,极为仔细的观察着坚城泰山。 自前日来至城外扎营,张飞便已开始寻找泰山城的弱点。但很可惜,即便魁梧智帅一遍遍的扫望,亦是无法寻出明显的缺漏来。这狗娘养的袁术忒有钱了,在军事上砸了巨量的财富,在数目令人头皮发麻的军械加持下… 郡府泰山,是一座趋近完美的据点。 更别说,其中还驻扎着四万兖州军,兵力仅仅比围城方略少一万罢了。虽然很少听闻兖州军的事迹,但就凭城上守兵挺拔的身躯和精良的装备,张飞便知道这兖州的州军… 绝不是土鸡瓦狗的杂兵可以比拟的。 若是强攻,怕是将自己和许褚手下的五万精锐全给打光了,都未必能攻入城中。 难搞啊!是真的难搞!! 自当接手帅位,张飞便知道自己决不能再马虎大意,决不能再鲁莽行事。腰间悬吊的那一小块精致帅印,并不仅仅只是一块璧玉的重量。印虽小,却是无穷大;玉虽轻,却是无穷重!玉印上,承载着大哥对自己的厚望… 印上,承载着一方军队的生死存亡! 为帅者风光无限,但背面… 亦有着千钧重压! 心理不强大的人,接手这份沉重的责任只会被压倒。而惟有自强不息之人,才能完完整整受住大位附带的荣光与寒冰。还好,张飞… 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 “轰隆隆” “轰隆隆隆” 就在张飞思绪万千之际,忽得雷声滚滚、电光闪烁。三月末季的天情难以预测,刚还是好好的金阳万里,可霎得一下便是乌云密布。 狂风卷卷,袭得军营四处的赤黑旗帜飒飒舞动。威严肃穆中,略带丝缕阴郁。 “兖州这鬼天气,怕是要下暴雨了。” 立于遮顶高台间,张飞神情复杂。他陶醉于拂面而过的劲风,又厌烦于阴晴不定的天气。若是狂风暴雨下个几日,别说啥狗屁攻城了,怕是连这城下军寨都要搬迁挪地了。 兖州较为平沿,但泰山这块的平面却是要略低于四周地界。一旦发起大水,就很容易成为汪泽水国。而地基不甚结实的临时军寨… 那肯定是抵不住大水的。 最要命的是,张飞早就有过耳闻,这兖州的雨特别持久,一下往往就是半月。 在雨中攻城,就是嫌自个兵多。 而待到雨停,袁术早发来援兵了。 “轰隆隆” “噼啪” “哗啦啦啦” 凝神之际,天终究是变了。 苍天在咆哮,催得滂沱暴雨哗哗直落。远处一声惊雷好似神袛的怒吼,慑心震魄。遮天蔽日的乌黑阴云,更是将人的情感带至低谷。 而张飞铜铃一般的眼眸却是猛然眯起,冒起凌厉精芒。在被雷霆引得忽闪忽闪的天穹之下,魁梧军帅的心境豁然开朗,昔日挑灯苦读刻入脑海的兵法,也条条浮现于双目。 十年藏剑蕴剑,一朝抽剑便善剑。 饱读兵书,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故善出奇者…” “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喃喃自语,张飞或有或无的迷茫消逝不见,眸中只剩下睿智的清明。擅战者,当出奇制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被敌者揣测。 沉吟片刻,大帅抬起臂膀: “传某帅令!鸣金撤寨!” “大雨飘泊难以战事,待连日之雨停息,某再率军前来泰山压城!鸣金撤寨!” “动作大些,务必让城里头瞧见。” 侍立于张飞身后的几名亲兵闻言错愕不解,但还是赶忙分出两人下去传令了。 没多久,敲金之声接连响起。 各营中的一名名军士听声,纷纷从各自帐中涌出。士卒们怀揣着满腹狐疑,无奈前往四处、将刚刚修筑好没多久的大寨亲手拆除。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求之于势,何又为势?” 眺望倾盆大雨,虽在问,张飞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从山顶冲下、猛然撞破山下之敌,是借势。燃火于密处,将敌人摧之烧之,是借势。那以天赐之飘泊大雨,灌注敌城… 亦是借势! 势者,为将帅于战争中通过才能,将地理、时机、环境等客观因素以主观化为己用,造成的一种不可阻挡的、威猛无比的态势。 这是一种第三方力量的凝聚与爆发。 形成势后,就可以事半功倍的达成目的。 “传某帅令,于泰山城外周遭十里堆填小土坡!务必将小坡接连、造以环状将泰山城完全包笼!如此一来,此城附近地域将变为碗钵,而泰山之城,则为坡碗之中心低谷…” “碗聚之水,将顺势而下,沒城于汪洋。” 狂风拂起张飞背后的赤黑披风,在斜斜飘入高台的冰冷雨水洗刷下,大帅的明光铠甲焕然一新、银熠生辉。在这一刻,侍卫于高台四方的别刀亲卫们忽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位他们跟随多年的屠夫主家,蓦然看去有些陌生。 第四章 幽东联合军政体 “大督统,时候到了。” 幽州尚武郡,涿县。 今日阳光万里,县城内外人满为患。 此刻下午未时,大批大批的精锐士兵环伺于涿县各处、维护秩序。一场盛大的开幕式即将举行,尽管近日贾诩以雷霆手段揪出许多敌对势力安插在幽州的谍探,但难免会有少许漏网之鱼。实行短暂军管,很有必要。 “嗯,那就开始吧。” 涿县中心,有一处宽敞高大的演讲台,此刻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停驻在高台之下。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的百姓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平民来自幽州各处、接到聚集讯息后纷纷赶来观摩这场盛大仪式。呼声很热切… 若要论当今世上,最为支持赵枭的群体,除却幽州百姓之外,也没有其它了。 这些本地平民们,可是亲眼瞧见偏僻荒芜的幽州,是怎么在赵枭的领导下一步步走上正轨。昔日的幽州土地虽然宽广,但近乎全盘归属于世家豪强,而现在呢?什么门阀之流,在幽州已然了无音讯、彻底冰雪消融了。 没了这些吸血的害虫,幽州的风气改善不知多少。就是清流阵阵,都难以形容。从吃不饱穿不暖变作家家皆有余钱,幽州的百姓们… 自是对赵枭崇拜仰慕,甚至在很多地方,都有庶民联合凑钱、修筑赵枭的神像。 是的,神像。 而且巨大雕像的坐落地点也绝不马虎,往往都是在城池最为繁华中心之地。当地官衙见状并不喊停,而是默许了这种做法。渐渐的,本就受了赵枭的浩大恩惠,再加上常常参拜赵枭的金漆神像,在幽州百姓的心中… 赵枭已逐渐成为唯一的信仰。 于此,平民们才会在官府通告后,第一时间赶来尚武郡观摩仪式。今日,聚集于涿县城之民众,已然达到了可怕的七十万之众。 即便赵枭调集了大量军队,亦是难以维持治安秩序。不得以下,枭雄还征兆了周边四郡的衙役捕快前来协助,仪式这才勉勉强强能够开展。只闻,周遭尽是欢呼呐喊声… 氛围,极其的高涨热烈。 “这,就是我的子民。” “这,就是我的基石。” 缓缓推开车门,一袭后世军阀戎装的赵枭从华贵马车上走出、登时便引来巨大的声浪。瞧见自己的神明及信仰亮场,在场百姓无不彻底沸腾后起来!他们欢呼,他们咆哮! 他们甩臂,他们啸叫! “赵蓟侯万岁!赵蓟侯武运昌隆!!” “赵蓟侯万岁!赵蓟侯武运昌隆!!” “赵蓟侯万岁!赵蓟侯武运昌隆!!” 在喧嚣之中,赵枭神情颇有感慨。这年代的乡第之说绝非虚言,还是自家幽州的百姓好。抛却中庸的青州不谈,冀州他给的政策亦是一等一的优厚,可那边的平民呢?袁术随便派几个说客潜进来,略施小计煽动撺掇… 竟然就能随随便便闹出个四万暴民。 简直是匪夷所思,简直是荒唐至极! 但,也确实发生了。 经过这么一闹腾,冀州起码两三年内难以招募新兵。青州那边传回的消息倒也还好,在田丰田畴的努力下,赵枭之威名已然在青州广传,参军之男丁,数目正在逐渐增加。 不过,论起踊跃,还是幽州最甚。 就是尚武郡本地的百姓,历经了折损过半的尚武民兵一事,对赵枭也未产生半分怨言。少年长成,继续毫无保留的输送给枭雄之军队。这一切,赵枭看得清楚、心也热乎。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啊! “乡亲们好!” 中俊枭雄大步前行,接连朝着四周热情的群众挥手示意。笔挺的军绿色戎装威严肃穆,胸前一连串微微晃动的金质勋章闪闪发光。 “赵蓟侯好!!” “侯爷威武,侯爷好帅啊!” “大督统!俺妹妹可漂亮了,您能纳她…” “大麻子你滚哦,你妹手都比老子腿粗!” “赵蓟侯万岁!侯爷威武!!!” 在磅礴杂乱的声浪中,赵枭缓缓行至演讲高台。台子约莫有着三四丈,可以很清楚的眺见数千步外的百姓。身处视野开阔的高台中央,枭雄猛然抬臂、呼曰:“我是赵枭。” 一语落下,登时便引得全场振奋。 瞧见民众们又要开口,赵枭急速道:“今日在尚武涿县,本大督统要宣布一项事宜。而诸位乡亲,便是这改天换地的伟大见证者。” “诸位,现在我都护府的局势很是焦灼。” 说着,赵枭环视台下百姓、沉声道:“袁绍袁术,这两个资本主义者奸诈多端,亡我仁武大业之心不死。袁绍占据司隶,虽未向我都护府发兵,却躲在幕后不断发布对我幽冀青三州不利之政令、号召天下诸侯前来伐我。” “而袁术,则更为龌龊!此贼盘踞兖州,瞧见我救国都护府越做越大,心中妒念频发,便驱使手下走狗潜入冀州境内煽动是非…” “近日冀州的暴乱,也是因袁术而起。” 言至于此,赵枭微微停顿。 而全场百姓的情绪,却是被猛然一下给点燃了!一时间,怒吼叫骂之声不绝。 “狗娘养的袁贼!都是卑鄙小人!” “袁术,俺干你奶奶!” “草!弄死这两个贱人!!” “侯爷发兵吧!弄死这些狗贼!” 听闻百姓之言,赵枭表情凝重、微微抬手。就好似得到什么信号一般,诸多平民霎那间便静了下来。极个别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各方谍探眼见此状,无不膛目结舌、大为震惊。 赵枭这威望,完全是如日中天啊!! “若非逼不得已,短期之内本侯不会再轻动刀兵。”微微叹气,赵枭皱眉道:“刚刚才打下冀州青州,完全消化起码也要两三年。” “再者军队也需要修整及补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停战周期都不会短。” 轻轻抚平被劲风稍许吹乱的戎装,赵枭眯眼道:“但隐忍不发,却不代表着什么都不做。诸位幽州的子民,你们都是本侯最为亲近之人,你们也是吾仁武大业的重要基石!” “故此,振兴家国之伟业,也拜托诸位!” 一众平民听声无不面色涨红、纷纷举臂高呼道:“愿为侯爷效力!但凭侯爷驱使!” “好!” 瞧着死忠于自己的数十万百姓扬臂呐喊,赵枭心中早有的念头也随之彻底坚定下来。嫡系之分还是要有,或许在天下大统之后,各地各域将不分彼此,但在这个进程之中… 当然还是要重用忠诚乡人。 明面上,幽冀青三州平等并无区别。但实际上,供给资源还是要有区分的。事实表明,即便给予同等待遇,冀州还是会反叛。只有将死忠于自己的地区给完全扶植起来,才能震慑住其余治地。若老巢幽州强大无比… 一州之力,便能轻易镇压冀州青州… 如此,那二地还敢反叛么? 幽州,就彻底变成自己政权的基石好了! 一时间,赵枭原有之打算终于敲定。 其微微抬手,朗声而呼: “初平元年,三月二十日。” “本侯在此宣布,幽东联合军政体…” “正式成立!” 话音落下,赵枭瞟向身后的书记官赵海。后者见状登时会意,上前补充道:“幽东军政体,是下挂救国都护府的一级联合组织。军政体由首席大督统亲手负责,涵盖下级机构有幽州军校、幽州谍统局、督统亲卫军等。” “幽州军校,下挂机构有尚武天机阁、蓟城军校、辽西军分校和辽东军分校。” “幽州谍统局,下挂机构有内查总局、外探总局、执法宪兵团、精英谍探院。” “督统亲卫军,是首席大督统御用之军,为最为忠诚之士组建。督统亲卫军的雏形由现有之义理死卒填充,待招之士于幽州募招。” 听着赵海言语,赵枭心中却是颇有感慨。先前的那些改革,实际上都只是在古代的基准上稍稍加以改善。而只有这幽东联合军政体,才是真正的跨时代产物!幽州军校,将成体系的培养职业军官,绝对忠诚的职业军官! 至于谍统局,则更是令赵枭高枕无忧的重要机构。内查总局,专门严查自己势力的贪污蛀虫和被外敌买通的内应间谍。外探总局,则专门对外,潜入天下各大诸侯的势力中… 源源不断的为自己提供第一手情报! 执法宪兵团,是内查总局的下属单位,宪兵能够逮捕己方要员。精英谍探院,则是外探总局的下属单位,专门培育部署间谍死士。 最后的都统亲卫军,是参考德国的党卫军而创建的。只要死忠于自己,便是先前没有战斗经验也可以加入。他们将换装尚武天机阁研发的第一手先进装备,日后的火铳火炮… 气球兵,掷弹手,都将在亲卫军中出现。 可以说,只要将幽东军政体完全建成,就再也不必担心内部有人谋逆,就再也不用担心两眼一抹黑。并且,随不断有专职军官从军校毕业,赵枭麾下所有军队的战斗力… 都将骤升到可怖的层次! 赵枭思着想着,赵海说着喊着。 “幽东联合军政体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故此所组成员之俸禄酬劳,都是寻常单位的两倍。并且,从事于军政体之人员,将纳入都护府之达者保障,享受公房、医疗等福利。” “何谓公房,即是官家给予的专用房屋,居住无需一米一钱。何谓医疗,就是官家将会在幽州组建大型医院,幽州本地人看病免除五成所需费用,而军政体在职人员…” “费用全免。” 说着,赵海挑眉、笑道:“达者保障最为核心、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你只要在军政体任职十年,自老了退休后,将有养老金。” “此金,源源不断,直至长辞。” “每月数额,等同于先前月俸的八成。” 言至于此,赵海闭嘴噤声。 全场,却已是彻底沸腾!! 听闻如此优厚之福利,数十万百姓无不喘息加剧、目光灼灼的紧盯高台。 这种福利,简直是闻所未闻! 老了干不动了,居然还有钱拿? “诸位,联合军政体虽然重要,但也还担不上如此优厚的福利。”昂了昂下巴,示意赵海退下后,赵枭上前抬手、认真道:“之所以将待遇提升至如此,也是想回馈诸位。” “感谢大家对本侯一贯的支持。” 说着,赵枭摘下军阀尖盔,盔顶上金黄色的流苏不断晃动、给人一种轻快的舒适感。枭雄将头盔夹在腰间,对万千子民行了个优雅的答谢点头礼。平民们见状,亦是齐齐大幅度躬身作以回应、同时洪钟而呼:“我等…” “将永世追随赵蓟侯!!” “谢谢,这也是本侯提升待遇的原因。” “因为有你们,这群忠贞的子民啊!” 将普鲁士贵族样式的尖盔重新戴于头顶,赵枭眯眼道:“幽东联合军政体不仅仅是坐落在幽州境内,更是在起码十年内,只招收幽州人!不过督统亲卫军,可以稍稍破例。” 赵枭言语传出,登时令全场欢呼。 “蓟侯万岁!蓟侯万岁!!” “誓死忠于首席大督统!大督统万岁!” “蓟侯从不会忘却我们!我们全幽州的人民亦会永远效忠于大督统!赵枭万岁!” “赵枭万岁!!” “赵枭万岁!!!” 在阵阵呐喊欢呼中,赵枭眸中闪过精光。这个决策他思索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如此敲定。毕竟现有的冀州青州本就没有忠诚可言。 若不是两州都有大量驻军,冀青早就反了。既然现在这两州都只能吃赋税、吃不了人力,那就干脆彻底将大本营幽州给树起来。军校培养的军官全是死忠自己的嫡系幽州人,待到几年后治下所有军队都配上嫡系军官… 赵枭才真正意义上掌握了全盘大局! 虽直至目前还没出现过叛将领导军队倒戈,但这并不妨碍赵枭先做些准备。 毕竟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这种影响极其恶劣的事,终究还是早些杜绝好。 先把死忠自己的嫡系培养出来,待到那时冀青被舆论宣传的温火慢熬下,也差不多就该归心了。届时,正好就放开军政体的限制… 开放端口,招募冀青人士入职! 则又可以拉拢一波人心,加固情感。 政务之事,远远要比军务难啊! 第五章 兖州第一降 “我宣誓,从今往后抛却自身欲念,一心怀有救济天下之大业、为统一河山贡献出自己的所有,即便是我的生命。忠于领袖、忠于党派、忠于国家。此誓一出,今生不改。” “我将恪守三荣三耻,以忠诚为荣,以上进为荣,以守纪为荣。无能当为耻,无用当为耻,无德当为耻。我将毕生追随我们的领袖,我将毕生建设我们的党派,今生不改。” “督统亲卫军之雷霆师, 申请全员加入爱国救世党!” 幽州府蓟城,郊外呼声似雷,七千身穿黑褐色近代军装的新兵齐整而立、朝着阵列前策马检阅的首席大督统赵枭挥臂举天,呼曰: “元首万岁!元首万岁!!” 听闻新兵们声嘶力竭的奋力呼喊,赵枭已然感受到了那股浓浓的忠诚。稍稍停顿,中俊枭雄同样斜举右臂指向天际、庄严肃穆道: “本督,接受汝等之入党申请。” “望诸位奋力前行,荣光将会庇护你们。” “元首万岁!万岁!万岁!!” “元首万岁!万岁!万岁!!” 请求得到赵枭的首肯,新兵们登时一个个激动无比、满面涨红的挥手大喊。 赵枭见状和蔼一笑,温声道: “救世党,将因你们而熠熠生辉。“ “有志青年们,奋勇前行吧!” 说罢,赵枭一马当先,引领着新编雷霆师的七千名新兵、朝不远处的拱门行去。 此处为州府蓟城的远郊,举全州工兵赶造,不过短短三四日,这儿便已建成一座略为简陋的军事基地。除却标配的校场营房外,还有独特靶场以及新武测训区。除却功能性建筑外,军事基地还有一座仿制后世法国的… 雄狮凯旋门! 不过,赵枭称其为荣耀之门。 凡入伍督统亲卫军的士兵,就必须齐齐整整的踏过此门。这是仪式感,却能莫名附加给士兵们一种归属感。其实影响军队斗志士气的,不仅仅是装备优劣、人数多寡,还有情感、客观因素等,像阅兵和军乐团之类的… 看似无用,实际却能极大程度上鼓舞军心。 “勇往直前,武克外敌。” “忠君忠民,秋毫不犯。” 赵枭拔剑举天,边朝荣耀门行去、边大声呐喊道:“热情铁血,悍不畏死。” “勇武之军,当名雷霆!” 听闻领袖提及自身番号且冠以勇武二字,七千新兵心中莫名涌出一股自豪感、一股集体荣誉感。怀揣着永不熄灭的狂热,若不是他们还未经过军事训练,怕都想请战上阵了。 “勇往直前,武克外敌!” “忠君忠民,秋毫不犯!” “热情铁血,悍不畏死!” “勇武之军,当名雷霆!!!” 跟随君主呐喊,新入军伍的勇士神采奕奕。他们年轻的躯体内跳动着一颗灼热之心,伴着热气喷吐,年轻的人们定下了一生的诺言。 …… 兖州,今朝乌云密布,暴雨连天。 泰山郡府所在之高大坚城,已然沦为一片汪洋水国。在围城方张飞四面填坡的计策下,泰山城周遭方圆十里之降雨,全都汇聚到了郡城内。眼下水位已然越过城内寻常门房七成,使得城内之人难以行走,出街便要游水。 于污水长淹中,大批大批来不及搬运的精巧军械已然失效。而最为严重的一点,在于城内已然开始传染疫病。被长期淹泡,守军脚足早就泡烂,而猝不及防被大水淹息,几乎全城之民养家畜尽数死亡,且尸体或沉或浮… 于满城横流。 可怖瘟疫,也随之蔓延开来。 …… “张飞!张飞!!” “为何一个屠猪辈,竟如此擅使计策?!” 泰山城头,郡守陈兰面色煞白。其一边观望城外汹涌流来的大水,一边无力的捶打着厚实护墙。他实在想不清楚,张飞是如何想出这淹城之计的。那黑将很猛很凶,他知道。 但那黑将还会用计?! 这简直匪夷所思,其不是个莽夫么? “完了,完了!” 陈兰其实是有些本事的,不过此刻再有本事也只剩下死路一条。根据昨夜派出的几船哨探冒死得来的消息,陈兰已然知晓,那天杀的张飞居然在泰山城周围填坡、使得郡府地理位置大变。从一片平坦,变为了碗钵之底。 碗聚之水,自然源源不断往底部涌来。 瞧这架势,最多也就再过三四日,泰山城就已经彻底废了。这不是虚言,此二日虽未历经战事,但部队伤亡却着实惨烈、触目惊心。 四万驻防的兖州军,直至现在还保持战力的不到一万。三万损伤,其中八千,是已经死在淹水和疫病之中的。另外两万二还活着… 但也仅仅还活着了。 他们基本都染上了瘟疫、躺在较高处垂死奄息着。尽管陈兰已经征召了全城医师,但也无济于事。城中尽是拦腰恶臭流水,匆匆找来的百名民间小医治个发热都有些含糊,何况是面对致死最高的瘟疫?别说救死扶伤… 连自身都难保。 那百名庸医,已经病倒八十多人了。 成功治好的士兵,还只是个位数。 “吾之武运,看来就此终结了。” 喃喃低语,陈兰眸中闪过苍茫之色,神情尽是懊悔。不说别的,就现在这状况,即便是他守住了泰山城,亦是难逃被问责的下场。 袁术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相反,其小气善妒,凡事爱斤斤计较。自己一下折损三万耗资巨大的兖州军,即便是袁术大发善心不杀自己,但这官运仕途也必定终结。 “草,为什么当时不派斥候?!” “啊啊啊!我恨啊!!” 想至痛处,陈兰双目泛红。这沿城十里堆填土坡并不是一个小工程,只要自己派出小股精锐不断偷袭,张飞此计定然难以成事。 问题就在于那日初下暴雨,张飞传令鸣金撤寨、待到雨停后再来攻城…自己他娘的,居然信了?当夜还高兴的开办了庆功筵、并且因为雨大未曾派出过斥候…何其之蠢啊! 雨再大也是哨探受罪,自己为何不派啊! 狗日的张飞,还他妈的会使连环计,先是使诈装作退兵,又暗地里填坡造势… 真他娘的阴!算什么大丈夫?! “将军,末将有个想法。” 密切关注陈兰面部表情的军中副将汤錢,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眼下此景,将军在袁术这里已然无法立足,本役过后,非斩必黜。事已至此,将军何苦单树而吊死?” 陈兰闻言双目一眯,抬手示意部下继续。 “赵枭之流,常被冠以反贼,而其不衰而不灭,反有隐隐做大之势。如此说明,其不似董卓之辈,加以恶名便很快就倒。赵枭坚挺,为上优之主。”说着,汤錢眼冒精光、朗声:“再之,枭之臣属,凡忠者皆得重用。” “好比这水淹泰山之飞者,不过小小屠夫出身,现已是一方军帅。可证,随赵枭而行前途无量。而其三,则亦是最为重要之情。” 说着,汤錢稍稍一顿,低声道: “曹操与赵枭联合伐兖,术定难抵,早降总比晚降要好。且将军无需担忧张飞不纳降、迫害于您,现赵枭初攻兖州,正要树立典型呢!其杀降者,接下来便不会有降者。” “其重赏重用降者,才会有更多降者。” “泰山为兖州第一站,您亦可…” “成为兖州第一降啊!!” 随副将话语,陈兰面上的阴沉浑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眉飞色舞的畅快。 “好啊!说的好啊!!” “袁术这厮喜怒无常、睚眦必报,毫无好生之德,做事阴狠毒辣绝非救世圣君!” “哼,这兖州第一降,我陈兰做定了!” 拧了拧腰杆,陈兰止不住的大笑。他眼有希翼,此刻城下汹涌的大水也好似成了波澜壮阔的美丽海平面。欣赏着乐着,陈兰笑道:“本将早就仰慕赵蓟侯多时,不过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好了!张飞大帅领义军前来…” “也正是我陈兰弃暗投明之时!” “来啊!快遣人乘船而去,向张大帅表明我忠贞的投诚之意!态度要尊敬些…” “本将一直都很崇拜张大帅!” …… 日出江烟暖,扬州美如画。 时至三月下旬,江泽之州残存的孙家余孽终于被刘表彻底肃清。一面面汉家子弟之刘字大旗席卷此地,遍野尽是苍天明黄旗。 身处吴郡游玩的刘表,直至今日耐心也被磨到了极限。其左右蒯良蒯越,身后伴随蔡瑁黄忠张虎,大坐观景湖亭、处置捉逮三将。 “周瑜,江东俊杰,奈何随贼为虐。今朝孙策遁走,徒留汝等于此,何不速速归降?若是担忧不被重用大可不必。若本荆州心胸狭隘,又何须与汝等多言,早斩首示众矣。” 刘表轻抚胡须,目光越过身无枷锁缚体的周瑜、转至后一名俊面英杰身上。此人身材高大,浑身被粗绳所束缚。不过即便其身着一席囚衣,这英杰仍是气宇轩扬、浑身溢散出极为强烈的豪杰气质,一眼便知非同寻常。 “太史慈,你本为扬州大司马,执掌全州军权、效忠于旧刺史巴祗。然孙坚暴虐无常,私通袁绍而牟取高位,无故而残杀巴祗…” “身为巴祗旧部,本荆州相信你早就对孙坚怀有不臣之心,奈何于贼势浩大难以对抗,这才不得不委身屈于孙家之下。眼下孙贼已灭,子义何不速速归于明主共创大业?” 太史慈听闻此言,面上微微涨红。 刘表招募他,若是以死相逼,太史慈是不可能妥协的。但其态度又好,说的又有道理,俊面悍将就无言以对了。刘表没有说错,实际上太史慈确实对孙家没有什么好感。这倒也不是他不忠诚,着实是孙坚太好杀戮了。 江东猛虎够猛,但极其嗜血。 早年其身为官军,就常常滥杀同僚。或许仅仅只是一个眼光含有蔑视,或许仅仅只是一句话语略带不屑,孙坚就要想方设法弄死那人。尽管大多时候对方只是姿态高,不含敌意。这种性格的孙坚,自然仇敌数不胜数。 扬州老刺史巴祗对太史慈不错,其刚刚下任就被继任的孙坚给泄愤杀了,太史慈又怎么可能对孙家有好感官、没起兵都不错了。 之所以先前拒绝刘表的募招,完全是因为这段时日的征战让太史慈与周瑜韩当祖茂等孙家臣子变得关系匪浅,自己投了面上无光罢。 但眼下被刘表提及旧事,太史慈就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刘表问他为何不为老扬州刺史巴祗报仇,这话说出… 他的名声,怕是要彻底臭了。 “子义,我知道你的。” 刘表是个人精,知道太史慈最不愿自己说什么。于是乎,这位汉室最后的希望眼冒精光、反其道而言之:“你早就想为巴祗报仇了,我素有听闻,江东太史慈是忠义之人。” “之所以你没动手,是因为孙坚是朝廷钦点的新刺史。你只要起兵,无论有何缘由都是以下犯上、都是谋逆之举。而一人无所谓,但你身后有着数万州军兄弟,故此子义…” “你忍了。” 言至于此,刘表朝向太史慈作揖道:“能伸能屈方为大丈夫!本荆州甚是敬佩将军!来啊!快为将军松绑!是谁捆得?不知好歹!” 太史慈听声错愕,紧接着只感到一股暖流从心中涌现而出。说实话,最初他也想过反孙坚,但确实是担心被朝廷安上反贼之名,他有双亲待养,他的兄弟们亦是如此,最终,对旧主的恩情还是比不上对自家老小的眷恋。 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听命于孙坚。 这种抉择本身没有错,世间很少有人会愿意为死人而放弃自身的前程。其实太史慈只要有过为旧主放弃一切的效死之心,不管他最终有没有行事,都已经无愧于忠义二字了。 毕竟除却理想,还有沉重的现实。 但世人不会理解,只会觉得他太史慈忘恩负义,非但不为旧主报仇还跟随杀主仇人、是也狼子野心。而刘表在大汉全境都有着巨大威望,这点在其与赵枭结盟上彰显的淋漓尽致。朝廷说赵枭是反贼,但刘表是其盟友… 愣是没人敢说刘表也是逆贼。 在早年兵荒马乱之时,刘表减赋税、庇学子等举动,早在士林和民间都享有高超威望。眼下其定论自己为忠义之人、只是为泽袍而隐忍不发屈身贼下,就是将他太史慈给… 彻底摘了出来,彻底给洗白了!! “慈,愿跟随明公!” 缚身之索刚刚褪去,太史慈当即单膝下跪、躬身抱拳道:“谢刘荆州再造之恩!慈往后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不负明公隆恩!” 刘表闻言大喜,当即将俊良悍将扶起、快慰道:“我得子义,如平添臂膀!” “来啊,传令下去!” “任太史慈为扬州兵马大将军,节制扬州下属的所有军队!再封其为吴县子!” 话音落下,引得全场震惊。 蒯家二兄弟错愕惊诧,黄忠面露艳羡,蔡瑁王虎眸现妒意,周瑜挑眉沉默… 韩当咆哮怒吼。 “太史慈!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枉我韩当视你为生死兄弟,眼下主公不过落入下风撤去,汝就顺于贼下?!” “老子真是看错人了!!!” 第六章 难得糊涂 “太史慈,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我韩当先前也是瞎了眼才将你视为兄弟,现在想来,呸!真是令人作呕!汝投于刘表也好…” “我耻于与你共伍!” 眼见太史慈降敌,韩当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汝身为巴祗旧部,孙家却从未猜疑过你,让你保持着原先的要务和地位,小儿就是这般报效孙家的么?忘恩负义之徒!” “汝愧对于子义二字!!” 太史慈闻言沉默,神情很是复杂。刚刚因为被洗白赋予重职的喜悦感浑然不在,剩下的尽是无奈和羞臊。其实他也很难,旧主巴祗被孙家杀了,而孙家后来待他确实不错… 这种情况下,无论俊面悍将如何抉择,都会被人冠以不忠不义之名。不过,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太史慈自然不会回头徘徊。 他长叹一声,任由韩当辱骂。 眉头紧拧,只言不发。 “韩老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 瞧见太史慈沉得住气、不相反驳,刘表眼中的欣赏之色更甚。适才收获一员良将,自然不能让其被恶声侮辱,无多犹豫、刘表当即抚须笑而发声:“就因为子义随我,便忘恩负义了么?沙场宿将战败难免,被俘投诚…” “也实属天经地义。” “如此,有何忘恩负义之说?” 听闻主公发话,蒯良蒯越登时上前助阵。良摇头大笑、文绉绉道:“慈并非孙策家臣,是以扬州将领,不过因职务而听命于孙家罢矣。职差上下,何谈情谊?慈双亲健在,若为一个不相连之上官而殒命,那才是忘恩!” “忘却父母育养之恩。” 越斜瞟韩当、朝刘表拱手曰:“我家明公乃正统汉室宗亲,天下人闻之表名无不感恩戴德!子义弃暗投明,是也浪子回头。倒是你这缚身之囚,焉敢狺狺狂吠?真可笑矣。” 蒯良蒯越生得好嘴,劈头盖脸就是强辩。 奈何韩当并非文臣,打嘴炮压根就不是二蒯的对手,倏得一下便败下阵来。 恼羞成怒,老将朝向刘表大骂道:“刘表你还敢自诩光伟之人?先前我军聚于徐州讨伐逆贼赵枭,而你刘表,却忽然袭击我扬州…” “如此卑鄙龌龊,汝光伟在何处?!” 刘表听声眉头紧拧,彻底失去了争辩之心。他与赵枭互为盟友,后者有难,他领军背刺解围能算卑劣么?再者,于沙场之上本就是尔虞我诈的,仁德是他做人的准则,但不适用于战争中。所谓慈不掌兵,就是这道理。 “大胆!韩老狗!!” 被大声怒骂刘表可以不做声,但身为头号铁杆的蔡瑁却必须发作。太史慈新来,已让蔡瑁萌生了深深的危机感,眼下正是表忠心的好时机,蔡瑁又怎可能默不作声。只见其猛然抽出腰间宝剑,直指韩当面目、厉斥道: “老狗!凭你也敢辱我明公?!” “哼!自寻死路!!!” 眼见蔡瑁满面狞色、作势欲劈,太史慈登时眉头紧拧,神情无比之复杂。 战场上,韩当曾冒险救过他一次。 若非如此,他早就还嘴了。也正因如此,他无法眼睁睁瞧着韩当血溅当场。 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俊面悍将的刘表见此,当即抬手道:“德珪,稍安勿躁。” 转头望向神情挣扎的太史慈,刘表轻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悠悠道:“韩老将军太老了,说出些胡话也正常,本荆州不会计较。” 太史慈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对这名新主公的感官也越发好了起来。刘表见此扬手、朝嘴巴刚被破布塞住的韩当笑道:“老将军,看在你昔日为大汉剿杀山贼劫匪的份上…” “本荆州也不追究你之罪过了。” “日后寻个乡里,安度晚年吧。” 言至于此,刘表看了眼蔡瑁。后者虽心有无奈,却还是一声不吭的命人将韩当押出去给当场释放了。近期刘表攻克扬州,就好似大彻大悟般重归睿智清醒、不再好大喜功。 蔡瑁和二蒯都难以再像从前那般拿捏刘表的心思,做事也愈渐谨慎。不得不说,如今的刘表就像是得到了大汉天命的加持,前几日去军中检阅转悠了几圈,竟寻出一名优良老将来。此人名为黄忠,原只是荆军的屯长… 其一下被刘表提拔成为本部亲兵校尉,顿时就使得蔡瑁权威大降,再无法完全独掌全军。而眼下再添一名太史慈,毫无疑问,日后蔡瑁再不能如以往那般一手把控所有军队。 其做事,自然开始收敛谨慎。 对刘表的态度,用俯首帖耳也不为过。 “明公大恩,慈无以为报!!” “从今往后,末将甘为明公效死!” 韩当挣扎着被押了出去,太史慈内心大为触动。这名老将对刘表怀抱滔天敌意,这是明摆着的事,可以说无论把刘表换成谁,今天韩当都是必死的。但为了自己好受些… 刘表竟不怕留下后患,将韩当释放了… 在这一刻,太史慈对自己的新君主心悦诚服尊崇难言、眼目泛红而音色更咽。 瞧见悍将彻底归心,刘表胸中大为快慰。放走韩当这笔买卖划算的不行,眼下孙策领大多家臣遁走、退出汉界生死不明,韩当也没了去处。一个没兵的仇将,有啥怕的? 再者韩当老矣,风烛残年的也活不了几年,拿他换取一个年轻悍将的死忠… 这还需犹豫么? 完全是稳赚不赔好吧!! 很是高兴,刘表轻轻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继而望向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的周瑜。刘姓豪杰眼冒精光、挑眉道:“公瑾,随吾吧。” “依孙家给你的职务,我再升一级。” 周瑜听声不言,眉宇紧皱不舒。 坦白说,他原先并不想降。作为孙家的嫡系谋臣,他自然知晓孙策遁去了哪。 在扬州海外,大概八九天的航程,有一处巨大岛屿名为东鯤。孙策唤此岛为夷洲,打算遁去那岛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反攻故土… 但顾名思义,夷洲就是块未曾开发的蛮夷之地,暂避追敌可以,但想在那囤积蓄势,完全就是白日做梦。周瑜的家族在扬州,而眼下只要答应刘表之请,非但可以留在故土,且还能官升一级…试问,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孙家已经落败,已日薄西山。 而历史,只会记载成功者! 于自身志向追求,于家族长远发展… 如何抉择,也就无须多说了。 再者刘表能大手一挥放走韩当,想来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随其也不失良选。 “瑜,拜见明公!” 想通思路,周瑜心中的坚持渐渐随风而逝。无多迟疑,如玉俊杰拱手躬身: “不求官至达位,惟愿天下太平。” “明公不失仁心一日, 周瑜当,全力效忠一世。” “好!好!好!!” 喜获双才,刘表志得意满。他左揽太史慈右牵周公瑾,仰天而笑、呼曰: “苍天庇汉!苍天庇汉矣!!” …… 得之贤勇,刘表喜而设筵论英雄。 当晚,在蒯良蒯越的联合努力之下,一席感动天下的佳话传出。太史慈义薄云天,为同袍兄弟跪地请愿。刘荆州伟岸仁慈,大手一挥放走了极度仇视自己的俘将韩当。周公瑾心怀大义,不求官至达位,惟愿天下太平… 三者事迹,皆被世人传唱。 在士林中亲刘派的士子推波助澜下,一首首诗歌、唱曲、童谣接连而出。 无论韵律如何,大抵都是一个内容:强烈渲染太史慈的义气,再三强调刘表的仁慈,隆重推崇周瑜的无私。在这么全方位无死角的宣传下,三者皆成为大汉全境家喻户晓的人物。而孙家和韩当,也就成了对立的背景板。 孙家极度好武,本就不被士人们所喜,故此将其宣传成了喜好吃食婴孩臂膀的魔头、就似昔日董卓一般。而韩当则要好些,但也臭名昭著。一个童谣说他喜好奸淫驽马… 一个小诗说他被太史慈多次相救,而在最后离去之时,还狠狠扇了恩公一巴掌… 可谓恩将仇报的宵小鼠辈。 最离谱的一个曲子,将韩当比做了相貌丑陋的无根阉人,因爱慕太史慈颇具男人气息屡次追求,后被拒绝才面目全非、与慈作对。 不少墙中闺妇听曲抹泪,黯然神伤道: 这韩公公,也是个苦命人。 没人在乎事情的真相,大多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毕竟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罢了。哪个版本最为离奇跳脱,哪个版本最为搞笑滑稽,他们就谈哪个。 至于实情究竟如何,那重要么? …… 兖州泰山,阴雨连天。 郡府坚城四门大开,已然泄洪。但被暴水淹没所带来的痕迹创伤并没那么容易愈合,城内各处建筑,多半皆成废墟残骸。穹乌无阳、接连坠雨,股股细小污水沿城门流出… 散发着阵阵腐烂恶臭。 沿城而挖的护城河上,密密麻麻漂浮着牲畜死尸,着实让人反胃而不敢靠近。毕竟,这就是城内瘟疫的根本源头。不过总要有人清理,军爷们自然是不会干这等腌臜之事。只得苦了泰山衙役,被闪亮钢刀强行逼迫着… 表情扭曲的为百姓服务。 这是大帅张飞下达的指令,毕竟兖州不似大哥赵枭的治地,大多数地方的衙役压根就不会去干正事。搜刮民脂民膏是他们的强项,既然如此让这些吃干饭的受点苦正好。 在腐臭的泰山城外五里处,有一座占地巨大的简易军寨。其中,暂驻着张飞大军。此刻,魁梧军帅正在自己帐中向降将们问话。 …… “什么?你说…” “济北国内还有四万的雇佣寇军?” 因乌云密布不见天日,故此现在才堪堪临近傍晚,便已是一片漆黑如同深夜。 盏盏油灯安设帅帐内里,在驱散黑暗的同时还能略微散发出些许热意。沉浸在思绪中,张飞眉头紧皱、不断在桌案地图上标注着。 “是的,张帅,情况确实如此。” 身披兖式铠甲的陈兰连连点头,猛得抱拳、抑扬顿挫道:“袁术此人正如其名,心术不正!别的诸侯操练州军,他却去拉拢山贼…” “真是太可笑了!” 张飞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下,继而淡淡道:“这支雇佣寇军,装备如何?” “主将何许人也?” “回张帅,雇佣贼寇之主将名为乐就,此人颇擅死战,怀有强韧斗志。其帐下贼寇装备相比于兖州军,要较为粗陋些许、达不到人人披甲这个程度,但其刀兵较为特殊…” 陈兰眯起双眼,将脑中所知一五一十全盘托出:“贼兵们很少有用盾枪的,他们用的武器是外形很奇怪的长刀,还有钩镰飞索之类的,不惧小规模骑兵冲锋,擅打混战。” “如若野战,大帅只需将军阵排列齐整不露空缺,那贼寇们定然落败!对了,那乐就弓术了得,瞄哪射哪,大帅若碰上务必当心。” 瞧见降将如此坦诚,张飞眸中难以觉察的闪过寒意。怪不得大哥老说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打开的,像陈兰这种败类是任何一支军队都害怕的。战事稍有不利,他就会畏惧投降,将旧东家的底细全部告知于敌方… 若不是接下来还打算纳降兖州之臣… 张飞真想一矛把这不忠小人给刺杀了。 今日这陈兰能够眨眼就背叛袁术,来日就能眨眼背叛自己。不是说步入劣势不能投降,但一降来,就将先前效力的主家贬得一无是处,就热切的将旧主那边的情况道出… 这样的人,是真的不敢多留。 “若情况属实,陈将军可就立下大功了。待到平定兖州时,本帅定为将军请功。” 强咽下心中的厌恶,张飞和蔼一笑。今日的他早就不是昔日那个仅凭喜好做事的粗汉了,他是军帅,他要为大哥制定的战略方针收敛个性。既然还打算攻心纳降敌军… 那表面功夫,就必须要做到位。 至于案前这个卖主求荣的奸诈小人,呵呵,待到平兖之日,就临近他的死期了。待风头渐渐过了,随便找个缘由将其砍了便行。 “多谢大帅赏识!末将定为大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听闻张飞之言,陈兰登时喜上眉梢,只见他伏跪于地、满面感激涕零道:“昔日识人不明,竟跟随袁术这个阴险草包,还好啊!” “真是万幸啊!!” “末将终于是等到了大帅您啊!!!” 瞧见陈兰如此煽情,一时间张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实在是想不清楚… 人,为何能够如此不要脸。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员泰山降将上前一步,其先朝张飞躬身抱拳、继之怒指陈兰道:“匹夫陈兰!瞧见你这副模样,我就恶心!!” “先前是谁在城中怒骂张帅的?!” “在水淹泰山城前,你蔑笑张飞不过屠猪辈耳,于筵席上嘲讽赵蓟侯区区小贼、识人不明!而得知张帅并非撤军、实是蓄水淹城之际,你又怒骂张帅卑鄙龌龊,是以狗祟!” “而大事不妙,你又开城乞降,说跟错了袁术,还讲要为张帅肝脑涂地?!” 那小将身着一席校尉铁甲,怒目圆睁、紧紧盯着面色煞白的陈兰怒斥道: “呵呵,你也配!我呸!!” 话音落下,满帐寂静。 坐于次席的寡言许褚神情严峻,粗大的臂膀已是缓缓按住腰刀。而魏延面无表情,身躯却是毫无举动。而六七名泰山降将则直冒冷汗、纷纷下跪叩首道:“张帅切勿轻信!” “此人信口雌黄,满嘴胡言乱语!!” “我家将军陈兰对张帅的仰慕之心,日月可鉴啊!将军常常说,他最敬佩之人,天下唯有两人,一是赵蓟侯,二就是大帅您啊!!” 这一系列发生的太快,待张飞反应过来,所有共计九名的泰山降将已然尽数伏地。 魁梧军帅见状眉头紧拧,一言不发。 帐中氛围,愈发凝重。 随时间流逝,陈兰瑟瑟发抖,只感人头须臾不保。那名发声的校尉,是他军中一名地位垫底的校尉。自己之前曾将他晋升司马的机会划给了一名心腹,其并未发作、就好似浑然不在乎般,陈兰也就渐渐将此事给遗忘… 没想,这杂种竟然如此记仇!! 阴恻恻的憋着,终于等到此时给自己来记狠的,真他娘的坏啊!杂种啊!! 此刻陈兰又惊又惧,满心尽是绝望。 而就在这时,张飞忽然拍案、怒指发声检举的那名校尉、厉声道:“陈将军肝胆赤诚,身在袁营心在赵!岂容鼠辈妄然污蔑?!” “来啊!将这祸动军心之人…” “推出去斩了!!” 一语道落,满帐错愕。 陈兰那畏惧的姿态显而易见,直接就从侧面印证了出列小将并没说谎。而张飞为何如此?一时间许褚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而魏延眸里,却满是欣赏敬佩。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不为个人荣辱而影响大局,这张飞,是真的具有了当为一方大帅的资格!! 陈兰先前就是骂了赵枭,就是痛恨张飞又如何?现在他已经率部来降,且绝大多数的降将都站在他那边,难道还要因为其之前口快而尽数斩杀么?那样数万降军怕是即刻就要炸营哗变了,再者往后哪还有人敢来降? 一时意气要不得,考虑后果方为真。 陈兰要杀,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近期!张飞充楞看起呆傻,实则才是睿智之举! 所谓,难得糊涂啊!! 第七章 河内有司马 树后藏吕布 “练师,这段时日确实太忙了些。” “再过半月,咱们就完婚吧。” 蓟城赵府,一席宽松简服的赵枭侧躺在内室柔软大床上。其怀搂佳人,慢慢观读着汉书艺文志之商君篇,这专门记载商鞅变法的二十九篇长文可谓字字珠玑、令人受益匪浅。 轻轻抚摸着步练师略带花香的柔顺秀发,赵枭眸中闪过一丝感慨。坐拥三州之地,身为尊贵无比的首席大督统,在旁人看来他权力滔天、小日子乐无边。可只有枭雄自己才知道,他根本没有享受的时间,每日公务繁忙… 就是像现在这般片刻闲暇,那都是偶尔超常效率偷来的。身处乱世再加怀抱救世之心,他的时间,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了。当然… 倘若真想游戏花丛、浪荡享乐,那自是可以实现。但这么做,刚刚才略微稳固的局势,怕是会迅速分崩离析。从这个角度看来,上天倒也是公平的。拥有,就意味着失去。 “没事,官人,妾身不急的。” 被赵枭如此亲密的拥在怀中,步练师绝美的俏脸上已是羞红一片。她注视着自己男人英俊的面庞、怯生生道:“只要跟着官人,妾身就满足了…夫君切莫因为我而贻误正事。” 女子软糯糯的声音非常甜美,底气不足的调子就像林间被发现的小鹿,令人心生怜惜。见步氏如此乖巧体贴,赵枭缓缓合上经书,其盯着大老婆漂亮的美眸、认真道:“作为君主,婚姻亦是大事,甚至是最重要的事。” “练师,咱们就拟订半月后完婚吧。” “接着咱俩好好运动,好好努力,早些孕育出继承者,我赵家才能兴盛啊!”言至于此,赵枭莫名又想起了身在涿县的宝勒尔托雷,随之面上稍稍显现出无奈之色。论感情,现在自己四个女人中,那自然是托托最甚。 只可惜,宝勒尔托雷是草原人。 娶其为妻,定会被大汉各处所排斥。现在这年代,家国情怀那是一等一的强烈。你是诸侯,你要夺天下这没什么,但你若娶异族,想让掺差着外族之血的子嗣继承基业… 呵呵,别说外人,就是自己人都不会同意。 故此,即便赵枭本身就没想让托雷之子承继大业,可尽管如此,也还得做好避孕准备。身份的问题,注定了长子必须由汉女而出。 这事一拖再拖,已刻不容缓! 子嗣之事,必须尽快解决! “嗯呐。” 听闻‘好好运动,好好努力’之言,步练师登时便羞红了脸颊。她将小脑袋深深埋入赵枭怀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不说话了。 赵枭见状柔情一笑,脑中思绪,又转到该如何借助完婚之事,牟取更多的利益。 不是他一心只有势力,而是到了这个身份,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产生巨大的效力,这些效力有正面有负面,而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将这些效力往有利于自己那面推移。更何况,婚姻之事绝非小打小闹,是以大事。 必须要慎重谋划。 现摆在明面上的,就是娶妻之后己方势力的凝聚度将大大提高。若能在两三年内产下男性子嗣,那就更好了。如此一来,整个都护府的所有人员,追随自己之信念就会骤升。 除此外,自己还能借大婚一事,向天下诸侯名士发出邀请函…接着便能通过他们的回应来甄别出哪些势力可以结盟,哪些望者可以拉拢。不准,还能大收礼金、缓解财政。 还有,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张飞魏延那边应该已经打下泰山郡了。得到这个通商枢纽,第一届商业博览会也可以尽快开展。 面临入不敷出,光靠横财是坚持不久的,唯有开源节流方是正道。而现在建立军政体等谋划都少不了钱,既然无法节流…那就只能靠增加营收来平衡了。大商会,便是关键! 只要能一揽天下市场,还怕没钱?而只要有钱,还怕大业难成?一时间,赵枭面上盈笑,重重在步练师娇俏的白脸上啵了一口。 “報!!大督统,兖州急报!!!” “于七日前,军帅魏延率部绕道徐州、潜入泰山郡内。其部所向披靡,一夜汹涌攻取泰山治内所有县城。次日,军帅张飞高台望星、参悟出破敌良策。张帅妙用天雨,巧使水淹,迫得坚城泰山不攻而降、拢两万降卒。” 就在赵枭亲吻美人之际,书记官赵海兴高采烈的话语便从外传来。枭雄闻言一怔,随之亦是心花怒放!奇袭之谋成了!商业要道泰山郡,从此将归于自己!倏得赵枭猛然从席上腾起,朗声呼曰:“吾三弟高台望星??” “而后参悟出破敌良策?” “奇了,翼德什么时候学的占星术…多半是传讯渲染吧!不过能以计破敌,也确实成长了不少!”赵枭神情宽慰、出屋道:“赵海,快去唤 军帅、鲁大人、关将军前来!” “吾有大事要论。” …… 司隶河内郡,郡城偏郊百里处。 今日晴空万里无云,一群年轻学子乘着华贵马车、慢慢悠悠的来至林地游玩。 此林稀罕,深处竟有一片大湖。在金阳的照耀下,湖面波光粼粼、很是怡人。学子们发现湖景,一个个诗兴大发,沿湖团坐、吟句颂志,此刻正值午后,人的精力稍有亢奋… 不知是哪个起头的说了句大家观湖论英雄,一场热烈的言谈,便由此展开。 “纵观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霸者无畏而仁者无敌。以我看来,荆州刺刘表身为皇亲国戚,怀抱仁德之心,定能力挽狂澜,挽我大汉百年河山!诸位同学…” “我李云认为,刘表真英雄矣!” “不知你等见解如何?” 一名身着华贵锦袍的青年学子摇头晃脑,抚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悠悠道:“汉之江山,终将还汉。刘表,便是这伟大的救赎。” “刘表?那个长年饮酒寻欢的荆州刺史?呵呵,在我看来不过如此!刘表…” “算不得真英雄!!” 发话反驳之人同样年轻,其双眼锐利、抑扬顿挫道:“英雄,英雄,何谓英雄?英姿勃发之雄者也!以我观来,普天之下称得上英雄的,也就温侯吕奉先与都护赵鸿顺罢!” “什么?!” 听闻此人之言,满座三十来位学子无不面色微白、仓促的环视四周。他们皆是司隶学子,此刻更是身在司隶。而谁不知道,中央司隶的统治者袁绍,与吕布赵枭是以死敌? 这二愣子,说这种话真是不知死活! “哼,河内接疆并州,此林又甚是偏远,同学们无需担忧!”狂言学子摇了摇头,眸中闪出不屑与轻蔑、冷冷道:“昔日袁家之势何其昌盛强大?丁公死后,袁绍再任盟主,各路诸侯更是俯首帖耳!那时,袁家的话…” “怕是比大汉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诸多学子听声沉默,一言不发。 狂言学子见状大笑,呼曰:“那段日子,有谁敢敌袁家锋芒?除了赵枭和吕布,还有谁?李兄讲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刘表敢与赵枭结盟,也是个勇士,但仅凭于此…” “他刘表,仍算不得英雄。” 学子踱步于湖,展臂呼吸、话音带有无比崇拜道:“那时赵枭执掌幽州,吕布执掌并州…实事求是,幽州和并州都是偏僻之地,税收低廉而天情常变,是以大汉之弱地。” “但,这二人竟能私结挚情、互为攻防、共谋大业!赵镇东不顾袁绍警告,为家臣为未婚之妻悍然发兵万里,连克冀州青州徐州,这是何等的豪情万丈?这是何等的仗义伟岸?这,难道还称不上一句当世之英雄么?!” 此话铿锵有力,极其感染人。 一时间,就有十来名学子面色涨红,神情也渐渐转为了崇拜。幽州赵枭… 是真英雄也!! “而温侯吕奉先,亦是不让风骚!在私下的挚友赵枭悍然出兵、后方空虚之时,吕布…站了出来!!那时,赵枭所谓之盟友刘表按兵不动,唯有大丈夫吕奉先,站了出来!” “要知道,那时候的并州与西凉马超征战不休,吕布手下只有五万人!可面对袁绍亲领十五万中央军偷袭幽州时,温侯却是眼睛都不眨的,为挚友赵枭挺身而出!这…” “需要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这,需要多么伟岸的气魄啊!!” 此话音调极高,传遍方圆数里。 在湖旁的林木后,一名身披宽松华贵猎袍的魁梧巨汉闻言,面目登时扭曲起来。实在是憋屈的不行,巨汉狠狠将手中被方天画戟百丈掷死的野鹿砸在地上、额头直冒热气。 这他娘说的是什么狗屁?! 自己与袁绍交战,完全是给贾诩那阴货给坑了!神了,他吕布啥时候跟赵枭私通成挚友了?当时自个看在彭峻广献来礼金的份上,还好心好意提醒贾诩那边要防备袁绍… 结果转个背背,贾诩就把自个拖下水了…去他妈的真挚情谊!自己与赵枭不熟! 高声阔论的狂言学子不知,自己这番言谈被恰巧前来打猎散心的吕布本尊给听了个全,还在喋喋不休的喷吐着口水。其虽满口赞颂吕布,却将正主给活活气的憋屈难耐。 “最终,背负着逆贼之名的赵枭大破三路诸侯联军,夺得冀州青州。而吕布,则善用游击以五万完胜袁绍之十五万中央军,阵斩名将数不胜数!此二位,当为世之英雄!!” “我徐干,就想学成之后择其一而效之。” 狂言学子徐干诉尽衷肠,登时便引得大多同学欢呼喝彩。年轻的人们面色泛红、个个高声呼曰:“徐兄所言甚是有理!普天之下之英雄,唯仗义相助吕奉先与豪情伟岸赵鸿顺!值此乱世,我辈文人当如奉英伐暴!!” “我蒋夺,学成愿投并州吕布!” “我宁昕,学成愿投于神戟温侯帐下!” “我周玟,学成愿投赵蓟侯帐下!” “我上官颖,学成…” 瞧见同学们纷纷认为英雄只有吕布和赵枭,最先出声的学子李云坐不住了,他环顾四周、只发现唯有一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发声表态。此人是个麻袍少年,也是一众学子中… 唯一的少年。 这少年只有十来岁,却能和一群二十多岁的青年学子共同游玩,其之学识… 可见一斑。 “司马懿!你可别呆木头了!!” “我觉得仁者无敌,刘表才是真英雄也!可徐干和一众同学却觉得吕布赵枭才是英雄,说刘表算不得英雄,呵呵,真是谬见!!” “仲达你素来聪颖,对此你怎么看?” 李云的话音很大,登时便引来全场注目。 倏得,三十来双好奇的眸子直勾勾望向麻袍少年。这字仲达的河内本地人很不简单,乃上古帝王高阳氏之后裔!血液都是尊贵的。 其家谱追溯之先祖名为重黎,是颛顼后裔。而颛顼则是黄帝之孙,昌意之子! 最早司马家姓夏官、即夏官祝融。 他们家族从远古直至商朝世代,都袭承着夏官这一职位。在周朝,夏官之职改称司马。周宣王时,司马懿祖先程伯休父有功,被恩赐以官职司马为族姓。司马懿的十二世祖司马卬随霸王项羽灭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内。 而到了如今的汉朝,司马懿高祖父司马钧是征西将军、曾祖父司马量是豫章太守、祖父司马儁是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是京兆尹。 毫不夸张的说,从华夏这片土地开始出现能直立行走的人类开始,司马家这脉就存在了…最离奇的是,他家还一直都是上等贵族。 无论朝代更迭,无论乱世纷争。 说司马懿流淌着比汉帝还要尊贵的血液,实际也不为过。谈起身份,湖边这群学子最少都是豪族出身,但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司马懿。只不过平日其太过低调,如此,才没让一众同学感到压力。不过若其打算开口… 那自是没人胆敢插嘴的。 “谁是英雄何须辩论?每个人观点不一,各自认为的英雄也自然有所差异。” “这不是言语能够争个输赢的。” 听闻同学发问,正一言不发观赏着清澈湖水的司马懿古波不惊、缓缓道:“你心中难道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拉我来问,就表明你坚定自身的想法,那么对你李云来说…” “荆州刘表,就是毋庸置疑的英雄。” “同样,对徐干他们来说,吕布赵枭就是英雄。这没什么好争的,看法不同罢。认为谁是心目中的那位明君,学成去投靠便行了。” 说着,司马懿随便捻起一簇土,很是漫不经心:“其实早就文不对题了,你们举的例子全是一方诸侯。而便是再弱的诸侯,在他那块都是一等一的人杰,某种意义上说来…” “他们都是英雄,不过谁更强些罢了。” “若要真论适才的话题,我想…” “你们就当讨论战将勇士才对。” 一语落下,众人颔首。 司马懿之言很平淡,但确实蕴含着道理。是啊,有哪个诸侯不是英雄?说难听点,前些年那么多黄巾渠帅,又有哪个是真草包? 自己拉队伍,从无到有管理数万人,即便有阴险算计,但岂可能不是英者雄者? “那就论将吧!对了,前几日…” “赵蓟侯的结拜虎将张飞张翼德,不是奇袭加以妙计破取了兖州泰山么?就先论他吧!真是意想不到,一个屠猪汉也能使用计策!” “哈哈,水淹泰山城确实是张良妙计,但张飞后来的举动,证明他也不过如此!一个降将说陈兰对都护府怀有巨大敌意,张飞那愣子倒好,连问都没问清楚,就把举报人…” “推出去给砍了,还说其祸乱军心!” “哈哈哈!!粗人就是粗人!!!” 一时间,学子们无不大笑。 唯有司马懿眉头微皱,不解道:“诸位同学是在笑什么?张飞有做错么??” “相反,我还认为他这一手…” “比先前水淹泰山还要精彩。” 话音落下,笑声戛然而止。 一干学子闻言错愕不解,想反驳又畏惧于司马家之威,马上改口点头又显得太过势力毫无气节。于是乎,他们脸上残留着淡笑… 一声不吭,着实尴尬。 而终于循声走到湖边的猎袍吕布听声,亦是升起些许好奇。他驻足停步,以一颗茂密大树掩盖住身形,略微挑着眉、静静聆听。 第八章 强拐谋主 上 “诸位同学,你们觉得是力战而胜,还是不战而胜,更为绝妙?”讲着,司马懿缓缓起身、展臂而曰:“借天时地利,运穹上天雨为己用,张飞这手水淹泰山,无疑妙哉。” “但如果只会用沙场上的计策,其最多也就个上将罢了。唯有擅操人心,才可谓达者。在同学们看来,张飞还未搞清楚事情缘由,就直接下令将检举陈兰的校尉斩首示众,是以莽撞之举。而我观来却是不然,因为…” “看事,永远不能只看表面现象。” 司马懿瞟向无波碧湖,浅浅低吟:“陈兰作为多年的泰山郡守,自然麾下拥护者众多。而这些拥护者,又多半是降军中的各级军官。故此,为了大局,陈兰只要不怀反心…” “那杀他,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难道还要因为双方曾敌对时敌人的恶意辱骂,而斩杀投降后的他吗?这样一来,往后除却没人敢降张飞外,还会显得其很小气。” “在检举者才言语一句两句之时,立刻将这完全不必要的祸端掐断,张飞做错何在?粗略而看这是鲁莽行事,而只有细细分析…” “才知其中蕴含的大智慧啊!” 一席话道出,全场哑口无言。 这群还未出仕的学子,哪里会想到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被司马懿这么一梳理,登时思绪便如拨云见日,一下清晰开来。在学到思路的同时,这票青年更是对少年心悦诚服。 他们个个二十来岁,可看待事物,竟然远远不如司马懿这个十多岁的少年!! 真是令人大为羞愧。 听见少年这般推敲,躲藏在树后面的吕布同样大为震惊。这姓司马的少年是谁?为何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老道的思路?那待他长大,岂不成妖孽?不行,遇到这样的天纵奇才… 若是还将他放跑了,那可真是对不起吕家列祖列宗了。一时间吕布心有打算,当即就从林子后方走了出来。魁梧巨汉身躯庞大,每一步都铿锵有力,登时便引得全场注目。 “你是何人?!” “为何躲藏林后,偷听我等谈话!” 听闻厚重之脚步,一干学子无不猛然转头。倏得瞧见,一名身着华贵猎袍的彪形巨汉正朝他们行来!此人手持一柄亮闪闪的超长画戟,面上带有淡淡笑意,瞧这姿态… 定然已经听了很久。 回想起刚刚夸赞过吕布赵枭,学子们登时就慌了神。眼下来人手持兵武,莫非是军中之人?而出现在司隶河内的军人,那自然就只有袁绍麾下的中央军了。糟糕,万一这人将他们刚刚说的话,全部传给主家袁绍… 自己等人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司隶最近多有灾难,先是被擅长打游击战的神将吕布给弄了一遍,紧接着又被西凉逆贼马超给搞了一遍,袁绍刚刚回到老巢,便发现昔日的繁荣不再,只剩下千疮百孔。 如今这位袁家大公子早已失去了理智,若是得知治下的学子竟然仰慕外敌…不准真会杀鸡儆猴、用血淋淋的例子来警告后人。 想想这些,众多学子就不寒而栗。 与之并发的,是逐渐生成的杀气。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人给杀在此地!如此一来,刚刚那些话就再也无人知晓了。吕布是何许人也,又岂会察觉不出那若有若无的莫名气息?一时间,其哈哈大笑、抚须道:“小友们无需慌张,我并不是袁绍的人。” “相反,我还是他的死敌。” 此话落下,全场寂静。 袁绍的死敌? 纵观天下,如今袁绍的死敌也就只有吕布和马超了。虽其一直与赵枭互为敌对,但两者之间毕竟没有交战,远远谈不上死敌。 “你手中的是…戟?” “方天画戟?!” 此刻,个别思绪灵活的学子已然反应过来。既是袁绍的死敌,身材又如此魁梧,手中的武器又是方天画戟,来人之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不过令年轻文人们感到不解的是,神戟温侯吕布,现不应该在并州才对吗? 其为何会出现在司隶? 似是看出了青年们的疑惑,吕布拧了拧粗大的脖颈、大笑道:“区区袁绍,又岂能吓到吾?这司隶,本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早闻河内有一片野禽众多的林子,本侯此次是前来打猎的。恰巧,正好撞见诸位小友谈论英雄,其中又适才有本侯的名字…故此,本侯才前来看看,诸位无需担忧。” “你们继续。” 听闻来人之言,众多学子多半是不信的。虽然这人手上的方天画戟品相不凡、极似传说中吕布的兵武…但作为一方诸侯的吕布,又岂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一处小林中? 难道还没正事干吗? 而就在青年们皱眉不言之际,林东忽然窜出来八名骑士。这几个骑手装备精良,身披制式铠甲、腰间配有细长马刀。同一规格的头盔顶端,几簇红缨潇洒利落、随风飘扬。 “报!主公!于四十里外发现袁军骑队!应该是河内边境线换防的哨骑。您看,今日的游猎是不是到此为止、先撤回并州?” “那队骑兵有多少人?” 谈至正事,吕布表情瞬间转为严肃。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寻找刚刚那位发话的少年。他此次游猎只带了几百亲卫,若来者是袁军大部队,那还真无法硬抗。不过倒没关系,逮住那位天纵奇才,径直奔回并州就行了。 “您,您真是吕并州?!” 个别眼尖且关心时局的,已然发现冲来的骑士们身上之铠甲,正是并州制式! 那么,这个手持方天画戟的男人或许真的是吕布!真的是那位天下无敌的神戟温侯!一时间不少仰慕吕布的学子面色泛红,纷纷快步涌至吕布身前躬身行礼、表达崇拜。 “并州大人!小人名为徐干!仰慕大人时日久矣。还望日后学成,能够跟随大人平定天下、共创大业!据师长看来,也就半年了。” 之前一个劲夸赞吕布仗义的徐干,此刻是最为激动的。他大幅度朝着吕布躬身作揖、只求在自己选好的明君眼中多留些好印象。 而吕布见状,亦是较为热情的将徐干扶起。这个年轻人虽然猜错了自己出兵的缘由,但这也很正常,毕竟自己是被贾诩给阴了。 除了吕布势力本身,估计全天下人都以为他和赵枭是真的交好…在如此大环境之下,产生他吕布是仗义相助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再者,刚刚徐干对他吕布尊崇无比。 就凭这一点,对其热情些不为过。 “徐干是吧,你很有思想。” 轻轻拍了拍年轻学子的肩膀,吕布淡笑着开口:“待到你学成之日,就来并州投靠于我吧。刚开始职务不高,但不会冷落你。” “往后是尊是卑,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吕布话音落下,徐干面目泛红。他与吕布是以新识,而对方却并无自恃身份而高高在上,反是对他温和有节,开口便应下一个职务。尽管其言明此职不高,但也是给了。 在乱世之中,读书人的地位其实远远不如盛世。即便你腹藏真材实料,但如果没能遇上一个识货的君主,那全都是白谈。一个没有官位的读书人,很多时候还比不上杀猪的屠夫。后者大字不识一个,却总能拉帮结派。 不说大富大贵,于乱世自保倒是无虞。 反观文弱书生,若没有官位护身,随便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摆不平。这一点,从当年的兵仙韩信身上也能看出。同样恰恰是这最开始,最为难捱。但吕布,直接给予了徐干这个开始!这如何不令其感激涕零?! 众人只见狂言学子作揖而呼: “徐干,愿为将军效死!” “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吕布颔首,目光仍在寻找。 而他不知,在这一刻,他已然成为了诸多学子眸中的香饽饽。一时间,几乎在场所有青年,包括先前称赞刘表真英雄的那位李云,都好像是得到讯号一般,齐刷刷的朝着吕布躬身行礼、呼曰:“我等学成之后,亦愿…” “为温侯效命!!” 瞧见人多,吕布也没像先前那般随口许诺。他朝空虚扶、温声笑道:“多谢诸位小友如此看重于本侯,待到你等学成,大可前来并州投我。但军国大事,不容以私情加之。” “能否谋到和意之位,全看才能。” 吕布一席话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诸多学子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颔首抱拳。 “那是自然,职务全凭真章。” “温侯真是刚正不阿,令小人敬佩不已。” “好的,全听并州大人的。” 敷衍着点点头,吕布眉头开始微微皱起。先前高谈阔论那人,声音分明是个少年。可在这群学子当中,为什么完全找不到踪影? “徐干,先前说话那少年呢?” “姓司马的。” “侯爷,您是说司马懿吗?” 听闻这熟悉的罕见姓氏,徐干登时便反应过来。他左顾右盼,亦是没能找到司马懿矮小的身影。其见状双目一眯,迅速跑到先前少年站立的地方,开始细细观察脚印。 没过几息,徐干双目一亮,指着林子西面高呼:“司马懿,你干甚去了?!” “并州大人他要见你!” 这声呼喊极其用力,登时便响彻云霄、不断在林木中回荡来往。不过,却并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瞧见此景,吕布眉头一挑、上前轻拍徐干之肩:“你能确定是西边么?” “将军,这绝对没有错。” “我素来是了解司马懿那小子的,他的脚不算大,在我们之中脚印最为分明。真是的,能在这里碰见温侯,完全是鸿运当头!仲达居然这么不珍惜…一声不吭的没影了…” “就是实在尿急,也该憋着啊!” 说着,徐干眉头微皱、低声喃喃道:“不过如厕就如厕,仲达为何要抹去脚印?” “真是好生令人奇怪。” 听见徐干好似无意的呢喃,吕布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略带深意的望了眼日后的臣子、淡笑道:“这叫司马懿的少年有才,本侯愿请他随我回并州,吾会寻良师教其…” “待之冠礼,为我所用。” “既然他往林子西面跑了,本侯这就带人去追。徐干,你且领同学们归去吧。” “学成之后,就来并州投吾。” 说罢,吕布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哨声不过刚刚响起,一道白影便从远处迅速闪来,这是吕布重金购来的的卢。 此马虽比不上赤兔,但亦是马中王者! “好!那就祝将军一路顺风!” 徐干原地作揖,同时嘴唇轻捻、以只有自己和吕布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将军,司马懿天性聪颖、才智近妖。如今他不过仅仅才十三四岁,谋略便碾压于我等…” “这种妖孽若无法收拢,便只得抹杀。” “而将军来此报出姓名,此子一言不发、就这么悄悄溜走,想来其对将军之印象并不甚好。若其不愿从之,将军切莫手软…” 阴谋着昔日的同学,徐干神情稍显复杂。眼见白马越冲越近,其再一次压低声音、无比严肃道:“良才不随于您,便随敌。” “好的栋梁不能为己所用,那还不如尽早将它砍了…主公,您说是吧?” 吕布闻言沉默,他深深看了眼徐干,最后拍了拍其之肩膀、便上马追去了。 后者见此志高意满,只觉得日后前去并州定能平步青云。殊不知,从这一刻起,吕布便再也不会重用他。这都还没正式投靠,其就将昔日的同窗给狠狠卖了,着实无情。 虽然谋士本身就是无情的,但像徐干这么刻意的来回建议自己杀死司马懿,就令吕布多少有些反感了。魁梧神将虽然没读过太多书,但这并不代表他傻、他蠢。徐干话中的字里行间,其实从头到尾都在撺掇煽动… 只不过隐藏的很好而已。 并且缘由…多半也仅仅是因为嫉妒罢了。 他吕布是缺谋士,但也还不是什么人都用! …… “吕布怎么会在河内?!” “啊,失策了,果然出门必有祸!!” 小林中,少年司马懿疯狂奔跑。这一刻,他心中满是懊悔。在这动乱之时,就不该出门啊!这下好了,赏个湖竟还能撞见吕布… 这概率,真他妈是祖先显灵了啊!! “呼呼,出了林子,再跑十里,便有我司马家的庄子。而吕布多半只是来打猎游玩,只要回到了庄里,就没事了,没事了。” 稍稍自我安慰,司马懿跑得更快了。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便教导他,但凡遇到突发事件,除非十拿九稳,不然就以跑路为上策。故此,司马懿每天的课程中,跑步要占非常大的比重。而眼下,正是回报之时! 就当少年暗自鼓气之际,一声蕴含无上威严的大吼,从身后不远处忽然荡来! “司马小友,别急着走。” “不如,与本侯畅聊一番怎么样?” 第九章 强拐谋主 下 “司马小友别急着走。” “不如,与本侯畅谈一番如何?” 就在司马懿全力奔跑之时,一道雄浑的男音忽然从后方传来。少年听声浑身一颤,妈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鬼吕布,在场那么多学子,为何他偏偏要挑自己?? 不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吗? 果真是祸从口出啊!自己就不该在这高谈阔论!这下好了,怕是跑不脱了… 少年倒也是干脆,听闻吕布之音当即便停下步来。其面容惊恐,好像极其畏惧一般瑟瑟发抖着、弱弱道:“并州大人,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苦苦追寻于我?” “不如放小子一马,也算好生之德。” 骑着的卢马、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听声,眉头微微一皱。他素来不喜欢怯懦之人,即便这人腹中再有学识、再有才华。若是没有胆魄,什么都是虚的。这姓司马的小子… 倒也不过如此。 思绪不过稍稍生成,吕布对司马懿的感官已经下降许多。他猛拍马臀,不过眨眼间便冲到少年的身旁。只见猎袍神将面色平静、还算客气的下马道:“司马小友,刚刚我见你少年老成、才思敏捷,便萌生爱才之心。” “不知你是否愿意追随于我?” 讲着,吕布又补充道:“我会寻最好的先生来教导你,待你冠礼后便出仕于我。相信本侯的话,只要你忠心献计,前途无量矣。” 话音落下,彪汉闭嘴不言。 但目光,却仍不断扫视着司马懿。 少年闻言面不改色,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他紧咬嘴唇、怯懦道:“不知大人需要什么样的文臣?小子自幼饱读诗书,在歌舞这块最为擅长…除此,教导孩童启学,我也颇有研究。大人,若我弄出一队绝世舞姬…” “您能让我当个太守吗?” 吕布听声一怔,只感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眼前这司马懿没有分毫文人风气,倒溢散着一股浓烈江湖骗子的气息。是当自己傻吗?训练几个没鸟用的歌姬,就想要个郡守? 心念至此,吕布神情冷峻、淡淡道:“汝是在装愣充傻么?训练歌姬的弄臣,如何当得上一郡之守?这么瞧来,倒是吾看错了。” 说罢,吕布当即翻身上马。 此刻他心中甚是不爽,本以为走大运,撞见一个千里良驹。没想,其竟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妄想之徒。不过还是有些奇怪,这样的小人能够说出刚刚那般颇具水准的话? 莫非… 心念一动,吕布立马回首望向司马懿。这下可好,神将猛然瞧见少年眸中带有庆幸!按道理提议被否决,这司马懿应该难过、应该黯然神伤才对!又怎可能会眼带笑意呢? 呸!杀才!装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一时间吕布双眼微眯,也懒得再多废话。只见他策马冲向司马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少年逮上马来。在后者错愕不解的眸中,吕布径直一记手刀将其击昏、扬长而去。 紧接,林中回荡起爽朗快活的笑声。 “哈哈哈!真是出门必有获啊!!” …… 兖州陈留,刺史府衙。 今日出阳,天气异常之好。 而府中氛围,却是异常之凝重。此刻正值午时,一干文武大臣纷纷聚于正堂之内,忧心忡忡的商议着破敌之策。近日,噩耗接连传来。先是豫州曹操宣布豫兖开战,大批大批的士兵从豫州各地汇聚州府、不日而发。 本来对付曹操就已经够头疼了,而北方的赵枭也是不甚安分。其比曹操还要无耻,居然还搞不宣而战…而最要命的是,张飞魏延来搞偷袭还搞成了。眼下防御重郡泰山已然全境失守,兖州三成的领土直接失去控制!! 这也意味着,兖州彻底失去了战略纵深!接下来没有了周旋的空间,军队只要打了败仗…就等同于被歼灭了!剩下的狭窄几郡,根本没有让败军重新恢复组织度的余地! “陈兰!该死的东西啊!!” 纯金大椅上,一袭华贵宽袍的瘦削袁术怒不可遏。只见其眼目泛红,厉声咆哮道:“陈兰!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啊?!” “他为何敢背叛于我?!” 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袁术一脚将身前的玉案踢翻、癫狂的怒吼道:“杀!所有跟叛贼陈兰有牵连的人,杀,全都杀了!!” “陈家,我要诛连九族!” 众大臣见状无言,只是暗叹陈家死的凄惨。张飞是如何攻破泰山的,在场几乎都早有耳闻。是那洗心革面好好读书的张飞,借了一把天降大雨,将泰山城直接全盘淹没… 实际上,仗都打到那个程度了。 顽抗下去的意义也不大,城中尽是浮肿腐烂的尸体,极易引发瘟疫。就是把心智不坚定的陈兰给换成沉稳有度的上将,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别看陈兰只是为了自己,他早日投降,侧面上也真是拯救了泰山的平民百姓。 不过这些腹语自个想想就好了,当众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头铁不怕死。 “诸位,都有何破敌良策啊?” 狠狠踢了几脚翻倒的桌案,袁术的怒气稍稍得以缓解。只见他长吸一口气,强自朝着文武大臣笑了笑、凝声道:“现西有曹操,东有赵枭,我兖州腹背受敌,着实难挡…” “还望众卿擅使良计,救我兖州于水深火热之中!术,感激不尽!”说着,袁术规规矩矩的朝着周遭大臣作揖行礼。登时,文武臣子亦是躬身回礼,紧张氛围缓缓松弛下来。 “主公,我们必须夺回泰山!” 首位发声之人出列了,他正是袁术昔日的首席谋士杨宏。只见这白花花胡子的年迈老臣目光如炬、抑扬顿挫道:“泰山之重要性无需多言,此要郡绝不能被外人所掌控!” “现在张飞刚刚攻下泰山,定然志高意满警惕松懈,而我军则猛然偷袭,定能迅速夺回泰山郡!且现距泰山被淹无多时日,核心之郡府还未修缮完全,正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主公,若不趁现在立刻出兵,往后再夺…” “怕是要难十倍以至数十倍!!” 听闻杨宏把事情说的如此严重,袁术一下失了主张。此刻他不再矜持,径直转头望向军师荀彧、急声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荀彧闻言并未立刻回应,而是自顾自在殿堂中来回踱着步。过了小一会,才缓缓道:“泰山很重要,无论是对我们还是赵枭…” “都很重要。” “只要夺得了泰山,幽州冀州与外界通商,就完全不受制于我们兖州的封锁。而张飞作为赵枭那边的核心人物,又岂会不知道泰山的战略重要性?又岂会因为得胜而放松警惕?志高意满或许会,但这不代表他会松懈。” “出兵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要面对曹操的豫州军,若是不能迅速打下泰山,反是被张飞他们缠上了,又该如何?” 说着,荀彧神情凝重。 慢慢吐出一句话来。 “诸位,可曾听闻赵下阿飞?” “眼下我们的对手并不是一个屠猪卖酒的莽汉,而是一个饱读兵书的上将。”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一干兖臣眉头紧皱,倒不是因为荀彧说错了哪。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其之言语经得起推敲完全有可能变为现实,这才令人感到头疼。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放任不管么? “文若,快说,你有何良计?” 此刻的袁术已经丧失所有耐心,急不可捺快速问道:“破此局,吾重重有赏!” 白衣文士听声眼角微抽,旋即淡淡道:“赵枭未必是奔着灭去主公的想法而来,依我看来,他不宣而战夺取泰山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打通商道而已。故此,遂其愿罢。” “我们不用管泰山,专心对付曹操就行。” 提议被否决、心有不忿的杨宏闻言,当即出列拱手、肃声问道:“军师也未免太过狂浪了吧!刚刚在下提议攻取泰山,你说万一张飞不放松警惕、万一攻不下来该如何。” “那么现在,下官倒是想问问…” “若是赵枭就是怀揣灭除袁公之心发兵,若是张飞夺取泰山后还有下一步动作,那您又该如何?!说到底,也不过一厢情愿罢!” “嘿,倒是我高看阁下了。” 言之于此,杨宏冷哼着侧过脸。 荀彧见状皱眉,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殿堂之上议论军国大事,有支持者自然就有反对者,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吗? 为何要搞得有仇有怨一般?? 想着,荀彧抬头看了看袁术。 此刻,这位兖州的统治者非但没有制止杨宏怀怨,倒像是和稀泥一般摆摆手、淡淡道:“二位先生皆是吾之臂膀,不要争吵。” “杨宏,不要带着个人情绪。” “荀彧,你也一样。” 白衣文士听声,登时便感到有些委屈。荀彧历来不是一个服从权威的人,相反,他异常之强硬刚直。眼下自己明明没错,还他也一样?一时情绪上来,荀彧不吵也不闹… 但同样的,嘴也彻底闭了下来。 袁术听谁的是他自己的事,至于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主公,事不宜迟,速速发兵吧!” “只有在豫州军攻来之前,立刻将张飞魏延打退出境,我们才有足够兵力回转!”瞧见荀彧开始沉默,杨宏登时就喜上眉梢。他面色泛红,喋喋不休的上谏道:“张飞那厮不过屠猪大户出身,能看得进几本书已是奇迹。” “再者,即便其略通兵法,性子却不会由此转变的。其之心,仍是莽夫之心。” 袁术听的心动,忽然觉得张飞也不过如此。之所以其奇袭泰山能够成功,不过是陈兰之辈太过废物罢了。倏尔,华服贵胄猛然点头、展臂而呼:“小小张飞,不足为惧!” “有哪位将军敢去收复泰山?!” 明晃晃的激将法异常好用,袁术不过话音刚落,瞬间便有十来员披甲战将出列抱拳、昂首请战。不得不说,兖州将领的铠甲真是五花八门、款式各不相同。但若是知晓袁术这边复杂的军事体系,也就不会感到诧异了。 士兵最多的,自然是正规的兖州军无疑。这些编制以内的战士,是袁术麾下的主力部队。而人数稍稍少一些的雇佣寇军,反而是兖州的精锐之师。这一点并不奇怪,袁术从来不会在废物身上投资。若是战力低,不够勇… 便是主动来投,他都不一定收。 在这种背景下,袁术专门雇佣的战士,那战斗力自然不用多说、超越寻常州军是必然的。值得一提的是,显赫贵胄给予这些昔日贼寇的待遇非常之优良,两者关系甚好。 明面上是雇佣者和被雇佣者的关系,可实际上称之为真正的上下级也不为过。 而袁术麾下最为精锐、最为忠诚,同样人数也最少的军队,那自然就是袁家铁卫了。在今日殿堂上,十来个武将席位,竟有四个归属于铁卫军将领。以极其稀少之数目,占据近乎三成的席位,此军之地位也可想而知。 “主公,末将纪灵请战!” “主公,末将雷薄请战!” “主公,末将张勋请战!!” “主公,末将桥蕤请战!!” “主公,末将刘勋请战!!” “主公,末将梁纲…” 随袁术之问,战将们接连抱拳相请。 一时间,铿锵之声不绝,倒颇有几分人才济济的感觉。袁术见状亦是欣喜,大手一挥、拔剑而曰:“命上将桥蕤为讨逆将军,领三万兖州军夺回我之泰山!同时,命游寇将军乐就为泰山郡守,领麾下四万寇军协蕤平泰!” “纪将军,你还另有重用!” “接下来对豫州的防线,就全靠将军妥善布置安排了。现是生死存亡之际,还望诸位携手并肩,不要相互怀有不愤不平。” 说罢,袁术略有深意的先后瞟了眼杨宏、荀彧。前者见此当即颔首,一脸的大度宽容、甚至还朝荀彧拱了拱手。后者则眼皮直跳,难以迅速变脸。如此一来,还显得… 有些小气。 袁术瞧见此幕,刻意冷面。 而荀彧面上无有变化,可内心… 已然是渐渐冰寒。 第十章 似如及时雨,解我大忧矣! 三月下旬,天气逐渐开始有些炎热。 幽州蓟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来者行去者,皆是满面笑容。在赵枭的带领下,在一条条宽宏的政令影响下,幽州,已然成为大汉最为富庶之地。蓟城,自然也成了大汉最为繁荣的城市。放眼望去,走贩游商络绎不绝,满当当的商品,无不在彰显… 幽州的昌盛。 因为即便是最廉价的商品,往往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如此大批量的货物进入城池,也就意味当地完全具有购买力。 一个地方是否繁荣,从购买力就能看出。 “不想传闻竟是真的…” “幽州地理位置偏僻,却比现在的京都还要繁荣。或许,此次前来并没有错…在这真能实现我的抱负。赵蓟侯,希望你真是…” “知人善用吧!” 在高大的城池之外,有一小伙人。为首的是一个华服公子,此人寻常身材、相貌甚是平凡普通,不过他的气质却是异常之好。 浓浓的书卷气息环绕在公子身旁,却又不会令他显得文弱。只因那明亮的眸,除却知书达理的温和,还有着说干就干的锐利。 “公子,蓟城到了,您看…” “入城,直接去拜会侯爷。” 陈群轻抚腰间宝剑,内心那微弱的犹豫刹那间便荡然无存。既来之则安之,都从豫州颍川赶来了,那还迟疑个什么呢?瞧见这繁华的州府,想来赵枭也不是一个昏君… 传言之中的英明,也多半都是真的。 如此,自己又有什么还需要担忧呢?只管去会面就行了。等待无用,唯有行动才是真理!希望赵枭,就是他苦苦找寻的明君! …… “郭叔,这段时日着实太忙了…” “都没时间抽出来拜访您。” 蓟城刺史府内,赵枭正与多年未见的老长辈郭勋会面。幽州昔日的老刺史郭勋,对弱小时的赵枭帮助极大。其又帮自己造势,又为自己推荐了人才田丰,对赵枭有大恩。 这一点,中俊枭雄铭记于心。 对老长辈之态度,也从未发生任何改变。 “鸿顺你身为坐拥三州之大诸侯,事务繁忙实属正常。”并没讲什么怪话,郭勋笑眯眯的,其一边抬头望天、一边缓缓道:“近期,叔发现鸿顺你似乎陷入了困局。先是异族袭境,再是内部反叛,都显得你这稍有动荡。” 赵枭听声微微颔首,这点老郭勋说的不假。最近这段日子,内忧外患接连不绝。财政紧张,军队伤亡大,还有地方官不听话,都是一些持久性的问题。这三点单挑一个出来没啥,但叠加起来情况就不太妙了。 财政紧张无需多说,都护府的机构太多,吃钱的项目也不在少数,最大头的,是军队开支。然而这些事项能够省钱么?节约不是这么节的,赵枭之所以大位稳如泰山… 完全就是因为有着庞大军队的鼎力支持,若是削减军费,一时倒是没啥,但注定不能长久。除此之外,最近频繁动兵的后果也逐渐显现了出来。如今,除却一万赵氏重骑外,几乎所有的在编部队都不是满员的。 补员本不是一个大问题,但眼下刚刚在冀州镇压暴民,冀州的百姓自然难为己用。幽州的人力又要用来组建军政体,各军补员的大任也就落在了青州的头上、进度甚为缓慢。 同样,要招募新军,财政也就更紧张了。 若非魏延张飞那边打通了商道,只怕现在的局势还要更加困窘。其实赵枭也想灭掉袁术,但现实的问题就是,如今他根本没能力… 轻动刀兵。 “鸿顺,你要知道…” “咸阳不是一天建成的,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缓一缓。”郭勋端起小案上的清茶,抿了一口道:“贤侄,之所以你现在陷入困境,完全是太急了。好好想想,现距你…” “打下冀青二州,才多长点时间?” “新得二地,疆域足足扩大两倍,此刻你不该冒进,相反,你该好好巩固一番。” 说着,郭勋笑道:“攘外必先安内,贤侄或许不知,在都护府治下,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地方,腐败度已经很深了。一县一治的不算什么,但这样的地方多了,就很严峻。” “贪官污吏不在少数,你之税收又怎可能提的上来?你之财政,又如何能够充盈?”言至于此,郭勋略微顿了顿、继之道:“还有,目前冀州青州的地方官员,都还是旧任…贤侄,你不动他们,他们并不会由此感激。” “相反,他们认为终有被清算的那一日,便变本加厉的大肆捞钱,全都抱有吃饱了就抹油开溜的想法,如此不仅影响财政,更加影响你之清名、更加影响冀青二州彻底归心!” “依叔看来,贤侄你之当务之急,是立刻根查内部、将所有县级开始的主官全都给换上自己的嫡系。或许新官上任,短时间内官衙效率会下降,但对长远看来,实为明智。” 讲到这,郭勋闭嘴不言。 他作为赵枭的老上官,实际到现在还是比较尴尬的。直至现在,郭勋还只是一个国相的郡官级别。而老下属赵枭,却已成为他顶头上官的顶头上官,这难免令人感到没面子。 故此,郭勋很少主动来找赵枭。 许多他现在的下属,都还不知道都护府的首席大督统赵枭,昔日竟是老郭的手下!而今日来找赵枭,完全是郭勋感到近期风向不太对,怕小辈志得意满失去分寸,致使… 大业毁于一旦! 为了小后辈,已经白发苍苍的郭勋咬着牙,坐了五天五夜颠颠晃晃的破马车,这才从冀州治内快速赶回了幽州这片熟悉的乡土。 眼下坐在刺史府内,他着实有些感慨。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老郭… 是真的老了。 “咸阳不是一天建成的。” 赵枭轻声喃喃,眼眸忽然闪出一缕精光。是啊!郭叔说的不错,近日自己确实太急了!当初使得幽州归心,都花了整整将近八年时间,而现在刚刚夺取冀青二州还没半年… 就想着剑指天下了么?! 眼下的自己,实事求是,没那能力。 准确说,这个时段的所有诸侯,都没有剑指天下的资本!自己,又还急个什么呢?又是花巨资搞蒸汽机的,又是费周章改军制的,这些东西说实话,未必适应于这年代。 若是水中花镜中月,不是勒紧裤腰带自己找罪受么?那火铳都已经造出两支来了,作用也就那样,中看不中用的还不如弓箭好使… 倘若将投在火枪上边的资金存着,眼下财政压根就不会困难,能够舒舒服服的坚挺到商业博览会。这一切,都是急于求成惹的祸!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啊! 一时间,赵枭心有感悟,端端正正的朝着对座的郭勋行了个晚辈礼。自己这位老上司,就好似一名良师一般,孜孜不倦的教导着后辈。从穿越开始,其实两人相会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郭勋却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 帮助着自己。 于情于理,他都受得了这一拜。 “这…” “无需多礼,贤侄无需多礼!!” 瞧见赵枭朝自己行礼,郭勋当即就急了。他立马将后辈扶起、眼目也略微泛红。 如今赵枭何其尊贵?怕是见到汉帝都不必行礼,可他却对自己行了…郭勋不在乎虚名,他看重的完全是赵枭这份不分地位的情谊。 现自己官不过郡守,再过几年干不动了,也就一个平平无奇的白发老叟。而赵枭毫不在乎这些,仍旧将他看做老前辈,这如何… 不令人心暖呢? “贤侄可否苦于无人可用?” 扶起赵枭,郭勋握着后辈的臂膀、哈哈大笑道:“叔没什么本事,但看人还是有些自信的。在冀州为官的这些年间,叔结交了不少俊杰,若是贤侄需要,就全唤来见见…” “合适留下,不合适就罢了。” 赵枭闻言大喜,当即反握住郭勋之臂、激动道:“如此甚好!如今侄帐下人才,多半都还是先前募的,管控幽州一地完全够用…” “但分散到三州内,就略显捉襟见肘。” 喜悦的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重回座上。 只见郭勋微微眯眼,展臂道:“叔之举荐第一位,乃广平人沮授。此人先前为韩馥别驾,官拜骑都尉。不过韩馥领联军于徐州交战时,沮授在冀州、未曾参与彭城之战。” “此人少有大志,长于谋略,对冀州之地更是了如指掌。若侄能将其收入帐下,那冀州定然稳如泰山,再不会发生叛乱之事。” 赵枭听声一怔,沮授? 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前世就已经听过其之大名,但这人的事迹,却是记不起来。 没办法,穿越而来时日已久。 父母面貌都依稀记不清楚,何况一个历史人物?不过,只要前世听过名字,那其定然是历史弄潮儿,有着自己的风骚。心念至此,赵枭抚须而笑:“郭叔真是帮大忙了。” “这沮授,现在何处?我欲募之。” “就在冀州府。” 瞧见赵枭这般爽快,郭勋全当其是给自己面子。不过,白发老人倒也无甚心虚,毕竟那沮授是有真本事,不会因考校而露怯。 “先前张辽攻克冀州,骑都尉沮授便辞官返家。见到贤侄你广施仁政,沮授便萌生了投明之心。贤侄若有意,一席书信发出…” “不日,沮授便会自行到来。” 赵枭听声微微颔首,换去现有的地方官之事决不能再拖了。除却安排上心腹嫡系外,还要将腐败坏官全给肃清问罪,一是还公道,至于第二点…还可借抄家充盈下府库不是。 抓贪官,自然需要一个极其熟悉当地官场的向导。沮授作为昔日的冀州别驾,由他来当这个刽子手再合适不过了。想来,其也不会拒绝。这抛开是一件脏活外,更是… 一份投名状!! 划开先前派系,加入赵系的投名状! “举荐第二者,乃昔日冀州长史耿武。这人才智不比沮授,武艺不如张颌,但唯有一腔血勇日月可鉴!当初,知韩馥绝非明主者众多,许多从事在职不忠,不过领俸罢…” “唯有这耿武,知韩馥非明主,但依旧死忠随之。这人在对内之事极其擅长,面对叛徒和外敌一般铁面、不讲分毫私下之情。” “想来,贤侄是用得上的。” 赵枭听声断然点头,死忠之士谁都会尊敬。而在绝对忠诚之外,还有擅长一面,那自是最好了。听郭勋这般说来,那耿武还是个罕见的平除内乱的纪委人才,甚好,甚好! 配合上曾经的同僚沮授铲除腐败,正好! “不过此人死忠韩馥,而韩馥死于我手,如何用得?”忽然想起这茬,赵枭微微皱眉。这就有些棘手了,耿武的老主子好像… 是被自己这边给整死的。 “哈,贤侄无需多虑。耿武虽非智才,但也有着看清事物的双眼。韩馥不仁,且死如灯灭,天下忠贞之士又如何可能为了一个亡去的旧主,而来对付爱民如子的明君呢?” “再者,韩馥是死于魏延张颌引起的内乱,实际上根本与侯爷这边无关。” 赵枭听声笑允,但并无过多期待。 这人,能收就收吧,实在收不下也没啥。 很多事,强求不得。 似是瞧出后辈情绪不高,郭勋便未在耿武这人身上多提、直接快进道:“还有一人同样擅长平内,亦是血勇之人。其和沮授一样,都是冀州别驾,也是为叔推荐的第三者。” “闵纯,闵伯典。” “这人对贤侄早是仰慕崇拜,只不过因为旧主是间接死于你手,故此才未来投靠。和沮授一般,只需一封书信,便可募为己用。” 又闻一名平内之才,且其还仰慕自己,赵枭登时喜笑颜开,真不愧是郭勋。 这种罕见板块的专业人士本就不好找… 郭勋这一推荐,就整两个。 “除此先前三人外,还有三人可募来用。” “一为清河郡人朱灵,彪悍勇猛、可为冲锋陷阵,不失为一员上佳良将。” “二为甄逸,是以甄家家主、富可敌国,若得此家相助之,财政再无问题。” “三为李历,其为原冀州治中、饱得民心,将其招来,冀州不日便可归心。” 闻此三位各种功能的人才,赵枭双目闪光,激动的朝郭勋再行一礼、呼曰: “郭叔,亦师亦长… 似如及时雨,解我大忧矣!” 第十一章 暴水过后有蛟龙 三月三十日,月尾之末。 豫州梁国聚兵八万,全副武装,浩浩荡荡。 今天,是也兵发兖州之日。只瞧见密密麻麻的披甲军士排队列阵,一片庄严肃穆。在八万大军之前方,有一高阔大台。豫州刺史曹操,此刻一袭戎装,挺拔屹立于台中央。 午时的金阳刺眼炫目,令人难以直视。强劲的清风鼓动纛旗,黑帜飒飒作响。 “袁家不仁,其罪有三。” 曹操拔出腰间锋锐宝剑,高指于天道:“一罪,挟持帝胄!我汉家天子刘协聪颖智慧,身为大汉帝皇,本该大权独揽、扫平乱世!” “然袁家袁绍狼子野心,囚帝为傀,视朝堂于私院、面礼法而不顾!其屡次三番借天子之口传达己令,无异于昔日狼狗董卓之玩弄正统之乱臣贼子!罪大恶极,天理难容!” 说着,曹操舞剑,铿锵之音迭起。 “其罪之二,在于迫害忠贞贤良!并州吕布何许人也?从古至今之罕世大孝子也!自吕布承继义父丁原之并州刺史,便一心在于扫灭西凉马贼,可谓任劳任怨、担当责任!” “而袁绍为一己私利,为扩大势力范围,竟强加罪条,将吕布污蔑为反贼逆臣!从而达成出兵之正当理由!如此举动,与当年秦王宫内指鹿为马的奸宦赵高,又有何异?!” 言至于此,曹操环视麾下万千军卒,怒不可遏道:“袁家第三罪,在于喜好屠戮!袁绍罪大恶极自然无需多言,本帅还曾想…” “袁绍坏,则不代表袁术亦是如此。” “然蛇鼠一窝果然无错,袁术与袁绍,皆为一丘之貉!近日,本帅曾派遣帐下军师郭嘉以及兄弟曹仁共往幽州,与都护府的大督统赵枭商议和平救国之大业!这本是…” “这本是一场和谐的交流,旨在安定各地战乱产生的难民,旨在如何为百姓建设新家园,旨在我大汉该如何扫清颓唐、重归盛世!” 说起假话,曹操面不改色,甚至还自我共情眼中隐隐闪过泪光。这一刻,其浑身似乎都溢散出伟岸的圣光,令台下八万军士敬佩。 自家的主公就是不一样! 在别的诸侯全都心怀鬼胎,想尽一切办法谋求私利之时,自家主公曹操,却想着如何救济百姓,却想着为难民们建设新的家园… 这是多么的高尚! 这是多么的伟大?! 一时间,豫州军们无不挺起胸膛,为自己是曹操手下的兵,而感到骄傲自豪。 “怀揣着仁德与慈悲,郭嘉与曹仁到了幽州蓟城,大督统赵枭亦是光辉之人,热情的接待了吾之使者。双方在拯救大汉的诸多事宜上达成共识,这本是光明的,本是美好的。” 讲着,曹操眼目泛红、痛心疾首道:“可那兖州袁术!竟然以为本帅派遣使者是为与赵枭结盟、共同伐兖…故此,即便明知可能不大,袁术依旧派出了大队精锐刺客…” “本豫州之军师郭嘉幸存,而兄弟曹仁…” “却不幸毙于剧毒啊!!!” 说到这,曹操已是泪流满面。 这并不完全是假的。 而高台下的军卒们瞧见此幕,更是一个个咬牙切齿、对袁术那厮恨得心痒痒。 自家主公派遣使者,明明是为了救济天下苍生,明明是为了拯挽那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如此伟大之举,所有诸侯都应该支持才对!可那又奸又坏的袁术… 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非但如此,其居然还派出大队精锐刺客,毒杀了主公曹操的好兄弟曹仁!! 好歹毒! 好龌龊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豫州军士们无不高举手中兵武、怒吼咆哮道:“刺史大人,下令吧!铲除奸佞,刻不容缓!袁术这狗东西…” “务必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铲除奸佞,刻不容缓!” “铲除奸佞,刻不容缓!!” “铲除奸佞,刻不容缓!!!” 在一波比一波大的声浪中,曹操双目飙闪无尽寒意。只见他猛然挥剑、朗声道:“随我者皆乃仁义将被圣贤庇佑!逆我者皆为宵小必被大义镇压!天道不死,大义永存!” “出兵伐兖,卫我苍天!!!” 听闻曹操之言,军士们彻底沸腾。 在声声雄健的口号之中,一道道苍茫而又嘹亮的牛角号倏得响起,紧接着,便是隆隆震天的击鼓声。被乐音振奋感染,八万披甲擅战之士就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浩荡而去。 受密切齐整的脚步影响,豫州梁国的大地在震颤。随齐齐发出的厉吼,苍穹上… 那耀眼的金阳,好似也被夺了色彩。 “铲除奸佞,刻不容缓!” “出兵伐兖,卫我苍天!!” “铲除奸佞,刻不容缓!” “出兵伐兖,卫我苍天!!” …… 兖州泰山,郡府之城。 位于残破坚城上,披戴全身铁铠的张飞眉头紧皱,一时只感到压力山大。 没想,这袁术的反扑竟来的如此之快,这反扑的力度,竟施展的如此之大!! 眼下泰山城外,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兖州士兵正在赶来。先头的万余部队,更是已然来至城下安营扎寨。瞧营房那夸张的规模,来敌最少也有个七八万众。不过如果仅凭这些,拒坚城而守、即便是拒残破坚城而守的张飞… 那都是眉头不眨一下的。 之所以令张飞感到压力山大,并不是攻守双方的兵力之差,而在于敌军队伍中,那源源不断运输而来的战略军械。狗娘养的,这鬼袁术还真是有钱!寻常弩车石机都不说了。 云梯钩援也不说了。 他妈的居然连巢车、临冲对楼这些国之重器都有!除此外木幔、轒轀车亦是数不胜数。在这些罕见军械的加持下,残破的泰山城… 将会彻底失去地理优势! “魏帅,你觉得这仗该怎么打?” 眺望远处的敌军队伍,张飞满面凝重。不过这很正常,因为即便是平日足智多谋、可以当半个谋士使用的军帅魏延,亦是神情焦灼。此刻,魏延手扶城墙,紧盯来敌军伍… 喃喃而曰:“不好打,真不好打。” “瞧见那冲车了么?” 魏延手指数十里外,一队高大的楼车、皱眉道:“我曾观闻春秋军械谱,知得在战国之时有一种战车,名为临冲吕公车…本以为此兵已然湮灭于历史长河,没想时隔百年…” “竟还能再见!” 张飞闻言挑眉,接话道:“魏帅之意,是这什么吕布车,早就没被汉军配备了?” “是也。” 魏延轻轻颔首,不胜其烦解释道:“张帅你瞧那车轱辘,都有磨盘大小了…而这般车轮,却是一车配八个!此车高有五层、外嵌铁甲,底层是推动临冲前进的士兵驽马…” “其它四层,则装载攻城军士。此车高有四五丈,可借助自身高度直接攻击我方城墙…里面配备强弩、还有各种长兵,怕是我们的弓手在同一高度,根本就射不过他们啊!” 张飞听声一怔,面色很是难看。 只见他沉吟片刻,捶击城墙道:“按魏帅这般说来,这鬼甚冲车只要排列成行,借助它们自身与城墙接近的高度,就相当于…” “双方都站在城墙上,相互直射了?!“ “是也!” 魏延断然颔首,接着继续道:“不过这还不仅仅是临冲的功能,在必要之时,其可紧贴于城墙,最高第五层的军卒便可直接上城厮杀…张帅也可以将其理解为装甲运兵车。” “不过,是能直接将士兵安全运上城墙的运兵车。当然,此车也有致命缺陷。” “那就是火油砸击,怕火箭覆…” “不必说了,即便有缺陷,但这并不影响这临冲近乎完美的全面功能!决不能让此车投入战场!魏帅你去速速去点兵,就是损…” 张飞虎目一眯,肉痛道:“就是损耗几千军士,也务必要摧垮这些临冲之车!” 魏延听声未动,无奈指向另一面、叹息而缓缓开口:“张帅,倘若毁去单单一项冲车就要牺牲几千军士的话,那泰山注定守不住。” “何出此言?!” “唉,您瞧那边!” 黑甲军帅遥指西面,那又是一队正在运输的军械。与冲车相比,此械很小。 相同是车,不同是设锤。 “那叫撞车,与寻常的攻城锤不一般。此车上设撞木、顶有铁叶,军卒可躲于车下推行、不被箭矢杀伤。而稍微靠右边那一片大车,叫做轒轀车,上边有蒙皮遮蔽保护…” “每车可护卫七八十士兵行进周全。” 言至于此,魏延摊手道:“就是拼尽全力、不惜代价出城突击,可就是毁去了临冲亦是意义不大。轒轀车配合上撞车,同样能轻松无伤的破开城门。届时泰山城门户大开,躲在轒轀里头的军士照样可以迅速杀进来!” 这一下,可把张飞给整无语了。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多离谱的军械?? 密密麻麻的大型战车朝城池攻来,人家士兵躲在车里头,就可以无视弓箭手弩…而你打不着他,他撞车的铁头撞木却能敲你的门。 这他娘的,那守城方还有屁的优势啊! “那不毁临冲,我们去把那狗屁撞车先给毁了!”面对这种兵书上只字未提的局面,张飞有些不会了。一时间,又开始有些鲁莽。 “没了撞车,敌军就是躲在那什么轒轀里安全安然到达城下,也无济于事!” “城门不破,他们飞上来不成?!” 张飞说的神采奕奕,而魏延只是摇头、揉额道:“没了矮小撞车,高大临冲不还在?那些躲在轒轀车到达城下的士兵,完全可以踏着临冲直奔城头,城门根本就无需去破。” 听闻此言,张飞彻底沉默了。 他是真被搞不会了。摧毁临冲,有撞车可以破城门;摧毁撞车,有临冲可以无视城门。两者皆毁,自己这边又没那兵力…至于摧毁保护敌兵的轒轀车?那车着实太多太多… 短时间,压根毁不完。 天杀的袁术,怎就这般有钱啊!! “张帅,说实话无论亲眼还是传闻,我都从未听过任何一个郡城,有面对如此繁多之战略军械的。或许当年汉高祖破秦王都咸阳时,准备过这么多,但现这残破的泰山城…” “哪里比得上皇朝王都?” 魏延目光锐利,眉头皱得很深。他久经战事是也沙场宿将,若是给他一座真正高规格的坚城来守,面对这么多军械他倒也无惧。 但汉朝从古至今都有着一个铁律,任何城池的城墙高度,都不能超过王都的一半。就连州府所在之城,护墙其实都没好高,更别说郡府了。而泰山城近日被水浸泡腐朽… 已经残破,寻常来打,定是守不住的。 “这些军械虽然外包有铁甲,但主体还是木制构造,以火油攻之想来会有奇效。” 双眼微眯,魏延不断调整着思绪。 “但城内城外,众多坑洼积水未干,想来以火攻之会有效用,但效用不大…” “等等,积水未干?!” 自言自语,魏延眸眼一亮,忽然摸出了些破敌的灵光!暴水过后,泰山城多有残骸断壑,而内外更是多有积水。城外土地松软湿润,若是暗夜派人刨去底土,以木撑之土皮营造出寻常模样来…那待到敌军攻城之际… 又是怎样的光景?! 细木撑土皮,人都难承,那大型军械则更是如此!届时,敌前列战车斜陷入湿滑土坑,难以救出,而己方只需不断放箭骚扰,那陷土之车定然是搞不出来的。而弄不出来… 这些敌人的战车,反而会成为敌人的阻碍!前列战车不规则陷土,后列战车还怎么推过来?届时车挤车左右无隙、动弹不得,自己这边立刻机抛火油瓦罐、攒射火箭洗地… 这些造价高昂的战略军械,便会连带着满载的车中军士,一同葬身于茫茫火海! 一时间,魏延浑身畅爽! 豪迈的气息,也随之显现!! “魏帅!可是想到了破敌良计?!” 察觉出魏延气质的变化,张飞登时便虎目一亮、笑望前者道:“别卖关子。” “快快说来,与某听听!” 魏延见此肆情一笑,颔首而轻拍张飞之肩,拔剑指向远际敌军、狂放曰呼: “哈哈哈!天生我材必有用,老鼠儿子会打洞。沙场宿将何有惧,仙人授我张良计。金光一脉入睿瞳,暴水过后有蛟龙!任尔强敌械百千,灭之不过思绪间!有我魏延…” “残破泰山可守,不费吹灰之力, 张帅无忧矣。” 说着,魏延眸中闪过希翼精光,慨呼: “有我魏延, 群敌诸侯不过尔尔,纷繁变化拈指且破, 赵侯无敌矣。” 第十二章 悲风啸送七千杰 亥时定昏,夜色已深。 残城泰山,寂寥无声。 黑幕之中,七千军士目光炯炯,眸中闪烁着背负大任的坚定、以及月的银辉。 “诸位将士,此去只怕再难复返,若家有牵绊、身为独子者,请退出列伍。” 郡城中央校场,屹立于高台之上的许褚神情肃穆,很是敬佩的下望着七千敢死军卒们。早在白日,魏延便将破敌计策告知张飞许褚。此计借助地势、破敌无忧,但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工兵出城刨地,动作定然不小… 如何让敌军难以觉察,就是最大的难关。 故此,以中等规模之敢死士卒夜间袭营,也就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只要这些军卒攻得够猛闹出得动仗够大,便能吸引外敌目光。 从而,为城下暗自布陷的工兵争取时间。 不过沿城外四面挖土,并不是小工程,最少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完工。再者四面有陷,也彻底断绝了袭营军士的退路。换句话讲,这七千敢死军卒一旦出城,就没了回头路。 他们是伟大的英雄,也是必死的弃子。 他们很年轻,将去执行一项… 无法生还的任务。 “家有待养,身为独子者…” “请出列!!” 魁梧的许褚中气十足,雄浑的声音无需信兵来往便能传遍校场。一时间,满场军士都清晰无误的听见了将军之言。然而,无一人… 退出军伍。 他们竭尽全力的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更像一个男人。其实对于破敌大计,这些兵卒根本一无所知。他们知道的仅仅是傍晚时,两名军帅传出消息,需要七千名英雄赴死、为破除外敌做出牺牲。人选没有指定,凭意愿。 然后,勇士们就主动站了出来。 在场之七千男儿,有边护军的精锐,有第二集团军的州兵,还有不少寻常郡兵。 勇士们服装各不相同,站一起花花绿绿,有点滑稽有点像是杂牌军。但围观校场的数万军卒并没有一人露笑,人人皆闭嘴沉默。 这七千人,将以自身之性命… 敲开他们大破外敌的门坎。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许褚虎目泛红,在夜幕笼罩下并不明显。只见他接过身旁亲兵递来酒樽,朝七千大好男儿尊之敬之,随后一饮而尽、呼曰唱曰: “风萧萧兮泰山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黑云漆墨风卷地,炬耀雄者意难珊。” “男儿有志在千里,群英何惧鬼门关。”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说罢,许褚猛然将空荡酒樽抛掷于地,虎目无泪,心胸滚烫。相对之七千勇士见状大笑,纷纷举起手中酒碗昂首而一股吞咽而下。 烈酒入喉,深夜的寒意悄然隐去。 吐出灼气,壮士大笑砸碗。 霎那间,瓷器破碎之脆音接连迭起。 “王小二,祖籍幽州尚武郡,饱受侯爷减税之隆恩,无以为报,唯以命效之!” “牛大,祖籍幽州渔阳郡,贱民而被豪族凌之,侯爷替民灭蛀,小人以命报之!” “吴老三,幽州代郡,家里早年全死光啦!侯爷是明君,小人愿以命成就侯爷!” “许狗蛋,俺也是幽州的,饱受…” 呼喊响起,勇士们一个接一个的报出来历,又一个接一个的举起兵武、朝城门大步迈去。泰山城上空的云霄,盖不住这冲天之音。 这一刻,一股强风忽然刮来。 …… “王二傻,徐狗蛋,朱三,林七…” “张勇,李有才,范云海。” “吴有志,鲍重农…” “张帅,你在念叨着什么?” 泰山城头,两道黑影并肩而立,神情复杂的望向不断急冲出城的敢死军卒。 他们是张飞与魏延,这二者都未出现在点兵校场。一个有愧,另一个同样有愧。无论刨土陷车还是袭营掩护,那都是魏延一手谋划的。派出七千军卒为大计牺牲,虽是必不可免,但愧疚之意,还是难免浮现于宿将心头。 由此,魏延并未现身于校场。 而爱兵如子的张飞张翼德,愧意… 自然也就更甚。 他恨袁术多财,为何有那么多战略军械。他恨自己无能,为何没有更好的计策破解困局。若他有韩信之才,或许就无需如此了吧! 不是或许,是一定不会如此! “鲁强,方大哈,薛富贵…” 喃喃念着,张飞攥紧双拳,用力砸击在坚硬粗糙的城墙上。从未有过一刻,能让他这般恨自己无能!同样,一股无奈也产生于心。 兵书是死的,上边的案例并不算多。似眼下这般场景,张飞就从未见过。而没案例遵循,还怎么破敌?不,不是这样的!之所以没在兵书上见过这样的案例,只是因为自己… 看的还不够多!! 在魏延惊诧的目光中,张飞就好似魔怔了一般不断捶打着坚墙,力度之大,手皮磨破、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此刻赵下阿飞眼冒狠光,彻底坚决了要将古今所有兵书通读研究的意念。以往读书是为大哥,是为被瞧得起… 以后读书,是为了军士,是为了肩上之责! 帅者,不该只为使兵,驱兵,用兵。 还该保兵,惜兵,珍兵! 决心坚定如铁,张飞眸中迷惘不再,开始认真铭记起捐躯勇士们的名字来。 “苏北,湖阿七,余老二…” “张帅,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实在觉得张飞状态不对劲,其身旁的魏延再一次发出疑问。只见黑甲军帅从怀中摸出一条干净的纱布来,边为张飞之手缠上、边紧皱眉头,怒曰:“大战将至,帅当清明。” “还望张帅不负七千敢死军卒之忠勇…” “振作起来!!” 张飞听声喃念一顿,随之慨曰:“某非魔非怔,不过想多记下些忠勇之名…” “来日回幽,顾念下他们的家眷。” “不过名多绕口,恐遗之漏之耳。” 话音落下,劲风啸卷。 魏延沉默,摇首而叹:“张帅何须强记?此役战死者,家家多有抚恤即可。” 说着,黑甲军帅面露惆怅,仰天道:“勇士姓氏不同,身份不同,来历不同。” “但在今日壮举过后, 他们都有同一个称呼,唤做英雄。” 张飞无言哑然,同样朝天叹息。 昔日作为屠猪卖酒的地方大户时,他向往军戎征战的大将军,四方领军、纛指兵出,何其英雄也?可到如今,他才方知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是将军,而是那些无名无迹的小卒。 一将功成万骨枯,也正是如此。 或许只有历经了血战连天,或许只有历经了同袍牺牲,才能知晓和平的可贵。 “唉,这该死的战争。” …… “狗日的老天,本就夜了,风还这般大…” “可不是吗?催人命诶!!” 泰山城外十五里,一座新修建的大型军营怒骂迭起。三四月的天,实际也就白里热,夜里头还是凉的。本来嘛内外两件衣儿倒也凑合,但大风呼啸,就着实有些顶不住了。 “真他妈霉!轮到今儿值夜!!” 军营门口,并排屹立数十持枪小卒。 守哨无趣,就着营门两侧忽明忽暗的油火盏子,卫兵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寒风吹的,跟一月那天没差。我老张怕是缺德事做多了,才被抽到值哨!” “嘿,你这话讲的…” “大家倒也别往坏处想,明早不就攻城了?咱们值哨的正好休息,这不就恰恰躲开了要命的差事?依小弟看来,这分明是好事!” 就在四周同僚哀声叫苦之时,一名贼眉鼠眼的卒子环顾四周、笑道:“有啥能比命精贵?受点苦不用去攻城,完全是祖先庇佑啊!” “呵,马老六,怪不得你当兵当了八年还是个看门的,咱吃军粮的想往上爬,那全靠战功懂吗?明天不参与攻城,那破城就没咱的好处!还有,我们有这么多战车蔽体…” “攻一个残破的郡城,还会丢命?” 在贼眉卒子的身旁,一名较为年轻的小卒不屑挑眉、蔑笑道:“马老六,就你这贪生怕死的鼠辈,别说当八年兵了,就是八十岁…” “怕也还是个大头兵!” “哈哈哈哈!!” 年轻小卒起哄,一旁的守卫们也全都轻蔑大笑起来。那名为马老六的卒子见状不羞不恼,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群小年轻,不懂战争,更不懂人生。他马老六是当了八年的看门卒,或许这辈子都晋升无望,但当年那… 但当年那同一批入伍的同僚,早就全死在战场上了,除他之外一个都不剩。 似年轻小卒这般对他讲话的,这些年有十来个,无一例外,坟头草都有三丈了。 当真不懂,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鼠胆之人,也配与我为伍?躲开些!” 年轻小卒面露傲然,正要出言讽刺一番无志老卒。可就在这时,咻音迭起!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锋锐箭头割擦空气的声音有些刺耳,一支支白羽箭矢忽得从大营前方抛射而来。羽箭涂油附火,在夜幕之中划出条条橘红弧线… 若非有着致命威胁,这将是很美的景象。 听闻声响,骂人的年轻哨卒当即转头,登时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随那不断缩小的瞳孔,一幕壮观可怖的场景,即刻映入眼中。 “赵蓟侯万岁!!” “身躯虽死,理想不灭!!!” “兄弟们冲啊!踏破敌营,惟我当先!” “赵蓟侯万岁!理想不灭!!” 伴随着声声近乎于疯狂的咆哮,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军卒忽然从夜幕之中显现!他们头顶呼啸斜坠的油火箭矢,奋勇奔冲而来!! 所距营门,不过堪堪百余丈! 这些军士们披戴制式甲胄,但奇怪的是规格并不齐整,有的身披皮质轻甲,有的身着包铁重铠,看起就好像临时拼凑的军队一般。这一点从他们手上款式不一的刀枪戈戟也能看出,不过装备各不相同,有一点倒一致… 那便是这些军卒,个个都像不要命的莽汉一般,狰狞的面上挂满了死志!! 赤红的眼眸好似在喷火,让人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噬人的野兽! “这这这,这…” 年少轻狂的哨卫终于感受到了江湖的水深,此刻他面色煞白,傲气荡然无存。 哗得一下裤裆润满水泽,已是尿了裤。 不过惊恐并未伴随他多久,因为在下一瞬,一支辉闪寒芒的火箭,便径直钻入他的眼睛孔、贯穿了他的头颅。活生生的一条性命,正常流逝需要几十年,而在厮战沙场上… 仅仅只需一眨眼,只需一霎那。 “啊啊啊!敌袭!敌袭!!!” “泰山出兵了!大批敌军袭营!!” 瞧见刚还在一共聊天的同僚身死,一干哨卫们惊惶失措,左右乱跑而凄厉呼喊。 惟有那马姓老卒不慌不忙,迅速躺倒于地、将年轻卒子的温热尸身拉来盖在自己身上,再随便抹了些烫血于头,便闭目不吱声了。 所谓入虎穴得虎子,非常时期易得功。 但,扪心自问,你有那本事吗? 没有?那换句话不就行了。 所谓遇险走为上,怕死总得生! 龙有龙道,蛇有蛇道,本是鼠辈,又何须去逞英雄呢?混乱的战场每一次呼吸都有人死去,但装死的在绝大多数情况都能幸免。 “你笑我鼠辈,你有大志,但你没那命。 老子就是鼠辈怎么了?鼠辈自有鼠辈福。” …… 子时中夜,泰山喧嚣。 魏张二帅仍旧并立于城头,只不过,城下四面多了大批大批忙碌刨土的工兵。 眺望远方十余里外火光纷飞的敌营,那峥峥破霄战吼依稀得以耳闻,二位军帅无不神情肃穆而又悲痛。故此即便夜深,依旧无眠。 飒飒劲风呼呼的吹,喧得城上大纛狂舞。 象征着军魂所在的这面赤黑大旗很是神奇,它并未与夜色融为一体,相反今儿很是引睛。二帅想来,这无关于旗帜外沿的金线… 而在于它的将士,今夜唤醒了它的魂灵。 “魏帅,今儿这风,好像有些大啊。” “嗯,似乎还朝向北方。” “北方…你说这风是朝向北方?!!” “是的,张帅,是朝向北方没错。” 无心脱口,魏延忽然一怔。 他转过头,与虎躯微颤的张飞对视一眼,继之两人神情惊愕、双目悄然发红。 汉地以北,正是幽州。 劲风强袭,呼啸不停,莫非… 莫非是要送七千英杰一程?送他们回家? 魂归,幽州故里?! 第十三章 生死当前显风骚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卯时破晓,苍茫肃穆的角号声忽然响彻兖州泰山。随军鼓隆隆作响,郡城外军营,一名名顶着淡淡黑眼圈的士卒纷纷从各自帐中爬起,略显无精打采的整装列队、接受检阅。 营中开阔校场,黄土地面沾染着微微还有些湿润的新鲜血迹,很腥,令人不爽。 “桥帅,昨夜大营被袭,士卒奋勇抵御才将危机化解。眼下合目而歇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乏兵乏将,如何能一举攻下这坚固泰山?” “残破的郡城,仍不是县城能够比拟。” 校场高台,正当一队队劳累军卒从各营汇聚而来之时,立于讨逆将军桥蕤身旁的游寇将军乐就眉头微皱、低声提议道:“不如再让士兵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待之神采奕奕…” “再取泰山不迟。” 桥蕤闻言面露苦笑、转头道:“乐将军,现在局势有多紧张你也是知道的。” “据耳目回报,豫州那边曹操已经发兵,现在八万豫州军士已临近我之陈留,想来袁公派出的催促令骑都在路上了…现在的我们,可是片刻都不得延误啊!”说着,桥蕤神情坚毅、缓缓抽出腰间锋锐长剑、铿锵呼曰: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疗大病唯有下猛药!形式危急,容不得本帅迟疑犹豫!” “再者我有带甲上兵六万、铁叶战车千具,试问,天下之城千百,何有不破?” 瞧见主帅心意已决,乐就闭嘴噤声。 实际上桥蕤说的也不假,拥有如此强劲如此数目的甲兵战车,攻一座郡城就如探囊取物、算不得多难。之所以乐就如此小心,完全是守军的战力和战斗意志太过强大。昨夜战后稍一清点,实际来袭营的敌军不过七千… 居然就正面攻破了大营正门、于夜幕中拼杀了整整三个时辰!更稀奇的是那七千敌军面对重重包围、面对机弩强射、面对战车碾压,都无一人显露畏惧,更无一人逃遁溜走! 最后,敌不过区区七千人,硬是换掉了己方九千余士卒!这很夸张,令人… 由衷的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为何不惜命?为何会如此疯狂?! 回想起昨夜之景,乐就眉头就难以舒展。若城内守军都是这般凶残,即便是攻下泰山,己方这六万余大军,怕也是剩不下几个了… “乐将军,拿出你江湖英雄的豪迈来!” 桥蕤轻轻拍了拍乐就的肩膀,低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我皆饱受袁公之恩,此刻正是报效之时!” “泰山难攻,可我们就不攻了么?” “迷惘无用,迟疑无用,唯奋勇破敌!” 乐就听声若有所思,其环顾台下校场那刚刚排列齐整的数万军士,眸中的不安已然彻底转换为坚定。魏延多智张飞广威,他素有耳闻。第二集团军晓勇边护军擅战,他亦常得知。若能选他定然不愿与其为敌,但不能。 人生本就有太多的无奈,既然跟了袁术,就要忠于职务。唯此原则,不可改。 硬着头皮,也要上! “诸位兄弟!昔日我们只是一帮草莽贼寇,是谁赦免了我们的罪行,是谁给了我们体面的官军名号?是谁给予我等精良的装备,又是谁允以我等新生?是兖州大人是袁公!” 乐就面目泛红,朝着自己麾下三万贼寇军声嘶力竭的呼喊道:“眼下袁公有难,南有宦贼之后狗曹操,北有奸佞当道豺赵枭…” “我等绿林好汉,又该如何?!” 闻此咆哮,校场前列那三万披戴轻质皮甲的寇兵纷纷高举手中短斧钩镰、怒吼回应:“为主尽忠!南剿宦逆曹狗,北诛奸佞赵豺!” “为主袁公尽忠!为主袁公尽忠!!” “南剿宦逆曹狗!北诛奸佞赵豺!!” 乐就见状哈哈大笑,拔剑而呼: “国难当头英雄出,潜身缩首不为乌。” “为匪为寇非我愿,奈何豪强占家田。” “盘踞群山不胜寒,常悲世乱乡无安。” “落贼仍知恩必报,三万豪勇气凌天。” 吟罢,乐就长剑劈下、遥指泰山暴吼:“传我将令!全军出击!攻破泰山…” “报效袁公!!” 立于乐就身旁的军帅桥蕤动作同样迅捷,只见他紧接劈剑、呼曰:“今日破取泰山,人人赏以千钱!率先登城拔得头筹者,官…” “连升三级,赏,千金!” “将士们,攻破泰山!报效袁公!!” 铿锵话音荡气回肠,数万兖州士卒登时分做八百余队。每队推使一组铁叶战车、缓缓朝着距离大营十五里外的泰山城压迫而去。 无情绞肉的攻防战,即将开幕。 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有人建功立业,有人枯坟一冢。战争的发动者或有对错,但双方为主而战的忠贞将士,从某种角度来看。 都谈得上勇士。 …… 辰时朝食,泰山城一片肃杀。 魏延张飞、许褚霍峻两帅两将各自把守一面城墙。城头上,一名名目光锐利的弓弩手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两个身位,则是手持刀盾的勇战卒,战卒盾挡流矢、刀拒云梯。 必要之时,还可立即将墙角处的垒石金汁向下泼洒,能霎那大大减缓对敌压力。 位于上城过道处,则团聚着队队枪卒,他们作为后备、在城头难挡时立刻进行支援。城内下方,本该还堆放着大量的火油瓦罐… 用于城门被破,泼洒入城甬道再加以燃火,起到阻遏外敌忽然突进的效用。 泰山作为一郡之府,此物不缺,然而在城门后方却根本见不到此物。在雄城内里的超远抛石机旁,却是密密麻麻堆积着火油瓦罐。 “呜呜呜” “呜呜呜呜” 随穹上灼日越升越高,苍茫雄浑的角音则愈来愈近。眼下辰时还不过半,远际却依稀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庞然大物来!敌军,来了!! “啊!那是什么?!” “天呐!那战车好似楼船!怎这般高?!” 道道惊愕的呼喊忽然从城头军士口中脱出,怪不得这些多经战事的士兵如此失态,着实是眼前场景确实惊人!一座座哨塔…不对,那是一辆辆好似高大哨塔般的八轮战车! 只见四十多辆与城墙高度近乎一致的包铁战车正在缓缓压来!这些战车形状好似边隘箭塔、足足有着五层。除底层正面封闭外… 其余四层,皆开具窗口。 透窗可见,塔车内躲藏着手持弓弩的披甲军卒。最可怖的是,中间三层竟每层都设有固定重型机弩!眼下,机弩直指泰山城头… 想来距离一至,便会发起汹涌直射! “这就是临冲吕公车么?真是可怕。” 正面南城头,披戴全身黑铠的魏延双眼微微眯起、不断观察着这临冲车。昨儿白日其只是粗略眺望,根本摸不清楚此械的细节。 但保守起见,他还是决定牺牲七千军卒挖设陷阱。其实这种做法他担了很大的险,若敌械不过耳耳,那些英雄的牺牲就毫无意义。 而今日一观,魏延方知昨日之策… 没有错!! 倘若放任这密密麻麻的战车不管,泰山城必定是守不住的。仔细瞧瞧,那些临冲的底盘虽然宽大,但还是没超出加宽陷洞的大小…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即便袁术再是富可敌国,这种战略军械也必定不会多。呵,还真倾尽所有了。” “那本帅,就让你输的精光!” 瞟了眼城下百丈处,那完美与周遭融为一体的细木撑草皮,魏延面露杀气。 一夜殚精竭虑的全面准备,使得泰山不再是双方的战场,而是单方的坟场。 只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必须让敌军步卒位于高大战车之后!细木撑起的土皮草皮只能迷糊人眼,本身是毫无承重能力的。只要敌方派出士兵先行于战车,一旦有卒子踩空掉入坑洞,那么… 陷阱自然就失效了。 敌方不是傻子,只要发现了陷阱自然不会往上踩。而如此一来,即便飞火流石能够破敌,但对敌军的损伤与原计划相比,最少也要骤降六七成。这个战果,魏延无法接受。 可以这么说,自当沿城陷阱设好,泰山城就已经不可能失守。敌人虽然可以在战车的保护下来回填土,但缓慢的车速和紧迫的时间,使他们根本无法执行这个战术。毕竟… 曹操已经出兵了!! 若桥蕤无法迅速破城,便只能退走回援。 但仅仅只是守住城,不能歼灭敌军或者重创敌军的话,魏延自觉对不起那… 七千英魂! “传我帅令!四面城墙不要节省箭矢, 弓弩手不要畏惧对射殒命! 箭有的是,抚恤金也有的是!!” 吼着,魏延猛抽腰间利剑、朝天而举。 “今朝给我放开了射!箭管够!! 务必做到全面覆盖!!” “要是哪个孬种怕对射殒命而给我龟缩,坏了老子大事、白费了英杰牺牲…” “我看他有几个脑袋够我砍!!!” 感受到主家溢散出的森冷杀机,一旁的亲兵们不由齐齐打了个冷颤,他们赶忙报诺、随之极速奔往四面城墙传令。不多时,全城守军皆领魏延号令,弓手们尽是面色严峻… 坚定了意志,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 …… “快快快!!” “三百丈已到,机弩上弦!!” “兄弟们推快些!破城人人有赏!” “破城人人有赏!!” 金阳当空,纷战即始。 一辆辆巨大临冲开赴在最前头,每辆箭塔形状的战车周遭,都围绕着百余持盾步卒。再后方些,则是大批大批的破门撞车。最后… 则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运兵轒轀车。 “三百丈。” “二百八十丈。” “二百六十丈!” “二百四十丈!远射已到!!” “齐齐,发!!!” 城头上,随一名名屯长队长声嘶力竭的破音吼叫,弓弩手们当即弯弓搭箭、朝面前最高处猛然发箭!理论上讲,站在城头以最高角度发箭,在这个距离是能杀伤敌人的。 然而,很少有守军会如此。 一般来说最远都是一百五十丈才发,毕竟二百多丈这距离的箭矢压根没有精准度,能不能射中全看运气。库存有限,谁愿败家。 但常理,从不适用于魏延。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破空之音接连响起,一支支白羽箭矢斜斜飞入云霄,在最高点转头而坠… 有些胡乱,有些绵软的纷纷落下。 “我操!!” “什么鬼东西?守军存箭这么多?!” “啊!” 一时间,惨叫迭起。 护从临冲战车的持盾军士根本没想过这个距离守军会放箭,上两息他们还在相互吹牛打气、压根就没看城头。而在下一刻…就徒遭密集箭雨洗礼。诚然,远箭没有准星。 但,也遵循于大基数大概率。 八九千弓弩手万箭齐发,就是百发中一,亦能轻易带走百余兖州军的性命。 “干你娘啊!!全都举盾!” “举盾!!!” 瞧见不少泽袍倒地身亡,护车士兵中的伍长什长们纷纷红了眼。他们狰狞的咆哮着,手下兵卒登时一个个举起手中盾牌护住躯体。 伤亡,随举盾瞬间就小了起来。 但要命的是,这箭雨他妈的不停啊!! 就这么一直一直的接连袭来! “坚持住!全都他妈给老子挺住!!只要到两百丈,咱们机弩就能还手了!” 怒吼咆哮不绝,顶着连绵箭雨,四十来具先行临冲不断缓缓朝前开赴。护车军卒们受到的压力,也愈来愈大。随距离拉进,袭来箭矢的劲力与精准度都在不断攀升,即便持盾,也难免躯干被刁钻的流矢射中。倏尔… 凄厉惨叫接连响起。 沿着行进的临冲战车后方,呈直线躺倒着一地尸体。终于,行至离城二百丈处。 此刻,每辆临冲战车周遭护卫的百余军卒都只剩下四五十人,伤亡过半。 “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刚一到达精准范围,临冲车上设立的机弩登时彰显威力。每车搭载三具大型重弩,四十余车就是一百三十余具机弩。霎那间,机簧崩鸣之声接连响起,一百多支似如长枪般的锥头重箭蕴含强大无比的内劲,冲城而去!! 倏得,泰山城头血飞血溅、肉块横飞。 在机弩重箭面前,盾牌好似纸糊的一般脆弱可笑。分毫阻碍都做不到,一个个上前举盾的战卒便连同身后的弓弩手一起成为了血葫芦,被贯穿钉死在身后墙上、痛苦呻吟。 至于挣扎都无力,呻吟也不过两三息。 被擦到都是血肉碎裂,何况正中。 “嘶” “这,这怕还不是寻常的机弩。” 倒吸一口凉气,魏延神情难看。不过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战争,牺牲在所难免!没有丝毫迟疑,黑甲军帅当即举剑嘶吼:“除却弓弩手,其他所有的不管有没有持盾…” “全他妈快快下城!!” “会耍弓的,在上城阶梯窝着等候接替!” 说罢,魏延面目狰狞,额上青筋条条绽起、忽得爆发出一股狠气。只见他上前一步,用尽浑身气力大吼道:“拿弓的些,老子知道这对你们很不公平!但为了破敌,为了昨夜那七千敢死英雄的牺牲,我们必须箭雨覆盖!” “必须压制住那些战车旁的杂碎步兵!!” “你们会死!!但都是英雄!” “话摆在这了,老子魏延,你们的大帅,陪着你们在这赌命!!可谁敢怂包…” “老子一剑劈死他!!!” 听闻魏延之话,弓弩手们煞白的面上浮现出些许感动。面对同样概率的死亡,地位尊贵的大帅都没有退、都没有惜命、都与他们站在了一块站在了一起!那自己这些小卒… 还有甚脸退缩?最多不过死罢!! 无非,十八年后横竖又是一条好汉! “愿为魏帅献命!箭雨覆盖!!” “愿为魏帅献命!!箭雨覆盖!!!” 声声咆哮响起,密麻箭矢接连射出。面对城下强劲的重弩,依旧没有片刻停顿。 随距离临冲战车距离拉进,城上弓弩手死伤愈来愈多,而护车军士们亦是如此。 “妈啊!他娘的都是疯子!” “兄弟们撤啊!没必要白白送命啊!!” “撤撤撤!!!” 在搏命的疯狂对射下,终是城下那边先顶不住了。护卫临冲车的四五千军卒抛下三千多具尸身,纷纷丢下兵武、拼命朝后方逃去。 许是觉得临冲车外包铁皮,刀枪不入,兖州军的将领也未再次派遣军卒上前护从。一时间,一具具高大无比的临冲战车并排而前,以庞大的塔身为后方大军挡住了箭雨。 缓缓而不停歇的,向前开进着。 不过,车旁却是再无一人护卫伴随。 “就是这样!不要停!不要停!!” “给老子死死压制住他们!!” 眼见战术得逞,魏延歇斯底里的疯狂大笑。他踢开一只残臂,捡起一张长弓… 随着弓弩手们,怒射起来。 第十四章 飞火流石覆万军 “对,就是这样!不要停,不要停!!” “给老子死死压制住他们!!” 沙哑的嘶吼着,魏延弯弓搭箭、朝前方最高处接连出箭。只见他面目泛红,边射边呼:“车旁的杂种都跑了,高射!全都高射!!” “越过前边的塔车,打后边的兵!” “诺!!” 被疯狂的主帅所感染,泰山城头的弓弩手们纷纷微调角度、斜举长弓朝着天空发箭。一时间箭雨飞蝗入云霄,登顶落坠万军丛。 只见支支锥头羽箭呈弧线越过并排前行的临冲塔车,朝车后的密麻战卒落去! 倏得哀声迭起,凄呼不绝。 “他娘的,幽州人都这么硬么?!” 位于攻城方中心之处,披戴着全身银铠的兖州上将桥蕤一剑格开袭来的流矢、怒道:“不过仅凭不畏死可没什么用!两军交战,打得是准备装备!本将有铁叶战车上千…” “不是尔等轻飘小箭可以力敌的!!” 咆哮一声,桥蕤举剑大呼:“传我号令,全军战卒藏于轒轀车内缓步前进!” “区区箭矢,有何惧焉?!” “今夜,本将就要入住郡守府中!!” 话音落下,紧随于桥蕤身后的数百亲兵无不全力呼喊,将主家之言传遍全军。 “桥帅有令!战卒藏于轒轀车内缓步前进!桥帅今夜便要入住泰山郡守府!!” “桥帅有令!战卒藏于轒轀内缓步前进!桥帅今夜就要入住泰山郡守府!!!” 听闻主将号令,早就有此想法的兵卒们皆是大喜过望。他们纷纷快跑到周遭的轒轀战车内,手握推把齐齐使劲、推动战车赴前。 何谓轒轀车也,下虚上盖,形如斧刃。 这种四轮无底木车,上方覆盖着数层蒙皮。坚韧的牛皮多道叠加,可完全无视敌方箭矢。四五十军士藏于一车,共推扶手即可前行。 眼下战场中,足足有着七八百辆轒轀战车,直接包容庇护了四万余战卒不被城上箭雨所伤。不过,与之并来的是行进速度的减缓。当然此刻灼日当头,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呜呼呜呼,行!” “呜呼呜呼,行!!” “呜呼呜呼,行!” “呜呼呜呼,行!!” 随着声势骇人的齐整号子,一辆辆轒轀战车开始提速。紧随最前头的四十余具庞大临冲,缓缓朝着泰山城压来。在车阵之中,不少的铁叶撞车也参差其中,只要达至城下… 临冲靠墙,撞车破门。躲在轒轀车内安然无恙抵达城口的兵卒们便会齐齐而出,或直踏五层临冲奔上城头、或稍待撞车破开城门… 径直一窝蜂冲入城内! 这是明谋,这是大势碾压! 堆在城头放箭的守军,根本无可奈何!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又是一轮临冲重箭袭来,又是几百弓手殒命当场。不过,这并没有吓倒魏延和其身旁的勇士们,他们面目扭曲,好似疯狂的赌徒一般拼命的进行拉弦射击。周边死去的同僚、溅在脸上的热血,只会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令手上动作,更加迅捷! “一百五十丈了,一百五十丈了!!” 像是得了魔怔,魏延上下翕动着干裂出血的嘴唇,不断沙哑的嘶叫着:“快了,快了!一百五十丈了,快了,快了,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啊!!!” 面目狰狞,黑甲军帅猛然昂首、用尽浑身劲力高鸣:“上城阶梯里的,全都过来跟老子放箭啊!!快啊!会耍弓的全给老子过来!” 嘶哑军令传出,密集的脚步声登时响起。 只见大批大批的持弓军士从上城道口内涌了出来!他们身上军袍形形色色,有的是枪兵有的是刀卒,还有几个,竟身着炊事厨衣! “都他妈不是专业的啊?!也行!!” “给老子往死里射!!” “诺!” 雄壮有力的回应声接连响起,城头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的弓弩手们纷纷奋力攒射。 霎那间,本就密集的箭雨顿时漆黑一片。同样一小块空间,骤然多出一倍箭矢,自然便显得黑漆漆。随着咻音迭起,每一轮都将近两万支锥头的利箭腾云落下、斜坠敌阵。 登时,便带来不小杀伤! 黑漆漆的浩荡箭雨,好似死亡的阴云、笼罩在七万余兖州军卒心中。这一幕… 着实可怖! …… “啊!我腰中箭了!!” “我的蛋啊!啊啊啊!!!” “糙你奶奶的!老子躲车里还会中箭?!” “快!全都快缩进来!!” 随流矢忽密,兖州车阵忽然有些乱了。 这造成负面影响的,并不是箭矢能够穿透数层韧实的老牛皮,完全是躲在车头的军卒捱受不住。拥挤的车内龟缩几十个大男人,为防浊气太重,轒轀车的前端尾后都是不设盾板的。顶上的箭自然防得住,但开口的车头… 是完全没有防御力的。 本来箭矢虽密,但阴差阳错斜坠入车头的流矢还不算多,前端的士卒虽有怨言可尚能忍耐。而眼下飞入流矢凭空骤升数倍,中箭身死的概率一大,自然就没人愿意顶前头了。 排头的士兵往后挤,后边的怕被推出车厢直面箭雨,当然也就拼命往前压… 由此,混乱与矛盾,也随之产生。 “后边的,你推你妈啊!!” “卧槽你个狗崽子!一直往后,一直往后!想挤你爹出去吃箭?憨哔玩意!” “你妈的再骂?你来车头试试?!” “傻哔东西,你来车尾试试?!” “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因为刚刚直面箭雨没有多的时间,情急之下听闻军令,兖州士卒便躲入了就近的轒轀车。故此,每队车组内的军士多半互不认识。 如此,自然就没有体谅一言。 本来双方都有理,硬是活生生搞成了对方定是看自己不爽,定然是故意的。 一时间,全场竟有过半战车停滞不前。 内里的军卒,不少相互殴打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在数百阔盾亲兵的护从下,兖军主将桥蕤眉头紧皱、怒不可遏道:“这些卑贱玩意!什么时候了还搞窝里斗?!真他妈一群饭桶!” 位于桥蕤身旁,不断环顾着四周战车的副将乐就听声、迅速道:“桥帅,怒骂无用,唯有想出解决良策!眼下轒轀军卒因车头易死而起矛盾纷争,唯有解决此题才能再进!” “那简单!喊寇兵在车头不就行了?!” 屁股决定脑袋,身为兖州军主将的桥蕤想都没想、一口断然道:“不是本将觉得寇兵命贱,反是认为寇军们悍勇无畏才出此议。” “乐将军,你不要多想。” 乐就听声眉头紧皱、强自顺气道:“桥帅,末将有一良策,可不让州军寇军任何一人受到箭雨杀伤!我们战车众多,何不让车与车…头尾接连成列,如此一来,千百战车…” “就如化为一辆巨车,共进共退…” “再不被左右流矢所伤,至于联合车阵的最前方,就接连前列的四十临冲好了!” 桥蕤听声双眼一亮,当即笑曰: “妙哉!妙哉!张良计也不过如此!!” “此策甚妙!当如将军所讲行事!” 乐就闻言笑容满面,登时便唤来左右亲兵吩咐一番,随之派遣而迅速向往全军。 …… 兖州军卒的效率很高,得闻军令无多迟疑,一辆辆各式战车登时合纵连横。战车们车挤车并排,头与尾相连,最前头则是临冲。 在这一刻,七万兖州军无不藏于车内,彻底形成了共同进退的巨大联合车阵。 同样在这一刻,城头上的魏延大笑不止。鱼儿,终于是上钩了!没有丝毫停顿,魏延依旧指挥着弓弩手们接连放箭。此时的黑甲军帅,生怕压力给小了,攻城方散开阵型。 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如今… 绝不容许意外的发生!! “一百三十丈!一百三十丈!!” “一百二十丈!!一百二十丈了!!!” “一百一十丈,近了,近了!!” 不断逼近的临冲车,从始至终就没停息过机弩重箭。不过即便如此,泰山城头的弓手们就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死命的放箭。 即便眼下根本无法杀伤敌军,仍在放箭。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又是一轮重箭袭来,密密麻麻挤满城头的弓弩手登时倒下六七百人。所有预备的弓箭手全都上城,使得城上很是拥挤。同时,也加剧了袭来重箭的杀伤力。原先,一支似长枪的重箭只能带走两人,而现在却是四人五人。 忽得,城上显得有些滑稽。 一大片一大片的弓箭手全都好像痴了傻了一般,面对着临冲重箭的致命威胁,仍旧不管不顾的朝着严密无缝的联合车阵发箭… 之前两边对射,双方杀伤很是相近。 而眼下,往往对射一轮,守城方万箭齐发只能带走个位数的倒霉蛋。而兖州那边,却每次都能夺去六七百城头弓手的性命。 “一百零八丈,就剩八丈了!!” “一百零五丈!!!” 魏延瞳孔紧缩,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城下。忽然,一支机弩重箭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只带动了黑甲军帅盔顶的紫缨微微颤动… 其血红的眸,面对死亡,连搭理下都没空。 …… “不对,不对!!” 兖州军阵,游寇将军乐就忽然眉头紧皱,只觉得极其的不安。只不过这种感觉的来源,却又找循不到。一时间,其双目微眯,低吟:“不对不对,那张飞是傻的吗?就算张飞傻了,那魏延也不可能跟着变成傻子啊!!” “明明继续对射无法对我军造成伤亡,他们何必如此?何必冒着重弩发箭?” “这难道,是想要掩饰什么吗?!” “害,乐将军多虑了!” 瞧见大军行进再无威胁,兖军上将桥蕤神色轻松。只见他轻轻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快活的开口:“我瞧那张飞无智,那魏延无谋。” “眼下毫无意义的发箭不是在掩饰什么,而仅仅是无能狂怒罢了!”说着,桥蕤耸耸肩、笑曰:“我有披甲上兵七万、铁叶战车上千,残破之泰山除却放箭,守无可守。” “而现在,连据城发箭都无法杀伤我军,那魏延张飞定是恼羞成怒,呵呵…” “不过最后的挣扎耳。” 乐就听声沉默,主将这席话非但没有令他感到心安,还使得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起来。能借助天雨破坚城的张飞,会无智?能驱使阳河灭匈奴的魏延,能无谋?这不搞笑吗? 一座泰山城,汇聚赵枭麾下两名上将军帅,又岂可能轻易攻下?若换成远远比不过魏张的自己来守城,都绝不会如此糟蹋箭矢… 更不会让弓手毫无意义的白白送命! 这点他乐就都想得到,那魏延张飞想不到?如此推敲,现在发箭的弓手之举… 定有重大意义!!! 一时间,乐就眉头紧皱,张口欲言。 而就在这时,前阵忽然爆发骚乱! “我操!有地陷!!!” “后边的快停下!地上有陷阱!!” “有地陷!!快停下!!” 听闻接连荡来的惊恐呼叫,乐就浑身一颤,随之好似想到什么般、面色煞白。 …… 泰山城头,箭雨已停。 此刻,弓弩手们大口喘息,疯狂欢呼。 军帅魏延,则是欣喜若狂! 这一瞬,只见泰山城四面袭来的四十余具巨大塔车轰然倒塌、腾起团团灰土。 沿城百丈处而挖掘的宽长地陷沟壑,也随之光明正大的显现出来!庞大高耸的临冲塔车前端失重倾斜翻倒、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接连临冲塔车的密麻轒轀车、撞车,则一时间难以急停,纷纷你撞我我撞你的紧紧贴合、无多空隙。车内躲藏的军卒发觉不对想要出来,却被塞得严严实实、难以动弹。 此刻,兖州车阵完全停滞下来。 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回退周旋的余地。 “哈哈哈哈!!!” 无多废话,魏延甩丢手上的长弓,猛然拔剑举天:“传我号令!内城投石机…” “抛射火油罐!!” “城上弓手,火箭伺候!!!” 这道军令无需亲兵来回奔往,因为此刻城头所有士卒,无不在声嘶力竭的咆哮! “内城投石机,抛射火油罐!” “城上弓手,火箭伺候!!” “内城投石机,抛射火油罐!!” “城上弓手,火箭伺候!!!” 铿锵之音迭起,一名名弓弩手点燃羽箭,以满是血口的双手弯弓拉弦,随之… 万箭齐发!! 在这一刻,城内早就准备好的数百架投石机也齐齐发鸣!随机簧崩弹,密密麻麻盛满火油的瓦罐从城上抛飞、斜坠一条优美弧线… 狠狠砸在仍僵持原地的千余战车上! “咔嚓” “咔嚓咔嚓” 瓦罐碎裂的脆响迭起,破空的火箭熊熊。 投石机一旦发威便再无停顿,在一轮轮火油罐子抛出后,便是燃火飞石!! 流火飞石似陨星,箭附熊焰弦颤心。 腥黑油水洒千车,烈炎坟葬七万军。 第十五章 馅饼暗藏砒霜毒 “侯爷,这封是给荆州刘表的。” “至于这封诸多修辞的,则是发给并州吕布的。并州战略位置很重要,我两家…” “还是将关系修补下较为稳妥。” 幽州蓟城,赵枭贾诩对坐密室茶案,商议着近期都护府的方针走向。核心大事自然没得说,那就是尽快将枭雄搁置已久的婚事给办了。近日步练师常有恶心,想来已是怀上了赵家血脉,必须在其腹部隆起前,将婚办了。 不然,就容易产生难听的流言蜚语。 想着,贾诩微微一笑、朝枭雄挑眉道:“主公多日都等了,何必还急于一时呢?” 赵枭听声老脸一红,义正言辞应曰:“身为君主岂能无有子嗣?步氏虽为待嫁之妻,但迟早要入我赵家的门,早些有孕自是最好。” “只希望是个男孩。” 讲着,中俊枭雄面上盈笑。这段日子,他常与大桥小桥二娇快乐玩耍,然而这两女着实不甚给力,即便频繁播种、亦未长出硕果。 而步练师,则是一发即中! 除却最初在琅琊相见的那一晚,赵枭夜醉不能自已、与未婚妻步氏在榻上战斗数个时辰外,枭雄便未再碰过步练师一次。那夜正中靶心! 赵枭第一个后代,也随之酝酿于世间。 “是也,但愿是男孩。” 贾诩颔首,当即便应和了下来。其实步氏有没有未婚先孕那都不是问题,主要在于她生下的赵家血脉是不是男丁、有没有继承权。 不过这些不是靠算计能够改变的,完全就是听天由命。心念至此,贾诩轻抚花白山羊胡、继续抽信而言:“这封,是给西凉马超的。主公,正所谓远交近攻!我二家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十年内根本没有开战的可能。” “不如借此交好,互通有无?” 赵枭听声淡笑点头,端起案上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缓缓道:“马孟起勇而少智,常以莽撞行事,此人相比曹操类等诸侯,更易被我所驱。可以交好西凉,可以大大交好!” 贾诩颔首,将书信递给赵枭观览。接着,白胡子老臣又从案上抽来一封书信、笑曰:“此信是给司隶袁绍的。主公,我都护府全境皆不与中央司州接壤、攻取泰山后年余也未图谋再战,如此,何必还与袁家纷争交恶?” “即便两家仇怨已深,但明面上只要恢复和平,对各地区的安稳度都大有增益!” “毕竟,尽管朝堂发出的政令都是袁绍一笔所写,但纸上的帝印终究是正统。” 言至于此,贾诩挤眉弄眼抑扬顿挫道:“可有不少传统的老古板,仍旧恪守死忠汉帝之则。类如先前徐州张昭,他又不是袁绍的人,与主公又无仇怨,但被京都之令一号召…” “便头脑发热举兵来攻。” “由此可见,大汉皇帝终究是正统、是思想的根深蒂固。挟天子者占据大义,先前是迫于无奈,而现可以不交恶,自是和平好些。” 赵枭听声挑眉,细细思索起来。 讲真,从直接角度来说,袁绍跟他赵枭还真没啥大仇。昔日自己还是个小小军司马时,在洛阳城外,还曾与袁本初来过英雄相惜。 可叹岁月无情,世事多变。自己虽从未与袁绍正面交战,可侧面上,因其接连不绝的讨贼政令…自己都护府在很多区域,都被群众安上了反贼逆贼的头衔。这短期看来没啥,但以后征伐那些区域时,势必会被地方排斥。 赵枭与袁绍,可谓无怨无仇,亦可谓… 血海深仇!! 如今司州先后被吕布马超祸害,已从繁华昌盛转为遍地残骸,这时非但不落井下石,还主动向袁术示好,政治意义就先不说了… 心里头,总感觉有些不爽啊! “主公可是觉得便宜了袁绍?” 贾诩轻抚胡须,淡笑道:“此举看似是在帮袁绍,可实际上,却还是一记杀招!” “噢?愿闻其详。” 瞧见心腹毒士满面自信,赵枭一时间也来了精神。只见贾诩缓缓起身、展臂道:“袁绍与袁家靠的是什么?想来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袁绍靠袁家,袁家靠长年累积的关系。” “是也,这么想其实也不错。” “四世三公,故门旧吏,好大的威风。”说着,贾诩双目微眯、冷笑道:“可惜,天下人多半都不重情重义,这个金字招牌很亮很有用,但它的局限性,同样也很大很繁多!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袁家那些遍布天下的故门旧吏,忠心的并不是袁家,而是一条必跃龙门的水蛟!当年董卓乱朝纲,不少人士竟然提议汉帝太弱才导致乱事频发,不如就让袁绍来当皇帝…” “可见,正是因为袁家太强太耀眼,故此那些效忠前者的官吏才会任其驱使。因为他们笃定袁绍必登高位,不是帝皇也是大权臣。” 讲到这,贾诩顿了顿,清明的眸中闪过一丝感慨、朗声续曰:“怀揣着这个想法,依附袁家的势力才会尽全力帮助袁家。目的,也不过是袁家事成后的回报反哺罢了。可事到如今,袁家非但没有成事,还在渐渐落魄…” “主公您认为,那些故门旧吏…” “还会任劳任怨的为袁家卖命吗?” 想都没想,赵枭断然摇头。 贾诩的话很清楚很透彻,庞大威武的袁家,其实也不过就是个错综复杂的利益共同体罢了。袁家有潜力一统乱世、开朝称帝,那么所谓的故门旧吏便会全力支持,因为袁家得势吃肉,他们这些小弟日后也能分到汤喝。 反之,若是袁家失去了成龙的潜质,那些旧吏的付出也就打了水漂。得失一旦不等,利益一旦失衡,依附于袁家的势力便会瞬间脱离。什么昔日的情谊,那都是傻话屁话。 表面功夫不要当真,毕竟历来都是弱者用道德约束自己,强者用道德约束别人。 忠心耿耿只是口号,利益共同才是真谛! “文和之意,是…” 虽然听懂了,但赵枭还是有些迷糊。 贾诩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哈哈,主公!如今袁家已经失去了成龙的潜质,那么遍布天下的袁门旧吏们…又该何去何从呢?”讲着,贾诩眸中飙闪精芒、朝赵枭躬身拱手道:“主公!眼下袁绍连吃败仗,袁家之威早已没落!依附袁家之人亦是…” “心有再选明君、再次投注的想法!” 赵枭听声一怔,随之猛然起身。 “文和,依你之意是…” “正是!” 贾诩面上盈笑、罕见的铿锵有力道:“如今普天之下诸侯,袁绍运逝命舛威不再、马超恶名累累不得心,吕布杀气腾腾腹无仁、袁术卑劣奸诈势已衰,刘焉等流迹无痕…” “有成龙潜质者,唯主公您…还有占据荆州扬州的刘表,以及豫州曹操耳。” “而三条潜龙唯主公势力最大、威名最为广传!您明占幽州冀州青州,暗据汉南徐州。座下战将百员,披甲上兵三十万。陆海皆有军,第一舰队雄壮,威名横扫半岛草原!” “试问,除却有眼无珠者…” “有谁不知主公之威,有谁不晓主公之昌?袁家之故门旧吏人人奸滑,如此明显的第一潜龙又岂能看不见?若非主公与袁绍互为死敌,那些依附袁家的投机者,怕是早就…” “遣使来投了!!” 赵枭听言面目泛红、神情振奋。 好家伙,贾诩不说,他都不知道自个这么强大!此话倒是不假,自己作为天下最强诸侯,袁家下边的那些投机者,怎可能不心动? “之所以未有来投,其因有二。” 贾诩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一是害怕畏惧,二是拉不下脸。那些先前支持袁家的,害怕主公怨愤袁绍而牵连其身,若来投诚却被斩杀…可真是凄惨,他们不愿赌。” “其二,不论利益是否相同,这些故门旧吏昔日好歹还是袁家的人。如今即便要换上家…可选择旧主的死敌,确实显得太难看了。” 赵枭听声秒懂,快活的来回踱起步来。 只见他笑容满面,轻抚精致八字胡:“眼下袁绍四面交敌,我若有意和平,他自然应允。而双方一旦不再是对头,那袁家下边的故门旧吏便再无心理压力,毕竟吾与袁绍都能和平,又岂会迁怒于他们?而不是旧主死敌…” “他们投来,面上也就挂的住了。” “正是!!” 与赵枭对视而笑,贾诩小眼再眯、眉头舒展开来:“这是潜藏在馅饼之内的剧毒,袁绍只要答应两家和平,那袁家多年维持的人脉关系、情报密网,便会迅速分崩离析!!” “支撑袁家称雄的大小势力们,也将成为日后主公开朝称帝的栋梁基石!!” 赵枭大悦,这种化敌为己用的痛快,简直是难以形容!袁家四世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缝出的资源蓝图,不日之后便会尽归自己手中。 再是显赫一时,不过还是在为自己打工! “文和,每每与你谈话,皆会令吾受益良多啊!”想通妙计,赵枭一把牵住贾诩之手,诚恳而由衷道:“若无先生,便无有吾之大业!有朝一日大业铸成,先生当为宰为相!” “可即便如此,亦难当先生之功!” 听到这话贾诩笑了,只见他反握住赵枭、同样真情实意道:“无需如此,待到那时老臣若不是长逝,怕也是龙钟迟暮了。主公只需广施仁政以德治天下,便再无乱事矣。” 言至于此,贾诩神情有些萎靡。 他上年纪了,经手操办的事务又太多,即便赵枭有意无意的不断在为他减负,但精神体况都早是大不如从前。生老病死不可逆… 贾胖子不为此而忧虑,他只担心自己往后若是真挺不住了,来继任的军师能否承起重压。仕于赵枭的这些年,其实贾诩的心态早已发生巨大改变。从最早被逼无奈,渐渐转为全力以赴,再后又是任劳任怨、事必躬亲。 赵枭不似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君主,他有勇气有决心,能吃苦能容人。最令人感到钦佩的一点,是这位主子从不极端。瞧他仁善对民,可遇到暴民也能狠下心来尽数诛杀。 平日赵枭都很自信,但他却能承认自己的不足。这一点,也是贾诩最为欣赏的。 前段时日,在青州那边,常有凯旋的赵枭一时头脑发热,竟想着自立为王。坦白说,后来知道这点,贾诩都着实后怕。可在谏臣田畴一番强谏后,赵枭居然回心转意了!其非但收回成命,还坦然向田畴承认了错误!! 这简直离奇,从古至今都言明下令要自立为王的权贵,有几个规劝的回来?不准自负之下,还会滥杀反对的谏臣展现自身决心。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头脑发热在所难免。如此,也才是一个真实的人。贾诩看重的,是赵枭能够包容某些方面比自己强的人,其不会因难以御下而屠刀滥杀。并且在赵枭这里言论自由、上谏无罪,也着实令人感到心安。 心念至此,贾诩握住赵枭的手又紧了几分。 或许,只有这样的君主,才能让他贾文和竭尽毕生所学仕之效之吧!赵枭的大业,亦是臣子们日思夜想的梦,这不是利益共同。 而是理念共同,理想共同!! “主公,其实此计还有一个目的。”贾诩面上稍显病态的潮红、缓缓道:“袁绍先前控制朝堂,屡屡号召天下讨赵、认定您为逆贼。而一旦双方公开和平,中央先前的逆贼之说,也就全成了笑话。其之正统,将会大减。” “日后即便有敌再次挟住天子、号您为贼,也就没有分毫效力了。即便是再古板的老顽固都不会当真。只要此次议和成功,主公就将彻底免疫逆贼之称。但有一点切记…” “咳咳,咳咳…有一点…要切记!” 瞧见贾诩频繁咳嗽,赵枭心里猛然绞痛。他赶忙扶住贾胖子回座、肃声道: “不管何计何策,都无有先生身体重要!” “文和你别说了,好好歇息段时…” “我先…咳,我先讲完。” 贾诩神情极度认真,固执出口道:“主公您要答应臣下一点,此次只要议和成功,除却收获大批袁家的附庸外,还能免疫被冠以反贼之名。但别人泼不了污水,就,咳咳…” “就要从自身开始小心了。” 贾诩再饮茶水,拍胸道:“您要答应老臣一事,若非有人先称王,不然您决不能自立。而称帝开朝,则必须统一大汉全境才行!” 赵枭听声断然颔首,正要言语,又见贾诩低声道:“还有种可能,就是您势力强大昌盛、一个郡侯难以相衬之时,且恰好前头无人自立…面对此种情况切莫着急,想办法…” “将汉帝控制在手上,以大汉皇帝之口封己身为王,那便是承应正统。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自立野王。在一统全汉之前,都要以汉臣名号行事,不要一时急躁而断送大业。” 赵枭听声连连颔首,贾诩见状欣慰一笑,靠着椅儿、闭目沉沉睡去了。现在他的身体情况很不乐观,稍稍说会话就要歇息很久。 “唉” 除却无奈的叹息,面对自然循环,中俊枭雄亦是无能为力。他拿起一封封待发的信件,轻声悄悄行出了室外。合上大门,赵枭当即朝守卫刺史府密室的披甲亲兵快速道: “请华神医快来一趟。” “还有…” 枭雄轻轻揉额,迟疑不过瞬间变已决然。只见他眼有唏嘘、肃声道:“传唤书记官赵海,封武威贾诩为世袭渔阳伯,食邑千户…” “境外半岛马韩之地,赐为私庄。” “诺!” 亲兵得令,登时抱拳而去。 赵枭见此轻叹一声,只慨岁月无情。贾诩是除却战死赵二之外,他首位正式封爵之臣。渔阳伯不大,封地只有郡城。可半岛马韩国不小,那才是真正的赏赐。为杜绝世家之患,枭雄早在与陈宫初次见面时,就已敲定… 日后功臣封爵,只得在华夏疆土外。 贾诩这一个渔阳伯,都已经是破例了。 毕竟面对如此忠贞操劳的臣子,赵枭又岂能真无情,让其后代远离汉土核心? “自然道法不可逆,时也命也。” “若华神医都难以解决先生的问题…那么贾胖子啊贾胖子,怕你就得去深山老林里头闲情饮茶了。你以毕生才识相助,吾必以国士报之。怎么的,也得给老子活到开朝吧!” 自言自语,赵枭强自淡笑。 他已决定,若是贾诩身体很差,就将他身上的所有事务全给卸了。不管其如何诡辩,自己定要派甲士强行把他摁到风水宝地去钓鱼喝茶,每天看看山赏赏水的好好养生。 看腻了,那就换个宝地!! 第十六章 黑冰台后有秘辛 “华神医,你是说贾先生体虚?” “回侯爷,正是如此。” 蓟城刺史府内,赵枭于一处隐秘庭院中会见神医华佗。这是个白胡子飘飘,气质很仙面容很和蔼的老头儿。其身披一席粗制麻袍,背挂着不算小的淡棕色皮箱子、有些矮。 此刻正值金阳午时,华佗刚刚替沉睡之中的贾胖子稍稍把脉、便行了出来。 或许专业人士压根不需要太多的检查,仅凭脉象便可断定患者的体情如何。毕竟,其历经过成千上万的病者,什么脉象对应什么病情,早就烂熟于心了。赵枭也无强逼… 而是选择了相信。 毕竟,华佗代表这个年代医疗的最高水平。连在有菌环境都有自信进行开颅手术的人,那定然是胸怀真本事的。贾诩这和曹操那脑癌相比,应该还算是轻的…但愿如此吧! “贾大人其实身体很好,底子非常扎实。想来也是个爱护自身之人,若无意外,长命百岁本是无忧。然而,其现胸有一团火。” 华佗眉头微皱,不断斟酌着词语。 虽然他华神医无欲无求,到哪都不会屈身于别人脸色。但如今他观念被赵枭改变,昔日只想着在有生之年多救点人,而现在却是有生之年多教出些医师,借学生们之手… 救济更多被疾病伤痛折磨的苍生。 而在医学馆授课,那也是要钱的。赵枭身为他背后的大金主,自然是要把这位爷给伺候好。故此,得闻召唤,华佗连午饭都未曾吃完,便急匆匆赶来为贾诩看病。然而… 情况不太妙。 贾诩的问题不算大,但也谈不上小。 “先生胸中有着一团火?” 赵枭眉头紧皱,有些没听懂。 “火是喻称,实则是以执念。” 华佗抚了把白花花的长胡须,缓缓道:“若我没有猜错,贾大人不说这两天,而是近日这段时间,应该都很是忙碌吧!我观其眼圈泛黑,想来是近日常有熬夜、少有多眠。” “如此一来,即便昔日躯体再是康健,也自然会抗力下降、易遭病患。再者,四月天情虽然转热,但夜间也时常有着劲凉风。” “贾大人夜里熬夜,又夜里受风,躯体抗力本就虚弱,如何还能抵御的了?凉风平日吹吹无妨,夜里偶尔熬熬无事,但二者叠加之效力成倍增长,绝非可轻易忽视之患。” 说罢,华佗轻轻打开身上药箱,一边拿着笔墨黄纸、一边悠悠道:“而且便是熬夜受风,瞧来也不止一两日咯!贾诩大人胸有…” “执念火气。” “而胸外又遭寒气侵体,外冷内热加之抗力虚弱,并发之负面巨大,侯爷决不能小视!”说罢,华佗开始低头细细书起药方来。 赵枭见状不敢出声打扰,内心则被浓浓的自责所充斥。贾诩跟了他这么多年,历史上可是活的老久寿终正寝的,可别跟了自己… 折腾的活活累死了。 那样,赵枭终身怕都要深陷悔恨之中。 “晶莹花五朵,甘草三叶,加以少许糖水化之,添六钱杏枝叶、灌一筒山泉。” “此方一日早晚两次,先喝十天静养。” 接过记满娟秀小字的药方,赵枭终于来得及插话。只见中俊枭雄神情凝重、肃声道:“华神医,贾先生这是大病吗?是否折寿?” “若是折寿,那日后再无重担,天天快活玩耍、夜里酣畅大睡,能否归元?” 华佗听此话有些意外,他深深看了眼赵枭、笑道:“问题不小,倒也没折寿那么严重。接下来两月好好吃药别操劳,再后半年静养多眠,贾大人便会恢复如初、体倍棒。” 赵枭听声大喜,朝华佗作揖行礼。 快活呼曰:“多谢神医!吾大大有赏!” “今年尚武医学馆的经费增倍!!” 华佗听声一怔,随之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其同样快活无比,大笑回礼: “应该的,应该的,为侯爷服务!” 赵枭颔首,正要再好话客套几句。而就在这时却见剑客王越大步上前、低语: “主家,联系上王和了。” 枭雄听声,面上笑容登时隐去。 这黑冰台的大统领秦和,终是找到了! …… “这么说来,黑冰台内部出现了纷争?” “回公子,正是如此。” 幽州尚武郡,涿县赵家。 坐于华贵的家族殿堂内,赵枭双眼微眯、一眨不眨的紧盯堂中伏跪着的秦和。 这位伪装成幽州第一世家金牌王家家主的老人,此刻头磕于地、迅速道:“自知晓公子一脉尚存于世,黑冰台内便分为了三派。” “第一派也就是老臣领导的忠君派,我系死忠于秦姓赢氏,打算竭尽全力来辅佐公子一统天下!”铿锵述说,秦和话音一转、肃声道:“第二派,则是以黑冰台副统领秦战组成的隐世系,此系人数最多,旨在继续潜伏。” “噢?怎么个继续潜伏法?” 赵枭面无表情,不断细细摩挲着手上的精致火铳。在殿堂的各个角落,潜伏着大批的赵家死士。这些精锐虽然比不上黑冰台的黑鹰剑士,但胜在自家培养绝对忠诚。眼下赵家之内,并无分毫黑冰台势力的存在,就连… 就连第一剑客王越,都被支出去了。 秦和了无踪影这么久,今日终于约了出来,那赵枭自然要问个水落石出。知晓他真正底细的人,要么忠心卖命,要么就只能死。 眼下家族大殿内,看似只有赵枭秦和二人,实际上梁上藏洛旼、角落潜死士。 若秦和有丝毫异动,只会瞬间便被击毙。 “就是,就是…” 听闻赵枭之问,秦和稍稍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没有迟疑几息,这个老秦旧臣终是一五一十的将内情全盘道出:“以副统领秦战为主导的第二派系,认为如今的日子挺好的、可以借助黑冰台各州的布署安逸无忧,没必要…” “没必要去徒生事端。” “简单说,就是他们并不想协助公子。” 赵枭听声面不改色,在他看来,这第二派系的做法倒是正常反应。毕竟秦朝都亡了好几百年了,又有谁还记得昔日许下的誓言呢? 没有亲眼瞧见过大秦的威武辉煌,这些后世暗中募来的黑冰台人员,自然难以形成归属感。连归属感都没有,又怎谈得上忠诚? “至于最后一派,则是内隐卫指挥。” 瞧见赵枭没有发声,秦和也就继续了。不过此次开口,他面上却是浮现出些许狠辣。只见他用力叩首、怒声道:“那内隐卫指挥秦铁,非但反对协助公子,竟还提议刺杀公子…如此一来,普天之下便再无人知晓黑冰台。” “他们便能彻底改头换面,潇洒自在。” “噢?那秦和,你是如何处置的?” 即便听到逆反之言,赵枭仍是无动于衷。不过,他的右手食指已然难以觉察的按在了扳机之上。自打得到火铳的那一日起,每逢有空枭雄便会勤练枪法,十丈之类弹无虚发。 所谓十米之外,枪快。 十米之内,枪又快又准。 眼下秦和距离自己足有十六七步之遥,只要其表现异常,都不用死士们出手。 赵枭自个,就能解决! “老臣将那秦铁五马分尸。” “至于五百内隐卫,则尽数毙杀。”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赵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在下一息,秦和抬起的头、那斜划着长长新疤的坚毅老脸,却在印证着话语的重量。只见这名大都统双手环举、铿锵有力拱手道:“秦铁意图弑君,罪孽深重天理难容!” “即便是五马分尸,亦难解老臣心中之恨!其五百下属随上作乱,当为同罪!非常时期当用重典,老臣将五百内隐卫斩尽杀绝、以儆效尤!至于黑冰台副统领秦战,则…” “催毒入体,现已毙命!” 言至于此,秦和猛然叩首、肃声道:“因秦战避世系人数众多,尽数皆斩会大大影响黑冰台正常运作。故此,老臣只斩半数,分别是七百内务、三百外务,剩者无不戴德。” “如今的黑冰台人数虽从三千七百二十六缩减到两千二百二十四,但也更加精简、更加的忠诚于秦姓赢氏!”讲着,秦和稍稍一顿、略有试探道:“若您无意赦免其余的中立派,老臣归去便将剩下的一千避战派诛尽!” 话音落下,秦和噤声。 而主位上的赵枭,则是微微有些发怔。 在后世历经过无数谎局的枭雄,早已练就了一双慧眼。而古人若是说假话,那观察起来可比后世容易多了。这个年代的人最多也就研究过心理,但对微表情这一块还是不知的。眼下这秦和说话雄浑有力,眼眸坚定似铁。 最重要的是,他浑身溢散着信仰。 这一项项,都在证明着他话语的真实性。这个老人,没有说假。而正是因为秦和没有说假,赵枭才彻底沉默了。赳赳老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竟然在灭亡数百年后… 还有着这么一大批忠贞之士?! 收起火枪,赵枭斜靠大座、缓缓道:“在你眼中,大秦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说出你的答案,秦和。” 听问微微一愣,跪地老人的眼眸忽然泛红、竟就这么攥紧双拳、高歌吟唱起来。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歌有三段句句入情,情至深处泪眼朦胧。一时间秦和涕泗横流、向天而嚎: “秦虽亡,但秦的意志永存!!” “公子枭,您是我老秦人最后的希望了!若有人胆敢背叛您,当以碎尸万段!” 赵枭听声,不知为何双眼泛红。许是沙哑的歌声融入太多的情感,许是老秦人共有的血脉发出感染,此刻的枭雄已然难以安坐。 只见男人忽得起身,大步上前将老臣秦和扶了起来。乾坤宇宙锋正在微微震颤,似乎在以独特的方式,回应着秦人高亢的嘹歌。 “秦和,坐下说话。” 赵枭一指左侧首列的座位,缓缓问道:“眼下蒙恬之家族蒙家,坐落何处?” “可还忠于我?” 秦和没有坐,即便起身,依旧是极有规矩的站在原地。听闻疑问,老人登时点头、无比严肃道:“蒙家与黑冰台,皆死忠老秦。” “永世不改。” “如今蒙家坐落并州雁门关,阴控当地武装六千,暗中豢养上兵三千。得到黑冰台传去之讯息,现蒙家家主蒙野欣喜若狂。臣已得回应,只要公子需要,雁门一夜可变天。” “就是接壤的定襄、中雲二郡,蒙家亦能在三日内火速夺取,献予公子!!” 赵枭听声一怔,随之皱眉道:“真这么强?都无需吾出兵,便能献上三郡?” “还有,何谓之三千上兵?” 耳闻主家问询,秦和当即回应道:“黑冰台主于秘,在于藏。而蒙家主于兵,在于外。二者各有所擅,也同有所短。例如黑冰台能够轻易捕捉天下时局,是以强悍耳目矣。” “但蒙家不然,除却并州之情略有所知外,对天下大事皆不知晓。我黑冰台擅长刺杀敌之政要,而蒙家短于此处、并无培育刺客。” 讲到这,秦和微微一笑,坦然曰:“蒙家在暗黑一面不如黑冰台,但在堂堂正正的对碰上,黑冰台又是远远逊色于蒙家了。雁门是以临原边隘,民风彪悍、游侠镖客众多。” “而雁门治内大半的镖局,皆从属于蒙家。共计千余江湖镖师,唯蒙野驱使。并州各地的游侠,也多半跟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许多‘马寇’,看似是贼匪,实则却是蒙野外围培养的精锐骑兵。在蒙家庄园…” “屯有上兵三千,这三千精锐个个人高马大披戴全身铁铠。自幼开始排兵列阵极擅战型,我黑冰台之黑鹰剑士公子早有眼闻,一剑士能轻易斩杀一上兵,然即便上兵百人…” “便能轻易镇杀千名黑鹰剑士。” 言至于此,秦和面上终于显现出些许忌惮。只见他感慨万千、摆手道:“排兵列阵已然成为这三千上兵的本能,都无需将官指挥…” “他们便能自行摆出合适的战阵。” “那兵仙韩信的诸多阵法,也是在改进加强了许多蒙氏阵型后,才大展光辉。” 赵枭听声双目放光,只觉大有图谋。看来这蒙家在战术阵型上,是真正罕世难寻的大师啊!若能唤来几个军阵大师前往幽东军校授课,往后他麾下的军卒,岂不战力骤升… 吊打天下诸侯?! “秦和,你速速发信召集蒙家家主蒙野前来见我,还有让他带些干将前来。” “至于夺取雁门及周遭二郡,暂时是没有必要的。并州吕布,起码几年内…” “还是动不得的。” 第十七章 来去皆有人 此事两难全 兖州济北国,军马萧萧。 五万披甲持锐之士满面英气,斗志冲天。 此刻卯时,金阳破晓。沐浴耀眼绚烂间,两名披戴全身重铠的魁梧将军并马前行。二者边走边谈,稍黑些的感慨,稍俊些的沉思。 “魏帅,咱就这么出兵是不是草率了?” “并不,有陈兰降卒打头阵,再加守卫济北国之乐就寇军已然尽数湮灭。夺得如此空虚之国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嫡系损耗近无。” “唾手可得,就不该拱手相让于曹。” “也是,反正咱们天下无敌!哈哈哈!” 张飞将手中丈八蛇矛抛了又抛、接了又接,不无郁气舒散道:“兄之泰山妙计可真是绝伦!哈哈,袁术的七万精锐连城墙都没摸到,就尽数葬身火海了!那些劳什子战车…” “非但没能护他们周全,在烈火中还成了束缚逃亡的枷锁。可悲可叹,不过倒也算体面。寻常战死的士兵连口薄棺都难寻,什么临冲的也可替代厚棺,也算死得其所了。” 话语看似玩忽调侃,但张飞却未有不尊重死者。沙场双方的士兵,都仅仅是忠于职守罢。稍显孟浪的话,实则也满含沧桑的无奈。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踏上军旅,死亡便已触手可及。投身从戎,安稳便如过往云烟。别说老沒善终,就是战死后一口席卷薄棺,很多时候都是奢望。 “其实也谈不上多妙的计。” 魏延轻抚黑髯,眺望马后一望无际的行军队伍、缓缓道:“兖州局势不太好,敌军主将心里头是急的,而一旦心态急躁,很多原本能够看出的隐患,也就忽得瞧不见了。听闻袁术麾下有一上将名为纪灵,领军常态稳健…” “若他为主帅,那泰山之胜负尚可未知。” 张飞听声一怔,旋即不以为然笑曰:“魏帅就是谦虚!纪灵某素有耳闻,不过区区平凡武夫也,如此情况换是他来,结局亦然。” “呵呵,或是如此吧!” 摩挲腰间宝剑,魏延稍稍挑眉。 有一席话,他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刚刚之言虽是谦虚,亦略带自省。纪灵也,有勇而少谋者,让其前来结果也大抵如此。能在急迫下仍不慌不忙具有睿智慧眼者是以大才,这样的人豫州不少司隶也不少,并州亦是。 就魏延所知,便能数出许多来。 司州颜良文丑淳于琼,绝非传名勇武寡智,在袁绍那能做到上将的,水准都是一流。并州人才少些,但大将高顺和吕布自己,军事眼光都还是很强的。豫州曹家虽近期才初动军队,但曹氏嫡出的子弟,才将还是不少。 至于其他州,诸如荆州凉州益州交州的,魏延没去过不太了解。但袁术的情况,昔日在青州当大将的黑甲军帅还是很清楚的。这袁术,说真的,手下除开纪灵勉强能打… 其他的,多半还真就不入流。 痛击瘪三,讲真这没啥值得骄傲的。 泰山城下那火葬计策看似绝妙,但实际也就在兖州这能奏效。换做高顺淳于琼的,瞧见守军反常,怕是直接鸣金收兵了、根本不给一点操作的机会。故此,魏延难以自傲。 越是知晓的多,便越清楚自身的渺小。 “张帅,瞧前看。” “啥?瞧前看啥??” 见张飞有些懵懂,魏延稍稍鼓气,还是将心中话语道了出来。两人级别相同,规劝教导的话语即便是好意,有时候也会显得孟浪。 但既然已经决定终身效忠于赵枭,那整个势力更强些自然是最好的。也不是说张飞不行,其实魏延看来,这位昔日杀猪卖酒的黑将军已经很不错了。可只到如此,还不够。 “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岂能因为小战小胜而自视甚高?就算泰山下灭的不是兖州军,而是禁军羽林军,都应该战后内敛。” 低吟斟酌了下言语,魏延勾嘴柔声、挠头笑道:“袁术麾下将才不多,赢了也算不上真章。泰山凯捷很大程度是敌将无能、害死三军。必要的庆祝可有,但不该沾沾自喜。” “若得胜便怀揣傲然之心,我们的双眼便不再灵动,我们的嗅觉便不再敏锐。骄傲只会蒙蔽神智,除此再无它用。擅小战者各有其妙,而善大战者却皆有共通,是谓以…” “不因一城一郡失之馁,屡败亦当屡战。 不因一城一郡得之骄,屡胜亦当屡战。” 张飞听声微怔,大脸上神情复杂,有明悟有羞愧,有清醒有迷惘。唯独,没有不忿。只见魁梧飞将轻咬嘴唇,喃念道:“不因一城一郡失之馁,屡败亦可屡战;不因一城一郡得之骄,屡胜亦可屡战。说的好,好啊…” “此话出自何处?为何未在书上看到过?” 魏延闻言淡笑,轻拍马侧同僚之肩、悠悠朗曰:“是我自个钻研的,其实想想,兵者也莫过于此。败之坦然,调整心态继续打!每次战败都是经验的累积,不该为之气馁。” “而常有得胜,这时候就该小心了。当所有外敌都打不赢你时,最大的敌人反而是自己。唯有保持平常心,胜不骄败不馁才能铸就大业!输了调整心态继续打,赢了也要调整心态继续打!毕竟每一战都是全新的篇章。” 听闻详细的解释,张飞动容。 此刻,他心中那刚刚萌生的微少不快已是荡然无存。在魏延这,张飞学到了比兵书上记载的更为重要的东西。古籍教战术,魏延教做人啊!一时间,魁梧飞将驻马抱拳。 “好一个胜不骄败不馁,好一个屡败屡战、屡胜屡战!魏帅真乃良师益友!” “张翼德,在此谢过您不吝赐教!” 魏延听言赶忙同样驻马,虚抱将张飞托起。他满面欣慰,抹了把汗道:“适才还怕贸然指点令张帅不快,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赵下阿飞,果名不虚传。张帅…” “你具有绝佳的学习力,这一点不仅是主公更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你能保持听取之心和高涨的热情,未来成就必将远远超越于我。” 张飞听声腼腆微笑,缓缓道:“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这并非只适用某。” 朝着身旁睿智的同僚伸出手臂,魁梧飞将豪迈呼曰:“魏文长!一共努力…” “并肩而行!我们必将铸就无上荣光!!” 魏延见状一怔,随之大笑伸手。 两位军帅粗糙的大手紧紧相握,只闻铿锵之高昂亢音回荡遍野、直冲云霄。 “张翼德!一共努力,并肩而行!!” “我们,必将铸就无上荣光!!!” …… 幽州,尚武郡涿县衙。 宽敞的大堂内,两人对案而坐,食硕桃。 两人一白一红,一俊一美。俊的中年男子吃桃饮酒,笑望对案之结拜兄弟。美的红面大汉同样吃桃饮酒,不过眉宇间稍有郁闷。 放眼瞧去,便知其不得志而不乐。 “大哥啊!三弟这都立下多少功勋了?!您也派我领兵上上阵吧!这都多久了…” “弟之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吃桃吃的甚不是滋味,关羽终究是按耐不住了。只见他猛灌一壶酒,面红耳赤道:“弟之犬子关平近日协助诛剿暴民,官位都渐渐上来了…若我再不立战功,日后只怕…” “日后只怕官位还没儿子高,这叫个什么事啊!”说着,关羽眼目微红,显然是对此情很是忧心忡忡。这红面大汉天性高傲,绝不似曹嵩那种人。那时耳闻曹操得势,曹嵩哪在乎个屁的矜持,连夜就想赶去豫州享福。 这种大多数人都会欣然接受的幸事,可放到关羽身上,就有点难以接受了。不是说他不希望儿子好,而是无法接受儿子比老子强。 当然,这点赵枭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史上吕布死后,关羽瞧谁都是插标卖首耳,自认天下无敌、瞟谁都是鼠辈。 关平官职若盖过他,其定感面上无光。 不过,这也是赵枭雪藏关羽、暗中又叫各军多用关平的原因。并非中俊枭雄想要折磨结拜兄弟,完全是不磨去些关羽的傲气,这员上将,他也不敢委以重用啊!可以说,史上刘备的蜀汉势力从巅峰昌盛转为积弱残喘… 其中刘备自身的原因不少,但最致命的导火索,还是出在了唯我独尊的关羽身上。江东其实就是个玩制衡的骑墙派,刘曹哪家强他们就怼哪家,目的很简单,维持三鼎。 其实就是刘备一统天下,江东也未必会太过抵触。毕竟老刘娶了孙尚香,有这层关系在,吴国顶尖权贵仍能养尊处优。是关羽这傲人太有本事了,居然能把东吴军方上下全给得罪、真就一个都不剩。都互不对眼,还… 还怎谈归降于蜀?关羽是真的强,凭一己之力坚定了东吴军方针锋相对的念头。如此一来,孙家怎么想也就不重要了。大多将领都要抗蜀,小孙是调节不了的。这一点,从后边吕蒙不听孙权的话、强杀关羽也能印证。 至于起因荆州,呵呵,大家都是办差的,都是应付罢了…不然先前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态度好些打哈哈,其实真就没事了。 本就不占理,还狂还傲,死纯粹咎由自取。 “云长,咱哥俩好久没谈了。” “趁着今儿良宵,就好好聊聊吧。” 说着,赵枭轻拍关羽肩膀,饮一樽温酒喷吐热气、悠悠道:“我二弟云长勇冠三军,这是世人皆知的,但我为何就是不派你上阵?” “好好思考片刻,再给我答案。” 再次回想关羽一生所作所为,赵枭又是敬佩则又是警惕。刘备似如其高祖刘邦,一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个成也关羽败也关羽。 但他赵枭不同,刚刚穿越来时关羽的作用毋庸置疑。可到了如今,其实做出巨大贡献的,是贾诩田丰田畴,是张飞张辽陈到。即便稍稍小些的,也是赵云许褚田豫斐元绍… 这么多人组成的集团势力,这么多人铸就的功勋大业,绝不容任何人因为自身性格而带来隐患风险。在这一点上,赵枭有些冷血无情,但他也必须如此。合格的君王,要为卖命效忠他的人负责。他对关羽负责,同样… 他对所有的追随者,都要负责。 “慢慢想,不急。” 再饮一盏酒,赵枭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一幕幕荣耀与凶险接连映入脑海:镇压豫州的黄巾,京都诡谲的朝堂;手掌兴衰的宦官,洛阳城口的刺杀;衣锦还乡的风光,触目惊心的汉奸;生死一线的逃亡,广袤草原的杀机;勾心斗角的世家,愤然诛灭的乌桓。 再后拔剑横扫半岛邪马台,汉东外域无不臣服!先后接连攻取冀州青州徐州,兵锋所指谁人敢撼?千里奔杀吴郡报血仇,孙家孽障尽枭首!风光!何等的风光?!这一行… 是布满荆棘尖刺的荣耀之路。 同样,是无法复制的奇迹之路! 走到今天,他赵枭承继了多少次飘渺命运的庇护?洛阳城外的暗箭再重些,鲜卑枪骑兵反应的速度再慢些,他早就化为一具枯骨。 沐浴艰辛,从尸山血海走出的王者,不容私情所困!也绝不该被小节所败!! “呼” 吐出一口灼气,赵枭俨然决定。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张飞能缓缓改变性格,同样证明了人格是可以重新塑造的。看在关羽昔日功劳,自己会给他一次机会。 但如果其狂傲不改,也只有一个结果。 被终生封藏,永不独自领兵。 不过,即便关羽改了,他也不可能似如史上那般独镇要地。赵枭不会去赌,坐拥一干良将的他也没必要去赌。可以说自想通的这一刻起,关羽不改不用,改,也不会重用。 独领万余精兵为分路军帅,是以上限。 从某种角度来说,关羽远不如张飞。 “慢慢想,慢慢想。” “不急,不急。” 低声喃喃念叨,赵枭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在他帐下,关羽已经不可能再复历史上那般神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不存完美。 样样都逞心如意,并不真实。 随人生进程,昔日兄弟有的留下有的走。有的从生疏转为亲密,有的却渐行渐远,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正如月有阴晴圆缺,在命运安排下的筵席终将散场,留下者聚团。 离去者,别抱以怨愤,衷心祝愿安好。 即可。 第十八章 傲骨不傲气 耀暗并相存 “兄长之所以不派弟上阵…” “多半是因为弟生性易傲,故此兄长才略有担忧吧?”沉吟片刻,关羽轻抚秀黑长髯、缓缓开口道:“大哥,弟有一事不知,为将者为何不可傲?自傲,是也自信巅峰…” “该为此而感到自豪啊!” 满怀期待的赵枭听声一怔,随之轻叹着摇了摇头、悠悠曰呼:“因为吾对二弟云长你,期望甚高啊!倘若只是领军千人,那吾根本不会在乎那么多,任云长你肆意发挥即可。然而,如今翼德都能辖领数万军队,云长…“ “你就甘心落于其后吗?” 说着,赵枭不无失望的缓缓起身。 只见他慢慢行至堂口,又再次叹息、回望了眼关羽,留下一句话便径直离去。 “二弟,将帅背负千钧重任,不应被任何情绪而左右。怯懦之人,大哥不会用。自负之人,大哥亦不会用。你亲眼看着的,都护府走到今天不容易,你也知道大哥的苦衷。” “云长,切记。” “人应当有傲骨,但切不可有傲气。” 苍茫之音回荡大堂,关羽错愕沉默。 瞧见大哥离去的背影,他倏得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可傲,又有什么错呢?狂傲,正是对自身实力极其自信的表现啊!若非要何事都畏手畏脚,觉得谁都比自己强… 那才对吗? “大哥你不知,自信即是巅峰。” 情不自禁攥紧了双拳,关羽神色阴晴不定。只见他眼眸闪过厉芒、喃喃念道:“昔日青山谷内,我不过初临沙场便连斩十余黄巾小将,我关羽难道不是天生的英雄豪杰么?” “首战便能如此者,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想来就是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项羽,也不过如此吧!唉,大哥太过保守了!自傲并没有错,错的是没有自傲的实力还要强自骄傲。但我关羽没实力么?我明明有这资本啊!” 自言自语念叨着,关羽面色渐渐涨红。 只见他昂首猛灌一樽热酒,笑道:“如今普天之下,谁人能与我为敌?可惜项羽不再,不然某定要讨教一番,好叫世人皆知我关羽名号!呵呵,吕布那小儿年纪轻轻…” “就被冠为天下第一?” “他怎么敢的啊?!” 嘟囔着连连饮酒,关羽眸中忽然暴起精光!只见他浑身冒热气,激动而亢奋道:“有了!有了!只要单挑赢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吕布,那我关羽岂不就是新的天下第一了?!” “如此一来,大哥自然就知我的实力完全能够驾驭这份尊贵的傲气!”兴奋的搓了搓手,关羽起身来回踱步、扬臂挥舞:“那飞将吕布出道才几年?一个嫩将军哪会厉害?” “盖世无双,不过愚者们以讹传讹罢!” “待某吊打吕布后…嗯,好像近期大哥打算与吕布交好,唉,真是麻烦!!” 想到这茬,关羽表情又不好了。 只见他拧眉沉思,忽然舒展笑曰:“那就私下偷偷打好了!如此一来,便是吕布灰头土脸技不如人,倒也不算折了他的面子!不过,还是手下留情些好了,先让他三十招。” “于六十合,再发力将他击败!” “吕布心知我让,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又岂会心怀怨愤?妙啊!真是妙啊!!” 一时间想到良策,关羽心中那积存已久的郁气尽数散去。只瞧他雄赳赳气昂昂,溢散着极其浓烈的舍我其谁之势。其手按腰间,大步大笑着朝堂外行去。所谓事不宜迟… 既然想通,还是赶快解决好了! 眼下三弟翼德接连捷报,距离再次封赏也快了,关羽心中,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急迫感。倒不是他容不得人,但就连老大粗的鲁莽张飞都能连建功勋,他关云长岂还能差了? 大字不识几个的张飞都会使计,他常年观阅圣书春秋的关云长,还能差了? 他缺的,只是崭露头脚的上阵机会! 而这个机会,只要打赢吕布便能得到! “吕奉先,我也不想拿你威名来当垫脚石。但德不配位必有不顺,要怪,就怪你无甚实力且还占据天下第一之名吧!天道无情,强者践踏弱者上位在所难免,你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不过败者食尘,抱怨也是没用的。” “谁叫你不行呢?美名只属于强者。” “而恰好,我关羽,就是这个强者!” …… “魏帅,为何是我军打头阵?” “呵,陈将军,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么?” 兖州济北国,国都坚城之下。 一处小山丘上,魏延笑望对面城池,不无感慨道:“济北虽坚,但奈何主力被歼,驻守者不过堪堪万余,又岂能阻挡我之兵锋?” 说着,黑甲军帅转头笑盈盈的紧盯降将陈兰面庞、轻声道:“陈将军,济北明摆着守不住,但他们的守军,为何依旧在抵抗?” 陈兰听声面色一红,还未当他开口回应,魏延又出声,打消了这令降将羞愧的问询。只见其拧动脖颈、叹息道:“都是无奈。” “济北驻军,多半都是乐就留下的寇兵。守城大将的家眷被安置袁术那,他们若是不战而降亲人就会被斩尽杀绝。且其主将乐就,死于泰山城下那把大火,于道义上讲…” “他们也不能投降。” 言至于此,魏延面无表情、淡淡道:“无奈之举,应当无怨无悔。济北国的袁军深陷此景,故而兵寡势微亦当顽抗。而陈将军,难道你们又不是如此么?我令你打头阵…” “你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异议?” 不顾陈兰难看的神情,魏延讥笑道:“将军是个聪明人,很多东西无需说太清楚。眼下荆扬领袖刘表、豫州刺史曹操都与我家主公交好,你背叛转去新投只有死路一条。” “而二袁,我放你去你敢去么?什么凉并之地或许可能接纳你,但那么远你到得了?所以说眼下你根本没有选择,只有随我主。” 说着,魏延拍了拍陈兰的肩膀,很是直白的淡笑道:“降将可用,但你可曾听闻历朝历代有哪个降将投来了,还能维持旧部的?” 耸耸肩,黑甲军帅自嘲:“当初我投明主,麾下旧部亦是全部划给了张颌,而眼下都战死的七七八八了。所以很明显,降将可用,降卒则不可用矣。我给你个建议,将军倘若想日后顺风顺水,不如将麾下旧部尽数折损。” “如此一来,降将没了旧部,那我主的忌惮自然会彻底消散。而为都护府贡献了自己麾下所有的军队,也完全能证明你的忠诚。” “我主一高兴,高官厚禄不就来了?” 听到这,陈兰复杂多变的神情终于定格于贪婪热切。只见他呼吸加重、握拳道:“魏帅此话当真?若我折去麾下所有旧部,可…” “可当多大的官?郡守有没有?” 魏延闻言乐了,他眸中难以觉察的闪过轻蔑不屑、认真道:“军中无戏言,又岂能有假?将军作为降将,麾下又有两万精卒,被新主猜疑忌惮很正常,但士兵们全战死了…” “这个威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献上泰山郡城,外加奋战攻取济北国,想来你说的郡守都抵不上这份功劳。大概会封个爵位赐予治城,在地方就是土皇帝。” 陈兰听声彻底心动,咬牙道:“可以,但两万五千的精锐,怎么也不止一个男爵,一个小小的县城之地吧!魏帅,帮帮忙吧!!” “末将当毕生支持于您!” 魏延听声点头,淡笑道:“你的爵位最多只有男爵,不过封地会在北边,你懂的。土地不会小,比县城大是肯定的,就放心吧。” 陈兰闻言大喜,虽然爵位只是最低级的男,但封地可是在北边啊!而汉地北边不就是幽州?眼下的幽州可不是昔日的穷乡僻壤,早就繁荣昌盛,且还是赵枭政权的中央核心。 封地比县城大,那可真是美滋滋! 至于下边人的命…这重要么?牺牲两万多的旧部,换取自己日后荣华富贵,对陈兰来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多谢魏帅隆恩!末将必当永世支持您!” “嗯,那就去指挥降军攻城吧。” “不要在乎死人,一切在于效率。” “诺!” 中气十足的铿锵回应,陈兰猛甩背后披风、神采奕奕的大步朝山丘下方行去。此刻的他,看起真是高昂得志、满面写着意气风发。 活脱脱一副神勇铁血大将军的模样。 魏延见状嘴角扬起,只感非常有趣。 卖下属求己利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任何年代都是很常见的事。本来也没啥说的,可像降将陈兰这般的,还真倒是难寻。瞧其并无半分羞愧不安,竟好似反以此为荣一般。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可魔高一尺,终道高一丈。” 啧啧嘴,魏延眺望愈行愈远的陈兰,面上浮现出玩味的嘲弄来。允诺的其实并不假,黑甲军帅还不屑在承诺中作假。但至于怎么理解,那就看陈兰自己了。他说的北边,就一定是汉地以北么?难道就不能是汉外以北吗? 荒芜残破的半岛,广袤无人的草原… 不都需要人去建设吗?百里都难瞅见一个人形生物的蛮地,给个郡也没啥,价值还比不上幽州一个村。或许百年之后会变繁华… 但陈兰活的到那时候吗?一个最低的男爵,且还不是世袭罔替的,陈兰一死当即收回国有,压根就没半点空子可钻。本来说,魏延并不打算这么狠,是想看看降将反应的。 若其真心爱护麾下军士,那即便其部仍得打头阵,回报也不会这般低。然而,这名奸嗦嗦的降将还是没能给人带来眼前一亮。 “文长,先前话是不是说重了?” 眼见降将离去,置身于山丘小林内的张飞大步行了出来。他一边眺望城下大呼大叫指挥两万降卒攻城的陈兰、一边皱眉道:“怎么说此人现都已经投来,说其没资格异议…” “是不是有些过了?” “难保其心怀怨愤,日后伺机…” “诶!翼德你不知道这种人。” 魏延摆了摆手,朝张飞笑道:“这陈兰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也不论此种行迹之人是好还是坏,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贪生怕死、热衷享乐的人,对其强硬定比热情好使。” “拿泰山来说,兄弟你不过水淹城池几天,正面都还没开打,他就投了…这已经说明此人畏战畏死,而我早有所闻,袁术对这陈兰还是很够意思的,封赏笼络是常有的。” “被主家厚待而轻降,是谓不忠。如此不智不勇不忠之人,要来何用?他的价值仅仅在于附带的两万降卒,眼下他走投无路唯有当马前卒驱使,我何必还要跟他过多废话?” 言至于此,魏延略有感慨。 其朝张飞笑笑,不无认真道:“千人千面,形势不可单一。翼德,咱们都要记住,面对忠勇之人要仁善宽厚…但普天之下豪士终究是要少于小人的,面对这种人无需仁厚。” 用力舞动双拳,黑甲军帅冷冷言曰: “强硬,面对小人要强硬!!” “无奈而降来的不说,但因畏惧降来的,要令他们不再倒戈,最好的方式就是叫他们更加畏惧!因强而得降,以强而控降,使强而驱降!一味宽厚不得用!铁血强硬…” “方能愈战愈强!!” “吾之信仰谓以忘战必危,好战必胜!” 张飞听声一怔,感觉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来。细细品味,倒也有点道理。 大手揽住魁梧同僚之肩,魏延环扫杀声四起的济北坚城。此刻,密密麻麻的兖州降卒手持云梯身推撞木,浩荡汹涌朝城池攻去。 城上寇兵面露悲愤,声嘶力竭的咆哮怒吼。一名名轻装弓箭手就位城头,朝着袭来之军奋力放箭。那不时划过苍穹、瞬间带来明亮的燃火飞石,说明城中有着不少投石机。 万余轻装寇军占据守城之利,且还有强力军械相助,似面坚盾。两万五千披甲降卒全副武装占据人数优势,但辅助军械较为单一。 亦勉强算是把锋利的刀剑。 箭雨火石将坠、云梯撞木将至,惨烈的攻防战一触即发。势均力敌的双方战吼连连,无不彻底红了眼。他们放箭,他们举盾,他们嘶吼!他们谁人都想将对方屠戮斩尽… 一个不留。 然而很讽刺,在不久前,他们还是同僚还是泽袍,还是同一州治的兄弟战友。 莫名其妙的战争,莫名其妙的仇视。莫名其妙的血拼,最后莫名其妙的死去。 是以这个纷乱年代,无名小卒的命运。 济北国内,一场恶战,正在进行。 终章 惟我不倒 司隶洛阳,金銮宝殿。 此刻新晨日盛,袁绍端坐殿堂龙椅下方一鎏金宝座,满面憔悴的扫视殿内群臣、无力而怒声呼曰:“我袁绍承继袁家先贤荣光,是以袁氏之龙!为何会步入如此窘迫情景?”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殿内诸多臣子闻言沉默,人人皆低垂着脑袋闭嘴噤声。近日袁绍内忧外患、四面接敌,势头已是一落千丈。其人本身也变得多燥易怒起来,谁触到他眉头,破口大骂都是轻的。稍有不幸,甚至还会被革职、下狱问罪。 这种状况多了,也就人人自危。 在袁绍发怒时,无人敢有多言。 “袁公,臣有…” “报!!” 就在许攸出列拱手之际,帐外蓦然窜入一名袁氏家将。此将面带狂喜、大声呼曰:“启禀主家,都护府赵枭那边来人了,要与…” “要与主公和平,再不对立!!“ 袁绍听声一怔,随之狂喜而展臂: “快快有请!!” …… 初平元年,四月下旬。 救国都府府与中央司隶达成一致看法,双方解除交战状态,二势回归和平。 自此,依附于袁家的各地旧吏无不萌生起别样心思。大批大批的袁家追随者暗中派遣使者、携带巨额财宝前往幽赵之地私下投诚。 初平元年,五月上旬。 都护府之首席大督统赵枭,与圣贤之后的步家嫡女步练师大婚,天下各方诸侯无不派遣使者 前来送礼示好。打算暂且休养生息的赵枭满面笑容,与来使们交谈甚欢。此筵,交好并州吕布西凉马超,以及益州交州等诸侯。 …… 初平元年,六月初。 两面交敌的袁术终究是抵挡不住豫州军猛烈的攻势、败北告终。袁术本人悲戚染病、呕血而死。六月中旬,兖术势力彻底瓦解。 兖州,泰山济北归于赵,其余归曹。 …… 初平元年,十一月末。 半年未经战事的救国都护府恢复元气,各军皆已满员、重归三十万雄军。此时,肥之皂煤之炭等物已可大规模量产。首席大督统赵枭,下达第一届世界商业博览会之预告。 十二月初,商贾云集幽州。 赵枭以十万万钱为一州总代年税标准,任命了十三名汉地大总代。一时间,一车车装满煤炭肥皂香水白糖的马车、驶向大汉各地。 十二月末,附加税便有七万万钱。 …… 初平二年,一月一日。 赵枭纳冀州甄家甄逸之女甄姬为妾,收拢巨商甄家,为财政外戚第一支柱。 初平二年,二月一日。 赵枭纳徐州大商贾糜家美女糜氏为妾,收拢巨商糜家,为财政外戚第二支柱。 初平二年,三月一日。 赵枭纳司隶权商豪族卫家嫡女为妾,收拢财权共同之卫家,为财政外戚第三支柱。苟延残喘的袁绍本想从中作梗,但被赵枭武力威胁后无可奈何,只得眼见都护府日益强大。 初平二年,五月一日。 赵枭之妻步氏诞下一子,男婴康健有力,天资极好。因诞生之时,天冒金光照耀万里,祥云飘飘一片安然。特此,赵枭为嫡出长子赐名耀。赵耀赵耀,望其照耀天下苍生。 同月八日,赵枭之妾宝勒尔托雷诞下一子。此子甚是不凡,诞生同有吉兆。 只不过,地点在于鲜卑大草原。 新任鲜卑大单于迦克西来信,言语五月八日草原雄鹰上千、盘旋呼啸,继之齐齐向往西方而飞,是以天命所指。特此,迦克西望赵枭能将二子过继于鲜卑,为下任大单于。 眼下可兵不血刃获取鲜卑大权,赵枭将二子赐名殷、于宝勒尔托雷送往草原为王。同行者田畴为德师,许褚为武师,田丰为文师。 三师并齐,可保二子赵殷永向大汉。 已决意终身不嫁之迦克西见后继有人,怀揣复杂情绪回信谢过赵枭后,便将祖地以及老幼全部交由田畴许褚田丰协助赵殷掌管,自身率领鲜卑精锐西上、为汉征伐西方蛮夷。 同年,六月九日,大桥小桥先后诞下一男一女。赵枭赐名大桥之男,顺。 …… 初平二年,十一月中旬。 赵枭再纳扬州豪商鲁家嫡女为妾,收拢巨商鲁家,为势下财政外戚第四支柱。 直至此刻,普天之下再无二家好似都护府一般府库充盈。钱多不求无处花,赵枭巨资投设尚武天机阁、幽东军政体,以及治地基础设施。虽蒸汽机还未研发出来,但在幽州冀州青州,铁轨已然全覆盖铺建。特制马车… 于铁轨上行走,快出寻常六成。 在大资金和严查腐败的双向努力下,幽东军校培育出大量优秀基层军官。谍统局的探子们也纷纷前往大汉各地、源源不断提供情报。 此刻,赵枭实力俨然一家独大。 然而他仍旧按兵不动。 …… 初平三年,五月。 尚武天机阁曙光项目达成,蒸汽机被攻克。秘制火车、秘制铁甲舰、秘制铁甲战车,已然开始研发。某位工程师发现,在搭载蒸汽机的包铁战车上安置轻型炮管,将改变时代。 此方案一遭提出,登时便被赵枭首肯。 大督统还亲自命名此战车,初代轮式坦克。 初平三年,九月。 眼见全汉财富源源不断汇聚于都护府,各地诸侯终是坐不住了。袁绍号召天下共伐赵枭,然而此次响应呼声很大,却鲜有人动兵。 得益于亲民商品,全汉百姓认赵枭为明。 不愿与之交锋。 便是各地军队,也有些调拨不动。 袁绍见状悲叹,却也不敢独自出兵。 初平四年,掌控大汉财富、麾下四十五万精锐之师的赵枭进行首次经济洗盘。其听取首席谋臣贾诩之言,大印新制货币。此币正面为汉献帝刘协、背面为自己。并且,救国都护府所有商品的购置,都必须使用此等货币。 在民间、商业有着巨大影响力的都护府,没花半月便使得天下尽用新币。 各地诸侯之私币渐渐失去往日效力,他们痛骂却也无可奈何。一番斗智斗勇后,只得使用赵枭之都府府货币。逐往,赵枭控制汉地全境之财政。袁绍怒骂,曹操怒骂… 吕布怒骂,刘表怒骂。 然,无济于事也。 同年十月,刘表单方面解除与赵枭盟约。 十一月三日,冀州第一铁甲舰队下水。此舰队皆有搭载舰炮,有蒸汽机作为动力源泉、无需人力划桨上帆,通体金属难以燃火矣。 十一月六日,幽州第一装甲军团列装完成。 此军团下辖三个四千人装甲师,六个三千人燧发枪步兵旅,四个一千人牵引火炮团,以及两个特种师,并搭载三个全能工兵团。 隶属于,赵枭的督统卫军。 十二月中旬,第二装甲军团列装完成。 十二月末,第三装甲军团列装完成。同月,青州第一铁甲舰队下水操演。 …… 初平四年,救国都护府势力滔天。 三月,时机成熟。 赵枭以昔日袁家故门旧吏献上的袁绍罪证为由,昭告天下袁家之罪恶深重。一时赵枭亲领三十万大军西行伐袁。在机械化军团的碾压,战局毫无悬念。不过半月间,袁军被歼、袁绍被逮,以斩首终结了其坎坷的一生。 继之赵枭挟天子以令诸侯。 四月,汉帝任赵枭为大汉丞相,封幽忠王。 七月,铁路修至司隶。赵枭控刘协下帝命,令各地诸侯交出兵权换以富贵侯爵。 徐州刺张昭率先领命,交出七万徐州军于张鲁领导,归属于赵枭。次日,汉庭封张昭为世袭下邳侯。并州不服,豫州不服,西凉不服,益州不服,交州态度模棱两可。 此时,赵枭坐拥司隶、幽州、冀州、青州、徐州五地,一揽大汉半壁江山。 自,无惧矣。 赵枭先以经济致使不服四地物价上涨,随之断绝其食盐来源。再以黑冰台谍统局联合行动,刺杀四系核心人物。并州高顺郝萌、豫州曹洪夏侯惇、荆扬蔡瑁、西凉李傕郭汜… 皆死于黑手。 四家怀仇怒而起兵,共举义盟。 赵枭威胁逼迫交州暗里投诚,以舰队运兵于汉南边界交州之地,背刺空虚荆扬益三州。随之正面战场开启决战。可怜吕布天下无敌,却挡不住一发纯铁炮弹、被射为碎尸。 面对火铳手的排枪,豫州甲士大败而归。 面对装甲车的碾压,西凉铁骑丢盔弃甲。 面对巡洋舰的炮击,荆扬水师一击即溃。 时代的差距,不是勇武能够弥补的。 初平五年,初。 豫曹灭,凉马卒。并吕死,荆刘降。 赵枭,实际控制汉地全境。 其对百姓以至善相待,对余孽以铁血诛杀。血雨漂泊半年,各方诸侯血亲子嗣尽数皆斩,牵连者过万。世家豪族被剥刮干净,发配外域。大汉内里夜不闭户,安定祥和。 一切祸端除尽,随之汉帝染病暴毙。 在朝野和民间无穷无尽的热烈呼声中,赵枭虽很是无奈,可也只能开朝称帝。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闻高台下数百万子民的呐喊咆哮,身披明黄华贵帝袍的赵枭面有唏嘘。如今,他已两鬓泛白,再不是昔日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了。 这一路,有得到,也有失去。 “苍天有眼,乱世终平。” 数十年的征战,早已让赵枭心志似铁。台下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追随者,也无法令他过多失神。就是先前他虽无帝名,却早有皇威。拔剑一指即可灭国,展臂一挥便是救赎。 眺望万里金光祥云的苍穹,赵枭轻抚腰间微微颤抖的乾坤宇宙锋。此刻,奇异的一幕倏得发生。那黑色剑鞘居然寸寸似如流光一般剥落,继之显现出亮金色的明黄剑鞘来! 瞧见奇景,台下百万人瞬间炸了! 他们呐喊,他们咆哮! 他们怆然泪下,他们涕泗横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何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枭见状稍稍一怔,随之淡笑昂首。 他缓缓从台中央的金案上捧起帝冕,面色庄严而又肃穆、声音雄健而又威严。 “枭继之天命,危难而出。” “剑扫黄巾乌合,指灭草原异贼。上清腐败官僚于一体,下除阴暗罪恶结一窝。仁治百姓,厉灭奸豺,顺迎天,诛逆暴。如今汉帝暴毙,是以不仁于天下苍生而天谴之。” “汉朝已老已朽,当随先之秦而逝去。在庞大腐烂湮灭后所余出的黑土,一个熠熠生辉蓬勃向上的新朝,当接替而起!今日…” “吾受之天命,继承大统。” “立国号为炎。” 话音落下,赵枭戴上神圣帝冕。 就好似一尊下凡的神袛,不可侵犯。 左右司仪见状,无不高声呼曰: “忠勇仁慈神威贤良圣皇帝,万岁!!” “忠勇仁慈神威贤良圣皇帝,万岁!!” “忠勇仁慈神威贤良圣皇帝,万岁!!” 台下的百万群众沸腾了,他们无不歇斯底里的疯狂吼叫。在这一刻,金阳… 好似,都被赵枭夺去了色彩。 “泱泱华夏,昌盛炎朝。 枭承天命,以身践行。 双焰之火,生生不息。 千年血统,永不间断。” “前有战国,纷乱七雄。 后有秦汉,终为袅烟。 不乱真法,仁治河山。 薪火相传,不朽篇章。” “眼鉴先贤,德盈少欲。 后望达者,焉能累卵。 普天之下,惟我屹立。 斗转星移,惟我不倒!”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