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小妖精》 第1章 你别怕 六月份的天正是热的时候,炙热的太阳烧烤着大地,没几个人会在午间出来,但是农人却不得不出,他们忙着给地里的庄稼浇水。 只是这日的午间莲花村东侧农人晒五谷的空地上却站满了人。 有抗锄头的壮年、垂垂老矣的老者、包着头巾的妇人乃至她们手上或牵或抱的总角孩童,俱都是伸着脖子看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仿若是拖家带口般熙熙攘攘的看热闹。 那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却是两个面目狡诈的男人,见这么多人都过来看,笑的很是得意。他们脚下坐了个麻袋,缩的小小的一团,里头似乎是装了个人。 众人等的不耐烦了,便开口催他们:“俺说刘二娃、田癞子,现在俺们都正忙着,你们带了婆娘过来就赶紧打开让俺们瞧瞧啊,别耽搁的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 这一会儿功夫庄稼哪儿可就旱死了,其他人急着看,也都当真似的一个劲点头催那两人。 原来这刘二娃、田癞子是拐卖女人、孩童到这偏远的山村贩卖的人贩子! 见着势头正好,二人咧着嘴笑的很是淫邪,那田癞子望着众人笑道:“我这次弄来的这婆娘可比以往那些个货色好太多了,待会儿你们见了这婆娘就知道,让你们等的这么一小会儿那可简直是赚大发了!” 他说的众人心中越发的痒,催促声更甚,那田癞子也不再卖关子,蹲身解开绑着的麻袋。 麻袋缓缓落下正露出里面的人儿来,她穿着件碎花褂子,下着蓝竹布的散管裤,脚踏青布小弓鞋,正双臂抱着膝盖将脸儿埋在臂弯里,因着动作那一头乌鸦鸦的发就似瀑布一般铺陈的满背,还有许多发丝垂至前头几欲垂到地上。 她虽将脸埋的严严实实但那露在外头的纤手和细腕在阳光下却白的晃人眼。 这些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户,面皮一个个都是土地的颜色,哪里见过这般白嫩的人儿,一时看的心痒难得,叫嚷着要让那人儿抬起脸来看。 这些人这么激动意味着这人儿能卖个好价钱,刘二娃和田癞子笑的贪婪,抬腿踢了那人儿一脚,狠声道:“捂什么捂!还不快抬起脸来让大伙儿赏看赏看!” 那人儿似乎很是怕他,瑟抖着终是缓缓抬起了脸。 檀口琼鼻,眸如春水,黛眉之间一点红痣,端的是个天仙儿般的娇娇美人儿,似乎望上一眼便能生生夺了人的魂魄去。 这些个农人一辈子都活在这方寸之间,哪里见过这等美色,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原本吵嚷的人群瞬间便安静下来只除了一两声不知事婴儿的啼哭。 见此,刘二娃和田癞子更是喜的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刘二娃甚至忍不住凑到田癞子身边喜道:“真是多亏了哥机智没听那女人的话将这美人儿杀了,现在看来,咱哥儿俩这是要发啊!” 顾忌着人多都看着,田癞子瞪了刘二娃一眼没有多说,干咳了声上前笑道:“怎么样啊,我田癞子前头说的话可骗你们了?” 闻他说话,众人这才渐渐回过神却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美人儿瞧,看景似的啧啧声不断。 中间有人忍不住出了声:“别说那些个有的没的,这美人儿你要多少银钱?” 田癞子寻声看过去,那是个身宽肚肥五尺长的中年男人,便咧嘴笑道:“我田癞子也不是个爱说虚话的人,咱们便说开了来,众位,这美人儿你们都可都看在了眼里,像这等品貌的怎么说也得二百两纹银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都是一阵吸气声,有那妇人忍不住呛声:“你俩抢钱的吧!” 闻言,田癞子叉起了腰,扫了那婆娘一眼又笑:“你这婆娘生的磕馋若让我等拿去卖那可不就是抢钱嘛!” 众人听的都是一阵哄笑,那出声的婆娘羞的满面土红再不说话了。 哄笑中,也有人附和:“二牛家的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俺种一季庄稼就是不做口粮全部拿出去卖也不过能得来五百个铜钱,二百两纹银啊,俺可没见过,你这可不就是在抢钱吗?” 那田癞子“哼”了声,拔了根脚下长着的狗尾巴草叼到嘴里:“你没见过那是你穷,不表示别人也没见过!”说着他转脸看向先前出声问价的肥胖中年男人讨好的笑:“你说是不是方大户!” 他们说话间,那方大户一直在盯着那美人儿看,目中的贪淫毫不掩饰! 闻田癞子说话也没回过眼,只是犹豫了下。 他虽是这莲花村最富裕的人,但这儿到底也只是个偏远、穷困的小山村,二百两纹银几乎要了他所有的家底,是以他虽想要美人儿,却到底不敢冒失,只嗡声讲价:“便宜点!” 见他讲价,那田癞子摇了摇头使出杀手锏:“这美人儿咱哥俩可一指头没动过,到现在还是个雏儿,方大户,你说值不值二百两?” 众人听的都是一愣,那方大户的目光也终于从美人儿身上收回来,来回着踱步,半晌方顿住身形盯着田癞子:“那你们哥俩就破了她的身子,我一百两买走!” 他这话一出,众人更愣。 那田癞子本就是为了能多卖些钱财这才强忍着没碰那美人儿,哪里能想到这方大户为了能少些银钱竟连处子之身都不在乎了。 一时也是气的直上火,正要说话,忽的一人在身后粗声道:“二百两我买了!” 闻言田癞子大喜,忙转身看去,却是个粗壮的汉子,生的很是显眼,倒不是因为生的好看,而是因他的体格。 高、壮、黑,像头熊似的,压过着围场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旁边有人认出他,笑他:“个傻汉子,就凭你每日打猎赚的点嚼头,要是能拿出来二两纹银,俺就给你跪下来喊爷爷!”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哄笑,有那不嫌热闹大的还在旁做起了见证,嚷嚷着若这“傻汉子”当真拿出了这么多纹银,可是要看着他给这“傻汉子”跪磕头喊爷爷! 他们这边一阵吵闹,那边田癞子也没理那汉子,走到方大户跟前打算再说和说和。 哪知他还未开口,胳膊就被人拽住,立时只觉一阵怪力传来,好歹也是六尺男人却就似那鸡仔一般,被人擒住了胳膊轻轻一拽就扯到了一旁。 “二百两我买了!” 是那“傻汉子”拽着他又重复了一次。 众人见他这举动倒当真像是有这么多纹银的,一时也止了闹声都盯着他们看。 田癞子却不干,甩着胳膊想甩开那“傻汉子”可那汉子的大手却似铁钳子一般纹丝不动,无奈只好作罢狠道:“你方青山就是出五百两我也不卖给你!” 没想到他竟还不卖,方青山愣了下皱眉问道:“为啥不卖我?” 他生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很是刚硬的长相,不笑的时候严肃板正,若是眉头皱起来那便是凶的吓人了! 田癞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才哼道:“你买来都是拿去放了,这美人儿可是咱哥儿俩费了老大劲儿弄来的,你要是放了,咱们可就……”他说着忽的顿住,转了转眼珠接着道:“可就白忙活了。” 他虽没说明,但众人都知道,他们做这行的不就怕人跑了,回去找人寻他们麻烦吗! 知道他这层顾虑,那方大户有恃无恐上前道:“你看现在这莲花村也就我能买的起也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还按我先前说的,这美人儿的初夜就让给你们哥儿俩,一百两纹银得了!” 一少就是少一百两纹银,那刘二娃再忍不住了上前扯田癞子:“哥,这不行,少太多了!” 田癞子何曾不恼,可这美人儿却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们拿人钱财是要灭口的,可又舍不得这到手的横财。 说州府里那些个烟花柳巷之地,这着美人儿的品貌,少说也得个万把两纹银,可那等地方,总保不齐会有人认出她来,到时候莫说她家人,就说雇他们二人的雇主也是个狠角色,定不会饶了他们。 别的山村他们路子不熟,却不敢贸然过去,是以这才寻着路子将人卖来这偏远的莲花村,如今被压价却也无计可施。 田癞子憋着气,面上却笑的讨好:“方大户这说的哪里的话,这美人儿可就是您的婆娘了,咱们哥儿俩哪敢乱动,这样吧,一百八十两纹银这就成了吧?” 那方大户吃准了他们的短处,老神在在:“一百两!” “你……”田癞子气急,心中一狠,戾着脸色狠声道:“老子大老远的送个美人儿来给你们开开眼,你们竟还这样不长眼,大不了这美人儿老子不卖了,咱们哥儿俩自个儿享用!” 旁边那刘二娃一听急了,忙扯他:“哥,那银子可就没了啊!哥!” 田癞子挥开他,狠声:“没了就没了,这等个愚民……” 他话的没说完,一直钳制着他的方青山又将他扯过一旁,粗声:“她我买了!”似乎是怕他们拒绝忙又加了句:“不放她,我喜欢她,要让她做我婆娘!” 他这话一出,众人终于又炸开了锅。 “嘿,你这傻汉子也知道找婆娘了!” “哈哈哈,这下那四牛可得给人家跪下喊爷爷了!” “……” 方青山却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只瞪着那田癞子又重复道:“她我买了。” 他这话让田癞子如绝处逢生,到底是个贪财的货,却还是不放心方青山,不死心的看那方大户:“怎么样方大户,如今可是有人要买了,我还照一百八十两纹银卖给你,你要是再不松口我可就卖给这汉子了!” 那方大户见此,狠狠瞪了方青山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那已经缩回去的美人儿,喘了几瞬:“一百五十两!” 到这个时候还压价,田癞子心里一阵冒火,顾忌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压制着,还未及说话,怀中忽然被人塞了个小布包过来。 “这个给你,她我买了,过几天我和她成亲的时候请你们上山喝酒!” 说着方青山松开了钳制田癞子的大手自往那还坐在地上屈膝将脸埋在臂弯里的人儿去。 田癞子正将他塞过来的布包打开,里面却是一株老山参,全须全尾,根茎皆在,还尚带着泥土。 众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虽没见识但也都知道这人参的贵重,更别说像这等正宗的野山参了。 那田癞子整日混迹在州府里更是知道,像这等品相的野山参少说得卖一千两纹银啊!又听了方青山要成亲请喝酒的话,心里大安哪儿还能不愿,手都在发颤,慌忙将这株野山参小心又小心的包好连声道:“成,成,成,这美人儿就归你方青山了!” 到这时候那方大户才急眼了,慌忙着拽田癞子:“你不是说卖我的吗,一百八十两我出,我出,这美人儿是我的!” 田癞子因他一再压价一直窝着火,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此刻不需他了立刻凶像毕露,一脚就踹到了那方大户的胸口上骂道:“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现在还有脸提一百八十两纹银?” 说着就是一通乱打,一旁的刘二娃也跟着上前帮忙,那方大户被他们打的哀嚎不断,周围的人见此忙着拉架,这晒谷场里变的一通乱。 方青山没管他们,只在那美人儿跟前儿蹲下了身子。 他身高体壮,即便是蹲着也似一尊铁塔一般将那外头的乱象挡的严严实实,也更显的跟前那人儿的弱小。 看着眼前的人儿,方青山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挠了挠头咳了声方道:“你别怕,我不害你。” 他怕吓到她,那原本的粗声都刻意压的低低的。 但却还是吓到了那人儿,因为他看见她瑟了下,又缩的更紧了。 方青山叹了口气,伸手想拉她起来,可看到她那露在外头白的耀眼的细腕又猛地顿住,收回了手,转头看了看还打做一团的人群又转过脸来,学着那田癞子的模样,凶道:“你再不起来跟我走,我可打你了!” 那美人儿被他吓到,瑟的更狠了却终是抬起了脸,睁着一双春水般的眸子怯生生的望着他,颤着声气儿:“别打我,我……我跟你走。” 那模样娇美的让人沉沦,那声音娇嫩的让人沉醉,即便是如方青山这般粗硬的汉子,黝黑色的面上也暗红了一片,他撇开脸站起了身子,匆匆道了声:“走吧!”就自个儿大步往前去了。 第2章 相处 说这莲花村是个小山村乃是因其坐落于山脚下,那山巍峨壮阔呈合抱式将这村子围着,仅余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外头的县镇州府,才使得这莲花村内的村民不至于太过荒蛮。 六月的天还是很热的,但入了山,有那茂林绿草遮挡却是阴凉的很。 崎岖的山道上,高大壮硕的汉子走的如履平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丈把开外。 他闷着头走了会儿忽的反应过来,停住脚步回头,那人儿果真已经被他甩的看不见了,便忙又拐下去,正见她扶着路边的香樟树气喘吁吁,白玉似的小脸也变的绯红一片,但却是愈发的娇艳了。 见他又回来,美人儿瑟了下连忙站好,一双如蕴了春水的眸子里满是惧意。 方青山忙摆手安抚道:“别怕,我刚走的急了,回来给你引路,别怕,我不害你。” 他的这番安抚似乎很有效,美人儿看了看他目中惧意稍减,举步往他这边走。只是短短几步路,她却似在悬崖边一般走的举步维艰。 方青山四下看了看,弯身拾起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 美人儿见到吓的一哆嗦又缩了回去,春水般的眸子里惧意徒增,害怕又戒备,仿若他下一瞬就要扑上来打她一般。 方青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吓到人家了,忙解释道:“不打你,山路难走,我用这个牵着你走。” 闻言,美人儿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的点了点头,伸出细嫩的手去握他伸过来的树枝。只是刚一触及就缩了回去,自己攥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他。 这是被扎到了? 方青山看过去,那树枝上果然生了许多细小的倒刺,他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感觉,可是美人儿不一样,那样嫩的手指触上去可不就被扎到了吗! 方青山赶紧将那树枝收回来,大手握上去从头到尾撸了一遍,那生了倒刺的树枝立时就变的光滑了,这才再又伸到美人儿面前:“不扎了。” 美人儿点头伸手过去,细小的声音同他道谢,不难看出有良好的家世及教养。 虽有方青山相扶,但美人儿步子小,待到了地方都是傍晚了。 方青山的房子建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坦之地,灌木做篱笆围了个院子,里面只有一间用粗木搭建的木屋和厨房。 简单、糙实的就像他人一般。若说唯一的色彩便是篱笆外头的一颗海棠树了,长得高大,因正值花期,嫣红的花朵密密匝匝的都荫到了篱笆内,给暴露在烈日下的小院荫出了一片清凉的阴影。 美人儿娇弱,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体力透支,前头绯红的面色都变白了。 方青山开门搬了把宽大的木椅出来放到院内海棠花荫出的阴影里对那人儿道:“坐这儿歇会儿。” 想来美人儿着实累到了,没再瑟抖犹豫,勉强点了点头过去坐下。 见她坐下,方青山又进厨房端了盆水过来放在她面前:“洗洗。” 他这般周到,美人儿惧意大消,依旧细小的声音同他道了谢这才伸手入水清洗,待再抬起脸儿来,就似那沾了水的上好晶玉,清透又鲜艳,一如春水梨花,那双春水般的眸子更加的湿润,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艳丽的仿若山中精魅。 方青山撇开眼将手中的巾子递给她,声音比方才粗重了许多:“擦擦。” 美人儿小心的接过来,入手却是粗扎扎的,许是经常用,上面的毛剌剌的,连颜色都变成了黄褐色。 见她看着毛巾没动,方青山忙解释道:“洗过,不脏。” 似乎是怕他生恼,美人儿不敢再看,忙将毛巾覆到脸上。 刺刺中有纯净的水气还有另一种醇厚的气味,应是浸染到他身上的气息,不难闻反而竟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见她清洗后消了些暑气,方青山便没再多话了,拔出身后粗布腰带上插着的用芭蕉叶子做成的蒲扇放在她椅子旁就又转身进了厨房。 须臾厨房上的烟囱便冒出了烟来。 袅袅炊烟,伴随着山中一两声不知名的鸟鸣,反而出奇的宁静,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美人本就疲累,望着那飘散而去的炊烟渐渐阖上了眸子。 因着身下是硬椅,脑后是粗木她并没有睡的很沉,一点轻微的响动便足够让她醒来。 是那汉子,他正搬了个四四方方的木桌出来,见她醒了明显舒了口气,开口说道:“饭好了,吃过再睡。” 此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但天气却很好,星辰铺陈的漫天,照的大地亮堂堂的,也没了白日里的炎热,清凉凉的很是舒适。 美人儿点了点头拘谨的站了起来。 方青山便也没多话扭头进厨房端饭出来。 那是两个瓷盆,大些的里头盛满了晶亮又大块的肉,小些的里头则是被压的颇为瓷实的一盆米饭。 他将这两样放到那木桌上招呼道:“快过来吃饭!”顿了下又补充:“我去厨房吃。” 他是怕自己在会吓的美人儿不敢吃饭。 美人儿看着他进去这才搬过椅子到桌子旁坐下,拿起了筷子。 从中午到现在她滴水未进确实饿了,可举着筷子看着那比她脸还大的一瓷盆米饭还有那占了大半桌子的一盆肉怎么也没下的去手。 肚子在“叽咕”作响,半晌,她终于从那满盆晶亮的肉里夹了一块相对小一些的出来,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自小尝惯了珍馐美味的舌头并不买账,她瞬间便苦了脸,看着筷子上夹着的还剩了一大半的肉块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余光瞥见一物正朝她缓缓逼近,她忙侧脸看去,原来是只狗,竟有半人高大,灰褐色的皮毛,乌黑的嘴筒子湿漉漉的,寡淡着一双棕褐色的眼珠,高大壮硕的像那汉子一样。 美人儿不妨被吓的一声尖叫,筷子上的肉都甩了出去,正好甩在它面前。 那狗却是看也没看一眼,棕褐色的眼珠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过头望向厨房。 听见声响,方青山正从里面大步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忙上前挡住那大狗,沉了脸喝道:“二虎回去!” 不似其他的狗见了主人就上赶着磨蹭摇尾巴撒欢,被呵斥了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这大狗却也还似王者一般淡淡的瞥了方青山一眼转头踱着缓慢地步子走了。 训走了大狗,方青山回过脸安抚:“它是我养的,不咬人,别怕!” 大狗既走,美人儿也松了口气小心的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方青山看了看她面前还完好的一瓷盆米饭,忍不住督促:“快吃,它不出来了。” 美人儿攥着手指头,小声道:“太多了。” 方青山愣了下道:“不让你全吃完,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吃。” 美人儿垂着眸子摇了摇头,依旧细小的声音:“我吃饱了,你吃吧。” 可那瓷盆里的米饭还是完好的,方青山皱眉,渐渐反应过来,也没再催她,只是回了木屋里,再出来手上就多了个不大不小的瓦罐。 将瓦罐放到她面前,拿了干净的筷子伸到里面一搅便剜出来一大块物什:“这是蜂蜜,饭不好吃,吃点这个。” 闻说,美人儿眸子都亮堂了些,抬眼,那筷子上的一团米白色的糖块在月光下沙淋淋的诱人,便点了点头,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筷子抿了一口,那春水般的眸子立时就眯了起来,不在停顿一小口一小口的咬。 见她终于吃东西,方青山面上不自觉的带了笑,也没再去厨房,搬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一筷子下去,瓷瓶盆里那压的满满当当晶亮肥腻的肉便缺了个大口子,他人高又壮嘴还大,吃的风卷残云一般,美人儿筷子上的蜂蜜还有一半,他就已经把那两盆的肉和米饭吃的精光了。 方青山填饱了肚子一抬眼这才发现美人儿那嫣红的小嘴正咬着筷子怔怔的看着他。 意识到是自己的吃相吓到了人家,方青山挠了挠头别开目光,起身麻利的收拾桌上的狼藉:“我去洗碗,你慢慢吃,不急。” 美人儿谨慎的点了点头,看他进了厨房听着里面传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和淅沥沥的水声,这才又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筷子上剩下了一半的蜂蜜块。 甜食寻常人吃多几口便会腻烦,但她一小口一小口虽吃的慢,却是不仅将那剩下的一半蜂蜜块吃完竟还又从瓦罐里挖出了一大块。 方青山将厨房里收拾停当出来见她还攥着筷子愣了下,美人儿察觉了,忙放下手中的蜂蜜小心的觑他。 方青山忙道:“没事,没事,你吃,你吃。”说着将手中那条先前给她擦脸的毛扎扎的布巾搭到肩膀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出去下,你慢慢吃。”走到院门口时又停了下,也没回头只咳了声:“厨房木盆里有烧好的热水,你……洗洗,我会晚些回来。” 说完便再没停了,须臾就不见了人影。 美人儿看着他走远便收回了目光继续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筷子上的蜂蜜块。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瓦罐里的蜂蜜都见了底,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吱呀”一声门响,美人儿惊了一跳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望去。 是那汉子,他正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兜的东西进来,肩膀上还搭着他那条黄褐色的刺啦啦的布巾,头发是半湿的,想来是跑出去洗澡了。 他兜着那一兜的东西走到方桌前,见瓦罐里的蜂蜜已经剩个底了,呆了呆:“你吃的?” 美人儿瑟了下,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怕他责怪。 “不怪……”方青山急忙摆手,却忘了自己手中还兜着东西,一抬手衣服里的东西都散落了下去,滚的满院。 是些圆溜溜的樱桃,一个个火红火红的像精巧的玛瑙珠子。它们被洗的干干净净还带着水珠,这下在这地上一滚大半都变成了泥珠子。 方青山赶紧弯身捡,一边捡一边接上面没说完的话:“不怪你,你别怕。” 他手大,腿长,没几下就又全部捡了起来又用衣服下摆兜着,舒了口气:“我是想着吃这么多甜的不好,没有怪你吃的多。” 美人儿怯生生的站着,只拿着一双春水般的眸子小心的瞧他,想来还是有些害怕。 方青山便没再说话自兜着一兜的泥珠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他烧好的热水完封未动,想来美人儿还是害怕。方青山也没再提,自收拾好,将那一兜子的泥珠子清洗干净放进先前盛肉的大瓷盆里,这才又端着出来,冲那还怯生生站着的人儿招了招手,怕再吓到她,自己那大粗声刻意压的低低的:“过来吃点樱桃,刚摘的,好吃。” 见他没恶意,美人儿这才又坐回去,伸出细白的小手从那瓷盆里拿了一颗出来,抬眼看了看他,终是递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跟个小兔子似的。 她该是喜欢吃,方青山将瓷盆又往她跟前推了推:“都给你。” “小兔子”鼓着腮帮子顿了动作,明显的苦了一张娇艳小脸,小声道:“我吃不下了。” 她吃的蜂蜜却是有些多了,方青山点了点头,大手一伸便收了桌子上的瓷盆和装蜂蜜的瓦罐:“那放起来,明天你想吃了再吃。” 见他没逼着她吃,美人儿面上神色都轻快了些,小心的点了点头。 方青山拿着手中的东西起身却没走,咳了声:“要是困了就回屋里睡觉。”知道这话题有些吓人,又连忙补充:“你一个人睡,我睡院子里。” 美人儿确实被吓到,听他这么说才渐渐缓和了神色。 她缓了神色,方青山也松了口气转身进了木屋,不多时便又出来却是抱着个铺盖卷出来的,在院子里找了处平整的地方,一边铺陈一边道:“去屋子里睡吧。” 美人儿攥着自己细嫩的手指,看着他收拾好躺下这才小跑的进屋将房门关了上。 知道这美人儿的戒备心重,方青山也没在意,翻了个身,打算寻个空明后天就送她走,她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适合这里的生活。 第3章 吵闹 农人辛勤,那红日还未露头就起了人声。 村西头走过来两人,是个肥胖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瘦小的青年男人。 那妇人左臂上挎了个篮子,一边走一边交代:“你身体弱,这么多年娘可没让你干过啥活儿,就今个儿使唤你一次,你可一定要拿出你吃奶的力气来,该拿就拿该搬就搬,千万别手软啊!” 那男人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眼中有压抑不住的贪淫:“娘你说方青山那傻汉子买回来的婆娘真的是个美人儿?” 闻言妇人瞪了他一眼:“你惦记那骚婆娘作甚,脏着呢!你要是真想要美人儿,待来日中它个大状元,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怕他忘记正事,说着又再次强调:“你爹是个不行的,你可千万别给娘掉链子被那骚婆娘迷住啊! 那男人也知道办正经事要紧,点头问道:“那傻汉子不会不给咱们吧?” “他敢!”妇人喝了声,恶煞一般拧了粗眉:“他也不想想是谁把他拉扯大的,想当年你大伯大婶早早的没了,要不是俺见他可怜将他当自家的娃来养,他能活到现在?”说着愈发觉得自己劳苦功高,竟站着不走了跟自家儿子念叨:“你看他现在生的人高马大的,那可全是吃咱家粮食来的,他生的壮吃的多,一人能顶咱们三个人的量,但咱家从来没紧过他,全是让他先吃,这么大的恩情,你说他…… “噗嗤”忽然有人嗤笑出声:“俺说方家的你这张嘴可真绝忽了,就是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吧!” 原来,因着她的大嗓门引得旁边一个妇人注意,这才忍不住开口。 那方家的一听那满脸的横肉就变作了恼怒:“刘家的,你怎么说话的!俺们自家的事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怎么你做的就不兴俺说得?”那刘家的和她不对付,才不肯放过她:“养青山?说的倒是好听,青山打小没了父母,你们家占了人家那么大一座院落不说,什么脏活苦活都让青山干,还紧着青山吃?”她嗤了声:“怕是一粒米都不舍得给青山,愣是逼得青山十岁就自个儿搬到山上住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上山看过人家,现在知道人家打猎寻到些好东西,这就赶紧着上去占便宜了罢!” 被这般直白的说到台面上,方家的面上一阵黑青交加,本就是个蛮妇,怒极之下喊上自家儿子上手就朝那刘家的打来。 那刘家的也不是好欺负的,不甘示弱下三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这边扭打,周围的人也不急着下田了,俱都围在旁边看热闹,有那厚道的倒也会上前拉架。 刘家的一个人打不过两个,趁着有人来拉架忙一边骂一边跑了!方家的朝她啐了一口,带着自家儿子气呼呼的走了。 没了热闹,周围大部分的人也都散了,只是有那几个好事的竟嫌热闹没过瘾,跟在方家的身后上了山。 方家的受了气一路也不再多话,脖子仰的高高的,比赛似的扯着自家儿子赶在看热闹的人面前,没多大会儿就到了,面上神色也即刻变的喜庆了,喊道:“青山啊!” 方青山正在扫院子,闻声看过去:“二婶?” 他有些诧异,他平日里下山去看二叔都总是被她赶走,怎么今天竟然有空上来他这里。 院门没关,方家的风风火火原本是想踏进来的,可看到角落里卧着的大狗,险险的停住了脚步,只站在门口咧嘴应道:“哎,青山啊,婶子上来看看你。” 方青山虽然有些纳闷她的忽然示好,但人家到底是好意且还是自家族人,便点了点头招呼:“二婶进来坐。” 方家的看了看那大狗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就不进去了,婶子将这篮子给你就成。”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篮子亲热道:“婶子想着你一个人住在山上也没个什么照应,饭食上肯定不够经心,这不,起了个大早给你做了些吃的拿过来给你。又想着你刚讨了婆娘,还给你放了块红糖。” 知道她的东西不好拿,方青山原本是要拒绝,可是听她说有红糖就没有推辞,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篮子道谢。 见他收了东西,方家的心中大喜,面上却做愁苦状拉过自家儿子叹气:“别看你婶子住山下,可哪有青山你自在,你二叔他的腿疼又犯了,你大弟身体弱干不了多少活计。这全家上下可全靠俺一个人操持,艰难的很啊!所以,青山你要是富余可得帮帮婶子啊!” 他拿了人家的东西,就是不说他也是要还的,闻言方青山点头:“我这儿还有两张鹿皮也能换几角碎银子,这就拿给二婶。” 他说着就真要回屋里去拿,可是一转身看见那紧闭的房门顿了顿,又转回身道:“一会儿给二婶送下去吧。” “成!”他既然开口答应,方氏就不怕他不给,也跟着往他身后紧闭的房门上看,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婆娘还是睡觉?” 方青山点了点头。 方氏便跟踩了她尾巴似的一拍大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又不是猪猡!”她明显着想进去,忽然想到那大狗便又缩了脚回去,转去说方青山:“青山啊,不是婶子说你,这婆娘惯不得,管她以前是什么人家,现在是你婆娘了就得早起做活,你看你大弟媳妇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可是个绣娘,现在还不是得白日里下地,晚上纺织,还有你妹二妮,没嫁人前每日里的家务活少不了她!你这婆娘要是不听说,打她几顿就老实了!” 方青山听得直皱眉,心里不认同声音不自觉就大了:“二婶你这是什么话!” “看,看,还真惯行的!”方家的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劝道:“婶子这又不是在害你,等将来你日子过好了就知道了,你现在赶紧去把你婆娘叫起来,让她跟着俺下山和俺家媳妇儿一块下地干个几天活再回来,保管是个贤惠能干的婆娘!” 旁边跟上来看热闹的人听的直乐:“嘿,要了人家的东西,还要人家的婆娘给你白做劳力,方家的,你这算盘打的真是精啊!” 那方家的最听不得别人跟她唱反调,立时凶相毕露,冲那边骂道:“关你娘的屁事,这是俺们自家人的事,轮的到你们外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俺这可全是为了俺们青山好!” 那边不甘示弱,立刻还嘴,斗鸡一样将这安静的半山腰都聒噪的跟菜市场似的。 他们吵的突然,方青山拦不及,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原先还紧闭的大门果然都已经开了一道缝来。 便再忍不下去,粗声道:“二虎要出去了!”说着回头唤:“二虎过来!” 听他呼唤,那卧着的大狗抬起了头,懒洋洋的支起了前腿,一双棕褐色的眼往人群看去,看样子是要起来。 于是那院门外吵着的人立时便闭了嘴,跟有鬼追他们一般瞬间便跑出了几丈远。 倒是那方家的还在惦记着那两张鹿皮,一边跑一边叫:“青山啊,别忘记给婶子送鹿皮!” 闲人散去,终是重归了清净,方青山这才弯身提起篮子走到房门前站了会儿才开口唤道:“姑娘?” 里面的人儿没有回答,他也没再唤待要走,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儿还穿着昨个儿的碎花褂子,一双春水般的眸子依旧怯生生的望着他。 肯定是刚才那些人闹事将她吵醒了,想来刚才二婶说的话她定也听到了,方青山解释:“她们瞎说的,不让你做活,会放你走的,别怕。” 美人儿春水般的眸子闪了闪,轻轻的点了点头。洗漱过后,方青山已经将早饭摆好了,还是放在昨晚他们吃饭的那张方桌上。 两碗白粥、一盆肉。 美人儿谨慎的坐过去拿起了筷子却没夹菜,只捧着大瓷碗小口的喝了下,便放了碗,小声:“我吃饱了。” 方青山看的直皱眉,放下手中的碗,站起了身。 美人儿骇的一抖,忙伸手又捧起了碗,一双如春水般的眸子满是害怕的望着他。 又吓到人儿了,方青山忙道:“不打你,就是……”他停了停说:“就是你总不吃饭身体会垮。” 美人儿怕他,连忙点头,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半晌,见她好歹是把这碗稀饭用了一小半,方青山这才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指头长短的红糖块,递给她。 果然,美人儿一见着糖,那一直蹙着的眉头瞬间便舒展了开来,春水般的眸子也亮了几分,顾不着害怕欣喜的道了谢从他手中接过来,拿自己细嫩的小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似是什么珍馐美味,小兔子一般的眯起了眸子。 方青山看着她没动,那样一个铁疙瘩似的汉子看个女人吃糖竟能看的出神。 第4章 维护 “青山还在家呢!” 正在这时,忽的一道嘹亮的女声传来。 美人儿被那声音吓的一抖,赶紧放下手中的红糖。 方青山皱眉看去,还是方家的和她儿子身后又跟着几个看热闹的闲人。 这方家的刚才虽被大狗吓走,但因没拿到几件好东西还是有些不甘心,且又惦记着那两张鹿皮,这便又上来了。 她看见坐在方桌前的美人儿阴阳怪气的“哟”了声:“你婆娘终于起了?” 美人儿都快吓哭了,糖也不吃了,缩着身子低着头。 方青山沉了神色动身挡到美人儿前面:“二婶有啥事?” 他挡过来,倒是让方家的转了注意力笑道:“你这不是总忙嘛,婶子也不好再让你跑一趟,就自己过来拿俺那鹿皮了。” 这可就成她的鹿皮了!这婆娘简直太过不要脸,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嗤笑出声,只是有几个闲汉跟过来就是存着看美人儿的心,见方青山一直挡着心生不满便口花花起来:“傻汉子总挡着他婆娘……别是昨儿晚上,这莽汉把人家玩坏了!” 此话一出周围立时就是一阵暧昧的哄笑声,连些个妇人也捂着嘴直笑。 他们满嘴胡话,方青山攥紧了拳头想要上前教训那混子,却忽听身后有微弱的啜泣声,便也顾不得管那些个人忙转过身,美人儿果然已经被吓浑身发抖,眸中带泪了。 方青山忙伸手虚虚的兜了兜她:“别怕,你先回屋去。” 美人儿啜泣着点了点头还没走,一人忽然叫道:“方青山你买这雏儿的时候可是说过要请我们喝喜酒,这么久了也没个信儿,不知还请不请了啊?” 说话的是那田癞子,他自跟着人群过来就一直紧紧地盯着院中的两人。 原是这田癞子还是不放心,此时明显是逼问的意思。 早忽略了这事,此刻被逼问方青山才想起,瞬间凝了神色,还没说话倒是那方家的一脸喜气连声笑道:“请请请,我们青山明天就办酒席,大伙儿可要记得过来吃酒!” 她自作主张的行为让方青山皱了眉头,只是此时也不好反驳,默了默开口:“后天,明天要采买物件。”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人儿连啜泣声儿都没了。 那田癞子得了准信儿便不再提这茬,本就是泼皮无赖又和方才那群混子一道在旁说些有关美人儿的污言秽语。 方青山沉着脸没有说话朝他们走去。 他虽生的高大壮硕有些凶像,但却是个温和敦厚的性子,平日里从不和人起争执,是以那些个混子也没在意,依旧的胡言调笑:“嘿,这傻汉子不挡着了,大伙儿快看那美婆娘有没有被他玩……厄”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方青山隔着篱笆攥着前襟举了起来。 众人都愣了,那混子死命挣扎奈何无济于事,终是慌了,只是仗着人多,强自支撑:“你敢动手?哼,看俺不找村长说理罚你个倾家荡产!” 他话虽说的硬,但声音却是颤抖的,再加上他此时被人弱鸡一样提着的模样显得异常的可笑。 方青山瞪着一双虎目,声如炸雷:“再胡说,就不只是动手了!”说着一扬手就那混子掷到地上,他力气本就大,此刻使了劲,直摔的那人蜷缩在地上半晌都起不来。 这汉子生的凶猛,只皱个眉头就凶的吓人,此刻当真怒了,横眉瞪眼的恍若煞神降临。 众人头次领教俱都不敢再乱说话了,一个个就似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走了。倒是那田癞子见他为了美人儿发怒显见的在乎,倒当真像是买来做婆娘的,心中就又更踏实几分,便也没再多纠缠,跟人群也走了。 那方家的却是个贪的,虽心里有些发怵也没走腆着脸过去笑道:“青山啊,俺那鹿皮……” 方青山不是迁怒的人,闻言点了点头自进屋去拿鹿皮,待出来的时候却见他那堂弟正围着美人儿四下看,虽没说什么胡话,但那淫邪的眼神怎么也掩盖不了,美人儿早被吓的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纤瘦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方青山脸色更沉大步上前将美人儿挡在身后。 那方家的刚从屋角处抱了一捆劈好的木柴,见状忙上前拉过自家儿子打圆场:“嗨!你大弟就是想看看你这新媳妇!” 方青山依旧沉着脸色没有说话,只将手中的鹿皮递给她。 方家的得了鹿皮喜不自禁,也不再待了笑道:“那婶子后天再过来帮你张罗酒席的事啊!” 她算盘打的好,想趁着酒席再好好捞些东西。 至此,这一众人等终于走的干干净净了。 方青山转过身,美人儿依旧蹲在地上,双肩抖动的愈发的厉害却悄无声息,想来正暗自饮泪,他忙也蹲了下来:“姑娘你别哭,我刚才是骗他们的,不让你嫁我,今天晚上就送你走。” 他这样说,美人儿方渐渐止了抖动,缓缓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鲜艳小脸儿看他:“当真吗?” 因哭过,她说话的声气儿都还带着闷意,却也是娇软好听的紧。 方青山耳尖有些泛红,点头:“当真!” 既然已经决定晚上将美人儿送走,方青山也没出门干活,进屋帮美人收拾了个包袱出来,劈柴、打水、烧饭的一晃也就到了晚上。 吃过了饭,临走时方青山又从他屋子里头的那口大木箱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塞到美人儿手里嘱咐:“这个你放好。” 美人儿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应该是些银钱,她愣了下抬起脸看他。 方青山挠了挠头:“不多,你路上省着点用。”说着伸手虚虚的兜了下她:“走吧。” 也没多话,美人儿轻轻的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门。 山上的路虽难走但漫天的星辰下四处纤毫可见倒也如同白日一般,只是美人儿步子小走的慢,方青山也没催她,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旁看着。 只是这般走了半个多时辰也才走了一半的路,正至一处平坦之地,站在这里往下看,可见山底下房屋众多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农人们忙了一天早就歇下了。 见美人儿走的辛苦,方青山便指了指一旁平整的大石:“歇会儿。” 美人儿喘着气,抬起白嫩的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正要过去,忽然左侧星光照不到的树阴里歪歪斜斜走出个东西来。 美人儿不妨被吓的尖叫一声,那东西却似乎也被吓到,竟停了下来。 方青山是背对着那东西,闻声赶忙转过身将美人儿挡在身后也看见了那东西,还未及有什么动作,那东西却开口了。 “哥,哥,哥,这傻汉子真要放那小娘们走!” 在这寂静的夜里,他这一嗓子嚎的尤为刺耳响亮,与此同时那平整的大石背后竟也蹿出个人来。 “操,真是个二愣子,给他个美人儿都不知道享受!”因为暴露在星光之下能看的清面目,獐头鼠目、面目狡诈竟是田癞子和刘二娃,这二人手中都拿着大刀,缓缓逼了上来。 真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还能守在路上看着,方青山全身的肌肉立刻绷起,攥着铁锤般的拳头,像头蓄势待发的熊,怒睁虎目张开了粗臂将身后的人儿护的严严实实。 因着有刀,田癞子和刘二娃底气很足,拿刀背在手上敲,缓缓逼近他们目中尽是阴狠:“你既然是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老子今日就做了你们,也省的老子……”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方青山忽然将背上的包袱塞给身后的人儿,顺势推了一把大吼:“快跑” 他吼着整个人就像头熊一般猛的扑向田癞子二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方青山扑到眼前这二人才反应过来,忙手忙脚乱的持刀格挡,三人一时缠斗在了一起。 美人儿被方青山推的一个踉跄,将将站稳就见他拦住了那两个人,便也没犹豫,抱着包袱拔腿就跑。 可是山路难走,她脚本来就不舒服又跑的急,没两步就被那乱草绊了一跤,膝盖磕到了一块尖石上,钻心的疼让她痛呼出声。 方青山虽挡着那两人,可一直在留意着她,她一摔倒他就察觉了,拼尽全力将那二人挡开,奔过去扶她起来。 来不及问她,身后又有刀风传来,方青山忙带着那人儿一个转身,堪堪避过将她挡在身后,怒睁虎目:“你们为啥就非要和这姑娘过不去?” 田癞子、刘二娃这两人本就是酒囊饭袋,要不是有刀,早被方青山一拳一个揍个半死了,此刻正握着刀对着他们,气喘嘘嘘:“你这二愣子甭管为啥……” 他喘着气话都说不连贯,忽然一人道:“我知道,你问我呀。” 那声音娇嫩异常,清清脆脆如那莺啼一般的悦耳动听,又灵动无比。 众人都愣了,田癞子连气儿都忘了喘,直愣愣的看向那说话的人。 第5章 妖精 众人都愣了,那田癞子连气儿都忘了喘,直愣愣的看向那说话的人。 那人儿正拿自己细嫩的手指戳着方青山钢铁似的手臂,仰着一张娇艳艳的小脸看他:“因为他们是我那嫡亲的妹妹雇来杀我的,可是他们却贪财,听了我的引导暗示,竟真的不杀我将我卖来这山村。如今你要放了我,那我若回去他们就得死,现在可不要杀你我么?” 她语气悠然,娓娓道来,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一般,也似乎现在并不是危机关头,而是置身之外的过客。 那张小脸还是一如初见时的娇艳,可那双春水般的眸子此刻却波光流转,盼顾生辉,让人不敢逼视。 若说她先前像个怯懦无辜又纯洁的小兔子,那么此刻便是个机灵狡慧又妖艳的狐狸,灵动的很。 方青山直愣愣的看着她,已经呆住。 美人儿似没注意他又看向也在发愣的田癞子和刘二娃,颇有些惋惜的叹气:“你们看,有这汉子在,你们怕是杀不了我……”见那二人脸色微变又接着道:“你们既然杀不了我,又怕我回去要了你们的命,不若站来我这边,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刘二娃是个蠢的,闻言挠着脑袋问田癞子:“哥,啥是两……齐美?” 这关头田癞子才不会和他解释这种蠢问题,瞪了刘二娃一眼狠道:“看你这模样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保不齐你回去就会立刻遣人绑了我们报仇?” 能想到这里,这田癞子倒还是有点脑子。 美人儿轻哼了声:“你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要报仇自然是找那罪魁祸首,两个喽啰还看不到我眼中!” 那田癞子心思重,虽有动意,但还是不信,只审视的望着她。 美人儿也不着急,悠悠道:“再者说来,我心机深沉就绝不是那种蠢笨之人,跟了我,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且就算你们不跟我有这汉子在你们能奈我何?但到那个时候……” 她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闲闲道:“嫡长女还是嫡次女、荣华富贵还是牢狱之灾,你们要想仔细哦。” 那田癞子虽心思重,但到底是个贪财的,她这一番话下来前面的种种顾虑全然不再,没忍住上前一步:“荣华富贵?” 美人儿含笑点头,却也没再多言,只转脸看向身后依然呆愣的汉子:“咱们在这儿不就是等二虎的吗?这狼猎个兔子能用多大功夫,你唤它一唤。” 明明是她有些累在歇息,哪来的在等二虎,她这番话让方青山更愣,一双虎目瞪的比同田癞子、刘二娃打架之时还要圆。 但那两人一听狼就在附近,立时就腿软了,想他们带刀都打不过方青山,再加一头狼铁定没命,当下也顾不得再纠缠,叫了声:“黎大小姐不要忘了你的话!”就飞也似的溜了。 他们既走,美人儿便也敛去了面上的笑,痛“嘶”了声,扶着身旁那汉子,弯身揉自己的膝盖。 碎花褂子衣袖宽大,她一伸手便露出了一节嫩藕似的小臂,白生生的晃人眼。 方青山木讷的盯着那细腕半晌方似魂魄回体一般忽的甩开她的手,退后了好几步:“你……你骗……” 美人儿被他甩开,差点没摔倒,倒没生气接着他的话点头:“对,我骗你,真是不好意思呀!” 她的道歉毫无诚意,好像在说一间普通的小事一般,语气随意。 方青山盯着她张了张嘴,奈何说不出话来,只好低头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往山下走。 美人儿忙喊住他:“你去哪?” 方青山脚步顿了下,微微侧脸,但却似乎怕她一般还未及正面便又转了过去,闷闷道:“下山。” 美人儿摇头:“走不了了,回去吧!” 方青山一听,那虎目瞬间瞪的老大,转过了身:“为啥?” 美人儿看了看他,忽然缓缓靠近,伸出了自己白嫩纤细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胸膛。 夏日里穿的并不多,何况还是方青山这样高大威猛的汉子,最是爱出汗怕热,照平日里都是光着膀子的,因顾及美人儿,身上穿了件粗布汗肩,露着臂膀和胸膛。 她却是故意将手搭在他赤裸在外的胸膛上缓缓移动,见那如铁一般的胸肌瞬间便结成了两块还在微微抖动着,便又将自个儿的小脸靠上去,柔声:“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美人儿贴在他胸口上,带来阵阵幽香,那被她贴着的地方满是细嫩软滑的触感让方青山喉头阵阵发紧,似被妖精施了咒,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那妖精说着又在他胸口抬起了脸,勾着红唇盯着他不住吞咽的喉结,吐气如兰:“因为我……” 她又故意顿住,见那汉子喉结不住的滚动,呼吸都粗重了才道:“因为我脚疼腿也疼呀!” 她这话一出口,就见那汉子紧绷着的面部还没来得及舒展便又呆住,神色极其怪异。 美人儿看的直乐,在他怀中笑的花枝乱颤。 听着她那莺啼一般的笑声,方青山终于回神,到这个时候他再不知道人家是在逗他玩就真是傻了。 可他心中非但没丝毫的恼意竟还有丝失望,刻意忽略过去,方青山悄悄的吐了口气,身上的肌肉还没来得及放松怀中那妖精却收了笑声抬起一张娇艳艳的小脸:“疼,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第6章 洗澡 你抱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站在漫天星辰下,山风从她背后吹来,顺起了她漆黑浓密的发,飞扬间有几缕贴过了她的脸颊,红唇嫣然,眼眸灼灼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艳的就像那要吃人的妖,吸人魂魄的魅。 这样一个妖精要他抱她回去,没有哪个汉子能拒绝,方青山也不例外。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抱着她往回走了。 妖精舒舒服服的窝在他的怀中,想来也是不怎么疼了还有心思寻他说话:“我知道你叫方青山,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梗着脖子,瞪着一双虎目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路,木愣愣的顺着她问:“你叫啥名字?” 妖精有些不满他的态度,扯过自己的长发惩罚似的往他胸口上甩了一下:“黎酥!” 她正好甩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那微麻酥痒的感觉让方青山脊背一紧,下颔抬的更高了。 他不说话,妖精更是有些不满蹙了眉:“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那汉子依旧紧盯着前方,半晌方闷声:“好听。” 妖精挑眉,紧追不舍:“怎么好听了?” 这下那汉子默了更久才低声道:“像你人一样。” 酥麻入骨。 这么个憨厚的汉子说出来的竟不只是朴实的“好听”二字,妖精兴致更高,细嫩的手又爬上了他赤裸的胸膛,那汉子一抖差点没抱住她:“别动!” “哦”她漫不经心的应了声,那只不安分的手又移向他的心脏处,感受到里面强悍又急促的跳动“呀”了声:“你的心为什么跳的那么厉害?” 这个妖精!分明就是故意的! 方青山闷红着脸,气息粗了起来:“别动!” 他却拿她没办法,只能重申,毫无威慑力。 那妖精看的笑弯了眸:“你果然是个好人!” 察觉她终于收了手,方青山悄悄的松了口气,想到她前两日的模样,踌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啥骗我?” 她玩着头发:“都说人不可貌相,不骗你,你若也是个坏的,我不是就要遭殃了吗?” “……”方青山默了默:“那现在为啥又不骗了?” “本来还是要骗的……”她理直气壮:“但是你总搞不定那两个人,而我脚疼腿也疼,等不及啊!” 方青山:…… 方青山步子大路熟又没了旁人的拖累,半刻钟就又重新回到了半山腰,忙要将怀中的人儿放下来,可那人儿却忽的探起身子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等一下!” 那张娇艳无比的小脸就在他脖颈出,吐气如兰,幽香阵阵。 方青山全身都绷的紧紧的,揽着她腰的胳膊都快结成了粗铁,眼睛依旧直直的盯着前方,木木的问:“咋了?” 黎酥看着他,忽然伸出细嫩的手指戳了戳他不断滚动的喉结,见那大疙瘩猛的一缩,便又将身子探的更高,与他面对面:“你为什么要吞口水呢?” 闻言,那汉子黝黑的脸立刻涨的闷红,一双虎目似无处安放一般,上下左右的看唯独不敢看中间,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黎酥便笑的更是开心,嚷了句“闷骚”不再乱动,勉强止了笑:“放我到椅子上。” 那汉子明显的舒了口气,不迭应着,似她是那妖魔鬼怪急慌慌的放下她转身就要走,却听那人儿□□了声:“疼。” 他便走不动了,转身:“咋了?” 她低着头正一点一点脱脚上穿着的小弓鞋,声音有些发颤:“脚疼。” 前头她说过腿疼脚也疼,方青山道:“我去给你拿药。”说着要走,衣角却被人拉住,低头正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你帮我脱下鞋子,我自个儿下不去手!” 她定是疼狠了,眼泪都出来了,方青山神色一紧应了声,在她跟前儿蹲下身子。 他生的高大壮硕便是蹲着也要比黎酥高,像座小山一样将她掩盖在自己的阴影下,那大手伸过来比她的脚还要大上许多。 黎酥怕他不知轻重,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嘱咐:“你轻点,很疼的。” 方青山没有抬头只轻轻的“嗯”了声,伸手捧过她的脚放在自己膝头上,也没急着脱,大手覆在她脚上捂了好一会儿才托着鞋帮一点一点往下拉。 见她抖了下又忙低头在上面吹气,似对待珍宝一般。 黎酥默默的看着他,竟也没喊疼。 方青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脚上,一点一点的终于脱下了她的小弓鞋,只见里面的小脚竟是血迹斑斑,嫩红的一片。 她太过娇嫩,就像那蚌肉,没了软绸锦缎的保护,稍一触碰就会遍体鳞伤,更别说只穿着这般粗糙的鞋子了。 方青山一时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声音震天响:“咋不穿袜子,磨成这样为啥不说?” 黎酥正默默看着他,不防备下被他吼的一抖,颇有些委屈:“那两人没给我袜子。” 被他这一吓,她似又变成了先前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方才因疼而湿了的双眸就像是在哭一样。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紧,手忙脚乱的解释:“没怪你……我……我一急声音就大了。” 黎酥望着他默不作声。 见此方青山更是急得不得了,连连保证:“以后我……再不对你大声了,你别怕。” 那样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急的脸红脖子粗,一副关公模样。 黎酥眨了眨眼睛:“谁说我怕你了?” 见她不是怕他,方青山舒了口气,这才低头去脱她另一只鞋子,还是一样的血迹斑斑。 方青山脸色沉的吓人,一言不发的起身进了厨房,没多大会儿就又出来,端着盆水还冒着热气。 他将木盆放到她脚边道:“先洗一下才能上药。”说着就要托她的脚过来,但那嫩红的小脚却缩了回去,他抬眼,那人儿正伸出胳膊给他:“我要先洗澡。” 方青山呆了呆:“你昨天不是不洗吗?” 黎酥伸着胳膊往他跟前凑了凑:“昨天要骗你呀,快点抱我过去洗澡。” 方青山:…… 因着前头抱过她一次,这次顺当了许多,方青山没再顾忌许多弯身抱起她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宽敞,一口大锅灶,一条由黄木横切搭成的案板,下头空当之处堆放了许多的杂物,但食物就只有一袋米和房梁上挂着的一大块肉。 将黎酥放到椅子上,方青山弯身去案板下拉了个大木盆出来,掀开锅盖舀出热水倒进去,在热气缭绕间匀进凉水,待终于调好水温道了句:“好了”人就出去了,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黎酥也没再多言自褪去衣服入了木盆,没有香胰兰草但也算清爽,她强自忍着疼,半晌终于洗去一身铅华,这才发现不妥。 擦了擦疼出泪的眼,她唤:“方青山?” “……” 没有人应答,她又唤了几声,依然没人应答,那汉子竟不在外面。 黎酥看着自己嫩红的双脚,眸中泪水越来越多。 真疼啊! 方青山去了前面的清泉,他洗澡很快入水打个木楞就成了,但这次却很慢,在水里潜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也没回去,又在岸边石头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一推开院门正对上那刚从木屋里出来的人儿。 她拢起了一头乌黑浓密的湿发在头顶挽了个髻,因刚洗过澡一张小脸嫩白透红,映着眉心处的一点红痣更是美的惊心。 身上穿着件青布衣,那衣服宽大的很,穿在她身上都直接垂到了腿弯处。 想是她知道大竟没穿裤子还挽着袖管,露着白嫩的胳膊和小腿。 这般俏生生的站在月光下显见的诱惑。 那是他的衣服!方青山只觉鼻管直发热忙转过身斥她:“好好穿衣服!” 身后一片静谧,片刻有细小的抽泣声。 他竟是将人儿斥哭了? 方青山一急再顾不得别的忙又转过身,她水润着一双眸子果然在哭。 那汉子立刻急红了脸,手忙脚乱的上前解释。 黎酥听完了他的解释,这才抬起细嫩的手擦了擦眼泪:“疼死我了!” “……” 所以只是因为疼才哭的,而并不是因为他斥她? 黎酥没管他在想什么,只伸了胳膊给他:“你跑哪儿去了?你没给我替换的衣服,还不给我巾子,连鞋子都在外面!我赤脚过来的,好疼……” 闻言方青山忙低头,她果然是赤脚站在地上,那样嫩的脚穿着鞋都尚且磨的满是伤痕,更别说就这般站在粗粝的地上,此刻那脚底下一片鲜红,怪不得她方才哭,这模样只让人看一眼都觉的疼。 方青山立时凝了神色,俯身打横抱起她进了木屋,一言不发的将她放到床炕上,便就出去了。 不多时又进了来,手中拿着条也不知从哪找来的青布,浸了热水,还冒着烟。在床炕前蹲下身,大手托过她的脚,用热布一点一点轻抚去上面的污物。 那布也不知是他从哪里找来的,不似先前他给她的那个毛刺刺的巾子,竟异常的柔软,再加上他轻之又轻的动作,脚上的伤口并不是很疼。 那人儿一不疼就有些不安生,双手撑在床帮上寻他说话:“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方青山手上动作不停,没有抬头:“十岁前住在山下。” 黎酥“哦”了声,也不知想到哪里忽然兴致勃勃:“那你现在几岁?” 方青山手上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二十八。” “二十八呀!”黎酥得意,往前探着身子:“我可三十八了。” “……” 方青山没理她。 见他不信,黎酥“哼”了声,同他理论:“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辈子二十岁,这辈子十八岁,不是三十八岁吗?” 方青山依然没理她,起身自一旁的大木箱内摸了个白瓷瓶出来,大手在上面拧了下,立时就有一股浓厚的药味弥漫开来。 黎酥看过去:“这是金疮?” 他摇头,走过来又重新在床炕前蹲下身子,大手稳稳的托过她的脚在手心,轻轻的给她上药:“自己弄的土方子,明天起来就能结疤了。” 一听结疤,黎酥蹙了眉头:“会留疤吗?” 方青山抬脸看了她一眼,简单有效的安抚:“小伤口,不会。” 黎酥这才放心。 他们这般折腾,现在都是大半夜了,黎酥前头还有精神同他说话,渐渐就有些睁不开眼了,可那汉子涂抹的很仔细,将她脚上的伤口抹了一遍又一遍许久都未好,她催了他几次就再撑不住歪在床上睡着了。 这时候那汉子才停了手,起身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肚腹间,却没走,竟是又蹲在床炕前重新捧过那双嫩红精巧的小脚在手掌心,看了许久许久。 第7章 我帮你抹 黎酥醒来的时候外头红日已经高升,蝉儿在声嘶力竭的鸣叫。 身下的床炕只铺了张席子,硬的硌人,她这一觉虽解了乏,但身子却被硌的生疼,现在回味过来愈发疼的厉害,她眸中又湿了,默默的哭了会儿,又忍着自个儿擦了擦了泪,撑着腰杆子起身,不妨手上一软撑住了床头放着的一摞东西。 侧脸看去,粗布枕头旁放着一摞叠放整齐的衣服,抖开了看是件崭新的大红褂子、大红裙,里面竟还有条水红色的肚兜。 黎酥愣了下,往外头喊:“方青山” 外头静悄悄的。 她又喊了声儿,那汉子才闷闷的应了。 黎酥道:“你帮我把文胸拿进来。” 外头静了好一会儿,那汉子才问:“啥文胸?” 黎酥换了个说法儿:“就是肚兜。” 外头又静了。 黎酥又喊了几声,那汉子才道:“给你放在床头了。” 黎酥拎起那条水红色的肚兜嫌弃:“我要穿我自己的,我昨天晚上洗过,就晾在你搭在外头的麻绳上。” 停了会儿,那汉子道:“没有。” “怎么没有?”黎酥蹙眉:“我问你,那麻绳上是不是晾了两块黑色的细软绸布?上面还有很多带子。” “恩” 黎酥道:“就是这个,你给我拿进来。” 那汉子没应声,过了会儿才听到脚步声,是他进来了,许是怕她再不安分,平日里总爱穿的那露胳膊露胸膛的汗肩竟换成了短打,将全身遮的严严实实,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铁塔尊神一样将外头的阳光都挡全了。 见她手上拎着那条水红色的肚兜,方青山黝黑的面上渐渐闷红解释道:“我去的早,镇上的成衣铺子还没开张,这……这是我跟山下的乡亲换的,他们家闺女亲手为自己做的嫁衣,都是新的,不脏。” 黎酥揉着腰没管这些,只看着他手上抓着的一团物什:“我穿不惯这肚兜,我要穿我的。” 方青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大手中的一团物什,一双虎目瞬间瞪的老大:“这也是肚兜?” 黎酥点头。 方青山将手中的物什抖开,只有薄薄的两片细软绸布外面似乎还罩了层黑纱,呈桃形,上端延伸了两条黑色的细带子至后面交差横错,简单却又复杂. 那汉子眼瞪得更大:“怎么穿?” “怎么穿?”黎酥拿过他手中的物什,勾起了红唇:“我穿给你看。” 方青山即使不知道怎么穿也是知道这是女人穿在里面的私密物件,听了她这话面上的闷红越晕越多,扭头就走:“不用。” 只是他脚下步子还未及动,那人儿忽的惊呼一声,他忙转头,正见她跪坐在炕沿上身子往外头倒,这一看看的方青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飞也似的闪过去接她,吼声震天响:“好好的做啥要往外探,不怕磕破头!” 他吼声震天,怀中的人儿却是没事人一般整理着手中的物什,抬脸:“谁让你走的!” 是以她是故意这样引他回来。 看着自己怀中那张理直气壮的娇艳小脸,方青山一双虎目瞪的老大却说不出话来。 黎酥没管他,伸手抬起他粗壮的两条臂膀将手中整理好的物什套了进去。 她靠着他,他若是退她就会摔下来,方青山只能站着,木头桩子似的僵着身体直挺挺、干巴巴的问:“干啥?” “穿给你看呀!”黎酥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小脸看他:“这东西名字叫做文胸,你们这儿可没有,是我自个儿做的,连我娘亲都没见过呢,这次亲手穿给你看,让你领略下千年后的技术,你可是赚大了知道吗?” 她说着,伸开手臂穿过他的腋下到后背,感受到那木头桩子更加的僵硬,后背肌肉纠结成块,硬邦邦的直硌手,她双手都环不上更别提手中的东西了,只好作罢叹气:“你太壮了,扣不上!” 方青山瞪着一双虎目直直的看着前头,似乎要将前头的木墙盯穿。 妖精就在他怀里,他哪有听她在说什么,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屏着气,凝着神,只会随着她的话闷闷的问:“扣啥?” 黎酥对讲解她亲手做出的东西很有兴趣,他问,她乐的给他解说,环着他躯干的手收回举给他看:“这个叫挂钩,扣上就能固定。” 余光中那是两排小小的银勾嵌在稍宽些的带子上,而另一头则是两排小小的银环,银钩正好能扣到银环上,很是精巧。 方青山没见过,目光便不自觉的转了过去。 黎酥却没给他看多久,又环了回去,他太粗壮扣不住,她是攥着上面的长带子才将将能勒紧,细嫩的手指又挑起了挂在他肩膀上的细带子:“这个叫肩带。”说着又指了指前面那两片桃形的布:“这个叫罩杯,肩带就是连接罩杯和后面挂钩的。”似乎还嫌不够避人的,那只白嫩的小手游蛇一般又顺着他腋下往胸前面的罩杯里拢,轻声:“罩杯就是用来装乳儿的。” 那汉子终于撑不住了,脸上都快烧了起来,匆匆道了句:“吃饭”将她往后轻轻一推,转身就走。 黎酥跪坐在床炕上笑:“你要穿着我的文胸出去吗?” 那汉子顿了下,也没回头拉下那还挂在他身上的东西扔回去,又一阵风似的刮出去,走的急竟一头撞到门边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把黎酥看的乐不可支。 半晌,外头那汉子没忍住凶了她一声:“笑啥!出来吃饭。” 黎酥这才勉强止了笑,换上他放在这儿的新衣,下床的时候,床炕下还放这一双红绣鞋,上头摆着一双袜子,看不出什么材料,模样也是崭新的。 她小心套上袜子,触感虽不及她常穿的绫罗绸缎细软,却也不会磨到伤口。又穿了绣鞋竟还异常的合脚,慢慢的走了两步,脚上还是有些疼,她立时雾蒙了双眼,忍着自个儿擦擦没再耽搁慢慢的出了去。 外头,方青山已经将饭菜摆好,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她穿着他为她换来的新嫁衣,偏远乡村的嫁衣能有个什么样式,还是寻常的褂子、百褶裙,不过就是颜色是大红的。 可穿在她身上却是不同的,她还没有挽发髻,是披散着的,发如瀑,色若鸦,映衬的那张小脸越发的瓷白莹润,那唇却又是不点自红,再加上眉心的一点红痣,即便是如此这般的毫无装饰,竟也是美的摄人。 美人儿之所以是美人儿,便是一切庸俗用在她身上便不再庸俗,而便成了美,一如那明珠,即使蒙尘也是闪耀的。 方青山没有多看,撇过眼,整理着木桌上早就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碗筷。 黎酥没管他洗漱后,将头发简单的挽起来坐过去,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放的依旧是白粥和肉块。 她咬着筷子看他:“给我点糖,蜂蜜、黑糖都可以,我不挑的。” 方青山看着她浓眉皱了皱没有说话起身回了厨房,再出来,手上端了个瓷碗。 黎酥看见眸子都亮了,直起了身子眼巴巴的看过去,那里头却只有一条食指粗细的黑糖条子。 她不可思议:“这么少?” 方青山将碗放到她面前:“糖吃多了不好,多吃点饭。” 黎酥骂他:“吝啬鬼!” 方青山也不生气,垂着眼皮子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碗,坚定的重复:“糖吃多了不好。” 黎酥瞪了他半天,可那汉子却像没发现一样,依旧垂着眼皮子自吃自己的饭。 黎酥无法,只好拿过碗里那食指粗细的黑糖条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察觉她许久没动静,那汉子趁着夹肉的空当抬头看了眼。 她坐在他对面正在吃糖,那样细的黑糖条子,她抿到现在还没抿下去一半万分珍惜的模样,面前的粥却是一口没动。 方青山看的眉头直皱,放下手中的饭碗起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手上多了一大块黑糖。 黎酥看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把那一大块黑糖化到了她面前的白粥里,还拿了她的筷子把那黑糖捣碎搅了搅,于是那一大块黑糖瞬间便不见了。 …… 确认碗里的黑糖已经全部都融化,方青山才坐回自己位子上:“吃饭吧。” 这个醇厚的汉子,心里活络起来竟也不比旁人差! 面前的白粥因加了红糖就变了颜色,暗红的,往外冒着的热气带来阵阵香甜。 黎酥吃完了手中的黑糖条子,看着面前的红糖粥半晌,终于还是拿起了汤勺。 见她终于吃饭,对面那汉子刚毅的面上便隐隐带了笑意,“呼呼哧呼哧”这才放开了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收拾好,方青山背了个大筐出来说:“我去镇子上一趟,晌午就回来。” 那粥加了红糖,黎酥吃的有点多撑在肚子里不舒服,正忍着脚疼满院子乱走消食,闻言随口应了声。 方青山走了两步又转回了来:“你脚上有伤别乱动,晚上再抹药,等明天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那人儿停了脚步,抬起一双又疼出雾的眸子:“那药不好闻,你帮我抹。” 方青山低低的“嗯”了声,脸上渐渐闷红:“我帮你抹。” 黎酥缓缓走近他,抬手抹了抹疼出来的眼泪仰着脸看:“你为什么脸红?” 闻言,那汉子似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立刻转身却还佯装镇定的回了句:“没有”也不等人说话就慌忙着走了。 他这模样看的黎酥心情大好,笑弯了一双还雾着的眸子。 第8章 给我买的? 这大山里没有什么娱乐,方青山一走似乎时间都慢了下来,静谧的让人心慌,二虎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没有人逗弄,时间就变得特别的难熬。 黎酥脚还没好也不敢多动,百无聊赖的趴在院子里的方桌上等。 等的时候久了难免困意上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人“哟”了声:“青天白日里,大好时光,不做活还睡起来了!知道的说是买了个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请了尊佛回来呢!” 那声音嘹亮哄大,又是刻意加大声音,简直震得人耳朵发疼。 黎酥蹙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站了个粗胖的妇人,大饼脸却生了双吊梢眼,很是有些刻薄像。因为她是站着的,低头看她的看神颇为蔑视,哼道:“既然醒了还不赶紧起来,家里的活计一箩筐,赶紧随俺一道下山做活去,俺们老方家可不养吃闲饭的!” 这妇人正是方青山的二婶,方家的。 黎酥清醒过来,只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到底是大家出来的小姐,肃容之下自有一番气势,不是普通村妇能比拟的。 方家的莫名不敢再看她那双已蕴了冷意的明眸,声势不自觉的就矮了下去,她也察觉了,虽不知为什么但不甘心就这样被压,遂瞪圆了眼凶道:“你还愣着干嘛,俺们家青山没了娘,俺就是他半个亲娘,你敢不听俺的话?” 黎酥勾了唇正要说话,忽然外头一声大喝:“二婶你干啥!”随即一道人影就闪了过来直挡在她面前。 是方青山回来了,背上背的大筐没来得及放下,里面堆满了货品。 方家的一见他就赶紧变了脸,笑道:“青山回来了,婶子能做啥,还不是就和你婆娘说两句话,教教她做婆娘的本分。” 方青山脸色更沉:“她不用学这些,二婶你别管!” 他这般直白的拒绝,方家的脸有点挂不住,倒还忍着没发火,望向他背后的大筐转移话题:“青山这是去镇上了?” 方青山对她凶黎酥还有些不满,只是顾及着她长辈的面子,还是应了声。 方家的便喜笑颜开了,佯装热络,伸手将方青山背上的大筐扯下来,一边扒拉一边笑道:“你明日就要办酒席了,婶子帮你看看置办的物件齐不齐。” 她这话倒让方青山愣住了,他这才想起昨天自己为了搪塞众人答应酒席的事了。 不自觉的转身,见那人儿事不关己一般坐在方桌前,素手撑着娇艳艳的小脸正勾着红唇看他。 他沉默了会儿,张了张嘴还未出声,那方家的又说话了,将筐里的东西扒拉的叮叮当当:“哟!怎么还买了大酱、白面、大油、生醋……这些来婶子家拿好了,何苦花那些个冤枉钱哟!” 有人在不好说话,方青山转过脸,正见方家的顺了包精盐往怀里揣。 若是在以前方青山也不会在意,只是现在不行,他沉声制止:“二婶把精盐放下,我有用。” 偷拿被发现确实没脸,方氏赖不掉讪笑着放下:“婶子就是看看……”她惯是个脸皮厚的,说着还在扒拉。 那筐大,中间隔了个薄木板子,一侧放着些柴米油盐,一侧则放了厚厚的几摞叠放整齐的衣物,上面还有本子翻了卷的黑皮子书,封面上书“食单”二字。 那方家的对书没有兴趣,肥手直接扯出了下面的衣物,是件杏黄色百褶裙,因她动作从里面掉落出几方绣了大红牡丹的肚兜和几朵绢花、红头绳。 方青山立时闷红了脸,梗着脖子不去看那人儿,还未说话,那方家的先“哟”了声:“青山给自家婆娘买这么些个物件啊!”说着扯了百褶裙要往自己怀里塞:“你看你妹子长这么大都没几件新衣裳,你婆娘一个人也穿不了那么多,就给你妹子件穿穿吧!” 她那闺女早被她嫁出去了,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一次,她这身材也穿不上,更不会给儿媳妇穿,纯粹是见了便宜就想占。 方青山看的直皱眉,喝道:“二婶放下!” 屡次被拒,方家再忍不住,一把摔了衣裳叉腰站起来:“你也不想想是谁将你拉扯大的,婶子也算得上你半个娘,咋?现在有了婆娘竟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一件?” 方青山不想同她纠扯,抬头往远处喊了声“二虎”,片刻便有狼嚎呼应,那方家的一听瞬间白了脸,哪还顾得再占什么便宜,连话都不及说一句就赶紧跑了。 大筐里的物件被翻的一团乱,方青山蹲下了身整理,他背后那一直都没说话的人儿这才开口:“前几日看你不是挺大方的吗,怎么今天连包盐都不给她?” 方青山顿了顿,没有说话,筐子里的那本黑皮书被方家的扔到了隔板的另一侧,他正拿了它回来,忽的手上一软,一只嫩白的小手覆了上来,没有骨头一般,软腻腻的一片,那人儿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了,正蹲在他面前。 “买了个菜谱回来,你要做厨子吗?” 她说着,那双软嫩的小手就游蛇一般顺进他的掌心,拿过了那本翻了卷的黑皮书扬了扬。 方青山镇定的收回的手,继续整理:“不是。” 黎酥挑眉,又好奇:“你还识字?” 他“嗯”了声:“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 上过私塾,怪不得与这里那些无知愚民不同,懂得买卖人口是不对的,还知道救人! 黎酥点了点头,见他又在整理那绣了大红牡丹的肚兜,秀眉挑的更高:“给我买的?” 因她过来,他注意力便不在那些物件上了,整理都是无意识的,此刻听她问话,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什么,立时闷红了脸又强自镇定解释:“我跑遍了整个镇子,没有卖你……穿的那样。” 黎酥有些为难:“可这种的对胸型不好哎。” 一听不好,方青山愣了下忙道:“那先不穿了,镇上有个老裁缝手艺很好,等明天我再去一趟,让他多做几个出来。” “多做几个?”黎酥忍不住勾起了红唇:“女人的胸是分大小的,而衡量胸的大小叫做罩杯。”她说着缓缓凑近他:“你知道我穿多大罩杯的吗?” 胸…… 罩杯…… 装……乳儿的…… 那汉子再整理不下去,叮叮哐哐的拎起大筐就走。 黎酥看的正乐,他却又闷着头拐回来往她手里塞了包东西这才真正进了厨房。 那东西是用油皮纸包着的,触手温热,她打开来看,里头是块四四方方的糯米点心,内里还嵌了许多的红豆,香甜扑鼻。 甜的! 黎酥眸子亮了。 第9章 你在占我便宜? 那汉子进厨房已经两个时辰了,囱里依然还在冒着烟,他给的那包糯米点心早就顶不住了。 黎酥忍不住进了木屋,翻找了半天却连个糖渣都没有。没办法,她只好去了厨房,呛人的烟雾中,方青山正站在在锅灶前翻炒,案边摊放着他从镇上买回来的那本《食单》。 见黎酥进来,他手中翻炒的动作又加快了些:“饿了?” 黎酥点头。 方青山忙道:“快了,再收收汁就行了。”他说着盖上木锅盖,拿过木勺从另一边的小锅里捞出些什么放进一旁的空碗里,便端着朝黎酥走过来,伸手虚虚的兜了兜她:“别在厨房,有烟。” 黎酥跟着他出去,见他将碗放到院子里的方桌上,里面是四个鸡蛋,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他将碗往她跟前推了推:“先吃点鸡蛋垫垫,饭一会就好。” 黎酥“哦”了声没问他要糖,伸出细嫩的小手去拿那鸡蛋,只是刚一触及就被灼了下。 她是最不耐疼的,指尖钻心的疼让她嘶的一声立时就眼泪汪汪了。 方青山也吓了一跳,拉过她的手一看,那细嫩的指尖已经被烫的鲜红一片隐隐发肿。 他头脑一蒙,想也没想就将她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黎酥愣住了,拿还自眼泪汪汪的眸子看他:“你在占我便宜?” 闻她说话,方青山才回过神,忙松了口,闷红着脸解释:“你手烫了。” “是啊”黎酥凑近他:“是烫了,不是被蛇咬了。” 方青山面上闷红更甚,镇定:“烫了是要含的,这样好的快。” “哦?”黎酥不说话了,直直的看着他。 他躲闪着目光,转身:“我去拿药膏。” 他走的不快,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镇定,可是即便走的这样慢还是带翻了一旁的椅子。 黎酥看的忍不住的笑,似乎连手指都不那么疼了。 他很快又出来了,手中拿了个白瓷瓶,打开一股子药味便弥漫开来。 黎酥立刻将手背到身后:“我抹脚的那个?” 方青山点头解释:“它也治烫伤。” 黎酥抽了抽嘴角:“我不抹这个。” 方青山皱了眉:“不行,要抹。” 黎酥后退了几步,皱了一张小脸儿:“我还饿着,你帮我剥下鸡蛋。” 她这个话题转的不错,方青山顿了顿没再坚持,“嗯”了声,放下药膏,拿过碗里的鸡蛋,轻轻一捏便将鸡蛋捏裂了许多的碎缝。 那将她烫伤的鸡蛋在他大手里似乎没了温度一般,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将那剥了壳的鸡蛋掰开两半吹了吹,待温度正好才递到她嘴边。 鸡蛋的清香入鼻,虽不是什么多美味的东西,但此刻却勾的人愈发的饿了。 黎酥没有犹豫,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 红唇擦过指尖,那柔软的触感是他从未曾触及过的,于是方青山喂得便慢了下来,半个鸡蛋掰成了好几小块,不厌其烦的一点一点喂给她吃。 黎酥嘴小,这样倒也正好,只是没多会儿忽的闻到一股糊味,她咽下口中的鸡蛋看他:“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方青山正专心致志的掰着手中的鸡蛋也没注意旁的:“啥味道?” 黎酥指了指厨房:“你不是还在做饭?” 闻言,方青山剥鸡蛋的手猛的顿住,赶紧往厨房里跑。 待他终于弄好,早过了饭点。 四方桌上放了四盘菜,一盘鱼、一盘虾、一盘土豆片炒肉丝还有一盘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方青山将那盘黑乎乎的东西往自个儿跟前拉了拉:“这个我吃,你尝尝芙蓉鱼和凤尾虾。” 芙蓉鱼、凤尾虾,名字好听,想来也是那食单上写的,可做出来的却没有它们的名字这般好看了。 那鱼在盘子里死气沉沉的翻着白肉,那虾油腻腻的红中带着黑也糊了点,相比起来,还是那盘土豆片炒肉看着清爽。 但一直粗枝大叶的汉子,能做这么多菜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黎酥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肉有些老,粗扎扎的,味道还可以。 那汉子一直看着她:“咋样?”能看的出来很是期待她给出的评价。 黎酥点了点头:“味道还可以。” 闻言,那汉子明显松了口气,一张刚毅的面上隐隐带了笑,推了推她面前的米饭:“快些吃饭。” 黎酥看了看面前堆的冒高的一海碗米饭:“太多了。” 那汉子道:“吃不完我吃。” 黎酥咬着筷子瞧他:“这碗饭我吃不完,你吃?” 那汉子愣了,闷闷的应:“嗯” 黎酥夹了个虾:“那要是我咬了一半突然不想吃了,你也吃吗?” 默了默,那汉子依然闷闷的应:“恩”顿了下又补充:“我们这都这样。” “这样啊”黎酥勾着红唇看他。 “嗯” 那汉子镇定自若的去夹菜,只是夹了好几次都没夹上个什么来,干咳了声镇定的缩回了空空如也的筷子,忽然一块剔了刺的鱼肉递到他嘴边,那人儿娇声:“吃吧。” 方青山微微后退了下,举了碗去接,那筷子却又递进了过来:“你都夹不到菜,我喂你呀。” 方青山躲不开,只好张口接了过去,没有再将东西吃的震天响,而是细嚼慢咽连个声响都没了。 看着那汉子黝黑的面上又开始渐渐闷红,黎酥“咦”了声:“你为什么又脸红呢?” 方青山端过碗,死不承认:“没有” 黎酥挑眉不再揭穿他,自盘子里又夹了个卖相好点的虾递到他嘴边,勾着红唇妖精似的:“那我喂你呀,你自己都夹不住。” 方青山垂着眼不去看那妖精,躲不开只好随了她,她却似得了个什么乐趣,自个儿都不吃了,只管眉眼弯弯的喂他。 方青山咽下口中的虾,终于抬脸看她:“你不吃,不好吃?” 黎酥正夹了个土豆片,闻言轻启红唇咬下半个,剩下的半个又送到了他的嘴边,拿着那双灼灼的眸子望着他:“好吃呀。” 她递过来的那半片土豆,被她的贝齿咬成了个小月牙,像她人一样精巧灵动,方青山怔怔的看着似被那妖精抽去了魂,再没了什么言语,全任她夹来什么吃什么。 待那妖精停了手,方青山终于如梦初醒,一桌子的菜都被他吃了个精光,连饭都没剩多少了。 她正捧着小脸儿看他:“难怪你力气大!” 她面前的碗里,米饭还堆的满满的,一口没动。 方青山起身收拾过来,临去厨房时闷闷的说了句:“下次一定让你吃。” 这汉子竟还跟她杠上了! 收拾好厨房,方青山嘱咐了黎酥几句又要出门,黎酥忙跟上去:“我也去。” 方青山摇头:“你脚还没好,不能走山路。” 黎酥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看他:“可是你走了,我会很无聊,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东西。” 方青山抬高眼不去看她,“哦”了声,转身进木屋里拿了斧、锯、凿等工具出来。 黎酥好奇:“你要做什么?” 她一直跟在他身旁,方青山停了脚步,往篱笆外头那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指了指:“我就去那边,一会儿就回,林中绊子多不好走,你别去。” 黎酥立刻抬腿出了院门:“不远,走吧。” 劝不住,方青山只好妥协大步跟上去,唤了声:“二虎” 片刻,一只巨狼也不知从哪里出来,踱着散漫的步子跟在他们身后。 黎酥歪头看身旁的汉子:“叫二虎来做什么?” 方青山正低头仔细的看着她面前的路,闻言解释道:“山中兽多,蛇虫也不少,有二虎在能震一些。” 黎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是打猎的还怕这些吗?” 他走到了她前面,伸手折断斜伸出来的乱枝,踩平长到人小腿处的杂草,低声道:“不怕。” 他在她前面,背影高大壮硕的像座小山,所过之处那满目的荒芜立时就变成了一段平整的小路,二虎殿后似的走在她身后,一人一狼将她紧紧的护在中间,尽管这是大白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黎酥忽然加快了脚步走近他,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腰:“那你是因为我在才这样的?” 手指下的蛮横的肌肉猛的一缩,那汉子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凶她:“别闹!” 毫无威慑力的两个字,黎酥在他身后笑出了声。 莺啼似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走在前面的汉子耳根子有些发红,却依然一丝不苟的挡开面前的障碍,为身后的人儿开出一道平整的小路。 没有往山林里走的太深方青山就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寻了一处干净平整的大石引黎酥过去:“你在这坐一会儿。” 黎酥依言坐下,看他手中的锯斧:“你要砍树?” 那汉子正四处寻看着合适的树,闻言点了点头。 黎酥问:“出来的时候我问你,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是要做什么?” 众多歪斜的树中有一棵小白杨,鹤立鸡群似的笔直挺立,那汉子便举步过去,抽出别在腰带上的斧头就开始干活,因为砍树响动,他放大了声音:“做秋千。” 黎酥双手按在大石上倾着身子问他:“你喜欢玩秋千呀?” 水桶粗的树,那汉子两斧头下去就砍倒一棵,也不停歇闷着头又去砍下一棵,声音也闷闷的:“不喜欢。” 黎酥唇角勾的越发的深:“那你做来干什么?” 她又是故意的,那汉子埋头干着活不再理她了。 但是那人儿却不是个安生的,晃着小腿又寻他说话:“你刚才是要去哪儿吗?” 因为要砍树,那汉子挽起了衣袖,露着膀子,硬实的肌肉绷成了一条条的铁条子,气息倒还平稳:“下山找刘寡妇。” 黎酥立刻抓住重点:“刘寡妇?” 那汉子“嗯”了声:“她做菜好吃,连镇上的大饭馆都来请她过去,我去找她学。” 黎酥兴致高昂:“就只是学学?不做点其他什么吗?” 语气暧昧,万分期待,方青山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凶她:“别闹!” 还是这两个字,那妖精毫不畏惧,笑的眉眼弯弯,倒也没再不安分,等着他弄好,起身走到他身旁。 方青山拿了麻绳捆着砍下来的树干,正待将这捆树干背起来,冷不丁一只素白的小手伸过来,轻轻的抚去了他额上的汗水,带来阵阵幽香。 他的手莫名就松了,立时“嘭”的一声传来,黎酥吓了一跳,正见那捆树干砸在他脚上。 黎酥赶紧伸手帮他:“没事吧?” 见她要去抓那些粗硬的树干,方青山忙伸手将那捆树干从她手底下拎开,粗声:“没事。”说着就往前走,步子平稳的连一丝歪斜都没有。 看起来并无大碍,但他却忘了东西。 黎酥也没喊他,弯身捡起来他落在地上的锯和斧子,跟了上去。 只是那在他手中跟纸似的斧子和锯到了她手中便沉重如山,她拿不起来只好拖着走,二虎跟在她后面走了一会儿,似乎是嫌她走的慢,便跃过她几步就追上了前面那汉子,伸出嘴筒子咬住了他的衣摆扯了扯。 那汉子察觉回头一看,正见她艰难的拖着斧头和锯,面色一凝忙大步回去接她:“咋不喊我?” 黎酥歪着头,张口就来:“喊啦,你不应我。” 方青山:…… 第10章 别闹! 回到家,方青山自木屋里搬了个长凳出来便开始着手干活了。 黎酥在旁边看:“你要做哪种的秋千呢?” 秋千还有哪种的?那汉子挠了挠头,尽量给她描述:“就是两边支架中间一条横杠下面垂两条了麻绳帮个座儿。” “这种的不舒服”黎酥摇头:“你还会做别的吗?” “别的?”那汉子不解:“哪样的?” 黎酥想了想:“有纸笔吗?” “没有”那汉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我去镇上买。” 真是说风就是雨!黎酥忙喊住他,自他忙活的那堆活计中捡了个木棍出来,寻了个平整的地方在上面画。 方青山走过去一看,愣了下。 地上画了个椭圆,像一个巨大的蛋,是悬空着的,只有个底座支撑着一个半弯的杆子吊着它。 黎酥戳了戳他刚硬的手臂:“这个叫吊篮,你会做吗?” 这东西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方青山沉思了会儿问:“那个……蛋,人可以坐在里面?” “蛋?”黎酥挑眉,点头。 方青山又低头看了看那画儿问:“中间是镂空的?” 黎酥夸赞:“聪明。” 被夸了的汉子干咳了声,转过脸道:“这要用铁做支撑,那个……”他顿了下把“蛋”改了:“座要用藤蔓编才行。” 他竟知道!黎酥有些惊奇:“你会做?” 那汉子“嗯”了声:“我试试。”收拾好他刚砍回来的木材,进屋里拿了把镰刀出来:“我去割些藤蔓”怕她再跟又嘱咐了句:“一会儿就回来,你别去。” 黎酥刚回来脚有些疼,懒懒的趴在院内的四方桌上撑着小脸而应:“嗯,我等你回来……”红唇轻启却不发声:“编个蛋。” 明明很正经的对话,被她这么样的说来,显见的诱惑、暧昧。 那汉子只当没听到,不动声色的“嗯”了声,转过身出去,耳根子却是在发红。 想是要编个大藤篮需要用到的藤蔓多,他去了很长时间,黎酥等着等着就趴在四方桌上睡着了。 待醒来却是在木屋中的床炕上,天色已黑,屋内点着一盏油灯,想是怕扰到她,特意放的远远的,朦朦胧胧的不打人眼,那早上起来的时候还硌的她浑身疼的床炕,现在却也不再硬了。 席子下面铺了厚厚的两层棉被,虽不如绫罗锦被那般的柔软,但却很厚实,就像那汉子一般,醇厚的让人心安。 她起身出去,厨房里亮着油灯,有翻炒的声音,是那汉子在做饭。 黎酥正要进去,无意中看见个东西,愣了下忙过去。 那东西坐在海棠树的树荫下,只有一个弯曲的粗铁做支撑吊着一个藤蔓编织的椭圆形的座,内里垫着个小碎花被子。 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 黎酥很是不可思议,围着吊篮看了好一会儿才坐进去,稳稳当当的很踏实。 方青山做完饭出来的时候正见那人儿坐在吊篮里晃着穿了绣鞋的小脚,红衣乌发,小脸儿瓷白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美的就像个林中的精魅。 她也看见他了冲他微笑,艳若星辰:“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 方青山低低的“嗯”了声,垂了眼没有多看,只端了饭到四方桌上招呼她过来吃饭。 黎酥过去,四方桌子上只有两碗面。 瓷白的大海碗里汤水清亮,整整齐齐的细面旁边卧了一个荷包蛋,上面撒了些许葱花,葱翠简单却香气扑鼻,看的人食欲大增。 那汉子搓了搓手解释:“我现在还做不好大菜,只能做些简单的。” 黎酥没有说话,拿筷子夹了面入口中,劲道鲜香,也不知用了什么,那看着清亮的汤喝着竟也又香又鲜,再咬上一口荷包蛋,满满的都是充足。 虽比不了府里大厨做的,但在现在却另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家常饭的味道。 黎酥咽下口中的食物问他:“如此突飞猛进,是那刘寡妇教你的?” 见她喜欢吃,那汉子也高兴,刚毅的面上带着笑:“嗯,你喜欢就多吃些。” 黎酥来了兴致:“你去学人家就教你……”她说着凑近了他,指点:“你要抓紧机会哦!” 那汉子原还高兴她喜欢吃,又听她说这种话立时就黑了脸,凶她:“别闹!” 他似乎就只会凶她这两个字,那妖精听得笑弯一双灼灼的眸子。 方青山这次做的虽然不错,但那样大的一个海碗,盛的满满当当,若是搁在平常的碗里少说得有两大碗。黎酥饭量向来不大,勉强吃了少半碗就再吃不下去,咬着筷子晃着一双灼灼的眸子四下看。 方青山也没强让她吃,只伸手端过她的碗倒进自己的碗里,埋头吃的风卷残云。 黎酥愣了下倒也没多管,只是托腮看他:“下次不要给我这么多饭嘛!” 她声音娇嫩柔软如莺啼,稍稍软了语气就像撒娇,听的人耳根都是酥麻的。 那汉子呛了下,闷头应:“嗯” 黎酥便不管他了,自去坐进他编的吊篮里,晃着腿摇来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他说话:“你今天下午就去刘寡妇那里学做饭了?” 那汉子闷闷的“嗯”了声,停了会儿又补充:“还跟他们说了明天不办酒席。” “咦?”黎酥来了精神,探起身子:“看你那些乡亲们都不是很好相与的样子,他们肯同意?” 她找他说话开始,他就吃的很慢了,现在几乎都不动筷子,端坐在凳子上认真的听她同他说的闲话,但却不抬头去看她,只应道:“我拿了东西给他们。” 黎酥“哦”了声,也不知想到了哪里,更加兴致勃勃:“那也给了刘寡妇东西?” 语气又是有些暧昧的不正经了,似乎忘了刚被人凶过。 方青山听出来,终于抬头,瞪她。 她无辜的摊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这么大惊小怪难道真的和人家有什么?” 她还倒打一耙,方青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发不出来,半晌垂下了眼,声音更闷:“给了。” 他这便又没了气,黎酥更加得寸进尺,笑眯眯:“那刘寡妇也就收了?你们有没有……” 那汉子终于受不了,将桌子拍的“啪”的一声:“说了别闹!” 他虽生气凶她,却也怕真凶到她,将桌子拍的响,声音喊的大,语气却是平缓的,甚至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黎酥没被吓到,没骨头一样又软了身子靠回去,悠着小腿将吊篮摇来晃去,玩着自己的头发,声音也软软的:“我无聊就寻你说会子话嘛,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那娇声软语听到耳中便是真生气也都消火了,方青山抿了抿嘴缓和着脸色,声音小了,语气也更加的平缓:“不是真的生气,你别……” “那你是在假生气?”她忽然截了他的话,弯着一双灼灼的眸子:“所以你和那刘寡妇真的有什么哦。” “……” 这下,方青山彻底没脾气了,只闭了嘴,起身端起自己吃了一半的饭一言不发的进了厨房。 能听到外头那人儿莺啼似的笑声,她又是在逗弄他。 第11章 把鞋穿上! 翌日果然没人上山来,方青山早早就做好了饭,黎酥坐过去,是两碗栗子粥和一盘白嫩嫩的包子。 粥香浓稠密,期间点缀着已经煮成嫩黄色的栗子和几块白色的山药,简简单单却又香又好看;盘中的包子也雪白可爱,薄薄的一层皮似乎能看到里面的馅料,晶莹剔透的便是不饿也给人勾的食欲大增了。 黎酥没忍住,用筷子夹了个包子过来在一角儿小小的咬一口,立时就有浓汁入口,香的不得了,她眯了眸子,一不留神就将个大包子吃完了。 她又喝了口粥,甜丝丝的香滑嫩口正合她口味,黎酥没忍住又多喝了好几口才问:“这也是刘寡妇教你的?” 那汉子见她吃的开心,一张黝黑的刚毅面上也带了笑意,也没计较她又提刘寡妇,拿了个包子给她:“多吃点。” 那人儿咬着包子,却又不安分了:“如此说来,那刘寡妇还真……” “啪”一声轻响,那汉子将筷子轻拍在桌子截了她的话:“我还做了糖糕。” “嗯~”黎酥一听眸子立时亮了起来,果然不再说什么刘寡妇,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给我吃的?” 方青山点头。 她便等不及的起身要自个儿去厨房拿。 方青山伸手拉住她:“你应我个事我就给拿给你吃。” 黎酥着急:“应、应、应” 手中的小手与他糙实的手掌不同,滑腻柔嫩的似乎没有骨头,小小的一只怕还没他手掌一半大。 方青山缓缓收紧了些,声音有些低沉:“以后不许再提刘寡妇。” 因为最近吃的不错,不说糖黎酥还不觉得什么,此刻被提起就只觉的口水往外头冒,馋的很也没注意他手上的小动作,连连点头:“不提就不提,你放开我,我自个儿去拿。” 方青山将她拉回座椅上坐下,缓慢的放开手:“等会儿。” 他说着就起身进了厨房,不多时端了个瓷盘子出来,上头叠放着几块糖糕,剧都是圆圆乳白色,只有中间是嫩黄的,裹了糖的嫩黄。 咬一口进嘴里,香脆酥甜,虽然还不如府里做的要精致美味,但是真甜啊! 黎酥眯着眸子砸吧了半晌,待要再去夹,那盘子却不见了,她那双眯着的眸子立时瞪圆了:“糖糕呢?” 对面那汉子拿了个包子给她,还是那句话:“糖吃多了不好。” 黎酥瞪了他半晌,可对面那汉子眼睛看着别处,手里的包子也举了半晌,她终于捱不过只得接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 那汉子却高兴,自己也端起了碗筷。 吃过饭,黎酥坐进吊篮里踢掉自己脚上穿着的红绣鞋,那白生生的精致小脚上的磨伤已经结了痂,她皮肤太过娇嫩,连结的痂也是淡红色的,红白相间竟还异常的好看。 只除了一股子的药味。 黎酥又伸了手出来看,细嫩的食指尖上的烫伤已经消去,只是颜色有些泛红,也和脚上是一个药味淡淡的却还没消散,即使她已经洗过很多遍了。 昨天晚上她洗完澡,让那汉子给她抹药,他又抹了许久,黎酥撑不住睡了过去,想来他趁着她睡着又连她的手也抹了。 方青山出来的时候正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光着一双白嫩嫩的小脚坐在吊篮里。 便别开了眼,训她:“把鞋穿上!” 黎酥鼓着腮帮子抬眼,本想说药膏的事,见他背着弓箭,绳索,抬起要给他看的手又放了下来:“你要去打猎呀?” 方青山点头,回头看了她一眼:“晚上就回来。” 黎酥“哦”了声,有些稀奇:“打猎不是一去就是好几天的么?” 方青山又别开眼,一本正经道:“我们这儿不是。” 黎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方青山干咳了声,依旧别着眼:“我在锅里温了包子和蛋卷,你中午的时候记得吃。” 那人儿晃着小脚将那吊篮摇的晃来晃去,漫不经心的“哦”了声。 方青山余光里到,终于忍不住转身再次训她:“把鞋穿上!” 黎酥便把自己的脚伸的更高,挑衅的看他。 那汉子便败下阵来,别开眼不再多话,又磨蹭了会儿,始不见那人儿再说话,终于抬步:“我走了。” 又是漫不经心的“哦”了声。 她自得了这吊篮便不再说无聊,猫儿似的无事就窝在里面,更不再要跟着他。 第12章 你在家! 方青山将这吊篮做的稳当又结实,在海棠树的树荫下格外的舒适,黎酥窝着没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嘹亮的嗓音传来。 “青山在家吗?” 肥胖的身躯,大饼似的脸盘子,是那方家的。 又唤了几声,见没人应答,她伸了脖子进来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二虎这才放心大胆的走进来,直奔木屋。 因着黎酥在家,木屋没锁,方家的便直接推开进了去。 木屋里面只分了两间,一间是堂屋,另一间则是卧房。她直接进了卧房,原本是要搜些好东西,一眼却看见了那被方青山重新铺陈过的床铺“呸”了声骂道:“还真将这小娼妇当佛来供着了!” 一边骂一边爬将上去拿叠放在枕边的新衣。 黎酥闲闲的靠在门边看她拿到手才笑道:“他就是将我这个小娼妇当佛来供着,你能怎么着呢?” 那方家的进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吊篮,是以不知还有人在,此刻不妨黎酥突然说话惊了一跳,倒也不是为自己背后说人坏话逮到而感到羞愧,定了定神哼道:“你这小娼妇莫要欺俺们家青山老实,有俺在你讨不到什么便宜!你要是敢使坏,俺可会收拾你!” 黎酥听笑了,点头:“好好好,我不欺青山,我去欺你儿子好不好?你儿子似乎很喜欢我,你说我让他把你这个母亲扫地出门,他会不会照做呢?” 那方家的是个蠢的,也没去奇怪她为何忽然变成现在这么的伶牙俐齿,只一听这话当时就急怒上头,自床炕上下来指着黎酥的鼻子:“你敢!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黎酥看了看她,却是摇头:“不过是个乡野蠢妇,同她说这么多,也是真够无聊的!”说着转身要走,可那方家的刚被她挑起了怒火,正严阵以待的想要大闹一场,怎能忍受她不战而退,大叫着上来就像要厮打。 她动静这么大,黎酥想不防备都不行,灵巧的往旁边一让,那方家的冲的急立时就扑倒在地,手蹭在地上擦出了血道子,她更是怒极待要起来却看到一个毛爪子,愣了下不自觉的抬脸正对上一双寡淡的眼睛和锋利的獠牙。 是二虎过来了。 那方家的差点没背吓死,惨叫着“别咬俺别吃俺”就这么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黎酥抽了抽嘴角出去重新窝进了那吊篮里,二虎踱着散漫的步子在她跟前转了转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甩了下尾巴卧了下来。 这狼竟很是通人性,知道方青山不在便不走了特意守在她身旁。 黎酥觉得有趣,趁吊篮摇过去的时候摸了摸它的头,二虎抬头看了她一眼,鼻子发出“嗤”的一声,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像是在嘲笑她。 黎酥鼓了腮帮子,在吊篮荡过去的时候伸出细白的手指点了点它湿漉漉的鼻头。 这下二虎连头也不抬了,只是拿它那双寡淡的眼珠子看了她一眼,温吞吞的一点也不像狼,倒是和它那主人一个样,无论怎么闹腾都不会真正生气。 黎酥是个得寸进尺的,它不生气,她便摇来荡去玩的不亦乐乎。 二虎开始还看她几眼,后来就任由她闹腾将嘴筒子搁在前爪上闭目养神。 二虎没了反应,黎酥兴致依然高涨,直到肚子叽咕作响才发觉已到了午时饭间,她便自吊篮里下来进了厨房。 灶膛里还有红红的火星子,打开木头做的圆锅盖里面箅子放着晶莹剔透的包子和脆黄脆黄的蛋卷,还在冒着热气。 那汉子担心到午间饭食会凉,临去前特意在灶膛里煨了火。 黎酥本来是要去拿的,只是忽然想了什么又将锅盖盖住,仰头,房梁下果然还悬挂着那个吊篮。 只是当时那汉子一伸手就能够着的距离,她就是踮着脚尖也够不着。只好搬了把椅子过来,站上去踮起脚才勉强能挨着那吊篮的底。 她正使了劲儿往上托,冷不防一人喊了声:“下来!” 黎酥原本就颤颤巍巍,被这声音冷不丁一吓,脚一歪就要摔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落入了一方厚实的肉墙里,腰也被人箍的紧紧的。 但是抱着她的那人却声如擂鼓的凶她:“做什么爬高上低!” 黎酥没被凶到,自他怀中抬起脸,眉眼弯弯:“找糖吃。” 那汉子犹自紧绷着脸,声音却低了下来:“笑啥!差点摔了!” 他是刚回来,身上的弓箭等物还没来得及脱下,手上还箍着她的腰,黎酥挣了挣却没挣开,便就作罢,安生的呆在他宽厚的怀中:“你不是说晚上回来吗?” 那汉子干咳了声,眼别开一处:“饿了。” “你带的有干粮呀。” “我不爱吃!” “不爱吃为什么要带?” “……”她咄咄逼人,那汉子终是耐不住,回过脸瞪她:“你知道!” 怀中的妖精红唇勾的更深,细嫩的小手爬上了他厚实的胸口打着圈,声音魅惑:“所以你为什么还不松手去做饭?” 那汉子正因她的动作渐渐闷红了脸,闻言一愕连忙放开了手,脸上闷红更甚:“忘了” 黎酥笑:“闷骚!” 方青山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夸他的,便不再说话,只闷着头去收拾锅灶。 黎酥没有出去靠在案边揉着自己的腰。 方青山余光一直注意着她,见此皱了眉:“刚才撞到了?” 黎酥看了他一眼气笑了:“刚才你捏的。” “……”那汉子吭哧了半晌方闷声问:“我帮你揉揉?” 黎酥:…… 因为回来的晚了些,怕黎酥饿到方青山也没再做什么费时的饭菜,烧热了锅,在上面刷了层买来的猪油,待那成块的猪油化去,先撒上一小把方才准备好的葱姜末,翻炒几下香气就出来了。 葱姜末不敢多炒,方青山闻到味就赶紧把早上剩下的包子倒进去,立时就是滋啦啦几声,他也没急着翻炒,待那声响过去,包子吸足了油水这才一个个的翻,不多时,锅里的包子就便成了脆黄脆黄的水煎包,香的黎酥都忍不住进来看。 方青山盛了几个水煎包出来给她,嘱咐:“小心烫。” 黎酥也怕烫拿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这才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儿,外头香脆里头香浓,比它做包子的时候还要好吃。 黎酥眯着眸子忍不住道:“那刘……咳,看你五大三粗的还挺聪明的嘛,才几顿饭的功夫就做的有模有样了。” 她夸他,那汉子刚毅的面上便忍不住的带了笑,收拾锅灶:“别吃太多,一会儿玉米排骨汤就好。” 黎酥点头,想了想给他出主意:“你做饭这么好吃又有天分,再多学学日后去皇宫当个御厨给皇帝做饭岂不是光耀门楣了!” 那汉子在案板旁切着排骨,拒绝:“不去,我做饭不是给皇帝吃的。” 黎酥挑眉:“那你是做给谁吃的?” 她又明知故问,方青山有些闷气:“你知道!”他这话一出果然就听到那人儿的莺啼般的笑声。 他没理她,自个儿想了会儿忽然转过脸来道:“我会打猎,有力气能挣钱,你……”顿了顿:“你想住镇上都可以!” “我想住镇上?”黎酥挑眉看他。 那汉子面色开始渐渐闷红,却没像往常一样别开眼去,一直看着她认真的点头。 黎酥也看他:“那我要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那汉子思量了下:“行。” “我还要穿绫罗绸缎。” 那汉子想了想,面上竟闷红更甚:“行。” “……”黎酥咬唇:“那我还要奴仆成群,金银满筐!” 那汉子果然为难,搓着手踌躇了半晌讷讷无语。 他说不出话来,黎酥便高兴了,弯着一双明眸,笑声如莺啼。 她往常这样笑就是在逗他,方青山知道恼怒的瞪了她一眼,狠道:“你等着!”转过脸将那排骨剁的震天响。 于是这汉子的一腔真诚许诺便被黎酥这样玩笑的破坏掉了。 下午方青山也没再出门,备了些许的水,又搬了块磨石在院里。 黎酥坐在吊篮里摇来摇去:“你要做什么?” 方青山看了她一眼闷闷道:“磨刀。”说着转身进了厨房,果然拿了把尖刀出来,蹲身撩水在磨石上,待那磨石全部湿润以后方拿过刀在上面来回的磨,磨出许多石青色的污膏沫来,复又撩了水上去。 他身后挨着厨房边的地方绑了两只野兔和一头膘肥体壮的野猪,都是活的,那野猪还在直哼哼。 黎酥晃着脚:“你要杀野猪?” 那汉子似乎还在生气,紧绷着脸:“杀兔子,野猪明天卖。” 他手劲大,说话间的功夫就将那尖刀磨的锃亮,长臂一身就提了那两只野兔过来,待要下刀忽然想到什么往黎酥这边看了下,便收了手,拎着那两只野兔起身往厨房里去。 黎酥喊住他,自吊篮里下来走到他身旁:“就在这儿杀嘛。” 她声音软软的,似乎带的人心都软了,方青山紧绷着的脸渐渐缓和:“你不怕?” 黎酥在他身旁蹲下身托腮去看两只野兔:“我为什么要怕?” 见她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方青山便也没再去厨房,重新蹲下来,那样尖利的刀想来定是一刀一个将兔头给剁下来,但他却只是给它们的脖子一只抹了一刀。 将流出的血放到先前盛水的木盆里,不消片刻两只野兔就不再动弹了。 他便拿着尖刀自创口划下,很是轻松的就将兔皮整个剥下,他手法娴熟,整张兔皮剥下来不仅没有破损连他手上也没沾上一丝的血珠。 黎酥刚开始图看个热闹,渐渐没了兴趣,将目光放到了他的大手上。 蒲扇似的又厚又大,似乎一根手指头都能抵得上她三根。 黎酥看了会儿,趁他停歇的功夫忽然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方青山攥着兔皮,是蜷着手指的,但她整个覆上去却还没他的蜷着手指的手背大,小小的一只,又白又嫩又纤细。 那汉子冷不丁被她一摸,手中一抖差点没扎到自己:“你干啥?” 黎酥便缩回了手,无辜的笑:“比比嘛。” 声音又是软的像撒娇,那汉子便再说不出话来,闷红着一张脸镇定的又去剥另一只兔子。 只是前头还滴血未沾,这次却弄的满手都是兔血。 可那个无端搅人平静的人儿却事不关己一般,小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悠悠的寻他说话。 “你去了一晌午就打了这些回来?” 那汉子“恩”了声,顿了顿怕显得自己没本事忙又补充:“我没进深林,就在附近转了转,附近的猎物不多。” “哦?”黎酥勾起了红唇,缓缓凑近他:“那你为什么只在附近转而且下午连转都不出去转了?” 她靠的很近了,身上的幽香入鼻,似网似纱,缠人入魔。 方青山手上已经不会动了,僵直着身子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她靠过来的地方,脑子似乎也不会动了:“我想早点回来。” 她便凑的更近了些:“为什么想早点回来?” 她明明就知道,却每次都故意这样问,方青山呼吸渐粗缓缓攥紧了手,紧紧盯着她:“你是我婆娘,你在家!” 第13章 猎户家的小娘子 “你是我婆娘,你在家!” 不妨这汉子竟能说出这种话来,黎酥挑了眉:“我怎么就成你婆娘了?” 闻言那汉子愣了下,他确实没摆酒席,还没给人儿穿嫁衣拜堂,有些愧疚的许诺:“明日我就去镇上找裁缝给你做嫁衣,再让镇上的花媒婆算个好日子请乡亲们上来喝喜酒,你要是想住镇上,咱们就在镇上摆酒席。” 他竟是当真了,黎酥看了他许久:“你不放我走了?” 她这样一说,方青山方想起他以前许诺过放她走,但现在…… 他干咳了声:“你是我婆娘!没有汉子会放自家婆娘走!” 他这话让黎酥蹙了眉:“婆娘多难听啊!” 她忽然说这个,那汉子怔了下:“我们这都叫这个……” 黎酥摇头:“不好听,女票啊、媳妇儿啊都比这个好听……”她说着顿了下也不知想到哪里弯了眸子:“你是猎户,那猎户家的小娘子正合适。” 方青山虽有些听不懂她前头说的称呼,但猎户家的小娘子他听的懂,她这样说应是代表她愿意做他的婆娘!方青山手都在发颤,嘴唇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正在这时,外头忽的传来阵阵吵闹声。 他只好闭上了嘴站起身望过去,是一群村民,为首的是一个手拄拐棍须发皆白的布衣老者,他旁边站了肥胖的中年妇人,正是方家的。 方青山愣了下:“族长?” 他唤族长的正是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点头还未及说话,方氏便冲了上来,哭诉:“青山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婶子俺可要被你婆娘打死了!” 方青山皱了皱眉,转身嘱咐早就躲到他身后的人儿:“你先回屋。” 她又似先前一般怯懦了,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缩着的身子有些发抖,闻言小心的点头,松开手还未及转身,那方家的一声厉喝:“小娼妇打了人想走没门!”就要上来扯她,方青山忙拦住她,沉了脸色:“二婶你干啥!” 方家的闹腾,那老者脸色也不好看,一捣拐棍喝道:“方家的,你既然喊了我等过来现在又是在做甚!你要是能自己解决,何苦让我等爬高上低的过来?” 那方家的一听,这才察觉自己行为不对,忙站回去讨好的笑:“不是不是,族长你别生气,俺只是见到这小娼妇一时气恼,这才……” 老者也不看她,上前一步对方青山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本不该我过问,但是你二婶告到了族里,若是属实,你那婆娘不尊长辈却是该罚!是以,我等这才上来想问问你婆娘。” “不尊长辈?”方青山有些愣怔:“发生啥事了?” 老者摆了摆手,看向他身后的人儿:“青山家婆娘,你二婶说她晌午过来给你们送吃食,青山不在,见你躺在床上以为你生病,她就晃醒你想问问,你却有些不耐烦,她便说了你几句,也不知是那句触怒了你,你竟动手打了她脸上一巴掌……你二婶心中虽怒,但念你是新妇没同你计较什么,只去了族里寻我们说理,青山家婆娘,可有这事?” 那人儿缩在方青山背后,只堪堪露出半张脸来,满是惶恐都快哭了:“没有没有,不是的,我……我不敢……” 先前方青山一直挡着他,此刻众人才算是真正看到她,虽只露了半张脸出来,却也是如带露的海棠美的我见犹怜,再加上她现在的模样,要说她是个能动手打人的主,众人都是有些不信。 族长虽也有些怀疑,但到底也没失偏驳,问她:“那你是说你二婶说假话?” 那方家的听到这儿就忍不住骂:“小娼妇休要装模作样,你做下的事你敢不认?” 她忽然出声,那人儿被她骂的又是一缩,这下只露了双春水般的眸子在外头,里面满是惧怕。 众人看的更加不信了,族长也有些烦这方家的,扬手让人将她拉了回来,又对那人儿道:“我们现在过来就是找你们两个亲口对峙,你有什么话就说,这么多人在,没有哪个能欺负了你去!” 闻言那人儿方小心翼翼的露头,颤声道:“晌午二……二婶是来过,她提了个篮子,说是二伯腿脚不好,上来拿点东西回去,我听了赶紧点头,就是……就是我刚来没几天不知道东西都在哪,二婶找不到气上来骂……不是,说了我几句,我……我觉得有道理,见青山打猎回来就和他说了。”说着她伸手往侧边指了指:“这是青山今天猎回来的野兔,刚剥好,正打算给二婶送下去的。” 上人家里拿东西,这方家的前几天刚做过,闻言众人更是信服,看着方家的目光俱都是鄙夷,她这样的行为,照旁人早大吵一架断绝关系了,也亏得青山婆娘性子软,青山又是个老实敦厚的,这才任她这样欺负到头上。 老者心中也早信了七八分,只是碍于公正转过身正要问方家的话。 那人儿却忽的怯生生问道:“二……婶,您的手好点了吗?您别……别生气了,二虎他不通人性,您千万别和它一般见识。” 老者听的眉头微皱,又回过身问她:“青山婆娘,你说的是啥意思?” 那人儿咬了咬唇:“晌午二婶要走的时候正好二虎回来了,见到二婶就往前走了几步,二婶吃吓,跑……跑时摔了一跤,手掌都擦破了皮……” 擦破皮? 老者立刻谴人去拉方家的手。 那方家的正因黎酥的话又愣又急不知如何反应,现在忽的又要被查看手掌,她本能的立刻将手背到了身后。 她这样明显心虚,族长也不肖看她的擦伤,沉了脸色喝道:“方家的!竟是你恶人先告状,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方家的到底只是个山野蠢妇,浑浑噩噩中还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也不会灵活变化,只瞪着黎酥顺着胡诌:“俺手就是这小娼妇打的。” 族长脸色更是沉的要滴水:“前头你还说是人家青山婆娘打你脸上一巴掌,现在又说人家打你手了,行!就算人家打你手,能打出擦伤来?你真当我老头老眼昏花,行将就木好骗了吗!” 他说着再不想听那恶妇说话,直接判道:“方家的品行不端,欺压小辈,贪婪无度,罚你交良田三亩,索拿青山家的物什悉数归还,每日辰时要去宗族祠堂打扫跪坐为期一月!” 方家的一听差点晕死过去,要知道她家拢共也就五亩地,这一下子就要收去一大半,她能不心痛吗!再加上另外两件惩罚,激的她立刻将晌午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末了狠道:“这小娼妇还说要勾搭俺家狗儿,让狗儿将俺扫地出门俺这才怒了,她就是个十足的水性杨花的□□,她现在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族长你千万别信她!” 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众人都愕了下,虽还是不信,却也都转脸去看黎酥。 那人儿红着眼自方青山背后走出来,晶莹的泪滴不住的往下打:“二……婶,我何曾说过这样……不要脸的话来!您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为什么要污蔑我的名声!” 她眼见着害怕但为了自己的清誉竟敢站出来质问方家的,谁是谁非,在场的没有不清楚的。 族长也看不下去了,没再给方家的说话机会,就让人拉了她下去,又安慰了黎酥几句,再三保证会惩罚方家的,这才带着一众人下了山。 那方家的嚎叫声渐渐远去,黎酥这才抬脸望向身边一直没出声的汉子:“刚才你怎么不帮你二婶说句话,你看她好惨啊!” 她眸中尚带着泪,晕的如画的眉目更加的浓丽,方青山忍不住抬起手给她拭泪:“你不会打她。” 只是长年做粗活的手,并不是娇嫩肌肤能承受的,黎酥嗔了声:“疼”便别过脸避开他的手,自己擦。 那一声娇嗔能把人心给吸了去,方青山呼吸立刻就粗重了,暗自压了压才低头问她:“刚才她说你要勾搭狗儿?” 黎酥挑眉,点头:“对呀,你那堂弟似乎很喜欢我的样子!” 没想到她竟是当真,那汉子急了:“狗儿有婆娘的!” 黎酥挑眉,勾着红唇缓缓靠近他:“你不喜欢我勾搭他啊?” 那汉子点头:“不喜欢。” 黎酥红唇勾的更深:“那我勾搭你好不好?” 她又在逗弄他,那汉子面上却止不住的发热,只装镇定凶她:“别闹!” 他还是这两个字,果然便又听那人儿莺啼似的笑声。 第14章 我抱你回去 野兔还没收拾好,那群人既走方青山又重新蹲下收拾,黎酥坐在吊篮里晃着脚吃糖糕。 那汉子看到,忍不住说她:“少吃点,一会儿就该做饭了。” 糖糕甜糯,吃进嘴里似乎能甜到人心里去,黎酥眯了眸子应他:“就吃这一个。” 她难得这么乖巧听话,方青山眼中带了笑:“今晚做兔肉萝卜羹和拔丝地瓜。”怕她不清楚顿了下又特意补充:“拔丝地瓜是甜的。” 果然那人儿眸子都亮了,紧催他:“那你快点嘛!” 她又是软了声气,娇媚的让人心中又酥又麻。 方青山耳根有些发热,别过脸应了声,收拾了兔肉、萝卜、地瓜等食材在大木盆里,嘱咐:“我去前头的清泉里洗下,一会儿就回。” 黎酥刚好吃完手中的糖糕,闻言下了吊篮:“我也去。” 清泉那边的路相对平整且也不算远,方青山便也没拒绝,带着她一道过去。 山中景色都很美,那清泉所在却是格外的秀美,乃是依着个瀑布,都是活水,只是因出口极小这才形成了一汪清泉。 方青山洗菜却没在这清泉里头洗,乃是它出口的小溪里清洗,黎酥在下游扑腾着水花:“你晚上都是在这里洗澡?” 她坐在溪水中的一方凸起的青石上,还穿着他帮她换来的红褂子和百褶裙嫁衣,乌发轻挽,一张小脸瓷白莹润,红唇嫣然,目光灼灼,眉心一点红痣,虽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扮却依旧美似精魅,一对儿精致小巧的足润在水中跟新月似的。 方青山尽量不看她“恩”了声,叮嘱:“别乱动,小心碰到。” 那人儿又岂是个安分的,继续前面的话题:“你晚上过来洗澡的时候在想什么?” 闻言,那汉子洗萝卜的手一顿,没有抬头闷声:“没想啥。” 黎酥挑眉:“就没有想过美人儿?” “……” 他不说话,黎酥却兴趣高涨:“想什么样的美人儿?性感的?清纯的?” 这种问题让人难为情,那汉子终于耐不住,尝试着换话题:“这水好,你玩水。” 醇厚的汉子连转换话题都是这样干巴巴,那妖精又怎么会给他带拐了去,顺着他的话:“水好也清凉,正好平息你夜里想美人儿之时的燥热?” 她越说越不像话,那汉子再支撑不住,捡了岸上还没来的及清洗的地瓜起身就走。 黎酥看的笑弯了一双眸子。 泉水清透仿若无物,底下有些许碎石,多是尖锐,她是看着踩上去的。 岸上,方青山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人儿痛呼一声,他忙又转身过去:“咋了?” 她僵直的站在水里,缓缓抬脸,方才还似弯月的笑眼,此刻里面竟蕴满了泪:“脚……疼……” 方青山心中一紧扔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去了她身边将她扶坐到一旁的青石上,大手入水托她的脚出来,见那精巧润白的大脚趾上竟扎进了一小块尖锐的碎石子。 心中立时就是一抽,声音便没了控制:“咋这不小心!” 黎酥最是怕疼,本就眼泪汪汪此刻被凶,那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往下落,方青山抬脸看了一眼,心肝就又是一抽,脸上明显着慌乱忙放缓了声气儿:“不是凶你,我着急,你别哭,别哭。” 她还是掉着眼泪:“疼” 她疼,他却不知怎的也疼了起来,万分小心的托着她的脚放在自己膝头上。 那尖锐的石子刺在肉里面,弄出来的时候定会很疼,她是那样的娇嫩定是承受不住。 方青山顿了顿,快速拨开肉里的尖锐的石子不及她痛呼快速的弯身将她的大脚趾含进了口中。 鲜嫩柔软让人心都化了。 黎酥愣了下,望着蹲在水中的汉子缓缓收了眼泪,没有喊疼,也没有说话。 他含了许久方才放开,脚趾上的伤口已经没了血,泛着白,一派楚楚可怜。 自自己衣角撕下一条布,方青山一面细细的给她包扎一面抬脸问她:“还疼不?” 黎酥摇了摇头,破天荒的安静。 她现在自己也走不了路,方青山弯身抱起她:“我抱你回去。” 黎酥点头任由他打横将自己抱起来,他的怀抱很安稳,仿若一方坚石可挡千种风万种雨。她依然没有说话,只默默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小脸贴在他坚实的胸口上,深深的依偎在他怀中。 方青山察觉了,那平日里落地生根的双腿此刻竟有些发软,好容易回到家中将她放进吊篮里,又忙进屋拿了药膏出来拆开绑着的布条小心上过药再包扎好,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嘱咐了她几句,终于想起做饭的事,可双手却是空空如也,这才发现食材还被遗忘在清泉边,又忙去捡了回来,这般一通忙活,待做好饭菜天都渐黑了下来。 四方桌上的兔肉萝卜羹,肉细滑香嫩,炖烂了的萝卜浸满了香浓的汤水,挖一勺吃进嘴里既有萝卜的清香又有肉汤的香浓,满是鲜滋美味;另一盘是拔丝地瓜,香甜的红薯裹着糖浆,晶莹剔透,鲜黄悦人,外脆内软糯,还可以拉出长长的丝,黎酥吃的很开心,连脚上的疼都忘了。 见她吃的开心,方青山也高兴,嘱咐道:“猎物要趁早去卖,明天我让……”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又道:“让刘寡妇上来陪你,我午饭的时候就能回来。” 因方家的趁他不再前来找茬一事,方青山总担心会再发生又怕她会无聊,所以想着寻人上来陪她。 但他在村里并没有同哪个女人交好,想来想去就只有教他做饭的刘寡妇能帮下忙。 没有预料中的揶揄,那人儿只放了筷子问他:“你明天要去镇上吗?” 方青山悄悄的松了口气,点头。 黎酥想了想:“不用刘寡妇陪,我跟你一起去。” 方青山有些顾忌:“你脚上有伤。” 黎酥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你的药不是很有效吗?明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因她经常的揶揄,让刘寡妇来陪她方青山也有些忐忑,又想到她来了这么些天了也没出去转过定是闷坏了,便也应下。 第15章 赶集 因着莲花村离镇上很远,再加上赶早集要趁早,是以耽搁不得,卯时就要出发。 这个时候天才将将蒙亮,方青山锁了门,看了眼洗脸都快要睡着的人儿没有说话只弯身抱起她。 似乎是极为熟悉这个怀抱了,自他抱起她,她便不自觉的在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就睡了过去,润白的小手攥着他的前襟,满是依恋的样子。 那高大壮硕的汉子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忍不住低头在她露出的半张娇媚脸颊上亲了亲。 她睡着了一无所觉,他待反应过来只觉耳根有些发烫,暗暗唾弃自己,忙平复了下有些躁动的心不再看她,只是平日里一刻钟就能走到的山路,他生生走了半个多时辰。 时辰虽还早,但山下已经有不少农人了,见他抱着黎酥过来,男人们满是艳羡,有人忍不住想嘴贱,立时就被旁边的人拽住,前头那次因有人对这美人儿出口不逊,那汉子发火的模样可是着实可怖。 方青山自下来就抬手将自己怀中人儿护的紧紧的,也没看他们直接大步去了村东头族长的家里。 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蹲在门口抽旱烟,前面停着一辆木板车,车尾部横绑着一个硕大的麻袋里面装的是他打来的那头野山猪,车身内则铺陈了厚厚的两床棉被和一床小薄被。 见他过来老者起了身:“青山过来了。” 方青山应了声:“族长。” 老者点了点头看他怀中的人儿:“你婆娘这是病了?” 方青山不着痕迹的又挡了挡怀中的人儿,声音也压的越发的低了:“起的早了些。” 老者听了先是一怔后又连连点头笑道:“知道疼婆娘好啊!日后让你婆娘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生个大胖小子…… 方青山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人儿酣睡的娇颜,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点了点头。 老者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的笑,也不再耽搁,伸手指了指前头停着的板车道:“快些去罢!” “哎”方青山应了声便抱着黎酥过去。 想来是当真起的早了,她到现在都还未醒来,娇艳艳的小脸埋在他怀中犹自睡的正香,猫一样的乖顺娇美。 方青山强忍下心中的悸动,将她轻轻放进板车中,盖上薄被。 这车是昨天晚上他下山找老者借来的,不好白借,自是拿了东西送人。借个车值当什么,老者自是不要,只耐不住他执拗只好接了,他这才放心,怕道路崎岖颠着了人儿,特意带了厚实的褥子和薄被,铺陈了许久才满意,现下正好用上。 她娇弱,这般躺在车中厚实的被褥上,陷的几欲不见。 方青山看的直皱眉,暗自下决心,待回来定要看着她好好用饭,养的胖起来才好。 黎酥是被阳光照醒的,睁开眼缓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她睡在板车里,但是移动中的板车却只有些轻微的震动。 坐起身,前头拉车的汉子宽背跟山一样,一步一步走的很是平稳缓慢,明显着是怕颠着她。 刚睡起来内里衣衫有些不妥,黎酥一面伸手进去整理,一面问他:“累不累?” 那汉子听见停了脚步回身看她:“醒了?”又见她动作,紧了神色:“咋了?颠的身上疼?” 黎酥摇头:“衣服掉了。” 看了看她完好的衣服,那汉子有些不解:“哪里?” “这里……”她细嫩的手指缓缓自薄衫里挑出一条黑色的带子,勾着红唇抬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看他:“给你看过的,文胸的肩带掉了!” “……”那汉子黝黑的面上立刻闷红一片,一双虎目似无处安放一般上下左右的看唯独不看中间,讷讷半晌方自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到镇上再给你买豆花吃。” 那包东西是用牛皮纸包着的,散发着淡淡的香甜,黎酥接过来打开,是几块春卷,他还在里头加了豆沙,咬上一口满是甜腻香脆。 她既醒了方青山就走的快了些,乡村的路都是土路,凹凸不平,他虽走的快了,但那车身却依旧平稳的,并不十分颠簸。 车上的人儿一路乖顺,如此大半个时辰后就到了镇上。 说是镇却也比不得外头的来,街道两旁的饭馆、酒肆等多为土坯、茅草屋搭建,剩下的几乎都是摊贩,很是土气。 好在适逢双日,前来赶集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也算的热闹。 他们来的晚了,好地段的都被旁人占用了,方青山也不着急,四下看了看停在了一个卖豆花的摊位旁。也没卸猎物就直奔过去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花回来递给车上的人儿。 黎酥愣了下,这才想起来他说到了要给她买豆花吃。 她没有接:“烫,你帮我端着嘛!” 她近来特别喜欢软了声气儿说话,娇嗔一般,能媚软的人骨头眼儿都是酥的。 方青山闷红着脸应了声,当真端着碗递在她面前。 那人儿还不满意:“你太高了。”像是在刁难人。 方青山却没觉得,他确实生的高了,想了想竟扎了个马步在她面前:“慢慢喝不着急。” 那人儿看的忍不住发笑,唇红齿白,笑颜如花的模样将这土气的镇子都带的明艳了起来。 方青山看着也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被那人儿问了声:“你笑什么?”方才回神,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身旁,唇前正递着一个小瓷勺,里面是满满的豆花。 那人儿在催他:“发什么愣呢?快些吃了,你还卖不卖猎物了?” 方青山侧了脸:“给你的。” 那人儿递的更紧,张嘴就来:“就在你刚愣神的时候我都吃一碗了,这是第二碗。” 方青山:…… 晓得她不想吃的时候就会这样,方青山便没再多话,想着自己来,可看着眼前那娇艳艳的人儿,他就像是没了魂,任由她喂来。 这豆花摊位偏僻,没几个客,卖豆花的大婶见状止不住的笑:“瞅瞅这俩小夫妻真个儿好!” 待用完了豆花,方青山还了碗将黎酥安顿在身后屋檐的阴凉处,这才卸了车尾绑着的猎物架示起来。 他选的地方偏僻但来的人却不少,方青山也没在意,忙着割肉找零。 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婆娘拧着自家男人的耳朵迫使他将眼珠子收回来,阴阳怪气的骂:“呸!真是什么样的骚狐狸都往外跑!” 这妇人骂骂咧咧,方青山忽的意识过来,这些人虽过来买肉,但那目光都落在他身后的人儿身上。 美人儿都是瞩目的,就算身在僻所也不容忽视。 方青山沉了脸色,将剔骨的尖刀往木架上一插,转身到黎酥跟前儿,高大壮硕的身形将外头那些个形形色色的目光挡的严严实实:“这儿不好,去豆花摊里坐。” 黎酥坐在凳子上玩着头发看他:“没有我在,你会卖的慢哦。” 她竟都知道,还一直坐在这里。 方青山脸色更沉了,杵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走,就挡着。 黎酥挑眉:“你要一直在这站着吗?” 那汉子点头重复:“这儿不好!” 黎酥侧了脸,见他架子上的肉已经卖了大半便也没再逗弄他,便依言起身要往豆花摊去,却又被他拉住:“你脚还疼不,我抱你过去。” 他近来说抱她不是问了,而是直接动手,黎酥也就由着他,小脸靠在他坚实的胸口:“你自己调制的药不清楚药性吗?我又不是残了几步路还要人抱,你这是在宣示什么?” 被拆穿,那汉子耳根热了热,昂着头只做未听到,依然将她抱的紧紧的。 黎酥笑骂了他一声“闷骚”,到了豆花铺子甜甜的喊了声“婶子”问:“我们那边太过吵闹,我能在您这里坐坐吗?” 方青山的摊位就架在豆花摊旁边,又因着他生意好,带的这豆花摊的生意也红火了起来。 卖豆花的大婶正忙的热火朝天,爽利的应了声:“妹儿别客气,这日头上来了,你家汉子那是心疼你呢,快些进去吧。” 黎酥笑着道了谢,这才抬脸看一直抱着她的汉子:“还不松手?” 那汉子摇头抱着她进了茅草屋这才将她放下,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将门口的草帘子拉了下来。 黎酥虽走了,但方青山卖的肉是现宰的,肉质鲜嫩价格公道斤两还足,他又不是个计较的人,骨头也白送给人,是以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卖光了。 眼看着早到了晌午,方青山草草收拾了下就忙去豆花摊接人,他自觉麻烦了旁人,特意留了一斤的肉送过去。 那豆花摊的大婶看到急忙摆手:“不过就是让妹儿进去坐坐值当个什么!你送这么大块肉给我,我可收不起!” 方青山不是那种善推来推去的人,闻言直接将肉放在她面前的菜篮里,还未说话,一人儿忽的笑道:“婶子你就收下吧,日后我们来镇上赶集到您这歇脚可是要蹭豆花喝的,那时候您可不许收银钱哦!” 正是黎酥从屋里出来。 知道她这样说是想让她收东西,那大婶也不是个矫情磨叽的,大手一挥笑道:“行,婶子就收了,婶子这豆花摊只要开一天就有你们的一碗,绝对不收银钱!” 黎酥含笑点头。 没有立刻回去,将板车等一众物什交给了豆花大婶看顾,方青山带着黎酥去了饭馆。 不同于其他的馆子是用茅草、土坯建成,这饭馆乃是用木头建成还刷了朱红的颜色,门头上两边飞檐,还有个牌匾上述“三阳馆”,在这土气无比的镇上委实是有气派的大馆子了。 黎酥停住脚步仰脸看他:“你这是发了?” “……”方青山自怀中拿出钱袋给她:“我有银钱,别怕。” 黎酥:“……”她会怕进这种小馆子? 见她没动,那汉子将手中的钱袋塞到她手里:“你帮我管着。”说着伸手虚虚的兜了兜她,带她进了饭馆。 正值饭点,这馆子里的人却不多,稀稀疏疏坐着几个,店内也没伙计,见他们进来,那掌柜的忙迎上来问候。 “客官吃点啥?” 想到那人儿的娇弱,方青山道:“要鱼香肉丝、小炒肉、酥肉、红烧肉和肘子。” 这汉子竟一口气点了五道菜且还全是带肉的! 黎酥抽了抽嘴角。 好久没看到这么大手笔的客人,那掌柜的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亲自去厨房督促,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不多时就做了出来,一盘盘的端上来。 方青山忙督促她吃饭,黎酥只好拿筷子夹了一小块酥肉放进嘴里。 一小块肉吃了半晌方咽下,评价:“没你做的好吃。” 见她吃的艰难,那汉子原本凝了神色,又听她这么说眉眼中立刻带了笑:“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一辈子么…… 他就坐在她对面,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刚硬的面相因带了笑柔和了许多,掺杂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和浓浓的情意。 黎酥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那汉子是个粗枝大叶的也没多想些什么督促着她用了些饭,自个儿才草草的用过,付清银钱出了门正见前头不远的一处摊贩旁围了一圈的人,那是卖糯米糕的,因为做的好吃价格又不贵,人们都很喜欢,他上次带回去的也是这家的。 想到因饭菜一般,人儿也没吃几口,方青山又带着黎酥回去,嘱咐:“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前头买糯米糕,一会儿回来咱们就回家。” 黎酥点了点头,看着他小山似的背影喃喃:“其实,做个猎户家的小娘子也挺好的……” 她看的入神,不知身后也有人在看她,渐渐靠近:“酥酥?” 那声音清越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黎酥听见愣了下随即浑身就是一僵,等她转过脸时眼眶就红了:“高公子……” 第16章 她是真的走了 “高公子……” 对面站了几个年轻小子,俱都是头戴瓜皮帽,身穿细布长衫的富贵家小厮打扮,于这满是粗衣短打的土气镇子显得格格不入,又以为首的那“高公子”最为明显。 这“高公子”头束青玉冠,身穿元青邹绸单衫,腰束青玉带,身姿颀长,面貌俊美,通身自有一派气势,显见的是州府里下来的贵公子。 他也确实是州府里下来的贵公子,这贵公子名叫高凤岐,字见玉,是冀州观察处置使高林峰的幼子。 这高观察使也不知是命里带煞还是如何,统共育有十子,但九子都是女孩,偌大的府邸没有儿子继承等同于无后,这漫长的十几年里高观察使心焦的头发都白了大半。 许是上天怜悯,他的夫人竟以三十二岁高龄又有了身孕,小心翼翼的期盼下竟当真是个儿子,高观察使差点乐疯了,下令放烟花十日,设宴百天,喜庆的快赶上大赦天下了。 由此可以想见,这高凤岐该是受着多大的宠爱长大的,那性子想不顽劣都不行。 这高观察使又是这冀州最高的行政官,这高凤岐在这冀州可比得上那京中的太子,更是个无法无天了,吃喝嫖赌样样给他占全,尤为爱女色,若是被他看上,纵使用上万般手段也得要弄上手方能罢休,生生的给养成了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见黎酥转过脸,高凤岐面上惊喜更甚,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肩头:“酥酥,当真是你!总算是让爷给寻着了!” 这“三阳馆”想显示自己气派是开是三道门,方青山是从左侧门出去的,是以黎酥并未看到他们从右侧门进来。此刻闻他说话,眸中虽有晶莹的泪水滴落,但面上也满是惊喜:“高公子……” 见她落泪高凤岐大急,忙要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可人儿却似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这模样,显见的是受了天大的惊吓,高凤岐一时怒上心头转脸对身后的那群小厮喝道:“一帮蠢货都戳在爷跟前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着给爷去抓那两个腌臜直娘贼!” 他身后的小厮挨了一通刮落忙不迭的应声去了,只剩下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大着胆儿的上前进言:“小的看黎小姐受惊不小,这小地方晦气,爷还是先将小姐接走为上。” 他这番进言很有道理,却还是被他家爷瞪了一眼:“爷能不知道吗?还用你个奴才来教?” 那小厮忙弯了身子请罪,退去了一边不敢再多言。 高凤岐这才转过脸,柔着声气儿哄:“酥酥莫怕,爷在你身边呢,酥酥只管看爷的本事,管整治的那两个腌臜娘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的这两个“腌臜直娘贼”就是田癞子和刘二娃。 黎酥是高凤岐看上的美人儿还没得手如何能放,自得知她被劫便马不停蹄的排查,也亏的他惯常混迹于三教九流中,留心排查再加上他爹高林峰的势力很快就发现这两人有问题,这才排查着一路摸到了这个小镇上。原本是想找个好点的馆子歇歇脚,再打听打听那两个直娘贼的下落,没想到竟就遇到了他千辛万苦要寻的人儿,这让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惊喜! 也不知是提到那两个直娘贼吓到了人儿,还是打打杀杀惊扰,她抖了下,泪珠子越发的多了,那本就是一双春水般的眸子现下越发的润,如落了雨,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一派楚楚可怜的紧。 高凤岐看的一阵心疼,想伸手揽她又怕吓到她,只紧着哄:“酥酥莫要哭了,没得爷心疼,爷不提了不提了,酥酥跟爷回去吧,你爹娘都还在等着呢!” 闻言,她果然渐渐止了泪滴点头随他出去。 高凤岐走在她旁边护着,并未曾注意到她紧紧攥着的手和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来时是骑了马,现下这地方也没个马车,高凤岐只得抱了黎酥上马,自个儿坐于她身后护着。 见她情绪好了许多方试探着问:“酥酥怎的一人在这馆子里?可是那两个直娘贼胁迫?” 他这一问却又是问的不好了,那人儿又忍不住的落了泪滴,啜泣着:“就是他们害我到这里。” 她回的穆棱两可,但是高凤岐却不敢再多问了,怕再惹的她伤心,又紧着安抚,只道,抓了那两个直娘贼便是了。 他们这边驾马走了好一会子,方青山才从糯米糕的铺子里挣出来,路上见有卖脂粉和绢花的摊贩又驻足买了许多。 他不懂这些,全凭那卖脂粉的妇人推举,都是想多卖货,那妇人样样都说好,他便样样都拿,最后拿不下还是让那妇人用了蓝布给包着。 他顾虑她脚上有伤不想让她自己逛,只想着多买些给她挑选,虽然他以前存下的点银钱几乎都被花光,但是那是用在她身上,他就是变成穷光蛋也乐意,何况他还留了卖肉的银钱来给她管,将来他再多挣些定能存下买宅子的钱,到时候就带她来这镇上住。 他这么想着,嘴角就不住的上扬,脚下步子也迈的更大了,只是当他终于回到客栈,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凳子,他走之前还好好坐着的人儿不见了。 方青山愣了下,环顾四周,可也并未发现他的人儿。心中立时“咯噔”了下,只当是有人欺负她了,忙去问那掌柜的。 那掌柜的目睹了全程,又因方青山出手大方对他有好感,见他回来正要过来同他说,是以见他问忙回:“她被个模样俊美的贵公子带走了!” 带走了?方青山全身肌肉立刻爆起,眼中满是冲天的怒气:“她被人欺负了?那贼人是哪里的?” 见他这满身怒气,一副要干架的模样,那掌柜的忙拉住他:“没欺负没欺负,那姑娘看起来是认识那公子的,还哭着唤他高公子,二人说了几句话那高公子就将她抱上马……” 方青山没有听完立刻转身就冲了出去。 土气的镇子马是个稀罕物,可此刻却一派风平浪静,别说马连个驴都没有。 方青山没有停顿一路直往镇子的出口奔,泥土地上果然有马蹄印,一直延伸到前方,他便也一直追,不知疲倦的追。 他沿着痕迹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一路奔到了驿站,也没停顿直冲驿长处去。 他几乎了跑了一天一夜,满身灰土,形容憔悴,但却瞪着一双执拗的虎目,趁着那高大壮硕熊一样的身躯和刚硬的长相,很是像个亡命之徒。 驿站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保不齐这人真是个杀人土匪,被官兵追赶至此。 那驿长差点被他的举动吓死,忙退着想跑,却被他大手一提就拎了过来,虎啸般在他耳旁问道:“有男人骑马带着个婆……小娘子过来?”他即便是到这个时候了还记得她说过婆娘不好听,猎户家的小娘子更适合。 而说到小娘子,他一直阴沉的凶的吓人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些:“这个小娘子长的很好看,眉心还有一点红痣。” 一听他是寻人的,那驿长松了口气,不用回忆忙回道:“是来过,那小娘子和那公子相貌出众我记得,他们是昨儿个晚上到的这儿,歇了一晚上今天辰时就又走了。” 又走了…… 马飞奔而去,时间又相隔这么久了,就算他现在也骑了马去追,却是能到哪里追? 方青山缓缓放开提着驿长衣领的手,慢慢蹲了下来,看着自己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已经被勒烂了的糯米糕,和早都散落完了的蓝布包,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是真的走了,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第17章 归府 自出了驿站到了繁华的大镇上,高凤岐便弃了马匹,招小厮买了辆马车带黎酥坐进去。 只是虽有了马车,但因距冀州路途遥远,又是顶炎热的天儿,颠簸中黎酥还是受不住,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 这高凤岐原想着趁此良机和美人儿好生亲昵一番,见黎酥这模样却也不得不收了色心,好生看顾着。 如此一路走走停停大半月方才回到冀州。 镇西街东里巷的一处朱门翠碧的大户前站了许多人。 丫头、小子分列而立,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并排站在前头,大热天的都穿着异常沉重的锦衣显示隆重,男人们头带冠帽,女人们则装点着各种华贵的珠翠头饰,这般大阵仗的恍似在迎接贵人。 果然,不多时一辆锦绣马车自远处缓缓驶近,这群人便满面喜色的迎了上去。 车前坐着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忙下车掀开隔热的厚重墨色云纹车帘,须臾里面便弯身出来了一个身材颀长的俊美公子。 那留了美髯的老爷忙笑着迎了上去,伸手亲要扶他下车:“世侄回来了,一路艰辛快快进府里歇息歇息。” 早传了信给黎府,他们现在这般举动高凤岐也不意外,又因这是美人儿的父亲,他也不敢同旁人一般怠慢笑道:“世伯,侄儿带了酥酥回来。” 他们叫的亲热恍似高黎两家当真是有世代的交情。 但黎家世代为商,高家历代为官且位高权重,商者下也,高家即便是收受贿赂也断看不上商户而与他们有什么明面上的交往,是以虽在一州却根本无甚交际。 只是因这二世祖看上了黎酥,这黎家老爷黎庭远才能和高家搭上点边。 要知道有官府做靠山,买卖还有什么好愁的,是以如此良机,黎庭远可不得要死命攀扯么。 而那高凤岐意在美人儿自是要显热络,这两人都各有目的暂且不论,只说此刻,黎庭远听了高凤岐的话,面上的喜色瞬间便减了七八分。好在高凤岐又转身去扶车里的人儿没看见,倒是他旁边站着的穿戴华贵的妇人柳氏见状不对忙推了推他,他这才回过神又重新拾起了笑。 黎酥在高凤岐的搀扶下出来正将他们这些举动神态看在眼里,一双如春水般的眸子又红了,哭道:“父亲,母亲女儿好想你们。” 柳氏忙应声“可怜我儿”接了她下来低语安慰。一边垂着的手则不着痕迹的又拽了拽黎庭远,他这才也过来安抚几句,一派慈睦的样子。 那高凤岐在旁看的一阵唏嘘,没注意有人过来他身旁甜甜的唤了声“凤岐哥哥”。 他愣了下转身,那是个穿着绣淡色芙蓉月白密罗衫年轻姑娘,黑鬓上斜插着一支翡翠簪,上首一个颤巍巍的珠蝶,映着秀丽的脸庞倒也是个小佳人。 高凤岐悄悄地往黎酥那边看了下,见她正靠在柳氏肩上说话,这才放心回过脸调笑道:“卿卿可是想哥哥了?” 这个小佳人正是黎酥嫡亲的妹妹,黎悦卿。 自己的心上人这般柔情蜜意的看着自己,黎悦卿心肝早都颤成了一团,绞着手中的绸帕嗔怪:“凤岐哥哥~” 佳人这般模样,高凤岐看着也有趣,连日来被黎酥勾起的火又涨了起来,给她使了个眼色悄声:“今儿晚上不许锁门,等着哥哥!” 这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黎悦卿心尖更颤,万分娇羞的点了点头。 现下气氛不好多言,高凤岐只捏了捏她的小手,便又转过了身。 黎庭远也正回脸看他,亲热道:“世侄不辞辛劳救回小女,当真是我黎家的大恩人,世侄快随世伯进屋用些茶果歇息歇息。” 高凤岐心挂着他们家的两位美人,当然不肯这就走了,应着他就要进去。 “高公子!” 一直靠在柳氏肩膀上的黎酥却忽然开口唤住他。 众人都是一愣,高凤岐忙停了脚步上前:“酥酥怎么了?” 黎酥似乎未曾发现他背后正紧紧盯着自己的人,只朝高凤岐福了福身子:“承蒙高公子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事,本不愿劳烦公子,但……” 她那清透鲜艳的面上还留有泪滴,眼眸微红,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落泪仙女似的美。 高凤岐看的心肝直颤,哪还管身边都还有些什么人,上前伸手替她抚去面上的泪滴柔声:“酥酥跟爷言什么谢,爷心尖尖上的人丢了,爷能不去找?酥酥有什么事万别闷着,说给爷听,爷管给酥酥办好!” 闻言,那人儿似乎极为感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方道:“小女多谢公子抬爱,那小女就说了……” 她缓了口气方继续道:“小女此次被劫绝不只是那两个贼人为之,他们乃是受人指使!” “什么?”高凤岐当真没如此想过,愣了下问道:“酥酥何有此话,那指使之人是谁?” 他这边问,却不知他身后站着的人脸色大变,手中绸帕都被她不自觉的绞烂了。 黎酥是正对着她,却也似乎未曾看到只摇头:“小女连日赶路疲累,脑中昏昏沉沉,现下到了家中见到父亲母亲心中大安,这才渐渐回想起当初被那两个贼人暗害时,依稀听他们提过雇主之言,是以小女这才有如此猜疑。”她说着眸中又有清泪滴落,弯身行礼:“求公子怜悯,帮小女找出幕后真凶,小女定当生生世世铭记公子大恩。” 高凤岐忙扶起她,心疼的替她拭泪:“好好好,待那两个直娘贼归案,爷定当亲上公堂督办,管审出背后的恶狗来给酥酥出气,爷的心肝可莫要再哭了,再哭爷可该心疼死了!”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并无婚约,这浪荡子放荡起来说话却也没个顾忌,就照这般轻浮的言语,就算他有恩,若是寻常父母也该严辞制止,只是那黎庭远和柳氏却满是得色,很是以此为荣的模样。 只除了高凤岐背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的黎悦卿。 第18章 糯米糕 黎酥在前头将事情说开,没有人惊俱后怕、痛骂或猜测幕后之人,有的只是黎庭远上前貌似宠爱无奈的说了她一句:“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知事,世侄为救你连日劳累你还要烦劳他,还不快请世侄进府消暑。” 仿若她不是大难方归,而只是出府游玩了一趟,因旅途疲累在发牢骚一般。 那高凤岐是在千人宠万人爱里长大的,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吃喝玩乐和美人儿,哪里会细想什么究竟,闻言忙道:“世伯说的哪里话,酥酥的事小侄哪能不管。” 他们这边客套、奉承,黎酥也似自己只是出门游玩了一趟,又朝高凤岐福了福身子道了谢方在柳氏及一众奴仆的扶持下进了府邸,入了内院,黎悦卿也跟了上来,挽着柳氏的胳膊。 没了高凤岐在旁边,柳氏面上关切的神情渐渐淡了下来,还未送黎酥到她的木香园就停下了脚步。 黎酥也随着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细嫩的手指擦着面上尚余的泪滴奇怪:“母亲?” 柳氏看着她欲言又止,面上神色很是古怪,半晌方叹道:“回去木香园就好生呆着,莫要再生什么事端了,现下就盼着高公子不计较,能迎你入高府就烧高香了。”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算是个安慰,转脸吩咐一个青衣小婢:“还不快送小姐回去,好生看顾着!” 那青衣小婢俯首还未曾应,一直没说话的黎悦卿忽然摇着柳氏的胳膊撒起了娇:“娘娘,我送长姐回去吧,卿儿好久未曾见到长姐了,有许多体己话要和长姐说呢。” 见她撒娇,柳氏面上已经半冷下来的神色又渐热,握着她的手笑道:“行行行,还是卿儿乖巧懂事,但也别说的太久了,一会子高公子会在前头用饭,你还是要去陪一下的。” 说到高凤岐,黎悦卿娇羞的低下了头嗔怪:“娘娘~” 柳氏看的忍不住的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也不说穿她,带着一众仆从哗啦啦的走了,只剩下黎酥、黎悦卿和那个青衣小婢。 柳氏既走,黎悦卿没了顾忌,心里的火就再也压不住,狠戾着眼厉声:“贱人!莫要对凤岐哥哥存什么妄想!凤岐哥哥是我的,你敢再勾引他,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毕竟是黎酥嫡亲的妹妹,上来竟就是这番恶语相加、言语威胁,便是黎酥身边的青衣小婢听的脸色都是一变,忍不住要上前却被黎酥伸手拉住。 她在仔细的打量她:“哦,我生的比你美。” 黎酥只简短的回了她这一句,而这句正是黎悦卿恨黎酥的主要原因之二。 这黎悦卿单个儿拎出来,身姿曼妙,面貌秀丽也算的上是个清秀小佳人,但是和黎酥站在一起,仿若正应了他们的身份,一个小家碧玉,一个国色天香。再加上黎酥眉心的那一点红痣,便是木愣愣的站着也似那天上的仙女一般。美人儿也是要对比的,而这么一比就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黎悦卿自懂事以来就渐渐意识过来她是那个地,但同是一母同胞,凭什么她就是天!她又凭什么抢了她嫡长女的位子还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容貌!她就不该出生! 是以嫡亲的姐姐倒被她当成了仇敌,屡屡故意找茬戏弄她,但她每次都如同现在一般仔细的打量她一番后淡淡的说着她最在意最戳她心窝子的话。 哦,我生的比你美! 比你美! 黎悦卿就如同那点燃了的炸药,瞬间就要爆炸,原本秀丽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青衣小婢吓得一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却没有预料中的咒骂,睁开眼,黎悦卿正勉力压着表情冷笑了声,也学着黎酥的语气淡淡道:“你便是脸上生出朵花儿来,爹爹娘娘对你只有厌弃!而我……”她顿了下缓缓走近她,扯着嘴角满满的恶意:“比你得宠。” 黎悦卿说的是事实,黎庭远和柳氏确实不太喜欢黎酥,但并不是黎酥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的性别。 十八年前,黎酥落地,黎庭远得知是个女孩儿连房都未曾进,柳氏在月子里就纳了两房小妾回来。眼见着那两房小妾的肚子日益臌胀,开始嚣张跋扈,黎庭远也渐渐不来她的房中,柳氏即便又有身孕也日日坐如针毡,心焦难耐,再看见黎酥满心眼儿里都是厌弃,每每都是挥手让乳娘抱下去便罢了。 待至腊月初八她再次发动生产,转机终于来了,她不仅仅给黎庭远生了个儿子,还是龙凤胎。这等吉祥富贵的喜兆降临,黎庭远终于回转心意,特请了有学问的学士取名黎悦卿、黎悦麟,没事就来柳氏这里逗弄他们,她这个正室之位也就此稳定下来。 如此柳氏又怎能怠慢了给她带来转机的龙凤胎?待他们简直如同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不辞辛劳的亲自照看。 但却似乎忘了她还有个女儿被她扔在木香园。 是以,黎悦卿没有发怒刻意压制下来,仿着黎酥的句式,将戳她心窝子的话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果然,黎酥看着她没有说话。 黎悦卿心中那股子怒气终于吐了出来,娇声:“哎呀,我该去前头陪凤岐哥哥了!”万分得意的走了。 青衣小婢再忍不住气道:“二小姐真是太过分了!” 黎酥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转了身慢慢往木香园走。 青衣小婢看的只叹气,忙跟上她有些怒其不争:“小姐你就是太好性子了!”说着又怨道:“夫人也是,平日里待小姐冷淡也就罢了,这次小姐大难方归竟也没说两句亲热话。” 这青衣小婢名唤拂冬,是柳氏随便指给黎酥的丫头,与黎酥打小一同生活长大,二人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是以现她在才敢这么的口无遮拦抱怨主人。 黎酥慢悠悠的走着,耳中听着她的抱怨终于也慢悠悠的开了口:“我被劫,无论清白与否,都会有损名节,城里定有风言风语,与父亲的生意不好,他们如今还能好好的同我说句话也是看在了高公子的面上,我已经很满意了。” 她自出生都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以即便是在木香园只面对着拂冬她也是带了温柔软弱的伪装。 这木香园的人又不多,没人教着,是以拂冬的心眼儿并不多甚至有些愚钝,闻言方恍然,心里暗暗为自家小姐伤心后忽的灵机一动又问道:“可是高公子是显见的喜爱小姐,老爷夫人还如此就不怕寒了小姐的心,日后不帮衬他们。” 这下,黎酥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个极易拿捏的性子,犯不着装模作样。况且,那高公子看上的又不止她一人,他们还有另一重砝码在,更是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黎酥“呵”了声,好好的人家竟弄的跟勾栏院一般。 有奉了糕点的婢子经过,鸳鸯莲花纹盘里叠放着的糯米糕,四四方方的,里头还镶嵌了许多的红豆。 她停了脚步。 拂冬正在替她伤心,见此愣了问道:“小姐怎么了?” 过了会儿,黎酥才道:“你去厨房给我拿些糯米糕来。” 第19章 抢先 拂冬去厨房拿糯米糕了,黎酥就自个儿往木香园走,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在园门口焦急的徘徊,频频往这边展望。 黎酥嘴角瞬间就扬了起来,加快了脚步:“奶娘!” 那人也看见她了,满面喜气的上来迎她,颤声:“姐儿~” 是个中年妇人,和善的面容,梳着利落的一兜丝,上面仅插着一只木簪,穿着灰坎肩,细纹青布散管裤,素净又利落,正是打小将黎酥养大的奶娘,齐氏。 及到跟前儿,齐氏眼中都满了泪水了,握着她的双臂上上下下的看:“姐儿可好?身上可受了什么暗伤了没?”手里透过衣服感受到她的细弱,声音都有些哽咽:“姐儿定了受了好多苦,瞧瘦的!” 黎酥抬起细嫩的手指给她擦着眼泪,没有多说,只拉着进了园内:“咱们回去说。” “哎哎”齐氏应着,紧紧攥着她的手话递话的问:“夫人嫌我碍眼不让我到外头迎姐儿,姐儿是怎么回来的?姐儿打小都没出过远门,路上定是累坏了罢?” 黎酥的木香园在黎府的最深处的一角,像个庶女一样远离着核心地带。只是黎酥到底也是柳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柳氏渡过了危机,对大女儿也宽容了许多,虽不多过问但一众吃穿用度也没少过。底下人多精明,哪能不知道黎酥的处境,再加上她性子软,在木香园里当差的丫头、婆子就跟玩儿似的,除非送饭等必须要做的,大部分时候都躲懒出去溜达了,是以进了园子就再没了旁人。 对于这个将她从小照看到大的奶娘黎酥没有任何防备,勾着唇角,晃着灼灼的眸子一派精巧灵动:“我原该是胖了的,只是坐那高公子的车回来,生生给我颠瘦了。” 齐氏一听,眉头就忍不住皱起:“姐儿听奶娘一句劝,那高公子生性放荡,不是良人,姐儿可莫要再同他有什么攀扯。” 黎酥点头:“奶娘莫要忧心,我知道分寸,只不过目前还是需要同他有些攀扯的。” 知道自家姐儿是个极有主意的,齐氏心也放了大半,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怜爱:“我们姐儿生的这般好颜色嫁个世子爷都使得,可惜生在了这黎府。”说着她又自己振奋了起来:“老爷夫人不管姐儿,还有老奴呢,老奴帮姐儿寻个可靠忠厚的后生,让他带姐儿离了这鬼地方。” 黎酥认真的听完她的絮叨,冲她眨眨眼:“那我等着奶娘。” 齐氏是真将这事放在心里了,听她这么说,正要拍胸脯保证,外头“蹬蹬蹬”的传来脚步声,是拂冬端着糯米糕回来了,一张小圆脸上满是得意。 齐氏看见问她:“你这丫头捡是着钱袋子了?” 将糯米糕放到石桌上,拂冬摇头亮着眼珠子:“四小姐院里的春杏也在厨房,见我过来还想故意使坏抢小姐的点心!让我抬出高公子的名头给吓的灰溜溜的跑了!”她说着越发的得意,还给黎酥出主意:“高公子人长的俊,还有钱有势的,小姐你可要加把劲,千万别让二小姐……” “你在姐儿面前乱说什么!”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氏怒截了:“糊里糊涂的蠢丫头,敢在姐儿这胡咧咧!你是打量着姐儿性子弱就没人能管的了你吗!” 拂冬都被凶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委屈的眼泪水都出来了。 黎酥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一面说齐氏:“拂冬也是一片好心,奶娘你不该这么凶她!”哄了一阵,又拿了糯米点心给她,嘱咐:“我在府门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几日你帮我留意留意,看高公子是否拿了那两个贼人回来。” 她这般维护,让拂冬很感动,觉得自己比刘氏得小姐的赏识,为了显示自己能干,也不管那高风岐就在前院吃酒,接了糯米糕应声:“婢子这就去看!” 临走的时候还朝齐氏瞪了一眼。 齐氏也瞪眼:“这丫头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说着又问黎酥:“姐儿说什么贼人?” 她没出去什么都不知,黎酥便把她被劫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齐氏听的惊怒交加,连后面听到她在方青山那里一段都没什么反应,抖着手直拍桌子:“好狠毒的二小姐,恍若下手的是庶出的四小姐都不叫人这般恨恼,你们可是一母同胞啊,平日里再怎么拌嘴,姐儿也是她嫡亲的姐姐啊,这……这怎么能下的去这个手!狠的下这个心!” 黎酥见她气的直发抖,忙坐过来轻抚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并不是很在意:“这没什么,我会让她自食其果。” 听她这么说,齐氏气儿顺了些,紧紧攥住她的手:“那姐儿方才让拂冬那丫头去看那两个贼人是?”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齐氏是待她唯二真心好的人,黎酥耐心的同她解释:“那两个贼人归案后高凤岐定会审出黎悦卿来,但黎悦卿又是他的小情人,现在新鲜劲还没过,我又是个好糊弄的,想来定会随意找个由头来搪塞我,好尽享齐人之福,且黎悦卿为了在她的情郎面前保住白莲花的形象,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所以我要事先做好准备,抢在黎悦卿有动作之前,也抢在高凤岐审问之前,截他的由头!” 第20章 捉拿 那日高凤岐接了黎酥回来,但也没忘了留人捉拿那刘二娃和田癞子二人。 这两人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臭名昭著的人们对他们的家底门清,是以很快就抓了个现形,高凤岐和黎酥前脚到冀州,他们后脚就拿了人回来。 彼时,高凤岐正在天香阁揽着美姬吃酒,一众狐朋狗友吵闹奉承,鸡飞狗跳似的。 底下人来传,他也没得心思在这时候审,懒洋洋的挥了挥手还未及说话,他身旁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余临正拿着把吊玉坠乌木骨折扇过来,笑嘻嘻的:“爷,您这扇儿落在黎小姐那里了。” “酥酥?”高凤岐一听忙推开身上的美姬:“酥酥来了?” 刚自人房里出来没几瞬,现下只听个名儿就这般巴巴的又惦记,余临知道自家爷心里泰半装的是谁,但也着实没想到能记挂成这般!便忙笑着尽捡好听的说:“小姐想这天热,虽知爷定无不妥,但却总止不住忧心爷的身子,是以她虽乏累,却仍不忘使了丫头奶娘赶快儿的给爷送来。” 这小子说的这么一堆,也就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回了正话。有这么个啰嗦的小厮在旁边,便是脾气好的主子也会忍不住斥责。只是拍对马屁,这高凤岐很是受用,眯着眼细细的听了,接了扇子在手里摩挲了会儿起身道:“走,去黎府。” 余临愣了:“爷,这时候暑气正浓,小姐想来都已经歇下了。” 高凤岐推开想拦他的美姬,大步流星:“爷在外头等着。” 在外头巴巴的等着人家醒过来吗?余临下巴都快掉了,只是转念一想,也不一定啊,黎府里不是还有位二小姐吗?大的睡了,小的定是醒着的。 这样一想方减了些惊愕,忙不迭的跟上去。 只是他们没去成。 高凤岐刚出了门还没下楼就被他手底下的人拦住,惊慌失措的模样:“爷,那,那奶娘疯了!” 说的没头没脑,高凤岐一脚就踹过去:“什么奶娘!什么疯了!给爷好好回话!” 那小厮被踹的一个轱辘,却不敢呼痛一打滚赶紧站起来回道:“是黎小姐的奶娘齐氏,和那个叫拂冬的丫头,她们奉了小姐的命过来给爷送扇子,见奴才们押着那两个杀才,问了一句。奴才们想着抓到了贼人是好事,就和她们说了,没曾想那齐氏一听跟疯了似的上来就对那两人又打又抓,奴才们原还想制止,但是顾忌着她是小姐的人不好施展,倒还被她抓了几道,这没了法子只得让开,奴才这才得了空赶紧上来报给爷。” 高凤岐经常流连黎家,尤其是黎酥的木香园,知道齐氏对黎酥很是忠心,听了倒也理解,抬腿下了楼。 还没出去就听见天香阁外头阵阵怒骂声,还围了许多人,走近一看,果然是齐氏正在厮打那两人。 田癞子和刘二娃腿脚和手上都绑了绳索,无法反抗,齐氏又是下狠力的,只把这二人打的吱哇乱叫。 这两人也是该打,高凤岐非但没制止还使了人上去跟着凑热闹,乐呵呵的看了半晌忽然发现人群侧边俏生生的站了个人儿,她虽带了飘纱帷笠看不清面貌,但她身姿婀娜,气质如兰,虽有白纱却还是难以遮挡她的美,旁边还站了个青衣小丫头。 高凤岐眼瞬间就瞪的老大,也顾不得看热闹了忙过去拉她的手:“酥酥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过来跟爷说话?” 那人儿猛的退后的好几步避开他的手,白纱遮面看不到她的脸色,只听到她微带着哭意的声音:“高公子在天香阁有事,小女不敢搅扰公子。” 她这般生分客套,还是这种语气,高凤岐愣了下立即反应过来,又着急又欣喜的解释:“酥酥误会爷了,爷这是……这是在应酬,生意上的事免不了要来这种地方。”他摆出正气凌然的君子模样:“那些个人进来总免不了做些不堪入目的事情,但爷心里满满当当的可全都是酥酥,旁的女人在爷眼中都跟木头一样,爷怎么会对木头感兴趣,酥酥可莫要误会了爷,跟爷生分了去啊!” 他这一番睁眼说瞎话的解释倒是让那人儿很是动容,上前了一步:“当真么?” 见她听进去了,高凤岐大喜:“当真当真,爷什么时候骗过酥酥!”也是不敢再多提这茬,说着忙转了话题,指着人群中的一团乱像:“酥酥瞧,爷将这两个直娘贼绑回来了,正在揍他们给酥酥出气呢!” 闻言,黎酥果然被转了注意力,润白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就是这两人,求公子帮小女审出幕后真凶。” 这是她头一次对自己这般亲昵,高凤岐心里乐开了花,忙顺势抓住了她的小手:“爷这就审,这就审,爷带着酥酥一块审。” 她点头柔柔的同他道谢,嫩滑的小手静静的呆在他的手中也不挣扎,仿佛对他满是信任依赖。 高凤岐心中那股子难以言说的感觉迅速膨胀,更加卖力,都不及送到知府衙门,只在就近的一家酒楼里包了个雅间,将那两人提进去便就开审。 那两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应是怕了,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们哥俩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种事啊!是个婆子给了我俩许多的银钱让我们干的。开始只她一个人同我俩说,最后一次还同来了一个全身遮在黑色斗篷里的女人,听说话声音很是年轻。” “婆子说第二天黎大小姐会去圆觉寺上香,届时她会支开家丁引我们过去劫人,定了谋划后,那穿黑色斗篷的女人又特意强调说在弄死黎大小姐之前一定要让黎大小姐好好的吃些苦头……她们给的银钱颇为丰厚,我们……我们就应了。”说着自己都慌:“但是,但是,我们虽然混,但也不是那种杀人不长眼的大盗,虽得了手,却也没听她们的话杀黎大小姐。可是我们拿了人钱财如果不办事,她们肯定也会找人杀了我们的,所以我们才将黎大小姐卖去了莲花村!” 又忙博好感,不住的磕头:“公子爷啊!您就看在我们俩其实是救了黎大小姐一命的份儿上,就放过我们罢!” 高凤岐虽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但也不笨,立时就抓到了重点,将桌子拍的震天响:“竟是黎家自己人干的!说!那婆子是谁?叫甚名字?那穿黑色斗篷的女人又是谁?” 田癞子忙事无巨细的回道:“那婆子露了脸,是个容长脸,嘴角有个痦子,小的就知道她叫余婆子,至于那女人,她一直未曾露脸,但是我听到那余婆子唤她……”说到这,他顿了下才小心的觑着高凤岐和黎酥:“唤她二小姐。” “什……什么?”高凤岐震惊,与此同时“哗啦”一声,有东西摔在了地上。 高凤岐看过去,是黎酥将桌上摆着的花瓶碰倒了,她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是颤抖的:“嘴角长了颗痦子……姓余……二小姐……”随即她尖声:“你们胡说,怎么可能是我二妹妹!她可是我嫡亲的妹妹啊!” 第一次见她这般失态,高凤岐心里因那一句“二小姐”而带来的极度震惊,瞬间转变成对她的疼惜,忙揽着她安慰:“酥酥莫怕,莫怕,爷在这儿呢,悦卿怎么可能是幕后真凶,想来是这两人信口编造,想免于罪责。爷这就带他们下去上刑审问,定给酥酥一个交代。” 田癞子两人一听急了:“高公子莫要冤枉我们啊,我们说的可句句属实啊!” 高凤岐直瞪眼,抬腿就踹了过去,他这么说倒不是完全想替黎悦卿推脱,只是想到黎酥生性柔善,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这才说这种话出来缓缓,不妨这俩人竟如此不识眼色,待要吩咐人带他们下去,衣袖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他愣了下转身,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面蕴满了泪满是哀伤:“原来高公子竟这般维护舍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缓缓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眸中清泪滴落,凄美异常:“怪不得悦卿要杀我,怪不得……” 她这似乎心死的模样差点将高凤岐吓死,忙握住她的小手:“没有!没有的事!酥酥你千万别乱想,爷怎么会维护她,爷只是怕你受不了,这样说只是想让你先缓一缓。” 黎酥却是已经不信他,挣开他的手,语气决绝:“既然公子心有牵挂想来定做不到公正严明,那黎酥便自去衙门击鼓鸣冤,请知府大人带黎悦卿的奶娘余妈妈上堂同这两人对峙!到时谁也别想抵赖!” 他明明是一片疼惜之心,怎么就搞成现在这样,高凤岐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哪能让她去,紧紧拉着她苦口婆心的解释:“爷当真未曾维护她,酥酥误会爷了!误会爷了!”见她还是拼命挣扎,心一横,扯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扔给旁边已经完全呆了的小厮余临喝道:“那知府认得爷这玉佩,你就同他说爷查获了个买凶杀人案,凶手就是那黎悦卿和她的奶娘余婆子,让他立刻派人去黎府抓人!” 那余临也是个机灵的,马上就意识到自家爷这是在舍小保大,只呆了一瞬立刻就应声去办了。 见此,那人儿果然不闹了,高凤岐试探着揽她入怀,叹息:“爷的酥酥啊,你要明白爷待你的一片真心啊!” 那人儿在他怀中安静的呆了会儿才缓缓推开他,低着头:“我累了想先回去。” 这么一番闹腾,可不要累了吗!高凤岐忙道:“爷送你。” 她摇头,缓缓放下了帷笠上的飘纱,自个儿往外头走,声音低低的:“高公子莫要跟随,小女想静一静!” 高凤岐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这时不是痴缠的时候就没追,只送她到门口,见她被候在外头的奶娘和拂冬扶走又吩咐身边的小厮远远的跟着,这才放心,狠舒了口气。 高凤岐的人办事很利索,黎酥慢悠悠的回去之时,黎悦卿和她的奶妈余婆子已经被衙门的人抓走了,柳氏和黎庭远大急也跟着去了,那黎悦麟还在书院读书不知,剩下的都是些姨娘庶子、庶女,想摆威风却也只勉强镇了些喧闹,下人们一个个的都聚成了堆儿直嘀咕,一团乱象。 黎酥只当没看到,垂首回她的木香园。 只是走到半道,忽然听得“咣当”一声,似乎是水桶落地的声音。 她眉头微蹙抬眸看去,这一看却看的怔住了。 拱门口站了个下人,高、黑、壮,像头熊似的,生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很是刚硬的长相,脚旁滚着个木桶。 他也在怔怔的看着她。 跟在黎酥身边的齐氏察觉了,只当是个恶奴,忙挡在她身前想呵斥那汉子,衣角却被人拉了拉,黎酥重新垂了眸子,轻声:“我们走。”继续往木香园走。 见黎酥要走,那汉子呼吸瞬间粗重了起来,往前跟了几步却到底没追上去,只像狼一样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第21章 说情 知府衙门的后堂里,黎庭远正在给知府赵茂塞银票:“大人明鉴啊,小女自小养在深闺,她能买谁杀谁?定是有人污蔑,小民请大人看在高公子的面上还小女一个清白。” 柳氏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大老爷,我家小女怎会干下那等买凶杀人的恶事啊,定是搞错了!” “看在高公子的面上?”赵茂哼笑了声将他手中的银票推了回去:“这事,本大人就是看在高公子的面上办的!不过便是高公子不说,案子到了本大人手中,也定会严办!” 赵茂的人过去只说了个罪名就抓了人过来,黎庭远和柳氏还当真不知具体缘由,闻言忙问道:“请大人明示。” 赵茂坐在太师椅上腆着肚子闲话似的悠哉悠哉:“你家那养在深闺里的二小姐伙同奶娘余婆子买通了两个地痞无赖,去杀你家同样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他说着“啧啧”两声,看着这两人很是怪异的笑:“黎老爷,你家姑娘真是有大本事!” 柳氏消了音,黎庭远也没了话,脸色巨变。 那赵茂只当没看见,端过大理石圆桌上的茶盏抿了抿又继续道:“那两个地痞无赖还是高公子亲自命人抓回的,这二人也供认不讳,你们若是还嫌案件不够清楚,可现下就提了那余婆子和你家二姑娘上堂审问。” “怎,怎么会?”柳氏终于回神,扯黎庭远的衣袖:“老爷……” 黎庭远黑沉着脸一把打开她的手,再待不下去勉强拱手朝赵茂作了礼告辞出去。 柳氏忙跟上去拉他:“老爷,你……你难道不管卿儿了?” 黎庭远这时候正怒上头顶,顾忌着外头有人看,强忍着踹她的心,恨声:“管她?她就是高公子下令抓的,明摆着高公子已经不要她了!她干下这等又蠢又毒的事,凶名出去,还指望有哪家高门望族能娶这么个女人?” 这番说着,愈加的恼怒,抖着手指着齐氏:“都是你,都是你教的好女儿,一个不行还来俩!丢人丢到一块去了!现在好了,这城里以后千百年的笑料可都指望着咱们黎府,指着你养出来的两个宝贝女儿了!我日后出去也不用跟人谈生意了,只顶着这张老脸给人家嘲笑得了!一点用没有,白白养了这么些年还落的一身骚!” 柳氏闻言也蒙了,她只顾着心急,倒当真没想过这些。等回过神,黎庭远已经走远。柳氏跟了几步却到底没回去,拐了个弯往天香阁去了。 自从黎酥走后,高凤岐就在天香阁喝闷酒,黎悦卿做下那等子恶毒的事,他现在想来当真是异常的恼怒,又想到他那时还说了那样一句貌似维护她的话,虽他也下令抓了人,但保不齐真伤了那人儿的心而跟他生分了去。 这越想越觉得自己蠢透了,哪里还坐的下去,待要起身去黎府,余临却跑进来言说:“黎夫人来了。” 高凤岐反应了会儿才想起这黎夫人是谁,不敢怠慢,忙让人请她进来。 到底是自己疼到大的女儿,这女儿还给她带来了这么些年的好运,柳氏不忍心就此撒手不管,想人是高凤岐抓的,那知府也听高凤岐的,便就过来相求。 就因着他想安抚人儿,模糊着帮那心狠手辣的女人说了句话,人就好似同他生分了许多,这当口要是再放了她,他这辈子算是别想再抱得美人儿归了! 当即冷道:“这女人心狠手辣不顾姐妹之情做下这等恶事,要不是那两人一念之差,早没了酥酥这个人了!放了她?爷没杀她就是好的了!” 没想到他这般决然,柳氏面上有些难堪,强自忍下打感情牌:“这事却是卿儿做岔了,但她也是心里有您这才……求您念在往日同她的旧情上就放过她这一次罢,我保证,若她出来,我定会好好教导她,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这感情牌打的顺溜,却不知是打在了马蹄上。 高凤岐正觉着自己蠢透了,生怕黎酥跟他生分了,这眼下她还敢提醒他当初更是蠢的有眼无珠看上了这么个毒妇,还要让他跟这女人扯上关系!开什么玩笑! 混不吝的性子上来,喝骂道:“你这老虔婆说的甚浑话!爷什么时候同那恶毒的女人有什么旧情!” 他这冷不丁的发作,吓得柳氏一抖,有些懵怔。 见此,高凤岐这才想起他骂的不是平日里那些个婆子、鸨母,而是黎酥的母亲。只是他这等子人,哪是会致歉的人,只当那话不说他说的,粉饰太平的过去,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招了余临送她出去。 高凤岐平日里过来黎府多是和气殷切,柳氏原想着过来说和说和定能成,哪知没几句话就被个晚辈后生一顿喝骂,还被赶了出来! 她做当家主母这么些年,耳中听的都是奉承恭维,这番挂落让她着实吃不消,面上神色极其难看。 跟在她旁边的余临多机灵,立刻就看出来了,也是怕这妇人给在黎酥那给自家爷穿小鞋,解释道:“夫人莫要错怪了我家爷,我家爷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柳氏差点冷笑出声,勉力压了压情绪生硬的问:“哪个还能让你家爷迫不得已?” 余临叹了口气道:“夫人回去劝劝大小姐罢,只要她松了口、发了话,我家爷哪还有不应的?” 柳氏怔了下,黎酥? 她这才想起来受害人是谁来,松了口气,那么个软绵好拿捏的性子,这还不好办? 第22章 没有不要你 柳氏是在掌灯时分来的木香园,整个园子静悄悄的外头也没个丫头值守,只有卧房里亮着灯盏。 黎酥正坐在房中的旧榻上打络子,齐氏陪在一旁。 她过来,齐氏先看见,忙上前行礼:“夫人。” 黎酥听见抬起脸,面上是显见的惊喜:“母亲……” 柳氏忙应了,上前亲热的握住她的手:“酥儿怎的现下来打络子,仔细伤到眼睛。” 她关切的话让黎酥很是感动,回握着她的手:“闲来无事就打会儿络子,多谢母亲关心。” 柳氏疼惜的拍了拍她的手,状似疑惑的问:“酥儿这里的丫头、婆子呢?怎的都不在?可指派了她们差事?” 这些个丫头婆子偷奸耍滑这么些年,她哪会不知道,只是想由此开个头。 黎酥面有赫色不好说话,下人如此也是她管教不严之过。 倒是她身边的齐氏闻言气道:“这些个丫头、婆子规矩比小姐还大,平日里时不时就见不到个人影,更别说晚上值夜这等的累活了。” “这还得了!”柳氏听的直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吩咐她身旁跟着的婆子:“许家的你现在就去将这些个恶奴一个个的都揪出来,发卖还便宜了他们,就当场打死!” 那许家的应声就要去,黎酥吓了一跳忙拉柳氏:“母亲莫要动怒,她们不过是有些懈怠,罪不至死啊,这些我自己料理就好了。” 柳氏要的就是她心软求情,便顺着疼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娘的酥儿真是心善,那娘也不管了,酥儿可一定要罚她们啊!” 见她忙点头,柳氏这才叹了口气道:“你妹妹……现下在大牢里过的很是艰辛啊!你看你连这些个不相干的下人都能饶恕,就也饶了你妹妹这一次吧。” 她当真是恼了,闻言撇过了脸气道:“她……她……那是她应得的惩罚!” 知道她性子软弱,柳氏也不着急顺着她道:“是是是,要是她自个儿就能做出的这种事,娘还觉得罚轻了呢!可是今儿娘特意去骂她,听她哭着解释,才得知她是受了那余婆子的蛊惑,这才做下这等祸事来的。” 黎酥听是有些松动,回过了脸:“当真吗?” 柳氏忙点头:“娘骗你做什么,这事虽不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但也是她做下的,她在牢里直后悔,一个劲的说她知道错了,若是你能原谅她,她出来定要送出她最喜欢的金累丝嵌宝石白玉蝶恋花坠子给你赔罪!以后也什么都听你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又诚意十足,黎酥听了却缓缓垂下了眸子,声音低低的:“这坠子却是华贵精美,她以前常和我炫耀的,我却是从没有过。” 她这般反应让柳氏愣了下,这是醋了? 立刻反应过来,忙吩咐身旁的婆子:“快去将二小姐的坠子拿过来。”那许婆子应了声要走,却又被她拉住:“不光这个,将二小姐装她这些个宝贝的檀木匣子都抱过来。” 吩咐后回过脸见黎酥依旧垂着眸子情绪不高,忙又揽着她安慰:“往日娘总想着酥儿大了又懂事是个乖巧的可人儿,用不着多操心,这才对你有些疏忽,酥儿就多体谅体谅娘,娘日多定多多补偿你。” 黎酥听了果然有些动容,乖顺的靠在她怀中,抬着眸子撒娇似的问:“当真吗?母亲要怎么补偿酥儿呢?” “这……”刘氏语塞,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倒当真没想到怎么补偿。 眼看着她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也是没法粉饰过去,只硬着头皮道:“卿儿有的,酥儿全部也有,比她的再多两倍可好?” 黎酥摇头:“我不要这么多的……” 就知道这丫头性子弱,脸皮薄哪里能受得起,刘氏松了口气,面上笑刚起了一半,又听她软软道:“我只要月钱是悦卿的五倍即可。” “……”刘氏那笑到一半的脸僵住:“五……五倍……” 黎酥点头依旧软软道:“对,不仅往后的月钱是五倍,以前十八年的也要一起补给我。” 柳氏更僵,半晌方开口:“酥儿你怎的……怎的……” 见她这模样,黎酥有些伤心的看她:“娘是觉得酥儿要求过分了?” 这时候怎敢说过分,柳氏忙摇头:“酥儿说的哪里话,娘怎么会觉得过分,只是……若从现在开始每月给酥儿五倍的月钱,娘还能尽力周转,但要一下补齐十八年的……这真不是个小数目,你父亲那边怕是不会同意。这样吧,娘多给你几件头面首饰可好?” 闻言,黎酥渐渐暗淡了神色,摇了摇头:“既然母亲有难处,那酥儿也就不为难母亲了。只是悦卿她……酥儿还是等悦卿刑满出来再同我赔罪好了。” 不妨她竟是如此强硬,柳氏心里憋着气却不能发,缓了缓,盘算了下自个儿的家底,咬牙强笑道:“不为难,不为难,娘明天就给酥儿补回来。” 黎酥点了点头。 外头青布绣兰花的隔热帘子轻响,是那许家的回来了,手里捧着个乌沉沉的匣子殷切道:“夫人,小姐,老奴将二小姐的宝贝取来了。” 柳氏暗暗瞪了她一眼,被敲了那么些银钱,还要丢这么一大匣子的宝贝,她实在肉疼,只是拿都拿来了总不能再收回去。 她还在想着怎么收回个一两件,黎酥忽然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母亲,酥儿困了想先睡下了,母亲可要陪酥儿一起?” 这正说话着怎么可就要睡觉了,她明摆是下逐客令。柳氏心中那股气越憋越大,不能发还得强忍着温情的叮嘱:“不了,酥儿困了就早点休息,只莫要忘了你妹妹的事就行。” 黎酥微笑的点头,福了福身子:“母亲慢走。” 要完了好处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吗?柳氏气的差点将手中的绣帕绞烂!这……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竟还学会跟她亲娘敲竹杠! 她们既走,这屋内就轻快多了,齐氏笑的合不拢嘴直夸:“我们姐儿真个聪慧,说夫人会过来,她当真就来了,还能从她手里得来这么多银钱宝物,将来老奴再给姐儿添置些,姐儿这嫁妆就不愁了。” 黎酥正打开了那檀木匣子看,里头都是黎悦卿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她受宠爱,搜集到的宝贝没有差的,日永琴书簪……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 虽都只是些小物件,但贵在精美又真材实料,应该值不少银两。 黎酥合上匣子,递给齐氏笑道:“我可看不上肮脏之人用过的东西做嫁妆,我呀只稀罕奶娘,奶娘就是给我个铜做的项圈,我也当个宝贝!” 她这话能甜到人心窝子里,齐氏没忍住像她小时候一样,将她揽到怀中:“姐儿的嫁妆老奴一件件的置办,保管一丝一毫都沾不到那个肮脏的人!” 黎酥在她怀里蹭了蹭:“奶娘,你明日出去一趟找个典当行将这些个东西卖了,一件儿也不要留。” 再是什么宝贝也没银钱来的可靠,齐氏明白忙应了。见她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明眸中泛着泪花,当真是困了的模样,便赶紧收拾床铺服侍她睡下,吹熄了灯盏这才捧着檀木匣轻声出去。 黎酥在黑暗中睁着眼,脑中全是下午那汉子怔怔的站在拱门前,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的模样。 半晌,她掀开了薄被起身,刚下了床就听见外头门“吱呀”一声随即有脚步声传来。 黎酥往外头看:“奶娘?” 她话音刚落,那青布绣兰花的隔热帘子便被人猛的掀开,随即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闯了进来,两步就跨到了她面前,黑暗中只有一双明的发亮的虎目在紧紧盯着她,里面有害怕、有焦灼、有恼怒,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黎酥望着这么一双眼睛,喃喃:“方青……唔”最后一个字被人吞了下去。 他箍着她的腰身紧紧的压向自己,力道之大仿佛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他没什么经验只会狂啃,好再黎酥被他箍的疼,口中忍不住呼痛,张开了个缝,他百忙之中试探了下,待尝到那柔滑香甜的小舌便再没了半丝试探的犹豫,粗舌探进来攻城略地,毫不留情! 他太过狂野,黎酥承受不了,使劲推他却哪里能推的动,只好转去掐他腰间的软肉,打着转儿掐。身上那汉子吃疼闷哼了声,终于恢复了丝神志微微抬起脸,在二人之间牵出几瞬银丝。 黎酥喘着气儿:“你……你先放开我!” 方青山气息更加不稳,闻言又紧了箍着她的力道,粗声质问:“为啥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为啥不要我?” 黎酥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只好作罢,安生的呆在他的怀里平复了下呼吸,抬起小脸儿看他:“我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你给我的那一袋银钱,你会不会还想我是专门来骗你钱的骗子?” 这个时候了还在逗他,方青山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示惩罚,瞪着一双虎目执拗的重复:“为啥不要我?为啥?” 黎酥被他箍的“恩”了声,娇媚的的让人血脉喷张,方青山目光骤然变深待要再吻下去,却听她柔柔道:“那时我若不跟那人走,于你于我都不太好,没有不要你。” 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 方青山只听见了这一句,再难忍心中激荡,俯下脸狠狠的又一次吻上她的唇。 唇舌交缠中腹部被硬物顶住,黎酥立刻察觉,咬上了他的舌尖,他吃痛“嘶”了声抬起脸。 眼睛适应黑暗后,她能看清他的任何一个部位,平日里有些呆板刚毅的脸上充满了欲,一双虎目泛着猩红,紧紧盯着她,像头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粗喘如牛:“干啥?” 干啥?黎酥气笑了:“你想干啥?” 他想干啥,他只想亲她、揉她!想着便也这样做了。 不妨他还来,黎酥再次狠狠咬了他一口,挣脱他的唇舌:“现在不行!”她想说在黎府这样的环境中不行,但这时候哪能解释的清,只道:“你又没摆酒席娶我,现在就要欺负我吗?” 果然那汉子一僵,停止了进攻,看了她半晌终于缓缓将她揉进怀里,难耐的喘息。 黎酥便也安静的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气息终于平稳,黎酥推了推他坚实的胸口:“你的手还要捏多久?” 那汉子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探进了她的亵衣内,激情过后便是理智,面上在发烫,他镇定的抽回那只极其不规矩的手,强调着挽尊:“你是我的小娘子!” 这样是应该的! 第23章 叫媳妇儿 翌日柳氏并没有送月钱过来, 齐氏有些犹疑,一边给黎酥梳头一边盘算:“夫人喜爱二小姐, 月钱给的很是丰厚,一月都五两之多, 五倍就是二十五两, 这一年十二个月就三百两, 十八年就是……就是……” 她皱着眉头有些算不出来, 黎酥笑着接口:“五千四百两。” “对对,瞧我这榆木脑袋!”齐氏深刻的怀疑:“这么多银钱啊,姐儿你说夫人她会不会舍不得给了?” 黎酥道:“当然舍不得给呀。”见齐氏立时紧了神色忙又笑道:“奶娘不是也说了, 这么多银钱!她便是再舍得也得筹措呀,总归不是咱们宝贝的人在大牢里受苦,着急的人也不应该是咱们呀!” 齐氏一听是这个理, 连连点头:“姐儿说的是,老奴这也是瞎操心,还是赶紧出去将那一匣子的宝贝换成银钱才是正事。” 黎酥“嗯”了声, 嘱咐道:“千万不要银子只要银票,到手后也不须拿回来, 找个钱庄存下即可。” 她有主意,齐氏向来知道,还没应, 外头喧闹声渐起, 吵吵闹闹的有拂冬的声音。 齐氏沉了脸放下手中的木梳还未及出去, 里间那青布绣兰花的隔热帘子就被掀开, 是拂冬和几个丫头婆子。 拂冬气的圆脸发红,上前拉住黎酥告状:“小姐,你看这几个没脸没皮的,小姐不得宠时,一个个都跟大爷一样,可稀罕能看见一个儿。现在知道夫人来过,就赶紧着贴了过来!”说着往她们那边“啐”了口:“不要脸!” 她性子直,也没什么心眼不会转弯,心里不舒服就会冲出来。被个丫头片子刮落,那几个丫头、婆子心里早就怒火烧天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昨晚夫人过来可是说出了要将她们一个个揪出来当场打死的话了,这当口便是被打也不敢还手啊。 也知道自家小姐性子软,耳根子也软,一个个的忙都跪了下来,朝着黎酥声泪俱下:“拂冬这是在诛心啊!奴婢们一大早就过来服侍小姐,可拂冬愣是拦着不让,奴婢们却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奴婢们心心念念都是小姐,她却一直辱骂奴婢们,求小姐给评评理!” 她们断章取义,尽说好听的,拂冬气的脖子都粗了,却说不出话来,只骂:“不要脸!” 拂冬骂人却是不对,但这些个人不但该骂,打她们一顿都不为过。因此齐氏也不管拂冬,只望着跪成一排的丫头、婆子喝道:“莫来闹小姐!拂冬说的不对吗!你们以前什么样你们心里门清,当是有天大的功劳?现在贴上来也没打你们,还受不得丁点儿委屈了?” 齐氏毕竟是这府里呆了十几年的老人了,比拂冬自有一派气势,那些个丫头、婆子不敢再闹,一个个只不住地磕头请罪:“奴婢们错了,求小姐、齐妈妈宽恕!” 黎酥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拉了拉齐氏的衣袖:“时候不早了,奶娘快些去罢。” 明白她说的是换银钱的事,齐氏看了看那些个丫头、婆子有些犹豫:“她们……” 知道她是担心她不在,怕她现在这个软弱的性子会吃亏。黎酥趁众人不注意冲她眨眨眼睛:“快去吧。” 那灵动的模样哪是个软弱好欺负的!齐氏心中大安,便没了顾忌,应声出去了。 那些个丫头、婆子见齐氏走了,便自动停了磕头,拂冬看见立刻喝道:“谁让你们停了!你们不是求小姐宽恕吗?继续磕!” 她们忙去看黎酥:“小姐……” 黎酥充耳不闻,端过红木圆桌上的茶盏,压了压盖子一句话也没有。 那些个丫头、婆子也不笨,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以前她们敢立刻撂挑子走人,可现在不行,只好一个个苦着脸继续磕。 拂冬看的大为过瘾,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黎酥也没管她,只垂着眸子慢悠悠的喝完了手中的一盏茶,这才柔柔的说了声:“好了。” 那些个丫头、婆子如蒙大赦忙停了动作,却是晕头转向的直不起身子了,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地上。 拂冬得意:“让你们再坏!” 黎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了,这才对那些个丫头、婆子柔声道:“昨夜母亲是过来说过要罚你们,但你们总归是我的人,我是不会让你们受罚的,是以当场就拦了下来。所以你们也不必惊慌,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你们这么些个人忽然都过来服侍,我也不自在,还照以前那样就行。” 闻言那些个丫头、婆子虽欣喜但还是有些害怕:“那夫人若是得知,怪罪下来……” 黎酥笑道:“你们只管说是我吩咐下的就成。” 不用做活就能拿到月钱的美事,哪个不愿意。这些个丫头、婆子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连头都顾不得晕了连连拜谢。 黎酥听了会儿,也不知想到了哪里,明眸中带了笑意“唔”了声:“不过,别的事可以不用,这夜还是要守的。” 守夜可是个苦差事,那些个丫头、婆子闻言都是一僵,又听她道:“不需多,一个就行。” 她们一凛赶紧低下了头,努力装自己不存在。 黎酥看了看,挑了一个年纪最小的瘦弱丫头出来:“就你了。” 那丫头一抖,只是不敢丧脸,强笑着认命的叩谢。 齐氏是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回来的,黎酥看见忙下榻迎她坐下,有些担心:“怎的现在才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齐氏摇头,满面通红的拉着她:“姐儿猜猜老奴卖了多少银钱回来?” 她这模样定是办的妥当了,黎酥遂放下了心笑着配合她:“一千两?” 齐氏摇头,眼睛更亮了些:“一千五百两!老奴寻摸了好几个当铺、古董铺子,比较了老半天终于总算没被人坑了去。”她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银钱,说话也硬气了:“这么些个银钱,能买下好几间铺面呢,就算夫人真舍不得那五千四百两,将来姐儿在婆家的腰杆也能挺的直!” 说着又自怀里掏出一张白底黑子上盖红章的票子出来递给她:“姐儿快放好,这是隆昌钱庄的票子,日后要取这一千五百两出来可全凭这个,是个顶顶要紧的东西呢!” 所以她才到这么晚回来,黎酥埋首进她的怀中点头:“我一定收好,藏的孙猴子都找不着!” 齐氏听她这话好笑,怜爱的拂了抚她的头发。她在外头跑了一整天早困顿了,交代完正事精神松了下来,就忍不住的直打哈欠。 黎酥看见忙拉她起来:“现下也没什么事了,奶娘快些回去休息,明个儿也不用起来太早。” 她心疼她劳累想让她多睡会儿,齐氏听的却直瞪眼:“那哪成!那些个丫头都不顶用,老奴要是也赖床,谁来照顾姐儿的吃食!”说着想起这时辰也不早了她该也困了,便没再多留。不顾她的阻拦帮她收拾好床铺,哄她睡下吹熄了蜡烛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临出去的时候还训了外头值夜那丫头几句。 黎酥躺在绣床上毫无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那值夜丫头的鼾声都起了,东侧窗户边才有轻微的响动。 她嘴角便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下得床来也没穿鞋袜就这么赤着脚悄无声息的挨到窗户边,伸手一撑,就看到外头那汉子刚毅的脸。 他脸上满是惊愕愣怔,全身绷的紧紧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黎酥趴在窗口上,双手捧脸笑吟吟:“你想当个登徒子呀!” 因她已经睡了,身上穿着水绿色的系襟小纱衣和白纱裙的寝衣,纱衣袖口宽大,她这般动作,露着一双嫩藕似的手臂,白生生的晃人眼。 发髻已经拆除,乌发如流水一般垂在胸前更加映衬的那张小脸勾魂夺魄般的娇媚。 方青山喉头不住的滚动,忽然伸出一双大手连她的小手在内一起捧住了她的脸。 黎酥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唇就被人堵住。 有了上一次,他很知道哪里是最甜最美的,粗舌撬开她的唇探进去勾她的小舌出来纠缠。她似乎是那能令人上瘾的药,一次就让人再放不下了。方青山眼中渐渐泛红,便有些控制不住,大手向下握住她的腰想将她带出来。却忽的舌尖一疼,他本能的松了口,那人儿便游鱼似的滑了回去,俏生生的站在屋内勾着被他吮的有些红肿的唇,眸中仿佛含了春露。 方青山就似被妖精勾了魂,用比打猎时遇到老虎还要迅捷的动作翻进了房内。 他身量壮硕高大,一进来似乎都占了半个房间,像头发了情的熊,猩红着眼,粗重的喘息,很是有些骇人。 黎酥却是不怕,上前自觉投进他的怀抱,腰立刻就被人箍住,她也不理只伸手抵着他坚实的胸口画圈圈:“咱们这样……是在偷情吗?” 那汉子闻言喘息都是一窒,粗声强调:“你是我的小娘子!”怎么能算是偷情! 黎酥“哦”了声,在他怀里抬起了一张娇艳艳的小脸看他:“可是你这样闯进我的闺房中,若是被外头那丫头知晓,我可是会被浸猪笼的。” 她说的这么严重,那汉子全身都僵了像块儿熄了火的石头,闷了半晌才万分艰难的松开箍着她腰的手,往窗户口边磨蹭。 一点一点的磨蹭:“那我去外头。” 黎酥点头:“去吧去吧。” 那汉子闷闷的应了声,脚下磨蹭的却是愈发的慢了。 黎酥也不着急,只笑吟吟的望着他。 这房间就这么大,再怎么磨蹭也有到头的时候,那汉子挨着窗户却不出去,终是忍不住问她:“你不跟我回去?” 黎酥挑眉:“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那汉子沉了脸色,再次郑重的强调:“你是我的小娘子!” 黎酥笑:“你不应该叫小娘子。” 那汉子一怔:“那叫啥?” 黎酥一步步走近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叫媳妇儿。” 第24章 这个妖精 如此过了三日, 柳氏终于将月钱送了过来,想是肉疼的紧也没亲自送, 又因事大不敢多声张,只派了她身边的婆子许家的过来。 应是被柳氏吩咐过的, 这许家的过来给钱也给的不痛快, 絮絮叨叨软话硬话说了一大通。 黎酥正坐在妆台前由着齐氏梳头, 她说她的, 她自装点她的。 齐氏手巧,给她梳了个惊鹄髻,她发量多不用假髻都还要比旁人的浓密, 乌鸦鸦的便是不上头饰也是顶顶的艳丽。 齐氏怎么看怎么喜爱,直夸:“我们姐儿生的真个儿好看,这等颜色怕是京里都没人能比的上。” 黎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娇嗔:“奶娘……” 见她们自说着话全当自己不在似的,许家的脸都快气歪了,强忍着又说了几句依然没人理她, 她便再不想干呆着受气,终于将那一沓子的银票拿出来递给黎酥:“这是夫人筹措了许久才得来的, 请大小姐千万莫要食言。” 黎酥示意齐氏收下,这才开口柔柔道:“妈妈放心,我既应下就不会不办, 再说我就在这府里, 若是没办成事母亲可是会来找我的。” “这倒是!”日后二小姐放出来, 这钱不还得夫人收回去!到那时看你还能过好日子! 许家的这样一想仿佛出了气一般自己舒服了许多, 挺了挺胸摆了几句威风终于走了。 齐氏哪里顾得上她是何模样,抖着手里的银票一张张的数了数,喜不自胜:“五千四百两一两都没少!佛祖保佑,我们姐儿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黎酥笑眯眯的应和她:“是呀,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齐氏往她发间左右递了个双衔桃心坠小银凤钗,细细看了看很是满意这才一边收拾着妆台一边道:“那一会儿老奴就出去把这五千四百两也存进去。” 黎酥点头,顿了下又道:“奶娘再帮我上些脂粉罢。” 齐氏听的“咦”了声:“姐儿平日里不是最不喜上这些俗物的吗?” 黎酥依旧笑眯眯的:“今个儿心情好嘛!” 一下得了这么多银钱,可不得心情好吗?齐氏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那老奴就给姐儿装扮上。” 前院厨房外,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正在砍柴,因着天气炎热干的又是重活,他只穿了个汗肩在身上,隆起的胸肌充满着无限的力量,动作中还隐隐能看见底下成块的腹肌。 他站在烈日下扬起粗壮纠结的臂膀一斧头下去,那有木桶粗高的老树墩即刻应声裂开,他那臂膀也都结成了铁条子,与时下城中盛行的清瘦君子不同,他连每一声的呼吸都透着力量。 厨房里的几个丫头都不住眼的偷看,她们年纪小大都脸皮子薄即使看的脸上通红也不敢上前搭句话来,倒是那厨娘年纪大了没什么顾忌,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同他搭话。 “喂你这汉子做甚的这般卖力,厨房里的柴火早够了,过来坐会子。” 那汉子动作不停,也不往她那边看只干巴巴的回话:“不了。” 这半晌不午的那厨娘也没得什么事,只拿他当个乐趣笑道:“瞧你还是个九尺高的汉子,我们这又不是盘丝洞,怎得还怕我们吃了你?” 那些个丫头听见都忍不住的捂嘴偷笑。 听出这婆子不大正经,任她说什么那汉子就没再理会。 碰上这么个木讷不得趣的,那厨娘也是扫兴问了句:“你这汉子这么规矩,莫不是家里有个母老虎管的严?” 这下那汉子倒是停了动作,一张刚毅呆板的脸上竟带了笑:“我家里没有母老虎,只有媳妇儿,长的很好看很好看的媳妇儿!” 还真是有媳妇儿!那厨娘倒没怎么只伤了一众丫头的心,一个个赌气似的都不再看那汉子了。 正闹着,有人自内院走过来,那厨娘眼尖认出是谁,愣了下倒没害怕,笑着迎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那汉子也跟着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看的再没了魂儿,喉头干的厉害。 那人儿少见的装扮了起来,梳着精致的惊鹄髻带着凤钗,本就娇艳艳的小脸点上了胭脂更是美艳无比,身上穿着墨绿色的儒裙外罩鸦青绿绣暗纹的纱衣,行走间若天仙降临又若精魅现世,端的是能比过烈日一般的光彩。 黎酥没看那汉子只柔声问道:“你是厨娘?” 府里消息传的快,都知道当家主母对这个女儿重新重视了起来,谁也不敢怠慢,闻她问话,那厨娘忙恭声应:“是。” 她点了点头一边往厨房去一边道:“近来天热,我担心母亲受染上暑气,想学做些汤水给母亲送去。” 厨娘夸道:“大小姐好孝心,夫人得知定会欣慰!” 有胆大的丫头听见,凑过来献宝出主意:“小姐做银耳百合汤给夫人吧,奴婢经常听妈妈们说这汤有滋阴养颜的效用呢,夫人定会喜欢。” 黎酥听了笑笑没有说话,那厨娘便知道她是不喜欢了,斥那丫头:“现下天儿热得都快将人烤化了,养颜哪有降火来的实在,要我说呀,还得是绿豆汤最解暑去热,再说了,绿豆汤里还可加入莲子银耳枸杞做成银耳莲子绿豆汤,又解除又养身不比那劳什子的银耳百合汤更好?” 黎酥听的“恩”了声:“就做这个。” 那厨娘忙使出了看家的本事教她,只个绿豆汤顶是简单,黎酥一听就会了,只是准备材料有些麻烦,要清洗绿豆、银耳、莲子,她是最不耐烦动手的,这次却没怎么娇气,将袖口挽起来下手去洗。 那汉子在外头眼见着她那娇嫩的小手搓洗着绿豆,急的上前了几步却到底没敢进去,只站在门口紧紧的盯看着,仿若她在做什么要命的活计,只要察觉一个不对就会立刻冲上前挡着。 好再这时候丫头婆子都围着黎酥也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这银耳莲子绿豆汤虽不难做,但需要的时候却不短。那银耳洗净后要泡水半个时辰再清洗、去蒂,撕成小块方可。还有那莲子也需先泡上半个时辰,这厨房里还闷热,待这么久黎酥面上便是比胭脂还要艳了,她并没退缩,等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在紫砂煲中倒入清水,将她亲手清洗、弄好的绿豆、银耳和莲子放进去又煮上一个时辰放入冰糖总算是成了。 香甜的味道弥漫至整个厨房,盛出一碗来,绿豆糜烂,莲子个个都裂成了两半,银耳透亮,那汤水都是沙淋淋的,看着都好喝。 黎酥尝了尝却蹙了眉:“做的不好呢。” “怎么会?”厨娘愣了下,却不敢也尝只恭维道:“大小姐做的哪有不好的,老奴看着都很妥帖,大小姐只管给夫人送去,夫人定会高兴。” 黎酥摇了摇头,又盛了一碗出来递给她:“下次再做给母亲吧,这次的给你们喝。”说着又伸手招呼一旁的丫头:“你们也过来自己盛罢。” 都晓得她柔善,她们欢呼雀跃着道了谢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见她们都忙着抢,黎酥笑着摇了摇头,端着自己方才尝过的那碗出去,递给那一直站在门口紧紧盯着她的汉子柔柔道:“你也喝点儿吧。” 如此娇娇美人儿素手捧着青瓷碗就在眼前,幽香环绕间,方青山拼尽全力克制着想要将她揽到怀中的冲动,撇着眼从喉头里“恩”了声,伸手去接时却还是忍不住将她的小手连碗一道裹住了。 黎酥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哦……” 他猛地回过脸,又听她继续道:“我喝过的哦……夫君……” 方青山仿佛能听见自己喉头发出“咕咚”的声响,连同心一道抖了起来。 这个妖精! 第25章 求情 得了黎酥的银耳莲子绿豆汤, 厨房这边的丫头厨娘一片欢声笑语,忽然有人从内院急匆匆的出来, 是柳氏身边的婆子,许家的。 黎酥正对着内院正好看见她, 忙从那汉子的大手中抽了手回来, 转上前笑道:“许妈妈怎么过来了?” 这许家的原本急匆匆的, 见她和个高壮的汉子站在一起面上就有些起疑, 直往两人之间睃:“大小姐这是……” 黎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我想着天热恐母亲受了暑气,就过来大厨房让厨娘教我做汤水,也是我愚笨, 费了好大会儿的功夫做出来的却不甚好喝,不敢就这么呈给母亲,想着下人们也辛苦就赏与了她们。” 厨房里确实有丫头婆子的欢笑声, 许家的探头往里看了看果然个个都端着碗。知道她这性子柔善倒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便打消了疑虑,想起正事也不及管那直愣愣站着的汉子急匆匆的拉她:“先别忙这汤水了,大小姐快跟老奴回去吧。” 黎酥随着她走了几步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许家的脚下不停, 嘴上还不忘提醒她:“高公子来了,大小姐可莫要忘了答应过夫人的事了。” 黎酥了然, 微笑着点了点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汉子正往前跟了几步, 沉着脸凶的吓人。 她并不怕冲他摆了摆手, 那汉子便停住了脚步只瞪着一双虎目紧紧的望着她, 胸口不住的起伏, 像头被抛弃的大熊。 黎酥被那许家的拉着进了内院,刚转过梨花门就见一人正过来。 那人身姿颀长穿着茶青色纱衫,腰系青莲银丝双穗丝绦,手执玉扇,端是个万分风流俊美的公子,正是高凤岐。 那高凤岐见到黎酥当场就怔住了,眼中满是惊艳。 能待在柳氏身边的婆子都不会是蠢的,许家的看的清楚忙推了黎酥一把。 黎酥不妨被她推的扑到高凤岐身上,高凤岐忙将她接的满怀也不放手,惊喜万分:“酥酥这是为爷装扮的?”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风流性子上来也不管身旁是否有人,低了头就要亲将上来。 黎酥目中一寒,偏过脸扬手就是一巴掌,挣脱了他的怀抱。 这一巴掌打的似乎连风都静止了似的,那许家的笑还在脸上,腿却抖的想跪。 高凤岐长这么大别说打了,就是一句重话也没人敢对他说,黎酥这一巴掌打的他面色铁青,瞬间就阴沉了脸色想发火,可面前人儿那双如春水般的眸子里却蕴满了泪水,万分委屈仿佛被打的是她一般:“高公子你当小女是什么人?青天白日里这般……这般……”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咬着唇:“小女不是那天香阁的妓子,望高公子自重!” 她这一番话说的高凤岐如梦初醒,他们本就因那黎悦卿的事有了隔阂,前头他几次过来都被人儿称病相距门外,今天好容易能见到人儿且她还为自己上了妆容,想见的是要同自己和好,可他竟又这般孟浪…… 这样一想又见人儿一派梨花带雨的娇美模样,心里哪还有火,忙不迭的认错道歉。 这被打的还向打人的认错!许家的在一旁看的下巴都快掉了。 高凤岐管她下巴掉不掉,自顾着眼前的人儿,这般轻声软语的哄了半晌终于将人儿哄的破涕为笑方松了口气,也是不敢再不规矩,引她去不远处的凉亭里坐。 那许家的也跟了上去,趁着高凤岐不注意拉了拉黎酥的衣袖。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黎酥也没再拖延,拿出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高公子可有去看过悦卿?” 闻言高凤岐刚放下去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连忙摇头:“爷去看那恶毒的女人做甚!酥酥放心,爷已经交代过那赵茂,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那人儿听了他的保证却满面愁容,甚至还叹了口气。 高凤岐不明所以,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小心:“酥酥怎么了?” 黎酥还没说话,倒是那许婆子插嘴道:“大小姐这是想二小姐了。” 高凤岐听的直皱眉:“酥酥想那恶毒的女人做甚!” 黎酥摇了摇头:“初个儿听闻她如此心狠手辣,我当真是寒透了心,可后来母亲过来同我说她是受了那奶娘的蛊惑才如此,并不是她自个儿想要这样做的……”她顿了下:“毕竟是多年的姐妹,近来还常在梦中梦见她在牢中受苦,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高凤岐立时就明白过来,这是心软了,一时对她更加怜惜:“爷的酥酥真个儿心善。” 黎酥看了看他,似下定决心一般吐了口气儿:“小女求高公子放了悦卿回来。” 高凤岐现下对黎悦卿已无半点好感,要放人他还有些不乐意:“那恶毒的女人回来与酥酥同在一个屋檐下爷可不放心。” 那许家的一听忙又推了推黎酥,黎酥也尽心尽力:“母亲去牢中看过说她已经知道错了,还送了她最喜欢的坠子给我赔罪,想来定不会再糊涂了。” 旁人害她,她竟还这般尽心维护,高凤岐心里对她越发的喜爱,想了想才道:“她回来爷确实放心不下,若酥酥应了爷进高府由爷亲自照看着,爷这才能放心的将那女人给放回来。” 要放他的小情人,他竟还提起条件了,黎酥垂下了眸子万分羞怯的模样:“这等大事……高公子怎的来问起小女了……” 她这模样显见的是愿意了,高凤岐大喜当即就坐不住了,起了身就要走:“好好好,爷这就去找世伯,这就去!” 不妨他这么急,黎酥喊住他:“高公子且慢。” 高凤岐忙顿下身形:“酥酥还有何事?” 黎酥道:“既然要放了悦卿,那就连那两个贼人也一块放了罢,他们不过是替人办事,小女如今又好端端的,让他们吃了这几天的牢狱之灾也算是惩罚了。” 连要杀自己的人都肯放过,再放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足为奇,高凤岐万分怜爱的望着她,叹道:“爷的酥酥这般心善,爷真个儿是好福气!” 第26章 回家 高凤岐自去办他想办的事, 黎酥也不着急只静待黎悦卿回来。 晚间那汉子许久都没来,黎酥听着外头那些个不知名的虫鸣声渐渐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醇厚的气息, 坚实的怀抱, 她一点没惊慌蹭了蹭嘟囔:“以为你不来了呢。” 没有人回应, 只有他急促的心跳和轻微的颠簸, 察觉不对,黎酥渐渐清醒睁开眼睛,满目都是空旷的街道和窗门紧闭的茶坊酒肆。 …… 黎酥有些懵怔, 半晌,她转过脸也看清了他身上背着的包袱:“你要做什么?” 那汉子脚下步子不停,神色凝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回家。” 回家?这莽汉!黎酥哭笑不得:“会回家的, 但不是现在,你快停下送我回黎府。” 可那汉子执拗起来根本不听人说话,抱着她直往城门方向去。 黎酥气的打了他好几下, 到头来没打疼他反倒将自己手打的嫩红,她揉着手忍不住湿了眼, 索性也不管他了。 知道她生气,方青山不敢看怀中的人儿,他怕看到她眸中的泪他就再也走不动了!只将她往自己怀中又揽了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笨拙的安抚:“我们回家。” 他赶着时间几乎是用跑的, 一刻钟后就到了城门口, 只是那巍峨的城门却是紧闭着的, 门前还有两个身穿盔甲的士兵靠着墙在睡觉。 方青山愣住了,他不知道晚上会关城门。踌躇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出去,只好抱着黎酥进了个僻静的小巷坐下。 虽是夏季,但夜间也是有些凉的,黎酥被那汉子自床上抱出来身上只穿了件薄纱寝衣,虽有他这个大热源在,这一路过来也是被吹的手脚冰凉。 方青山察觉了,甫一坐下就忙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了件他的衣衫给怀中人儿裹上,一手伸下去握住她那一双缩起来的莹润小脚暖着,一手兜着她娇弱的背轻声安慰:“等天亮咱们就走,你先睡会儿。” 他将她压在胸口,黎酥便也不客气寻到了那个凸起的点上咬了一口。 方青山虽穿的短打将全身遮盖的严严实实,但夏衫轻薄也只是隔着一层薄布,跟实打实咬上去没什么区别。他从喉咙口哼了声,终于低头看她:“别闹!”说话间已带了喘意。 仿佛刚才的事情是别人做的一般,黎酥窝在他怀里悠闲的玩着自己的长发,猫一样:“你先闹的,这是惩罚。” 晴朗的天月光很好,虽是僻静的小巷却也不暗,她窝在他怀中身上虽裹着他洗的泛白的粗布衣衫,但却更加映衬的那张小脸如同娇花吐蕊般的娇媚。 方青山喉头不住滚动,方才她咬下的那一口悸动更深,终是忍不住俯身堵住她嫣红的小嘴粗舌探进去,攻城略地。 她当真是一味能令人上瘾的药甫一沾染就再舍不得放,但在这种地方,他还残有一丝理智很快就抬起了脸,粗喘着声音:“他们说你要嫁给那个高公子!” 黎酥胸口也有些起伏,软软的靠在他的手臂上有些埋怨:“我都叫你夫君了。” 方青山心尖又是一抖,虽高兴理智还在:“老爷夫人都应了,他们不会让你嫁给我这样的粗人。” 黎酥瞪他:“谁要他们应来了,我自个儿应下就成。” 那娇媚的小模样说着甜到人心窝里的话,方青山脸上眼中都是笑意,那样一个钢铁般的汉子此刻有万分的柔情:“那咱们就回家去,我会在镇上给你置办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还有各样的绫罗绸缎,你本来就该穿这些。”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绫罗绸缎……这是她在莲花村半山腰他的木屋里玩笑说的话,他竟还一直记得。 黎酥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探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下:“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视若母亲的奶娘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也还在府里,我不能……唔” 这个莽汉! 她难得耐心跟人解释,可那人却没心思听又欺负了上来。口中被那粗舌塞的满口,腰也被握的紧紧的,黎酥推了推,发现除了更加收紧并没其他效果后也就随他了。 反正最后难受的不是她! 这次他亲了很久才停下,喘声如雷却还是舍不得放手,依旧紧紧箍着她。 紧密相贴中黎酥能感觉的到他身上的变化,那样硬的一大根东西热热的抵在股下饶是她也有些害怕,再不敢乱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那汉子粗嘎着嗓音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回家?” 这个汉子到底还是顾念着她!黎酥扬起了嘴角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三日,至多三日!你既出来就不要再回去了,去岳阳客栈住下,三日后我会过来寻你。” 深宅大院里的事,方青山知道他帮不上忙,好在只有三日他还能等的及,闷闷的应了声又强调:“说好是三日!” 明白他的意思,黎酥笑着接口:“对,若是多一个时辰都任你再将我从黎府抱出来。” 那汉子听了这才真正放心下来,箍着她直到了寅时才起身送她回去。 第27章 做她夫君该做的事 高凤岐是个浪荡性子, 看上的美人儿多,纳进府里的也不少。 只要不是在正妻上乱挑人, 家里人也紧着他闹腾,因此要再纳一个商户之女, 高府里也没什么异议, 左右不过是个妾, 纵使被劫而归的名声差点也无妨。 但高凤岐私心里倒当真将黎酥看的极重, 若说以前他只是看中她的美貌,但经过她被劫一事倒当真是重新认识了她一番,她虽柔弱但不懦弱, 被贼人劫持并没有萎顿不堪反而敢拿他们治罪;被嫡亲的妹妹暗害,虽气恼使她入狱但又顾念骨肉亲情的求他放人出来,如此一个沉稳大气的美人儿莫说是妾, 便是正妻都做得,偏可惜了她的出身只能委屈她了。 高凤岐心里对她满是怜惜便不肯在聘礼上再委屈了她,当即回了容城高府准备去了。 两个不争气的女儿总算还有一个终于巴上了高府, 黎庭远欣喜若狂恨不得昭告全城以补回他在外头损坏的脸面,高凤岐前脚刚走, 他后脚就命人将全府各处用大红绸布装点了起来。 婆子、绣娘、丫头在木香园里进进出出,连几个姨娘都带着自家庶出的女儿过来走动,一时之间黎酥风头无两。 黎悦卿站在木香园的后墙处差点将自己指甲折断, 这风头本该是她的!是这贱人又抢了去的!。 “高公子待大小姐可真个儿好, 还未正式下聘就先将他在城中置办下新宅子赠与了老爷。虽咱们大小姐是做妾, 可依着这等宠爱, 日后有了孩儿依仗想见着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咱们黎府也能跟着得些好处。” 一墙之隔内有个丫头在说话,黎悦卿听的只觉胸中那股子恶气更浓直冲头顶,她因在大牢里关押了几日而显得憔悴的脸此刻变的狰狞可怕。 “高公子是待大小姐好,但对二小姐也不差的。” 这是另一个丫头在说话,黎悦卿愣了下,忙贴近了墙壁生怕漏过一字半语。 前一个丫头疑惑:“姐姐怎生这般说?二小姐不就是高公子下令抓起来的吗,怎的还能说不差呢?” 那丫头笑道:“可到头来二小姐不还是让高公子给放了回来吗?”说着她小了声音:“昨日高公子临走前还偷偷的同他身旁那小厮说等二小姐出来后定要见二小姐一面方能心安,我那时在花圃里除草他们没看见我,正被我听到,想是怕大小姐知道才这般偷偷摸摸的。” 前一个丫头捂嘴惊呼:“竟还有这样的事!这样说来,高公子也有纳二小姐的心吧?” “那还用说!” 她们又说了什么黎悦卿已没心思再听,如果说上一瞬她身在阴司地狱,那么这一瞬她便是在蓬莱仙境。 原来凤岐哥哥并没有抛弃她!他要见她,还要迎她进府!那她只用安心等着便是了,待日后她也进了高府的门定要叫那贱人将夺走她的一切还回来! 她这般想着,心中那股子恶气终于被满满的斗志和甜蜜所取代,万分得意的往木香园瞪了一眼脚步轻快的走了。 眼见着她走远,一人才从不远处的假山内转出来进了园子,是个中年妇人,和善的面容依旧梳着利落的一兜丝插着根木簪,正是黎酥身边的奶娘齐氏。 方才在墙角处偷着碎嘴的两个丫头忙过来,有些不解:“齐妈妈为何要让奴婢们说这些谎话出来给二小姐听呢?” 齐氏叹了口气:“大小姐这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刚从牢里出来再看见大小姐要嫁到高府去心里头定是会郁结,大小姐心疼妹妹,想着这样说来虽是骗她但能让她开心一时也是一时。” 闻言那两个丫头由衷的赞叹:“大小姐心真个儿是好,奴婢再见到二小姐还按刚才的说!” 齐氏点了点头也不再跟她们多说,一人给了十个铜板打发了下去。 屋内,那些个姨娘、庶女还在,黎酥陪她们坐着也不着急,她们说话她就柔顺的应,直到了那月上中天之时,这屋内的一众人等才退的干干净净。 房间里热水早已经备好,齐氏这时才得了个空到她跟前儿扶她进去,一边帮她褪去衣裙一边悄声道:“老奴全都按姐儿说的做好了。” 黎酥点了点头全身没入水中,端了一天的筋骨在这时候得到充分的舒展,她舒服的喟叹了声忍不住眯起了眸子:“那两人怎么样了?可还老实?” 齐氏一听就直瞪眼:“姐儿不计前嫌的救了他们的命还给了他们银钱,他们敢不老实老奴第一个先剐了他们!” 黎酥听的忍不住笑:“奶娘也别心疼那几个银钱,他们有大用处呢!” 所有筹划黎酥都提前和齐氏讲过,因此她知道其中关键点了点头问道:“那老奴明天就出去让那两人准备起来?” 黎酥颔首打着哈欠:“高凤岐的信不要送那么早,要知道夜间私会才更显的有情调。” 齐氏忙应声,见她困的眸含泪水的心里便止不住的心疼:“姐儿做什么理那些个不相关的人,瞧给累的。” 黎酥靠在木桶边缘咕哝:“不然不符合人设嘛!” 齐氏听不懂什么人设,见她困成这样也不再扰她,快快的帮她擦拭完身子上了香膏穿上寝衣,安顿她睡下这才吹熄了灯盏悄悄的出去了。 沐浴之时困倦上涌这终于躺到了床上,睡意却消减了不少,黎酥转头望了望那紧闭着的窗户,寂静无声、纹丝不动。 是了,他现在肯定在岳阳客栈呢,怎么会过来! 这样想着却还是下了依旧是未穿鞋袜,悄无声息的行到窗户边,伸手缓缓推开窗户,外面除了花草果然空无一人,她微有失落的“哼”了声,待要关窗之际,余光瞥到下方正对上一双明亮的虎目。 黎酥不妨,下意识惊叫一声,立时外头就有丫头唤:“大小姐?” 这守夜的丫头不是她安排的,乃是黎庭远为显示父爱特意吩咐柳氏给木香园新添的丫头。 那汉子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转身要避开,却听那人儿带着困意的声音回道:“没什么事,刚做了个噩梦,你们莫要吵我……” 那守夜的丫头忙应了声,再不言语。 他稍稍松了口气,转过身正见那人儿像上次一样趴在窗户上,双手捧脸:“你就一直在这里蹲着?” 这次那守夜的丫头是醒着的,虽没进来方青山依然警惕怕自己的大粗嗓子惊动了人不敢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人儿可不怕勾着红唇:“蹲多久了?” 方青山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蹲多久了,他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旁的都不会留意。 黎酥便换了个问法:“我在前头同那些个人说话的时候你就过来了?” 方青山点头。 黎酥小小的“啊”忽然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那我刚才洗澡……你……你竟然偷看……” 那汉子急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有,没有,我没看。” 可那人儿并不信他依旧委屈的望着他,他急的直喘气心一横,伸出长臂将她重新带了回来:“你是我媳妇儿!”就算真的看了也是应该的! 黎酥“哦”了声,忽然踮起脚尖亲上了他的唇随即离开,花一样:“那你是打算这三日,日日晚上都在我这窗户外头蹲着吗?夫君……” 最后两个字,她是软着嗓子一点一点叫出来的,叫的人心都跟着颤抖起来,方青山紧紧盯着眼前的小妖精,终是在忍不住大手捧过她的小脸堵上那红唇,粗舌卷进去不留一丝余地的做她夫君应该做的事情! 第28章 来害你呀 翌日一大早木香园的齐妈妈就出去了, 近来黎府上下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进进出出的人多,门房也只当她是出去给大小姐置办物件的并没在意。 黎酥依旧安安静静的呆在木香园受着那些个姨娘庶女的恭维讨好。一切都风平浪静, 只有黎悦卿难以平静。 她整整一天都像望夫石一样站在园子门口朝外望着,时不时的问问身旁的丫头有没有人寻她。那丫头不知她为何这样, 因她平日里性格跋扈也不敢多问只是摇头, 也好再如今这府上都在忙黎酥的婚事, 也没人注意她的异样。 黎悦卿倒是想谴人出去打听打听, 可她连高凤岐现在在哪里都不知也是无从下手只能等着,如此抓心挠肺的等到了那月上中天之时,才有个脸生的小丫头偷偷摸摸的进来递了个小碧笺给她。 小碧笺惯是男女之间传情所用的信笺, 黎悦卿看见大喜都顾不及拆开信笺一把拉过那丫头,激动:“是凤岐哥哥让你送来的?” 那丫头被她这模样惊的一抖却也不敢表示,老老实实道:“奴婢不知, 这信笺是外头一个小子偷偷递进来的,说是让直接给您的。” 一个小子?定是余临! 黎悦卿心里像被填了蜜糖一般,大喜之下竟拔下头上戴着的金钗赏给了那丫头。 那丫头本就得了那小子的一角碎银子这才尽心尽力的送来, 没想到竟还有赏心中那喜悦之情不比黎悦卿少,忙接了过来千恩万谢的去了。 黎悦卿先前在园子里等的时候就将一众丫头、婆子赶了出去, 如今虽没的旁人却还是捂着信笺回了房间,信笺上凤飞凤舞的写着卿卿亲启像他本人一样,黎悦卿心肝砰砰直跳, 是凤岐哥哥的语气。 万分小心的打开, 玉叶纸上所示:爷苦衷良多, 诸多言语只盼今晚丑时于护城河处道与卿卿知晓, 无论卿卿来否,爷定等卿卿整夜。高凤岐~” 黎悦卿看的差点哭出来,将信捂在自己胸口半晌方勉强压下去内心的激荡之情,一刻都等不了,万分小心叠好信装进自己贴身的暗袋里,又去妆台梳妆上了脂粉、戴上她最喜爱的头饰,这才急匆匆的避着人出了园子直往后门去。 黎府虽算的上是大户人家但毕竟只是一介小民,柳氏掌管中馈很是精打细算甚至吝啬,明面上瞧着光鲜,却不敢往细致里了看。 就说这夜间守门,她只让一个家丁守着大门,后门只上了锁便算了事。为的是能省下一处月钱,好再这么多年并没出过岔子,她就彻底放了心再没管过。 夫人都不管了,底下的婆子更是惫懒,晚间连锁都不锁草草上了门栓就走了,倒是方便了黎悦卿。 夜已渐深,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偶有两三声打更人的梆子声,虽有月光却还是有些瘆人。 黎悦卿心中满是要与情郎相间的甜蜜和雀跃哪里会怕,那护城河虽远但很好找,她往日里随柳氏出来时远远看过,因此不需旁人带路也能找到,转了好几条街道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终是到了。 护城河已经远离人居了,因为偏僻月光也透不进来,黑沉沉的河水里仿佛藏着巨大的怪物,死一样的沉寂中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更显可怖。 黎悦卿终是有些害怕,缩着身子小声的喊:“凤岐哥哥?” 黑暗中有细微的脚步声,黎悦卿大喜不再害怕迎上去:“凤岐……”唤到一半她哑了,那人自黑暗中款款而来,绣衣团扇,环佩叮当,发髻精致,眉心一点红痣使得整个人清灵脱俗一如幻仙,便是在这昏沉沉的暗处也美的惊心。 “怎么是你?”黎悦卿惊愕万分。 黎酥缓缓摇着团扇漫步走着,游玩一般笑眯眯道:“来害你呀!” 她这模样与以往大有不同,话说的也诡异,黎悦卿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厉声:“贱人!你将凤岐哥哥骗去了哪里?” “还想着你的凤岐哥哥呢?”黎酥摇了摇头,好心的给她解说:“你的凤岐哥哥早在前天就回容城给我准备聘礼去了,昨日里那两个丫头嘴碎说的话全是我让人教她们说的,放你出狱确实是你凤岐哥哥的功劳,但不是他自愿的,是我求了他许久他才以让我入高府为条件,勉为其难应下放了他口中的那个‘恶毒的女人’,哦对了……”她顿了下再次解说:“这‘恶毒的女人’指的就是你。” “你胡说!你胡说!凤岐哥哥才不会这样!”黎悦卿尖声反驳,可面上却满是震惊、不可置信、愤怒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变得有些扭曲。 她的反应让黎酥很满意,继续道:“而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将你弄出来,不是因为我圣母心泛滥,也不是因为我顾念姐妹亲情,而是……”她缓缓勾起了红唇,美艳又邪恶:“而是想让你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她一条条,一件件,一桩桩的将事情说的这么详细,这种情况下绕是黎悦卿再胆大跋扈,心里也已经怵了强自镇定骂道:“贱人莫要嚣张!你以为你能打的过我?哼!真要惹急了我,大不了我扯了你跳这护城河同归于尽!” 闻言,黎酥不说话了目光怪异的瞧了她半晌终是忍不住笑道:“我愚蠢的妹妹啊,难道你以为我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你同归于尽?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说着她扬声:“出来吧。” 立时就有几人应声,黎悦卿更惊忙看过去,是三个人,一个面目和善,梳着一兜丝带着木簪的婆子,和两个形容猥琐的男人。 黎悦卿终是彻底的怕了,步步后退:“田癞子!?刘二娃!?” 黎酥挑眉:“难得你还认得他们”她一边示意抓人,一边徐徐道:“让我来想想你当时是怎么交代他们下毒手的……” 尖叫中,她“呀”了声:“想到了呢!” 也不看被扭住胳膊满面惊恐,不断挣扎的黎悦卿,只看着田癞子和刘二娃,面容渐冷:“杀了她,但不能让她死的太痛快,弄死之前要让她好好吃点苦头。” 田癞子两人立刻恭声应下:“大小姐放心,小的这才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要说着两人这般听话是有原因的,其实早在他们被高凤岐的人抓到天香阁之时黎酥就已经拉拢住他们了。 那时齐氏明面上是厮打他们,暗中却是照黎酥的安排,以会救他们的话安抚住两人的情绪,后来在高凤岐的审问下,这才安安稳稳的没露出什么别的破绽。 后来放了他们出来,黎酥又让齐氏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交代了现在的事情。这两人本就在这城里呆不下去了,又见黎酥出手大方,手段凌厉,背有靠山,想着能赚一些是一些,半点没犹豫就应了下来。是以才有了现在的状况。 黎悦卿看的绝望,拼了命的挣扎尖叫但是没丝毫作用,她终于绝望跪向黎酥苦苦哀求:“姐,姐,长姐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我再不敢对你不敬了,家里好用的好玩的全部都让给你,娘娘父亲给你……凤……凤岐哥哥也给你,你饶了我吧!” “没人稀罕你的父亲、你的娘娘、你的凤岐哥哥。”黎酥敲着扇柄缓缓走近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无比漠然:“也没人会饶了你!抓你的人,是你自己找来的,杀你的话,也是你自己说出的,如今我不过是悉数还与你而已!这,便是我说过的自食其果!” 说完只当她是个污秽再不耐看她半眼,任由她哀求怒骂,转身就走,齐氏忙跟了上去。 “姐儿,咱们还回去?” 黎酥点头:“回去!票号和拂冬还……”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了下惊呼:“糟了!” 她忘了那汉子! 第29章 我媳妇儿在哪? 黎府, 大门口,家丁于三靠着门柱子睡的正香, 忽然一阵风挟着香甜的味道刮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高壮的黑汉子尊神一般堵在自己面前,当即就吓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张嘴要呼叫, 却被那汉子大手钳住了喉咙, 便不是真正用力掐都将他捏的再喊不出一声来。 “媳妇儿!我媳妇儿在哪?你们把她弄哪去了?” 那汉子虽压着声音但却是吼出来的, 跟头发怒的黑熊一般赤红着眼珠子喘着粗气像是要噬人。 于三都快吓尿了, 死命掰着他的手终于挤出来一句话:“你……你媳妇儿……谁……谁啊?” 那汉子黑沉着脸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胸膛起伏的更大,焦躁的拎着于三来回走了几步。于三被捏的像只缺了水的鱼直翻眼珠子, 就在他快要被憋死之际,那汉子终于松了手,他刚来得及喘了口气后脑一疼便没了知觉的晕了过去。 方青山站在大门口看着自己手中用油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有些发抖。 这是他借用客栈的厨房做了整整做了一下午才做好的糯米糕, 他好些天都没给她做吃的了,她肯定也馋了便在里头多放了些糖,一想到她看到定又亮了眸子他就忍不住的高兴。可是待他终于等到天黑潜进来, 她的房间却是空荡荡的连外头值夜的丫头都不见了。 就似被人当头一棒打下来一般,方青山差点没站住, 他竟是又将她给弄丢了! 等黎酥回来的时候,黎府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了。 齐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发现二小姐不见了?” “不会”黎酥摇头:“即便是发现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闻言齐氏松了口气伸手拉她:“那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黎酥没有动:“情况不明, 我现在不能贸然回去, 奶娘你……啊!”她这话还没说完, 忽的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来, 没有人来的及反应,待齐氏回过神之时眼前哪还有人! 抱着自己的怀抱坚实可靠,醇厚的气息也是那么的熟悉,黎酥一直沉着的心终于松快了不少,伸出细嫩的小手扯了扯他的前襟:“快放我下来,我得回去。” 那汉子却充耳不闻,刚毅的脸绷的紧紧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黎酥又扯了扯他:“喂,你听到了没有。” 这下他倒是有了动作,拿了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袍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仿佛是想将她嵌入骨血中一般。 感受到他的紧张,黎酥也没再说话由了他去。 这也怪她未曾提前跟他说明,主要是那天晚上他太过狂野,她就将这事给忘了。 方青山带黎酥回了他住的岳阳客栈。 岳阳客栈不算大,内里却很是讲究便是夜间也有伙计值守,见方青山裹了个人回来愣了下:“客官,你这是……” 方青山本不欲理他,可怀里的人儿忽然从那袍子里伸出了白嫩的手,万分柔情的搭上了他的胸口,腻声:“爷,快点嘛!” 方青山:…… 伙计看方青山的目光徒然不凡了起来,这大个子看着憨厚竟是个能抗妓子回来快活的浪子啊,真是看不出来。 也不敢挡人家好事,笑着打哈哈了两句忙让开了。 终于到了房间,方青山依然没放开怀中的人儿,抱着她坐到了床上。 黎酥拉下盖在脸上的袍子,仰脸看他:“还在生气?” 怀中的那张小脸跟娇花吐蕊一般的鲜嫩,方青山看的喉头不断滚动终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红唇又将她压回了怀中,沉声:“等天一亮咱们就回家。” 黎酥闷在他怀里跟他解释:“我今个儿晚上是出去虐渣去了,只是忘了提前同你讲,我没走,没有不要你。” 他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嗯”了声,重复:“回家!” 这汉子执拗劲又上来了,黎酥哭笑不得只得暂搁这个话题问道:“方才黎府那般热闹,是你弄出来的?” 知道这做法不对,那汉子执拗的硬气也减了好几分,低低的“嗯”了声。 黎酥倒是好奇了:“怎么弄的?” 那汉子道:“我找不见你,着急,就一个个的去问你府里的人。” 黎酥瞪大了眼睛:“大半夜的人都在睡觉,你怎么问?闯人房间?” 那汉子撇开脸轻轻的“嗯”了声。 黎酥:…… 见她这模样,那汉子赶忙解释:“我没问媳妇儿,我问的是大小姐,我问完之后也都是立刻将他们打晕了。” “……”黎酥一惊更比一惊强:“打晕……”怪不得黎府能热闹成那样,要全照他想的那样妥帖,那黎府的人怕不都是一窝子死人了! “不怕!”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天亮咱们就回家。” 黎酥良久无语,窝在他怀里半晌:“本来是可以天亮就回家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方青山又紧绷了身子:“为啥?” 黎酥叹气:“因为奶娘、拂冬和票号还在黎府,我必须回去将他们弄出来。” 一听她还要回去,方青山胸膛忍不住的起伏:“不行!” 黎酥看他:“那我的奶娘,拂冬和票号怎么办?” 他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这个莽汉!黎酥赶紧抱住了他的腰:“你别莽撞,这深宅大院的事不似你在山间打猎一般光明简单,其间勾勾缠缠多少个弯,多少个利益纠葛是你不知道的,你并不能应付,而我自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懂得如何做,如何脱身。” 方青山听的又紧了紧握着她腰的手,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好容易到手的人儿他实在是不情愿就这么的再放回去。他当真是怕了,如果再有一次,他怕是会疯掉。 黎酥能看出来,抬起身子亲了下他的唇:“再说你不是应了我三日吗?现在还未到三日之期呀,夫君……” 她又软了嗓音唤他,方青山最是受不了低头擒住了她的红唇,她也配合甚至主动伸出了小舌头勾他。 那汉子瞬间就猩红了眼,底下欲望高高扬起,握着她腰的手仿佛要将她折断。 但他始终记得她说的话,他还未曾摆酒席娶她,他不能欺负她! 底下的东西愈发难耐,他猛的抬起头离开了她香甜的唇舌,一眼也不敢再看将她放到床上匆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大步出了房门。 第30章 媳妇儿喜欢吃我做的 方青山出去了许久, 待回来那人儿都已经睡着了,靠在床架上, 如墨的长发垂在胸前,手里还拿着她的瓷青月圆绣花鸟的湘妃团扇。 她向来娇气, 这次想是困极了, 竟这般都能睡着。 方青山心中一紧, 忙上前蹲在她身前万分小心的脱去了她的绣鞋和罗袜正露出一双莹润的小足, 指头如玉粒精精巧巧的万分惹人怜爱。方青山只是看着心头就止不住的动荡,气息便又有些不稳了,怕扰到她也不敢再多看稳了稳心神, 极小心的抽走她手中的瓷青月圆绣花鸟的湘妃团扇起身抱起她放入床中,离身之时前襟却被攥住了。 每次他抱她,她都似这般, 是她惯常的动作,竟连睡着了都还下意识的攥着他。 方青山看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便没走,侧了身在她旁边躺下, 她似是察觉了自动靠了过来,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埋首不动了, 猫一样。 方青山那刚毅的脸上便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笑意,伸出大手揽过她的背轻轻的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另一只手拿着她的瓷青月圆绣花鸟的湘妃团扇缓缓的给她扇着风, 就这么低头望着她酣睡的娇颜直至天亮。 卯时, 太阳冉冉初升, 城中各个商铺渐次打开, 人声渐起。岳阳客栈里的厨房还一片冷清,厨子齐达也才刚进来拾掇。洗菜抹桌间,一人也进来了上手帮忙,十分利落。 齐达不用看就只是谁,笑道:“青山老弟,又来做饭?” 方青山手里不停“嗯”了声。 齐达笑道:“老弟莫忙了,没多少事,趁着现在客人不多算不得忙,你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罢,莫要等一会忙活起来可就没了你的位置。” 方青山来客栈这几天帮了他不少忙,他也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不肯让人家白忙活给了不少便利,是以方青山才能在这里做出糯米糕来。 听他这么说,方青山想想也是便停了手,真诚的道谢。 齐达豪气的摆了摆手:“左右不过做顿饭食算的了什么,这里的食材老弟你随意使。”说着也不管他自去忙活了。 开客栈的,食材备的都很是齐全,蔬菜肉类辅料甚至连各样水果、牛奶都有。 方青山看了会儿,挑了粳米、皮蛋、瘦肉等出来,做了个皮蛋瘦肉粥,见盆里还有发好的面便又搅了馅包了一笼灌汤包蒸上。 齐达见他娴熟利落,虽是简单的饭食做的确也地道,忍不住问他:“老弟以前也是做厨子的?” 方青山摇了摇头:“没做过厨子。” “那做的已经很不错了!”齐达夸了他一句又笑:“老弟看起来粗枝大叶,却也是讲究人啊,吃不惯客栈里的饭食非得吃自己做的?” 他问起这个方青山脸上便不自觉的带了笑,话也多了:“媳妇儿喜欢吃我做的,以前带她出去,她怎么都不肯多吃,说是没我做的好吃。” 他前几天还是一个人,现在可有媳妇儿了?齐达愣了:“你媳妇儿?老弟你有媳妇儿啊?什么时候过来的?” 锅里的粥煮的咕嘟咕嘟响,方青山过去掀开锅盖搅了搅,并不瞒他:“昨天晚上来的。” 香浓粘稠的粥里切成丁状的皮蛋时隐时现,香气四溢已是煮成了,方青山又往里头点了几滴香油,撒上些白胡椒粉,那味道便更香了些,连齐达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盖上锅盖,方青山又去灶膛里埋上火星子热着,招呼齐达帮忙看着蒸笼里的灌汤包,便又回去房间。 房间里的人儿还自睡着,她醒着的时候不甚安分,睡着了却是极为乖巧,他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小脸睡的嫣红,一捧青丝散在凉枕上一如春睡海棠般的诱人。 方青山看着忍不住俯首亲了亲她的红唇,又拿过她的团扇给她扇了会儿,估摸这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又出门去了厨房。 这么会儿功夫,灌汤包也蒸好了,他只取出五个放入盘子里,待要去盛皮蛋瘦肉粥,却见案上放着几个小南瓜,他想了想便又放下了碗,拿了南瓜过来清洗。 待全部弄好也过了有一个时辰了,方青山将做好的饭食放入托盘里端回房间,那人儿果然还未曾醒来。 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上前唤她:“媳妇儿……” 虽是唤她却也怕吓到她,粗声特意压的低低的,一声声里满是不符合他体型的柔情和喜悦。 被搅扰,那人儿不满的翻了个身咕哝:“别吵。” 方青山听了果真不在唤她,只是伸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她也不拘,被抱起来就自觉埋进他怀里继续睡。 那汉子的满身钢铁霎时就化作了绕指缠柔,再忍不住低头在她那红唇上亲了亲,低声:“我做了南瓜饼,是甜的。” 这下怀中人儿没再嫌吵,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了脸,眼还没睁开就问:“在哪?” 半醒着的声音娇嫩婉转,小脸儿娇媚像朵娇花盛开在他怀中,方青山呼吸徒然粗了起来。 黎酥刚睁开眼唇就被人堵住,那粗舌撬开她的贝齿闯进来绞的她舌根都疼。 他这番大动作,黎酥便是不想清醒都难,舌根被裹的生疼让她湿了眸子,知道也推不开他,直接去掐他腰间的软肉,他闷哼了声果然停止了进攻缓缓抬起了脸,粗喘中这才看清她眸中的泪,心中一紧立时清醒过来:“咋了?哪疼?” 黎酥抬手抹了抹眼推他:“你轻点嘛!”她被亲的少了气力,娇软的说着让人心肝肺都是颤的。 那汉子呼吸一窒,喘声更重,黎酥察觉忙又推他:“我的南瓜饼呢?” “在桌上。”方青山万分艰难的别开眼,松了捏着她腰的手,稳了稳心神将她放到床上坐着,自己蹲在她身前托过她一双莹润细白的小足,帮她妥帖的穿上罗袜和绣鞋,这才牵着她去梳洗。 木盆里的水是他早就打好放在房间里的,夏季虽热他还是怕她着凉,打来的是滚水,估摸着时候到现在正正温了下来,不冷不热的刚好。 桌上,皮蛋瘦肉粥香浓粘稠,上面还撒着些许的葱花,很是清新好看;盘子里的灌汤包一个个晶莹玉透,皮极薄几乎都能看到里头的馅来,香气弥漫的满屋,勾的人馋虫都上来了。 但最吸引黎酥的却是另一盘的南瓜饼,说在饼却并不是扁的,而是一个个小小的南瓜模样,上面被分了六道痕就像生瓜上的纹络一般,连顶部都还有个柄,细看一下却是用枸杞插在上面映着被蒸成橘红色的瓜身很是精致好看。 黎酥眸子看的眸子发亮,忙加了一个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让她忍不住的眯起了眸子,眨眼功夫就吃了两个,待要再去夹,却夹了个空。 那汉子将皮蛋瘦肉粥和灌汤包往她跟前推了推,说她:“南瓜饼管饱不能吃太多,多吃点饭。” 黎酥眼巴巴的瞅了瞅他手边的南瓜饼:“饼凉了就不好吃了。”竟跟个孩子讨糖吃似的。 那汉子眼中忍不住带了笑:“凉了我再给你做。”却是依然不给她。 黎酥无法,只好妥协乖乖的吃饭,却不安生的寻他说话:“你昨天晚上出去做什么了?” 昨天晚上?那汉子愣了下反应过来干咳了声:“没干啥。” “没干什么?”那人儿十分懂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需知撸大伤身哦。” 方青山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只做未听到转移话题:“那你昨晚为啥要装成那模样?” 知道他说的是她装妓子,黎酥嗔了他句“傻子”:“大半夜裹了个人回来,让人看见免不了怀疑,再说昨夜黎府被你搅弄成那样,定会发现大小姐二小姐都不见了,二小姐不足挂齿,但那大小姐可是要与土豪成婚的人啊,眼见着就要攀上高枝了,人却丢了,先别说土豪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便是他们自己也会急死,少不得不顾名声也要全城搜寻,你的行迹那么可疑保管第一个揪你出来!” 她总是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词,但不妨碍理解,方青山虽憨厚却也不笨明白她的意思,正要说话忽听外头一阵吵闹声。 黎酥挑眉:“来了。” 他们住在二楼,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街道中央,有身穿皂衣的官差在沿街搜寻着什么,除了官差还有黎酥的奶娘齐氏,她伴在柳氏身旁,而走柳氏前头的正是黎庭远。 看来当真是急了,连黎庭远都坐不住亲自出来寻人了! 第31章 菠萝咕噜肉 他们找的是黎悦卿。 那晚黎酥在齐氏跟前被方青山带走, 她连人都未曾看清楚只当是贼人,心急如焚下便再顾不得什么立刻入府报与了黎庭远知晓。 要知道黎酥是要嫁入高府的人万是出不得差错, 黎庭远一听腿都软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又有婆子来报言说二小姐也不见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黎庭远惊怒之下心思电转竟松了口气, 底气十足的带人去了府衙报案, 打的就是寻黎悦卿的幌子来寻黎酥。 全城的人都知道黎家大小姐要嫁入高府,那知府赵茂也不敢怠慢,接到通报立刻就让人关了城门, 派了差役出来挨家挨户的搜捕。 但搜了一早上都没什么消息,黎庭远急的头发都快白了,从不信佛的人这会字来念阿弥陀佛了。 许是佛祖慈悲竟当真庇佑他来, 一个拐角的功夫他竟看见他着急八慌要寻的大女儿急急慌慌的朝他跑过来。 他以为是他眼花,但有婆子已经迎了上去,将她揽在怀里不住的问。 是伺候她的奶娘齐氏。 黎庭远这才如梦初醒, 趁着差役还没反应过来忙推了柳氏一把,柳氏神色很不好, 被黎庭远推了一把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忙也迎上前,抖开手中备着的帷笠给黎酥带上。 有差役看见, 起疑:“黎老爷, 这是?” 黎庭远早有对策, 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家大女儿, 她心善且打小就异常爱护自家的姐妹,听说妹妹被劫就不顾我们的劝阻也跑出来寻找了,看着样子定也是没什么消息。” 那差役听了忙安抚道:“黎老爷放心,我等定会尽全力寻到令嫒。” “哎,哎”黎庭远装模作样应了几声,又客套了几句就不再跟着找了,带着自家的一众人等回了黎府。 既找到了重要的人,黎庭远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并不问其中细节,只耳提面命的让黎酥再不要随意出府,又叫了许多的丫头婆子守在木香园就走了,倒是柳氏留下来问了几句。 黎酥靠在齐氏的怀里,眸中泛着泪花:“那是个酒鬼,将我掳走胡言乱语的说了一夜,早上才终于睡了过去,我便趁机挣脱开跑了出来。” 柳氏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安抚了她几句又问:“这酒鬼只掳了你去,没掳你妹妹吗?” “妹妹?”黎酥愣了下:“悦卿怎么了,她不在家中吗?” 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柳氏脸色更难看了些:“你妹妹她也被掳走了,却不知贼人是谁!” 黎酥大惊:“怎么会?” 柳氏看了看她,脸色渐缓柔声道:“娘的酥儿过几日就要嫁入高府了,那高府位高权重,家里的钱财定是数都数不尽,到时候千金万银的全随你用,娘虽舍不得却也替你高兴。” 这是来要钱了,黎酥没有说话等着她。 果然,柳氏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你妹妹被掳说不得就是那些个绑匪所为,目的就是索要银钱,可是酥儿看府里如今这情况哪里还有闲银,你就当可怜可怜娘,将娘给你的那五千四百两还给娘好救你妹妹一命吧!” 自己的女儿又一次大难方归,不曾真心关切却是没几句话就索要银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女儿是捡来的。 不过打小都不曾亲近,黎酥也并没什么感觉,抬手擦了擦眼泪遗憾道:“母亲怎的不早说来呢,昨夜那贼人虽醉酒却有本能逼我拿银钱给他,不然就要杀了我,我没办法只好全部拿给他了。” “什么!”柳氏惊怒交加,忍不住拍桌而起。 黎酥点头:“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搜女儿的房间。” 柳氏还真有这个心:“那我就……” 她还未说完就见黎酥仰脸对齐氏道:“奶娘,你帮我去告诉父亲,就说昨夜将我掳走的那个酒鬼身上有抢我的五千四百两银票,让父亲快去抓他拿回银票给母亲用。” 柳氏一听吓了一跳,忙阻止:“不可不可。” 黎酥回过脸看她,奇怪:“为什么不可?母亲不想找回那五千四百两银票吗?” 她怎么不想!她做梦都想啊!但这五千四百两是她舍不得自讨腰包从公账上挪出来的,如今说丢就丢再让黎庭远知道,她还不得被扒了层皮去。 这缘由她又不敢说出来,柳氏只好干笑着打了个哈哈过去也不敢再搜黎酥屋子,问清了那酒鬼醉倒的地方带着婆子气势汹汹的出去了。 待这一众人等都退了个干干净净,齐氏忙拉起黎酥上上下下的看,惊魂未定的模样:“姐儿可还好?那酒鬼可曾……可曾……欺负姐儿了?” 见她竟是吓的手都颤了,黎酥忙回身抱了抱她:“没有的事,我是骗她们的,奶娘怎么也信了?” 闻言齐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还是不解:“不是酒鬼,那掳走姐儿的人是谁?” “他啊!”黎酥笑:“他是我的夫君。” 齐氏愣了:“姐儿的……夫君?” 黎酥点头跟她解释:“奶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猎户吗?” “记得记得。”齐氏点头:“姐儿说的时候老奴还觉得那后生是个好人……”说着她忽的反应过来:“这猎户就是姐儿说的?” 黎酥颔首,笑道:“奶娘不是说要给我寻个可靠忠厚的后生吗,我自己找到了呢。” 齐氏听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拉过她的手苦口婆心:“听姐儿说的倒是个不错的后生,但谁晓得他是不是看姐儿生的貌美装出来的好样子,你看他昨晚竟还干出那样的事!” 这般说着越发的不放心:“不行!这是可一辈子的事啊,姐儿可不能冒失,一定要让老奴帮姐儿相看相看才行!” 黎酥听的连连点头,附和:“恩恩不能冒失不能冒失,定要给奶娘相看相看。” 她乖巧,齐氏当真是打心眼里都是喜爱,见她眼底还有青色忙去收拾了床铺服侍她睡下。 黎酥下半夜才睡,早上又被那汉子喊起来吃饭再是应付黎庭远和柳氏,这番折腾来也是困极了,躺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睡却是睡到了晚上被那来来回回的众多脚步声吵醒。 虽被吵醒,但睡了这么久黎酥的精神却是很好,下床推开前窗,外头是十几个婆子分成了两队在来回走着巡夜。 原来因着黎酥被劫一事,黎庭远当真是怕了,亲自督促其府里的安全起来,不仅锁了后门且晚上还让婆子不断在府里走动巡夜,很是谨慎。 又因黎酥既回他便也不再关心黎悦卿,训回了前来求助的柳氏,现下也就只有府衙的人在搜寻了。 黎酥也并不关心,搜到了,无非狗咬狗,她人设在也不惧指认;搜不到,那就看那黎悦卿自己的造化了。 巡夜的婆子走动声太大,黎酥再没半点睡意关了前窗又返身开了后窗趴上去。 她这个木香园在府中最深处,这后面就是高墙和一些没人侍弄而长的有些杂乱的花草,府里的灯火都照不到这来,好在还有月光才使得这里不甚阴沉。 黎酥伸手出去折了朵夕颜花回来,无意识的在眼前晃了晃,府里这般严密,她要出去怕是要再等几日了,就是不知那汉子会不会着急。 夕颜花晃动间,余光里有人从墙头上翻了进来,那样高大的身躯落地却没有丝毫的声息,黎酥晃着夕颜花的手顿住了,眼睁睁看着那人快步朝她过来。 月光下,他渐渐走近,能看清他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很是刚硬的长相,再配上他那高壮的身躯很是有些压迫感。 他也看见她了,原本严肃板正的脸上立时就带了笑,几步跨到她跟前,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她笑。 看他这傻样子,黎酥也忍不住笑,拿自己细嫩的手指戳他坚实的胸口:“现在府里戒备的这样严,你还敢来?不怕被人抓住?” “不怕!”那汉子摇头,大手裹住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递了个小食盒给她:“这是我跟岳阳客栈的师傅新学的,你尝尝。” 大半夜翻墙进来给她送吃的?这莽汉! 黎酥打开食盒愣了下,里头只有一道菜或者说是半个菠萝。 这半个菠萝里的肉却被人挖走形成了个空壳容器,如今里头被一个个晶黄透亮的小丸子和葱翠的青椒以及炒过的菠萝肉块填的满满的。 当真是好看的紧。 黎酥看的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个丸子咬进口中立时就眯起了眸子,那是肉丸子却不止有肉味还有菠萝的清香和酸甜,这般混在一起竟比那只一味的甜还要好吃百倍。 “这叫什么名字?” “菠萝咕噜肉”方青山见她喜欢吃自己也高兴却是不敢多呆,摸了摸她的头嘱咐:“回去慢慢吃,我明晚再给你做别的吃。” 那人儿点头又捏了一颗,却不吃只含在口中,忽的踮起脚尖倾身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的低下了头,喂上去。 这妖精! 那汉子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擒回去,可那妖精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又滑了出去,俏生生的站在屋内:“明天咱们回家。” 那汉子不妨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黎酥笑,又重复了一遍:“明天咱们回家。” 那汉子才终是反应过来,一双虎目似比月光还亮,长臂一伸就握住了她的腰想将她往外头带,黎酥忙拉他的手:“是明天!不是现在!” 那汉子高兴的胸膛不住的起伏,顾忌着现下的环境不敢大声,只重复:“回家回家!” 真是个傻子!黎酥轻声嘱咐:“明天你雇辆马车到城外的山水亭等我,我至多下午就到。” “好,好”他听的连连点头,再不似平日里走的那万般难舍了。 第32章 离开 翌日, 黎酥照往常一般梳洗打扮用过饭食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间里打络子,不多时, 五姨娘便带着三姑娘黎清韵过来了。 自得知黎酥要嫁入高府,她们便每天都过来套近乎, 黎酥每次也都是极为耐心的接待她们。这次也不例外, 黎酥耐心的听完她们一惯的恭维后叹了口气。 五姨娘看见忙推了推黎清韵, 黎清韵也反应快忙关切的问道:“长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黎酥抬眼看了看她勉强笑了笑:“倒也没什么, 就是临要出嫁心中总有些忐忑,整日里在这屋中坐着更是心慌,好再总有三妹妹和五姨娘来陪我说说话。” 她现下有不开心的事, 正是她们表现的机会啊,五姨娘都忍不住了忙道:“那我们陪大小姐去花园里走走。” 黎酥神色更是恹恹的:“那花园看了这么些年了,再去看也没什么得趣的。” 黎清韵脑子活络, 想了想道:“那我们陪长姐出门逛街可好?” 黎酥被劫一事,黎庭远怕知道的人多届时传入高凤岐耳朵里再要悔婚,是以都刻意封锁着消息, 只除了木香园的几个丫头婆子便再没旁人知晓了。 因此这两人虽知道晚间要巡夜却也只当是因为黎悦卿的缘故,这才无所顾忌的说要带黎酥出去。 黎酥撑着额头“唔”了声:“外头倒是新鲜的多。” 见她感兴趣, 黎清韵忙去拉她:“那长姐咱们快些走罢!” 她这么急着拉黎酥出去,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她只是个庶女, 自己姨娘又不得宠且还没个公子傍身, 只靠着每月的那几两月钱, 虽是吃穿不愁, 但过的却是束手束脚不得意。 往日里她讨好黎悦卿,费尽万般口舌才能得她一只她不要的银簪。但她这个长姐不同,她性子软,她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得些好处。若是出去她想买什么只管跟她说几句好话,她定会帮她结账。 想到这里黎清韵便更加卖力的拉她。 黎酥像是对她没法子的样子随着她的拉扯起身:“好,咱们就出去逛逛。”说着回身看齐氏吩咐道:“奶娘你去将拂冬叫回来也陪我一道出去罢。” 齐氏忙应了声,回屋里拿了她的飘纱帷笠出来给她带好,又去唤了拂冬,众人这才相伴着一道出了门。 这个时代的民风并不保守,女子也是可以随意出街游玩的。 黎庭远虽加强了府里的守卫但是并未限制女眷的出入,守门的家丁见是五姨娘也不敢拦便放任他们出了去。 这时候刚过卯时日头还不甚毒辣,街道上茶坊酒肆林立,摊贩走卒良多,正热闹着。 黎酥跟着五姨娘和黎清韵逛了会儿,柔顺的替她们结了不少的账,眼见着日头起来这才拉着她们到茶馆暂歇。 趁着她们因占了便宜正在喜滋滋的赏看,黎酥拉过齐氏说了句什么,齐氏便自出去了。 黎清韵眼尖看到问:“长姐让齐妈妈去做什么呢?” 黎酥笑道:“不过是让她出去帮我买些玲珑阁的点心过来,逛了这么会子有些饿了呢。” 玲珑阁是京里皇家开的买卖,虽这城里只是个分号,但人们都以吃到玲珑阁的点心为荣,便是一包再普通不过的栗子酥要价二十两也多的是人去买,甚至供不应求。 因为这是身份想象征! 黎清韵自是从没吃过,一听忙拉着黎酥撒娇:“长姐还这般悄悄吩咐齐妈妈,莫不是想吃独食?” 黎酥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都告诉你了我还怎么吃独食?自是有你的份儿。” 黎清韵这才放了心又是讨巧又是卖乖。 黎酥陪着她说了会子话忽然神色一窒,羞赫起身:“姨娘,三妹妹我有些内急,先离开一会儿。” 五姨娘一听忙拉着黎清韵起身:“那我们陪大小姐去。” 黎酥立刻摇头,如玉似的脸颊红的似上了胭脂:“那多难堪,有拂冬陪着就行。” 那两人也不过是客套,见她不愿也乐的少走那两步,便应了只嘱咐她早去早回。 黎酥柔顺的应下,待避开这二人的视线之外立刻拉着拂冬出了茶馆转身进了家成衣铺子,寻了两件粗布衣就在铺子的里间换上。 拂冬虽不明所以,但见她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一边换一边问:“小姐,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因她性子直爽单纯,黎酥怕提前告诉她,她同旁人说漏嘴,是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此刻也没时间同她解释太多,只道:“现下来不及细说,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 拂冬性子单纯但并不是那拎不清的人,见她神色凝重也知道是大事便不再多问,麻利的换上衣服戴上遮阳帷笠又跟着她去了车舍,也没进去直接就上了停在外头的一辆马车。 车内坐了个婆子,和善的面容依旧梳着利落的一兜丝,只身上的衣服却也换成了粗布麻衣,正是齐氏。 拂冬更是惊诧,再忍不住惊道:“齐妈妈!你不是去玲珑阁买点心了吗?怎么雇了辆马车在这里?” 齐氏没理她,只扬声道:“行了,走吧。” 外头车夫听见吩咐忙应了声一甩马鞭,马车就悠悠的走动了起来。齐氏这才自怀中掏出一叠子银票塞到黎酥手中嘱咐:“姐儿快收好。” 黎酥点头依言将银票收好,这才低声给拂冬讲起了来龙去脉。 拂冬都听傻了木愣愣的:“过几日高公子就要回来迎您入高府了呀,您过去便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小姐你为什么要走啊?” “你这丫头……”齐氏一听就忍不住的想斥她,话说半截却被黎酥拦下了,耐心的同她解释:“做人妾室并不是件多么荣光的事情,且对方还是个四下留情的花花公子,便是他再富有,若是有一日他腻烦了,到那时的我该何去何从呢?况且……”她顿了下嘴角忍不住的扬起:“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嫁给那样一个滥情的浪子做妾呢?” “喜……喜欢的人?”拂冬听的更惊:“小姐你与谁私定终身了?” 黎酥正要说话,马车却忽的停了下来,外头那车夫惊骂声中,车身一震有人上了来。 快到只是瞬间,没有人来得及反应那厚重的帷幕就被人掀开,一个黑壮的汉子探了进来,虎目往里头一扫立刻就锁定了目标,一张因没什么表情而显得凶恶的脸上瞬间带了笑,长臂一伸不由分说的就将他的人儿拦腰抱了出去。 齐氏和拂冬吓了一跳,当即就抢出去救人,却见自家小姐窝在那汉子的怀中攥着他的前襟嗔道:“你这莽汉,吓到我们了!” 方才还凶的吓人的汉子此刻笑的有些傻气,却依旧是抱着她不撒手。 拂冬愣了半晌忽的认了出来:“方青山?你……你……”因太过惊愕,竟是“你”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前些日子,方青山在黎府厨房做活,他又生的显眼,只要让人看见并不容易忘记。拂袖经常出入厨房给黎酥拿饭食,因此见过他。 眼见她这模样,黎酥推了推那汉子挣扎着下来,拂冬看见忙上前将黎酥拉了过来,急道:“小姐,他,他只是个下人啊,怎能配的上你呢!你别被他骗了!” 齐氏也在厨房见过方青山,他虽在黎府呆的时间不长但为人还是能看出来的,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再加上黎酥同她讲过这汉子的事情,是以她倒是心里安定了许多。见拂冬急眼,拉过她:“你这丫头急个什么,难道姐儿不比你聪明?这后生我看着行,是个能依靠的。” 拂冬更急:“齐妈妈,怎么连你也这样?” 她是当真为她着想才如此着急,黎酥知道,拉过她的手解释:“我被贼人暗害那次正是他救了我,来黎府当下人也全是为了我才如此,是以你放心,他绝对不是坏人。” “她救的小姐?”拂冬愣神,看着那黑汉子满是不可思议。 时间耽搁不得,黎酥忽的抱了抱她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现在我要跟他走了,这是你的卖身契,你以后就自由了。” 拂冬更愣,反应了会儿惊叫:“小姐,你不要拂冬了?” 黎酥摇头:“你并不是谁的所有物,现下卖身契就在你自己手中,你便不用再回黎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盘个铺子再嫁个如意郎君不比一辈子做谁的丫头好?” 拂冬却听不进去紧紧攥着黎酥的衣袖:“不,拂冬就要做小姐的丫头,小姐不要拂冬了,拂冬能去哪啊!” 齐氏知道轻重,见她闹个不停伸手拉过她:“姐儿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带着你不累赘吗?你先跟着我走,我给你安排妥帖了。” 拂冬这才想起她来:“齐妈妈,你家不是在城里吗,你要去哪儿啊?” 齐氏只有个儿子是个木匠手艺人,前些年攒了些家底在这城里买了座小宅子讨了个媳妇儿,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本是要接她出来享福,但她却放心不下黎酥一直待在府里。 拂冬知道她家里的事,这才奇怪。 齐氏叹气:“你这傻丫头,姐儿在咱们手里没了,老爷夫人知道后岂会放过咱们?这城里咱们是待不下去了。” 拂冬听的大惊:“你们一家也要搬走?” 齐氏点头:“早前半月就迁出去了,我家宝根有手艺到哪都能吃的开,不碍事。”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舍弃已经住了大半辈子的家乡而奔波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黎酥忍不住抱了抱她,有些哽咽:“奶娘~” 齐氏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哄她一般柔声:“姐儿乖,别难过,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真到了离别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生离的滋味,黎酥抱着这个将自己从小奶大,看护疼爱的人久久不愿松手。 齐氏也舍不得,可再舍不得也得舍得,她缓缓推开她面上已满是泪痕了:“好了好了,姐儿快走吧。” 黎酥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终于转身,再不回头。 看着那汉子将她抱上马车渐次驶远,齐氏和拂冬这才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驶动中,齐氏忽觉胸口处有些不妥,探进却摸到了一张纸,她掏出来一看却是张一千两的银票,她惊了下以为是自己落了一张忙要叫车夫停下,拂冬却也自怀里摸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齐氏缓缓坐了回去,刚消下的泪水又涌出来了。 这是姐儿特意给她们的。 第33章 现在可以欺负你了 流沙镇上的一处大宅子里很是热闹, 主家摆了酒席在庭院里,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如流水的上。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 两侧挑起的竹竿上挂着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还有几个妇人不时的往外头撒些糖果引的一众孩童欢呼雀跃的跑来跑去跟过节似的。 这般大阵仗也吸人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这家可是有什么喜事?怎生这般热闹?” “不晓得, 前几日这宅子还没人住的。” 正说着忽见一个婆子手拿红色请帖急匆匆的过来推搡着挡道的人群想要进去。 众人赶紧拉住她问:“刘婆子你跟这家人熟啊?” 左右也晚了些, 被人拉住那刘婆子索性也不着急了, 站定摇头:“不熟, 这家人才搬来这么三天能熟到哪去?” 原来是迁居而来的,众人了然又问:“既然不熟你还好意思上人家里吃席?”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那婆子一听直瞪眼:“人家亲自上门给我送的请帖,请我过来哩!” “哟!这是庆祝乔迁之喜?” “不是不是!”那刘婆子将自己的请帖打开给他们看:“是喜帖, 人家今儿个成亲呢!” 众人凑上去一看,那喜帖上写着:方青山之于黎酥于七月十五卯时吉时纳吉,望诸邻请期亲临。燕而之敬祝愿您吉祥如意, 万事如意。 竟还真是要成亲! 众人都稀奇了:“这一没迎亲,二也没个什么根系,且还刚迁居就成亲, 这……这……着实有些怪异!” “这有什么,私奔呗!长生两口子不就是私奔过来的, 人家现在小子日过的不也挺好?”那刘婆子推开他们:“别再挡道了,我得赶紧进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新娘子呢!” 结亲本就喜庆,众人一听也是心痒了忍不住跟上前在门口徘徊。 那撒糖的几个妇人看见忍不住笑着招呼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莫要拘束, 成亲不就是图个热闹嘛, 这家家主是个极大方的, 连前头吃酒的宾客都没收一个礼品, 定不会见怪的,大家快些进来罢。” 众人一听这才没了顾虑都进了去,还正好赶上堂上一对儿新人拜堂。 那新郎君生的浓眉大眼,挺鼻阔口,很是刚毅周正的一张脸,极高极壮的身形将那大红吉服撑的很是好看。被他大手紧紧牵着的新娘子也穿着大红吉服,虽盖着红盖头却也难掩她曼妙的身子,那露在外头的肌肤细白莹润,想来定是个美娇娘。 上座里没有高堂坐镇,司仪便也省去了这一步,只让两位新人拜了天地再夫妻对拜便算礼成,那新娘子便被众个妇人、婆子簇拥着进了新房。 只是那新郎君像是被勾了魂儿一般目光一直追着那新娘子,跟着走出了门才终是被人拦了下来,拉着去了席面上,递了酒过来哄笑嬉闹。 方青山打小就自己搬到山上生活,平时也没有喝酒的嗜好,被人灌到下午就走路直打飘了,待坚持到天将将擦黑人就直接趴下了。 这家里除了这一对儿新人也没旁人了,众人不好闹的太过,七手八脚的将他抬进新房。 推开门众人都愣了,那新娘子早自己将红盖头掀开了,一头乌压压的黑发全部挽进了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的凤冠里面,露出在外的一张莹白的小脸上,红唇嫣然,琼鼻挺翘,映着眉心的一点朱砂和大红吉服端的是美的惊心,这等颜色又岂止只是美娇娘就可形容的。 见他们架着新郎过来,她忙自婚床上起身出来接了那新郎过来,落落大方的同他们道谢。 这些个人才终是如梦初醒,男人们望着那还醉的人事不省的新郎君止不住的艳羡。这里民风淳朴,艳羡也只是艳羡罢了,并未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看人都喝成这般了是不便再闹洞房,众人帮着新娘子将那人高马大的新郎君扶到床上,说上个几句吉祥话就都告辞出了去。 那汉子醉的不省人事,大大咧咧躺着几乎都将床榻都全部占满。 黎酥过去弯下身子想将他的鞋子脱去,只是手还未碰到他的鞋,手腕一紧就被人拉住压到了床上。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黎酥忙撇过头推他:“臭死了!” 闻言,那汉子动作一窒倒当真未曾再进攻,粗喘着气息从她身上起来。 黎酥看他:“你装醉呀?” “也不,不是……”那汉子甩了甩头,说话都有些大舌头:“我……我去洗澡!”说着起身,走个路都是歪歪斜斜的。 黎酥忙也起来过去扶他,他知道自己的分量,怕压到她虽让她扶却是强撑着自己走顺当了许多。 他去了厨房,坐到灶膛前生火烧水。 他们现在住的是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那汉子始终记得黎酥说过的话,刚过来没过几眼就定下了这座宅子。这么大一所宅院少说也得花上近千两银钱,黎酥当真不知道他有那么多银钱,等她反应过来他连各样摆设都买好了。 只两个人住这么大个宅子着实没什么好处,但事到如今黎酥没别的法子也只得先暂时住下,日后再做打算。 那火烧的红堂堂的,照的那汉子也红堂堂的,紧锁着眉头时不时的甩甩头,想是还晕着。 锅里还有厨子烧剩下的开水,现在已经温了下来,黎酥盛了一碗往里头兑了些盐,一边搅一边看他:“这么热,你洗澡还要用热水呀?” 初秋,天气还未完全凉下来,那汉子烧着火额头上满是汗水,闻言难受的“唔”了声,瓮声瓮气:“给你洗。” 醉成这样还记得她也要洗澡吗?黎酥心里一软,端过瓷碗递给他:“喝点盐水会好些。” 那汉子也不问为什么,接过一口气就灌了下去,望着她的一双虎目精亮。 待烧好,又匀了凉水到浴桶里调至微烫,那汉子这才抱着浴桶给送到房间里。 那浴桶那么大本身分量就不轻再加上又灌满了水,怕是得有一头牛那么重,可到了那汉子手中就跟端着一盆水一样,走的很是轻松。 他不耐热吉服早已脱下,赤裸着满是肌肉的雄壮身躯,只穿着个雪白的亵裤,待终于弄好他精神倒是起来了,督促她过来洗澡。 黎酥走过去抬起细嫩的手指戳他那坚实的胸膛:“你买这么大个宅子,洗个澡都这样麻烦!” 她那细嫩的指头一下一下的戳过来,跟猫抓似的让人心痒,那汉子气息立时就乱了:“你说过!” 她只是随便说的啊!黎酥无奈瞪他:“那你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谁家搬家买宅子成亲摆酒席三天就全部做完了?” 那汉子不说话了,侧了脸装蒜。 折腾了一整天黎酥也累了不再管他去解吉服上的盘扣,解到一半忽觉不对,抬脸正对上一双精亮的虎目:“你为什么不出去?” 那汉子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依然直直的盯着她:“我摆过酒席!” 摆过酒席? 黎酥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腰上一紧就被人箍住紧紧压在胸口,那汉子低头与她面贴面,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声音暗哑粗嘎:“现在可以欺负你了!”说着便擒上了她的红唇,大手伸过来去解她身上的吉服,再无顾忌。 黎酥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了早点欺负她,所以才只用了三天就搞定了一切! 这莽汉! 第34章 你撞的 清晨, 太阳还未自露头,流沙镇上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起了炊烟。 临街的一所三进三出大宅子中的前院厨房上也冒着炊烟, 里头一个高壮的汉子正挽着袖口在案板上剁猪肋排,一旁的白瓷碗里还放着洗好、去核的山楂, 红艳艳的带着水珠很是好看。 他总觉得那人儿太过瘦弱, 在黎府的时候没法子给她好好做饭食进补, 如今她就在自个儿身旁定要让她多吃些肉将她喂得胖胖的才好, 是以一大早他就在做山楂小排。 山楂小排比那糖醋排骨多了果香,带着微微的甘甜和山楂的酸,便是一大早吃也不会腻。 厨房里的食材他备的很齐全, 除去成亲用去的还剩下不少,不需出去买菜。除了山楂小排,他又做了奶炖鲜香鸡和芙蓉鲜蔬汤, 待要走想了想又做了个豆沙卷,这才一起端着回了新房。 房间里,雕花细木床上的人儿果然还未起来, 捂在被子里也看不见个脸儿。 方青山眉眼里便不自觉的带了笑,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坐去了床边唤她。 她并不应声只见大红锦被在微微颤抖, 察觉不对,方青山忙拉开了被子,正露出她一张哭的满是泪水的小脸儿来。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缩也不知是哪里不对了, 手忙脚乱的将她抱起来给她擦眼泪, 急的问个话都是结结巴巴:“咋, 咋了?” 他那一张大手跟蒲扇似的, 指头也粗糙的不行,虽是万分小心却也是擦的人儿眼下微红,泪流的更凶了:“疼~” 闻言他急的头脑一昏本能的就俯下身去吮她眸中的泪,笨拙的安抚:“别哭,别哭!” 那人儿啜泣着推他:“我疼嘛!” 方青山听的心都也跟着疼了,脑子一片混沌只知道着急:“哪疼,我看看。” 黎酥听的忍不住瞪他:“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我哪里疼?” 那汉子听的呆了呆蓦的反应过来,竟伸手去掀她身上盖着的被子要去看:“咋疼了?我没进去啊!” “……”黎酥气的眼眶更红了,一手抓住被子一手打他:“你撞了!” 他那样大的块头,那东西更是雄伟,庞然大物一般怒张的一处硬生生的戳过来便是隔着衣衫都戳的人生疼,更别说去了衣衫。他虽是知道她受不住没进来,但是她太过娇嫩便是前头撞的那几下就让她承受不住,都过了一晚上竟还未好,她不敢想象以后要是真的接纳他进来,她得疼成什么样! 闻言那汉子也想起来了,大手一身就将她两只小手抓住,另一只手依然去掀她的被子,她只穿着件薄纱衣,下头寸缕未着。 那是被他脱去的,方青山知道,撩开白纱,那绯红娇嫩的一处果然红肿着,他看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不妨成了亲他竟这般蛮横了,黎酥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看了个光,恼上来抬腿踹了他一脚,只是他那样硬实疼的自然只有她,本就还湿着的眸子更润了。 知道此时不是乱来的时候,方青山吞了吞口水,强自稳了稳心神压下有些沸腾的血液,又重新给她盖了上锦被,俯身细细的替她吮眸中的泪,开口声音却是粗嘎暗哑的吓人:“我做了又豆沙卷,你先吃点。” 他倒知道她生恼,一开口就拿她的喜好。只是黎酥又疼又气哪有胃口,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侧了身子不看他,受气小媳妇儿一样。 方青山看的忍不住笑,俯下身在她侧脸上亲了亲,嘱咐:“我出去买药,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别乱动。” 这下那人儿连小脸儿都捂了住。 怕她疼的时候长了,方青山并未走远只寻了个最近的药铺。 这是个小药铺,这一大早的也没旁人来,只有掌柜的拿着抹布在抹柜台,见有人进来忙停了动作,招呼:“这不是青山吗,昨个儿才新婚怎的这一大早就来老朽这药铺了?” 这掌柜的姓徐名盛,年过半百,蓄着长长的胡须很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因住的近,成亲之时方青山也上门给了他请帖请他过去吃席,是以他认得方青山。 被人一问方青山始觉不好开口,顿了顿才含糊问道:“柜上有没有治红肿的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妇人用的。” 那徐盛一听立刻就懂了,一边转身去拿药一边斥责他:“后生年轻就是不懂事!你也不看看你这身条体格,你家那样娇滴滴的媳妇儿能受的了你?不使点东西可不就要伤到!” 使点东西?方青山眼亮了忙问:“什么东西?” 徐盛刚拿了个青瓷小瓶过来,听他这样说想是他真不懂,抚着胡须给他解说:“这女子初经人事,便没有不疼的,像那久经风月的老手家中必会备下天香丸,待要共度春宵之时便化于水中喂女子喝下,便再无痛只有享用不尽的欢愉!” 他也是医师,虽说的是风月之事却并无猥琐不堪之态,只当是寻常医理。但方青山却听的眼都没地方放了,只听到最后却是皱了眉:“那这天香丸会不会对女子身体有害?” “你这后生!”徐盛瞪眼喝道:“老朽开的是救死扶伤的药铺可不是那害人的淫窟,怎会同人讲些害人的毒药!这天香丸的用料都是从那深山里采摘下来的附子、肉桂等研制而成,吃了非但没什么坏处对女子的肌肤也不错的效用,那些个妇人便是不为了那档子风月之事也爱过来拿了去用,只当是养颜丸。” 方青山听了这才放心,干咳了声更加含混:“那我也要一些。” 徐盛奇怪:“你们不是过了这一遭了吗,做什么还要?你媳妇儿那等颜色可用不着这个来养颜。” 方青山是不会跟人说他还没过着一遭就把人儿弄肿了的事,只含糊了几句。 便是再救死扶伤,开店也是做买卖的营生,客人要他也不会硬拦着不给,徐盛点了点头转身又拿了个小木盒出来同那小青瓷瓶包在一起递给他。 方青山接了过来道了谢待要付账,却猛的顿住了。 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没带银钱,徐盛并不在意:“不碍事,你尽管先拿去用,有空路过送来就成。” 方青山默了默却是将那盒天香丸还了回去有些赫然:“掌柜的,我想先赊下这瓶药行不?” 他自莲花村出来,是抱着找不到人就不回去的决心。是以将二虎放归了山林后,打了三天三夜的猎又卖了家传的宝玉,总共得了一千五百两纹银。 只他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才用十几两,其中大多还是给黎酥买食材做吃的用的。再到这流沙镇上安居,买宅子摆设、摆酒席,定吉服凤冠等,这番花销下来,便是一文也不剩下了。 当时不觉,如今临到拿钱用的时候才想起来。 徐盛一看就知道是手头拮据了,将他推过来的天香丸又给他塞了回去:“这点东西不当个什么,你拿去用就是了,昨日我还在你家白吃了一顿酒席,就权当是贺礼了罢!” 方青山不是那种善推来推去的人,也不磨叽收下真诚的道了谢,暗道待日后挣到银钱定会还回来。 因着前头方青山大方请酒席,徐盛对他很有好感又指点道:“咱们镇上的码头处这几日正在招人卸货,虽不是什么体面活计,但你生得这样强壮,卸个货倒并不碍什么,有个正经营生总是心安些。” 这里没有山打不了猎,方青山正愁不知道干啥,闻言大喜,道了谢又问道:“那码头远吗?” 徐盛摇头:“就从你家出去过两条街的路。” 方青山这才放心,他不想离家里的那个小妖精太远。 待回来,那人儿还自侧躺在雕花细木床榻上,方青山悄悄过去探头一看,她闭着眸子双手枕在脸边果然睡的正香。 方青山便没唤她,万分小心的伸手进去将她连人带被子的抱到怀里。 她想是困极了,这样都没醒,只像往常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方青山看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低头在她那红唇上亲了亲,这才轻轻掀开薄被,撩开她仅有的一层薄纱,抹了青瓷瓶里清透温润的药膏涂进去,那嫩到不真实的触感让他手似乎都粗了一圈。 第35章 等黎酥醒来已经是晌午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床头放着一摞叠放整齐的衣物上头还放着一把米色纱贴绢桃树仙鹤图乌木雕花柄团扇, 她拿开团扇撑起了衣物看,是白春罗细堆纱花的衫儿和月蓝广绉金和百褶裙, 极好料子, 极漂亮清爽的颜色。 是那汉子不知什么时候给她买的, 他始终记得她还说过要穿绫罗绸缎的话, 想是上次见她带着团扇,现下竟也给她买了一把。这团扇上的花纹做功比她在黎府用的还要好,应是这汉子不懂, 进了铺子只让人帮忙推选,人家开铺子的自是给他选了最贵的,当然也是最好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几件物什下来想是需百两纹银, 他竟也舍得! 黎酥摇了摇头自换上那锦衣,掀开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湘绣双凤床帐,下床坐到梳妆台上随意挽了个发髻, 又拿过那把米色纱贴绢桃树仙鹤图乌木雕花柄团扇便出去了。 前院厨房里,那汉子挽着袖口正在做饭, 滋滋啦啦烟雾缭绕间,无意见一个锦绣美人儿正靠在厨房门口看他。 米色纱贴绢桃树仙鹤图乌木雕花柄团扇掩去了她的半边娇颜,只露着一双灼灼的眸子和眉心的一点红痣。 若不是这烟雾其实是做饭散发出来的, 竟让人恍惚以为是天仙下凡来了。 见他注意到她, 那天仙拿开挡着脸儿的米色纱贴绢桃树仙鹤图乌木雕花柄团扇挥了挥烟雾, 眨巴着眼:“你还要做多久呢?” 她开口, 方青山这才回过神忙停了手上正忙着的事,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着,说她:“厨房多呛,站门口干啥!” 黎酥是个没骨头的,坐在石凳上还忍不住往那石桌上趴,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自个儿的手臂:“看你呀。” 慵懒的跟个猫似的,又是软了语气跟撒娇一般听的人耳根子都是酥麻的,便是如今二人成了亲,方青山面上还是忍不住的发热,倒没斥她别闹,只上下的看她:“身上好点没?还疼不?” 他不说她还不觉,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早上起来还生疼的腿心现下竟并无痛楚了,黎酥稀奇的“咦”了声:“好的真快。” 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不疼了,方青山终是放了心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端着个小碗,里面是晶亮的红烧肉,肉香味飘的老远。 他一小块一小块的吹去灼烫喂她:“饿了罢?” 一早上都没吃什么可不得饿吗,黎酥点了点头,这红烧肉虽不是甜的,这会儿她也不挑了。 那汉子现在做饭很有一手,这红烧肉并不油腻,肉皮的部分因为煎过很是鲜嫩有嚼劲,而那肥肉经过无水熬煮早没了大油,再搭配上酥软入味的瘦肉,一嚼满是醇香浓厚。 黎酥吃的忍不住眯起了眸子,便是不是她最喜欢吃的,也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要,只是那汉子喂了她几次就不再喂了,黎酥馋虫正上来着哪能停,自个儿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小碗:“我还要。” 跟个小孩抢糖一样。 方青山眉眼中都是笑意,随她将小碗拿去。 里面空荡荡的,感情他就给她盛了两块肉,黎酥气的瞪他:“小气!” 那汉子也不会生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先吃点垫垫,一会儿饭就好。” 黎酥向来娇气,不耐冷不耐热还不耐饿,肚里的馋虫被勾起哪里忍的住才不听他的话,起身要自己进厨房去。 她这缠人的模样让方青山看的心中直发痒,再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将她带入自己怀中,亲了亲那红唇:“别闹。” 那样粗壮的一个汉子,说着斥责的话,语气却柔的近乎轻哄呢喃。 只是他手劲大虽是刻意注意着却也拉的人儿手疼,再加上他总拦她,黎酥一时生恼索性也不起来了趴在他怀中,细嫩的小手爬上了他紧实的胸口在上面画圈圈:“你又喂不饱我,还不让我自己去找?” 话是正常,但那充满诱惑的语气和动作却怎么也让人想不到正常的事情上去。 她之于方青山就像那媚药,自尝了她的味道,便是平日里只看着她方青山心中就总有悸动,更别说她又刻意撩拨,立时底下的昂扬便怒涨了起来,一双虎目变的幽深,喷洒出来的气息都灼烫的吓人:“我喂不饱你?”说着又往她底下撞了撞以示威风。 那大东西又硬邦邦的戳过来,黎酥吓的立时就怂了,紧缩着身子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喂的饱喂的饱。” 只是她撩起的火却不会因她怂了而熄下去,扭动中那汉子喘声越来越大,腰被箍的紧紧的,她根本挣不开分毫。 她是忘了自他们成亲这汉子便强硬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她撩拨只会闷红着脸斥她别闹的闷骚了。 这前后的反差黎酥有些接受不了,伸手去打他:“松……唔!”她刚抬头斥了他一个字,嘴就被人堵上了。 他现下练就的一身好本事,便是她不张口,他都会箍紧她的腰身迫她开口迎他进去,底下那东西也越发涨的大了还在不时的撞过来。 一下比一下用力! 她刚消下去的疼又上来了,黎酥忍不住湿了眸子,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 那汉子吃痛终是离了她的唇,猩红着眼,粗喘着气息很是骇人。 黎酥虽喜欢嘴花花,但真是怕疼,不敢再惹他,只用含着泪的一双眸子万分可怜的看他:“我疼……” 他喉结滚动了下,终是没再进攻,只低头含去了她眸中的泪将她紧紧压入自己怀中,声音也是暗哑粗嘎的吓人:“别动。” 黎酥是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动,赶紧应了声。 他将她抱的很紧几乎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亲近的几无距离,他肩头上的那一块暗沉的污渍便显眼了些。 黎酥抽出手去帮他拂了拂却是根本拂不去,她忍不住问他:“你肩膀上怎么会这么脏?” 那汉子依旧紧紧箍着她将脸埋在她的乌鸦鸦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卸货弄的。” 黎酥听的蹙眉:“卸什么货?” 那汉子抚着她的发道:“去码头卸货,一天能挣二十文钱。” 卸货?黎酥推了推他:“你为什么要去干这个?” 闻言那汉子默了会儿才道:“家里没银钱了,这里也没山头打猎。” “谁说没银钱了!”黎酥哭笑不得:“我这里还有五千四百多两呢,你不是会做饭么,咱们盘个铺子过来开个饭馆不也可以?” 她想的不错,手里有银钱就是盘铺子每月收租都能有利润进账,便是不用做什么都行! 但是那汉子却猛的抬起了身子,沉着脸,看着有些凶:“谁家汉子会用自己媳妇儿的钱!我会多干活,不会让家里缺钱用,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的钱就好好放起来!” 这莽汉!她知道这关乎男人的自尊心,而且看起来自家男人这颗自尊心可比旁人要来的更加的浓烈! 黎酥也不好硬碰硬,只采取迂回策略柔顺的靠到他坚实的胸口上,细嫩的小手抓着他的前襟:“可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会害怕怎么办?” 她这万分依赖柔顺的模样让方青山心都化成了一滩水,脸上再没了凶像,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红唇轻声安抚:“那码头就在咱家前头,过两条街就到,我晌午晚上也都回来,别怕。” 他还当真是铁了心要去,黎酥只好作罢,由了他去。 第36章 用过午饭, 那汉子便要去码头上工了,黎酥送他出去冲他挥了挥团扇, 笑吟吟的:“晚上早点回来。” 她俏生生的站在家门口,是等着他回来疼的媳妇儿!那汉子看着她, 那一身的钢铁瞬间就化为了绕指缠柔, 心里软的不想话。 刚过晌午, 这时候正是人们回家用饭休息的时候, 他们门前的街道上并无行人经过。方青山一步就跨了回来,握住黎酥的腰将她举的与自己同高狠狠亲了亲她的红唇,粗声嘱咐了句:“乖乖的。”这才狠下心不再看她, 大步而去。 黎酥被他诀别似的气力弄的腿都有些软,娇喘的靠在朱红色的门框上哭笑不得。 那汉子干活去了,黎酥也没闲着, 自关了大门回房间里打开花梨木无柜膛圆角柜,想找件普通的布衣换上。哪知找了半晌,竟都是华衣飘带、纱团锦绣的锦衣。一旁, 那汉子的衣物倒都是灰扑扑的简单布衣。 这莽汉还真把她当大家小姐来养了!她虽确实娇气,但已嫁为人妻便该好好过日子, 奢华的东西却不是他们现下能挥霍的起的! 黎酥觉得有必要同他好好聊聊了! 那汉子将厨房收拾的很是干净,蔬菜瓜果油盐等物都摆放的整整齐齐,黎酥一样样的看过去, 又一样样的看过来, 发现她都认识它们, 但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做成食物。 因着在黎府之时, 那厨娘教过她做银耳莲子绿豆汤,她就理所应当的想着步骤都差不离,便洗了茄子、土豆、白菜一起扔进锅里添上水就转去灶膛前生火。 她是个学习的心态,想的是实践出真知! 只是旁的都好说,只这生火却是个大难题。 她上辈子一顿饭也没做过,便是家中做饭的阿姨也没用过灶膛这东西,而这辈子她虽不受父母疼爱,但也没人敢让她这个名义上的黎家大小姐去厨房做烧火丫头,就是上次煮银耳莲子绿豆汤也是那厨娘生火来的。 是以她对这灶膛不仅陌生,甚至一无所知。 不知道的事她还偏想弄明白,自个儿研究了许久还真叫她给点着了,又赶紧着塞柴火,待填的没一丝缝隙,慢慢的就有烟冒出来却没有火。 她对着吹了吹,没给吹着却呛的自己一鼻子烟,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最是娇气,眼泪掉着掉着竟停不下来了,而那灶膛里的柴火依然未曾着起来,她恼上来待要撂挑子走人,可走了两步到底没出去,抬手自个儿抹了抹眼泪,又拿了点燃的火折子去点塞在灶膛里的柴火。 这般直弄到那天暗了下来也没将火生起来,倒是将那烟生的越来越浓,弥漫的整个厨房都是,黎酥被呛得头都有些晕,但又怕自个儿走了,那灶膛里的火再烧出来燃了整个厨房。只好强忍着一边哭一边使劲往灶膛里塞那都已经悬到了外头的柴火。 正手忙脚乱着,忽然有人喝道:“你在干啥!” 黎酥被吓的一抖,还没来得及转脸去看腰上一紧就被人拦腰抱了出去。 那醇厚气息笼罩过来,黎酥终于放了心,还惦记着厨房吸了吸鼻子攥着他的前襟:“你快去看看厨房,别被烧了……” 怀中人儿原本莹白娇嫩的小脸如今被烟熏的一块黑一块白,身上的锦衣也变的脏兮兮的了。 方青山看的胸膛不住的起伏,这个他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口中,做饭都怕那一点烟味呛到了她的人儿竟弄成了这个样子! “谁让你烧火了!烧到自己咋办!我要是晚回来会儿,你该呛成啥样!” 他跟头发怒的牛一样,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虎目,声音大的像炸雷! 黎酥眼泪本就还没止住,现在被他这么一炸,眼中的泪水流的更是汹涌了忍不住呜咽出声:“我想给你做饭!” 方青山看的心头一抽,忙低头含去她眸中的泪,轻声低哄:“没怪你,不是怪你!我只是着急!” 黎酥当然知道他不会怪她,只是那烟呛的她难受就忍不住想哭,这会子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又在身边就好了很多,自个儿忍了泪推他:“你去看看厨房,别着火了!” 方青山点头将她放到石凳上去了厨房,不多时就又出来了,却是端了盆水,过来她身边蹲下身子拉了她的手过来放进水里洗。 厨房里的巾子都被烟熏透了,他怕呛着她就没拿,只把自己的手当巾子一点一点擦去她面上泪痕和黑灰,他知道自己手粗,用的是老茧少的手心。 一边擦一边轻声叮嘱:“我中午晚上都会回来做饭,你不用进厨房。” 黎酥由着他给自己擦,看了看那被自己点的浓烟滚滚的厨房也是有些赫然:“一会儿你教教我吧。” 方青山听的眉头止不住的皱,给她擦脸的手重了一瞬,斥她:“别闹!” 虽还是那两个字,却不像以往的轻哄,语气强硬却当真是在斥责了。 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太好,被斥了黎酥也没生气,讨好的在他大掌里蹭了蹭:“教我吧教我吧,我要是会了你回来就能吃上饭了。” 她这小意娇俏乖巧的模样让人看的心都能化成一滩水,哪里还能对她冷的起脸来。 方青山看的眸色渐深,忽的捧过她的小脸亲上她的唇,不似以往那般蛮横的横冲直撞,却是万分的温柔像对待珍宝一般:“家里有一个人会就行,我来做,你听话,以后别再进厨房了。” 他还是不答应,黎酥蹙了眉正要说话,他却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纸包来递给她:“你看这是啥?” 跟引诱小孩一样。 那长纸包的形状也确实引诱到了黎酥,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沾满了芝麻的糖葫芦。 她“呀”了声,眸子都亮了。 那汉子最近总喂她吃肉,再没给她吃过甜的,是以猛的一见很是惊喜,再不记得前头要说什么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去抿糖葫芦吃。 方青山看的忍不住的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才放心端了水回厨房收拾。 厨房里倒是没旁的事就是烟雾大了些,将菜都熏的满是烟味了,吃倒是还能吃就是做出来定会没了它们本有的味道。 方青山便将所有的菜都收拾了出去。 外头人儿还坐在石凳上吃糖葫芦,眯着眸子美的不得了。 方青山走过去,依旧蹲在她身前,长臂撑在石桌上将她圈在怀里:“这么好吃?” 他太过高壮,便是这样蹲着也要比她高许多,像座小山环着她。 “当然!”那人儿连连点头,想是他也想吃就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她吃糖葫芦不是咬,而是一点一点去舔那山楂上面的糖块,是以吃到现在,那山楂还是完好的,只上面被她舔的亮晶晶的。 方青山看的呼吸渐粗,直接擒住了她的红唇,勾了她的小舌头出来,狠狠的吸尽里面所有的甘甜才放过她。 黎酥不妨,被亲的有些无力,娇喘着气息瞪他:“好端端的你做什么嘛!” 那声气儿娇媚的让人血脉喷张,心都想掏出来送给她! 方青山闭了闭眼,强压去自己心中那已经翻腾起来的悸动,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两银子给她,低哑的嘱咐:“收起来。” 黎酥接过来,愣了下:“你的工钱?” 方青山点头,又亲了亲她的红唇:“我出去买下菜,一会儿就回来。” 这可是一两银子啊!黎酥忙拉住他,蹙了眉头:“你不是说一天二十文的吗?怎么会有一两?” 方青山摸了摸她的头笑:“今天货有些多,东家就多给了些。” 黎酥很聪明立刻想到,罕见的严肃了脸色:“那也就是说,你今天干了五十天的活?” 不妨她如此冰雪聪明,方青山忙安抚:“不是,不是,大家一起干的。” 黎酥还是有些狐疑:“真的?” 那汉子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特意交代了她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事给她做就起身出去买菜了。 这时候天都已经全黑了下来,早没了卖菜的摊贩,他不想让那人儿吃外面的东西,就找了家客栈花了双倍的钱买了些肉、鸡蛋等常用的菜回来,做了个蛋煎饭团、小炒肉、还有个紫薯银耳羹。 待要拿去给黎酥之前想了想,悄悄的往那紫薯银耳羹里头化了颗天香丸。 那天香丸化进去并无特别的味道,黎酥不知道还喝了许多。待晚间洗澡的时候就察觉有些不对了,全身软绵绵的,打心底里有种难耐的感觉,腿心里一阵黏腻,她强忍着草草洗了擦净身子穿上寝衣准备回房间。 只是刚一推开门就见一堵肉墙跟尊神一样堵在眼前,她不防备被吓的惊呼一声往后退,她腿本就有些软,这么一猛退就要跌倒。 那汉子哪里会让她摔到地上,长臂一伸就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箍着抱回了房间的细木雕花床上。 抱了她到床上却也不走,俯身将她压到自己身下,像盯猎物一般紧紧盯着她,声音暗哑:“媳妇儿,我想。” 黎酥本就有些不适又被他这一通动作弄的有些晕,听他说话才清醒了些,发现他竟是赤裸着上身的,满的都是雄浑的男人气息。 她腿心更濡湿了些。 自然是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最怕疼原是要拒绝的,却不知怎么的竟不想说出口。 自己身下的人儿,小脸嫩红,目光迷离,那娇媚到没边的模样,让那汉子再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低头擒住了她的红唇,肆意揉搓。 夜才刚刚开始。 第37章 卯时, 太阳刚刚升起了个头,镇上的各个商铺就渐次开门做生意了。 德善药房的掌柜徐盛刚打开药铺的大门, 就见一个高壮威武的汉子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你这后生!一大早不声不响的站在老朽这铺子门口做甚?” 方青山自怀里掏出五百文钱递给他:“前日在您这儿拿了药膏和天香丸, 现在过来还您银钱, 您看够不?” 一大早就过来还钱, 真是个实诚的汉子。徐盛对他更有好感, 只拿了五十文过来,笑道:“那点东西值不了五百文!” 他没拿完方青山却不收回来,依旧塞到他手里, 平日里很是干脆利落的一个汉子此刻却有些支支吾吾:“您,您先拿着!” 徐盛见他这样想是有事,也没再推拒, 招呼他到铺子里。 一刻钟后,等方青山再出来手里却多了个十寸长五寸宽的红木盒子。 他出来的时候不算长,房间里的人儿果然还未曾醒来, 安静乖巧的平躺着,一捧青丝铺陈的满枕, 红唇挺鼻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春睡海棠一般的娇美,只是细看下去却有些不妥。 那紧闭的双目竟是绯红着的,长长的睫毛也是湿着的。 想是哭着睡着的。 方青山知道, 他把她弄的哭了一整夜。 虽心中有千万的怜惜心疼, 可一想到昨夜她在他身下啼哭着求他的模样, 他竟又想让她哭!虽矛盾的很, 但她是他要一辈子疼宠的媳妇儿,他就不该让她掉一滴的泪,是以他就算再难受也不能欺负她了。 厨房里他煮的羊奶早就好了,捞出去膻味的杏仁这才盛出羊奶到碗里加了糖,端回卧房里将那人儿抱到怀里,想让她喝点垫垫肚子再睡。 他一会儿就该去码头上工了,没人唤她,她又该一早上都空着肚子了。 只是那人儿被他折腾的哭了一夜早累的精疲力尽,此刻睡意正浓如何肯起来,细嫩的小手攥着他的前襟,将个娇美的小脸完完全全的埋在他怀里,依旧是想睡觉。 看着怀中的一团嫩肉,那汉子心头化成了一滩水,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顺滑的乌发,还是怕她睡的饿到,遂自己喝了口那羊奶,又小心的托起怀中人儿精致的下颔,低头缓缓渡了进去。 他一点一点渡的很细很慢,那人儿困到极致只眉头蹙了蹙便没什么动作了,方青山这才放心,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一碗的羊奶全部喂给她。 这个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方青山将她放回雕花细木床上,细细的盖好锦被又拉上了那湘绣双凤床帐,这才急急忙忙的关门出去干活去了。 等黎酥睡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缓缓坐起身子腿心里还生疼着,她又忍不住湿了眸子。 昨晚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有那样的感觉,那汉子探进来一个头她才疼的如梦初醒,忙推打他。可那汉子却猩红着眼不停,磨了她许久,黎酥疼压过了心底的难耐,一时哭的将枕头都打湿了。 那汉子看着不行终是没进去,也不顾自己抱着她哄了一宿。 想起那时的疼,黎酥的眼泪水就流的更加的汹涌了,自己默默的哭了好一会儿,待渐渐适应了腿心的疼,这才穿了衣服下床,只是还未出房门,那汉子便端着饭菜进来了,见她已经自己起来了,忙大步过来,腾出一只手来兜着她的背带她回去:“咋起来了?不疼了?” 这莽汉虽然害的她腿心疼的哭了一晚上,但她却奇怪的不想跟他算账发脾气,跟着他的步伐走柔顺的应了声:“还好。” 那汉子便明显的松了口气,带着她坐到红木圆桌上,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下。 托盘里是一盆白米饭、两道简单的肉菜,锅包肉和宫保鸡丁,另有一道甜点,竟是上次他给她做过的南瓜饼,一个个小巧玲珑好看的紧。 着南瓜饼很是好吃,上次她就吃两个他就不给她吃了,是以这次见到很是惊喜,连疼都忘了。拿了筷子就去夹了那南瓜饼过来,咬上一口依旧是香甜软糯的滋味,好吃的让她眯起了眸子。 方青山看她这模样,眼中忍不住带了笑盛了碗米饭递到她跟前嘱咐:“多吃点饭。” 她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眯着眸子咬着南瓜饼不假思索满口的应,很不招人信任。 反正南瓜饼他做的也不多,方青山也就没再说她坐下来草草巴拉了几口米饭,就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起身:“你慢慢吃,我去码头上工了。” 见他这么急,黎酥忙放下手中的南瓜饼拉他:“你才吃了几口饭啊,怎么这么着急?” 方青山握了握她的柔荑,柔声道:“今天货多,码头上好多活儿还等着,不敢多耽搁,我晚上就回来。”说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就要走。 黎酥听的直蹙眉头,见他要走忙起身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抬着小脸儿:“再急也要吃饭啊,你不吃饱我不让你走!” 方青山原本着急要走,但被她这一缠,心肝肺都是酥麻的,哪里还走的动,跟被妖精迷了魂一样跟着她坐回来,乖乖的吃了好几碗她给他盛的饭,夹的菜。 黎酥看着他吃饱才放了他走,他确实着急,连桌子都不及收拾了。她便自己收拾起来端到厨房打了水来洗。 洗刷碗筷餐盘并不难,她即使没洗过也不碍事,虽用的时候长,但也没出什么岔子。 看着那被自己洗的亮晶晶的碗盘,黎酥一时豪气万丈,又回房间收拾了她昨天被烟熏的脏兮兮的锦衣和那汉子换下来脏衣服出来清洗。 宅子里的前院里有口井,那汉子平日里做饭打水都是在这里。 井口处有个轱辘,上面缠着麻绳连着木桶,黎酥见过知道这是打水用的。本以为很简单,扔了木桶下去再用着轱辘摇上来即可。 可事实做起来却无比艰难,木桶扔下去,却是底坐着水是飘着的,根本打不到水。 可那汉子平日里打个水连这轱辘都不用,木桶下去再拉上来就是满满一桶水了,怎么轮到她来就这么难呢! 黎酥不服气握着那粗糙麻绳摆弄了许久依然打不上来水,反而把自己手心都给磨破了皮。 火辣辣的疼让她立刻湿了眸子,哭了半晌却还是不甘心,自个儿吹了吹手心抹了把眼泪,回厨房舀了储存在大缸里的清水出来洗。 这时代又没洗衣液,黎酥想到电视上的描述,又去厨房寻了根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的木柴出来当棒槌去捶那水里头的衣服。 立时水花四溅,扑的她一头一脸。 她僵着身子瞪着大木盆里的衣服好一会儿才将眼眶里的泪水憋进去,竟还就放飞自我了,拿着木柴继续捶,任由水花溅的满身。 于是,等方青山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湿淋淋的媳妇儿。 他忙飞奔过去将她抱过来,她身上已经湿透了,发丝上还在往下滴着水,小脸湿湿的,一双灼灼的眸子也是湿的,好不可怜的模样。 他看的又惊又怒又急又心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怕她着凉赶紧将她抱回房间里换上干衣拿被子裹住,又去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 他这一通忙活,黎酥这时候才寻到机会说话:“你一会儿教教我打水罢,我好方便洗衣服。” 那汉子听的动作一顿,忙拉过她的手看,那原本白嫩嫩手心现在竟是嫩红一片,都还被磨破了皮! 他原本就黑沉着的脸色更加的骇人,胸膛起伏了半晌却没大声:“过两天我就给你买个丫头回来。” 黎酥:“昂?” 那汉子却不再理她了,起身去拿了药膏过来给她细细的涂上,拿了净布包上,这才又将她箍到怀里给她擦头发。 “你这莽汉!”黎酥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拉下他的手:“你是我的夫君又不是我的金主,咱们两个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谁家普通门户的媳妇会穿金戴银,还要丫头侍奉?” 那汉子听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没有丝毫的退步:“别人是别人,我的媳妇儿就是要穿金戴银,还要丫头侍奉!” “你……”不妨他如今竟如此强硬还不听她的话了,黎酥恼了:“你拿什么给你媳妇儿穿金戴银?女人家的一根簪子都能抵的上你一个月的工钱!” 那汉子闻言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会多干活!” 竟还是不听她的!黎酥简直头大,想这汉子吃软的,只好放软了语气搂住他的腰:“我前头都是瞎说着逗你玩的,我不用穿绫罗绸缎,不用三进三出的院子,也不用金银满箱,更不用丫头侍奉,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怀中美人儿说着如此柔情蜜意贴心的话,要搁旁的男人早乐开花了,只这汉子听了脸色却又差了几分,也不知想到哪里了。 黎酥不想因这种事让他心里不舒坦,在他怀里探起身子亲上了他的唇,甚至伸出小舌头喂给他,很是有些讨好安慰。 那汉子哪里能受的住,眸色立刻便的幽深,翻身将她压到床上,狠狠的吮她的小舌头占据了上风。 黎酥被他亲的全身都软了,迷离着双目却还记得事情,攥着他的前襟娇喘连连:“别买丫头好吗?” 那汉子正埋首在她颈侧,闻言顿了动作微微抬起脸,粗嘎着嗓音:“你应我件事,我就不买了。” 还学会讲条件了!黎酥目光清明了些,倒是有些好奇:“什么事?” 那汉子又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才自她身上起来,去柜中的暗格里拿了个十寸长五寸宽的红木薄盒子出来。 黎酥看的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干咳了声坐回她身旁先安抚:“别怕。” 黎酥还在奇怪她怕什么,就见那汉子将那红木盒子打开了,里头里头分了十个条格子,各放着十个白玉制成的长棒,从左到右渐次变粗,很是怪异。 黎酥蹙了眉,细看去,那长棒却都是一头细一头粗,细头的顶端是圆圆的蘑菇头,粗头的底端则是两个圆珠。 “靠!”黎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拿这玩意做什么?” 那汉子开始四下看,就是不看她:“大夫说拿这些东西每日给你扩张,你就能容下我了。” 扩……扩张! 容……容下我了……容下我了…… 黎酥:…… 容你个大头鬼啊! 这莽汉什么时候从闷骚变成了老司机了! 第38章 流沙镇临着个大河, 水陆便利,有许多来往船只经商运货, 是以这镇子虽偏僻却很是有些繁荣。 因来往船只多,那码头建的也大, 货品杂多, 但人却算不得多, 只有十几个身穿粗布衣的汉子扛着麻袋往返于船只之间。 其中有个汉子最是显眼, 高、壮、黑,跟头熊似的,旁的汉子最多抗两个麻袋还累的弯着腰, 速度也慢了下来。可这汉子一肩头能四袋,另一只手里还能再挟一个,昂首挺胸, 大步来去如风。旁的汉子运一趟的功夫,他能运三趟,跟机器一样一刻也不停歇, 连口水都不喝。 都在忙着干活,没有人注意一颗落叶枫树下站了个人儿。那人儿戴着帷笠, 长长的白纱几欲垂至地上,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在这码头老大统一管着,这些个抗麻包的汉子就由这老大统一调配, 如此便也可省去来往船只老板寻人卸货搬货的麻烦。 那老大刘三正坐在太师椅上握着个紫砂茶壶翘着二郎腿喝茶, 忽的一阵幽香飘来, 不知何时一个戴着飘纱帷笠的女子就站在了他面前。 虽看不见脸儿, 但只看那飘纱也掩盖不住的曼妙身形就知不会是个丑的。 那刘三忙放下了翘起来的腿,嘿嘿一笑:“小娘子来这儿是干什么来了?” 那小娘子朝他福了福身子:“老大有礼了,小女子此来是想请老大帮个忙。” 声音甜软,婉转如莺啼,让人听之沉醉。 刘三笑容更是热切了些:“小娘子说来听听。” 她微微颔首,抬起细嫩的小手指向码头上那个高壮的黑汉子:“小女子想请老大给他少派点活做。” 少派点活儿做? 一个小娘子跑来让个汉子少做点活…… 那刘三也不傻,立刻会意过来:“你这小娘子是那汉子的媳妇儿?” 这头戴飘纱帷笠的小娘子正是黎酥。 自上次那汉子要给她使那玉势,她不同意,他便也没强求。只是晚间抱着她也不睡觉,大喘着粗气,跟头狼似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着就难受。 他这样,她也心疼只好伸手帮他解决,虽比不上真来,对那汉子来说也已经是极好的慰藉了,他憋的狠了,黎酥每每弄到手酸也不见好,好不容易熬过来,还没歇几口气就又被他压了下来,底下那硕大的东西竟是又硬了起来。 自此,他尝到了这点丝丝的甜头,有时连中午回来都不放过她。 只是这样过了好几日,他每次回来神色间总有些疲惫之色。黎酥吓了一跳以为是纵欲弄的,再不帮他泻火,晚间想帮他捏捏肩膀捶捶背他也不让,只抱着她没几瞬就鼾声如雷了。 黎酥怕他真伤了精气,还去药铺里抓了壮阳补气血的药回来,学着煎了给他。 他初个知道这是什么药,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但因为这是她给他煎的,他便也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那药很有效用,到了晚上就发作出来,他竟流鼻血了。 黎酥大吃一惊,以为是哪里不对了,忙要拉他去药铺看看,反倒是他安抚她言说只是上火,又拿了他当日的工钱给她。 竟有十两之多。 他每晚回来都会把当天的工钱给她让她收起来,刚开始是一两后来就是三两四两,一天比一天多,到现在他才去码头上工了不到半月,就拿回来了近百两。 不是没问过他,只他总搪塞,再加上最近因二人又总在解决房事上的问题,黎酥也不及细想。到如今才猛的反应过来,他这疲惫怕不是纵欲形成的。 人家发钱的也不会是傻子,能给个做苦力的这么多钱,肯定要收取相应甚至更多的劳力,他是那样一个体壮如牛的汉子,比一般的男人都要有力气,能让他累成这样,黎酥不敢想象他干的活是有多重。 所以她才亲自过来看,竟当真是如此。 这汉子执拗的很,她现在说他,他定也听不进去,是以只好找了这里的老大。 那刘三见她不语,就知道所猜不差,看着她笑了笑:“这汉子真是好福气,讨了个如此知道疼人的媳妇儿!不过,小娘子你也看见了,这汉子块头大有力气干活利索一个人能顶十几个人,我这里原本是有几十号人的,自他来了现在就剩下了十几个人,可以说他担负着一大半的劳力,要是让他少干点,我这儿可就要乱喽。” 这么大一个码头,他竟都负担着一大半的劳力! 黎酥听的攥紧了小手,白纱下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顿了顿她从袖管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那刘三恭声道:“人少还可以再招,这流沙镇上有气力的汉子也不少,再招来总归不难,小女子不敢空口劳烦老大,这点心意您请笑纳。” 那刘三看着银票愣了,竟还有使钱给旁人让自家男人少干活儿的媳妇儿? 他忍不住问:“你这小娘子既然这般心疼那汉子为什么不让他少干点?或者换个轻生的营生?何苦来花这个冤枉钱?” 黎酥并不回答他,只将银票又递了递:“请老大成全。” 她说的不错,想来做活的汉子不少,他再招几个人便是,还能白白得这五十两。那刘三虽不坏却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就伸手接了过来,应承下来。 黎酥这才放心,又往码头看了看。 蒙蒙的白纱外头,那汉子依然不停歇的往返运货。 他说过会多干活,竟真的是多干活。 这个傻子! 拿了钱的刘三很有办事效率,黎酥本以为还要过几日等招到人了才会让那汉子少干点活儿,哪知当晚那汉子回来给她的工钱就少了许多,神色虽还有倦色却比前几日要好了许多。 工钱少了他有些愧疚,安慰道:“今天活儿少,明日就多了。” 这莽汉!她明明都不在意钱财多寡,还特意同他讲过,他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黎酥在心里只叹气,知道说他,他也不听便不说了,柔顺的应了声,拉他坐到院中的石凳上,伸手给他捏肩膀。 那汉子哪里舍得让她动手,大手一伸就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说她:“别干这些粗活!” 他还记着上次她动手给他煎药的事。 黎酥在他怀里哭笑不得,仰着小脸儿看他:“给你捏捏肩膀就是粗活了?” 那汉子点头很是郑重:“你不能做这种事。” 黎酥眨了眨眼:“你不让我做饭,不让我洗衣服,也不让我给你捏肩膀,那我天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也无聊呀。” 想起以前在山里她也说过无聊,那汉子默了默忽的灵光一闪:“我再给你做个吊篮。” “……”黎酥迂回道:“有吊篮也会无聊呀,你总得让我做点事情才行呀。” “也是”那汉子点头,想了想道:“前街有个戏园子,我路过总见有许多妇人进去看戏,你无事就也去看看。” 黎酥:…… 这莽汉! 黎酥被他堵的说不出来,气呼呼的伸手打他。 那汉子虽不知她为啥要打他,但也没躲还乐呵呵的看着她打。 黎酥彻底没脾气了,闹了这会儿连里头的肩带都闹下去了,她瞪了他一眼伸手进去拉,哪知刚探到肩膀上还没伸进去手就被那汉子拉住。 仰脸就见他瞪着一双晶亮的虎目:“我来。” 二人已经那般亲密过,他很知道她的一切,大手自她衣襟口伸进去拉她的内衣带子上来。 他手大,探进去就将那衣襟口撑的老大,能看见她里头的风光。 两片黑色的桃形状的布托着两团水滴鲜果一般白腻腻的嫩肉,黑与白严重的视觉冲击,饶是那汉子已经看过很多次看也依旧挪不开眼。 察觉他身体的变化,黎酥忙拉了他的手出来:“你……唔”刚斥了一个字唇就又被人堵上了,而那只不规矩的手就变的更加的不规矩了。 第39章 正是初秋, 没了夏季的炙热,冬季的寒流也未曾过来, 枫叶飘落将地上都铺上了一层红毯,天空又是清凌凌的湛蓝色, 清爽的令人心旷神怡。 这般好天气, 出街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不大的镇子上商铺林立, 人群熙熙攘攘的异常热闹。 黎酥跟在人群里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看过去,时不时还进去问上两句。 她生的好看,说话声气儿好听又有极好的礼数教养, 虽不买什么,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也都乐意同她说话,她问什么都悉数作答, 激动之余甚至还会说上许多无关的闲话来。 黎酥并不嫌烦,也认真的听,只自己在心里默默甄别。 不能只靠那汉子的工钱, 家中总要有别的进项。她身上那五千四百多两总不能白放着,自然要投资出去, 钱生钱才是。 前几日因刚搬过来就是成亲、摆酒席很是有些仓促,再加上后来她日日被那汉子搅弄的一团乱,都没能静下心里来盘算。如今解决了那汉子的事, 家中一切总算都渐渐步入正轨, 她也就出来寻看寻看, 打算盘几个铺子下来。 正在一家丝绸铺子选看, 忽的外头竟一阵喝呼吵闹,哭叫连连,铺子里的客人都跑出去看了,连那正跟她说着话的掌柜钟家的也出去了。 黎酥蹙了蹙眉,伸手将帷笠带上这才也跟着往外头去了。 这丝绸铺子建的高,还在底下修了石梯,那钟家的等人都站在石梯下头,黎酥并没跟下去只站在门口,因站的高将大街上情形一览无余。 只见一个穿戴的金光闪闪的胖子正在猛踹一个瘦长的中年商贩,他身边还跟了五六个小厮模样的人,也正在砸那商贩的糕点铺子。 原本熙熙攘攘的闹市现在变的有些凋零,人群散了不少,便是大着胆子留下来的也和钟家的一样只敢站在自家门口观望。 那金光闪闪的胖子因胖踹不了几脚就气喘了起来,他身边有机灵的小厮立刻就躬身过来手脚朝地的给他当座儿。 那胖子坐下来喘了好几口气儿才歇过来,指着那被他打的倒地不起的商贩骂道:“老鬼!大爷我看上你家闺女那是你们全家几世修来的福分,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竟还趁着大爷不在,将大爷看上的女人嫁了出去!你是活腻味了?” 那商贩挣扎的自地上爬起来给他磕头:“求大爷开恩!求大爷开恩!小女粗鄙是万万配不上大爷这样金贵的人,您就放过我们吧!” “配不上?”那胖子冷哼一声:“她自然是配不上本大爷,但她是本大爷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本大爷的了,你敢把本大爷的东西给了旁人,想是没把本大爷放在眼里啊!”他一口一个“本大爷”却说的自己越发的怒了,站起来撸起袖子:“那今个儿就让本大爷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长点记性!来呀!给本大爷打!” 他身旁的五六个小厮忙应了声就要上手,黎酥看的眉头蹙的更深,忽的有个小厮从远处跑过来,急慌慌的:“少爷!少爷!快回去罢,老爷听说了你在京里的事后大发雷霆差了人过来找你呢!” 那胖子一听明显着有些慌了,甩了那小厮一耳刮子骂道:“蠢货!老头子差人过来拿大爷,大爷还凑上去?” 说着也是顾不得再教训那商贩,带着一众乌七八糟的人赶紧着跑了。 眼见着那一众人走远,众人这才敢过来帮扶那商贩。 钟家的往那胖子跑走的方向啐了一口:“白日鬼!” 黎酥自来这流沙镇基本都在家中,即便出来那么一两次周围也都平平稳稳,众人安居乐业,互帮互助宛若世外桃源,哪里想到这里竟还有这等恶霸。 她也是好奇,走下石梯问那钟家的:“这人是什么来头呢?怎的这般凶狠无礼?” 听她说话,钟家的忙拉了她进铺子里,好心告诫:“下次小娘子再出来可莫要独自一人了,小娘子这般好颜色若是被那白日鬼看到指定要抢了去!” 黎酥朝她福了福身子:“多谢掌柜的提醒。” 那掌柜的见她这般有礼数对她好感又升了许多,细细的同她解说:“那白日鬼叫钱斗升,是咱们县上太爷的儿子,打小就是个霸王,这越大却越是不像话,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乡亲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啊!前些日子这白日鬼进京玩去了,咱们都是松了口气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竟是变本加厉的恶了起来!”说着咒道:“都说那岭山有贼匪,他们从那里过怎的也没剁了这白日鬼!” 儿子这样霸道,也不见有人约束,想来那县太爷也不是个清廉正派的,以后出行确实该小心些了,且铺子的事也更得谨慎考虑了。 这铺子里的绸缎种类多,价格也实惠,黎酥想着那汉子内里穿的亵衣都是粗布的,便扯了五尺的库墨色的棉绸过来。 那掌柜的很是喜欢她,想她是要做衣服还送了她针线。 黎酥道了谢这便又出去看了几家铺子,临要回家又想起家里的菜不多了,便又拐去了菜市场。 菜市场的菜种类繁多,她不知道要买什么就只在一个摊贩那里每样都拿点。拿的时候不觉,待付了银钱这才发现竟有一堆了。 卖菜的大婶见她拿不了,好心的送了她一个菜篮子。 黎酥道了谢将菜都规整进菜篮子里,这才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抱着那卷起来的五尺棉绸回了去。 菜篮子很沉勒的她手指头火辣辣的,她走走停停憋着眼泪好容易到了家门口,还没进去里头就急匆匆的冲出了个黑汉子,黑沉着脸,大喘着粗气,见到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才抹了把脸,伸手接过她手中抱着的棉绸和菜篮子。 拿过来的时候见到她手指上有被勒出的红痕,动作窒了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拉着她的手回去:“下次出去叫上我,我帮你拿东西。” 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着,手指在轻轻的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指,想是这样能帮她减缓些疼痛。 黎酥跟着往回走抬起脸儿:“你以为我走了呀?” 那汉子紧抿着唇“嗯”了声。 黎酥笑:“你就对自己那么不自信么?” 那汉子闻言脚步停了下却没说话,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带她到房中往她手上细细的涂了药膏,这才拎着菜篮子嘱咐了句:“我去做饭。” 黎酥点了点头也没跟着,逛了一晌午她也累了,趴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那醇厚的气息笼罩过来她就很安心,在他怀里蹭了蹭待要继续睡,脸儿却被人抬起来随即唇就被人堵住了。 黎酥被人这番搅扰再睡不下去,睁开眼伸手捶了捶那汉子! 见她醒了,那汉子也就没再亲她,就这么将她圈在怀里,舀了勺炖成了乳白色的鱼汤吹温了喂她:“吃过饭了再睡。” 那汉子体格雄伟壮实,虽前几日接连超出负荷的劳动让他有些疲累,但只需休息一下午就精神百倍了,只神色间有些郁郁的,也不像往日急匆匆的扒了饭就走,竟还有功夫炖鱼汤来喂她。 黎酥自然知道他如此的缘故,喝下他喂来的鱼汤故意问他:“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他看了她一眼神色更郁,默了半晌方有些愧疚道:“活儿少了。” “活儿少了,你就有时间在家陪我了呀!”黎酥捧着小脸儿看他:“你难道不想看到我?脸色竟然这般难看!” 二人相处这么久,那汉子早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想让他多休息。他并不上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跟她说自己的计划:“入秋了正是打猎的好时候,我跟人打听了下,说是离这里三十里地处有座岭山,虽然不比莲花村的山头深却也有些猎物,离咱家也不算远,我想明天去那里打猎。” 好容易让人家少给他派了活儿,他竟又想去打猎了! 黎酥恼了正待真要跟他生气,忽然觉得这岭山竟那么熟悉,她蹙眉想了下,可不是今天晌午钟家的诅咒那钱斗升口中有贼匪的岭山吗! 这样一想当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也顾不得生气:“你知不知那岭山上有贼匪?” 那汉子怔了怔,干咳了声:“那是他们瞎说的!好好的哪有这些人!” 黎酥不说话了,只看着他。 她一向娇气的仿佛任何事情都不值当放在心上,娇媚的小脸上永远都是灵气十足的,如今忽的这般寒了脸色竟当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知道她当真生气,那汉子心疼忙哄道:“我不去,我不去了,你别气,别气。” 黎酥依然没有说话,看了他半晌忽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轻启红唇:“你想要我吗?” 语气魅惑,媚眼如丝跟个噬人心的妖精一样。 那汉子“咕咚”的吞咽了声,气息都粗重了起来:“想!” 那妖精很是满意,万分柔顺娇美的靠进他的怀中,勾着他脖颈的小手缓缓滑下来,去点他硕大的喉结,一下一下的:“那你若是应了我就在那码头处安安生生的干活,我今晚就给你。” 那汉子听的胸膛都起伏了起来,喉结不住的滚动,但他都这样了竟还没立刻应下。 见他竟然还会犹豫,那妖精气的使劲戳了下他的大喉结,然后探起了身子含了下它。 那汉子心都是一缩,握着她腰的手不断的加紧,又听她魅声道:“只要你应下,由你怎么玩都行!” 由他怎,怎么玩都行! 那汉子再是忍不住,大手一伸就攥住了她那作怪的小手,低头擒住了她嫣红的唇,将她压在桌子上狠命的咂摸。 黎酥任他亲了会儿,在他越来越耐不住的时候咬了他一口,趁着他吃痛暂离,游鱼似的从他怀里滑出来,站的远远的儿,气息不稳的伸手去抹被他吮的有些肿胀的红唇。 虽是抹却只是伸出一只细嫩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划,本这动作就够勾人了偏那双灼灼的眸子也极具诱惑的仿佛里头有钩子一样:“你应不应?” 那汉子就当真似是被那钩子勾了魂魄一般,一双虎目立刻变的猩红,大喘着粗气一面粗嘎着嗓音应,一面大步过来抓她。 黎酥早防备着,立刻璇身进了一间厢房“啪”的一声将门关了上。 只余下一声软糯甜腻的提醒:“你该去上工了!” 那汉子:…… 第40章 吃软饭 厢房里的被褥也齐全, 黎酥正好还困着便趴上去继续睡她的觉,等睡足了起来外头早没了声响, 她推开门出来,那汉子果然已经不在了, 红木圆桌子上放了几块糯米糕, 用布网罩着, 他始终记得她还没吃几口饭, 给她留着的。 黎酥坐过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将那几块糯米糕全部吃完这才收拾了起来,戴了飘纱帷笠出了门。 码头上,几十个身穿粗布衣的汉子正背着沉重的麻袋往返于船头之间, 其中有个高壮的黑汉子运的最是快,依旧是一肩头抗着四个麻袋,一手还挟了一袋。 黎酥看的眉头直蹙, 还没去找那老大刘三,倒是他先看见她过来说话:“小娘子怎的又来的?” 黎酥有礼数的朝他福了福身子,恭声问道:“敢问老大, 小女子请老大给那汉子少点活儿做,为何现在他竟还是这般?” 刘三听的“啧啧”直叹, 满是艳羡:“这汉子真是好福气啊!” 艳羡过后,倒也同她解释:“小娘子莫急,我这里人多了起来, 要是他一个人就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 其他人还不乐意哩!”他伸手给她指了指停在岸边的一艘只有一个舱的小货船道:“我现在每日里就只让他管着这一艘小货船的活儿, 干完了就没什么事了。”说着也是奇怪:“这汉子今个儿上午还好好的, 这下午过来却不知是怎么了,竟这么急,小娘子你可是何缘故?” 白纱下头,黎酥抽着嘴角,她当然知道!他是赶着干完活儿回去跟她圆房! 缓缓吐了口气儿,黎酥微微转脸又朝那刘三福了福身子施了一礼:“小女此来还有一事要麻烦老大,求老大应承。” 这么个生的貌美、有礼数、出手大方、还心疼自家汉子的好媳妇儿,尽管不是自己的,也不妨碍让人心生好感,刘三乐呵呵的:“小娘子尽管讲来,我刘三只要能帮上就一定帮小娘子办了,不需小娘子再掏银票了。” 黎酥忙朝他道了谢,自袖管里掏出了八两碎银子递给那刘三:“麻烦老大今天晚上就将这八两银子当他的工钱发给他吧。” 她这操作直接让那刘三呆住了:“啥?” 黎酥又往他手上递了递,解释了下:“我想让他就在这里安安生生的。” 她知道那汉子总想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而拼命努力的赚钱,且还不肯用她的五千四百两银子。前头她如何说他也不听,竟萌生了去那有贼匪的山窝子打猎的念头,虽叫她以房事为诱牵制住了,但不保证过些日子他又生出什么其他古怪的想法。 所以最主要的就是解决他想挣钱的念头。 那么他既然想多赚钱,她就给他钱,再加上她的身体,她就不信他还会想其他的! 而家中进项问题,她自会解决。 那刘三自她走了还有些愣怔,旁边一个削瘦的汉子过来恭笑问道:“老大,嫂夫人?” “老子要是有这么个好媳妇儿就好了!”那刘三盯着自己手里的八两碎银子喃喃几声,又抬头去看那依旧忙着搬货的汉子直摇头:“怎么就让这么个莽汉泥腿子给娶到手了!” 也没在意那问话的削瘦汉子摇着头走了。 天还早着,黎酥回去之后就进房间拿了针线篓和晌午她扯回来的那五尺棉绸到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 伸手将棉绸摊开铺在大石桌上,然后用白色的石膏画出样式来,再拿了剪刀去裁剪。 她上辈子莫说做衣服了,便是连针线都没碰过,只是到了这个时代她是如何也穿不惯那肚兜,便让奶娘教了她一些针线活,自己做个内衣什么的小物件不成问题。 那汉子体热,莫说夏季便是现在都不爱穿亵衣,白日里要去干活儿还将就穿着,一到晚上回来基本就都是穿着那露胳膊的汗肩了。 但是那汗肩样式难看,黎酥十分的嫌弃,这便要给他做背心。 那汉子的尺寸她早记在心里,再加上背心简单不过一个时辰就做好了,临要收拾起来,见棉绸还留有不少,想了想又做了个宽松的大裤衩,咬去线头正要收拾起来,大门“吱呀”一声,有人大步进来。 黎酥看过去,正对上那汉子一双精亮精亮的双目。 “回来了”她拿起刚做好的背心起身往他身上比,满意:“还好还好!” 那汉子紧紧盯着她,像头狼在盯着自己猎物沙哑着声音:“这是啥?” 黎酥刚做好了两件衣服很有成就感,也没在意他,弯着眸子道:“我给你做的寝衣,晚上你回来就穿上这个,会很舒……啊!你做什么啊!” 她还没说完就被人握着腰举了起来,那汉子缓缓分开她的双腿缠到自己的腰上,气息粗重的一声一声唤:“媳妇儿……媳妇儿……” 眼里满满的都是渴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跟头发了情的兽一样,满是侵略和野性。 他这模样让黎酥很是有些发怵,见他下一步就要将自己往石桌上压,忙推了推他:“做饭!做饭!我饿了!” 他一听果然顿了动作,“咕咚”的吞咽了下,握着她腰的大掌上青筋直暴,却终是没现在动她,粗嘎的应了声:“好”果然放了她,自己站在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去厨房做饭。 黎酥大大的松了口气,待要离他远一些,这才发现自己腿都有些发软。 他平日里都是不让她出入厨房的,这次竟不让她走了,虽是在厨房做饭,洗菜打水都盯着她,如狼似虎。 黎酥虽然做好了献身的准备,但还是被盯的直发毛,终是忍不住上前,伸手揽住他的腰将自己埋首在他怀里。 那汉子动作一窒,伸手揽过她,轻抚她的发:“咋了?” 那人儿在他怀里抬起了小脸儿,声音小到有些发颤:“晚上……咱们圆房的时候,你……你别真把我玩坏坏了,我怕疼!” 那汉子听的呼吸徒然一窒,头脑一片空白再没了什么理智、耐心,直接抱起那人儿就大步进了内院里的房间。 这一夜他终是得偿所愿,却苦了黎酥。 虽是他在极致之时也顾念着她并不是横冲直撞,但也因了他的尺寸而伤了她。她是个平日里勒疼了手都要流眼泪儿的娇气包,这下子几乎日日都是哭唧唧的,再不让他碰。 知道媳妇儿疼,方青山虽日日想却也不敢造次,好再码头上的活儿不多了,他有许多时间来喂养将补她。 待到她不再喊疼,便哄着又做了一次。他看着木讷对床笫之事却是极为有天赋,一次过后就摸到了窍门,使着技巧将身下的人儿磨的哭叫连连却不是疼的。 人儿不再拒绝,那汉子便食髓知味了一般,夜间还不够,竟连午间回来都会将她抱回房间压到床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一样。 在码头上工的工钱日渐高涨,方青山又满心满脑的都装着自己家里的那个小妖精,再没生过别的念头去赚钱,日日两点一线。 这天下午,方青山两个时辰就将货搬完,去老大那里领了十两银子的工钱正要回家却被个削瘦的汉子拉住了,恳求的笑:“青山兄弟帮个忙吧。” 这汉子叫胡亮,虽不是跟方青山在一条船却也是在老大手下管着的,方青山认得点头:“你说。” 胡亮捂着肚子神色痛苦:“我这肚子忽然疼的没法儿,也是再干不动了,青山兄弟你要是没事能不能帮我搬下货?” 都是一起共事的人,别人有事帮个忙也没啥,方青山忙应下嘱咐了他一句:“赶紧去看看,我来搬。”说着就过去抗起了一方大木箱子。 周围的汉子见他过来,互相递了个眼色,都干的慢了下来。 那汉子只一心想着早点干完回家给媳妇儿做饭,也没注意他们。只是他们这货堆的有好几排之多,方青山搬到了天都黑了下来才终是干完。 担心家里的人儿饿到了,方青山心急如焚草草收拾了下,就急匆匆往回赶。 此时街道上行人已经不多了,秋季的夜晚也不如夏季的晴朗,暗沉沉的。他着急回家没走大街,抄小路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哪知刚进去就有人轮了棍棒打来。 方青山打小在山间打猎,虎狼的速度都能躲过更别说只是这普通的棍棒了,当即一个闪身就避了过去,但侧面竟又有劲风袭来,他没躲伸了胳膊过去格挡,只听“啪”的一声,那大粗木棒子应声而断! 周围寂静了一瞬,方青山这才看清了,这小巷子内竟藏了有数十个人。夜虽暗,但适应下来也能看清,竟是与他一同在码头上干活的汉子,其中就有下午找他帮忙说肚子疼的胡亮。 他愣了。 那些个汉子却反应过来,喝叫着竟一起群攻了上来。 他们手中没有刀,方青山并不怕,他气力大就是没有功夫打二十个也不成问题,没多大会儿就将这数十个汉子都收拾了,他身上自然也没少受棍棒,只是他皮糙肉厚并不碍事。 这几个人正是前几个儿,老大因方青山一人能抵十几个人而给解雇了的人。虽又招了他们回来,但发现这汉子竟更变本加厉了,干的活儿少拿的钱比他们多了好几十倍! 心中更是嫉恨,这才纠集了一众人过来想教训他一顿,没想到竟还被他打了,一个个恨到极致,临走还不忘损他。 “孬种!看你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爷们儿还靠自己媳妇儿养!” “就是,倘若你生的俊俏些,给人当个兔儿爷一样包了也不说什么了,长得这模样竟还有脸让你家媳妇儿养你!” 方青山大步跨过去,长臂一伸就扯了那胡亮过来,直直盯着他:“说清楚点!” 他黑沉着脸,凶的吓人,那胡亮怂了,却不愿就此服软,强撑着道:“你也莫觉得是我们平白冤枉你,你道你怎么干的少拿的银钱多,那全是你媳妇儿给的!” 方青山听的胸膛不住的起伏,没有说话,扯着那胡亮的手缓缓松开。 那群人见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忙都一个个退走了,只余下那汉子垂着头站在巷子里。 第41章 想哄你啊 方青山并没有站多久, 不多时就出了巷子,转过一条街便到了自家门前。推开朱红色的大门, 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静似乎没人的样子。 方青山一惊,待要开口唤人却看见院子里的吊篮里垂出了一角华裳, 随风微微的飘动。 这吊篮是他前些日子去野地里割了藤蔓回来给那人儿做的, 她得了很是开心, 像以前是山上一样没事就窝在里面。 方青山忙大步过去, 那人儿果然在。 吊篮做的大,她是微曲了腿窝在里面,双眸紧闭睡的正熟, 猫一样。这院子里的灯笼一个都没点,想是她就这么的睡了许久。 方青山心下立时就是一紧,忙弯身将她抱出来, 摸了摸她的小手果然冰冰凉的,他的脸色一时变的更加难看、复杂了些。 快步将她抱回房间,方青山解了外衣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她又去扯被子过来裹她。 黎酥被他的动作带醒, 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微睁开眼这才发现天都黑了。她睡的久了去攥他前襟的手都是软绵绵的:“怎么才回来呢?” 还带着鼻音,娇嫩的让人心窝子都软成了一滩水。 方青山低头万般怜爱的亲了亲她饱满的额头:“帮人搬货晚了些。” 她含糊的“哦”了声, 刚睁开的眸子又缓缓的合上睡了过去。 方青山便没唤她,将她的身子暖的渐渐热了过来,这才将她妥帖的放入床榻中严严实实的盖上锦被去了厨房。 不多时就又回来了, 手上多了碗热腾腾的姜茶。 床榻里的人儿还自睡着, 很是乖巧连个身都没翻, 方青山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被的揽入自己怀中轻唤:“媳妇儿……” 那人儿被扰的蹙了蹙眉头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就是不想醒。 她这模样让方青山一直僵硬着的脸色缓和不少, 只好自己喝了口轻轻自怀里托起她的小脸儿渡了过去。 他还像上次喂她羊奶一样,渡的很慢很细,只是那姜茶不比羊奶,那人儿瞬间就被那怪异的味道刺激醒,推开他就探出身子往外吐,呛的直咳凑。 “你咳咳……你给我喝的什么?” 方青山忙安抚的轻拍她的背:“姜茶,驱寒的。” 这姜茶虽不苦但姜味十足呛鼻的很,黎酥受不得那味道,将小脸儿埋在那汉子的怀里怎么都不出来:“我不喝这个。” 她这模样看的方青山那僵硬的脸上终是忍不住带了笑,那么个高壮的汉子竟万分柔情的低声诱哄:“你要是乖乖喝了,我一会儿就给你做南瓜饼。” 黎酥很是喜欢吃南瓜饼,只是那汉子怕她吃多了积食,就不怎么给她做,她馋了好几天了。现在听见顿了顿倒还没抬起脸儿来。 方青山轻抚她顺滑的乌发,再加砝码:“前几天我给一个偏蛮的客商老板搬货,听他说了几句牛奶的做法,你要是听话喝了姜茶,我就给你做糖蒸酥酪。”末了又加了句:“比南瓜饼好吃。” 糖蒸酥酪!听着就甜!黎酥终是禁不住诱惑自他怀里抬起了小脸儿,眸子发亮:“那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做糖蒸酥酪!” 还学会喜新厌旧了! 看着自己怀里那如娇花吐蕊一般娇美的小脸儿,方青山心头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好,今晚就给你做。” 黎酥这才放心,深吸了一口气壮士断腕一般伸手捧过那碗姜茶,一口气喝了小半碗,苦着一张小脸儿就再不想喝了。 方青山见她憋的小脸儿通红也没再强让她喝,只裹紧了她身上的锦被,起身要去厨房。 但黎酥刚睡足醒来正是精神的时候,哪里肯躺的住,掀开被子要跟他去厨房。方青山只好去柜子里找了件不薄不厚的蓝绿绣冰梅元色披风出来给她穿上,这才拉着她一道去了厨房。 晚间外头凉,那汉子也没再不让她进厨房,挑亮了油灯,搬了把椅子过来安顿她坐下,这才去收拾做饭。 油灯昏黄却也不暗,能看到他有些微乱的头发和手背上的一道红痕。 前头顾着喝姜茶并没注意,现在黎酥才看到,忙上前拉过他的大手细看过去,他手背上果然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凝了神色:“怎么弄的?” 方青山手微微缩了下,别开眼:“搬货弄的。” 他们搬货确实免不了磕磕碰碰的,黎酥嗔了他一眼:“小心点嘛!我去给你拿药。”说着就要走。 “还要做饭。”方青山忙拉住她:“我皮厚不碍事!” 黎酥见他那伤口不算多重便也没强要给他上药只点了点头。 时候都这样晚了,方青山怕她饿到,匆匆生了火给她煎了四个中午剩下的饺子。 热锅滚油,剔透的饺子下去刺刺拉拉的响,听着就脆,那汉子几下翻炒,香味立时就扑的满屋子。 黎酥咽了咽口水过来锅边站着,眼巴巴的看着锅里那已经变的脆黄的煎饺。 怕油溅出来灼到她,方青山忙挡在她身前,又撒了葱花下去再翻炒几下就将那四个煎饺盛出来给她。 脆黄皮的煎饺上沾着点点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的直往外冒着香味。黎酥看的食指大动,忙夹出一个一咬“咔擦”就是一声脆响,皮香馅浓,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嚼了,她眯着眸子吃了四个,待要再去夹,竟没了。 她这才发现那汉子又是只给她一点儿。 正吃的馋虫上来,没过瘾就没了让人很是受不了。 黎酥看了看还剩有的饺子,起身过去那汉子身边游鱼一般滑进了他的怀里。 那汉子正在案板上切菜,不妨切着切着怀中竟切出了个软玉温香的美人儿来,他忙放了刀防止碰到她。 美人儿并不管他那么多,只环着他的腰抬着一张娇花吐蕊般的小脸儿眼巴巴的看他:“我还要吃。” 那汉子身子都快化了,强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行,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见他不答应,那人儿又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勾到自己面前,侧了脸去含他的耳垂:“给我做嘛!” 方青山心尖都是一抖却没立时就亲上她,竟还像以前一样毫无威慑力的斥她:“别闹!” 他竟不上当,那人儿稀奇的转回脸儿来,也是有点商量的意思:“那今天晚上我给你玩怎么样?脚也给你玩。” 方青山:…… 她缠人的很,方青山终是抵挡不过她,又将那所有的饺子都煎了给她,她才满足再不等饭吃的饱饱的,连糖蒸酥酪都没提了。 方青山怕她吃多撑坏了胃也不提了,只做了个清淡的紫菜鸡蛋汤给她,自己也跟着胡乱吃点便算了事。 黎酥应下来的事向来不耍赖,洗过澡后就很有自觉的等在了床上。不多时那汉子就进了来,发丝半干,身上穿着库墨色的背心和大裤衩,虽他长发穿着有些违和却更显示出他的雄伟体格来。 这一身是黎酥给他做的,那汉子很是珍惜回来都不舍得穿,黎酥说了他几次他才只在晚上洗澡后睡觉的时候穿。 那汉子上得床来却破天荒的没动她,只将她揽在怀里。 他近来日日中午晚上都要黎酥都快累死,今个儿他终于消停了,黎酥还悄悄松了口气也不再惹他,安生的窝在他怀里玩着他硬的有些扎手的头发。 一边玩儿一边想着盘铺子的事情。 虽是有那恶霸搅扰但总不能就此被吓的不敢动作了,总要投资出去有进项才是。 这镇子临着大河总有来往客商,是以镇子虽小,货品却不单一,甚至新奇的都不少。黎酥看了那么多铺子却并未看上那些个新奇的,还是打算先盘个丝绸铺子和茶叶铺子下来。 她并不缺银钱只望有稳定的进项便是,而这两种铺子虽没有暴利却贵在稳妥是以最合她意。而这两种铺子里的掌柜她都攀谈过,早选定了好几个诚信又能干的,到时候她只管买下来,掌柜的还是他们做,她只做个东家管管账就好并不用露面。待以后都稳定下来,即便那汉子知晓不乐意也已成定局了,到那时候再哄哄他就是了。 “在想啥?” “想哄你啊……” 她想的入神了,冷不防听见他发问顺口就答了,这说出来立时就觉不对。 果然那汉子的目光暗了暗。 黎酥赶紧补救:“哄你给我做南瓜饼、糖蒸乳酪吃。” 那汉子闻言嘴角扯了扯似乎笑了笑,随即伸手将她压进自己怀中,沉声应:“好。” 第42章 盘铺子 厨房, 红泥小火炉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上头紫砂小锅里的羊奶已经滚的咕嘟咕嘟响了。因里头放了杏仁将羊奶的膻味去的一干二净, 只余下半屋子的奶香。 方青山盛了一碗出来凉至七八分热这才端去了卧房。 那人儿总爱贪睡从未早起过,方青山怕他去上工后她要饿一晌午肚子, 便去买了这个小炉子和紫砂小锅, 日日早上煮羊奶喂她。 只是他推开房门掀开珠帘进了内室却见那人儿竟已经坐起来了。但虽坐起来却是拥着锦被闭着眸子, 一副还困倦万分的模样。 方青山忙大步过来将她圈到自己怀里, 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的背又拉起了前头的被褥将她裹紧了些,轻声说她:“困就睡,起来干啥?” 黎酥确实还困着, 身子一被温暖就更困了,迷迷糊糊的说话也不过脑子了:“我要出门盘铺子去……” 方青山听的脸色陡然一变,揽着她腰的手都紧了一瞬。怀中的人儿已经困的睡着了, 细嫩的小手依然攥着他的前襟娇美的像朵花儿,那么的乖巧,那么的美丽, 那么的惹人怜爱。她本就该是被养在深闺里有丫头、婆子时时伺候看顾的娇小姐,但是嫁给了他, 他非但不能给她这些竟还让她要操心家中的钱财生计之事,且昨日他还让她一个人在外头睡那么久。 想到这里,方青山胸膛不住的起伏, 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码头上, 工人们已经开始上干活了, 一个个抗着大木箱子或者麻包走的有些艰难, 见方青山过来都是一凛,忙撇开眼装作没看见。 聚众打人并不是多光鲜的事且还是被人打了,这几个人过来码头都讳莫如深再不提这茬了。 方青山本也就没注意他们,自去干他的活。他虽也挨了几下棍棒,但他体格强壮休息一晚上就没什么事了,依旧还是一肩头抗着四个麻袋,手里再挟一袋。可那几个人就不行了,他们平日里运个几趟就累的要歇息喝水,再加上昨晚还被方青山打了,一个个更是有气无力,勉强运了两趟就聚到一堆休息去了。 这里民风淳朴,老大也不是个恶人,只要他们能把这活儿干完其他的并不多管,见他们休息也没说什么。 男人们凑一块能说些什么正经话来,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去怡红馆听小曲上了。 其中一个二短身材的男人忽的一拍大腿很是恼怒的骂了句娘。 好端端的骂娘,众人都愣了下,有那知道一二的奇怪问道:“来福,怡红馆里的小桃红不还是你相好的吗,你骂什么娘来,难不成你那相好的另有恩客了?” 闻言来福更是恼怒,大喘着粗气:“指定那老鸨今个儿晚上就给小桃红安排恩客了!” 众人一听知道是有事了,一个个双眼发亮忙追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来福怒道:“你们都知道前几天我托了个走货的老友帮忙带了些丝绸出去那偏蛮之地卖,我事先算过,净利润都能有五十两,本来就打算使这钱赎了小桃红出来,哪里晓得昨天我那老友回来的时候经过岭山竟被那贼匪劫了!”说到这里他是又恨又恼又肉疼:“别说利润了,连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百两银子都没了!” 这群人净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是以听见这来福倒霉也都很幸灾乐祸:“谁让你那老友非得走岭山回来!” 来福听了不服气:“可那钱斗升自京城回来带那么多宝贝都没抢!” 那群人看着他就差说蠢材了:“人家是县太爷的儿子,是你们能比的,都说他们官匪勾结,能抢到自己人身上?” “啥?”那来福倒是才听说,呆愣了半晌心里愈发的恨了,不忿道:“我……我他娘的去前头的驻军那里告状,请大将军给我伸冤去!” “就为你那点银子?”那群人笑他:“没用的,早有人去过,到现在都没啥动静,想是也与那县太爷一个样!” 那来福听的都绝望了:“那,那老子的银子咋办!” 没有人关心他那已经进了恶狼口里的银子,众人都纷纷起身又干活去了,只留下那来福在原地怒的直踢麻袋撒火。 损坏货物可不是被允许的,老大刘三看见跑过来一脚就踹了上来骂道:“王八犊子,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来福挨了一脚也不敢多话,忙憋了笑跑去上工了。 刘三又骂了一句这才转身正要回去,却见旁边站了个高壮的汉子。 一看见这汉子刘三就立时想起了那个说话好听长的好看还疼自家男人的小娘子,他心里是真艳羡,同这汉子也多了话:“青山兄弟好福气啊,跟哥说说你这傻大个儿怎的就娶到了那么好个美娇娘?” 方青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道了声:“活儿干完了。”人转身就走了。 刘三愣:“嘿!这傻大个儿!” 此时都已经临近晌午了,平日里那人儿早起来窝进吊篮里晒太阳了,今个儿吊篮里却没人,方青山皱了皱眉头,大步进了卧房,依然空无一人只余下一室幽香。 这次他却没焦急只沉着脸又出了门,小心的转了好几个铺子才终于在一个卖绸缎的铺子里看到她。 她穿着黑缎滚边的半旧熟罗衫,下着茄花紫绣三青串枝莲的缎裙,梳着老成的一窝丝,插着几根银簪,将个娇致致的小脸儿全部露了出来。 这衣裳不是他给她买的,他虽不懂这些但也知道什么适合她,日常买给她的衣服都是鲜亮的颜色,要的也都是掌柜给推举的最时兴的款式。可她的这身衣服很沉重,样式也过于古板了。虽她天生丽质也能提的起来,但当真不适合她,再加上那老气十足的一窝丝像是刻意如此来显得稳重。 那黑色、茄花紫都是些偏暗沉的颜色,她一般都是很嫌弃的,平日所穿戴之物除了内衣再没有过了,且平日里她极爱披散着一头乌压压的发,便是束起来也只是草草的在头顶绾个团子娇俏可人的紧,更别说梳这么个严谨又老气的一窝丝,还一丝不苟的戴了簪子。 他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情都是她不喜欢的! 方青山深深的吸了口气,就这么的看着她被那绸缎铺子的掌柜送出来恭敬道:“东家慢走。” 她果然盘下铺子了。 第43章 劫贼匪 山林里走过一队身穿铠甲的兵将, 为首的是一位面目粗犷,满嘴络腮胡的中年汉子, 扛着个大刀神色很是有些闷闷的。 跟在他身侧的队长知道他郁闷的什么,安抚道:“这都快到了, 一会儿见到那些个贼匪一定给将军杀个痛快解解闷!” 顾武不听还好一听就炸:“老子好歹也是西风营堂堂副将, 上阵杀敌的好手, 竟叫个小小的参将给阴到这里剿匪!老子他娘的都想剐了他!”说着还带着埋怨了句:“老将军也是, 怎么就非得听信那小子的谗言!” 都是头,那队长谁也不敢得罪就捡着道理客观道:“咱们驻军之地离这里也就近百里算不得远,军威下竟还有山匪为患, 欺的民众都告到老将军那儿了,这不是在打咱们西风营的脸吗,趁着近来战况稳定, 老将军让您过来剿匪也是应当的。”眼见顾武脸色一变又要炸,忙接着道:“不过剿个匪哪里用的到将军亲来,参将给老将军献的这个法子确实是大材小用, 不太稳妥!” 顾武听的更炸骂道:“鬼小子心眼儿多,真要能耐下场子来跟老子比划比划!看老子不把这小子揍的屁滚尿流!” 队长干笑了声, 正待要再劝却听远处的山头上一阵喊杀之声,众兵将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大步冲了上去。 他们距离那山头有一些距离, 等到他们终于赶到, 三间大木屋前就已经倒了一地的人, 只剩下一个人站在中央, 躬着身体大喘着粗气。 这个人明显与地上倒的那些个贼匪不是一路的,大白天的他还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蒙头盖脸的跟个贼一样。 不过跑着贼匪窝里当贼,着实让人猜不透,饶是众将见惯了风浪也是有些愣怔。 他们这么多人,那黑衣人也察觉了立刻站直身体,挥刀挡在身前戒备万分的看过来,一双虎目很是明亮。 他站直了身体众将这才看清了他的身形,得有九尺高块头还大,看着比那副将顾武还要高还要壮。 他看清了他们身上穿的铠甲,浓眉皱了下。 顾武终于回神,来回的看着他和那倒了一地的贼匪很是有些不可思议:“你一个人……杀的?” 那黑衣汉子闻言又激喘了几瞬却没说话,往后退了几步忽的弯身一手拎起一个贼匪朝他们砸了过去。 那顾武好歹也是沙场历练过的,立刻一脚将飞过来的人踹了出去赞了声:“好气力!”以此同时也听得两声惨叫,他愣了下扭脸看去,那被他踹飞了的“尸体”正在地上扭动,龇牙咧嘴的惨叫连连。 竟是没死! 他待再去看那黑衣汉子却正见他扛着个大木箱子飞奔而去。 “你他娘的跑啥!”顾武忙追上去,边追边叫:“老子又不打你!” 可那黑衣汉子充耳不闻,扛着个大木箱子跑的还贼快,顾武眼看追不上大急:“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老子稀罕你啊!” 众将:…… 流沙镇是个小镇子并没有设城门,方青山夜里回去一路顺畅无阻。 他虽是紧着赶路却还是到了这个点,回到家将那口大木箱子随意一扔就忙进了内院的卧房。 熟悉的一室内幽香里,床榻上的锦被微微隆起,方青山忙缓了缓因赶路而有些粗重的呼吸轻步过去,那人儿竟是整个埋在锦被里也不露头。 方青山愣了下,伸手轻轻拉开锦被,她双手合十放在娇致致的小脸儿旁缩成一团睡的正熟。她平日里睡觉都是很乖巧的,这次定是因害怕才这样。 他走的时候跟她交代过,言说他今天要帮一个客商老板出去运货会回来的晚些,她听了很是乖巧的应下并没有阻止,但自己却吓成了这样。 方青山心疼的俯身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想伸手将她抱到怀中但又怕他满身的脏臭熏到她也没动,只伸手把她的被角掖严实,就这么坐在床沿上痴痴的看她。 他走了一天了,他想她,抓心挠肺的想! 看的时候久了,他身上浓重的味道渐渐压过了她的幽香,方青山闻到了,一时如梦初醒不敢再多停留,起身挥散气味,又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这才小心的出去,到前院的井边脱去上衣,打了桶水拎上来兜头浇下,冲去他一身的血腥气。 天上虽没月亮但却还有点点繁星,使得这夜不是那么的漆黑一片,能看清他胸前背上有数十道的伤口。 凉水冲下,刺激的他身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额头上有冷汗留下,他却只紧抿着唇一声不发。 他此去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以早就准备好了绷带和金疮药,这时候正用上,坐在井沿上艰难的缠了半晌,还未及穿上衣服,就听后院里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声娇嫩的带着颤音的轻唤:“青山?” 那人儿竟醒来了,黑灯瞎火的她显见着害怕还是过来寻他。 方青山忙穿上了外衣,一面应一面大步过去迎她,那人儿正提着个羊角灯笼过来,昏黄的光晕下,她披散着一头乌压压的发,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亵衣,缩着身子也不知是怕还是冷的。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紧,忙将她打横抱起一面快步往卧房走一面说她:“出来咋不穿件儿衣服,再着凉了!” 有他在身旁,黎酥因黑暗而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下来,攥着他的前襟仰着小脸看他:“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这么大个宅子就我一个人住,很吓人的。” 方青山心疼的又箍紧了她,低头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笨拙的安抚:“不怕不怕。” 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娇声问他:“那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方青山默了下,到底没说实话:“今天货多,那个老板很阔气给了我一锭银子。” 只做一天半夜的活儿就能挣一锭银子的钱要搁旁人早乐死了,只是黎酥听了却并没什么感觉,靠在他怀里有些不愉:“下次这样的活儿就不要接了,谁家干活儿干到半夜呢!” 方青山心里暖乎乎的,眼中带着笑正要说话却听她“咦”了声,又往他怀里贴了贴:“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药味?” 方青山心头一紧,平时那么个木讷汉子此时脑子竟转的飞快:“那个老板的货都是草药,染的。” 那人儿将信将疑的“哦”了声,倒是没再问了。 方青山悄悄的松了口气,将她抱回床榻里,摸了摸她的小手竟是凉的,便还是不放心,将她裹到锦被里暖了会儿嘱咐了句:“我去给你煮碗姜茶”就要走。 黎酥一听差点吓死,忙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直摇头:“我不冷,我不喝这个!” 她正蹭在他胸口的伤口上,方青山抿紧了唇一声没吭,待那巨疼过后才抚了抚她顺滑的乌发轻哄:“夜里凉,现在不觉得,但是寒气入了体就会落下病因,到时候就会要喝比姜茶更难喝的药。” 他说的到也对!黎酥顿了下到底还是受不得眼前的苦,还是摇头:“不喝不喝不喝……” 跟个耍赖不想吃苦药的孩子一样。 方青山额上虽有疼的冷汗,面上却是笑的,宠溺万分:“听话!” 见他还当是真铁了心要给她喝姜茶,黎酥默了默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探起了身子正含住了他的喉结,听他的气息即刻变的粗重起来,她这才抬起小脸儿,千分魅万分娇:“不要给我喝姜茶嘛!” 明显的引诱! 那汉子的气息也越发的粗重,紧紧盯着她的眼眸陡然变深却竟还没动她。 黎酥寻思着他还不死心的想让她喝姜茶,只好又加强了攻势,亲上了他的唇,喂了自己的小舌头给他,含糊着:“我给你玩儿好不好?” 她立时就能感受到底下有东西顶在硬邦邦的顶着她,他的气息也越发的粗重,一翻身将她压进床榻中狠狠的吮她,他闹的狠的,黎酥气息也不稳了起来目光迷离间,他竟然忽的起身,猩红着眼珠子粗喘如牛的将她往锦被里压了压,盖的严严实实,艰难的说了句“我出去下。”就跟鬼撵他了一样,转身就走了。 黎酥:…… 次日,那汉子依旧去码头上工,黎酥睡足了觉玩到下午才收拾起来换了一身庄重的衣裙,去梳妆台上将一头乌压压的发挽成个一窝丝,又插上几根玉簪这才起身出了门。 盘下来铺子这么多天了,如她想的一样,虽没暴利却很是稳妥,每日里都有十几到几十两的利润进账,减减支给伙计、掌柜的月钱,每月下来也能有五百两上下的进项。 虽比不上人家大铺面的,黎酥也已经很满意了,打算等钱财积攒的再多一些再盘几个铺子下来。 茶叶铺子里的掌柜刘全明见她过来忙迎她到内室里坐,招呼伙计泡了好茶奉上,这才去柜台拿了账本过来给她:“东家请看这月的账本。” 黎酥是个懒的,平时不来铺子里,想说让这两个掌柜将账本拿到宅子里给她看,可又怕被那汉子发现,是以只好一个月过来看一次。 这掌柜刘全明是她精挑细选的,为人老实可靠又干这行多年,账本上连个厘头都记。 黎酥正在看,刘全明却满脸喜气,忍不住道:“东家今天可来着了!” 他平日里老实稳重话并不多,今天这样让黎酥有些奇怪,抬起脸儿问:“怎么了?” 刘全明道了声:“东家稍后”就转身出去柜台上拿了一个漆黑的长木盒子过来:“东家请看。” 打开来竟是五锭金子。 黎酥愣了下:“这是哪来的?” 刘全明喜道:“今个儿咱们铺子里来了个阔客,想是外地来的不懂,品了咱家的茶直叫好,随手就扔了这五锭金子过来要买茶,他这么多钱财便是将咱家铺子里所有的茶都买下也是足足有余了,我们忙要给他打包,您猜怎么着……”说着更是喜气连连接着道:“那阔客却不要,只拿了一小包走,言说多了就不好了,他要是想喝了再过来拿。东家您说咱们是不是撞大运了!” 黎酥听了却没像他一样欢喜,蹙了蹙眉头问他:“这人是一个人?长的什么模样?可曾在别家买过什么物件了吗?” 见她这么严肃的三连问,那刘全明也敛了喜气恭敬回道:“是一个人,他穿着披风带着斗笠将脸遮的有些严实,看不清是何模样,只能看的出来身量很是高大。至于买什么物什……”他沉吟了下道:“他进来的时候手上却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他出去后会不会买了。” 这么说着,刘全明也觉的疑点重重,惊异不定:“东家,这人是不是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黎酥才不会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倒也没慌乱,只吩咐道:“将这五锭金子放好,过些日子看看罢,左右不是咱们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就算有什么咱们也有的说。” 刘全明忙点头记下。 说了这么一会儿,黎酥嗓子也有些干就端了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顺滑满口生香,她“嗯”了声问:“这是什么茶?” 刘全明忙道:“是茉莉花茶,生津止渴,明目下火的功效,铺子里刚上的,卖的不错就让伙计也泡给东家尝尝。” 黎酥点了点头,想那汉子平日里总是火气旺也不爱喝水,便让掌柜的包了一包带回去,打算给他泡到水壶里让他带到码头上去喝。 第44章 黎酥自铺子里回到家中的时候那汉子还没回来, 她想了想提过石桌上的紫砂茶壶,将里面原本的茶水全部都倒了出去, 又清洗了一遍才放入适量的茉莉花。 厨房里,红泥小火炉依旧燃的旺旺的, 上面的紫砂小锅里滚着热水。 天气渐凉, 那汉子怕她渴了喝凉水就一直烧着炉子给她滚着热水。这时候正好用上, 黎酥正待倒热水进茶壶里, 想了想还是放了手中的茶壶,出去搬了个椅子过来踏上去,伸手去够那吊在房梁上的竹篮。 竹篮里没别的, 只有一个瓦罐,打开盖子里头是凝结成块的蜂蜜,沙琳琳的看着异常的诱人。 这是那汉子特意去那养蜂的地方买的, 他做饭会用到但是又怕她偷吃,特意吊的高高的藏起来的,黎酥昨天才发现, 时不时就过来挖一大块吃。 她本想加点蜂蜜到花茶里,但看着那么诱人的蜂蜜实在是忍不住, 拿了筷子搅出一大块出来眯着眸子吃了半晌才依依不舍的将那蜂蜜罐给放回去。 待泡好茉莉花茶,取过茶碗放到小竹篮里,黎酥又回去房间换下了那身老成的装扮随意挽了个发髻, 取过飘纱帷笠戴上这才提着小竹篮出门去了。 码头上, 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们依然往来运货, 呼喝闹声中, 侧里那个极高极壮的汉子却不似以往一肩头抗四袋还能挟一袋,这次竟只是拎着一袋,走的也不快了,看着有些艰难的样子。 虽他抗的不重了但他这模样明显不对,黎酥蹙了眉头正要过去却被那老大刘三喊住:“小娘子又来了啊。” 黎酥只好暂停了脚步朝他福了福身子:“老大有礼了。” 刘三点头,满面笑容:“怎么样啊小娘子,这次你家汉子可没再多抗了吧!” 黎酥点了点头,同他闲话了几句。 因这次黎酥就是要给方青山送花茶就没有避人,这码头虽人多货杂有些乱象,但她一身飘纱鲜艳在这片暗沉沉的基调里很是引人瞩目,不少搬货的汉子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来。 方青山卸了麻袋到小货船上再回来的时候也正看见她,他怔了一瞬忙大步过来挡在她身前:“媳妇儿!” 他一过来,黎酥就弯了眸子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举了小竹篮给他看:“我今天出门逛街买了些茉莉花茶,觉着不错就泡了送来给你尝尝。” 虽有飘纱遮挡着她的脸,但也掩盖不了她献宝的小模样,方青山那刚毅的脸上便忍不住带了笑,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篮,一手隔着飘纱抚了抚她的长发:“好。” 看着这两人柔情蜜意的模样,一旁的刘三脸上艳羡更甚。 真他娘的气人啊!他怎么就遇不来这么个可人的小娇娘呢! 他背后那群偷看的汉子比他艳羡更甚!他们大多也是有婆娘的,但码头脏乱,大多数的婆娘满心嫌弃并不会过来,便是那贤惠的也是早早的给自家男人准备好了茶盏,是以从没有婆娘过来给自家男人送茶水的。 但这糙汉子的婆娘就不嫌脏不嫌乱的给他送茶水了,而且他这婆娘看起来竟像个娇小姐,哪里是他们那些普通婆娘能比的。 这么想着那羡慕就变做了嫉妒,一个个忿忿不平,像他这样的糙汉子哪里能配得起这么个娇小姐!当真是一朵娇花插到了牛粪上! 而他们艳羡、嫉妒的两人哪里会注意他们是何心思,眼中只有彼此。 加了蜂蜜的茉莉花茶呈淡黄色,倒在茶盏里上面还漂浮着朵朵泡开了的茉莉花,又香又好看!就像这小娘子一样的芬香可人,那刘三看的心痒忍不住端了自己的茶碗过来讨要:“小娘子也给我来一碗吧?” 黎酥点了点头,待要给他倒却被那汉子拦住,拿过了她手中的紫砂茶壶给刘三倒上,粗声:“老大请喝。” 个粗汉子倒的茶有什么意思,刘三直瞪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黎酥看的直乐,不妨河里正有一艘色彩艳丽的画舫驶来靠岸,带来一阵劲风正掀起她的飘纱,露出里面一张明艳至极的小脸儿来,明眸皓齿映着眉心的一点朱砂痣,恍若天仙下凡般的清丽脱俗又娇艳明媚。 刘三呆住了像被神仙施法定了身,端着正递到嘴边的茶盏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身后的那群汉子本就时不时的在往这边偷看,也立时就见着飘纱下的容颜,一个个也和那刘三一样呆愣住了。 渐渐的,这嘈杂不堪的码头竟奇异的安静下来。 方青山察觉了,浓眉一皱璇身挡在黎酥面前,伸手将她的飘纱拉好压着。 黎酥并不是很在意,拉过他的大手又朝那刘三福了福身子:“老大,小女子替我家夫君给您告个一日的假可好?” 那么个天仙似的人儿同他说话了!刘三晕晕乎乎的哪里还记得什么活计,直点头:“好好好……” 黎酥道了谢也不多留拉着方青山便走了,只剩下一众还呆愣愣的看着她们走远的汉子。 没有人注意那画舫上一个也呆立着一个人,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攥紧了那吊玉坠的乌木骨折扇! 回到家,方青山帮黎酥取下她戴着的飘纱帷笠,揉了揉她的头嘱咐:“码头多脏多乱,以后别去了。” 黎酥过去吊篮里晃着脚,娇俏万分:“给你送花茶嘛,好喝吗?” 方青山点头,眼中带着笑:“好喝。” 黎酥便满意了,整个窝进吊篮里拉过自己的长发玩儿:“那你以后去码头上工一定要带着茶壶,你体热还总不喝水对身体不好的。” 方青山听了没有说话。 以为他不愿意,黎酥劝道:“那茶里泡着茉莉花,我还放了蜂蜜又香又甜,我都喜欢喝呢,你就也别嫌……啊!”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莽汉自吊篮里抱出来堵住了嘴。 黎酥不防备被他亲的软成了一滩水,有气无力的打他:“做什么嘛!” 看着自己怀中那娇媚至极的小脸,方青山气息更重却不敢在这时候做什么,只得将她压进自己怀中紧紧的箍着,粗哑着嗓音问她:“为啥向老大告了一天的假?” 黎酥挣扎的在他胸口抬起小脸儿,娇致致的:“我想让你在家陪我一天嘛!” 那张小脸儿如娇花吐蕊一般,方青山身子都酥了,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亲她被他吮的有些红肿的小嘴,应声:“好,在家陪你。” 这么些日子了,他总是忙着干活,虽也有给她做吃食但到底不如有充足时间做的好,能休息一天也好,正趁此给她做些好吃的。 闹腾的这么一会儿天都快黑了,方青山点亮了院中的灯笼,又进厨房挑亮了油灯准备做饭。 那人儿是个不安生的,也跟着进来看着那瓷盆里存着的羊奶,眼巴巴的:“你今天晚上给我做糖蒸酥酪好不好?” 那糖蒸酥酪方青山给她做过几次,她吃过之后就完全抛弃了南瓜饼,每到做饭的点就跟过来缠着他让他给他做。但那糖蒸酥酪甜的很,方青山不敢让她多吃,强硬着心肠没应她几次。 这过了也有小半月了,方青山见她馋的很了便没再狠心拒绝,俯身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道:“给你做蜂蜜桂花酥。”顿了顿,怕她不知道忙又补充:“也是甜的,你尝尝。” 只要是甜的,黎酥都喜欢,弯了一双灼灼的眸子催他赶快做,急不可耐的样子跟个孩童一样。 方青山脸上带着笑也当真加快了速度,搅了面后就伸手取下他吊在房梁下的篮子,待拿了瓦罐出来掀开盖子,里头那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罐蜂蜜现在竟只剩下个底了。 方青山这时才想起那人儿刚说的给茉莉花茶里加了蜂蜜的话来,定是她偷吃的!扭脸去看她,可厨房里早没了人影。 方青山:…… 晚上黎酥洗完澡回到房间好一会儿那汉子才回来,他没再穿她给他做的背心和大裤衩,只穿着他一向不爱穿的粗布亵衣亵裤,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想起他昨天也是这样,黎酥有些奇怪:“怎么不穿我给你做的寝衣了呢?” 他顿了下:“天冷。” 那么体热的人还会怕冷? 黎酥更是奇怪,待要再问却被他上得床来压到身下堵住了嘴,他身上还是有股子药味。黎酥推着他还是想要问问清楚但却被他箍的死紧,揉搓的渐渐没了气力,眸中一片迷离。 那汉子也气息粗重的吓人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像昨夜那般猛的停了动作,倒没出去只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一动不动。 黎酥是个不安分的偏不如他所愿,细嫩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胸膛,刮上他胸口处那凸起的两点,听他从嗓子眼里哼了声,不待他说话又抬起小脸含住了他的喉结。 那汉子被她挑逗的身下之物越发昂扬,拼尽全力忍住往后退了一退,大手抓过了她那双作怪的小手,艰难万分的斥她:“别闹!” 被他斥了的人儿万分委屈:“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方青山听的心头一窒,忙揽紧了她:“胡说!你想哪去了!” 那人儿更是委屈:“那你忍成这样都不要我?” ……这磨人的小妖精! 方青山没有说话,看了她半晌忽的起身,将她也拦腰抱了下来。黎酥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被他抱着吹灭了蜡烛,随即腿被人拉开抵到了墙上。 黑暗中,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要你!” 于是这整整一夜,黎酥尝到了自食其果的滋味! 第45章 事发 那汉子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黎酥本打算缠着让他做些甜食出来屯着,可是经过了那一夜便是他当真做了糖蒸酥酪都没能将她唤起来, 她睡了整整一天! 那汉子本就是要好好给她做几顿好吃的,现在她总睡着吃不下, 他也是有些无奈, 怕她睡的饿到肚子只得还是给她滚了羊奶喂下去, 见她睡的可爱索性也上得床榻将她圈到怀中, 一直看着。 黎酥是到第二日的下午才睡足了,醒来的时候那汉子早不在家了。床头上放着两件叠放整齐的衣物,那是她给他做的库墨色棉绸背心和大裤衩, 他虽不穿了但也没收起来,一直放在身边。 他应该还是喜欢穿的! 黎酥捧着小脸儿想了想,下床换了身她日常穿的衣裙, 随意挽了个发髻也懒得插簪子只戴了飘纱帷笠就出门去了。 今日的街道上尤为热闹,却不是熙熙攘攘的市井叫卖那般的热闹而是跟过节日一般,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还有那三三两两凑做一堆说的热火朝天。 黎酥心下奇怪便驻足听了一会儿,原来是那岭山的贼匪窝子被官兵端了, 怪不得众人高兴呢,以后出远门就不用再怕了。 黎酥正待要走,忽又听一人道:“不是官兵剿的!” “怎么不是官兵!”众人一听立刻反驳:“那齐福天亲眼看见一队官兵自那岭山上下来, 一个个的兵器上还沾着血呢!” 那人摇头:“那大将军亲口说的!就在刚才, 他还问我镇子上有没有个身量九尺高的壮汉呢!我好奇斗胆问了一句, 那大将军也耐心, 说是岭山的贼匪是这九尺高的汉子剿的,他正找他要行赏呢!” 这事众人确实不知,听的惊呼连连:“那岭山上的贼匪少说也有十几个啊,这汉子一个人剿的?咱们镇上啥时候有这般能耐的汉子了?” “谁知道!”那人也是摇头:“但要说没有吧,人家大将军日理万机的,为啥要跑到咱们镇子上骗人?” “……” 九尺高的汉子? 黎酥渐渐蹙了眉头,自己站了会儿终是摇头没再听他们说什么,去了前街的绸缎铺子。 见她过来,铺子的掌柜钟家的忙迎上来,有些惊喜:“东家怎的过来了?” 这钟家的就是她选中的丝绸铺子的掌柜,因初次相见她就是寻常装扮,是以每次过来这边她也就没再刻意扮的老成了,笑着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拿点绸缎给我家夫君做个亵衣。” “东家真贤惠!”钟家的不走心的夸了句就拉着她喜滋滋的进了内室。 “东家今天算是来着了,我还说要过几天攒一攒再告诉你呢!” 黎酥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什么事这么神秘?” 那钟家的却不说话了,自贴身的暗兜里掏出一小串钥匙打开了屋中那大漆描金的官皮箱,从里头取出了个小红木箱子抱了过来放到黎酥身边的桌案上。 自她抱了这小红木箱子出来,黎酥面上的笑就渐渐的消了下去。 那钟家的还在高兴没注意她,只顾开那小红木箱子上的锁喜滋滋道:“东家请看!” 那小红木箱子里果然是码了整整齐齐的一箱金子! 黎酥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这些金子可是一个穿着披风,头戴斗笠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送的?” 听她说的这样详细,钟家的脸上笑都僵住了:“东家怎的知道?” 她怎么知道? 九尺高的壮汉一人剿匪! 晚上睡觉不穿她做的背心!忍的那样辛苦都不碰她,即使碰了也是吹灭了蜡烛隔着衣服!还有那满身的药味! 什么跟一个客商老板出去运货,他是去劫贼匪了!抢来了财物怕直接给她会被发现,竟学会迂回的通过她开的铺子来送给她了! 那汉子当真是觉得她好糊弄么!黎酥越想越气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啪”的一声把钟家的吓得一抖,小心的去看她,却见她湿着一双眸子,一时如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这是咋的了?” 黎酥抚着被自己拍的通红的小手:“没事,这箱金子先放你这儿!”说着起身就走,连那飘纱帷笠都忘了戴。 钟家的送她到门口还有些懵,站了会儿正要回去却见她迎面走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金光闪闪的胖子。 是那白日鬼,钱斗升!他显然已经看见她了,一双绿豆似的小眼放着光。 钟家的头脑立时就是一蒙,也顾不得什么忙喊了自己铺子里的伙计追上去,可是已经晚了,那白日鬼正谴了他那一群小厮将她围在了中间,凑上前直勾勾的盯着她惊叹道:“天爷哎!这流沙镇上什么时候有个这样标致的小娘子!” 黎酥气的一心只想找那汉子,根本没注意路上有这么些人,此刻被拦住才回过神,虽惊了下却也没慌,落落大方的行了礼:“公子有礼了,不知此番拦住小妇人的路是何意?我家夫君就在前头的酒楼里吃酒,若是久等我不过去怕是会着急的!” 她即刻说出她是已嫁过人的妇人再加上又谎称夫君就在前头,这青天白日的,但凡这恶霸有那么点脑子也不敢在这时候为难她! 果然,闻言那钱斗升愣了一瞬,随即不可思议的喊了声:“有人家了?” 黎酥点头。 这么个美娇娘竟然有人家了!钱斗升围着她转了半晌,喃喃:“这等美人儿竟然有人家了!是哪个短命的得了?” 看他这样子竟还是不死心,黎酥冷硬起了神色:“公子慎言,我家夫君身体健壮便是到您入土之时也会是神采奕奕!” “哟!还敢咒本大爷!”那钱斗升却是更来了兴致,一招手:“来呀!将这美娇娘给本大爷抓回去,她敢咒骂本大爷,本大爷定要好好治她的罪!” 黎酥并不怕,冷哼了声:“公子怕是不知道,那剿匪的大将军现下就在流沙镇,大将军嫉恶如仇,若是知晓有良家妇人被恶霸无故抢去……”她顿了下:“怕是不会轻饶了这恶霸!” 她已明说了利害,那钱斗升果然没再动手。 唬住了这恶霸,黎酥也不敢再多留转身就走,可是没走几步就又被那些小厮拦住,她蹙了眉头转身:“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那钱斗升虽也知道在这时候强抢不太好,但让他就看着这等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这么的从手里溜走到底是不甘心,一时□□冲昏了头脑,喝道:“动手!动手!给本大爷抓了带回去!” 他身边那些个小厮忙应声伸手过来要抓黎酥,正在这时,忽的一道银光甩过来正缠住那伸手的小厮,往后一带就将那小厮摔翻在地! 黎酥看过去,是两个面目冷肃的人,戴着瓜皮帽,穿着细布长衫很是体面的模样。 那钱斗升在这里横行惯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砸他的场子,一时怒上心头骂骂咧咧的过来:“两个龟儿子!不知道本大爷是县上太爷的亲儿子吗?敢砸大爷的场子,真是不想活了!” 那二人却是不说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飞踹将那钱斗升踹到地上,拳拳到肉,那是找死了的打法! 周边看着的人都看愣了:“这是……那白日鬼的死对头罢?”眼见着钱斗升被打的直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又都高声喝起了彩来! 黎酥心里有事没再管他们如何,折身往码头去了。 码头上,那个极高极壮最为显眼的汉子并不在,黎酥微蹙了眉头正待去问那老大,他就过来了看着她喜滋滋的:“小娘子来了啊。” 黎酥点了点头没功夫跟他客套,直接问道:“老大可知我家夫君去哪里了?” 天仙儿似的人儿问话了,刘三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头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过来巡看了一圈,同他说了会儿话就把他带走了,我倒是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那将军找他当真是要行赏吗?黎酥点了点正要说话,一个腰系白围裙店小二模样的人匆匆过来问道:“这位可是方青山方老爷的夫人,黎酥,黎夫人?” 他这称呼让黎酥微蹙了眉头:“是。” 那小二松了口气笑道:“方老爷正同一位大将军在我们悦来客栈吃酒呢,说是有事要同您商量这才差小的过来请您过去呢!” 原来是去客栈了!他不会无缘无故叫她过去的,定是有什么事情,她正好也要找他就点了点头,随了那店小二去了悦来客栈。 那小二带她去了二楼的雅间,只是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她怔了下还未问话,那小二就笑道:“方老爷让您在此稍后,他随后就到。”说着就关门退了出去。 黎酥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就坐在软塌上等着。 她这一下午来回的走早累了,此时坐下就忍不住那雕花小桌上趴,娇嫩的手心还红着,她嘟嘴吹了吹,打算等那汉子过来好好同他算账!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她还没来得及抬起脸儿来就听那人冷笑。 “酥酥,你让爷好找啊!” 第46章 追来 “酥酥, 你让爷好找啊!” 黎酥只听这声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忙转过脸。 门口站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老脸儿灰色三朵菊的库绸缺衿棉绸长衫,腰系嵌明珠腰带, 手拿吊玉坠的乌骨木折扇的俊美公子, 正是高凤岐。 而他身后站的两人, 头戴瓜皮帽, 身穿细布长衫,面目冷肃,竟是前头当街暴打钱斗升的那两个人! 想是他早就找到她了却没立刻出手, 而一直在暗中调查将她的事都摸的透彻,才会设下这么个妥帖的计策引她过来! 高凤岐见她看着自己身后的两人勾唇笑了笑,敲着手中的折扇缓缓走近她, 一派闲适贵公子的模样,目光中却是冰冷的:“你背叛了爷,爷还替你解了围, 酥酥啊酥酥,你说爷这性子是不是极好啊?” 黎酥被他逼的步步后退, 又听他喝道:“你是不是就瞧准了爷这好性子没拿你怎么样,你才愈发的无法无天,竟敢逃爷的婚!逃了爷的婚便罢了竟还跟个野汉子住一起了!”他说着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大步逼上来扬起了手。 黎酥吓了一跳忙又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的望着他。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正看着她, 仰着小脸娇花一样, 高凤岐那扬起来的手到底也没甩下去冷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好让你见识爷的手段!” 他话是这么说却没再动手, 见那人儿依然望着他不说话,想是害怕了,便缓了语气:“给爷个解释!” 他这话却是让黎酥愣了下:“给你个解释,你就不打我了吗?” 他什么时候打了! 见她当真是怕了,想是知道错了。高凤岐面上神色更缓和了些,勉强维持着冷肃“嗯”了声。 黎酥看了看他:“那你要听真解释还是假解释?” 解释还有真的假的!高凤岐那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恼了几分。 黎酥也是个察言观色的,立刻道:“真解释就是我不喜欢你所以要逃婚,至于和你口中的野汉子住一起,想来你也知道了,我们两个成亲了,我喜欢他,他是我的夫君,我们自然要住一起的。” 她每说一句,高凤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都黑成了锅底,又扬起了手。 黎酥时刻防备着,一见他动作立时就退的远远的:“你说过不打我。” 高凤岐抖着手,咬牙:“去!去给爷把那野汉子杀了!” 黎酥一惊,见那两人当真应声要出去,立时冷了神色娇喝:“慢着!” 高凤岐铁青着脸,冷道:“你这时候求爷也没用了!” 黎酥没在躲避,缓缓道:“高林峰,冀州的观察处置使,一年的俸禄只有三百六十两纹银,但却能养的起九房小妾,住的起占了半条街的大宅子。这么说,高公子怕是没什么概念……”她顿了下解释道:“就说那京城里恭亲王住的宅子才是你们家的一半大小!” 她忽的这样,高凤岐有些呆愣。 他不说话,黎酥也没停继续道:“这便不说了,他还要供养你这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吃喝嫖赌,占地买宅一掷千金的挥霍,只靠他这点俸禄怕是还没你扔出去的一小半多吧!如此,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这些个钱财都是你那父亲高林峰贪污受贿得来的!” “你……”高凤岐简直说不出话来了,倒不是因为自己老子贪污的事,而是眼前这人儿,明明还是这模样却为何忽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黎酥却不管他是何反应又道:“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你父亲又是冀州的一把手,底下的官员几乎都被他同化,是以并没人收集他的罪证上报朝廷!”说到这里她微微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收集了。” 至此高凤岐终于渐渐回过神,盯着她的眼神更亮了些:“你收集了又如何?” 黎酥笑道:“那所有的罪证都交托给了一个我最信任的人,每半月给她传一次信,若是忽然中断,她就会即刻将这些罪证递交京城大理寺,朝廷正值肃清风纪之时,到时候……”她没有明说,只提醒道:“为了我这么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弄的家破人亡,高公子,你可要好好思量清楚了!” 她说的这些确实是真的,早在她在黎府被这高凤岐缠上的时候就着手让奶妈出去找那些个地下黑市的人搜集罪证了,为的就是有一日她若当真被逼迫没了自保能力之时还可以有张底牌,这时候正好用上。 高凤岐听了果然没再说话,只是那紧盯着她目光越发的亮了。 黎酥只当未瞧见,福了福身子:“那小妇人就告辞了,我家夫君还在家等着我!”说着也不待他说话,谁也不看抬步就走。 那两个面目冷肃的人没得主子下令只互相看了看没拦她。 但就在她走到门口之时,身后那人忽的一笑:“你家夫君怕是等不着你了!” 黎酥也不回头,快速的去拉门,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框就被人攥着手腕子拉了回来。 那人使着力道拉她,黎酥重心不稳正扑到他怀里,高凤岐软玉温香搂个满怀也不撒手,高挑着眉:“你那夫君怕是早看到了你留给他的那封书信,此时正在伤心欲绝呢!” 他竟还伪造了她的书信给那汉子,不用想都知道上面定会写些扎人心窝子的话! 手被擒着黎酥挣扎不开,只好瞪他:“你莫要妄想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他是不会相信的!” 高凤岐竟也丝毫不在意:“爷管他信不信,反正他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着伸手拿过放在矮机上的玄色斗篷仔仔细细的给她兜头穿上。 黎酥被那两个面目冷肃的人擒着根本挣脱不开,眼看他当真是要劫了她走,很是不可思议:“你……你不怕我的人去京城告发你父亲吗?” 高凤岐刚把她的披风带子系好,闻言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爷的傻酥酥啊,你既知道我父亲贪污受贿,怎么就想不到他上头的人也是这样呢?除非你的人能透过重重关卡递进皇宫,上至大雄宝殿内圣上的龙案前方能奏效。” 倒当真未曾想到这些,黎酥头一次有些心慌:“你要带我去哪里!” 高凤岐竟笑的异常的温柔:“你本就是爷的女人,你说要去哪里?” 这货竟然不顾她已经嫁过人了!黎酥正待说话却被他往嘴里塞了团软绸丝巾堵住了嘴,眼也被人用黑绸蒙了上,世界立刻一片漆黑。 穿来这个时代这么长时间了,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心慌无措! 黎酥被堵着嘴蒙着眼,也不知道被那高凤岐带去了哪里,只依稀听到有水声和一些汉子的呼喝声。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码头!那汉子可能就在这里!她立刻拼命挣扎,无奈手臂被人箍的紧紧的一点用也没有! 她急的湿了眼。 待终于被人去了口中软绸巾子和眼上黑绸布,却是在一间精致幽香的房中了,虽是在房中但身下却微有晃动,想到那些水声,黎酥知道她现在应该是在船上了! 房间里那连枝灯台上已点起了蜡烛,天竟都已经黑了下来! 黎酥攥紧了小手,那汉子寻不到她……她不敢想象他会如何,只是心慌的厉害。 她想的这会儿,高凤岐就站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半晌终是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爷的酥酥原竟是这般的灵动,以前爷当真是看走眼了!” 黎酥撇过脸,没有说话。 她现在确实不知该如何做了,只能静观其变。 没碰到美人儿,高凤岐也不生气,依然兴致高昂竟紧挨着坐到了她身旁,柔声诱道:“酥酥说爷是个只会挥霍的二世祖却是冤枉爷了,爷可是已经在自己做生意了,酥酥跟了爷,那荣华富贵定会比现下还要多。你想要什么爷都能满足,不比那汉子强?” 黎酥目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我嫁过人,已经是个妇人了,你不介意?” 她忽的说起这个,高凤岐脸黑了一瞬,强笑道:“酥酥也莫要激爷,你本就该是爷的!” “原公子是不嫌弃酥酥的……”黎酥伸手拉起他,面上有些感动,伸手搭上了他的胸膛。 她能自己想明白最好,高凤岐心中一喜忙去抓她的小手,黎酥由着他抓住,趁他意乱情迷要揽住她之时,一抬腿狠狠的顶上了他的裆部。 高凤岐不妨正被顶住,一时疼的直冒冷汗,痛呼连连躬着身子去捂。黎酥忙趁机跑了出去,哪知刚到门口,腰就被人握住拖了回去! 高凤岐疼的脸都有些扭曲,也是怒了,竟就这么的将她按在地上扯她的腰带,一边扯一边怒道:“三番两次戏弄爷,真当爷是那泥捏的菩萨吗!今个儿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的手段!” 竟是要强来! 高凤岐虽被顶了一记但到底是男子,压制黎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时候,黎酥才体会到这个世道的艰险,恨怒踢打全然无用,只能放声大喊。 她喊叫,高凤岐竟是更兴奋开始扯她的衣服:“喊吧!这条船上都是爷的人看你能喊来谁。” 手被他箍着,黎酥绝望已经泪流满面,一声声的哭喊:“方青山!方青山!方青山……” 或是天神眷顾,那被高凤岐紧紧栓着的门猛的被人一脚踹开。 那汉子一身风雨,全身湿透,发怒尊神一般站在门口。 第47章 脱身 紧栓着的门猛的被人踹开,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来,电闪雷鸣间那汉子破风雨而来, 看清屋中情形,他目眦欲裂狂吼一声冲将上来。 这满是自己人的大船上怎么会忽然蹿出个野汉子! 那高凤岐不防备愣怔了一瞬, 便就是这一瞬只觉左脸一阵巨疼, 就像是被人轮了铁锤打过来一样,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满嘴的血腥气, 脑子里是懵的,眼睛都是昏黄不清了。 打小娇养的贵公子哪里经的住,手都抬不起来之时又觉后背一紧, 随即就被人扔了出去,直摔在那坚硬的槐木小桌上。 立时就是一阵头冒金星,强撑着缓过来一瞬抬头, 却正见那汉子将那人儿小心的圈在怀里,犹似发怒的熊一般激喷着满身的肌肉大喘着粗气,声音却是再轻柔不过的安抚:“别怕, 别怕,我来了!” 那方才还在自己身下死命挣扎的人儿此刻却万般依恋的埋在他胸口, 哭的直打嗝。 他这一看直看的全身气血都冲到了头上似的,挣扎着自那小桌上爬起来,满眼都是狠戾:“奸夫淫妇!” 他们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早惊动了船上的人, 刚冲过来见自家主子那副模样一时都惊呼连连七手八脚的过来扶他, 高凤岐艰难的挥开他们前来搀扶的手, 喘着气喝道:“将这奸夫给爷剐了!” 这些人大都是些侍奉的丫头、小子,得了主子的令却不敢怠慢,随手拎了家伙就冲了上去。 方青山虽不怕打,但他们人多保不齐就会碰到怀中的人儿,却是不敢恋战只护紧了黎酥大步往门外闯。 只是他还未走出去,左侧里忽的有一道银光缠来,方青山察觉险险躲过,迎面却又是一棍正冲着怀中的人儿,他忙侧了身用自己的背挡住随即单膝跪地俯下身将怀中的人儿牢牢的挡在身下,挡出一小片安全的区域。 外头诸多棍棒加身,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黎酥吓坏了,攥着他的前襟想说些什么可是出口的却只有哽咽,泣不成声。 那汉子竟忽的低头亲了亲她哭的通红的眸子,这个时候还柔声安抚:“别哭!” 黎酥哽咽更甚,拼尽全力转过脸儿喊道:“高凤岐!你不就是想要我吗!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那汉子听的呼吸都是一窒,斥她:“别闹!” 那边高凤岐看的眼中狠戾更甚,抬手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抽过正扶着他的那面目冷肃的侍者腰间长剑,大步过去推开众多丫头、小子一剑刺了过去。 他突然发难,没有人有防备一时都愣住了,黎酥瞪着眼睛连哭都不会了,直愣愣的看着那汉子闷哼一声,再支持不住她身上压了下来。 见此,高凤岐心中那股恶怒才稍出了一些,招手正待吩咐人将这汉子拉出去扔了,哪知那已经趴在地上的汉子忽的动了,抱起他身下压着的人儿闪电一般夺门而出。 因为高凤岐的动作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倒当真被他跑出去到了甲板上的船栏处。 反应过来,高凤岐冷笑:“这外面就是河流,你还能往哪里跑!”说着喝道:“给爷把这野汉子乱刀砍死!” 外头下着大雨间或电闪雷鸣,闪电划破长空,像是一条银龙将漆黑的夜撕开了一道裂口,照亮了站在船栏前的两人。 暴雨下那汉子是躬着身体挡在怀中人儿的上方,即便是这种时候了他竟还担心雨会淋着她。 眼看那么些人都要冲上来了,黎酥拼命的推那依旧将她紧紧箍着他的汉子,嗓子都哑了:“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吧!他要的是我,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别管我了!我让他放你走!” 那汉子摇了摇头,低头万般怜爱的亲了亲她因为冷和怕而发白的唇,轻声:“别怕!”随即抱着她大步踏上那船栏,背部朝下的倒入了黑沉沉的河水中。 这一幕众人都看呆了,高凤岐回过神忙大步抢上来,瓢泼大雨下,船驶动中,那河水黑沉沉的仿若无底黑洞,哪里还能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他慌了,扒着那船栏:“酥酥……酥酥……”又死命的去扯他身边小子:“下去!下去!给爷把酥酥找回来!” 破晓,一条大河里竟渐渐游上来一人,是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的高壮汉子。 秋季的早上,河岸空旷有风且他们还是刚从水里上来,寒冷程度怕是可比初冬,绕是他体魄惊人,此刻也是脸色苍白,行走踉跄的。 他渐渐上得岸来,细看下去这才发现他怀中竟还紧紧抱了个人儿。 那人儿也同他一样全身湿淋淋的,紧闭着眸子身上纤毫毕现,但那张娇媚的小脸儿却是绯红的。 那汉子一直注意着她早发现了,急的大喘气却没什么办法,只紧紧箍着她,用他自己身上还仅剩下的一点温度暖着她。 人儿病的昏迷不醒,那汉子焦急万分大步上得岸来,空旷的河岸前头却不再平整,渐渐高起,一直往上有苍柏、杂草、枯枝覆盖,鸟鸣啾啾的竟是座小山。 方青山心下松了些又紧了紧抱着怀中人儿的手,快步往山上去了。 这山虽小,里头植物却不少,进得山林里竟见着了不少的草药,方青山大喜过望,辨认出了柴胡、银花和连翘等匆匆采了许多攥在手中。 山林里的气温比山下还要冷些,方青山四下寻看着想找个山洞暂避。 哪知这一看却看出了熟悉之感,他愣了下又细细看了一遍,他脸上那一直凝重着的神色忽的松了许多,抱着怀中的人儿大步直往山顶去了。 这山算不得多大,在加上方青山刻意加快了脚步是以并没有多久就到了。 山顶,修竹茂林间有一片平整之地盖着三间木屋,地上还有那没消下去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这里正是岭山,贼匪们窝! 贼匪们早被那顾武带着人绞杀了,找了土质松软的地方挖了个大坑将他们全部埋了进去。他们也没再多事拆这三间木屋,是以这里头还是原样,倒正方便了方青山二人。 方青山大喜过望,挑了间相对小些的木屋进去,里头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方桌子,床上还有贼匪们留下的被褥。 虽是有些脏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方青山忙小心将怀中人儿放到床上,脱去她一身的湿衣盖上被子,又出去其他的木屋翻找。 那些个贼匪是被他突然袭击,顾武他们又没拿什么,是以他们日常生活的物什都还在。他很快就找到了个火折子、锅碗等,见木屋里还有被褥甚至是虎皮,便也一道拿了过来给黎酥盖上。 也不停歇又出去找了木柴回来升了火,搭了个架子在上头,吊起了个小锅,放入早已洗干净的草药,待煮至沸腾才盛出来扶起那人儿一口一口的给她渡下去。 草药辛苦,这般煮成药水更是难喝,她想是难受的很了,被喂下这么苦的药都没醒。 方青山心疼的贴了贴她的脸,很不能替她受了这些罪。 木屋小,火堆燃起来的热度很快就蔓延开来,黎酥又被那汉子盖了许多的被子和虎皮,虽没醒来额头上却已经热出了汗来。 方青山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见此终是彻底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去她额上的细汗,亲了亲她已经渐渐恢复成嫣红色的小嘴,缓缓坐到了地上,趴在了她的脸旁。 第48章 爱的惩罚 木屋温暖再加上草药的作用, 待到那半下午的光景黎酥就渐渐醒了过来。 虽醒来了但身上还有诸多不适,想抬起手来却都是软绵无力的, 她吸了一口气渐渐清醒,船上之事纷至沓来, 心中立时就是一慌挣扎着要起来却触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她吓了一跳转脸看去, 却是那汉子正趴在她身边, 面色铁青双眼紧闭。 想起在船上他身上受的一剑,黎酥心慌的厉害眸子不自觉的就湿了,紧紧握住他冰凉的大手使劲摇了摇:“青山……青山……” 他一动不动依旧紧闭着眼睛。 黎酥僵住了, 眼里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掉,半晌方小心的伸出细嫩的手指探去他鼻下。感受到他细微的呼吸之时,她仿佛是得到了救赎, 眼中泪虽流的更凶但心中却松了不少。 木屋里这般暖和了,他身上却依然冰凉,黎酥想把他搬到床上但她如何能搬得动, 想了想费力的掀开身上盖着的几层被褥和虎皮下得床来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是被那汉子脱去了湿衣捂在被子里的,此刻身无寸缕的出来, 绕是这木屋温暖也是忍不住的战栗了下。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她那一身湿衣早已经干了但黎酥也没有穿,就这么的紧紧贴在他怀里给他暖着。 他身上的寒气冻得她牙齿直打架,忍不住哭的小脸儿湿湿的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哆嗦着伸手拉了床上的被褥和虎皮下来盖到他身上, 一边暖他一边哭着喊他。 他却还是不言不动, 想到他身上还受有一剑, 黎酥心里又慌难受,自上辈子到现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是胸有成竹的,因为她都有办法解决,从不会放在心上。便是上次被黎悦卿设计陷害,她也是游刃有余,但这次的事情让她头一次体会到,她原来竟然是这么的弱,什么都做不到。 这般想着眸中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呜咽着埋进他宽厚的胸膛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腿都麻的没知觉的时候,背上微动,他虚弱的声音在头顶传来,略带斥责:“下……来做啥!冷!” 黎酥大喜忙抬起脸儿去看他,他果然已经醒过来了,低着头也正看着她,那双虎目里满满的都是柔情和心疼。 黎酥却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刚消下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呜咽着:“吓死我了!” 那汉子艰难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安抚:“没事,不哭!不哭!” 黎酥点了点头,强忍了泪扶他到床上躺下。 那汉子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凉不敢再抱她拉过虎皮将她包住,又艰难的去扯她挂在床头的衣服想给她穿上。 黎酥忙握住他的手,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干……啥?”那汉子虽不解,却也配合着抬手。 黎酥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解开了他的外衣却也没脱,就这么连亵衣一道小心的撑着往他后背看。 她这是要看他的伤!反应过来,那汉子怕吓到她忙侧身想躲。 只是他身上伤重,躲的有些艰难,慢了些正被那人儿看了个清楚。只见他那宽厚的背上竟缠着厚厚的绷带绕至前胸,被水泡的都有些松动了,皱巴巴的侧了位置能看到底下众多的已经结了痂却又被水泡开伤疤,而正中间则是一道新的深深的剑痕,虽已经没再流血可却是被河水泡的发白,裂着肉看着甚是可怖。 黎酥直愣愣的看着不动了。 方青山忙拢起了衣服,将她身上已经滑下来的虎皮又往上拉了拉,安抚:“小伤……不碍事,不碍事!” 那人儿依旧没有说话,细看下去她那双灼灼的眸子里竟是又湿了,晶莹的泪滴顺小脸儿“扑簌扑簌的”往下落,眼皮、挺翘的鼻尖都哭红了,嫩红清透的跟一块上好的晶玉一般。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抽,再顾不得什么将她连人带虎皮箍进自己的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连声安抚:“别哭别哭,我没事!没事!” 被他一抱那人儿却是更哭的凶了,攥着他的前襟在他怀里哭的直打嗝。 方青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强撑着壮了声气儿的安抚:“我没事,不疼,别哭了。” 或许是他的这般安抚很有效,那人儿渐渐止了呜咽,直埋首在他怀里闷闷的问:“这是哪里?” 见她停了哭泣,方青山稍松了口气忙道:“这是岭山,贼匪们的住处……”说到这里猛的顿住,因为他想到了这件事,他还在瞒着她的。 但是那人儿却没再问了,只让他重新躺回被窝里,自己默默的穿了衣服,说了声:“我出去下。”就推门出去了。 她是出去找金疮药和绷带了。 贼匪们干着要命的买卖,若受了伤肯定不会走几十里地的路跑去镇子上找大夫,是以这屋子里定会有他们备下金疮药等物什。 如她所想,很快她就在正中间的一间大木屋的箱子里找到了许多的金疮药和绷带,待要走又看到一旁竟还有几坛子的女儿红便也一道抱了回去。 木屋里,那汉子正下了床要出来,黎酥看蹙了眉忙跑过来扶他,又心疼又生气板着小脸儿:“起来干什么嘛!” 那汉子笑了笑,平稳着因动作而有些发喘的气息佯装中气十足的模样:“我没事,不用躺,你身子还没好,别乱跑,山里风大再凉着了。” 黎酥嗔瞪了他一眼,将酒倒入干净的瓷碗里,端过来道:“我要用酒给你清洗下伤口消消炎,你忍着点疼……” 方青山不想让她动手,伸手拉她坐下:“我自己来就行,你伤寒还没好,再睡会儿。” 竟还这般执拗,黎酥生气,看了看他忽的抬脸亲了上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娇致致的:“你不让我给你上药,以后我怎么给你玩儿嘛!” “……”因她这一句话,方青山那张因伤而铁青着的脸竟渐渐闷红了起来强装镇定:“别闹!” 黎酥点头,自他身边起身一边伸手脱他的上衣一边道:“不想让我闹就听我的嘛!” 强硬又娇气! 方青山心里万般怜爱,只得随了她。 黎酥先将他身上缠着的旧绷带小心的拆下,这才见到他身上全部的伤痕,带上前胸上的,得有数十道。 她看的又忍不住湿了眸子,怪不得前几日他都将自己裹的严严的,且她竟然还让他带伤要她!想来定会会撕裂伤口。 想到这里,她又是满心愧疚,眼泪流的更凶了,怕被那汉子发现,只强忍着道了句:“我开始了。”就用了洁净的布巾浸了碗里的酒水,万分轻柔的擦上他的伤口。 擦上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背上的肌肉都是一阵抖动,他却一声不吭,连个闷哼都没有。 黎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哭,凑上前往他伤口上轻轻的吹气,企图以这种方式减缓他的疼。 如此待全部擦完上好药缠好绷带都用了一个多时辰,木屋外那日头都下来了,夕阳透过那木窗照进来将地都染成了橘红色。 给那汉子小心的又拉上了衣服,黎酥才终是放下了心,想扶他躺下可那汉子却怎么都不躺非要下床,拉她去床上。 黎酥一恼,索性钻进他的怀中,小心的环着他劲腰:“那就一起睡吧。” 看着自己怀中那张如娇花吐蕊般的小脸,方青山当真是柔肠百转,也顾不得自己体凉忍不住伸手箍紧了她,低头亲了亲她眉心的那一点朱砂痣哪里还能拒绝,眉眼中都是宠溺的笑:“好。” 两人一起躺在被窝里,想起前头的事,黎酥忍不住问他:“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闻言,那汉子的脸色瞬间变的凝重了起来,看着有些凶:“是老大跟我说的。” 原来,那汉子回来后,老大没见他身旁跟的小娘子一时有些心痒忍不住问了句,那汉子听了奇怪忙追问,老大便将那小二的话都说给了他,他一听就忙往那悦来客栈奔去,可到了之后客栈里早没人了,他一时激怒扯过那小二煞神一般的逼问。 铁锤似的拳头就在脸旁,那小二吓的裤子都湿了,忙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去。但他知道的却不多,只道是一个模样俊美的公子让他做的。 方青山虽木讷但却不笨,模样俊美的公子还要骗走他媳妇儿的那就只有一个,高凤岐! 他抖着手,将那小二扔到了一边忙又满镇子的找,可他找遍了都不见高凤岐的半点踪迹,他越发暴躁,平日里那般温和的一个汉子竟是见人都想打,倒是那老大跑过来找他,同他说了码头上有个相貌俊美的公子带着一行人上船走了。 那汉子满镇子找人那般大的动静,老大也知道了黎酥被劫的事,心里也是着急便也帮忙留意,却正叫他给看到那高凤岐带着被罩在黑色斗篷里的黎酥上船。 一时起疑,却又不好拦只好跑来告诉方青山,方青山一听又赶紧往码头上奔,可是高凤岐的大船早走的只剩下个点了。 他心急如焚竟就要那么的往河里跳,倒是那刚追上来的老大忙的拉住他,给了他艘小船让他快追。他这时才想起来还有船,都不及道谢上了船就追了过来。 待到了天黑下来,下了暴雨,那大船的行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才终于追上来,立刻跳入河里游至那大船边顺着爬了上去,小心避了人正在寻找却听见了黎酥的喊叫,这才忙踹了门进去。 黎酥听了眸子又忍不住的湿了,亲了亲他的唇嗔道:“傻子!” 好再有惊无险,媳妇儿现在好端端的就在自个儿怀里,那汉子“嘿嘿”的笑,万分满足。 黎酥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找他算账:“那将军、这贼匪窝、你身上的旧伤还有你偷偷通过我开的铺子送金银的事怎么说?” 不妨她忽然问起这事,那汉子的笑还僵在脸上干咳了声,挠着头,半晌讷讷无语。 黎酥“哼”了声忽的伸手透过他的亵衣刮上了他胸前的两点,听他哼了声,不及他说话又迅速滑到他的下身,握住了他那已经有些微微抬头的昂扬。 他气息都已经粗喘了起来,黎酥却还不放过他又抬头亲上了他的唇,喂了自己的小舌头给他。 他似久旱逢甘霖忙接过来狠命的吮吸,手下那东西越来越粗,越来越硬,待那汉子再耐不住猩红着眼要翻身将她往身下压之时,黎酥忽的咬上了他的舌头,趁他吃痛暂离之际,游鱼一般滑出了他的怀抱,轻巧的下了床,俏生生的站在床下,伸出自己细嫩的小手一点一点去划那被他吮的肿胀的红唇,万分魅惑:“这是给你的惩罚!” 说着转身就走“嘭”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我去大木屋里睡!” 只剩下一个欲火焚身的方青山,粗喘的气息都溢出了屋外! 第49章 下山 说是去大木屋睡, 黎酥却进了林子,她是要去捡些木柴回来。 屋里的火堆都只剩下炭火了, 而且他们都这么久没有进食了,那汉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更是需要吃些东西的。那大木屋里还有些米, 黎酥打算煮点粥给那汉子喝。 山林里别的没有就是柴火多, 没一会儿黎酥就捡了许多, 又见树旁还长有许多蘑菇便也采了许多。 她只顾着弄却忘了自己力气小哪里能拿的完, 只好分了五六趟才将她捡来的那些柴火和蘑菇都抱了回来,在小木屋外头堆了一小堆起来。 这时候天都渐黑下来了,她不敢多歇息, 小心的推开小木屋的门,里头那汉子已经睡着了,还在打着鼾, 听那声气儿想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黎酥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过来火堆旁边,火堆儿已经完全熄灭,里头的炭却是火红火红的, 还在散发着点点的温暖,旁边还有那汉子找来的火折子。 黎酥回忆了下那汉子平日里生火的模样, 拿过一把干树叶子先用火折子点起放入炭火里,又赶紧着往里头放些细小的干树枝,树枝干燥慢慢的就着了起来, 黎酥看的弯了眸子忙拿了木柴填进去又不时的拿了木棍去扒拉, 这般小心看顾着竟还真叫她燃起来了, 一时豪情万丈, 捂着嘴差点乐出了声。 跟着那汉子这么久了,她终于会烧火啦! 火渐渐旺了起来,黎酥又忙去拿了小锅想架上去,只是她一高兴就忘形了,也忘了那火是会烧人的,端着小锅就直直的往那火苗上放,正被那火舌灼到了手。 立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手中的小锅也扔了出去,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惊醒了方青山,一睁开眼就看见那人儿站在火堆旁攥着手指头直哭,吓了一跳,忙起身过去拉过她的手看,急问:“咋了?” 那人儿哭的小脸都是湿的,啜泣着:“火烧了下。” 便是她不说,他也看出来了,那细嫩的手指都被燎出了一个水泡,周围嫩红一片。原本白嫩的手心和手背上竟满是脏灰和黑炭,再看那小脸儿,竟也是脏脏的! 方青山看的胸膛不住的起伏,倒没说话只是沉着脸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舔了舔,趁她不注意咬破那个水泡将里头的脓血全部吸干净,安顿她坐到床上。 出去到大缸里舀了碗清水放了盐才端回来。 回来的时候看见她采回来的蘑菇和捡回来的木柴,脸色更是沉的吓人。 这里没有治烫伤的药,只好先用着盐水给她淋了淋手指,心疼的吮去她眸中的泪:“以后别干这些,喊我起来!” 她被火灼了吓的恹恹的,委屈的窝在他怀里“嗯”了声。 这会儿功夫,那火堆里的火又渐消下去了,夜里凉,木屋里的温度也在渐低,方青山扯过虎皮将怀里的人儿裹住,这才起身将锅架好收拾起来。 却不是做饭,而是先烧了热水将她手上的脏灰洗去,又用了洁净的布巾细细的擦去了她脸上的脏东西,这才放心的去煮饭。 那些个贼匪们很会享受,大木屋里不仅有米还有腊肉、蛋、盐等,再加上黎酥采回来的蘑菇,他煮了锅烩菜。 虽是没有炒但煮出来后,那香味也是勾的人直流哈喇子。 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那人儿咽了咽口水,等不及好也不怕火了,裹着虎皮就跑过来眼巴巴的往锅里瞅。 方青山看的忍不住的笑,拿了筷子夹了一小块儿煮好的蘑菇,吹的不烫喂给她。 她忙不迭张口接过去,跟吃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眯了眸子。 见她当真是饿了,方青山忙又添了把柴火加快了速度,待终于将那腊肉煮烂,那人儿都快趴到锅里了。 方青山忙盛出来一点儿到碗里给她。 她看了还不乐意:“小气!” 方青山也不生气,揉了揉她的头:“少,凉的快,吃完了再盛!” 她听了很是惊喜:“不用我给你玩就给我吃吗?” 方青山:…… 她的伤寒还没好全,吃过饭,方青山刷洗了锅碗就开始给她煮药。 那人儿开始不知道,以为他又在煮什么好吃的还凑过来看,待看清那锅里的草药,她一脸警惕:“你喝!” 真是一好就不老实了!方青山拉过她安抚:“伤寒多难受,喝了明天就该大好了。” 那人儿直摇头:“我好着呢,不喝不喝不喝……”跟个耍赖的孩童一样。 这里也没有糖没法诱哄她,方青山没办法,只好给她下空头承诺:“你要是听话乖乖喝了,等回去,每日里我都给你做甜食。” 那人儿听了却还是不怎么愿意。 他只好加重砝码:“每顿都做!蜂蜜也买回来给你吃。” 还有蜂蜜呢!那人儿终是经不住诱惑,亮着眸子忍不住往他身前凑了凑:“当真?” 方青山眉眼中都是笑意:“当真!” 她便放心了。 待药煮好,犹如上刑一般艰难的端起药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那辛苦的味道直刺激的她眼泪连连,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方青山看的心都化做了一滩水,却不能替她喝只好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支招:“喝药要快,这样就不哭了。” 那人儿也知道,乖巧的点了点头,当真一口气喝了下去直呛的小脸通红,哭唧唧的。 方青山看的心疼,忙将她抱到怀里轻声安抚。 黎酥喝了难喝的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的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好。 她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这一缓过来劲就不安生,扯了那汉子的粗硬的头发过来玩,一边玩边想:“也不知道那高凤岐走了没,流沙镇咱们是不好回去了……”她想的入神了,都没有注意那汉子抚着她长发的手僵了一瞬。 脑中灵光一闪,黎酥在他怀里仰起了小脸儿:“咱们回莲花村罢,还住山上,还能叫二虎回来呢!” 方青山听了没有说话,顿了顿低头亲了亲她嫣红小嘴:“回流沙镇。” 黎酥有些担心:“那要是高凤岐还没走怎么办?” 方青山道:“他会走的。” 他说的那样肯定,黎酥有些疑心,想了想问他:“那将军找你说了什么?” 不妨她竟如此聪明,能即刻就想到了这里,方青山别开眼:“他说我剿匪有功要奖赏我,我还没要奖赏,想着回去让他帮忙赶走那恶贼作为奖赏,他肯定也会同意。” 这倒是不错,黎酥便安心了,那流沙镇还有她盘下来的两间铺子和家里的近四千两银子,还有那汉子劫回来的许多金银呢,要是就这么的走了,确实挺可惜的。 吃饱喝足又休息够了,二人精神都好了许多,便没有在这岭山多待。次日方青山就要下山,岭山到流沙镇有几十里的路程,途中又无人烟寻不来马车,那人儿娇弱定走不动,是以他想先自己回去,待一切都安顿好了再驾了马车过来接她。 那人儿也乖巧没有强跟他,只送他出门,站在松树前冲他挥手:“早点回来。” 俏生生的跟往日里送他出门上工一样。 方青山抱了抱她,狠下心转身走了几步又大步跨了回来:“一起走!” 到底还是不放心。 虽这岭山内没有虎豹,但不保证没有狼,且山里蛇虫也不少,虽是快到冬季了,但保不齐那蛇见木屋暖和就钻了进来,没有他在,再咬到她可怎么办! 山路崎岖,路途遥远,方青山想抱着那人儿走,可是她担心他的伤势死活不愿意,硬撑着竟同他走到了那半下午,直累的小脸儿都白了。 方青山看的心疼,便不再走了,在路边平整的林子里找块背风的巨石,抱着她过去了。 她早困了,一到他怀里就自动的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着了。 虽只是几十里地的路程,但方青山也准备的很充足,食物、火折子、小锅,甚至虎皮被褥、治疗风寒的药草都带着,就是怕她支撑不住,如今正好用上。 她累的很了,他将她放下来靠着那粗硬的大石头都没醒,方青山万般怜爱的亲了亲她的唇,不敢耽搁,忙卸下身上背着的一众物什。 先将被褥铺好,将那人儿抱过来放进去。被褥软,她虽没醒却不自觉的舒展了眉头,在上头蹭了蹭,猫一样。 日头渐下,凉气又上来了,方青山又给她盖了床软和的被子和虎皮才放心的去捡柴火回来,架锅起灶。 依旧是煮了大杂烩,腊肉、鸡蛋、粉条还有他在旁边摘回来的野菜,料不多煮在一起稀稠适中,最后再点上几滴香油,那香味都能飘出几里远。 方青山正待叫那人儿起来吃饭,忽的一道粗犷的声音喊道:“真他娘的香啊!给老子也来点!” 方青山皱了眉,转脸,那人也正从巨石后面转过来,双方看见都是一怔。 那人跟平白捡了个宝贝一样,高兴的眉飞色舞:“方青山?你小子没死啊!” 面目粗犷,满嘴络腮胡,竟是那顾武! 第50章 我媳妇儿白天不让抱 那日顾武在码头上找到方青山, 单看那体型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强拉着他出去说了许久的话。 大体上就是劝他去从军, 那汉子心中满是家里的那个妖精舍不得离开她,而且…… 是以那时候他虽有动心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回去想想。 那顾武看着粗犷急躁对方青山却极有耐心, 满口同意。 后来, 方青山带着黎酥跳入了大河, 他还跟着人找了两天, 但因军务不敢耽搁太久只好满心遗憾的往回走了,哪知竟能在路上碰见他! 那真跟捡到个宝贝似的,眉开眼笑的上来就要扯他说话。 方青山浓眉一皱忙捂住了他的嘴, 低头,见那人儿依旧睡的正香才松了口气,回过脸那顾武也在探头跟着看, 待看清那人儿脸,他呆住了一时眼都瞪大了。 媳妇儿睡觉的模样被别的男人看到了,方青山心里不高兴, 沉着脸将他拉到前头说话。 甫一露出嘴来,那顾武就忍不住喊道:“那就是你媳妇儿啊?” 方青山点头。 见此, 顾武“啧啧”直叹:“怪不得你小子为了媳妇儿连命都能豁出去,媳妇儿长的真他娘的好看!” 方青山听的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强调:“是我媳妇儿!” “对对对, 是你媳妇儿!”那顾武是个莽性子, 也不在意拉着他问:“想的怎么样了, 跟我去打仗吧!” 方青山点头:“我跟你去!” 顾武大喜, 正要说话却又听他道:“你应我三个条件我就跟了你去!” 顾武忙点头:“你说。” 方青山道:“一替我摆平高凤岐那个恶贼;二把那县太爷和他的儿子查办了;三……三……如果我身死一定不要告诉她,要跟她说我是荣升了,看不上她了,不要她了,她要是不信就找证据让她信,她肯定会难过……”说到这里,他顿住了,竟当真想到若真到那时候她哭的万分可怜的模样,心中像是被刀剐过一样,颤动着嘴唇:“但她肯定会有好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她另嫁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看着她过的好才能离开。” 顾武听到最后也是唏嘘不已,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要去做的事情确实是九死一生! 默了默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无言。 方青山二人回去的时候,那人儿还自睡着,细嫩的小手放在小脸儿旁睡的异常乖巧,方青山挡在她身前看了她许久才伸手将她小心的抱到怀里轻唤:“媳妇儿……” 她睡意正浓,在他胸口蹭了蹭直往他怀里钻,企图屏蔽干扰。 她这模样看的方青山心里松快了些,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大手托起她的小脸:“吃过饭再睡。” 被这般搅扰,那人儿终是醒了过来,眸子半开半合,异常的娇憨可爱,方青山看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想亲她却又顾忌着有外人在只好忍耐,拉了她起来给她介绍:“他就是要给我奖赏的那位顾将军。” 长年在军队,都是大老爷们连个母马都少,更别说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了,那顾武忙整了整衣襟,热情万分:“啥将军!都是自家人,我叫顾武,弟妹好!” 竟还套上近乎了! 只是那人儿困的恹恹的,见到人也没什么兴致只是有礼数的朝他福了福身子,没有说话。 方青山见此也不再多扰她,忙拉她坐到褥子上,盛了饭出来给她。 那顾武在一旁馋的直流口水:“青山老弟给哥也整点,哥这一路上净吃干粮,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方青山点头,又拿了个碗出来给他,他忙接过来“嘿嘿”直乐自个儿跑去锅里盛饭,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方青山没着急吃,只是在旁看着那人儿,她困的吃饭都没力气,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怕她这样吃不饱,方青山忙接了她手里的碗过来,一口一口的喂她,一旁顾武看的满心艳羡都快没食欲了。 用过了饭,方青山本还想给那人儿煮药,但看她已经困的又睡着了,便不忍心再扰她,收拾起了东西背到背上,又拿了那虎皮给那人儿严严实实的裹上,这才也一起抱到了怀里。 顾武在旁看的大惑不解:“你这是要干啥?” 方青山动作不停,轻声道:“回流沙镇。” “啥?”顾武听的差点跳起来:“天都黑了!你现在赶啥路啊!” 方青山顿了下道:“我媳妇儿白天不让抱。”所以只能趁着天黑她睡着了抱着她赶路,省的再累到她了。 顾武:…… 他娘的!为啥老子心里这么不舒坦! 到底是吃了人家的饭,顾武也看不下去他一个人又是抱又是背的,豪爽的伸手接过他背上的一众家伙什,哼道:“走吧!” 黎酥自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未走过这么些路最是娇气,这下累很了一睡就睡了一天,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熟悉的细木雕花大床和湘绣双凤床帐,这竟是在家里了。 黎酥渐渐回过神,撑起了身子唤:“青山……” 果然有脚步声过来,待那门帘子被人撑开,却是个身穿挖云镶边比甲,下着元青色细布裙,面目周正的妇人,竟是钟家的! 她进来笑道:“东家醒了,可要用饭?” 黎酥愣了下:“钟掌柜,你怎么过来了?” 钟家的道:“是您家夫君托我过来照看着你的。” 黎酥听的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掀开被子下床:“为什么要托你过来照顾我?他去哪儿了?” 钟家的见她急的赤着脚就要往地下踩,忙上前拉住她,拿过一旁的淡青春罗夹衫披到她身上:“东家莫要着急呀,他只是出去一趟过两天就回来。” 黎酥追问:“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您不是在睡觉嘛!”钟家的安慰道:“说是回莲花村拿点东西回来,只让您安心在家等他回来,别的就没说了。” 回莲花村拿点东西?拿什么?为什么要回莲花村拿?这些都是她想问的,但钟家的定是也不知道,黎酥只好作罢,穿了衣服随着那钟家的出去。 哪知道一出门,院子里头竟有两个身穿白纺绸大衫,二蓝摹本缎的半臂,青绉花边裤的半大丫头在扫地。 见着她出来,忙停了手中的活儿计,恭敬的行礼:“夫人。” 黎酥愣了下看向钟家的:“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钟家的也是愣怔:“什么怎么回事?”这是她第一次到黎酥家来,并不知道他们家中以前没有买丫头。 见问不出来什么,黎酥只好作罢又往前院去,一路上竟还有许多在干活儿的丫头、婆子,见着她都是恭敬的行礼。 黎酥凝重着神色也多问,只是刚转过那垂花门就听见大门外头有隐隐的吵闹声,她听着奇怪忍不住走过去拉开门,这一看却看的她吓了一跳。 只见门外头围了两层手拿大刀的差役,正在不断驱赶想要过来看热闹的民众,见她拉开门一个个都呆了,直愣愣的盯着她瞧。 钟家的忙上前将她拉回来冲那群差役瞪眼:“看什么看!这位就是方青山的夫人,你们要守的人!” 那群差役一听脸上都露出了艳羡的表情,倒也不敢怠慢,恭敬的喊道:“方夫人!” 饶是黎酥再聪慧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将大门关上问那钟家的。 这个钟家的倒是知道,说起来还兴奋的满面红光:“就是昨儿个,那剿匪的大将军忽然闯进了县里太爷家,将他那个正在养伤的儿子钱斗升给带走了,说是要带他去参军!那白日鬼都被太爷养的跟头猪一样,哪里能受的了这个罪!再说他们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独苗,那太爷哪里能舍得,忙不迭的求,那大将军就发话了……” 她清了清嗓子学道:“要想让你儿子在战场上能活命就要保护好方青山的媳妇儿,要是他媳妇儿少了一根头发,那你儿子就得折在战场上!说完不由分手就拽了那白日鬼走了,那太爷怕啊,连夜就派了人过来您这守着了!” 说到这,她都恨不能拍手叫好了,赞道:“东家!您家夫君真有能耐!竟还能使唤的动那大将军!” 原来,自他们回到这流沙镇,那高凤岐果然还没走,一直在码头上派人下河打牢。 因方青山提出的条件,顾武不得不出手,将高凤岐一众人赶出了流沙镇。但他是高官之子,就是顾武也不好真下狠手,是以不保证他还会再回来,但那县太爷就没那个好运气了,他堂堂西风营副将,正四品官还能压不住他? 便想到了个一石二鸟之计,那就是拿了他的儿子让他保护着黎酥,这样那汉子也能走的干脆了! 但这内里的缘由黎酥却不知,听了心中越发的不安,又是往家里买丫头、婆子,又是威胁县太爷守着她,那汉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第51章 快他娘的管管你家狼 就在黎酥一日塞过一日心慌的时候, 那汉子终于回来了。 彼时,黎酥正窝在院子里的吊篮内。自那汉子不在家, 她便不怎么爱睡懒觉了,每日里一大早就起来坐在吊篮里等。 深秋了, 风都渐寒何况是早上, 丫头、婆子们劝破了嘴皮子都无济于事, 只好给她穿了披风, 垫了小被子,热了手炉。 只是她虽有精神,娇气的身体却受不住, 往往到了晌午的时候精气神就有些不佳,半阖着眸子有些迷糊。 正迷糊着,忽的脚边一阵异动, 她微蹙了眉缓缓睁开眸子,却正对上一双寡淡的棕褐色的眼睛和那湿漉漉的嘴筒子。 竟是二虎! 这一看看的黎酥立时就清醒过来,惊喜万分忙往后看, 果然那汉子就站在二虎后面,铁塔尊神一样, 想是匆匆赶回来的,气息都还在不稳着,晶亮着一双虎目直直的的望着她。 黎酥还不及反应就被他伸出了长臂自吊篮里抱出来, 大手捧过她的小脸, 低头就亲将上来。 他亲的狠了, 黎酥舌根都被他吮的生疼, 忍不住雾蒙起了一双眸子,可那汉子却跟染了药一样,抱起她就要往门柱上抵,底下那个粗硬的大东西正在狠狠的抵着她的小腹。 这莽汉! 黎酥忙咬了下他的舌尖,趁他稍回了丝丝神智暂离,忙伸手推了推他,气息也是有些不稳,娇喘着:“你想被那些个丫头、婆子看到呀?” 闻言,那汉子才想到他走的时候确实往家里买了几十个丫头、婆子。 他懊恼了一瞬却还是不甘心,一把将她打横抱大步往内院里去。 黎酥也随他,一路上碰见些在做活儿的丫头都是羞红了脸朝他们行礼。 那汉子却是谁也不看,只盯着怀里的人,急不可耐的进了卧房插上门就将她压到了床榻上,边亲边解她的衣裳,黎酥也是被他揉搓的没了章法,正迷离着忽听外面丫头们的惊叫声,她方回了一丝神智软软的推了推那汉子:“二虎吓到他们了。” 那汉子猩红着眼睛,粗声:“不管!”继续埋头在她身上,起初黎酥还挣扎两下,提醒着别让二虎伤了人,后来被那汉子磨的哭叫连连哪里还记得什么来! 这番疼爱时候就长了,便至了那月上柳梢头才将将收住。 那人儿被他欺负的眸子都哭红了,受气小媳妇儿一样侧着身子不理他。 看着那润白如玉的纤瘦美背,方青山心头悸动又起却也知道她定是承受不住了,只好强压下伸手将她紧紧揽进自己怀里,探头过去紧紧贴上了她的小脸儿,一声声的唤:“媳妇儿……媳妇儿……” 三天三夜了,他都有这么久没见到她了,他想她,发疯似的想!他不敢不想象若是日后离了她,他该会是怎么样! 他这般想着,揽着她的手就无意识的紧了紧,勒的那人儿疼了,本就还湿着的眸子又润了些,伸出小手打了打他紧紧箍着她的大手翻过身子,仰着一张小脸儿瞪他。 她刚承了雨露,面色媚的仿若噬人的妖,方青山看的喉头不住的滚动,终还是忍不住又抬起她的精巧的下巴吻了上去,底下那东西再次起来竟是又压着那人儿给欺负了一次。 那人儿本来强撑着,攒着劲要问他话呢,这下一弄再没了精力,润着眸子娇弱无力的倒在那汉子的怀里睡着了。 方青山万般怜爱的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起身穿了衣服出门。 外面的丫头、婆子都被二虎吓的躲到了房间里,这时候各院里只亮着灯笼静悄悄的跟以前一样,只有二虎独自窝在门口,见他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青山朝他打了个手势,多年相处,一人一狼早有默契,二虎便自地上起来跟着他往前院去了。 厨房里的红泥小火炉还自燃的旺旺的,方青山娴熟的拿过紫砂锅,倒了羊奶进去又往里头放了些杏仁这才放到火炉上。 自他回来就一直要她到现在,她定会饿,得喂她点东西垫垫肚子。 厨房里还有许多的生肉,方青山便全拿了放到木盆里递给二虎,有些愧疚:“这里没有活的猎物给你捕杀,只能让你吃这些了。” 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饿了,以前在山上从不吃死物的二虎这次竟低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点也不嫌弃。 待它吃完,小火炉上的羊奶也滚了,像往常一样方青山捞去了里头的杏仁又往里头放了糖,这才端着回了卧房。 那人儿困到极致依旧睡的正熟,一捧青丝铺陈在绣枕上,承了雨露的小脸愈发艳的勾魂夺魄,方青山看的心头一阵阵的发痒强忍住上前将她连人带被的抱到怀里,渡了羊奶进去。 早已习惯,她还似以往很是乖巧,细嫩的小手攥着他的前襟满是依恋的样子。 方清山就这么抱着她,一直看着,不够似的亲她直至那五更时分又给她渡了羊奶,才找来了管事的李婆子。 他买来的这些丫头、婆子签的都是死契,是以她们虽然怕二虎但也没一个人跑,钱婆子也是,战战兢兢的:“老爷有什么要吩咐的?” 知道她们害怕,怕给那人儿带来不便,方青山只好解释道:“那狼是我从小养大的不咬人,你只需每顿往厨房那木盆里放些生肉骨架,它自会过来吃,别的不用多管。” 听说是他养的,这李婆子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是松了些,她也是活了那么大把年纪的人了,经了不少的风浪便渐渐平静下来,恭敬的应声。 方青山这才放心道:“我媳妇儿身子弱,你们要时刻看顾着。她很爱吃甜的,所以家里千万不能有太多的甜食,就是有也要藏起来,过个一两天给她吃一次;她喜欢赖床,早上从未起来用过饭,你们不能扰她也不能就让她空着肚子,要煮了羊奶唤她起来喝下才行,那羊奶里头一定要放杏仁去膻味,还要放糖,不然她不会喝;她喜欢前院的吊篮一坐就是很久,你们一定要跟在旁边看着,不能让她睡在里头了;还有,天冷了一定要多给她穿衣物,屋子里炭火不能断,要保证暖暖的不能让她受一丝的寒……” 他是那样一个莽汉子,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但对上那人儿,她爱什么,她不爱什么,都跟刻进了心里一样,一件件一桩桩说的无比自然。 那李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是头一次见着这么疼人的郎君,听的都愣神了只是越往后越觉的不对,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你还要走?” 闻言,方青山默了默:“她醒来后要是问起,你就说我从军去了,有大将军帮扶不会有事,半年就能回来。她知道了肯定会哭……” 这般说着,脑中就立时浮现出她醒来后哭的万般可怜的模样,便只是这样想着就让他心如刀割,顿了半晌方道:“她哭,你们就哄哄,要是还不行,就拿蜂蜜给她,哄她说顿顿都给她糖吃……” 正交代着,垂花门外忽的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青山兄弟快点……哎哎哎!你家这狗怎么……操他娘的,这是只狼啊!” 是那顾武,他等不及想进来找人,却被二虎拦住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方青山才发觉外头的天色都已经亮了起来,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他站起了身往卧房里看了看却到底没有进去,只大步出了内院。 前院里,二虎正在同顾武搏斗。这是个生人,无端闯入,它是拼了命上去撕咬的,平日里看起来那般淡漠似乎没什么威慑力,一旦发动便是顾武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一时拿它没办法。 一见方青山出来,顾武大喜正要过来说话,一个不留神手上就被二虎抓了道血痕,忙跳开身再不敢分神,只是吼道:“快他娘的管管你家狼!” 方青山没有说话,就站在旁边看。 顾武都被咬毛了骂道:“你他娘的还看什么看!没看见老子都快被你家狼咬死了啊!” 方青山这才喊了声:“二虎过来。” 听他出声,二虎果然停止了进攻,只还是龇着牙,倒竖着毛,虎视眈眈的盯着顾武。 顾武好容易松口气,撑着腿喘了半晌,怒气冲冲:“你他娘的这是啥意思!” 方青山解释道:“我不在了,总要有人替我守在她旁边。” “守就守啊!你他娘的让个狼咬老子……”吼到这,顾武忽的反应过来:“拿老子给你家狼当练手的啊?” 方青山点了点头,无视他的暴跳如雷,过去顺了顺二虎的毛,也不管它能不能听的懂,只嘱咐道:“我走了,你一定要替我守护好她,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在它的顺毛下,二虎渐渐平静,淡淡的看了它一眼,扭头进了内院。 方青山也跟着往内院里看,仿佛想透过这重重的房门看到那里头的人儿一般。 顾武易怒却也易消,这会儿功夫渐渐消了怒气,又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有些不忍,过去搭上了他的肩头:“进去再看一眼吧。” 方青山摇头转过身大步出了门,再没回头。 他不敢去看她,不敢等她醒的时候走,因为他怕他看到她眸中的泪就再也走不动了! 第52章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吗 黎酥被那汉子折腾的狠了, 是到了傍晚才睡醒。 渐渐清醒过来就想起了她一直想问那汉子的事情,软绵绵的撑起了身子刚想开口唤人, 那湘绣双凤床帐就被人缓缓拉开了。 是个周正的丫头和一个容长脸,面目和善的婆子, 看着她笑眯眯的:“夫人醒了, 可饿了不曾?” 黎酥点了点头:“老爷呢?可用过饭食了?” 闻言, 李婆子面上的笑容僵硬了, 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了:“老爷走了……” “走了?”黎酥想起来:“去码头上工了吗?” 李婆子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老爷从军去了,说是半年后回来。” 黎酥听的直蹙眉:“开什么玩笑!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去……”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了。 往家里买丫头、婆子;让那顾武威胁县太爷差人在外面守着;千里迢迢的回莲花村;现在连二虎也找回来了…… 前几天她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 她却还是不敢相信,一手掀开锦被就下了床。 见她赤着一双白润精巧的小脚下来就要往外头走,李婆子吓了一跳忙拉住她:“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小心寒气入体了再病了!” 黎酥挣着:“我不信, 我要去码头看看,你别拦我!” 李婆子哪能就让她这么去,忙和那丫头拉着她劝。 正闹着, 忽然“哗”的一声,有东西从黎酥身上掉出来, 众人都怔了下,低头看去却是用红绳系着的两枚钥匙,一大一小。 那丫头忙捡起来递给黎酥, 她呆呆的伸手接过。 趁着她这会儿子不闹了, 李婆子忙去拿了衣服想给她披上, 可一转脸就见她往一旁的花梨木无柜膛圆角柜去了, 拿了刚才的那一小串钥匙中大的那个开了柜门。 这圆角柜原本是放衣服的地方,此时里头却空荡荡的只放着一方高约五尺的大核桃木箱子。 黎酥又拿了小钥匙开了那大木箱上面的锁,打开,里头是堆的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 看着这些东西,黎酥终是不得不信,花那么大工夫找来了那么多的人和狼将她保护的严严实实,现在还连财物都明目张胆的给她了! 那汉子是当真走了!当真一句都没和她说的就走了! 难过、委屈、气恼、不舍等多种情绪涌上心头,黎酥终是忍不住湿了眸子,呜咽出声。 当真是哭了! 李婆子忙过去扶着她坐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披上了衣服,见她已经哭的身子直发抖,满脸带泪的模样也是心中怜惜,哄道:“夫人莫要再哭了,老爷也不是就不回来了,老爷说过有大将军在旁帮扶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却是正伤心着哪里听的进去,见此李婆子忙拿过丫头手中的青瓷小盅递给她:“夫人睡了这么久,定是饿了,先吃点蜂蜜垫垫吧。” 自上次蜂蜜被黎酥偷吃完,那汉子又去买了些回来,依旧是沙淋淋的结成了块,放在青瓷碗里更是诱人,只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了。 要是在以前她眸子早亮了,只是如今看见非但没动,那明眸中的泪却流的越发的凶了,一时哭的都止不住了。 李婆子和那丫头都慌了,这怎么不管用还更乱了呢!一时又忙着七嘴八舌的安抚。 黎酥哭着挥退他们,自己又钻进了被窝里,里头仿佛还留有那汉子的气息,她一时更加难过自个儿默默的哭了好久,最后终是哭累又睡着了。 梦里都满是那汉子,一会儿是他在厨房给她做好吃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将她箍在怀里亲吻模样;一会儿是他在码头卸货的模样……可到了最后却是他在战场上与人拼命厮杀的模样!血花飞溅,肢体横飞终是将她吓醒,猛的坐了起来。 此时天都已经全黑了下来,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万籁俱寂中只有她自己的喘息声和一道小小的,从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声。 就在床下! 方才的梦境都还让黎酥心有余悸着又听到这一声,直吓的她一抖忙抱紧了被子缩到了床角,刚准备喊叫却又听到一声稍大的咕噜声,随即有东西自床下站了起来,高大的长条条的轮廓,在黑夜中闪着绿光的寡淡眼睛,它往前走了走还在不住的咕噜着,像是安慰。 是二虎。 认出来,黎酥那惊悸的心立时就安定了下来,只是虽不怕了可那难过委屈劲又上来了,吸了吸鼻子强压下眸中的眼泪,掀开被子下床蹲到它面前。 这狼生的体型高大跟那汉子一样,她这样蹲着将将和它持平,因哭的久了说话声音都是闷哑的:“你怎么在这里?” 只是二虎再通人性也是听不懂人言,看了她一眼停了咕噜声又重新卧了下来,前爪交叠将嘴筒子放了上去。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能大致看清它了,黎酥伸出细嫩的手指点了点它湿漉漉的鼻头:“你是不是把丫头、婆子们都吓走了?” 任由她点着自己的鼻头,它一动不动。 黎酥便又点了点:“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吗?” 它被这样扰弄也不生气只是抖了抖竖着的耳朵,一副像那汉子一样的好脾气,黎酥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湿了眸子,呜咽着:“臭方青山!坏方青山!你把我惯成现在这样却又一声不吭的走了,都一点也不顾念我吗!” 二虎不懂人言倒也能感受到人的情绪,见她这样忙又起身像先前一样咕噜着,确实是在安慰。 黎酥看的心中更酸,索性一把抱住了它埋头大哭。 平息了好几日黎酥虽终是接受了事实,但却是终日恹恹的,一日里有大半的时候都在睡觉。 丫头、婆子们只当她哭多了精神不好,想着让她多休息也好,只每日的饭食都是特意准备了滋补的给她。 这日,黎酥好容易精神好点没再睡觉,坐在卧房里的暖榻上同李婆子学着做些针线,二虎则卧在她脚旁,身下垫着一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细绸软垫子,那是黎酥给它做的。 自那汉子走了它便时刻跟在她身旁,连晚间也不例外,黎酥见它老坐在地上怕它不舒服就给它做了这么个软垫子。 它卧了一次倒是也知道舒服,只要是在屋子里就自己用嘴筒子咬着扯到黎酥身边卧上去。 起初丫头、婆子们还怕它,可见它温和无害且还这么的黏人,虽还是不敢与它亲近但也都渐渐的消了心中惧怕,是以此时李婆子才敢和它在一个屋。 黎酥是在跟着李婆子学做袍子,身旁放了个大箩筐,里头装满了膨的冒高的云朵似的白净棉花,都是上好的细绒白棉。 手里做的袍子却不是普通的袍子,那料子是她让丫头们出去买了顶顶好的貂皮。貂皮厚重,她虽带了顶针但那细嫩的手指依然被磨的嫩红一片看着就像要出血了一般,而那指尖都已经有了好几个血点子了。 快要到冬天了,黎酥怕那汉子受寒,特意缝了这皮袍子想让人给他送去。只是她缝好后拎起来轻轻的,还是担心这貂皮不耐寒就又在里面衬了一层软绸缝了夹层。 她最近一醒来就在做,如今也做出了个模样,便伸手拿过那细绒白棉花,一点一点均匀的往里面塞,塞上还得在上头缝线固定。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外头风声四起,阵阵呼啸怒吼,仿佛要吹飞房屋似的。 屋子里早就烧上了炭火,门帘子也换上了厚重的,压的严丝合缝,虽外头是那般的天气却一点也刮不到屋内,那呼啸的风声更显出屋中的安静温暖来。 黎酥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却是忍不住想到了那在边关的汉子和梦里的厮杀,终于是再做不下去问道:“李妈妈,你可知现在边境如何了?可稳定?” 那李婆子闻言顿了一瞬随即笑道:“边境安稳着呢,有镇远老将军坐镇能出什么乱子,夫人莫要忧心,老爷此去定会博出个好前程回来接了夫人进京去住!” 黎酥听了倒是也点头,半是气恼半是埋怨,轻声:“他倒是一直有这个心思!明明家里的银钱都够一辈子的花销了,偏要折腾!” 绷着小脸儿自个儿气了会儿却还又忍不住问:“那边关是不是比咱们这儿要冷上许多?我给他做的这袍子是不是也不够暖?” 这还恼着呢可又关心上了,李婆子听的忍不住笑正要说话,忽的那厚重的门帘被人打开,一个面目周正的丫头急匆匆的过来,行了礼道:“夫人,外头来了个妇人,说是……”她顿了顿,不好直呼只委婉道:“说是亲家太太,要找您,外头差爷拦着不让进呢,只说让您出去看看。” 亲家太太? 这称呼让黎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时凝了神色起身跟着那丫头出去了。 李婆子忙拿过挂在衣架上的秋香色地挂杏连元湖绉大斗篷追上去给她披上。 二虎也早跟了过去。 推开门,那围了两层的差役依然一个不差,此刻正挡着一个妇人,这妇人眉目秀丽长的倒还是不错,只是那神色有些灰败使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见黎酥出来,带头的一个差役忙过来正要说话,那妇人却猛的上前推开他一把扯住了黎酥的手:“酥儿啊!娘的酥儿!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这妇人正是柳氏。 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黎酥心里疑惑又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将她往宅子里请只是客套了几句。 她没提让她进去的话,柳氏却也不提,只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像当真是极为心疼她一样哭道:“儿啊!你怎的就到了这种穷乡僻壤之地了呢?瞧都瘦了,快跟娘回去。” 她说着当真要扯了黎酥走,她动作大了些,在黎酥身后的二虎看见立刻蹿出来冲她呲出了一嘴獠牙。 先前并没人注意它,现在它忽然蹿出来如此,莫说那柳氏了连周围的差役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抽出了随身的大刀! 见此,黎酥忙喊了声:“没事的,二虎快回去。” 闻她说话,二虎缓缓收了气势,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真转身回去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黎酥望向那早被吓的退到了人群里的的柳氏问道:“母亲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闻言,柳氏才像是回了魂儿,吞了吞口水镇定了些才道:“自你忽然失踪,我和你父亲一直都在寻你,想是佛祖保佑,竟当真让我在这儿寻到了你。” 要嫁入豪门,给家中带来莫大利益的人忽然失踪,他们确实会着急寻找。 黎酥点头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要回去。见她要走,那柳氏脸色一白,竟快步冲了过来拼命拉扯她:“这是什么野地方!你待在这儿做什么!快跟娘回去!” 因听她们二人对话,知道她确实是黎酥的母亲,是以众人都不敢多加干涉,此刻见黎酥被拉扯才要上前劝说,只是却晚了一步。 柳氏也不知抽什么风拉扯的劲道极大,黎酥本就精神不如从前被她这么一扯脚下重心不稳立刻就摔到了地上。 立时腹部就是一阵巨疼,黎酥疼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呻吟出声。众人都是吓了一跳惊叫连连,李婆子倒是镇定些,一面指使那粗壮的婆子抱她回去,一面让丫头出去寻大夫过来。 一时都乱成了一锅粥,那柳氏呆呆的站着,最后转头往对面的茶楼上看了看。 那长廊上正站了一个人,是个公子哥儿,白毡帽,绿云子挖镶抓地虎的靴子,身上穿着件月白棉绸长跑,绿玉腰带,端的是贵气又俊美,只是此刻也是满面急色,恶狠狠的瞪了那柳氏一眼,也慌忙着下了楼。 第53章 有孕 被派出去请大夫的丫头着急八慌的, 本是想就去请前街德善药房的掌柜徐盛过来,只是还没到前街就正碰上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人, 他旁还跟着个身穿灰色斗篷,背着药箱的人。 这中年人正是流沙镇上最有名的大夫, 别看年纪算不得大但医术却极为精湛, 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 人称赛华佗。镇上的人若是病了都爱找他, 很是有名气,这模样想是要出诊去。 那丫头也认得,大喜过望忙上前拦住他们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她忽然拦人, 那“塞华佗”面上却无一丝惊讶,看向自己身旁那人。 那人全身都罩在灰色斗篷里,帽檐还压的极低只露出了个下巴, 似乎是知道他在看自己,那人出声了:“既是这家情况紧急,师傅何不先去她家看看?” 闻他肯帮忙说话, 那丫头大喜忙祈求的看向“赛华佗”,他似乎是极为听信自己徒弟的话, 也不问事情缘由应了声,抬步就走。 宅子外头,那十几个差役还在守着, 因知道黎酥摔倒身子不妥又见那灰衣人身上背着药箱, 也知道是大夫来了便没有阻拦, 任他们进去了。 卧房里, 细木雕花床榻上的人儿已经疼的脸色发白晕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滴,想是不耐疼又哭了的。一堆儿的婆子、丫头守在床前正着急,见他们过来也认出了那“赛华佗”忙让了开来,赶紧着给他搬了个圆凳到床前。 见人已经是疼晕了过去,那“赛华佗”也是凝了神色,忙坐过去伸手号脉,刚诊了会儿他身后跟着的那徒弟就忍不住问道:“师傅,这女子是何病症?” 众人也都在关心着,忙也跟着问。 那“赛华佗”收回了手,转过脸时,先前还凝重的脸色已经松了下来还带着笑,伸手拿过他那徒弟身上的药箱一面往外拿纸笔一面道:“这妇人有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竟是有孕了!知道身怀有孕之人最忌磕碰,李婆子急了:“我家夫人刚才摔到在地,可有事?” 那“赛华佗”正在桌前写药方,此时刚好写完最后一味药,拿了递给她:“是动了胎气,算不得太严重,服几剂安胎药,日后千万小心着便无碍了。” 闻言,李婆子方松了口气,只喊:“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众丫头、婆子也都是大喜,一改先前焦急人人面上都带着喜色一时屋中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只是那“赛华佗”的徒弟却是双拳紧握,上头绷起了道道青筋。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里没人注意他,李婆子交代了丫头下去抓药又付了诊金,一面向那“塞华佗”道谢一面送他出去。 妇人有孕也是喜事,那“赛华佗”面上也是带了笑,摆着手自己背了药箱要走,忽然一人在他们身后道:“师傅想是看错了,这妇人儿面色苍白有汗且神色痛苦,哪里只是动了胎气那么简单,怕是再不立刻吃下那天山雪莲,便会即刻命丧黄泉!” 他说的这般严重,众人都愣了忙去看那“赛华佗”。 他也愣着,顿了顿转身看他那依旧只露了个下巴的徒弟,没有说话。 他那徒弟却极为着急,上前拉他:“师傅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着人抱了这妇人一道回药铺,给她含上那天山雪莲,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手被人用了力道握着,是提醒也是威胁,那“赛华佗”似乎如梦初醒道:“对!却是如此!你们快些带了这妇人跟我一道去药铺拿药!” 他的医术,众所周知,是以他一发话众人这才信服一个个又都慌了神,李婆子忙过去扶了黎酥起来,拿过厚实的斗篷将她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招呼着粗壮的婆子过来抱她出去。 一众人呼呼啦啦的都往外头走,只是还未到门口,就有什么从旁边蹿了出来,快的像道闪电挡在门口,倒竖着毛,呲出了一嘴的獠牙前倾着身子,一副随时就要扑咬上来的模样,一双原本寡淡的棕褐色的眼睛此刻锐利无比,狠厉的盯着那正抱着黎酥的粗壮婆子,喉咙中还在发出威胁的低吟! 是二虎! 婆子丫头们本就还忌惮着它,此刻又见它这幅随时都要扑上来噬人的凶像,一时都被吓的尖叫连连直往后退。那抱着黎酥的粗壮婆子腿都软了,见那狼还直直的盯着自己并且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差点吓尿了,双腿打着颤竟连走都不会了,手上也没了劲,眼看着就要抱不住了,倒是那“赛华佗”的徒弟伸手接了过去,似乎一直在注意着。 他接手过来,那狼便又直直的盯上了他,逼上来低吟变成了嚎叫,明显是在威胁。 平白无故的,众人哪里见过狼又哪里听过狼叫,直被它这一声声吓的面无人色,一个个都缩成了一团。 这么大头狼一步一步的逼上来,那人似乎也是怕了,只能慢慢的后退。二虎也一直紧紧盯着他,保持着随时攻击的状态。 直到再退无可退,那人只好将黎酥放回了床榻上。 自他放回去,那狼便渐渐收起了锋芒,又寡淡起了一双眼睛,踱着散漫的步子到暖榻前,用嘴筒子扯了黎酥给它做的细绸软垫子过来床边卧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前爪交叠着放了嘴筒子上去,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至此,众人才算是看明白了,这狼是在守着那床榻上躺着的人儿,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 从没人见过如此通人性又衷心护住的狼!众人都看的呆住了。 带不走这人儿,那“塞华佗”倒是先反应过来,干咳了声走到他徒弟身前:“你看这……” 他那徒弟帽檐动了动:“既然带不走还不赶快去抓了药过来给她喝下!师傅难道想闹出人命来吗!” 声音里隐隐带了怒火,说着自己先大步出门去了。 那“赛华佗”见此却是松了口气自己背了药箱,也忙出去了。 前头已经吩咐过丫头出去抓药,那药方上也并没有很珍稀的药材,是以很快就抓了回来。只是待熬好呈上来却是没人敢上前喂药,一个个都站的远远的。 眼看躺在床榻上的人儿面色越发的苍白,李婆子壮了壮胆,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上前。 见那依旧卧在软垫上的狼没什么动静,便又试探着坐到了床沿前。它还是没什么反应,李婆子缓缓吐出了口气,一边小心的扶那人儿起来,一边注意着那狼,见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才是彻底放了心。 应是只要不将人儿带出屋子,这狼都不会攻击。 那“赛华佗”的医术果然是有目共睹的,药水服下去后黎酥的神色就渐渐好了许多,一直蹙着的眉头也都舒展了开来,李婆子终是放了心,一面吩咐丫头下去准备饭食一面在旁边看顾着。 到了晚间的时候黎酥才醒过来,李婆子大喜忙扶她起身,给她披了衣裳问道:“夫人感觉如何了?” 服过了药,前头那镇巨疼早不见了踪影,现下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黎酥便道:“不疼了,我这是怎么了?” 见她问,李婆子更是高兴:“夫人这是有孕了!大夫说都一个多月了呢!” 有孕了!? 黎酥呆了呆,不自觉的摸向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很平静跟往日里没有什么不同。但……但这里头当真就有小生命了? 忽然想到自己还摔了一跤,她心中一沉忙问:“那我先头摔的那一下可伤到她了?” 李婆子忙摇头:“没有没有,夫人莫要担心。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大夫说了,按时服用安胎药,日后再小心注意些就没什么事了。” 闻言黎酥这才放了心,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带了笑,可这笑着笑着竟又湿了眸子。 竟都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竟现在才知道!若是能早点知晓,告诉那汉子,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只留她一人! 第54章 前世黎酥就娇气, 优渥的家境、天使般的相貌,便是成为公众人物也是被众人追捧守护着的。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因在黎府处境艰难收敛了不少, 哪里想到遇上了这汉子,把她宠的比前世还甚, 现下竟是越发的娇气了, 心里一点动荡就哭的停不住了。 眼看着又是不好了, 李婆子也着急忙安抚, 可却是没什么效果,那人儿哭着哭着竟还委屈上了,眼泪水都把底下的锦被打湿了一块。 也是怕她哭伤了身子, 李婆子只好迂回的劝道:“夫人当心着点身子啊,您现在不比从前了,哭多伤了身子对您腹中的胎儿也是不好的呀。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腹中的孩儿想想啊!” 这回倒是劝到了点子上, 那人儿抽泣着强忍了泪,一张娇媚的小脸就像是被打湿了的晶玉,清透又鲜艳, 虽是哭却也是美的让人心生怜惜。 李婆子看的心中只赞叹,也怪不得老爷那般疼宠她还从军去了!有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做夫人, 他要不争气怕是都守不住! 这样想着手上却没停,抽出了帕子一边给她擦泪一遍道:“夫人应是不知,您晕倒的时候那“赛华佗”要带您去药铺里, 可这刚走到门口就被二虎挡住了, 龇着獠牙差点都要咬上来呢!竟是硬拦着不让人带您走, 现下还一直守着您呢!今儿老奴算是开了眼了, 便是家中打小养大的狗想是都没得这般忠心,更莫说狼这等有野性的,老奴还是头一次见呢!” 她说这个也是想逗个趣,引她想些别的就不至于总哭了。 她这招倒也管用,那人儿果然好了许多,伸着细嫩的手指揉着眼睛,哭的娇嫩的声音都是闷闷的:“他们带我去药铺做什么?这里又没有输液……” 她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小,李婆子没听清也没问,只回道:“老奴也是有些奇怪,刚开始那赛华佗还神色轻松的说着没什么大事,让老奴谴人去药铺抓药回来。老奴吩咐了丫头正要送他走呢,他那徒弟却突然说您很严重,要立时服用天山雪莲,等不及抓药!” “那赛华佗听了便也改口说您确实严重,老奴等都慌神了,只能照他们说的做,这才有二虎拦着的事。后来赛华佗那徒弟也是怕二虎了,就还是让抓药再不说严重,也没再提什么天山雪莲了,当头就出去了。” 黎酥听完,面上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赛华佗那徒弟可是个生的很是俊美的公子模样?” 李婆子摇头:“他全身都罩在斗篷里,连脸都遮着,看不清是何模样,想是不敌这大风天吧。” 大风天穿斗篷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已经到了屋子中还遮盖的严严实实连个脸都不露,那就有些说不通了。 黎酥没有说话了。 她虽沉着个小脸儿在想事情,但总算是再没了哭意,李婆子松了口气儿,见炭盆里的碳都已经烧了一半,正要吩咐丫头去重新添上,只还没转脸就听外头有喊叫声,随即,厚重的门帘就被人掀起,一个面目秀丽的妇人急慌慌的闯了进来,直往黎酥这边走哭道:“酥儿啊,都是娘不好,娘不该拉扯你的,你现在可好些了吗?” 这妇人正是柳氏。 倒是忘了她了,先前她疼成了那般都不见她人影,现在又忽然冒出来…… 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好多了,母亲莫要担忧自责。” “哎!哎!”见她还是这么好性子,柳氏放心了些,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硬挤出来的泪:“娘的酥儿当真是长大了!竟都有孕了,娘也要做外婆了。” 所以,做外婆的人都不问问女儿的夫婿是哪个? 黎酥微笑着点头。 刚擦完脸上的泪,柳氏就又满脸喜色了,拉过她的手亲热道:“娘是过来人,知道妇人身怀有孕怎么才是好的!酥儿听娘的,可万不能总是躺在床上,要多下床走动走动。” 黎酥“嗯”了声:“这个倒是真的。” 见她听进去了,柳氏脸上喜色又多了几分:“赶明日啊娘陪着你出去走走,听听人声,这心里一敞亮对娘这小外孙也是好的!” 黎酥还是点头:“母亲说的有道理,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去吧。” 不妨她竟自己提出要出门,柳氏怔了下,大喜:“甚好甚好!” 这都半晚上了且外头那风一阵强过一阵的,这时候出去不是上赶着生病受寒吗!能是对孩子好? 李婆子大急,正待要劝,却见那人儿正紧紧盯着柳氏:“是高凤岐让你来引我出去的吧?” 柳氏正高兴着,突然被问差点就“嗯”出了声,倒是也反应快,及时收住:“酥儿说什么胡话呢!高公子让娘引你出去做什么!人家好端端的在冀州呢!” 闻言黎酥缓缓垂下了眸子有些伤心的模样:“想也是如此,我……我如今已是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还逃过他的婚,像高公子那等的人物哪里还会惦记着我!” 听她这一番话,那李婆子都瞠目了,柳氏却是极为惊喜:“酥儿这意思?” 黎酥哀怨道:“当时年轻不懂事,看落的现在这般下场!我身怀有孕,早上那会儿子都差点流产!家里却连个指望的男人都没有!” 柳氏大喜过望,拍着她的手,青楼里的老鸨一样:“娘刚才是骗你呢!人家高公子可是个长情的,一点也不嫌你嫁过人还身怀有孕,到现在还巴巴的在外头等着你,人家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能为你如此可当真是仁至义尽,算得上是痴心一片了!” 黎酥也是惊喜:“当真吗?高公子他……他当真在外头等我吗?” 柳氏笑道:“可不是!人家高公子还怕你不愿意特意让我过来引……咳……说和。” 黎酥激动的掀开了锦被,下床:“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巴不得让她二人赶紧相见,她好交差换回自己的儿子,柳氏忙弯身帮她穿绣鞋,见她还要去拿斗篷,也赶紧着过去帮她拿来穿上,匆匆弄好便紧赶着引她出门:“高公子就在对面的茶楼上,你过去见他,他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这说着说着,好端端的那亲家太太竟带着自家夫人正大光明的私会外男去了! 饶是李婆子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懵了,眼看着二人都出门去了,这才回过神忙追上去劝。 但是平日里不难哄,也听劝的夫人,这次却是怎么也劝不动了,跟被人下了蛊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跟着那亲家太太直直的出了内院。 第55章 解决 宅子外头, 差役们正在挨训。 因顾武撂下话来了,黎酥就是掉一根头发都关系到那钱斗升的生死, 是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差役们不敢不报。 那县太爷钱升平本就因他儿钱斗升之事整日里心惊肉跳的, 得知此事差点没惊出个好歹来。大风天走不快, 这才将将过来, 也是和他儿子差不多一个模样, 粗胖的身躯,两撇八字胡,气都没喘匀便劈头盖脸的将那十几个差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关头差役们哪里敢吱声, 一个个都缩着脖子,正在这时候忽听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头走出两个妇人。 其中一个, 身着海棠红三蓝凤穿牡丹的缎斗篷,虽将全身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但那露在外头的一张小脸, 红唇嫣然,琼鼻挺翘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当真是天人之姿的绝艳色, 她一出来仿佛将这灰蒙蒙的天儿都带亮了一瞬,众差役看的俱是精神一震。 关系到自己儿子生死的人,那钱升平自是认得, 忙换了副嘴脸躬身上前:“方夫人怎的出来了?” 黎酥看了看他:“你就是县太爷吗?” 那钱升平忙点头, 笑道:“正是正是, 方夫人可有事情要吩咐?” 他这般好姿态, 黎酥却没给他好脸色,渐寒了一张小脸儿冷道:“想是太爷不把顾将军看在眼里了!” 听着不对劲,那钱升平急了:“方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听闻夫人有碍,我忙撂下手上一众公务,亲自过来训斥他们几个,夫人可莫要误会了我。” 黎酥冷哼了声:“当初顾将军可是交代了你不能让我少一根头发,可如今贼人作祟非但使我差点连腹中的胎儿都保不住了!且还趁我昏迷潜进来想将我掳走!将军这才走了几日,你便这般不经心,要是我给将军递封信件过去,你说你那儿子会如何?” 她说的这些,钱升平及差役们哪里知道都是一惊。但最惊的却是柳氏,忙上前拉黎酥低声:“你在说什么!” 黎酥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母亲可是又想将我扯到地上?” 她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想起前头就是她将黎酥扯的摔倒。不消吩咐,差役们忙上前将她押了下来,带离黎酥身旁。 滑胎!被贼人掳走!每一件可都是比摔倒要大的多,那钱升平心惊肉跳的忙要问清楚,却见那方夫人忽然伸手指向对面的茶楼。 那茶楼虽离这里隔了几座房屋,但因建的高很是醒目,能看见那走廊上正站了一个身穿锦衣之人,此刻也正望向这边。 黎酥丝毫不怯,直视着他冷道:“他就是那想掳走我的贼人!” 贼人就在眼前还等什么!那钱升平一听忙亲自带着差役过去抓人了。 黎酥也不动自站在门口,李婆子和二虎在她左右。 看到这里,李婆子那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自家夫人果然不是个糊涂的。 看着那一众差役气势汹汹的过去,又忍不住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那人当真就是想将夫人掳走的贼人?” 黎酥点头:“他就是那赛华佗的徒弟!” 李婆子听的惊呼出声,自己又细细的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可不是处处都透着怪异! 可她竟糊涂的差点让贼人得逞了,一时愧疚万分:“都是老奴不经心差点酿成大祸,请夫人责罚!” 黎酥摇了摇头,正待宽慰她两句就见那升平一众人又回来了。不同于去时的气势,现在一个个都缩着着脖子,神态恭敬的陪着小心跟在中间那个面貌俊美的公子身后。 黎酥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到眼前。 高凤岐看起来很是得意:“让这狗才来抓爷?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他敢吗!酥酥啊,你还是嫰了些!” 黎酥没有看他只望向那钱升平,他缩头耷脑的也不敢看她,装着自己不存在。 黎酥却不打算放过他,威胁:“难道县太爷就不担心你那儿子的性命了吗?” 闻言,那钱升平明显慌了大喘着粗气,看看黎酥又看看高凤岐竟跪了下来:“夫人啊,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小的……谁也开罪不起啊!” 那高凤岐哼了声,一脚踹开他,上前柔声道:“前头是爷做错了,爷不该强迫你!但那也是爷喜欢你啊!自你落水后爷都快要急死了,日日在码头打捞,时时盼着你平安归来。爷何时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当真是爱惨了你,酥酥你看在爷的这一片心上,就别再跟爷置气了,随爷一道回去罢,爷自会疼你爱你护你一辈子。” 他刻意避重就轻,言语诱哄企图麻痹她,仿佛她当真与他有什么而再同他置气一样。 黎酥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没有看他,只望向那钱升平:“我有他父亲高林峰贪污受贿的证据!我只是一介平头百姓触不到京中的权贵,这证据对我来说只是几张废纸。但县太爷你却不同,看你儿还去过京城,想是有些门道,那么这份证据在你那里定不会没什么用处。” “如今朝廷正在整肃朝纲,你若能成功将一个观察处置使给绊倒了,便不说圣上会如何奖赏,便是他的死对头也会对你青睐有加,如此也可解你现下左右为难之境。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说的有理有据,又细说了那诸多好处,那钱升平一听,一双绿豆似的小眼儿立刻就亮了起来,虽没说话,但也挺直了身板明显有了底气。 高凤岐见状再没了自得之色,上前一步吼道:“那野汉子有哪点能比得上爷,值得让你这般为他死心塌地!” 他神情激动,都怕他对黎酥不利,差役、李婆子都忙挡上前来。 重重人群后,黎酥面无表情:“他哪里都能比得上你!” 一次次被拒至如今再无计可施,高凤岐当真是怒了吼道:“为什么!凭什么!明明是爷先遇上你的,当时你不是也喜欢爷吗?” 黎酥不理他的这些纠缠,只郑重的警告:“请高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若今后再让我看见黎家或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过来无故纠缠,那么这份证据就当真会呈交到圣上的案头上了……毕竟,就算你能挡的住这县太爷,还有那顾将军、镇远老将军!”说完,她再不看那高凤岐一眼,扭头就走。 她这一招当真是打到了那高凤岐的七寸了,他便是再无法无天却也是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做赌注,但又不甘心怒急恨道:“你以为你能等到那野汉子平安回来?现下边境不稳,那突厥几次大举进攻,便是有镇远老将军坐镇也没几分胜算!你道那野汉子有什么能耐能让顾武在这里盘桓几日,还许下他这般多的好处!那全是因为,他要的是他的命!看着吧!他定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做一个寡妇有什么好的!” 他所说边境情况却是真的,但顾武带方青山去如何他哪里能知道,现下不过是怒极脱口而出罢了。但这番话却当真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是啊!就算方青山力气大,那也不可能抵的上千军万马,为他在这流沙镇耽搁这么长时间还给他这么多的好处,肯定是要他有所付出,可他有什么…… 他只有他的一条命啊! 风声呼啸中,重重人群外,那人儿顿了顿转过脸儿:“我家夫君神力盖世,定会平安回来!” 说完再无停顿,举步进了宅子。 高凤岐望着她直到那最后一抹海棠红消失,终是心如死灰,面色惨白的跌坐在了地上。 第56章 他要的是他的命 黎酥走的快, 李婆子反应慢了一拍就有些跟不上了,也是怕她多想, 快步转过垂花门就见她渐停了脚步扶着花墙弯了身子。 李婆子吓了一跳忙过去扶她,这一看却是不得了了, 竟又是哭的满脸都是泪了, 抽泣着扯着她的袖子:“他……他说的可是真的?边关竟当真如此紧急了吗?他……他……” 说到此处便再说不下去了, 哭的直打嗝。 李婆子看的着急, 忙掏了手帕出来一边给她擦着一边劝慰道:“夫人都说那是个贼人了,怎的还听他说的话了!他明摆着就是不甘心,存心来气您的, 您看您还当真上他的当来了!” 像是听到了救赎,那人儿忙拉过她的手,抽泣着问 :“那边关……边关……” 晓得她担心什么, 李婆子暗暗咬牙:“边关安稳着呢,老爷力大无穷,世上几能多见?那是大将军惜才, 对老爷另眼相看这才给了老爷这诸多便利,夫人莫要听那贼人瞎说!” 黎酥听她说的心里总算轻了些, 她也是不信那汉子竟舍得为了那些个不着边际的功名利禄而舍了她去。 见她听进去好了许多,李婆子忙再接再厉道:“夫人现下可不是一个人了,这总哭就不说您自个儿的身子了, 便是对您腹中的孩儿那也是有损伤的, 您日后可得千万顾念着些个啊, 莫要再伤心落泪了。” 黎酥这也是第一次有孕哪里懂得什么, 李婆子是老人了,对这方面的事情定是比她懂的多,是以她很是听信,忙忍了眼泪再不敢多想。 经过黎酥这次发作,那高凤岐再没了动静,听闻终是走了。而那县太爷经过此事却是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又新增了人手,宅子每日里出入的人,买进的物什等都要详细盘看,至此家中总算是重归平静,再无人过来相扰了。 因李婆子说的话,黎酥当真放进心里去了再没哭过,安胎药那么苦也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如此过了几日胎像总算是平稳了,她这才放心每日里一睡醒就坐在暖榻上同李婆子一道缝制衣物,全是那汉子穿的。 像她用貂皮缝制的棉衣就连缝了四套出来,再加上内里穿的亵衣、夹袄、买来的大氅之类,林林总总不下得有二十几件了。 待全部缝制好她已经显了怀,冬天也到了还下了场初雪。 黎酥本打算再添置些旁的来,但看着外头飘着的雪花却也是不敢再耽搁了,细细的将衣物全部装点妥当,这才谴了人过来。 来人是个头戴小暖帽,身着粗布厚棉袄的半大小子,看起来很是机灵,进来也不四下乱睃看只弯身笑嘻嘻的行礼:“夫人好。” 没有通往边关的邮差,这小子是李婆子寻来的。 黎酥没急着将东西给他,看了看他有些怀疑:“你小小年纪能拿的动这么些东西么?” 像是怕不给他这差事,那小子有些着急了直拍胸脯:“夫人可莫要小瞧了小的,小的虽年纪不大但干这行却也有些年头了,平日里走南闯北的哪里不曾去过,莫说夫人这点东西,便是再多来个几大包,小的也妥妥的给您送到了去。” 看他这幅老道模样,黎酥也放心了许多待要给他东西,心中一动又问了句:“那你定也去过边关,可知先下边关是何模样?那突厥可曾进攻了来?” “突厥进攻?”那小子闻言却是一怔:“小的前几日才从边关回来,未曾听说有此事啊,兵将们都闲出鸟来了,一个个的都巴不得他们进攻打仗呢!” 他说顺嘴了将些荤话都带了出来,一旁的李婆子听直皱眉,喝了他一声,他这才意识到忙又缩了头再不敢多言了。 黎酥却没管他什么荤话不荤话,面上神色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起来。 她身子重了不好再出门走动,钟家的和刘明全也知晓她的情况,到了时候就自己拿了账簿过来给她看。她对过之后还是不放心,也问了他们边关的事,他们所回也是一切安稳,倒和这小子说的差不离,至此她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叮嘱了那小子许久的话,待人要走时才想起来那汉子也识得字,忙又寻了纸笔出来细细的写了好几张这才装好递给那小子,又是叮嘱了一句:“可千万要交到我家夫君手中。” 那小子麻利的应:“夫人放心吧,小的总往那边往返递信儿,从没出过岔子来!” 黎酥这才放心了亲自送他出了门。 外头还在飘着雪花,一晌午的功夫就将世界覆盖了起来,一片粉雕玉琢的处处都透着精致纯净。 黎酥站在门口望着那小子赶着牛车,撵着积雪越走越远直至变成了个小点儿才道:“李妈妈,你说他要多久才能带信儿回来呢?” 外头风寒,李婆子又往她身上披了件大红哆罗呢的斗篷才回道:“流沙镇到边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往返少说也得月余再加上这恶劣的天气,想是需更久一些。” “好慢啊……”她微微抱怨了句,伸手抚了抚自己已经隆起来的小腹,又忍不住的想:“你说他知道我有孕后会不会提前回来呢?” 入了军,军规如山一如枷锁哪里会是那般轻易,说走就走? 李婆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宽慰道:“老爷那般疼夫人,若得知定会高兴的不知何样呢,说不得还当真就求了老将军回来看夫人呢!” 黎酥听了,眼前仿佛浮现起那汉子得知她身怀有孕时的激动模样。眼中忍不住就带了笑意,嘴上却哼道:“一声不吭就走了,他想回来就回来么!李妈妈你先给我把搓衣板准备好!” 李婆子听的忍不住的笑,应声:“好好好,咱们府里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这搓衣板子,夫人要多少有多少!” 二人这般说说笑笑,黎酥精神也比往日好了许多。 如此果真照李婆子说的过了一个半月,那小子才回来。彼时,黎酥的身子又沉重了许多,正坐在暖塌上跟李婆子学着给宝宝缝制些小衣裳,得了丫头的通传忙撂下一众事物下榻到外厅。 她日日都盼着,脚下步子不由自主的就快了些,看的李婆子和丫头心惊肉跳的,忙上前扶着她。 来到前厅,那小子裹着鼓囊囊的棉衣,脸和耳朵都冻红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是也才回来,见她出来忙像上次一样躬身行礼:“夫人好。” 黎酥点头,往他背着的信篓里看了看问道:“辛苦你了,此去可见到我家夫君了吗?他可有给我回信?” 那小子点头:“见着了,见着了,方老爷得知小的是夫人派来的高兴的逮着小的问了好大一会儿呢,就是军队里物资匮乏,少有纸笔,老爷虽有诸多话要同夫人说却也无可奈何。” 没有回信,黎酥神色黯然了些倒也理解又问道:“那他晓得我身怀有孕,可说要提前回来?或是同老将军告假回来看我?” “这……”那小子顿了下,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道:“方老爷倒是没说这茬……” 黎酥听了,缓缓垂下眸子没有说话了。 一旁的李婆子看到忍不住皱了眉,忙上前一步挡在黎酥身前问那小子:“我家老爷那般疼宠我家夫人怎么会没有说,是不是你忘了同他讲我家夫人身怀有孕一事了?” 那小子顿了下,一拍脑袋:“可不是!瞧我这记性,那时候小的只顾着回老爷的问话,竟忘了同老爷说这事来了……” 李婆子听了气的说了他一句:“这送一趟多艰难,你竟还能忘了,昏头鬼来的!”说完不耐烦挥退了他,又转过脸儿来宽慰道:“小子年轻办事不牢靠,夫人莫要多想,总归您不是还有给老爷信件么,他看了定也会知晓的,到时候若是边关当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定会同老将军高假回来瞧您的。” 闻言,黎酥神色好了些,点了点头:“我信件里倒是有说此事。” 李婆子笑道:“这不结了,老爷得知您有孕指定都高兴的睡不着觉呢,说不得这时候就向老将军告了假正在往家里赶呢!” 那人儿听了虽也在笑,情绪却没月前等消息的时候高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挂念,每日里若是睡醒必要开门往外头看看。 知道她在看什么,等什么,李婆子劝过却也没什么用只好随了她去,心中直叹气。 一日又一日,黎酥直等到了年下。 大三十的下午,街道上的店铺早关门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踩长梯贴年画、张对联;街上孩童跑来跑去,放鞭炮唱儿歌热闹无比,但那街道的尽头依然没有一个铁塔尊神一般的汉子回来。 黎酥这时候都已经有足足六个月的身孕了,没了那汉子在身旁,她将娇气收敛了许多。按时喝安胎药;大夫不让她多吃糖,她便好几个月也不吃一次;每日里的饭食很是清淡,她也一样不挑的全部吃下。 她这般经心将胎儿养的很好,六个月便已经像八个月的了,肚子鼓的很大,大夫都说将来定会是个大胖小子。 她站在外头已经有一会儿了,李婆子担心她身子沉重撑不住劝了好几次,她却跟铁了心似的就是不回去,一直看着。 李婆子没得办法,只好给她披了好几件斗篷又吩咐丫头给她备足了汤婆子,看着时候给她更换。 如此直至天黑,街道上连玩闹的孩童都已经回家去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亮起了喜庆的红灯笼,虽隔着重重的墙壁也能听得到他们阖家团聚的欢声笑语,而那街道的尽头也依然未曾有人回来。 李婆子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待要再去劝她却见她身子一抽一抽的。 她吓了一跳忙上前一看,竟都是满脸的泪了,应是哭的有一会儿了,前襟都打的湿了一片,想是如今终于撑不住这才抽泣出声。 自上次李婆子同她说哭多了对胎儿不好,她即便是被针扎了手、被药苦了口、被孕期里的各种反应折腾的万分难受都没再哭过了,这次当真是再忍不住了。 一个女人家辛苦怀着孕,自家男人非但不在自己身旁且还音信全无,她能撑到这时候已经很不错了。与她相处这么久,她并不似别家主子蛮横独断,性子好又娇软听劝。是以虽是主仆,但李婆子私心里早把她当做女儿看待了,一时也是万分怜惜,忍不住揽住了她的肩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劝慰道:“老爷待夫人是何心意,夫人难道还不晓得吗?他定是军务缠身走不开,这才回不来与夫人团聚的。” 她这次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了,眼泪流的便是擦都擦不及,哭的声气儿都不稳了:“可是……可是都六个月了,半年了……他说过……半年就回来的,即便……即便不告假也该回来的!” 李婆子看的都心疼,又怕她情绪这般大再动了胎气,一咬牙道:“明日,明日老奴就去找那小子,让他再去边关问问情况!到时候非让老爷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给夫人个准信可好?” 闻言,她咬着唇强忍了泪拉她的手,抽泣着:“让……让那人明日一大早就去,就问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他媳妇儿和宝宝都想他,他要是再不回来,我……我就不要他了!” 李婆子忙答应:“好好,这次一定让那小子一句不落的都传过去。”说完又劝了好一会子,总算是劝的渐消了眼泪跟着回屋去了。 但黎酥素来娇弱又有了身子,大寒天的在外头站了那么久又是啼哭,虽有汤婆子暖兜等却也是不管用了。回来睡到半夜就发起烧来,烧的迷迷糊糊直说胡话,值夜的丫头听见响动察觉不对,进来一看才觉不好忙告知了李婆子,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一时忙活到天亮总算是把烧给退了。 待下午那人儿清醒过来却还惦记着前头说的事,拉着李婆子直问:“那小子谴去了吗?” 李婆子忙道:“谴走了谴走了,夫人放心,这天儿渐好了月把就能回来,您还是安心休养身子吧,要是老爷回来见您这幅模样可不得心疼坏了。” 她听了这才安心了,很是听话的顿顿服药,但身子却总也不见起色,每日里都是恹恹的,便是“赛华佗”看了也只道是心病。 李婆子无法,只能等那递信儿的小子回来。 好再这次那小子腿脚很快,半个月就带了信儿回来言说,那汉子已经同将军递交了辞书,待到那开春三月份就能回来了。 虽时间还久,但总归有了个准信是个盼头,那人儿明显有了精气神,再服药没几天身子就渐好了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李婆子也总算松了口气,日日里经心照看着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顺顺利利的到了二月份,黎酥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 彼时她的身子已经极度不便利了,但因知道再有一月那汉子就能回来,她精神却是极好的,便是身子不便也要日日去外头走动,时不时往外头看看,期望着那汉子能早一天回来。 因大夫也说多走动对胎儿好,李婆子便也没再多劝,每日里都陪着她在院子里走动。二虎也喜欢出来,如今二月天虽还有些寒,但万物也渐渐开始复苏了,它闷了一冬天再不复往日里寡淡的性子,一出来就直往那花园里蹿。 这时候花园里也没什么,只有几株腊梅,二虎被喂养的很好比刚来的时候又高壮了一圈,这般窜来蹿去便不是刻意搞破坏,也将几株腊梅撞的折了腰。 这几株腊梅是李婆子精心载种看护的,被它撞断了紧着心疼却又不敢喝止,急得在外头直转悠。 黎酥看的忍不住的笑,喊了二虎回来。 李婆子如蒙大赦,也不让丫头们着手赶忙着进去抢救她的腊梅了。 二虎还没尽兴就被叫回来很是有些躁动,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趁它转到身前,黎酥点了点他湿漉漉的鼻头笑道:“走,带你去前院转转。” 说着缓缓起身带了二虎往前院去了。 考虑到二虎的体型还有她如今的身子,黎酥也没打算出去,只说走走,哪想到刚到前院就听外头有不断欢呼的声响。 这时候又没得节日,为何会这般欢喜? 黎酥有些好奇开了门出去一看,外头街道上人头攒动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一片欢欣鼓舞,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天儿渐暖和了,守着宅子的差役们都从对面的茶楼里出来了,依旧守在她门前,见她出来都笑着同她说话。 黎酥便问他们:“这是发生何事了?怎的这般热闹呢?” 差役忙回道:“夫人久居内宅想是不知,咱们这是打了胜仗了!” “是啊!年前那突厥大举进攻,连镇远老将军都差点没能守住,幸亏咱们大庆人才济济,出了一支精锐的小队儿,轻装简行趁夜突袭,给那突厥造成致命的一击,这才使得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战役终于得胜!” 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黎酥却是听的心中渐凉:“持续了大半年的战役?” 以为她是惊讶时间短,差役们忙道:“这全靠那支精锐小队儿,若没有他们莫说赢了,怕是会城破!他们个个都是咱们大庆的英雄,只可惜竟无一人生还!” 黎酥听的牙齿直打颤,打了大半年的仗! 可那递信儿的小子、她的两个掌柜还有李婆子不是说边关一切安稳的吗! 黎酥站着没动,一直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即便是她们在骗她,可现在不是打了胜仗了吗!那汉子也说下月就要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她再怎么安抚自己,那日高凤岐怒极喊出口的话却愈发的清晰,他要的是他的命!他的命! 待李婆子着急忙慌的找出来,就见那人儿扶着门柱子缓缓坐下,裙摆下一片血红。 第57章 你跟我说你还回不回来了 因黎酥身子日渐沉重, 李婆子心细前一个月就请了稳婆住在宅子里,如今正好用上。 那稳婆很有经验, 一看就知道是要早产了,忙指派着烧水、拿布巾之类, 一时之间宅子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卧房里丫头、婆子不断的进进出出, 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但里面却无妇人生产时的声嘶力竭, 只偶有细微的哭声。 这般直至掌灯时分终于听得里头有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不多时从里头跑出来容长脸的婆子,眼中泛着泪花,双手合十喃喃道:“总算是母子平安!多谢佛祖庇佑, 多谢佛祖庇佑!” 等黎酥醒过来时宅子里已经平静了许多,前头过来的大夫、钟家的等都已经回去了,此刻只有李婆子同四个丫头在屋子里。 见她醒来, 李婆子忙抱了怀中的奶娃子过去给她看:“夫人看看,是个小公子!” 黎酥拼尽全力生完的一瞬间就昏了过去,这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奶娃子。 襁褓里的奶娃子被裹的很严实, 只露着个小脸儿。 都说刚出生的婴儿俱是皱巴巴的很丑,可他不却同, 虽是早产却跟养了好几个月似的小脸儿胖乎乎的,又白又嫩,头上露出来的一点头发也是黑漆漆的, 正含着手指在睡觉。闭着眼睛, 那睫毛也是又长又浓密, 端的跟个瓷娃娃一般的可爱又漂亮。 李婆子看的打心眼里喜爱, 夸赞道:“小公子这相貌可是随了夫人,长大不知得祸害多少小姑娘呢!” 她身旁的丫头也忍不住笑道:“小公子不仅生的好看,这小身板也很是结实呢!” 另一个接口笑道:“那也是夫人在孕里将小公子养的好,虽是未曾足月但生下来都足足八斤重呢,哭起来的声气儿可有劲了!这点怕不是随了老爷的力气了!” “是啊,真个儿是好呢!” “……” 她们自顾说着满是喜庆,可没见那人儿开口说过一句。倒是李婆子先反应过来,仔细一看,她竟咬着唇默不作声的哭的将枕头都打湿了。 李婆子吓了一跳,想起前头她的早产,心中直觉不妙,小心的问道:“夫人可是想老爷了?” 闻言,她眸中含着泪看过来:“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那小子根本就没去过边关是不是?他也没让人带话说下月就回来是不是?” 她一句一句问的李婆子哑口无言,默了半晌只能认错:“是老奴自作主张欺骗了夫人,请夫人责罚!” 黎酥虽质问却也期盼着她回的话是反驳她的,但却当真是骗她的,她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趴在软枕上呜咽出声。 许是晓得娘亲伤心难过,一直熟睡着的奶娃子竟也醒来哭了起来。李婆子忙抱着哄了会儿却不见什么成效,那奶娃子哭的越发的厉害了。 李婆子看了看这一个比一个难哄的一大一小,一咬牙来了个“以毒攻毒”,将那已经哭的小脸儿通红的奶娃子递到那人儿脸儿旁道:“夫人莫要再哭了,快看看小公子。” 果然那人儿呜咽抽泣声小了些,李婆子忙将那奶娃子又往她跟前递了递:“哎哟……看小公子哭的多可怜,小嘴撇的多委屈,小公子是不是想娘亲抱抱了呀?” 顿了顿那人儿抬起了一张湿湿的小脸儿来,襁褓里的小小奶娃子正长大了嘴巴哭的中气十足,想是没有得到安抚,竟还伸出了一双白胖胖的小手出来四下挥舞乱抓。 黎酥看的心疼,忙忍了泪意伸手抱过他来。 说来也奇怪,自她接手,那起了架势看起来要哭上好一阵子的奶娃子竟立刻消了声,晃着一双滴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盯着她瞧,小脸儿上还带着泪珠子却跟不是他的一般,红红的小嘴一张一张“咿呀、咿呀”的像是在说话。 那可爱软糯的小模样让黎酥的心情终是好了一些,伸出细嫩的手指试探的去点他的小鼻尖。 他似乎很喜欢,被点了竟乐的露出了一口嫩红的牙床,伸出自己两只小小的胖胖的手握住她的手指摇来摇去,乐的眼儿都没了。 众人看的一扫前头黯然,都忍不住的笑。 黎酥也在笑,可笑着笑着眸中的眼泪水竟又出来了,李婆子在心里直叹气,劝道:“夫人怎的净往那坏处想!夫人既是知晓了,那定也知道是咱们胜了,即是咱们胜了边境又没旁的事,老爷自是会回家来呀!您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着,说不得您这月子还没坐完,老爷就回来了。” 她听了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轻声:“不等了。” 不等了?这是什么意思?李婆子没听明白,待要再问就见她低头碰了碰那奶娃子,想是血亲之间的牵绊,她的一个触碰就让那奶娃子又乐的“咯咯咯”直笑。 她逗着他,脸上也渐带了笑。 见此,李婆子也不敢再多问惹她了。 那奶娃子在肚子里的时候都很是乖巧,黎酥从没被他踹过,这出生后也依然乖巧,喝了奶就很是乖巧的睡觉,便是醒来被黎酥一逗就笑,跟个福娃娃似的整日里净见他笑的乐呵呵的。 只除了若是醒来见不着黎酥,他自个儿玩一会儿就会开始哭闹,谁哄都不行,待黎酥回来一抱起他就立刻停了哭闹,伸着小胖手去抓她的手指,又玩的乐呵呵的了。 几次过后,黎酥就再舍不得离开他了。待过了月子,那奶娃子也满月了。 也不知当真是她在孕里将他养的好了,还是他随了那汉子的身板,比旁的孩子要健壮许多。短短一个月就已经腿脚有力了,将他抱在怀里举高高的时候竟开始不安分的一蹬一蹬了。 他能吃能喝能睡,一个月过去也是比他刚出生那会儿又白胖了许多,有时候在床榻上能滚成一个圆团子,胖乎乎的又软又糯跟个汤圆似的。 黎酥看的好笑就当真唤他“小汤圆”,算做个乳名。 宅子里有了这么个整日里乐呵呵的奶娃子,当真是增添了不少的乐趣和喜庆。丫头、婆子们都喜欢他,没得她们在跟前当值了总要寻个什么由头过来瞧他。 黎酥也不吝,见她们喜欢时常抱了小汤圆出去到宅子里转。 她性子好,每每一出来丫头、婆子们都忙围了上来,逗她怀里的那个奶娃子。 只是那奶娃子被黎酥随意伸个手指过去晃都能乐的眉开眼笑,可是对上旁人,便是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扫一眼便又直盯着自家娘亲看了,晃着小胖手“咿咿呀呀”的,也不知想说个什么来。 黎酥就俯身同他碰了个头,他便能乐上了好一阵子。 众人看的都是忍俊不禁。 李婆子在旁边也是看的发笑但同时心里却一直紧绷着,自她说过“不等了”之后就再没提过她心心念念的人了,也不知到底如何想的。 但她却不敢问,或许她说的是气话,心里憋着劲等要等老爷回来好好发顿脾气呢?她要是多嘴再给人儿惹哭了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她刚这样想好,翌日过来就发现卧房里竟是空荡荡的,平日里要赖床赖到晌午的人儿和那奶娃子一道都不见了。 开始只道她是带小汤圆一道出去了,可找遍了宅子上下哪里她们半个人影,连二虎都不见了。 一时都惊叫连连出去一问,那守门的差役说是她一大早就出门查铺子去了。 不及多想,她们忙又去铺子里找,可哪里有人!慌忙着寻遍了整个镇子也依然没找见人,李婆子头都懵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说不等了,那是要亲自去寻人啊! 彼时,黎酥正坐在马车里,一大早就出来,她困的有些没精打采的,可怀里的奶娃子却精神百倍,挥舞着小胖手“咿咿呀呀”的。 黎酥看的忍不住伸出细嫩的手指去点他的小鼻尖,他鬼的很立时就伸过两只小胖手抓了住,像他刚出生时一样摇来摇去的乐。 黎酥看的渐消了困意笑道:“你是不是知道娘亲要带你去找爹爹才这般高兴的呀?” 那个小小奶娃子哪里能听的懂,但也知道她是在跟他说话,只当她是在同他玩儿又乐了些,“咿呀咿呀”的像是在回她的话。 黎酥亲了亲他软软的小脸儿,给他在小被子外头裹了道貂皮,往上拉了拉罩住了头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这才小心的掀开车帘,外头是高高的山头,这时候已经有绿草冒出来。一旁的小道上有一头灰褐色皮毛的巨狼在奔跑着,它跑的快,见马车跟不上它,便在小道上四处乱转等着马车。 这山头就是年前黎酥和方青山一道住过的岭山,此时再过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压下心头的异样,黎酥又望向前方心里头渐渐跳的厉害了起来。她找人打听过了,驻守边关十五年的镇远老将军已经在月前就整顿好军队要班师回朝了,前头那唯一的官道是大军的必经之路,她计算着时间又找人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今日下午大军就会过来,所以她特意雇了马车早早的赶过来。 但应是大军走的快了与她打听来的消息有误差,她赶到之时,排的长长的大军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只剩下个队尾在后面。 她急忙抱了小汤圆下车,跑过去喊:“等一下等一下!” 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妇人过来,士兵们都愣了下。镇远老将军治下,没有军痞,虽是经年不见女色却也没有不规矩,客客气气的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黎酥往他们里头寻看了一圈,并无见里头有最好认最显眼的汉子,只好问道:“请问众位军爷,你们军内可有一个又高又壮力大无穷,微一皱眉就显得有些凶的黑汉子?” 闻言,士兵们都默了一瞬,看了看她奇道:“夫人找我们方将军有何事?” 方将军? 本没想他们能认得,黎酥只说了体貌特征,哪里想到他们竟脱口而出“方将军”一时又惊又喜忙确认:“这个‘方将军’可是叫方青山?” 士兵道:“自然是,我们方将军虽是半路升上的将军,但他战功赫赫,有此奖赏是实至名归!兄弟们都满心敬佩!” 竟当真是他,黎酥高兴,紧了紧怀中的奶娃子忙问:“他在哪呢?可否让他过来见我一面?” 士兵道:“我们方将军为何要见你这一届妇人?” 黎酥道:“我是他媳妇儿,烦劳军爷帮我通传一声,他知道定会奖赏你们的。” 闻言他们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个笑道:“我们方将军前些日子才在路上纳了那突厥的公主,这还没进京呢半道上竟又冒出来个媳妇儿?” 笑了会儿也是不耐了,匆匆说了句:“我们方将军可没什么媳妇儿,军中森严,夫人还是莫要在此处胡搅蛮缠了!”就不再搭理她了,整了整队形快步跟上了前头的的队形。 纳突厥公主!还没有媳妇儿! 黎酥怎么都不相信他们说的就是她要找的那个汉子,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终是不甘心喊了声“二虎”。 立时一头巨狼就从一旁的野地里蹿出来,黎酥一手抱着小汤圆儿一手指向那一众军队喝道:“咬他们!” 她话音刚落,二虎便像一支箭纵跃两步就蹿进了那军队里面,扑上去就是撕咬。 它体型巨大,士兵们不防备被扑到了一片,待要拿了兵器去砍却因人多且集中施展不开,那狼又机灵扑了这头扑那头,直搅弄的军队一片哀嚎怒骂声。 小汤圆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直盯盯的看,小嘴儿张的大大的。 他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前头的人。 黎酥一直注意着,见此忙唤了二虎回来,追上去一看来人是个面目粗犷的汉子,竟是顾武。 终于有个熟人,黎酥忙喊住他。 顾武见到她也是一惊:“你怎么过来了?” 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黎酥直接问道:“我家夫君呢?他在哪里,你让他出来见我!” 顾武干咳了声,错开了眼:“他现在没功夫见你,你还是快点回去罢。” 小汤圆很重,黎酥抱了这么许久胳膊都有些发颤了,此刻全拼着一口气撑着,直直的盯着顾武追问:“为什么没空见我?” 她心里波动,手上用的劲道就不由自主的大了些,小汤圆被她勒疼了,瘪了瘪嘴哇的哭出了声。 黎酥现在没空管他,只盯着顾武又追问了一遍:“为什么没空见我?” 顾武面有难色,被她追问的不耐烦了终是一拍大腿:“他立下无上的战功,直接被封常威将军,已经纳了突厥的公主为妾,老将军也说要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他如今哪里还记得起你来!” 黎酥不信:“你让他出来亲口同我说!” 顾武道:“他现在可是常威将军,出不出来可由不得我说了算,我只能带你过去看。”说着当真引她到前头。 浩浩荡荡的军队延伸了长长的一道,中间簇拥这一顶八人抬的轿撵,上头张着重重白纱,隐隐可看见内里有个高大的汉子靠坐在榻上,怀里还揽着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 顾武过去恭声道:“将军,黎酥黎夫人过来了,您要见她一面吗?” 里头那汉子没有说话,倒是那女子冷哼:“什么夫人!让她走!” 顾武应了声,回头看她:“你看,我老顾没骗你把!” 黎酥却还是不信,绕开他又近前了些,这次能看清他脸上的大致轮廓了,是那汉子。 她一直热着的心瞬间凉了一半,却还是不甘心,拼尽全力将怀里的奶娃子抱高了些:“方青山!你看,这是我给你生的宝宝,叫小汤圆,大名还没取,就等你回来再取的,你跟我说你还回不回来了?” 里头那汉子依然没有言语,还是那女子嗤笑道:“什么小汤圆!什么取名字!你这妇人脸皮可真够厚的,我家夫君什么时候跟你生孩子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赶走!” 外头的兵将听了当真有人过来要赶黎酥走,只是被顾武拦了下,对着她叹道:“快回去吧!” 说着挥了挥手,大军又重新走动了起来。 黎酥没有动直直的盯着那轿撵里的人,可自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有。 直到那大军再也看不到了,黎酥才缓缓蹲了下来,手抖的险些抱不住怀中的奶娃子了,二虎从一旁的野地里走出来围在她旁边。 长又空的官道上只有这一人一娃一狼。 第58章 将他赶出去! 刚开春儿, 虽气温在渐渐上升但到底也还寒着,这官道空旷风刮的也大, 黎酥并没有停留多久,将怀里的奶娃子裹了裹起身。 小汤圆很乖, 前头他被勒疼哭了一小会儿就自个儿好了。现下正晃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她瞧, 见她伸手过来还挣出了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去抓她的手玩儿, “咿咿呀呀”的自个儿乐呵着。 黎酥怕风吹到他, 将他的小手往貂皮里塞了塞,见他还想挣出来玩儿忙又俯身亲了亲他软软的小脸蛋儿,轻声:“乖乖的。” 小汤圆很喜欢她亲他, 立时就咧开了小嘴“咯咯咯”的笑,依旧还是那个乐呵呵的福娃娃。 黎酥又亲了亲他,将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起身往回走。 二虎跟着她走了会儿,忽然停住发出威胁的低吼声猛的蹿进了一旁的野地里,立时就撕咬出来一个面貌粗犷的汉子, 大呼小叫的:“你这头狼怎么就爱跟老子过不去啊!” 黎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为什么跟着她, 将二虎唤回来就往前去上了马车。 这次,她从头到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回到流沙镇之后,黎酥与往常并无多少差别, 依旧每天陪着小汤圆。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 并且给小汤圆起了个大名, 唤作黎月白。 她回来一句也没多说, 众人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只听小汤圆的姓就知道是不好了。 李婆子忍不住问了一次,却被她神色冷肃的斥了回来。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神色,众人都是不敢再多问了。 小汤圆很乖巧也很好养,平日里黎酥给他喂了奶就乖乖的睡觉,待睡醒了也不哭闹就黏着黎酥,只她一根手指都够他玩一年的了,倒能省下不少给他买玩意儿的银钱。 他省心,黎酥却舍不得亏了他,便是他现在还不太会玩儿,她就把布老虎、拨浪鼓、毛球团子等众多小玩意儿一样不差的全买回来,前几日还让木匠给做了个小木马回来。 她又自己用朱砂、凤仙花等调制了无害的汁水给那小木马上色,画出一个鲜艳又漂亮的模样出来。 李婆子看了忍不住笑:“夫人太过心急了,等到小公子会骑这小木马的时候,这颜色怕是都要褪却了。” 黎酥手上却不停:“那到时候再给他画一个更好的,这次的权当练手了。” 见她上心,专注于此精神也比刚回来的时候好上了许多,李婆子也不再多言了,帮着她调制汁水。 自有了小汤圆,黎酥的忧患意识就更强了,总担心日后小汤圆大了,现下家中的进项不够养他的。 总归她以前就有再盘铺子的念头,待将小汤圆的所有小玩意儿都弄好,她便又出去盘下了三个铺子,如此细心经营了两个多月,商铺终是完全稳定了下来。 现在黎酥手里就有了五个商铺,每月里至少都有一千两上下的收益入账,她心里着才踏实了许多。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只除了每每出门总能碰上了那顾武。 倒不是正大光明的见着,他总跟做贼似的偷偷尾随着她,到底是打过仗、当过将军的人,藏的很是隐秘,开始黎酥并没有发现,只是回来的时候被二虎发现了,猛的蹿过去就将他咬了出来,咋咋呼呼的。 黎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且还总跟着她,她也不想知道,只要他不打扰她的生活,她就当没看到一样照常过她的日子。 那顾武虽总在周围看着,但也确实没有打扰黎酥的生活,一直相安无事,只除了月初的时候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如丧考妣的跑上门,张口就问:“你们家夫人有男人了吗?” 那开门的婆子一听,立刻抄起了棒子将他打了出去。 自此他再没上门了,依旧是在远远的观望。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春天也到了,百花齐放,连空气中似乎都带了花香,再加上不冷不热的温度,舒适的让人整日都是懒洋洋的。 黎酥身子本就娇弱,这样的天气更是酥软,每日里都想睡觉。可是怀里的那个儿奶娃子却是精神百倍,每每醒来就蹬着两只小胖腿扑腾着往外头探。他长大了许多也更重了,扑腾久了黎酥可没那个力气一直抱着他,将他放到床榻里。 但他不甘就在床榻上玩儿,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自个儿往外头爬,黎酥给他抱回去了几次他又爬出来几次,乐此不疲使不完的精力一样。 到最后还是黎酥没法子,妥协了,将他抱到怀里穿衣服。 鹅黄绣凯蒂猫的小薄袄,纱绿地景儿的开档薄棉裤和一双杏黄红纹的虎头小靴子,这些都是黎酥给他做的,虽做的没有买来的精细,但胜在舒适颜色鲜亮好看。 穿在小汤圆身上趁的他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似乎知道穿了衣裳就是要出去了,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 黎酥被他这小模样萌到了,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小鼻尖:“小淘气!” 他立时就又乐的露出了一口嫩红的牙床了。 黎酥看到也忍不住跟着他笑,嘴里却说他:“不过是根手指,你当是什么宝贝吗?时时玩儿,时时乐呀?” 李婆子正拿了蜜合色的小虎头帽过来,听见笑道:“这是小公子同夫人亲厚,像老奴,便是再怎么逗乐子也不见小公子笑。” 黎酥点了点头:“这倒是稀奇,还就稀罕跟我玩儿了……” 说着接过李婆子手中的小虎头帽给那奶娃子严严实实的戴好,这才抱着下了床榻出门去了。 外头天空湛蓝湛蓝的,只有几多白云飘着像极了棉花糖,天气好的不像话。 小汤圆像是也喜欢这天气,挥舞着小胖胳膊探着身子想下来。黎酥是经不住他折腾,便让丫头回去拿了单子和锦被出来,寻了个平整的空地铺陈好,这才放他下去。 他很是高兴,在锦被上爬来爬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丫头们看他可爱,又回去给他拿了布老虎、小毛球团子、小铃铛等小玩意儿出来给他玩儿,但他却看都不看一眼依旧自个儿爬来爬去的玩儿。 丫头、婆子们怕他爬出来围成了一个圈,看着他可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一片欢声笑语。 卧在屋檐下软垫子上的二虎看了会儿抖了抖耳朵,踱这散漫的步子也过来了。 相处了这么久,丫头、婆子们虽都不再怕它了但也不敢惹它,见它过来慌忙让开了个道。 小汤圆看见它“咿呀”了两声就往它这儿爬了过来。 虽说二虎都同人熟悉了,也知道它应当不会咬,可它到底是只狼不是人!丫头、婆子们都有些慌张上前戒备着,小声提醒:“夫人?” 黎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摆了摆手:“没事,让他们玩儿。” 闻言丫头、婆子们只好作罢,只在旁边万分小心的戒备看护着。 一个小小的奶娃子渐渐爬过来,二虎却像怕了一样,头微微往后缩着,身子微倾待要往后退,就被那奶娃子伸出了一只小胖手抓住了前爪。 二虎多高多壮,便只是一条前爪也是比一个小小奶娃子要粗壮的多,他的一只小胖手只能抓住它的一点毛皮。 孩童无意识不知轻重,有时候抓到人都能将人抓的生疼,人自然不会同个孩童计较,但二虎是只狼,疼了能不咬人吗? 果然就见它抬起了那只被奶娃子抓着的前爪。 丫头、婆子们看的惊呼出声,待要上前将那奶娃子抢抱回来,就见那奶娃子竟将二虎的前爪当成了毛团玩意儿像抓着黎酥的手指一样,双手抱着摇来摇去,乐的“咯咯咯”的笑。 而二虎也任由它抱着前爪玩,那前爪像不是它的一样,轻飘飘的没一丝重量,显见的是它在提着劲儿。 众人看的终是放下了心,李婆子拍着胸口:“二虎真个儿是有灵性,竟还晓得轻重!” 旁边一个丫头接口笑道:“咱们小公子也有魄力呢,小小年纪不爱玩意儿偏爱跟狼玩儿,长大定是个像老爷一样的小英雄!” 她一时高兴说话便没过脑子,话一出口周围就立时就安静了下来,她这才意识过来,忙禁了口小心的转过脸去看黎酥:“夫人……” 她原本看着小汤圆在笑,但因了那丫头的一句话,此刻正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气氛一时便的凝重了起来。 正在这时,宅子外头忽然有嘈杂声传来,渐渐近了像是停在宅子外头,有婆子奇怪正待过去开门看看,哪知还没动身,那大门就“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白日里她们并未曾栓门,但若有邻里过来串门子也都是先敲了门,得了应答才会进来。这便给直接推开了,很是无礼。 李婆子皱了眉头看过去待要喝骂,却愣住了。 外头有许多的人,除了围过来看热闹的民众,便是站的直挺挺的士兵了,他们个个穿着铠甲英姿飒爽,整齐排列的站了长长的两队儿。 但最让人惊奇的却是他们当中用担架抬着的人,那人正在努力撑着身子要下来,旁边侍从看见忙过来帮扶,他才得以站到地上。 是个汉子,虽面色惨白微弯着身体,但也遮挡不住他高、壮、黑的体型,跟头熊似的。 丫头、婆子们看的都呆了:“老爷?” 那汉子却谁也没看,一双虎目直直的看向端坐在石凳上的人儿,颤动着嘴唇唤:“媳妇儿……” 那人儿也有一丝的失神,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儿,起身抱过还在玩着二虎爪子的奶娃子进了屋,只留下一句话。 “将他赶出去!” 第59章 给我照死了咬 众丫头、婆子都晓得现下黎酥对那汉子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是以虽方青山也是这宅子的主人,但她们也并没有手软, 当真拿了扫把之类将他们赶到了门外。 方青山身体虚弱无力竟当真被那些个丫头、婆子赶了出去,他心系那人儿, 虽万般渴望见到她、抱到她、亲到她, 同她诉说这诸多的事情, 但她开了口, 他便不能强硬的欺负她。 目光透过众多丫头、婆子看向那紧闭着的房门,方青山艰难的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的一人从旁边蹿出来喜道:“你小子没死啊!他娘的!月初的时候是哪个孙子飞鸽传书给老子说你死了, 还害得老子伤心了好一会儿!” 是那顾武! 方青山不见他还好,一见他双眼里头就直冒火,黑沉着一张脸费力的从一旁侍从的手里抽出了大刀, 不由分说劈手就是一刀。 便是他现下重伤,那速度、力道也不容小觑,砍过来的刀风都能震的人脸疼, 并不是闹着玩儿,那是下了重手的! 顾武险险避过, 不可思议惊怒道:“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一击落空,方青山以刀拄地支撑着身体,脸色更加惨白了些, 喘息着死死的盯着他:“我纳妾?还不要她?” 天知道他醒来无意间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的心情! 顾武被他那模样吓的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又闻言他那点怒气立消, 干咳了声, 连声音都小了:“不是你前头跟我说,要是你死了就让我骗她说你荣升了,不要她了……” 方青山听的一口气憋在胸口,握着大刀的手又提起了劲儿:“我死了吗?我他娘的死了吗?” 顾武有些不服气,鼓了鼓底气儿:“那时候你都剩下半口气儿了,连那苗医圣手都说你活不大成了,而这时候你媳妇儿却正好找来,我能不随机应变吗?”虽是觉得自己有理但到底也是心虚,眼看那汉子瞪着他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忙又装作小事一样的安抚道:“行了行了,老子也不是那种爱推卸责任的人,既然此事是因老子而起,老子去帮你解释清楚!” 说着整了整衣服,一纵而起几个起落就跃进了宅子内,清了清嗓子当真上前吼道:“弟妹啊!青山兄弟是清白的,他没纳妾,那时候他重伤昏迷都没有意识,这全是我的主意,是骗你的!” 原来,年前突厥几次进攻,边境将士与其胶着不下,险些不敌。眼看着这样下去怕是不成,老将军就想出了一个计策,那就是挑选出一支精锐,趁夜偷袭敌军主帅。 此计算不上绝妙,最主要的便是看这支精锐的力量,是以里面的汉子都是百里挑一。 洋洋数万大军最不缺能人异士,但缺体格强壮可以一挡十的猛将,是以当顾武碰见方青山就跟见到宝贝似的,一心想劝他从军。 而彼时,方青山正因自己的无能而懊恼,再加上高凤岐将黎酥掳走一事,更加坚定了他参军的心,好挣得无上的权势来守护他的人儿。 他入得军队,老将军见了也是如获至宝,亲自带他秘密集训了五个月,他体格雄伟异于常人,又心系娇妻更加刻苦勤奋,夜以继日的操练,只望能早一点挣得荣耀回去。 是以他虽只操练了五个月便已与往日大为不同,可谓是脱胎换骨,若说以前可以一挡十,那么现在便可以一挡百。 老将军很是器重他,便直接封他做常威将军带领那支精锐小队儿按计划趁夜突袭突厥敌营主帅。 他们成功了但却全军覆没,待老将军带领众将士攻过来赢了这场战役寻到他时,他已经快没了气息。 这么一个细心培养了五个月、终于变成世间少有且立了大功的猛将,若就这么似昙花一现的死去,老将军也很是不甘心,亲自去附近的苗族求了医女圣手,这才险险的吊住了他的一口气。 只是方青山伤势极重,虽吊住了一口气便是圣手也无计可施,言说只有用七叶莲炼制的护心丹才能救他,但却也是无完全的把握,生还的几率只有一成。 老将军极为器重方青山,便是这一成也不愿放弃,他知晓京城皇宫的宝库内有此护心丹,便带了方青山和这圣手一道回京,向圣上求取。 顾武却比较悲观,整日里看着方青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都时时替他难过可惜。 他家里还有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呢! 可就在这时,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竟抱着个奶娃子找了过来,他是打过仗的人,眼多利,黎酥还没到跟前他就发现了,立时就想起方青山前头言说过的话来了。 他说过,如果他身死,一定不能告诉她,要跟她说,他是荣升了,看不上她了,不要她了,她要是不信就找到证据让她信! 眼瞅着方青山这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顾武脑中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个计策,那就是让那苗医圣手充作突厥的公主扶着方青山坐起来,装作负心汉的模样。 如此倒真的成功的骗过了黎酥。 顾武对兄弟所托倒也尽心尽力,骗过了黎酥也还记得方青山后头的话,没跟着一道回京,却是跟着黎酥去了流沙镇守着,因为方青山要他守着她,直到她另嫁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后才能离开。 他尽职尽责的守了一个月,就在次月月初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信上言说那汉子已经不行了,他一时悲痛这才跑到宅子上问了那句话。 哪里想到,方青山竟没有死,还拖着重伤未愈的躯体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回来了! 他也很委屈的! 至此总算是说清楚了,可那房门依旧是紧闭着的,顾武深吸了口气替那汉子求情:“弟妹你就莫要再生气了,青山兄弟这也是为你着想来着,快开开门让他进来!” 说完小心的觑着房门,片刻那房门果然开了,顾武刚咧开了嘴,笑还没出声就见一头巨大的灰狼从里头缓缓出来,狠厉着一双棕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喉咙里还发出着威胁的低吼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娇喝:“给我照死了咬!” 立时,那狼就像箭一样直冲他射了过来,果然是遵照这那人儿的命令,完全不同于前两次,这次当真是拼了命的照死了咬他。 直将顾武追咬的吱哇乱叫,连纵出墙去都躲不过。 宅子外头,方青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紧紧盯着那依旧紧闭着的大门,良久,并无人过来开门。 那人儿果然是气狠了。 一旁的侍从看的忍不住上前献策:“将军何不让我等撞开这小小的宅门好进去与夫人互诉衷肠呢?” 方青山依旧望着那紧闭着的大门没有说话。 他当然可以,但是他与她之间相隔的又岂只是这一道小小的宅门,她现在不想见他,他怎能强硬的欺负她! 就这么的等到了天渐黑下来,宅子内的烟囱上都冒起了烟儿,那紧闭的大门也依然没有打开过。 方青山本就是拖着捡回来的一条命,重伤未愈的回来,这般站在外头等了一下午,身体都有些发抖了,脸色惨白的吓人。 侍从看的不忍,上前劝道:“将军莫要心急了,夫人就在这宅子内又不会走,您还是先随属下们去客栈暂住,待养好了身体,再来求得夫人回心转意也不迟啊!” 闻言,那汉子倒听进去了,但入了客栈却不是休息的,竟直奔厨房掌起了勺。 南瓜饼、糖蒸酥酪、菠萝咕噜肉、煎饺一样一样细细的做出来放到食盒内。 这般做好,他额头上的虚汗都流的将前头的发丝打湿了,终是撑不住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提着食盒出了客栈的们。 将士们劝不住他只好跟在他身边,出门时正碰上一个扛着草把子的小贩收了工要回家,想了他今个儿生意好,那长长的草把子上只剩下一串冰糖葫芦了。 方青山忙叫住那小贩,将那串糖葫芦买了下来,这般拿着又回去了。 宅子的大门依然紧闭着,他进不去只能提了气喊道:“媳妇儿,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南瓜饼、糖蒸酥酪、菠萝咕噜肉、煎饺还有糖葫芦,你开开门,我不进去,给你就走。” 空旷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并无人应他。 他又喊了几声,依然如此。 方青山身上有伤,用了力挣的身上的伤口裂了开来,深色的衣服上渐渐被血水染湿,高大的身形也有些不稳了。 他身旁的侍从忙上前扶住他,无奈:“将军,您就听属下一句劝罢!” 方青山挥开他的搀扶,只将他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吩咐道:“把这些送进去,别多停留。” 那侍从点头应了声,带着食盒纵身跃进宅子,不多时就是一阵惊叫,片刻便又掠了出来,惊魂未定的大喘着粗气:“那里头有只狼,属下刚一进去就被它发现了……”说到一半发觉现下不是说这种丧气事的时候,忙又道:“不过将军请放心,属下已经将食盒送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紧闭着的大门“吱呀”一声。 方青山一直注意着,见此,仿佛身上的伤痛都立时好了一般,大喜过望忙要上前,可刚迈了一步就见那大门只开了一个小角,有婆子从里头将那食盒给拿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那侍从:…… 她竟连他做的吃的都不要了! 方青山默了默,上前将东西取了回来。 那侍从上前劝道:“将军咱们还是先回去罢。” 方青山没有说话,自走到宅门前坐下。 竟是要就这么的守在这儿! 第60章 苦肉计 方青山在门外守了整整三日, 可见到的都是些出来采买的丫头、婆子,便是他探头看去也未曾见到那人儿一眼。待要忍受不住想试探着进去, 可又叫那守在门口的婆子挡住了。 是她吩咐下的,她还是不想见他! 他的一颗心跟沉到了幽谷寒潭一样, 又冷又重, 几乎都透不过气来。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那人儿终于出来了。 虽穿着简单的藕色罗衫、青纱裙, 发髻轻挽只着了一直青玉簪,但那小脸儿精致,红唇嫣然映着眉心的一点朱砂痣端的跟天上仙一般。 方青山那沉入了幽谷寒潭里的一颗心终于热络了过来, 忙上前唤道:“媳妇儿……” 可那人儿竟像没听到一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带着李婆子和两个丫头径直出了门往前去了。 虽然她没搭理他,但好容易能见她一面, 方青山哪能放弃,忙追了上去。 她们是去街上了,并未像是有事情要办, 只是信步逛着。 天空依旧是湛蓝湛蓝的,气温不冷不热的将将好。这般好天气, 街道上有许多行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黎酥怀里的那个奶娃子听到声儿, 就不安分了起来, 挥舞着一双小胖手从黎酥怀里挣了小脸儿出来看。 方青山一直心系那人儿, 这奶娃子探出头来他这才注意到, 一时有些愣怔。 他知道这奶娃子就是媳妇儿给他生的儿子,前头匆匆回来,连媳妇儿都未曾能细看她就回房了,更别说这奶娃子了,他这才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他。 这奶娃子被养的很好,才几个月大就像是有一周岁了,小脸儿白白胖胖的,大眼睛、小翘鼻,与他并不像倒是随了那人儿,极为漂亮、精致。 方青山生的太显眼,那奶娃子探出脸儿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一时挥舞的手都不动了,晃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直盯盯的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扭过了小脸儿直往黎酥怀里钻。 黎酥怔了下,回头看了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及和他算账,忙抱着那奶娃子又哄又亲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止了哭声却是再不探头出来看新奇热闹了,竟跟个小鹌鹑一样埋首在她怀里再不乱动了。 方青山一时哑然,顿了顿才再次上前:“媳妇儿,我……” “李妈妈!”他刚开了个口就被那人儿截住了,依旧是没看他:“替我告诉那个人,他吓到了我的儿子,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莫要再跟着我!” 说着抱紧怀中的奶娃子自转身往回走了。 方青山哪能看着她就这么的走了,忙要追,可却被李婆子挡了住,她也是面有难色:“老爷,您还是别跟了罢……”顿了顿,也是好心劝道:“现下夫人正在气头上,您就再等等吧,待夫人气消了再说。” 方青山重伤在外头守了三日,全凭着见那人儿一眼的信念支撑着,如今好容易见着,她竟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甚至还不让他靠近了。 他心中一阵哀痛,险无力支撑,身形直晃。 李婆子看的不忍,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儿已经过了街道拐角,这才悄声支招:“夫人这是面硬心软,老爷您试一试苦肉计,夫人定会心疼的。” 方青山一听立时茅塞顿开,不由得精神一震,忙道了谢,擦去额上流出的虚汗也不及歇息忙大步追上了前面的人儿。 他们家离街道很近,走的又不远,她抱着小汤圆已经到了宅子前刚上得台阶。 方青山忙拼尽全力追上前,他嘴笨,原本想说点好听的话来可一见到她的脸儿便心中激颤的更是没了多少言语,只凭本能的唤:“媳妇儿……媳妇儿……” 那汉子挡在身前,黎酥不得不仰起脸儿来看他,冷道:“将军请自重,总无故纠缠我一介妇人,不怕被人耻笑吗?” 这般疏离冷硬!方青山听的心头一梗,颤动着嘴唇:“别闹……” 还只是这两个字,不是斥责,满是祈求和悲伤。 那人儿胸口起伏了两下,却依旧没有谅解他的意思,对丫头们吩咐了句:“赶他走!”就举步绕过他进了宅子。 只是她刚跨过门栏就听得有重物倒地的声响。 李婆子将将赶上来,忙惊呼出声:“老爷!” 方青山倒在地上,艰难的伸手往那人儿跟前爬。 他不是做戏,本就重伤全靠着对那人儿的一腔执念、热血热强撑着,可如今虽终于见到了她,但她竟当真不想再看到他,甚至对他这般疏离冷漠。就像是一盆冷水接连泼到了他的热血上,他终是到了极限再支撑不住了。 丫头、婆子们的惊呼声中,方青山费力的抬起脸,模糊视线中,那人儿脚步并未曾停顿。 一时,他身如坠深崖,万劫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青山醒来,是在一间整洁的房间里,有几个丫头正服侍在左右。 见他醒过来都是惊喜万分,忙端了熬好的药过来喂他。 只是那汉子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虽睁着眼却是直直的盯着床帐,细看下去目光竟有些涣散,跟失了神志一般。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出去掀开门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冲她们摇了摇手,剩下的那几个丫头才放心劝道:“老爷莫要灰心,夫人还是心系着您的。” 果然一提那人儿,他涣散的目光就渐渐的聚回来了一些,丫头们忙又道:“前头您忽然晕倒,夫人走了几步便又回转了来,吩咐婆子们将您抬回宅内,又请了赛华佗过来给您医治,您昏迷了一晚上了,夫人便一直在这里照料您连小公子都未曾管呢,这才将将出去。” “是啊,只是夫人面薄不让奴婢们多言,吩咐奴婢们等您醒了之后就赶您走,但这肯定不是她的本意,老爷莫要误会了夫人而再伤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夫人么!” 这几个丫头一直跟着黎酥,目睹了一切再加上如今的情况,也知晓自家夫人并不是真的要与老爷决裂,便没再遵从她的指示了。 她们的几句话对方青山而言简直犹如灵丹妙药,立刻让他将死的一颗心活了过来,兴奋的大喘着粗气掀开了锦被下床,鞋袜都不及穿就大步直奔内院卧房。 卧房外头有两个丫头在当值,见他就要这般闯进来忙上前挡他,可是她们哪里能挡的住,方青山随意伸手一挥就将他们推开了,大步径直进了内室。 里头静悄悄的,满室熟悉的、令他魂牵梦绕的幽香中,那人儿正侧卧在床榻内。 方青山忙放轻了脚步,悄悄上前,终于得见她的娇媚的小脸儿。她熬了一夜想是困到极致了,此刻正闭着眸子睡的正香,怀中还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奶娃子。 以往她睡觉都是很乖巧的平躺着,如今有了这个奶娃子便习惯侧卧了。小汤圆极为黏她,即便是困极了,旁人抱着也会立刻哭闹个不停,是以一直都是她亲自带着他。 昨夜她照料了那汉子一夜,没怎么管他,他哭的累极了才在李婆子的怀里睡着,小脸儿都哭红了,黎酥看的心疼,忙将他接了回来自己抱着。 终于到了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那奶娃子睡梦里似乎都感觉到了,咧着小嘴在笑。 这是他的妻儿! 方青山目中有些湿润,就这么的看了良久才颤着手过去轻轻的将她们揽住。 一时,心都满了。 满怀的软玉温香,方青山又忍不住俯身亲了亲那人儿嫣红的小嘴儿,只是刚抬起脸来就正对上一双滴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 他暗道不好,果然就见那奶娃子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那声儿气足的很,哭的十分嘹亮。眼看那人儿眉头微蹙就要醒来,方青山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忙璇身就地一滚藏身到花鸟屏风后了。 黎酥醒过来见那奶娃子哭的停不住以为他是饿了,忙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哄了哄,掀开衣服喂他喝奶。 小汤圆是被方青山吓哭的,但一个小小奶娃子有什么记性,有奶喝立刻就停了哭闹,攥着个小拳头使足了劲儿吭哧吭哧的专心喝奶去了。 而屏风后面的方青山,看着那原本属于他的水滴鲜果被个奶娃子抢占,他还不能近前,一时心头竟有丝丝的嫉妒,目光也变的幽暗了。 第61章 亲昵 因没有黎酥照看, 小汤圆折腾了一宿。小小奶娃子精力有限虽被方青山吓哭,但此刻在黎酥的安抚下又喝了奶, 不一会儿就撑不住睡着了。 黎酥也还困着,见这奶娃子睡着了便抱了他又躺了回去。 不多时, 听着母子俩平稳的呼吸声, 方青山才转出屏风上前, 不够似的看了那人儿许久这才又亲了亲她嫣红的唇转身出门去了厨房。 厨房还是他走时的模样, 只是多了些厨娘、丫头,她们正在做早饭。因黎酥早上从未起来用过饭,是以她们只是做些她们吃的, 都是些寻常的白粥、小菜,但也是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那饭香中还带着丝丝的奶香味, 原来是那红泥小火炉上正滚了羊奶。 厨娘和丫头们见他过来都愣住了。 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锅已经滚的咕噜咕噜响了,方青山没管她们自过去端了紫砂锅出来,熟络的拿了勺子搅了搅, 见里头放了杏仁又尝了尝甜度,这才放心的盛到青瓷碗里凉着。 厨娘与丫头们面面相觑, 碍于黎酥的命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为难着忽见门口站了个婆子,一时都跟有了主心骨一样忙跑过去:“李妈妈,你看……” 李婆子本就一直在旁照看着, 见她们为难便摆了摆手:“自去忙你们的, 夫人那边有我。” 她们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放心的回去继续忙活了。 李婆子走到方青山面前行了礼笑道:“老爷这是要端给夫人喝的?” 方青山点了点头, 想她经常在那人儿跟前照料,忍不住问道:“我走后她……哭了吗?” 李婆子点头道:“夫人醒来得知后哭了好几日才渐好的。” 她果然哭了,方青山心头都是一疼,默了默又问道:“她后来是不是也常哭?” 李婆子却摇头道:“您走后没几日那个姓高的恶人就又来相扰,夫人机智冷言搬出大将军才将那恶人遣退,但却听了那恶人的言语忧心老爷您,转头就哭的满脸都是泪了,好再夫人听劝晓得怀了小公子便是再想您也没哭过了。大夫说糖吃多了对小公子没什么益处,她便好几月都未曾沾过一点糖,安胎药那么苦她也一滴不剩的全喝下去,还在孕里给您做了不下二十套的貂皮棉袄让小子给您送到边关,日日等着您的回信,等着您回来过年,直到……”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再想起也是心疼。 方青山每听一句心就多疼一分,见她顿住忙颤声问:“直到啥?你快说!” 李婆子叹了口气:“夫人聪颖,老奴瞒不住她,在她怀着小公子八个月的时候得知边关战乱的消息,一时忧心惊惧竟早产了……” 她刚说到这就听得“哗啦”一声,那汉子竟将手中的青瓷碗都捏碎了,里头那滚烫的羊奶撒了他一手。 厨娘、丫头们也听见了都忍不住惊叫出声,忙去拿了布巾热水过来,可他看都没看一眼胸口不住的起伏。 见此,李婆子忙道:“老爷莫要担心着急,好再母子平安,小公子虽是早产却并不病弱,还比寻常的孩童更加健壮,奴婢们都说这是随了您来着。” 方青山听了面上神色并未有好转竟还又难看了几分,无知无觉般的紧紧攥着手中的青瓷渣,有丝丝血迹自手中流出:“她这么辛苦,这么乖巧,还抱着孩儿亲去寻我,可寻到的却是我纳妾不要她的消息!” 那日顾武陈述缘由,李婆子也在旁边听的明白,见他这模样知道他是在自责忙又安抚:“此事也怨不得老爷,期间多有误会,如今解开就好了。” 方青山没说话,只觉得心疼的厉害,比他濒死之时都要疼! 前头他只知道那人儿生他的气并未曾往细里想,如今从李婆子口中方得知她一个人在家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她该气他的!她便是气的一辈子都不想再理他,也是应该的! 方青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过来劲儿,默默的去将手上的血水和青瓷渣洗去这才回来又重新拿了个瓷碗盛了羊奶进去,凉好待要端走,想了想又找厨娘拿了蜂蜜倒入碟子内这才一道端着去了内院卧房。 一室幽香中,那人儿依旧安静的睡着,她怀里的那个奶娃子也和她一样乖巧的连个身都没翻睡的很是香甜。 方青山将手中的羊奶和蜂蜜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这才伸手过去小心的将那奶娃子抱离那人儿的怀抱,往床榻里头送了送。 他小小的一只,在他手中跟没分量一样,想是睡的熟了被抱离黎酥的怀抱也没醒来。 方青山怕他再坏事特意将他放侧了身子,又停下来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才着实松了口气,伸手抱过了他日思夜想了整整二百七十三日的人儿。 没有她在身旁,每过一刻钟都是比死还难受的煎熬,天知道他这么时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人儿缓缓入怀,他一直揪着的心也才渐渐踏实,忍不住喟叹了声却忽觉那人动了动。 以为她醒了,方青山吓了一跳僵直着身子等了半晌,并无预料中的冷言,他方小心的低头看去,这一看却是看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她动了动却并未醒来而是往他怀里钻了钻,细嫩的小手伸了出来攥住了他的前襟。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即便他们分别了这么久,她还在生他的气,但她对他依旧还是这么的依恋。 方青山看的虎目中又湿了,大喘了几瞬才将心头那股子激荡之情压下去,端过青瓷碗给像以前那样一口一口的细细喂她。 她困极了再加上此番动作是他们以往常有的,她下意识的就喝了下去极是乖巧。 待喂完,她依旧未曾醒来。羊奶的热气上涌弄的她一张小脸儿跟浸了仙露一般的娇艳欲滴,嫣红的小嘴儿有些微胀,那是被他有意吸吮的,娇软无力满是依恋的在他怀里跟朵盛开的娇花似的。 时隔大半年之久,他终于再次触碰亲昵到他的人儿又想起前头看到她那水滴鲜果一般的美物,方青山只觉全身都燥热了起来,喉头不住的滚动待再忍不住,豁出了去冒着被她转醒冷喝的风险,俯身想要当真亲吻她。 正在这时却忽听有奶声奶气的哼哼声,他脊背立时就是一紧抬脸看去,果见那奶娃子正翻身过来,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他。 双方静止片刻,那奶娃子小嘴儿一撇。 眼看不好,方青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速,伸手入碟中沾了些蜂蜜闪电一般抿到了那奶娃子撇的大大的嘴儿上。 尝到那甜蜜的滋味,那已经哭出了一声的奶娃子忽的停住了,挥舞的小胖胳膊也不动了,眨巴了两下已经带了眼泪的大眼睛,竟伸手抱住了他的大手拿他那还没长牙的牙床去啃那汉子沾了蜂蜜的手指。 见他没哭出声,方青山大大的松了口气。又见他现下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怕吵到那人儿,便万般小心的将那人儿放回了床榻内,又万般柔情的俯首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亲这才将那奶娃子从床榻内侧抱出来,顺手拿了那碟子蜂蜜到了外间。 这碟子蜂蜜本是他预备了给那人儿的,没想到现下竟对着奶娃子派上了用场。 手指上沾着的那点蜂蜜很快就没了,那奶娃子啃着啃着没了味道,渐渐的又撇了小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流的哗哗的。 方青山被他哭的全身都是一抖,手忙脚乱的忙又沾了些蜂蜜给他,他便立刻止了哭声,看着他的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还在往外头哗啦啦的流着眼泪,明显还是怕他但却不肯放开他的手指,嘴上依旧啃的香甜无比。 方青山看的稀奇,伸过了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小脑门,不同于黎酥点他,他立刻乐的眉开眼笑。他一点他,他哭的更凶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却还舍不得离开他那沾了蜂蜜的手指大声哭出来,委屈巴巴小可怜一般啃的更急了。 小小奶娃子竟也是随了那人儿是个极爱甜的主,这模样,怕是旁人随意给他块糖都能将他骗走! 方青山摇了摇头,说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保家卫国!你看你长的像个女娃子,做的也是女娃子做的事,日后别说保护你娘亲,到时再被人用糖骗走了,还要你娘亲担心!” 他心急了些,竟教训一个奶娃子,面上的神色不自觉的就有些凝重也更显的凶了,那奶娃子看的小小的身子抽的更厉害了,但依旧舍不得离开他的手指,边啃边哗哗的流眼泪。 那小模样着实可怜。 见此,方青山也知道现下不是教训他的时候只好闭了嘴,草草的给他擦了擦眼泪专心喂他,直到了那半下午时分,估摸着那人儿睡足了才让李婆子抱了他回去。 第62章 搓衣板 小汤圆很乖巧虽没了糖吃撇着小嘴要哭, 可见是被送回娘亲的怀抱,他便不哭了, 伸着小胖手去抓她的手过来抱着摇来摇去的玩,咿咿呀呀的。 黎酥睡足了, 渐渐被他弄醒, 睁开眼就见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子在自个儿玩儿, 她随他自己玩了会儿才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尖, 他立时咧开了小嘴露着那还没长牙的嫩红牙床乐的眉开眼笑的,像是知道她醒了晃着一双滴溜溜大眼睛过来瞧她,只是那大眼睛有些湿漉漉的, 那长长的睫毛上也还湿湿的。 小汤圆明明在笑怎的像是刚哭过一样?黎酥看的奇怪忙起身将他抱到怀里细细的看,那奶娃子还以为她在跟他玩儿,又乐了些, 福娃娃一样。 黎酥看的也忍不住跟着他笑,这才想到,他应是刚醒来打呵欠了。 李婆子更是不会说, 只上前问道:“夫人睡了许久该饿了罢?” 黎酥顿了下:“还好,并不是很饿。” 被人喂了羊奶可不是不饿么!李婆子心里笑着面上却不显, 只劝道:“夫人许久未曾进食了还是用一些的好。” 黎酥颔首,伸手点了点怀中的奶娃子:“娘亲要起身穿衣服了,小汤圆乖乖的自个儿坐一会儿好不好呀?” 又被点了, 那奶娃子没停过的笑脸儿更乐呵了, 黎酥便趁着他乐的功夫将他放回床榻内坐着, 自己才起身梳洗。 不同于以往饭菜都是事先备下的, 这次却是现做的,黎酥陪着那奶娃子玩了有好一会儿才呈上来。 桂花鱼条、东坡肉、糖醋里脊、三鲜鸭子……摆了满满一桌子,大眼一扫全是肉菜,连那汤都是人参乌鸡汤,只在一个小角落里有一小碟子奶汁角,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喷香的味道。 黎酥没有说话,只看了看李婆子。 李婆子干咳了声,别开了眼,倒是她怀中的那个奶娃子一直晃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在看她,此刻见她看过来立刻伸了小胖胳膊出来要她抱,口中咿咿呀呀的表示不满。 黎酥冲他摇了摇头:“娘亲要吃饭呢,抱着小汤圆儿怎么吃呀?” 那奶娃子哪里能听的懂,但是他探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小嘴儿一撇就要哭。 黎酥看的心头一软忙起身接了他到怀里,点了点他的小鼻尖:“小淘气!” 又被点了,那奶娃子立刻破涕为笑,又乐的露出了一口嫩红的牙床。 黎酥看的也忍不住跟着他笑,又俯身同他碰了个头惹的他更是乐的不停。 李婆子在旁边看的也是忍不住的笑,倒还记得提醒:“夫人将小公子给老奴抱着吧,先用了饭才是要紧的。” 黎酥摇了摇头,手中还自点着那奶子娃的小鼻尖:“给你一会儿他又该闹腾了。” 小小的奶娃子对外头所有的事物都抱有新鲜感,有黎酥同他玩儿的时候还老实,待她去用饭他就不安生了,挥舞着两只小胖手也往饭桌上伸,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餐盘里的菜。 这是大人吃的饭,黎酥可不敢给他乱吃,握住他的小胖手摇了摇:“小汤圆现在可不能吃哦。” 她的这个动作成功的将那奶娃子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滴溜溜的大眼睛望过来又乐个不停了,福娃娃一样。 黎酥被他这模样萌到,正待索性不吃了陪他玩儿的时候,门帘子一动,一头巨大的灰狼进了来,踱着散漫的步子到黎酥身旁。 旁人倒还没怎样,黎酥怀里的那个奶娃子却耐不住了,直探着身子想下来。 黎酥便吩咐丫头们铺陈了单子、锦被到空地上,然后放了怀中的奶娃子下来。 果然,一下来那奶娃子就挥舞着小胖手要去抓二虎,二虎多灵敏忙起身跳开一步,那奶娃子抓了个空“咿呀”了两声倒也没放弃又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去追它。 二虎似是晓得他是个小崽子,在逗他玩儿,走一步停一下等着他,见他追上来了再继续走,全程都在锦被旁边并未曾远离。那奶娃子也乐此不疲的追,一娃一狼玩的不亦乐乎。 丫头们在旁边看的都是嬉笑出声。 李婆子也笑道:“这倒好了,日后夫人要是有个什么事,唤了二虎过来保管能脱开身了。” 黎酥点了点头这才坐下用饭,入口的味道与厨娘做的很是不同,好吃了许多。 李婆子在旁边看着她用完,才吩咐丫头将饭菜撤了下去,看了看她忍不住试探:“夫人可还在生老爷的气?” 黎酥看了她一眼,似有些赌气:“李妈妈现下可是同那人站在一起了,我可不敢同你说心里话。” 李婆子听的直发笑:“夫人这可冤枉老奴了,若是夫人不信老奴,管现下就下命令让老奴将老爷赶出去,老奴定会立刻就去办!” 黎酥哼了声:“他既还有精力做饭想是没大碍了,便就将他赶出去罢!” 不想她当真下了命令,这般弄巧成拙让李婆子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期期艾艾的应了声,磨蹭着想等那人儿收回命令,可她竟老神在在的半点也没让她回来的意思,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门帘一动,一个面貌齐整的丫头匆匆跑进来。 黎酥认得,是她派去前院照看那汉子的丫头。 李婆子皱眉:“有什么事好好说,在夫人面前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丫头忙应了声,却还是有些慌乱:“老爷身上的伤又复发了,此刻正血流不止呢!一直在念叨夫人,夫人可要过去看看?” 黎酥神色一紧,却没什么动作只淡淡道:“他血流不止不去找赛华佗,找我有什么用!” 丫头看了看她,小声:“老爷不肯就医,不让奴婢们去请赛华佗过来,只一直在念叨着您……是以奴婢这才过来想要问问夫人。” 黎酥听的别过了脸,没有说话。 见此,李婆子忙也劝道:“老爷定是方才在厨房里做饭使到劲了,这才挣裂了伤口。老奴还记得赛华佗说过,伤重之人要是伤口再复发可是会有性命之忧啊。” 闻言,那人儿顿了下,果然闷闷的吩咐:“去请赛华佗过来!”说着起身往外头去了。 李婆子看的直摇头又忍不住的笑。 前院客房外,几个丫头正焦急的站在门口见黎酥过来都忙上前行礼道:“夫人,老爷将奴婢们都赶了出来。” 黎酥听的蹙了眉头,推门进去立时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那汉子正靠在床帮上直喘气,见她过来大喜过望忙站起身大步朝她走过来,颤声:“媳妇儿,你来看我了……” 他一起身就看的更清楚了,那雪白的亵衣上果然是鲜红一片。 黎酥面上不由自主的一紧,嘴上却是冷哼:“您现下可是堂堂的大将军了,竟使些妇人内宅里争宠的招数,将军也不怕被你的那些兄弟所耻笑?” 方青山摇头:“不怕,只要媳妇儿能来看我,全天下的人都来笑我,我也不怕!” 竟还学会打蛇随棍上了,黎酥更气:“你既还能站起来走便快些离开,也省的我谴人赶你!” 他听了没有说话,默了一瞬竟转身从床底下抽出一个搓衣板放到地上,那么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说跪就跪:“你说过等我回来要罚我跪搓衣板,我现在回来了!” 这汉子…… 眼看他胸口的血迹越来越红,黎酥别开眼:“你起来!” 方青山心中一喜,却不动:“媳妇儿不生我气了?” 黎酥听了却小脸儿一寒:“一句不言就走了,大半年来音讯全无,为了功名利禄竟当真有心要舍了我!我有这么一个独断专行的夫君,我为什么不生气,还要接纳他!” 方青山听的直喘气:“没,没,我没想过舍你!” 黎酥瞪他:“没想过吗?那你对顾武交代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的死了,那不是舍了我是什么!” 方青山被问的哑口无言,喘声更大却说不出话来了。 黎酥却越说越气,再不想看见他,转了身要走,哪知刚走一步就被人握住了腰,立时就被人箍进了怀里。 她气的想打他,可一抬脸儿却正对上他的一双虎目,那里头满是愧疚和歉意,一声声:“我错了……我错了……” 她说的不错,他想求得功名利禄虽是为了她,但却当真是存了有身死离开她的心,这便是舍了她啊! 他做这些事也却一句都未曾同她讲过,他以为他是在为她着想,可他却当真变成了那个独断专行的夫君了!他错了,当真是错了! 第63章 成事 那人儿是当真气狠了, 虽方青山认了错她也没立时就原谅他,只没再让人赶他出去。 能得以正大光明的留在这宅子内看见媳妇儿, 方青山已经很满意了。只是他想进内院卧房却还是屡遭阻拦,是那人儿下的命令不让他进内。 方青山无法只能在早间或是晚间她睡去的时候才能近前悄悄亲近。 一别就是大半年, 几百个日日夜夜, 好容易从地狱煎熬中归来却不能再好生亲近疼爱她, 那着实是比上刑还要痛苦, 方青山实在是忍受不了。平日里那般木讷憨厚的汉子,这时候倒晓得耍心眼子了,每到饭点服药之时便不肯服用、上药, 倒当真是那人儿口中内宅里的争宠妇人一般,闹腾着等她过来看他。 但他时刻紧绷着精神望着门口等了一天一夜却并未曾等到那人儿的到来。 方青山急了,问那些丫头:“我媳妇儿不晓得我不上药?”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 很是有些无奈:“奴婢们一早就按您的吩咐同夫人说过了,您还是莫要再如此了,快些养好了身子才是正道啊。” 方青山听了没有说话, 默了会儿忽然伸出铁锤般的拳头砸上了自己的胸口,不妨他忽的如此, 丫头们都是吓的惊叫出声,待细看去就见他刚止了血没两天的胸口又是一片血红了。 方青山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却没管只对那些呆愣的丫头急道:“去, 跟我媳妇儿说, 就说我……旧伤复发要不行了。” 为了能让夫人过来看他, 竟三番两次的这般作践自己! 丫头们看的一时也是心头激荡, 忙应了声就都一股脑的跑去了内院。 这时候小汤圆和二虎玩儿的正好困了,抱着二虎的毛爪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黎酥便将它抱回来,放轻了声音问:“可是他自个儿刻意挣伤的?” 不想她竟立刻猜到,四个丫头互相看了看到底没有隐瞒都如实说了。 黎酥知道了倒也没怎么生气,只道了声:“我知道了。”谴了那四个丫头下去,将怀中的奶娃子安顿好,竟坐去了梳妆台:“李妈妈,帮我梳妆打扮下罢。” 闻言李婆子愣怔了下随即大喜,这是想通了?真是谢天谢地!二人终于要鸳鸯和睦了! 这样想着口中忙不迭的应着过去,拿了檀木梳子细细的替她梳了个精巧的发髻,她生的好便是连着头发也要别旁人的好看,又浓又密乌鸦鸦的一片便是不用假髻也是能撑的起那精巧的形状,只往里递上一支红玉簪子,映着她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小脸儿上便是不上任何脂粉也是美的惊心了。 李婆子看的忍不住的夸赞:“夫人这相貌当真是生的顶顶好,便是老奴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是从未见过有比夫人还要丽的人。”说着忽的灵光一闪:“小公子这般亲昵夫人,除了血亲怕是也觉的您好看,这才想要时时刻刻都黏着您呢!” 黎酥正拿了胭脂过来,闻言笑道:“那就请李妈妈再将我装扮的更加美貌些罢。” 李婆子忙应下,接过她手中的胭脂替她上妆,只需薄薄一层便使的她又多了另一种颜色,若说以前像那天上仙儿,现下便是那林中魅,艳丽精致无比。 黎酥对着铜镜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满意的起身往前院客房里去了。 谴退守在外头的几个丫头,黎酥推开门正见那汉子躺在床榻上,捂着胸口要起身:“媳……”刚唤了一个字便不动了,一双虎目直直的盯着她看。 黎酥只当未见,拿过桌子上放好的纱布和伤药来到他身旁,也不说话只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腰带被解开方青山才回过神,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忙拉住了她的手:“脏!你别动手,我自己来就行。” 黎酥看着他没有说话。 眼看着那张艳丽无比的小脸儿渐渐冷了起来,方青山再不敢阻拦,忙放开了手。 春季了,他最是不耐热没,没有穿亵衣连她给他做的背心也没穿,脱下他身上的单衣便露出他赤裸着的宽厚雄壮的上身了。 上面缠着的纱布几乎全都被血水浸湿了,黎酥看的心中一紧忙小心的将他那沾了血的纱布一点一点的取下来。 那狰狞的伤口也一点一点的露出来,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全都是伤上加伤,前胸后背处的两道伤口尤为大,被他刻意挣开更显可怖。 方青山小心的等了会儿并不见那人儿动作,察觉不对忙转过脸去看她,果见她捂着嘴儿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疼忙伸手揽她过来,着急安抚:“媳妇儿别哭别哭,这些伤看着凶其实不疼,别哭了。” 那人儿想是心疼的忘了同他置气,在他怀里终是哭出了声儿,呜咽着:“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就不怕……不怕我弃了你吗!” 闻言方青山忽然意识过来,她是个天仙儿精魅般的人物,他这样的粗人本就配不上她,如今身上又有了这诸多的伤痕,现下可怕便是日后伤好那伤痕累累的模样会更是可怖,她日后总看定会不舒服,他岂不是更配不上她了! 如此一想一时都急出了一头的汗水:“我……会好的!会好的!” 这个傻子! 眼见他胸口上的伤还在往外流着血,黎酥强忍了泪自他怀里起身,出去让丫头端了热水进来,细细的给他清洗包扎伤口。 便是以前替他弄过一次有了经验,但这次也是包扎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包扎好。 方青山看着她还自湿漉漉的眸子,心里头又是疼惜又是喜悦又是难耐,万般滋味萦绕终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只是他还未动就见那人儿脚下一歪正摔到他怀里。 她很轻,便是摔在他怀里也未将他的伤口砸疼,方青山软玉温香的抱了个满怀,心头一荡还未及有什么动作忽觉喉结一湿,竟是那人儿的小嘴儿含了上来,那灵巧的小舌还在上头画着圈圈。 方青山心尖都是一抖,忍不住从喉咙里闷哼一声,大手伸过来要将她就地正法之时,那人儿竟异常灵巧的自他怀里离开,直退到门口,细嫩的手指划着微张的红唇,魅惑万分的说着后果:“你要是敢动我,我就再不来看你!” 短短一句话就将那本要扑上来的汉子定在原地,猩红着眼珠子野兽一样的盯着她,喘声震天。 黎酥却不管他了,自转身离去。 至此,再不需方青山挣裂伤口使苦肉计,那人儿日日都过来看他给他上药。 方青山日日欣喜并痛苦着。 他喜的是媳妇儿终不再不理他了;痛苦的是,媳妇儿日日装扮的娇美无比,给他看却不给他碰,他日日饱受煎熬。 但看着他这幅难耐的模样,黎酥却是高兴,心里头的那股子气终于消散了不少。 方青山的身子到底比常人健壮,逃过了死劫又细心养了这么几天伤口就渐渐的结了疤,黎酥给他往前胸缠绷带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摸过他胸口上的那两点凸起,立时就听得他变的粗重的喘息声。 这喘息声她这几天听的很多并不是很在意,走到他身前的时候特意将领口又往下拉了拉。 她今天穿的是露着大片肌肤的襦裙,此番又这般往下拉了,立刻就露出了半点丰盈,凝脂一样。方青山喉头不住的滚动,她近来穿的越发的少了,胸口越露越低,直到今天竟都能看到那两团圆润的起伏了。 脑中立刻浮现出她那被黑色桃形状的布所托着的两团水滴鲜果一般的白腻腻软肉,一时心若燎原。 黎酥看着他不住起伏喘息的胸膛,得意的轻哼了声转身要走,哪知刚踏出一步,腰上一紧就被人大手握住了腰拖了回去,她只来得及转脸儿,喝止声还尚在喉中,嘴就被那汉子堵上塞了他那粗大的舌头进来蛮横肆虐,像是发情的野兽一般,大力的揉搓着她的身子将她抵到了墙上,拿他身下那个粗硬的大东西直往她腿心不住的磨。 这一夜便任她哭红了眼,再怎么喝止都没有用了。 第64章 美满(完) 从晚间月上柳梢头直到那太阳初升, 客房内的动静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那人儿早已支撑不住,此刻正娇弱无力的靠在那汉子的怀中。承接了一夜的雨露使得她那本就勾魂夺魄的小脸儿, 现下更是如吸了琼浆仙露一般更加的娇艳欲滴。 那汉子脸上的情欲之色还未褪去,熬了大半年的光景只这一夜远远不够, 但也晓得那人儿是再受不住他了, 只能勉强按捺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不住的厮磨, 一声声的唤:“媳妇儿, 媳妇儿……” 那声音粗嘎沙哑的让人心慌意乱。 黎酥疲累到极致强撑着一丝精神斥他:“出去!” 虽是斥但那声气儿却娇软的让人心都想捧了给她,方青山哪里还能出的去瞬间又涨大了许多。 那人儿也察觉了,无力的瞪过来。 晓得她再是受不住了, 方青山用了极大的意志才将自己那东西从她那销魂蚀骨之处抽离,立时就涌出一些东西,那人儿难受的蹙了蹙眉头“嘤咛”了声。 见此, 方青山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忙起身随意穿了件衣裳,出去让丫头拿了热水进来给她清洗, 见她终是舒展了眉头沉沉睡了过去这才放心,又万般怜爱的亲了亲她被他吮吸红肿的小嘴儿, 这才草草收拾了自己出门往厨房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得有奶声奶气的哭闹声儿,他脊背一紧, 转过身, 果见李婆子抱着个奶娃子正过来。 那奶娃子穿着银红绣串枝莲的小薄袄, 头上带着个海棠红的虎头帽, 这般喜庆的颜色将他映衬的更加精致漂亮的跟观音座前的小童子福娃娃一样,只是这福娃娃此刻正撇着个小嘴儿,哭的万般委屈。 李婆子见他出来了,忙加快了脚步有些为难道:“老爷,小公子醒来见不到夫人哭的止不住,连二虎都不管用了,这可如何是好?” 离的近了,那奶娃子见到他原本撇着的小嘴立时就张大了,哭的十分嘹亮。 那人儿累成那般,方青山怎么都不会再让她起来受这等疲累,正待硬着头皮接手,哪知那奶娃子虽哭的凶,那小胖胳膊却是伸向他的。 竟让他抱?方青山大为稀奇忙接了过来,奶娃子小小的一只,他一只手就抱过了,见他哭的可怜也是不忍心,伸手僵硬的拍着他的小身子哄。 小小奶娃子哭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却还伸着两只小胖手去抱他伸过来的大手,晃着一双湿漉漉的还在不断往下掉金豆的大眼睛瞧他。 那眼巴巴、哭唧唧的模样简直和那人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方青山看的脸上忍不住带了笑意,这奶娃子竟还记得上次他给他吃过的那蜂蜜。 这关头有办法治他就好,方青山终是松了口气抱着他一道去了厨房,先把羊奶滚上才去寻了蜂蜜过来喂他。 那奶娃子再次吃到蜂蜜跟吃到宝贝一般,抱着他的大手吭哧吭哧啃的无比香甜。 方青山看他这模样直叹气:“又不是个女娃子,爱吃糖还爱哭!等你长大点,可是要跟着我学功夫才行!” 那奶娃子哪里听的懂,依旧啃着他的手指头。 红泥小火炉上的羊奶已经滚的咕嘟咕嘟响了,李婆子正将羊奶盛出来凉着:“夫人还睡着,小公子定也饿了,可要给小公子也喂些羊奶?” 方青山看了看怀中那个啃着自己手指头的奶娃子,点了点头:“以后别让他总扰我媳妇儿,喝羊奶也行。” 闻言,李婆子有些呆愣:“小公子喝羊奶……那夫人会涨奶的……” 想起昨夜他尝到的那奶水的滋味,方青山干咳了声:“你别管!” 李婆子:…… 羊奶里放了糖,那奶娃子尝到滋味立马抛弃了那汉子的大手,小胖手抱着个小瓷碗吭哧吭哧的没一会儿就喝了一碗下去,圆圆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却还伸着小胖手想要。 方青山是个粗枝大叶的,见他要,就去盛了要再喂他。 李婆子见了吓了一跳忙拦住:“老爷莫要再喂小公子了,当心小公子喝多了吐奶难受,到时候夫人晓得定要担心忧虑了!” 闻言,方青山这才晓得,忙停了手。 吃饱了的小汤圆很乖巧,虽还伸着小胖胳膊要奶喝却没再哭闹了,李婆子便将他接了过来笑道:“老奴带小公子去和二虎玩儿,老爷去喂夫人吧。” 方青山点头,也没再管那奶娃子自盛了羊奶到青瓷碗里端去了他住的客房里。 她在便是一室的幽香。 依旧还是他走时的模样,细嫩的小手乖巧的放在被子上睡的正香甜。 方青山看的脸上忍不住就带了笑,小心的将她抱到自己怀里细细的给她喂着羊奶。 她也依旧乖巧,在他怀里像沉睡的海棠一样。 方青山看的眼热,勉强喂完就忍不住不安分了起来,吮着她的小舌头。 她困极了这样都没醒,乖巧的任由他欺负,方青山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却是没再有什么旁的动作。自个儿平息了好一会儿将她安顿好这才出门去了。 这一去便直到了天擦黑才回来,宅子中已经掌起了灯火。 侍立在客房外的丫头见他走路踉踉跄跄的,赶忙上前相扶,走近前这才看清他满头都是虚汗,唇色也惨白的厉害,看起来竟是比他刚从京城回来之时还要虚弱。 一时都有些讶异:“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方青山没有回答,只艰难的挥开她们:“我媳妇儿呢?” 丫头们忙回道:“夫人还在房中未曾醒来。” 方青山听了脸色缓和了些挥退她们自进了房间,却正见她撑着身子要起来,想是睡久了全身都是软绵绵的。 一见到她,他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忙快步上前扶她:“吵到你了?” 那人儿低着个小脸儿没有说话。 察觉不对,方青山忙伸手捧起她的小脸儿,果真是不好了,那一双灼灼的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泪,正在“簌簌”的往下掉。 方青山看的心中一抽,忙伸手给她擦泪:“别哭别哭!” 但那晶莹的泪滴却是越擦越多,大掌中,那双含泪的眸子在万分委屈的瞪着他:“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没叫我别哭?” 方青山被问的一窒,昨夜他确实未曾因她的泪而放过她,吭哧了半晌只能认错。 只是他再怎么认错那人儿却不理他了,伸着细嫩的小手擦着眼泪要挣出他的怀抱下床。 她那又冷起小脸儿的模样让方青山着实心慌,哪敢放手,大手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攥成了拳头狠命的往自己胸膛上砸:“媳妇儿别气,别气,你也欺负我!” 他那铁锤一般的拳头砸着自己,力度之大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身子一样,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声。 只一下就砸了血水出来,竟是又将伤口砸裂了。 黎酥忙使劲制止,惊声:“你想死吗!” 方青山额上虚汗更多,喘息着艰难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别……气。” 一言不合就使苦肉计,黎酥既气又心疼,别扭了会儿到底还是心疼,眸中含泪的点了点头,威胁:“你以后要是再这样伤自己,我就当真不要你了!” 她这样说便是终于不再生他气了,方青山大大的松了口气,有些虚弱的俯靠在她身上。 三番两次撕裂伤口如何能不虚弱!黎酥又气又心疼这时候也顾不上再同他算账,大声吩咐侍立在外面的丫头去拿热水和伤药过来。 她昨夜被那汉子欺负狠了,这时候腿心还疼着,下床走两步就眼泪花花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拿着热巾子过来解他的衣服。 那汉子靠在床上眼都有些抬不起来,察觉她的动作才一个激灵忙伸出大手抓住她,颤声:“让……让赛华佗过来。” 闻言,黎酥吃吓,眸中的泪立时就涌出来了:“怎么了?你……你伤重了?我看看……”说着就要伸手去脱他的衣服,但手却被他牢牢钳制着。 “不算重……就是有些难受……你让他过来就……就行!” 不算重能让他说话都说不连贯?黎酥心慌,哪里还顾的上别的,忙应声让丫头去请赛华佗过来。 待转过脸就见他连脸色都惨白的不像话,黎酥吓到了,紧紧攥着他的手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就是呜咽:“你要是……要是敢有什么事情……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方青山虚弱的摇了摇头,艰难的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我……没事,别怕!” 黎酥忙点头,吸着鼻子拉过他的手放好:“别再动了!”只是看着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也越发的着急,谴了好几拨的丫头出去催,那赛华佗才终是来了。 黎酥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才终是放下来了些忙迎他进来,让他看那汉子的伤势。 那赛华佗走上前看了看,神色却有些怪异:“你这是何苦!” 黎酥听的有些不明白,待要问他却听那汉子忽的痛呼一声,她吓了一跳:“大夫您快给我家夫君看看伤势罢!” 那赛华佗却不是很着急,不紧不慢的放下随身携带着的药箱道:“夫人请回避一下,在下有些秘技实不想被人瞧见!” 晓得他们做神医的都有些规矩,黎酥无法只能带着丫头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的时候,那汉子才艰难开口:“多谢。” 赛华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脱去他身上的外衣,只见那将他整个上身都缠满了纱布,此时那白纱布上已经被浸透了血水,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血人一般。 待将那层白纱布揭开,就见他那身子竟都是一层没了皮肤的红肉,此刻正在一抖一抖的。 赛华佗看的直叹气,忍不住又叨唠了一次:“你又不是女子,身上便是有伤疤又有什么大碍?非得用此法去掉它?何苦受这些罪来!” 割皮去疤,疼痛非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日后能让那人儿看见不再难过,他能再配的上她一些,他就是再疼痛十倍百倍也是甘之如饴。 方青山虚弱的笑了笑:“请您一定要……要同她说,是您……您用秘术将我医治好的,连身上的疤痕也一道去……去除了!” 塞华佗叹息着点头:“行了行了,放心罢!” 而外头的黎酥一无所知,焦急的等了有近两个时辰那赛华佗才出来,言说她是外行,严禁她再给那汉子换药,他自会日日过来更换,如此不仅能好的快且还能去除他身上的伤疤。 有大夫能日日过来看顾自是再好不过,黎酥哪里还能拒绝忙不迭应下。 自此,那赛华佗果真日日过来给那汉子更换伤药,黎酥也时时尽心给那汉子看顾进补,中间再没出过什么意外。大半年后那汉子的伤才终于痊愈,他原本要落下一身的伤痕,竟果然如那赛华佗所说一并去除了。 黎酥很高兴,备了厚礼与方青山一道登门道谢。 等有过了两日小汤圆也一周岁了,虽依旧精致白嫩的跟个女娃子一样,但那小身板却长的很壮实,被人扶着都能迈着小短腿走好远了。 方青山摆了酒席,像他们刚来着流沙镇成亲一样,发了请帖给镇上的相邻。 众人热热闹闹的吃酒吃到了那半下午,门外忽的鱼贯进来了十几个人。 俱都是面白无须,头戴青黑绒圆帽,身穿紫色绣莺纹的绸缎长袍,看起来既怪异又很是有气势。 众人都愣住了。 倒是那带头的,前胸绣着孔雀、年纪看起来大些的人走上前对方青山拱了拱手,尖细着声音笑道:“常威将军可让奴才们好找啊!” 方青山在京中见过这些人,倒也晓得他们的身份便点了点头道:“公公有啥事?” 原来这些人都是自京中下来的宦官,为首的这个是四品掌礼总管,许英才。 闻言许英才笑道:“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圣上亲口加封您为从一品的掌位官衔,允您回来同夫人团聚,但您这一走便是大半年,朝中职位空缺可再是等不得了呀!” 他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是一片哗然,他们晓得这家男主人从军回来,但都只当他是一介兵丁,哪里想到他不仅是将军了,竟还是被圣上亲口加封的从一品掌位官衔,一时都是艳羡赞叹不已。 方青山听了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只回过脸去看那人儿:“媳妇儿……” 晓得他是要问她的意思,黎酥点头:“圣上亲自派人过来,自是要上京。” 那许英才看见她,又笑道:“夫人也可同将军一道进京,将军在京中自有府邸,一众用度在半年前就已经备下了,只等夫人了。” 黎酥有礼的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公美意。” 许英才忙回了礼这才放心,看向方青山等他发话。 他拼了命就是要挣得这份荣耀来守护那人儿,如今荣耀已至,那人儿也并未有抵触之意,方青山哪能不同意又请了那些个公公同坐,只待次日收拾细软一道进京。 众人尽欢痛饮直到晚间才都散了去。 方青山揽着那人儿,柔声:“京城离这儿远,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圣上通情达理不会为难咱们的。” 他还是怕那人儿方才是顾忌着人多和圣上的威严这才应下,是以现下又忍不住问了她一次。 黎酥靠在他怀里娇声道:“为什么不去呀,我现在可是将军夫人了!” 方青山听的忍不住的笑,晓得她是为着自己才如此的,一时心里头暖呼呼的,捧过她的小脸儿就要亲上去。 哪知还没碰上就听得有奶声奶气的呼唤:“娘娘……抱抱……抱抱……亲亲……” 方青山身子一僵,回过脸一看果见李婆子牵着那个奶娃子正过来。 今个儿是小汤圆的一岁生辰,黎酥给他穿了荔枝红的棉袄,头上依旧戴着海棠花的虎头帽,精致漂亮的小童子一样挣开李婆子的手,摇摇晃晃的往黎酥跟前儿跑,伸着两只小胖胳膊,仰着个圆团子似的小脸蛋儿奶声奶气:“抱抱……亲亲……汤圆……” 还自他以前一般极为黏着黎酥,说话也是对着黎酥的多。 那小模样看的黎酥忍不住的笑,正待俯身接他过来,却被那汉子抢先一步抱到怀里。 只是一到他怀里,那奶娃子就立时撇了小嘴儿,方青山看了黎酥一眼忙道:“一会儿我给你做糖蒸酥酪!” 这糖蒸酥酪,前头他做给黎酥吃的时候被这奶娃子看见,伸着两只小胖胳膊眼巴巴的瞧。他便给他吃了一点,哪知他这一吃竟打不住了完全抛弃了蜂蜜,跟黎酥往日里得了糖蒸酥酪立刻抛弃南瓜饼一个喜新厌旧的模样。 好再,自此他便算是有了可以治那奶娃子的法宝。 果然他一说那奶娃子就不哭了,晃着一双微湿的黑漆漆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瞧他:“糖糖……次糖糖……” 方青山无奈,黎酥却也高兴,亮着一双灼灼的眸子扯他的袖子:“我也要吃!” 方青山伸手揽过她,宠溺:“好,现在就去做。” 厨房烟大,本不想让他们跟过来,但这娘俩都惦记,两双眸子一起眼巴巴的瞧过来,方青山哪里能招架的住,便让丫头搬了桌凳过来安顿好她们,这才去忙。 做糖蒸酥酪有些费工夫,那两个开始还有兴趣跟在他身旁眼巴巴的瞧,渐渐的就不再过来了。 待他终于做好盛到两只青瓷碗里,又往其中一个大点的碗里洒上少许早就煮透了的红豆,这才满意,转身,却见那两个都趴在了桌子上。 他吓了一跳忙上前,这一看却看的心都化作了一滩水,原来这两个都等的睡着了,一大一小趴在木桌上,小脸儿倒的都是同一个方向,异常的可爱。 方青山招过李婆子将那奶娃子抱走这才伸手抱过那人儿。自入怀儿,她便自觉的往他怀里钻了钻,细嫩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胸口,像她以往一般满是依恋。 方青山眉眼中都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低头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儿这才抱着她往内院去了。 天上月儿圆圆,鸠鹊乱舞,大红灯笼散发出来的光晕将那两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宁静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