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雍正当道》 2皇帝阿哥大集会 雍正是死在御案上的,因多年勤政呕心沥血,更为早年夺嫡之争太过伤神,年仅五十八岁便早早归了阴间,一缕魂魄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着飘飘悠悠来到阎王殿。不想方踏入殿中,一条人影忽地蹿至身前,拽着他的衣领喝道:“好你个胤缜,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雍正一把挥开紧扯他领子的手,定睛一看却不是九阿哥是谁?雍正皱了皱眉,沉声道:“人总有一死,不是今天也有明天。万物轮回世间根本,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吗,九弟?” “好,好!就你懂佛理,你……”胤禟气急指着雍正想要争辩,八阿哥胤禩上前拉着他坐到一边,淡淡说道:“好了,成者王败者寇,前世之事不必再提。” 雍正轻轻扫了胤禩一眼,环顾大殿没想到死去的兄弟都在其中,还有那故去十几年的康熙正和曾经的废太子胤礽下棋,见雍正走近微微点头。雍正方行过父子之礼,没等康熙发话即被一旁的胤祥揽肩走到一边看电视。 “这是什么啊?”雍正虽为一代帝王富甲天下,却从未见过有人能钻入个五尺见方的扁平盒子,甚至跳上跳下,不禁诧异万分。雍正此人从小过继,少时又受康熙责苛,故而忍耐之力过人,即便内心如海浪反覆面上也不显一点,只悄悄的询问胤祥。 胤祥呵呵一笑,拍着雍正的肩膀介绍,“这是电视,究竟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那上面的不是真人,听说是先在一边像皮影戏一样拍好,再放出来给人看的戏。这里面的人就是戏子。” 雍正一时弄不清倒也不急,眼梢下挑微微蹙眉道:“我早想问了,你们怎么都在这?”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吧。” 大殿内忽然灯火一暗,门外飘入无数的幽魂伺立左右,正中央不知何时已坐满十殿阎王,与雍正回话的正是第一殿的秦广王。康熙等人已起身向阎王行礼,无论在阳间多有权势,入阴之后一切命数都由阎王掌管。雍正心底虽有些排斥,却也无可奈何的向阎王低头行了一礼。十阎王虽知雍正心底不平,倒也欣赏他的能屈能伸,康熙初来之时还没有他这份冷静。 秦广王冲爱新觉罗子弟微一颔首,拿过一边的生死簿道:“阴间不管阳间事,尔等身前的成败一入此间便成空。但阴司却要消阳间的孽障,你们身为皇室子弟,其中更有两代帝王,你们的一句话一份诏书既能定人生死。其中,有些人确实死有余辜,却也有喊冤而亡者,你们无法投胎就是因为罪孽深重。” 轮回王接话道:“像那秦王赢政一统天下何等风光,死时又有多少人诅咒他下地狱不得超升。因他而死之人何止千万?若要消除他的业障,恐怕堕入十八层炼狱也需万万年。” “难道,我们也要入地狱万万年吗?”大阿哥胤禔忍不住插嘴。 “非也,非也。吾等知道帝王道之难,本座网开一面,给尔等消却孽障的机会。”宋帝王摇头道:“你们也许不知,这世间有无数个空间,里面也有无数个大清王朝,这些王朝的历史结局也不尽相同。有些历史当变,三天后我等送你们应劫,如若成功回来自有好去处。望尔等慎重。” 宋帝王话毕,十阎罗瞬间消失,大殿重新亮堂起来。一个个幽魂搬着书籍送到雍正等人面前,每人得到的又有些不同。判官笑眯眯的吩咐,三天内抓紧时间看眼前的书,到时应劫自然有用。 形势比人强,康熙等人无可奈何的拿起书本,再次发挥当年在尚书房读书的劲头。 看不到一会儿,雍正惊呼:“弘历居然听信谗言,把我辛苦攒下的基业都败了!” 身旁几个阿哥觉得雍正大惊小怪,纷纷抬起埋在书里的脸瞪了雍正一眼。唯有小十八仁厚,一边看书一边道:“四哥,其实大清后来很快就没了,弘历侄儿那些事也算不了什么的。” 胤禟好容易逮到雍正的痛脚,立马大声讥嘲,“哎,小十八你别打掩护。咱大清朝就是从他好儿子那里开始败的。” “我说九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针对四哥啊!”胤祥开口反驳道:“要不是四哥,大清朝从皇阿玛末年就开始衰败了。” 胤禟瞪眼竖鼻嚷道:“我针对他?要不是他,我如今能在这?”说罢不怀好意地瞅向康熙离间,“阿玛,你也听到老十三的话了,对你可是不敬啊!” 康熙瞠目横眉冷喝:“都死了还计较以前的得失,还不把书看完了,你想去十八层地狱吗?” 胤禟狠狠白了胤祥一眼,想起这些年在阴司看到的十八层炼狱中血腥的刑罚,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话。瞧好戏的人再次垂目看书看了一半,都心绪不稳,纷纷骂起书里的人物。有摔杯的、有捶桌的、有跺脚的……好容易两天内把书翻透,竟还要把人分开到不同的房内看电视,结果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才被踢进异世轮回。 当雍正等人在轮回路上颠簸之时,十殿阎王正围着喝茶谈天。楚江王有些疑惑的问:“大哥,为什么要等雍正?他来不来都一样。” 秦广王摆手道:“和他无关。异世开启千年才得一次,雍正正巧是赶上了。” 判官一脸带笑的走进殿内,躬身禀报“十阎王,天宫众神九地菩萨,西方诸佛海外仙山都开启了异世轮盘,现在开始下注了。请阎王爷到轮盘处下注,还有……” “还有什么?”卞城王奇道。 判官仍是一脸微笑,打着手里的算盘,“大清皇子砸碎的电视机、踩烂的红木桌、摔破的花瓶……共计五十五万二千金,请阎王定夺。” “……”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支持一下,谢谢! 3严父孽子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梦也渺渺人也渺渺,天若有情天亦老。歌不成歌,调不成调,风雨潇潇愁多少,愁多少……” “小姐!”柳妈一听西厢传来的歌声就忍不住看向紫薇,她知道自己照顾到大的小小姐又会不高兴了。果然,紫薇轻轻的皱起眉峰,但并没有说什么,再次提笔开始练字。柳妈叹了口气,关紧纱窗走到紫薇身边伺侯着,闷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劝说道:“小小姐,你娘心里头苦,不唱她只怕会焖出病来。” 可是,她唱了只怕很多人会烦出病来。紫薇心里讥嘲,摇摇小脑袋示意柳妈不用多说,左手提着袖子开始写大字。不一会儿门外步廊处传来脚步声,紫薇微侧着脑袋斜起眼角给柳妈递了个眼色,柳妈忙不迭的几步跨至木扉前打开房门。 外侧的夏老爷脱下斗篷交与柳妈,由得丫鬟们扫了扫周身的寒气。稍息,夏老爷冲着柳妈稍一颔首,摆手挥退下人,抬步跨入书房。紫薇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竹笔,整了整衣袖,待夏老爷入座方迈步行至跟前恭敬施礼。瞧见紫薇大气端庄,气度不凡的模样,夏老爷虽不开口心底也难免赞叹了一回,刚有些高兴转而又为此女的身世暗暗叹息。“紫薇,今天你也就八岁了。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 “是的,外公。紫薇洗耳恭听。” 夏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让紫薇坐下,清了清嗓子道:“原本这是件丑事,我并不想说,等你大了自会有你娘告知你。可是这些年我冷眼看你,却是个难得的孩子,你娘被你外婆宠坏分不清对错,我不想让她把你教坏了。” 夏老爷取过茶几上滚着热茶的瓷杯,不是滋味的喝了两口,长长叹了口气,“我们夏府的家门虽说算得上严谨,可也不幸出了你娘这样的孽女,想必你从小风言风语也听了不少。如今,你才八岁我就告诉你那些事,有人或许会觉得我老了脑子不好使,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可我怕,怕你走你娘的老路,等人大些定了性,再要改却是难了。” “而且,我知道你懂,你不像你娘知书却不达理。何况也不知道你娘什么时候,会在你耳朵边说些什么,让你误入歧途。与其后悔,不如我早些告诉你。”夏老爷掷下茶杯,拍着桌角道:“当年你娘去别院小住,在路上救了个男人,偷偷藏在别园里。不想一来二去你娘对他生了情愫,未提婚配之事就行周公之礼,结果那男子有事一去不返,而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了你。到今日已经八年,而这八年之中那男人始终没有捎来一字一语,你娘却痴痴的等着,等着男人来接她……” 说到最后,夏老爷语带哽咽。夏雨荷再不孝也是自己的闺女,虎毒尚不食子,他就算再气女儿不争气,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消瘦又怎么能不伤心?夏老爷闭上湿润的眼睛,再睁开已是满目的厉色,也有些尴尬,毕竟周公之礼这等隐晦之事对一个小孩子说简直不合时宜,但想到紫薇小小年纪看过大半房内的藏书,其中也有女则女经和成妇说,应该有个一知半解。大清女子十一二岁便可成婚,八岁也不算小了,无况紫薇怎么看都不像个懵懂的孩童,故而也说的坦然。他盯着紫薇道:“你能听懂吗?” “是。”紫薇点头。 夏老爷抿着嘴唇嗯了声,背靠红木椅讯问:“那么你是怎么看此事的?” “这件事上母亲有错,错在她救人后没有告诉外公外婆,如果她说了,外公一定会劝着娘亲的。”紫薇静思片刻,凝目望着夏老爷贞静的回道。紫薇表面不露声色,心底早就把夏雨荷狠狠骂了一通。夏雨荷岂止有错,她简直是找死!看到男人就把持不住,失贞不说,还闹了个未婚先孕。她是运气好有夏老爷这么个有钱的爹,若不然早被沉潭浸猪笼了。而且,为了个男人连家门名声都不要了,何止忘了爹娘的养育之恩,简直是鬼迷心窍不孝至极。 是啊,女儿如果当时告诉他,事情何至于此?夏老爷听着紫薇的话,不住点头。“那么,那个男人你怎么看?” “那男人也有错,错在娘亲既然是他恩人,岂能……”紫薇想说无媒苟合四个字,但想想自己的年岁,还是改了口道:“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娘亲闺誉的事?何况,他做了错事却一走了之,岂非害惨了娘亲?这样的男人怎配做我的父亲!”紫薇暗中怒骂,真是个小畜生,自己把呕心沥血挣来的家业整个大清天下交给他,而这个不孝子居然干出这么一通好事!那时候他还没死呢,竟然就阳奉阴违玩起汉人女子,还没有善后。这么没担当的人,岂能坐视大清天下指点江山? “说的好!”夏老爷拍案而起,抱起恨不得冲到乾清宫把弘历一脚踹下皇位的紫薇笑道:“说的好啊!这才是我夏家的女儿,我的好孙女。” 紫薇压下怒意,小脸微笑道:“其实,这事里还有错处。” 夏老爷脸色一怔,疑惑地看向紫薇问:“你是不是怪我和你外婆没有教好你娘亲?” 紫薇姣好的脸蛋浮现惊讶之色,她摇了摇小脑袋辩驳道:“紫薇怎么能怪外公外婆?这世上除了外公外婆还有谁对娘亲是真好?” 夏老爷缓下神色,受用的点头问:“那么你说的是?” “我是说伺侯娘亲的人。娘亲当时救人知道的奴才一定不少,虽说娘亲下过禁口令,她们不告知外公外婆是她们忠于娘亲。可是,她们也该知晓好赖,有些事主子做的不对就该规劝,而不是隐瞒让主子一错再错。”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有这份见地?”夏老爷惊愕的凝视着怀里的紫薇缓缓颔首。平日,他不怎么待见这个给自家蒙羞的外孙女,一直是冷眼旁观。也不知从何时起,觉得紫薇稳重懂事从来不哭不闹,周身透着一股子贵气,除了学字也不太亲近自己娘亲,他想紫薇或许是听到下人们议论她的身世了,可从来未见这小女孩气急败坏过,一举一动都那么雍容大气,不过才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实属难得。听女儿说,紫薇爹是当今皇上,倒也能说得通孩子的灵气,可没想到竟这么聪慧。 紫薇弯腿坐于夏老爷胳膊间没有插话,等着夏老爷述说今天的来意,她可不信夏老爷会无缘无故跑来说这些陈年旧事。果然,夏老爷感慨过后,抱着紫薇再次入座,对臂弯里的孩子口吻上亲昵了许多。“紫薇啊,外公在四十头上才得了你娘,而今六十四岁了,你外婆也年过花甲。你那些个叔公婶婆,还有他们的一大家子都眼馋我们夏府,你娘又出了这种事,现在你也大了,我想把夏府慢慢交到你手上,今后就算我和你外婆死了也能瞑目。你娘她是指望不上了。” “外公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回城里的大宅?”紫薇不愧是九龙夺嫡中脱颖而出,掌控大清江山十几年的人物。夏老爷还没讲明白,已知七分内情。夏雨荷的爹娘看女儿整日沉迷在往日情爱中无法自拔,知道是没救了。旁观了她几年,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材故而想把她接回济南城好好教养,今日说的话不过是试探,看她是不是如同夏雨荷般无药可救。 “不错。”夏老爷欣慰的拍拍紫薇的小胳膊,听着远处传来袅袅的琴声皱眉道:“你娘这样,可怜带累你一直住在别院,今后夏府只怕还要你当家,不能学你娘只会琴棋书画,对俗务却一窍不通。来,去把东西收拾了,和外公一起回家。” 紫薇由得夏老爷从怀里放下她的小身子站定,文静的行了一礼告退。边走边想,他再世为人已经八年了,曾经身为雍正时他信佛,死后入阴司没有丝毫不措,只是没想到会与死去的父亲兄弟相见,而且被牵着鼻子走重生赎罪。现在他才明白,阎王为什么让他们看那么多书,那书里的情节也许就是他这一世的经历。有些不希望发生的事,也许可以凭借记忆一一躲过。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雍正居然会成为夏紫薇,他前世儿子的私生女。他到底是来历劫的,还是来帮儿子善后的?紫薇握紧小拳头,咬牙切齿的诅咒了弘历一番。心道,自己生前也算是个严父,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孽子呢? 4往事随风 紫薇收拾好小包裹走入厅堂,只见夏老爷眉宇紧皱,左手捏着一封信,夏雨荷正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说着什么。紫薇扬了扬柳眉,小手敲了敲敞开的门扉。 夏老爷闻声望去,打量着穿着得体的紫薇,缓了缓神色招呼紫薇入内。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夏雨荷一下子转身抱住紫薇,含着眼泪凄楚道:“紫薇,你不要娘了吗,为什么要走?” 紫薇任由夏雨荷抱住双肩,一边对夏老爷摆摆手,示意不用他插手。“娘啊,不是紫薇不想和娘在一起,而是外公外婆都年纪大了,娘亲不能侍奉膝下,就该由孙女代劳。” 夏老爷听着紫薇的话不住的点头,夏雨荷却浮现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哭啼道:“你怪娘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你闭嘴!”夏老爷起身猛喝,唤过丫鬟拉开夏雨荷,恨铁不成钢道:“有你这么做娘的吗?成天自哀自怜弹琴唱歌,除了教紫薇认字,你还教过她什么?你知道吗,紫薇已经八岁了,不小了,她该学学管财掌家,而不是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要是我们都去了,你要她一个人怎么活?” “不!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紫薇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管她?”夏雨荷摇着头,成串的泪珠沿着她姣好的脸颊滴落。“我死了她还有爹啊,紫薇可以带着她爹留下的信物去找他啊。他一定会认紫薇的,我知道的,他一定会认的。” 夏老爷此时真是恨不得把女儿掐死,重新塞回她娘的肚子里,当没生过。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夏雨荷骂道:“你……他都不要你了,还会要你的女儿?雨荷,你别再那么傻了,他早就把你忘了。七年了,他可曾来看过你一眼?听爹的话,别再想他了,你才二十四岁找个人好好嫁了吧,可不要耽误下半辈子啊!” “爹,我想不到你竟会这么说!”夏雨荷满面的悲伤,双手环胸誓死捍卫自己的坚贞。“我问过他,‘妾意如蒲草,君心若磐石。蒲苇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我这么对他,他怎么可能忘记我,忘了我对他的一片深情?就算要我等一辈子、想一辈子、盼一辈子、念一辈子,可我仍然会感激上苍,让我有一个可等,可想,可盼可念的人。否则,生命就好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我做过的事从没有后悔过,如今怎么可能再嫁给别人?爹,你别逼我!” 夏老爷气得浑身发颤,勉强在丫鬟拍背端茶的服侍下吐出浊气,平了平心绪。他斜视着通红着眼哭闹不休的夏雨荷,捶桌下令。“夏嬷嬷,柳妈,你们先带着紫薇去马车上等我。” “是。”夏嬷嬷俯身应承着,侧过身做了个手势让紫薇跟着她走。紫薇没有跟着夏嬷嬷上路,而是转朝夏雨荷轻声安慰了一番,表示自己去大宅后会连带母亲的孝心一同侍奉两老,有空一定常来别庄探望夏雨荷,让她不要忧心。并吩咐雨荷身后的丫鬟,她不在的时候劝导娘亲在园子里四处走走,平日多陪雨荷说些话开开心,不要让她胡思乱想。当然,紫薇说话很有技巧,不仅夏雨荷对女儿的关心宽慰异常,夏老爷也觉得自己没错认这个孙女,连带仆役亦感动小主子对母亲的一片孝心。 紫薇不等夏雨荷感慨,眼角冲着夏嬷嬷一挑,率先步出大厅走的极是干脆,到让感情勃发的雨荷一腔爱意无处发泄,生生的愣在当场。夏老爷倒是赞同的点头,他知道女儿一说起来没完没了和自家老婆子一个样,孙女明显是十分了解自个儿娘亲的毛病,要说的说明白了,当机立断的离开,一点也不让对方有拖泥带水的机会。夏老爷是个商人,自然明白果断的重要,对紫薇不免又高看了一分。想想紫薇虽然个性冷淡,一言一行对母亲却是十分孝顺的,心里不禁对她更疼爱了些。 然而,夏老爷不知道的是,他的外孙女此时此刻正腹诽着他们父女,痛骂着当今的皇帝。 既然明白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性,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让她禁足?紫薇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下垂的眼睑却包裹着一对讽刺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没人知道那是多么嘲讽的笑意。 紫薇想,要带他走悄悄的就好,为什么要告诉夏雨荷,引得她大哭大闹?夏雨荷是没事也喜欢自寻烦恼的人,或许被照顾的太好不知人世险恶,有时候疯狂大胆,比如与男人苟合,有时候却胆小非常,既然女儿都有了为什么不去找他? 是的,一个民女要见皇上确实很难,只怕她到了京城也不得门而入。可要说雨荷不愿做皇妃,紫薇是不信的。说的好听,不和一群女人争一个丈夫,其实不过是怕自己争不过。夏雨荷不笨,知道满汉不通婚,她一个汉女就算再得宠没有名份也是枉然。再说,夏雨荷有什么依仗?她既不是满族之女,又没有在朝堂上的长亲,夏家虽有些钱,但历代士农工商,从商者都是最让人瞧不起的。她等着皇上来接她,说穿了不过是想有个凭仗,可惜,他这个儿子素来多情,只怕早把夏雨荷忘在脑后了,后宫里从来不缺的就是美女。 说到他儿子,紫薇又想开骂。你选哪个不好,为什么要动夏雨荷这种死脑筋的女人?平白害了无辜的孩子,说是私生女,可怎么也是皇家的种。就这么流落在外,想到让他尝尽世间凄凉的儿子,恨不能把弘历倒吊着打一顿出气。 “小姐,请上车。”夏嬷嬷搀住身后的紫薇,抱起她送入车厢。 被打断思绪的紫薇看了眼夏嬷嬷,点头一笑轻声道:“有劳夏嬷嬷了。” 夏嬷嬷进退有度的回道:“是奴婢该做的。” “嗯。”紫薇不再说话,靠于车厢的卧榻上闭目思索。夏老爷找雨荷商谈,或许是打着让她一起回去的主意,可怜夏老爷还没有自己了解他女儿的脾性。一来别院幽静,两旁依山傍水邻里隔得远,夏雨荷想半夜弹琴都没人管。二来,这里无人说她的闲话。有,只怕也是下人们在背后偷偷说。三来,别园没有人会规劝她,毕竟此地夏雨荷是主子余者皆是奴才,上头又没人压着她,而雨荷最不想听的就是别人的规劝。何况,这里是皇上昔日住过的,她还要自欺欺人的等着人来接她,怎么肯回济南城? 夏老爷以为夏雨荷会因为舍不得女儿同意回大宅。可他从不知晓,雨荷只要涉及到她的情爱,哪怕是亲生女儿都只有靠边的份儿。这个别院就是夏雨荷缅怀的地方,她精神寄托的所在。好比鱼离不开水,雨荷从弘历离开的那刻起,她已经死了,她的魂魄只能在此地徘徊,做她永远做不完的梦。 夏雨荷是他这一世的母亲,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唯一肯定的是雨荷这钻牛角尖的性子怕是到死都改不了。说到死,他想到阴间父子兄弟相聚的一幕,紫薇心里颇为自嘲,其实他是个很会演戏的人。 爱新觉罗·胤禛,他前世的名字。那会儿刚懂事的时候,他过得很舒畅,母慈父祥。宫里有的是喜欢编排造谣的小人,却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其实,他知道佟佳氏是他的养母,他也偷偷去看过自己的生母,当时他年纪尚小,不知如何对待两个母亲。他是喜欢养母的,也渴望与生母亲近,可惜两份感情无法兼得。他只能选择当时自己最需要的。 十岁那年佟佳氏死了,康熙对她还是特别的,因为佟佳氏不仅是他的妃子,还是他的表妹。佟佳氏的死也带走了康熙对他的宠爱,那时候他年纪虽小,却已经会看眼色了,明白康熙并不想看见他,见到他或许就会想起佟佳氏而触景伤情。康熙想把他还给已是德妃的生母,但母亲已对他绝了情,并不想再要他这个儿子。那段时间他遭受父母的冷然,兄弟的欺压,奴才的怠慢…… 他觉得天突然塌下了,他受不了与之前天差地别的生活。因为种种的不如意,他常常火爆着脾气。最终,得到的不是父亲的关注,而是‘喜怒不定’的斥责。那一刻他才了解,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在后宫生存是多么艰难,而他的父亲又是多么寡情薄义,一点不顾念他是多么无助孤单。也就是这一刻起,他把康熙视作皇上而非父亲,日后的每一天他都提醒自己,君恩如同雷霆雨露,踏错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因为康熙的评语,在他能控制感情前,先学会了控制表情。他念经休生养性,其实早把那些人那些事骂烂了。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仅是叫人怕,更为了让人别亲近他。对他而言,人多事就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好些个弟弟,皇位他想都没想过。对当日的他而言,怎么让自己过的好才更实际。 紫薇惦念着往事,想到地狱里被硬逼着看的书,感觉辛酸的回想里参杂着哭笑不得的记忆。记得几本书里是这么写的,有好些个后世女子魂魄出窍,来到大清朝附身在某些格格身上,她们知道历史的走向,有特意靠近他的,也有躲着他的,最后无一不是他深深爱上对方不可自拔,甚至连皇位都可以不要。而那些女子有什么值得他锺情的?不过是会做几个西洋菜、唱几个他听不懂的曲子、对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屁话! 命都没有了还谈情说爱,亏这人写得出来!想当年,阿哥新婚那会儿娶的女人各个端庄得体,一眼看去用女人的话形容就是好生养。颜色太出挑的,反倒进不了后宫贵主的眼。秀女都是靠母妃指婚的,或是偶尔康熙有兴致的时候指几个,他那些不亲近的爹娘和庶母,怎么可能给他指合意的,怕是连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知道。 成亲之后即使不喜欢,也得为大清开枝散叶,没法子只能日夜耕耘,还不能出格怕皇上老子骂他们耽于美色,谁敢对妻妾过分宠爱?为此,对后院女人的兴致是多一分不可,少一分又不行,对他而言身边的女人不过是生儿子的工具,不可少却也仅此而已。老天连他对亲情的渴望都满足不了,何况是爱情?看看后宫,再瞅瞅自家府内后院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就算有心那颗心也被冰冻透了。 他小时候也曾想过,要是康熙只有母亲一个人,那自己过得一定很开心,不用活得战战兢兢,怕何时何地会丢了性命。然而没有如果,身为大清的皇子,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三千溺水只取一瓢的感情,他要不起。 从十几岁开始,他跟着太子办差,因为他明白太子是康熙最看重的儿子,跟着太子就等于投诚于康熙。又过几年,康熙已从中年转衰,身体仍是不错还能御驾亲征,太子却有些坐不住了。康熙毕竟是康熙,回过头狠狠处置了太子身边的外戚,而他依然跟着太子尽心办差,他知道,康熙亲自养育太子二十多年,情分不可能说断就断。何况,太子一失宠就转向,显得太没有兄弟之情了。康熙对儿子寡情,却很喜欢看兄弟情深的戏码。 八阿哥胤禩很有些小聪明,朝中大臣无不讲他贤德,可胤禩却不明白君心。越是精明强势的皇帝,越不想看到继位者有超过自己的功绩,康熙想做千古一帝,不希望有个圣贤儿子压在自己头上,让后世在比较下评说的一文不值。胤禩喜欢做表面文章,暗地里笼络臣心,因为太子结党的事康熙对此深恶痛绝,臣多异心而逼君,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康熙,八岁继位,十四岁亲政,一生有勇有谋,胤禩一步棋走错满盘皆输。 康熙之所以没有处置胤禩,是未免群臣胆颤,他们之中十有□保八阿哥继位,若是遽然圈禁胤禩怕他联络大胆贼子铤而走险。另一方面,是因为胤禩有两个不错的左膀右臂,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锇。若是下旨办胤禩,一网必要打尽,胤禟胤锇怎能逃脱?然虎毒不食子,康熙再狠怕也不忍一下子连诛三子。圈禁对皇子而言,或许比死还难受。 而立之后,他对女色看得更淡了。几本书中都写他溺爱年氏,每晚不管在哪儿,只要年氏说身上不适,他一定会连夜赶去陪伴左右。紫薇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可笑。当时他已是雍亲王了,而年氏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的女儿,说是侧福晋,私底下谁不知道是康熙对年家的提携,是康熙对年羹尧的荣宠而不他雍正给予的恩泽。 再者,他雍亲王岂是一个女人能拿捏的?生病还敢劳动主子,不怕给主子过了病气?这等不忠义的女人他若是碰到,早就杖毙了。 对于年羹尧晋身为一方大员,康熙马上把他妹妹年氏指给自己,他不是没想过其中的含义。有可能康熙想测试自己的忠心,看给个诱饵他是不是会上钩。或是加恩与他,让自己对逐渐年老的父亲死心塌地。甚至,他想过年氏可能是康熙塞入他身边的密探。年氏进府,他既没有恩宠也没有冷淡,他一向对自己的女人不错,不错到她们没有理由来烦他。 记得年氏死前问过他,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样的人。他回答,外貌柔弱内聚风霜,为人识时务。是的,他的女人只要对他无异心,每个都能生前享乐死后哀荣。他为人历来薄情,学的是怎么做一个好皇帝,而不是一个好丈夫。 当自己年过不惑,康熙也认老了,可他看到的只是一个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他从康熙的眼睛里知道,康熙心里的那把剑已经入鞘了,皇帝老了也会怕,更渴望儿孙的亲近。紫薇记得那当儿自己冷笑着送上儿子弘历,康熙既然想要,他就给。夺嫡之争半辈子已成不死不休之局,他不想争也被逼的不得不争,他想要活命这是人的本能,他必需赢。为此他抓住了每一个机会,他巧妙的走进康熙的眼里,一步步登上原本不可能属于他的皇位。 他的胜出,不仅因为他的心计,更因为他只把康熙看作一个帝王,而不是一个父亲。太子、胤禩、胤祥、胤祯,康熙哪个没有宠过,可最终都被舍弃了。他们认为康熙再如何都是父亲,却不知道永远不能把皇帝视为父亲。当你的心有一刻松软放弃戒备的时候,你就输了。 紫薇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揉了揉脑袋笑着想,当初他死后到阴司,再遇康熙和那些兄弟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对方那么平静,初时觉得奇怪之后才了然,他们死了那么多年,有些事早就看开了。何况他们知道了大清的命数,眼界开阔了,仇恨自然而然就淡了。 好比,这辈子刚出生时,恨自己成了女孩。好多天没转过劲来,但事实无法更改,到最后只能安慰自己说幸亏还投了个人胎。慢慢的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想做的就是掐死弘历。之后,又盼着自己快长大几岁借着身份去京城,把弘历认了,旁敲侧击用自己一己之力挽救大清的命运。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被柳妈抱着听丫鬟们唠叨家常。待自己会走路,常躲在盆景后听夏老爷夫妻对雨荷的劝说。四岁的当口,夏雨荷为了让他成为才女,开始教他念书习字,他往往偷溜去书房看些名传野史,书橱的旮旯里竟还被他找到了两本□……虽然身份尴尬不受人待见,但这样的日子却是他过得最平淡舒心的。 渐渐的,写意的生活沉淀了那些豪情和壮志。他前世死在御案上,是积劳过重活生生累死的。当年的雍正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整个大清基业活着。在地狱看到弘历七次下江南,用尽了他辛苦攒下的国库银,弘历也是皇帝,他却活得那般肆意,而自己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哪怕自己再弄出一个盛世,也经不起子孙的败坏啊! 他告诉自己,如今他是夏紫薇,一个才年满八岁的女孩儿,大清天下与他何干?记得阎王说过,世间有无数个空间,里面也有无数个大清王朝,这些王朝的历史结局也不尽相同。既然各有各的命数,他又何必庸人自忧?那个皇宫,那个王位早已不是他的世界,自己该紧紧抓住的是现在,而他从来都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早该随风而逝了…… 5意外 “紫薇,叫你等了好些时辰,困了?”夏老爷跨上马车挨着紫薇坐下,轻轻拍醒闭目养神的外孙女。 紫薇睁开眼笑道:“是有点困,昨晚睡迟了些。”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夏老爷探身掀开车帐,招呼柳妈送上被衾亲自给紫薇盖上,一边呵斥夏嬷嬷早该在车厢里烧上炭火。 看这阵仗不像回府,反倒有远行的架势。紫薇疑惑道:“外公,我们不是去大宅?” 夏老爷右手半握着,以手指敲击着固定在车厢内的矮桌台面。“我们要去栋坊十里亭接人。早先城里送来一封信是外公恩人写的,他家出了事想把儿子送过来住些日子,他比你大几岁,你见了要叫哥哥。入冬了路上冷,本想把你送回城再出发的,可被你娘耽搁了。差人送你回大宅,我不放心。” 紫薇倒是明白夏老爷的意思,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由下人带回去名不正言不顺,难免受到刁难。 “把你留下等回程来接你,又怕你娘到时拉着你不放。干脆就带你一起去了。”夏老爷脸色有些沉重,不经意的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戒。半晌,才低头看向紫薇嘱咐,“丫头啊,以后可能会听到很多不顺耳的话,你听过不要记在心里,人要阔达。” “谢谢外公提点,孙女一定记在心里。”紫薇那双灵慧的大眼感动的瞅着夏老爷,受教的点头。 “嗯。”夏老爷看着紫薇对自己亲近的样子很是满意,接着说了些家常。紫薇在夏老爷絮絮叨叨的叮咛中闭上眼睛。 紫薇假寐着思索进夏家大宅后可能遇到的刁难,进而分析对策,耳畔倾听马车轮子翻滚发出的咕隆声。她是个很警醒的人,只要有人在身边绝不会放松警惕,这种习惯已经融入骨髓。约莫行了两个半时辰,马车摇晃的咯吱声随着车夫喝止乍然停滞,夏老爷赶忙起身披上外袍,叫醒一旁的紫薇,让丫鬟服侍着穿上棉衣,抱着她下车。 马车外飞雪飘零,寒风吹得紫薇睡意顿消。夏老爷深一步浅一步踩着积雪走向石瓦亭,紫薇早已看见亭内站得笔直的身影,一高一矮想必是父子,也是夏老爷口中的恩人。 “夏老爷子,好久未见,这次要麻烦你了。”十里亭中的汉子双手抱拳冲着夏老爷拱了供,朗声招呼。 夏老爷放下紫薇,假意责怪的摆着手说:“胡老弟,你这么说可是见外了。”夏老爷低头看向汉子身边的少年,缓着脸颊笑道:“这便是一刀吧?一眨眼长这么大了。嗯,长得结实,像你。” 汉子手一挥把少年拍了个踉跄,虎着脸道:“还不快给夏老爷行礼,学武学傻了,规矩都不懂了?” “哎呀,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可别打坏孩子。”夏老爷一边止住汉子动粗,一边伸手稳住少年拜倒的身形,“不用多礼,我和你爹是忘年之交,我托大你叫我一声夏爷爷吧。” “夏爷爷。”少年学着汉子拱手,朝夏老爷鞠了一躬。 夏老爷微笑着点头受了礼,推过一旁的紫薇道:“这是我孙女,夏紫薇。” “紫薇见过胡叔叔,胡大哥。”紫薇知机的施礼道了个万福,那清脆甜润的嗓音让汉子很是受用。 汉子粗壮的胳膊探入毛皮衣襟内摸了三四个来回,掌心送往紫薇面前其上赫然附着一支碧玉钗。“这钗子算做见面礼吧。” 紫薇一愣,随即也会意过来。汉子是江湖上闯荡的粗人,哪里知道不能随意送女眷钗环首饰,特别是男子便有定情之意。然两人岁数相差三十余载,对方又是夏老爷的至交,虽说这见面礼有些不伦不类,夏老爷还是在一边悄悄对紫薇点了点头,暗示她收下。 紫薇赶忙接过,屈身谢道:“长者赐不敢辞,多谢胡伯伯。” “嗯。”汉子冲紫薇点了点头,蒲扇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顶。汉子总以为像紫薇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是娇弱羞怯的,瞧见他短胡满面的样子,没有一个不被吓得躲入亲人身后。哪想竟看到一个坚韧刚毅的女子,与他对视眼底没有丝毫躲闪惧怕,傲立雪中仿若一株青松,浑身透着一个字——“贵”,贵不可言! 汉子虽粗鲁,眼界却不差。回头看了儿子一眼,默默叹息着摇头。也不多说,向夏老爷打声招呼告辞,撇下少年迈着大步迳自去了。紫薇此时方见着汉子背上的大刀,低头若有所思。 “爹!”少年追着汉子奔了几步,叫喊的音色中透着惶慌。 汉子顿了顿脚步,并不回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便几个起落消失在南来北往的小道上,连脚印都没留下。 “胡大哥。”紫薇出声招呼神色颓然的少年,淡然一笑道:“放心,胡伯伯一定会平安回来接你的。” 少年猛然回头,望着紫薇道:“真的?” 紫薇举步走向少年,故作诧异的问:“难道你不相信胡伯伯的武艺吗?” “才不是!我们胡家刀法当然是最强的。”少年挺胸抬头,颇有几分乃父的气概。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紫薇回身等夏老爷跟上,嘴里不得不乖巧的说:“外公我们快些回车里去,外边冷,您可别着凉了。”不过短短一句话,说的夏老爷心头一暖,颇为自得的笑了笑,拉起紫薇的手,招呼少年同行登上车厢。 脱下外袍,扫去满身寒意,喝了口丫鬟端上的热茶。闲来无事,夏老爷瞅着紫薇讯问:“方才我听到你说起武艺两字,你也知道武艺吗?” 紫薇不卑不亢的回答:“君子有六艺,天下更有十八般武艺。紫薇虽未见过,书中却也读过一二。我看见胡伯伯背上有把大刀,想来一定很重,可是胡伯伯走过的路上竟没一点脚印,可见胡伯伯的武艺很好。” 夏老爷忍不住点头道:“难得你有这番见识。当年,我去胡阳镇购买货物,不想回来的道上遇到山匪。幸亏胡老弟路过,一把大刀力压数十个草寇,只见刀光一闪贼人就一个个倒下。那时胡老弟还不满弱冠,真是少年英雄。” 少年认真的听着其父的往事,脸上一片神往。紫薇接过丫鬟递上的糕点,放入矮桌推向少年,“胡大哥,吃些白玉糕填填肚子,回济南城还要好些时辰。” 少年也不客气,谢过紫薇便夹起糕点送入口中。 “胡大哥你的名字叫一道,是道路的道吗?”紫薇试探着问。 少年摇头道:“不是一道,是一刀,一把刀的刀。我们家传的是刀法,我爹说要把刀法练到别人接不住我一刀,让我不要忘记苦练,干脆就叫一刀了。” 胡一刀?果然!紫薇心底一窒,十分的意外又感到荒谬至极。紫薇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世是一本叫《还珠格格》的书中记载的,而胡一刀这个名字则出现在另一本《雪山飞狐》的篇章里,而他还是闯王将领之后。虽说胡家早已不存反清复明之心,可她一个前世的皇帝与逆贼之孙同坐一车,两者还是知交,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紫薇暗中吁嘘不已,嘴上仍不忘赞声好名字。她心道,看来在阎王那里看过的书和电视都是有计较的,恐怕那些书里的事都会交叠着发生,与其纠结不如想想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有哪些需要避开的,或有什么又该施与援手的…… 一时间车内只听得胡一刀的咀嚼,和车轮辗过雪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多多鼓励和支持 6世故 “外公,回大宅前是不是该给胡大哥买两个奴才,也方便照顾他。”紫薇打破沉静,双眸颇有深意又仿佛不含片语的望着夏老爷。 “不用,我能自己照顾自己。”胡一刀虽知紫薇是好心,还是否决提议,他从小就自己打理不习惯身边有奴才。 夏老爷是老人精,一听便明白紫薇话中的深意。如今这世道不仅主子,就连奴才也带眼看人。胡一刀一身草莽之气,又没有一个随从,让他孤身一人入住夏家难免被人看轻。在他面前还罢了,若是他看不到的地方,只怕又是一张嘴脸。照顾恩人之子原是好意,可不要弄得生了嫌隙。 “荷香,你去前边说一声,进城先去人市。”夏老爷吩咐道。 “是。” 胡一刀见荷香打开厢门迎着寒风去驾车处通告,赶忙对着夏老爷摇手晃脑的想让他打消主意,可惜口拙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紫薇笑了笑劝说:“胡大哥不用这样,我们府中没有和你同龄的男孩。胡伯伯不在,你一人不免寂寞。买两个奴才,一来照顾你,若你不要服侍,还可以当作玩伴。” 夏老爷见紫薇说的妥贴,浑然不像个八岁小儿,感叹紫薇的早熟,未免心疼了一番,脸上更是缓和笑眯眯的看着紫薇道:“你一直是柳妈照顾,也该有两个贴身丫鬟了。今日去人市,外公帮你挑几个。” “若是外公放心,不妨让紫薇自己挑上两个。” “这……”人市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怎么能让紫薇进去?稍息,夏老爷转而一想,自己的女儿夏雨荷就是不管俗务,对人事知道的太少才会铸下大错。挑奴才也是掌家之人该操办的,只是一般由牙婆带来府上挑拣,今朝时辰已晚,紫薇又年幼出去时罩着纱巾,想必也无人会说闲话。一方面也让紫薇看看这人生百态,毕竟书里写的再好再生动也是死物,这亲身历练还是与别不同的。 待夏老爷答应,紫薇应景的谢了两句,多是委婉的夸赞夏老爷开明。夏老爷面上不显,心里早已乐开了,右手不停的抚须掩饰心情。 雍正前世为人冷淡,话也不多,更不用说这些恭维之言。那是因为康熙对儿子天生带有敌意,自己逐渐衰老儿子慢慢壮年,使得他对儿子百般看不上眼。就算你说奉承话,他也会当作是儿子为了上位而言不由衷的违心话。雍正不是不会说,而是没必要,康熙想要什么样的儿子,他就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然夏老爷却是恰恰相反,他因为夏雨荷的事伤了心,好容易看上紫薇自然想要个知心的孙女。雍正熟知该怎么讨好老人,弘历小时候不就是因为他的教养而让康熙看重的吗?康熙那么难伺候的主也让他拿下了,何况只是想要儿孙敬慕之情的夏老爷。 紫薇明白此时年少,自己毫无根基,只能依附夏家。而夏家便是夏老爷的一言堂,当年为了保命登上皇位,他可以在太子,胤禩面前低头,何况区区几句奉承话?不管怎么做,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老爷,人市到了。”车夫隔着木板门禀报。 “你告诉夏忠,让他去人市看看还有没有货。今儿要挑些年轻的丫鬟和小厮。”夏老爷隔着门板道。 “是。” 紫薇听着车夫下驾座的咯吱声,她知道夏忠是夏家的家生奴才,五年前被夏老爷看中,而今是二管家。今日去栋坊十里亭,跟着的两辆马车里其中便有夏忠。现今世道不平,有些钱的主出门在外都会带些人手,就怕遇上不长眼的贼人。 不过片刻,夏忠便赶来回禀。“老爷,西门口的贾婆子和瘌痢头王二那里还有不少人丁,据说有些是外乡逃难来的,也有朝廷里犯事官员的内眷。”夏忠没提本地卖身的奴才,他知道济南城里的人都晓得夏家那点事,虽说时过八年,但只要到了夏家难免想起不是?夏老爷是不会要这些知道太多事情的奴才,何况如今迎回了小小姐。 “嗯,你在前面带路。”丫鬟搀扶着夏老爷下车,等站稳后夏老爷回身抱下紫薇,并招呼胡一刀一同去挑人。 此刻将近戌时,人市内还有不少人流,夏忠带着手下为夏老爷开路,走进西门口低檐的窄房。房内点了几盏油灯,看得还算分明,只是人太多,屋内飘着一股浊气。 紫薇隔着面纱,眸子飞快的转动,观察着人丁的眼神和举止。不过片刻就点了四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转头望着想为胡一刀挑拣小厮的夏老爷笑道:“外公,这人还是自己挑的合意。”并提醒胡一刀,“胡大哥,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些身手的,也好陪你玩。” 紫薇这么一说,胡一刀倒也觉得有理。他从来没有玩伴,如今到了陌生的地方,多两个人陪自己总是好的。想罢便上前摸摸这个的胳膊,拍拍那个的肩,好容易指了两人其中之一竟犟着不肯走,说买便要连他哥哥一起买下。 多买一个少买一个在胡一刀看来没什么,问题此番是借住夏家,就算他自己出钱买人也要看夏家给不给住。对方一闹,胡一刀不知是重新选一个,还是干脆一同买下,只能回头看向夏老爷。 “他是什么来历,他大哥是谁?”夏老爷问人牙贾婆子。 贾婆子狠狠瞪了闹事的小子一眼,冲夏老爷献媚一笑低声道:“听说是朝廷上的事被牵连卖到这里的。不过老爷放心,说句冒犯的话,如果是犯了大事儿,别说他这个年纪,就是襁褓里的小儿也要除根的。他大哥说是十六岁,来的时候就病恹恹的,吃了多副药也不见效。老爷是知道的,我们这里又不是慈善堂,不过是可怜他才没丢出去。没想他不感激我,倒拆起台来!”说着便使眼色,让屋内看管的打手把小儿拉下去。 那不依不饶的倒也是个机灵的,侧身躲开打手,夺步夏老爷跟前一咬牙跪下磕头道:“求老爷买下我和哥哥吧,在哥哥没好之前我一人做两人的活。” 夏老爷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紫薇插口道:“外公,买个奴才容易,买个忠心的却难得。再说,胡大哥也喜欢。” 贾婆子听闻挑眼瞅向夏老爷怀里的紫薇,惊讶道:“哎呀,这小小姐真真是有见识的。 夏老爷沉默不语,只是让人付了银钱,嘱咐夏忠把人送回去。紫薇明白夏老爷是嫌她多话了,自己虽说得没错,但女儿家在外太露头角有失庄重。怪就怪她不是男儿身!紫薇握紧拳默默的叹了口气。可是,施恩与人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待上了马车坐定,紫薇解下纱巾,面带诚恳的向夏老爷认错。“外公,方才是紫薇莽撞了,今后我一定注意言行,不会再这么鲁莽出口了。” 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啊!夏老爷缓缓颔首,拍了拍紫薇的小肩膀,觉得自己因为雨荷的事弄得风声鹤唳,这么点子事都当大事板着脸吓孩子,还真有些过了。夏老爷歉然地瞥了紫薇一眼道:“知道就好。以后说话要看场合,不能让人看轻你。” “是。”紫薇恭顺的应道。倒是胡一刀奇怪的看着夏老爷,不知道对方生什么闷气,一对虎目把老爷子瞧得神情讪然。夏老爷喝了口茶缓解尴尬,对胡一刀宽慰道:“一刀啊,你到了夏爷爷府里就把它当自己家,奴才若是不听话只管告诉爷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千万别闷在心里。你要是把我当爷爷,想吃什么用什么就说,啊?” “谢谢夏爷爷。”胡一刀改不了江湖习气,抱拳道谢。他看上去十四五岁的个子,实则不过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儿。因为年少习武所以看着壮硕,做些老江湖的动作还真似模似样的。 夏老爷瞧着胡一刀颇为稚趣的模样,一路上说笑着回府,到夏家大宅已近亥时。夏老爷把仆从谦退,赶忙安排孩子睡下,并命夏忠收拾好新买的奴婢小厮,分别安置于紫薇、胡一刀的园子里住下。并叫夏忠套好口径,今日只买了女婢没有男仆。等零碎之事嘱咐完,方扫了扫风尘转入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雪山飞狐的朋友问一下,苗范田的祖先怎么会在藏宝洞里厮杀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宝藏在那里的? 7后院的战争 紫薇习惯早起,行一遍呼吸吐纳的内功。前世她虽有正宗玄门的养身之法却没时间修练,算兄弟间武艺微末的。但小打小闹的轻功,刺几个剑花还是会的。内劲行了一周天,响起敲门声待他打开房门,柳妈带着紫薇亲自挑选的四婢鱼贯而入。 梳洗罢,紫薇端坐主位,柳妈命四个丫头跪在其跟前听训。紫薇并不开口,只是深深的打量着几个丫鬟,端起茶杯喝了口奶——子,抬手令她们起身道:“从左往右,依次叫~春、夏、秋、冬,自己记明白。柳妈,我去给外公外婆请安,前面带路。” 柳妈答应着扶起紫薇出门,丫鬟低头跟着同往厅堂而去。 “哎呀呀,瞧是谁来了?” 紫薇刚跨入门槛,便听得侧位上的蓝衣女子嚷开了,那声调语气谁都明了其中的嘲讽之意。女子以为紫薇会胆怯,哪料对方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径走向主座拜倒磕头道:“紫薇给外公外婆请安,愿外公外婆身体安泰,福寿绵绵。” “好!好孩子,起来吧。”夏老爷满意的点头,示意侧立一旁的丫鬟送上红包。 夏家氏瞅着丈夫的脸色,知道他是真心接纳了紫薇,常年积在心头的气顿时消了不少。满面慈祥地递上红包,伸手把紫薇抱了起来。夏家氏看着紫薇的脸嘴唇抿动,想要问什么又瞧了眼当下的情形,只得把话咽下去,拍了拍紫薇的手,拉着她细瞧。 “好了,待会儿让紫薇陪你说些话。”夏老爷招呼紫薇到他身侧,为她介绍厅内之人。“坐在你外婆左手边的是赵姨太,再过去是姜姨太。她对面是你娘的姐姐霜芝。”紫薇蹲身福了福,道了声姨太太、姨母安,夏老爷又唤过坐于右手次位的小女孩道:“这是你大姨生的女儿,比你大两岁叫兰心。你们是表姐妹,以后要好好相处。” 紫薇了然地点头招呼:“表姐好,我是紫薇。” “哼!”夏兰心昂着下巴,眼角瞥过紫薇,带着骄傲与轻蔑的神情回座,把紫薇晾在一边。 这般冷遇紫薇根本不当回事儿,反倒是夏老爷眉眼一竖,左掌碰的拍上桌面,冲夏兰心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妹妹给你问好,也不知道回礼,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夏兰心扯着帕子低着头没有回话,早先奚落紫薇的霜芝坐不住了,摔下茶杯恶狠狠地盯着紫薇道:“我的女儿为什么要和一个野种说话?平白掉了身份!”忽而哀怨地凝视夏老爷,“爹,你为什么把她接回来?族里人说得多难听你又不是不知道。爹,你看看我,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都因为我有个好妹妹!要不是她做的丑事,我会被休回来?兰心会没有爹吗?……” 一直关注夏老爷神色的赵姨太,拉住女儿的衣袖呵斥:“霜芝,你是怎么和你爹说话的?好了,带了兰儿回芝院去。老爷,你知道霜芝的脾气向来就和爆碳一样,嘴上不饶人但是有口无心的。你看在她年纪轻轻被休回来的份上,饶恕这一回吧。” 夏老爷对上赵姨太悲伤的眼神,想劝又不知如何劝说的凄凉之态,满肚子咆哮的话只得咽下不提。挥挥手打发霜芝母女下去,环顾四周,锐利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声道:“今后,我不想再听见一句说紫薇不是的话。不管是谁,再犯都给我滚出夏家!你们听明白了?” 赵姨太眼瞳微微收缩,她眯了眯眼抹去眼底的锋芒,笑眯眯的应承道:“老爷说的是,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霜芝。老爷,你就消消气吧。” 紫薇眼尖,瞧见厅口默然而立的胡一刀,转朝夏老爷轻声道:“外公,只要不涉及娘亲,孙女被姨母训两句算得上什么?姨母毕竟是长辈,她说的紫薇受着就是,外公何必动气?时辰也不早了,胡大哥在外面等着,外公你看……” 什么叫不涉及娘亲?什么叫受着就是?明知道老爷子最疼爱夏雨荷这小贱人,还敢拿她做筏子给霜芝上眼药,可见是个奸诈的!哼,看见男人就叫大哥,和她娘一样是个荡~妇。赵姨太心里气急,边骂边抠着指甲,面上却不显丁点反而笑着附和道:“紫薇说的是,老爷您要注意身子,这……” “哎呀,一刀来了?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夏老爷恼怒方才的闹剧可能落入胡一刀的眼里,他是个要面子的,此刻尤为不待见赵氏打断她的话头,亲自起身去门边拉着胡一刀进门。夏老爷拍拍胡一刀的肩膀,为女眷引见,“这是胡公子,胡一刀。他是我世交的儿子,来济南游玩,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日。你们可不要怠慢了!” “老爷子哪儿的话?胡公子是贵客,我们哪敢怠慢?”姜姨太做小伏低的赔笑,一边指点丫鬟布置饭菜。 夏老爷让紫薇、胡一刀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众人脸上各有神色,然嘴里都说着讨喜的话,和乐融融的吃了顿早饭。夏老爷带着胡一刀出门,紫薇陪着夏家氏回房叙话,其他人各自散了去园子里不提。 ~~~~~~~~~~~~~ “紫薇啊,你娘她过得还好吧?”夏家氏拉着紫薇担忧的讯问。 “外婆放心,娘亲身体安康。平日弹琴作画,或是看书刺绣做消遣。”夏雨荷,一个活在梦里的人,比起她,为现实所累的人才苦命。紫薇忍不住腹诽。 夏家氏看着紫薇淡漠的脸,立时红着眼擦了擦滑出眼眶的泪水,哽咽道:“紫薇啊,你是不是怪外婆刚才没替你和你娘说话?霜芝这贱妇骂得那么难听,我却……” “外婆,我没这么想。”紫薇宽慰道:“她骂得再刺耳也是实话。何况,她因娘亲的事被休,别说是紫薇,就是外公也要多容忍她一些。”紫薇在心中叹息,有了夏雨荷这个女儿,夏家氏在家中的地位何止贬低一点。就算她想出头,也没有这个能耐,只怕还要被连累嘲弄。 夏家氏不住的点着下巴,擦干眼泪欣慰的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哎,雨荷啊雨荷,真是作孽哦!如果,她有你一分的懂事,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外婆,你不要伤心了。” “我的儿啊,你才八岁,就明白这些是是非非,真是苦你了!”夏家氏越发觉得紫薇贴心,抱着她流泪不止。好容易被紫薇劝住,又赠了三副头面首饰,并安排两个大丫鬟照顾紫薇的起居饮食。 夏家氏拉着紫薇说了好些闲话,就是不肯放她离去,八年的苦涩、八年的寂寞、八年不能和女儿孙女亲近的幽怨,使得夏家氏足足留了紫薇三个时辰,直到吃过午点才依依不舍的放手,说了句来日方长。 这边祖孙亲近的说着家常,那厢赵姨太匆匆踏入芝院的厅堂,眼见的却是满地的碎片,一屋子好好的摆设都成了碎瓦,她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忙叫丫鬟收拾了退下。夏霜芝也不问安丢下手中的玉马,拉着女儿背对着赵姨太坐下。 赵姨太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霜芝骂道:“你这副死样子做给谁看呢?明知道你爹不喜欢你这性子,更不想听到夏雨荷那点丑事,居然还当着他的面骂。难道你想被逐出家门吗?” “逐出家门?谁敢!”夏霜芝扭过身,双眼一瞪透着凶光娇喝道。 赵姨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哼声轻嘲道:“你爹敢。” “这么说什么意思?”夏霜芝追问。 “早先你走了之后,老爷子就说了,谁要再说紫薇不好,就滚出夏家。”赵姨太越说越觉心头有气,咬着一口银牙道:“既然连私生女都骂不得,何况是夏雨荷那小贱人。你给我放聪明点,别给夫家休了,还被娘家逐出去。” “我被休是夏雨荷惹得!”夏霜芝怒吼。 “哼!”赵姨太斜视着上下瞄了霜芝两眼,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畜生早就想休你了,就是找不到借口,夏雨荷那事不过是由头。你们成亲那几年,打闹的还少吗?怪就怪你这脾气!男人,哪个不爱温柔小意?你不这么待他,又不让他纳小,更不争气的生了个女儿。最后被休,连公婆都不帮着说一句,母女一起丢出门,你还好意思一天到晚的说?” 霜芝脸涨的通红,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好容易压下怒气恨道:“姨娘啊,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说这些话,也不怕戳疼了女儿的心!” “你要不是我亲生女儿,我根本不和你说一句话。”赵姨太叹了口气,拉着夏兰心坐下,咬了咬干涩的嘴唇道:“以后你说话就给我多放几个心眼,别叫你爹抓了错。夏雨荷、紫薇,你别说起她们,也别提你被休的事儿。你以为老爷子今早为什么容忍你,还不是因为你确实被夏雨荷拖累,他心里有数着呢!你爹现在对你和兰儿有愧,你可不要嚷嚷着,把那点愧意变成恨你。”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让那贱人的私生女在夏家作威作福?” 赵姨太拍拍霜芝的手,让她静心听自己说,“那小贱人现在才八岁,虽有些小聪明,但要她吃亏太容易不过了。夏家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你担心什么?最重要的是让老爷子喜欢兰心,过几年叫兰儿掌家招婿,我们母女才有活路。” “掌家招婿?” “若是不让兰儿招婿,夏府又没有子孙,老爷子肯把这偌大家业交给族里?” “哎呀!”夏霜芝惊道:“爹把那贱人接来,不会是有这个意思想抬举她吧?” 赵姨太喝了几口茶,用手绢擦拭嘴角,笑道:“这点你放心,就算老爷子有这个意思,宗族也不是轻易能过的。何况,一个八岁小儿,能不能看到明早的日头,这点本事你娘还是有的。” 赵姨太心情稍稍好转,想当年她生了女儿也不曾有这个心思,直到夏雨荷出了丑霜芝被休,才使她动了心念。老爷子一直不喜欢霜芝,她是知道的。虽说从小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霜芝就是不如夏雨荷知书达理。可结果呢?老爷子百般宠爱的女儿使得家里蒙羞,她的女儿脾气是差了点,但也比不知耻的淫~妇好得多。夏家被戴上了这个名声,孙女再好也不可能有人上门提亲,她再不做些打算,还能有好日子? 赵姨太紧握帕子,暗道这不能怪她,她也是被逼的。若是没有夏雨荷,若是夏雨荷没有…… “姨娘。”夏霜芝唤醒赵姨太的沉思,皱着柳眉问:“爹他为什么就不喜欢兰心呢?我已经把兰心养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他为什么不多看兰心一眼?偏偏喜欢夏雨荷的女儿?” “这就是我弄不懂的地方。明明我们兰心那么出众,按他想要的才女般养大。为什么他宁可去喜欢让他丢尽脸的私生女,而不喜欢他亏欠的外孙女?” 一时间,你一句我一句,就是猜不准夏老爷不喜兰心的缘由,只说到开膳了才罢。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鼓励我,谢谢~~ 8训奴 紫薇踩着雪花回住处,刚要进院子,抬头见拱门上写着‘思荷园’两字的匾额。原来这里便是曾经夏雨荷住的院落,想到她和弘历那点破事,紫薇心底一阵腻歪,转头朝夏家氏划下的两个丫鬟道:“府里的内务是谁管的?” “回紫薇小姐,是二管家和夏嬷嬷管着。”两者中名唤黄鹂的俏丫鬟抢着回禀。 落后的鹦哥忙赶着补充道:“紫薇小姐,您要是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只管知会奴婢。奴婢去告诉二管家,让他去集市上采买。要是身边有哪个丫头不服管,就把人送去夏嬷嬷那儿,让她好好~调~教一番。” “嗯,我明白了。”紫薇冲鹦哥颔首吩咐:“你去告知二管家,说我要换牌匾,就提两个字‘静轩’,安静的静,轩辕的轩。让春、夏跟着你一起去,学着点。对了,让二管家把昨日去人市的卖身契给我。” 鹦哥答应着,施了一礼领着人去二门处。紫薇进园子四处走走看看,把不喜欢的布置叫黄鹂记下,立时能动的便改了,其他就等开春让花匠重新翻地种上松柏。至于房内的摆设,也改了不少,主要是去了花哨之物,更多了些书卷之气。 等鹦哥回禀,递上四张卖身契,紫薇捏在手中细看了一遍,挥手打发丫鬟们下去,只留下柳妈在一旁伺侯。紫薇命鹦哥去取卖身契不过是试探,想知道卖身契在谁手中。没料到还真拿来了,这二管家夏忠看来还真是夏老爷的心腹。“柳妈,你坐。”紫薇抿着唇问:“既然回了大宅,你也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 “是,小小姐。”柳妈做了半个椅子,娓娓道来:“奴婢是二十二年前夏奶奶好心买回来的,当时才九岁做不了什么活计,奶奶就把奴婢安排在雨荷小姐身边服侍。记得霜芝小姐六岁,雨荷小姐两岁。霜芝小姐是赵姨太所出,听说夏奶奶一直没有孩子,老爷三十头上纳了两个妾,一个是赵姨太,还有一个便是姜姨太了。” 柳妈缓了口气道:“奴婢小时候一直在雨荷小姐身边,听老爷说,夏家也曾是书香门第,可惜那些个读书的屡考不中,到后来日子都没发过了,只好弃文从商。等有了钱又想恢复门庭,可老爷膝下只有女儿,就招了师傅教小姐琴棋书画。不想,雨荷小姐真是才女,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每到佳节,老爷族里有人来做客,让雨荷小姐弹一首曲子作一首诗,大家都叫好,让老爷脸上有光。” 柳妈嫌弃的瞥了眼芝院的方向,摇头道:“霜芝小姐恰巧和雨荷小姐相反,一身粗鄙毫无大家之气,学什么都不行。脾气又暴又躁,常常打骂下人,老爷很是不喜,连带现在的兰心小姐也不待见。” 紫薇心下嗤笑,夏老爷不喜欢兰心可不是因为她娘。当初夏老爷疼爱夏雨荷厌恶夏霜芝,一是雨荷脾性温和长得又如同江南女子般娇柔,霜芝却是北方姑娘的长相性子大胆泼辣,附庸风雅的夏老爷自然偏向前者。二是雨荷完成了夏老爷的心愿,成了当地有名的才女,让别人知晓夏家的书香门庭没有败落,为此雨荷在夏老爷心里更是与别不同。 而当夏雨荷出了未婚有孕之事,夏老爷曾经有多爱此刻就有多恨。他一直视雨荷是为他长脸的女儿,没想到竟狠狠的被扇了一耳光,打得他从此抬不起头。 紫薇勾起嘴角,心中又是一番嘲弄。夏老爷一定后悔,后悔让夏雨荷习字念书,使她遇上弘历后两人弹琴论画生出了感情。紫薇看得明白,夏老爷是恨雨荷的,只是他疼了这个女儿那么多年,夏雨荷又是那么柔弱,每次看到他都哭红了眼,他想打想骂却下不了手,而八年的时光也让他的恨消逝了不少。 夏老爷经过雨荷之事,对风花雪月的女子深恶痛绝。可笑的是,赵姨太和夏霜芝为了讨好夏老爷,居然把夏兰心养成第二个夏雨荷。使得夏老爷看到兰心就好像看到自己的错误,每时每刻都提醒他当初为了颜面,一步之差害了女儿,害了夏家。只能怪赵姨太不知变通,叫孙女失了夏老爷的心。 “柳妈,这管内院的夏嬷嬷是?” “那夏嬷嬷是老爷的母亲太奶奶留下的,平日很得老爷重用,连夏奶奶也得让她三分。”若是别个人对八岁的孩子说这些话,都会觉得荒谬。但柳妈是从小把紫薇照顾大的,紫薇的早慧她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的。为此,丝毫不觉得唐突。 紫薇捧起茶几上的瓷杯,喝了茶水润了润嗓子道:“二管家夏忠又是什么来历,听说是家生奴才?” 柳妈点头补充:“是啊,他祖上是老太爷分府的时候过来的,之后又跟了老爷。夏忠十几岁就跟在老爷身后,老爷常夸他得力,五年前跟着老爷去山西进货,回来就提拔成二管家。说到这事儿……”柳妈挪了挪屁股,正色道:“夏忠当上管家,赵姨太就把夏嬷嬷的女儿指给了他。” 紫薇低垂着眼帘,食指敲击着红木椅的扶手,“夏嬷嬷有个女儿?” “是啊,夏嬷嬷早寡,只留下一个女儿。” 看来赵姨太和夏嬷嬷走的很近啊,赵氏把夏嬷嬷的独生女嫁给夏忠,不仅讨好了夏嬷嬷,连带施恩给夏忠,三人沆瀣一气把后院给把持住了。夏家氏为雨荷失了人心,如今表面虽还光鲜,背地里早已使不上力了。 “夏府的大管家是谁?” “大管家就是管外院,跟着老爷办差事的夏仁。”柳妈理了理思绪道:“夏仁今年大概也五十了吧?他有两个儿子,都是店面的管事。” “夏仁的儿子议亲了吗?” “与夏仁当年一样,是老爷栓的婚。” 紫薇挑眉问:“哪家的姑娘?” “好像一个是夏奶奶院里的,一个是管家婆子的女儿。” 紫薇沉默片刻,嘱咐柳妈道:“你现在去胡一刀的住处,问问里面是不是有个病重的人。若是病得不轻,你上外婆那儿让她去请个大夫。就说胡大哥怎么也是贵客,他的下人病了怎么能丢在一边不管?” 柳妈踌躇道:“可是小姐……这于理不合啊?” 紫薇轻嘲着一笑,不当一回事的放下瓷杯,“别人要说就让人说去吧。柳妈,就算我此刻起再也不出静轩,在夏家这些人眼里我还是个私生女,即便不出错也会有人往我头上泼脏水。你要跟着我,可别把他人的眼光看太重了。” 柳妈心中一沉,盯着紫薇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起身按紫薇的吩咐去做。 柳妈走后,紫薇把大丫鬟小丫头叫进门,晃了晃手中的卖身契道:“春夏秋冬,你们四个的卖身契就在我手里。鹦哥黄鹂的契书我今晚会问外公讨过来。” 紫薇盯着丫鬟们紧张的脸色,笑道:“我知道,你们人虽站在这里,却看不上我的身份。不过,别忘了,我是私生女也是小姐,你们出生再好,如今也是奴婢。” 紫薇把眼前丫鬟的神色一个个看在眼里,顿了顿勾起唇角,“今早那场戏,你们也看到了。要害我,你们便是最先被惦记的,或是用钱收买,或是以势要胁。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若是我被算计了……” 紫薇的目光从丫头身上转了一圈,拿着卖身契的掌心猛地拍向茶几,震得鹦哥等人心里发颤。随后,淡然一笑轻声道:“你们最怕什么,我就把你们卖到哪儿。丑话我说在前头,到时也不要怪我不教而诛!” 春夏秋冬满面心慌,黄鹂鹦哥更是吃惊,她们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竟会说出这番话。那眼神,那气势,居然把人慑住了,让她们怕得不敢动弹。原本心头的轻蔑,早被惧怕压得一丝不剩了。 “从今天起,我的‘令’就是你们的命!”紫薇冷喝之后,一转厉色温文而谈,“帮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紫薇把看了嫌烦的艳丽钗环赏下去,丫鬟们得了东西,再偷偷瞧了眼平静无波的紫薇,各自心头都有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9算计 “老爷。”待吃了晚饭,心思各异的人回了院落。正北朝南的主宅内华灯初上,夏家氏谦退丫鬟,亲自为夏老爷梳洗,带着忧思吞吞吐吐地问道:“为什么把紫薇丫头接回来?” 夏老爷挑眉道:“你不想见她?” 夏家氏脸色急转,否认道:“老爷说哪里话?紫薇是我亲外孙女,我怎么会不想见?可今早霜芝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虽说的不中听,可未必别人不是这么想的。紫薇她小小年纪,如何经得住哦!” “慈母多败儿!”夏老爷瞪着夏家氏骂道:“当年,雨荷的事我虽有错,你也有不教之责。你把雨荷护得太好,人情世故半点不知,结果酿成大祸!” 夏老爷见夏家氏抖着身子低下头,一双颤抖的手给他擦着脚,心下不落忍,叹息着把人揽到一边。“我把紫薇接来,是前前后后细细想过的。你不用分神,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着。” “可……”夏家氏踌躇了片刻,仍对夏老爷提道:“今儿午后,柳妈要我请个大夫给一刀的随从治病,还是紫薇让做的。你说,紫薇她才刚认识一刀,一刀的佣人病了倒要她来提醒?小小年纪怎么又和……” “你闭嘴!”夏老爷怒喝着起身,把脚盆踢了个仰倒。 夏家氏一吓一窒,方回过神嘤嘤的哭起来,边蹲□收拾善后。等夏老爷消了气,才小心递上一杯茶水赔罪,虽说她不晓得自己错了什么。 夏老爷瞅着眼前的老妻长叹,夏家氏和雨荷简直一个模子里做出的,性子柔遇事只会哭,没半分成算。可是,对陪伴他几十年的结发妻,感情还是很深的。若是不然,有雨荷这档子事在前,她还能坐稳妻位吗?“我问你。要是紫薇的娘不是雨荷,今天求大夫的是兰心,你会以为她对一刀有心思吗?” “这……”夏家氏无言以对。 “你要记住,紫薇才八岁!她还是你外孙女,你都不信她,叫别人怎么信她?”在夏老爷的睨视下,夏家氏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双手捏着,不知道摆哪儿好。 夏老爷微摇其头,推着她坐上床,吹熄了蜡烛,“紫薇这丫头我看了她几年了,是个好的。她做的事,你不要多心。知道你心思重,我也跟你说两句。” 夏老爷压低嗓音道:“我们这家业没有人承袭,就要归到族里去。当初雨荷,我便是想招婿的。而今,你我膝下就两个孙女,兰心和紫薇。兰心又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不知世道艰辛的。若是让她招婿,她能管得住女婿?而紫薇不同,她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已经似模似样了,只要再~调~教一二,绝对是个掌家的人物。” “我把紫薇接来,一则不想让她被雨荷教坏了。二来,也是想就近照顾,向族人表态。雨荷的事,我捐了大半的家财让族里认了紫薇,可谁瞧得起她?”夏老爷苦笑。 “那……” “你先听我说。”夏老爷压下夏家氏的话头,沉声道:“雨荷的话或许是真的,紫薇真是当今圣上的女儿。要不,她小小年纪何来这番气度?如若紫薇是天家女,让她继承夏府,谁敢说个不字?” 夏家氏疑惑道:“你想让紫薇去认爹?” “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叫族里的人都以为紫薇的身世不作假。你还记得吗?那年族人逼问,雨荷拿出字画扇子,还有玉佩印章,都表明了对方的身份。族里的人也是半信半疑,我再顺水推舟一个个塞了钱,才让紫薇进了族谱。要是光有银子,那些人为了名声,未必肯遮掩,早把雨荷除名了。” 夏老爷摸着胡须道:“这事关皇上,族里人哪个敢声张?年后,我办个家宴请族长来坐坐,让他看看紫薇,自然能发觉她气度不凡,从而再想起她的身世。” “哦,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紫薇了?” “不。一个女人再能干,没有男人扶持仍是不行。光有个名头却毫无依仗,久而久之还会有人打夏家的主意。所以,我接到胡老弟的信,就把紫薇一起接来了。” 夏家氏不明白了,糊涂着问:“老爷是什么意思?” 夏老爷不答反问:“你说,紫薇招婿这济南城里有人肯娶她吗?” 夏家氏闷着心沉默无语。 “就算有愿意的,也是看中夏家家产。要是找远些地方的,到了济南没几天功夫,还能不知道我家的底细?” “这和胡兄弟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胡兄弟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不像别人一样注重女儿的名声。只要人好,他是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的。胡一刀是胡兄弟教出来的,我看着和他爹的心性相像,为人阔达大气。要是真能和紫薇成一对,倒是天赐良缘。” 夏老爷内心的想法并没有全盘托出,他了解胡家这般的游侠根本不在乎钱财,要是和一刀结了亲,夏家可以稳稳的拿在紫薇手上,女婿根本不会看一眼。不仅不必提防枕边人,还能得个助力,如何不好? 夏家氏有些不喜,扭捏道:“可他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 “就要他是江湖中人,一身武功才能震住那些小人!等紫薇当了家,有人上门打秋风,只需一刀站门口把刀向前一举,谁还敢欺夏家无人?” 夏家氏侧身抱住夏老爷的胳膊道:“一刀娶紫薇,胡兄弟肯答应吗?” 夏老爷点头道:“我去栋坊十里亭接一刀的时候,胡兄弟见过紫薇,给了她一把钗子,算是文定之意。胡兄弟和我通过书信,先让一刀和紫薇相处一段时日,若是两人有好感,就定亲。若是没有,那钗子便当作见面礼。”胡兄弟带着一刀走南闯北,虽是洒脱也难免寂寥。觉得儿子还是有个家好。为此,书信里也商谈过,要是事成,第一个孩子姓夏,之后的都姓胡。胡一刀不算入赘,只是多了个家。 “可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玩闹,会不会被人说闲话?” “有什么闲话?他们都是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这个年纪多的是一起玩的男女孩童。再者,订婚之事不过是我和胡兄弟口上订的,一刀紫薇又不知道,谁能说出个不是?” 夏家氏察觉身畔人的怒意,右手抚着老爷子的心口,劝道:“我就这么一说,你生什么气呀?” “我还不是为了紫薇?与其让她和雨荷一样,从小不见外男,乍然遇到个男人便以为对方是天是地,没了他就不行。还不如叫紫薇早早定下,也免得走她娘的老路。” “好好,是我的不是,是我想的不周全。老爷子就别跟我置气了。” “哼。”夏老爷沉默须臾,又叮嘱夏家氏道:“紫薇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这孩子有分寸。今儿,既然让你照顾一刀的随从,你就多看顾着点。” 夏家氏赶忙答应着,“老爷,知道了你的打算,我自然会多关照一刀。家里的事儿,老爷就放心吧。” “嗯。” 夏老爷说了半天话搂着老妻睡下,而西厢的芝院中亦有人在交谈,又是一番场景。 “紫薇这贱人倒是精明,把她身边大小丫鬟的卖身契都讨了去。”夏霜芝摔下茶杯道。 夏兰心提点道:“那个柳妈呢?” “我儿聪慧。”赵姨太摸着夏兰心的三千乌丝,摇头道:“八年前,夏雨荷那~淫~妇抱着小畜生搬去外宅,夏家氏为了让柳妈忠心,把她的卖身契烧了。” “这么说,柳妈没什么把柄在那私生女手里,何不从她下手?” 赵姨太白了眼蠢笨的女儿,侧身坐下眼不见为净,“柳妈有没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我不知晓,我只知道,她也没把柄在我手里。柳妈一没父母,二没亲眷,你叫我如何抓她的把柄啊?何况,柳妈一手把那个紫薇带大,在我们眼里的私生女,对她来说恐怕就是亲闺女。让她跟着我们,反过来害对方,凭什么啊?” 夏霜芝鼻子里不停地哼气,咬牙骂道:“夏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把卖身契都送给小畜生,难道他想投去那边?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我们把夏颖嫁给他的好处。” “好了!”赵姨太呵斥道:“夏忠的意思是老爷子现在正喜欢紫薇,他不能为了两张卖身契和老爷子唱对台戏。这不,晚上紫薇讨要鹦哥黄鹂的卖身契,老爷子不是转手就给了。” 夏霜芝气匆匆道:“爹就是偏心,刚才问他要桂花、白芍、兴春的卖身契,他没给。为私生的孙女打算,却不为我这个正经女儿想想,算什么爹!” “你给我住嘴!老爷子的事也是你能说的?他给紫薇卖身契自有用意,这该怪你,谁叫你不把人家宝贝的孙女当回事呢?老爷子自然怕丫鬟们不经心,奴大欺主对紫薇不敬。”赵姨太点着霜芝的脑袋喝骂。 “一个小畜生,私生女!她算什么主子?” “好了,你也不要开口闭口私生女了,小心说顺口了,让你爹听到治个不怜幼小之罪。还有,你别跑去和夏颖咬耳朵,她以前是你的丫鬟,现今可是夏忠的娘子,心自是向着丈夫。夏忠我们还用得上,夏嬷嬷还是他岳母,你可别把他们都得罪了。” “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我心里明白!卖身契这事可以不计较。但是,夏颖还是能用用的。”赵姨太说罢嘴角浮起冷笑,夏霜芝仿佛记起了什么,眼中涌出一股与其母不同的恨意。 10第一波刁难 “紫薇小姐,今日的饭食又是……”冬丫头捧着食盒,满脸忧色怕紫薇责怪。 紫薇正提着袖子作画,挑起眼梢斜视着冬丫头,“把东西倒了。你在庖房怎么做的?” 冬丫头定了定神道:“奴婢照小姐说的,和她们吵几句嘴。引她们一起骂,奴婢说不过就跑回来了。” “嗯。”紫薇摆摆手,让冬丫头退下,又画了几笔方搁下狼毫,任鹦哥稍整衣衫,打发丫鬟们一同去夏家氏处蹭饭。 黄鹂与鹦哥对视一眼,心头经不住纳闷。夏家的主子早晚两顿饭是一起吃的,午膳各房去灶屋打回院中解决。除了第一日,紫薇在夏家氏处吃得昼食,之后连着数天丫鬟从厨下取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臭的。她们以为紫薇会狠狠发作一通,没想她根本不做理会,每日只叫人把领来的饭食倒了,晌午仍去夏家氏园子里吃,美其名曰‘陪食’。 若非紫薇那张冷淡的脸,和一双灵动的眸子。众丫鬟都要以为前些天紫薇训诫的话,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恶梦了。鹦哥觉得常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珠转了几转向紫薇进言,“紫薇小姐,不如把这事儿告诉老爷吧?” 告状?紫薇惊疑的看向鹦哥。 她说错了什么吗?鹦哥不敢与紫薇对视,眼光掠过黄鹂等人同样无知的表情,只得垂头不再作声。 紫薇盯着鹦哥微有诧异,随即一想又默然自嘲。是啊,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八岁的孩子。八岁,确实是告状的年纪啊。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从未做过向人告状之事。告状,也需要有人听有人撑腰的。而她遇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怎么设法脱困,在她记忆里从未有人可以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避雨。紫薇摇头叹道:“求人不如求己。” 丫鬟们本对紫薇只存畏惧之心,此刻听着她的话,倒生出了无限同情。一个私生女,从小在他人的白眼下过活,即便是主子也没人真心恭敬她。她那冷厉的性子,说不定就是别人给逼出来的。如今,好容易被老爷带回大宅,不仅有当面怒骂的姨母,还有暗地下绊子的仆从,这些事儿真要把一个八岁的孩子,硬生生的拉扯大啊! 丫头们想着想着未免就回忆起自己曾经遭的难,鼻子一酸,眼中皆是泪盈盈的。稍过片刻才压下心头的酸楚,倒是不知不觉和紫薇的关系拉近了。 ……………… “紫薇真是个孝顺的,每天陪我这老婆子吃饭也不嫌闷。”夏家氏笑着给紫薇布菜,随意环顾桌上的菜肴,出声招过贴身丫鬟,“巧慧,昨儿我不是说过要吃金丝扣肉,葱爆鲫鱼吗?怎么没有?” 巧慧垂着眼偷瞧了紫薇一眼,玉雪般的白牙咬着血红的下唇,好些话在肚子里滚了几圈方才从口中吐露,“回奶奶话,奴婢昨日知会过膳房今日午时点的菜。可方才去灶下,掌厨娘子说没购着金针菇儿和新鲜的鲫鱼,只能将就着做了个蒸鸡蛋,抄螺丝。” 啪! “我倒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连我的菜都要将就着了!”夏家氏气狠了,摔下筷子丢下饭碗,撞得一桌子叮当响。她心底委屈啊!平日,那些丫鬟婆子背地里指摘她,为了家和她咬牙忍了。可外孙女才来陪她几天,厨房里的就不安分起来,明着暗着给她插桩子,叫紫薇如何敬她这个外婆? 实则,膳房里的掌厨娘子一向被巴结惯了,难免胆大了些,倒也不敢克扣夏家氏的饭食,拿她开刀。只是,原想看到紫薇提着馊饭找她们理论,进而被众人奚落的光景。不想,紫薇饭食照领,不能吃便丢了,每日去夏家氏处用午膳,并不见丝毫窘迫。欺了紫薇好些天的掌厨娘子,哪里能甘心呢? 要是紫薇扔了馊饭,但也饿了肚子,掌厨娘子倒还能看个好戏。然紫薇每日吃好喝好,她们还得做好的供着,连弄个手脚都不成,还不把人给憋坏了?可紫薇陪夏家氏进餐,谁能说个不字?这不!只得从夏家氏的饭桌上透消息,告诉紫薇没人能护得了她,若是仍跟着夏家氏进膳,那么恐怕有更多的人不自在了。 掌厨娘子吃定紫薇孝顺,再说买不到食材也挑不出她的错儿,只能让紫薇无处诉苦,打断牙齿和血吞。 巧慧知晓是紫薇带累了夏家氏,可又不好明着讲,把事情闹大了。只好委婉的说出托词,没想还是把夏家氏气了个仰倒,觉得在外孙女跟前丢了颜面。 紫薇优雅的进着饭菜,见夏家氏厥气不吃,轻放饭碗搁起竹筷,淡淡一笑道:“外婆,何必生气?对方只是个奴才,跟奴才置气,没得降了身份。掌厨娘子办事不力,革上两个月的月钱也就是了。” 掌厨娘子针对的不是紫薇小姐你吗?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反倒是紫薇小姐帮着夏奶奶出气?站于主子身后的丫鬟面面相觑,瞧着彼此太过诧异而扭曲的脸颊,纷纷眼观鼻鼻观心,怕紫薇看清她们的神色和着她们一起整治了。 “这……”夏家氏稍显犹豫,毕竟说来掌厨娘子也无错,不过是买不到主子想吃的食材。她气的是怕奴才不当她一回事,对她的吩咐阳奉阴违。可左右找不出大错,光因为买不到菜罚两个月月钱,夏家氏唯恐众仆不服啊! 夏家氏对理家不娴熟,平日都是夏嬷嬷帮寸着。自从雨荷出事,她也感到自己在后院越来越使不上力,而今,为这点子事罚夏嬷嬷的亲闺女,可不是让自己更难过吗? 对夏嬷嬷,夏家氏不知心里谢多还是怨多。夏嬷嬷是夏太奶奶身边得力人儿,太奶奶一心想把夏嬷嬷塞给儿子做妾。可惜,当年夏老爷和自己很是恩爱,老爷坚拒不纳,伤了太奶奶的面子也伤了夏嬷嬷的心。夏嬷嬷一气之下嫁给了外院的管事,不想丈夫早亡守了寡,太奶奶死前求老爷照顾夏嬷嬷母女,老爷看着夏嬷嬷精明能干,便让她管着内院。 夏家氏感觉夏嬷嬷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她叫做的事虽说从未有不应的,但夏家氏心里明白的很,夏嬷嬷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雨荷丑事一出,当家主母的自己气短,平地生出许多掣肘,只怕其中少不了夏嬷嬷动的手脚。可她没有证据,更无从说起,多抱怨反倒叫老爷心烦离了心。今天这般的事,到了她手里还真不好处置,夏家氏恼自己无用,顿时沉着脸没了食欲,声声的叹息使丫鬟们不知劝什么好。 紫薇用罢饭食,接过春丫头递上的帕子拭净唇畔的油渍,说笑道:“外婆不用烦心,你要吃什么,明儿我叫丫鬟出府给你买。” 夏家氏摇头道:“你的孝心外婆领了,可我心里闷得慌,什么都不想吃。” 紫薇了然轻笑,由得春丫头取回试过唇的帕子,“外婆,紫薇知道您心善,不忍罚掌厨娘子的月钱。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主子的就该赏罚分明才能服众。如今刚入冬飘雪,别说大河还未结冰,无况济南是大城周边有不少养鱼的小贩,就为了在年前添一笔进帐,怎么可能没有新鲜的鲫鱼?” 紫薇捧过黄鹂送上的茶,漱口续道:“金针菇多是干货,哪里没得买?怕府里的食库也是尽有的,只是掌厨娘子不禁心,忘了昨日的吩咐说的托词而已。外婆知道,我是柳妈带大的,外宅这些事儿都是柳妈示下的,我在一边看多了也就懂了。” 夏家氏本就是没主见的,听紫薇说得入情入理,不住点头。方晓得丈夫为何说紫薇小小年纪有成算,做事要听她的。可见老天也是有眼的,雨荷让夏家受尽闲言,这会儿补偿在紫薇丫头身上,使她年仅八岁便如此聪慧。夏家氏得了老爷的提点,追问:“如此,这事儿你看怎么办呐?” 紫薇明白,夏老爷把自己招来就是为了教她掌家。既然这样,也该从小熟悉起来不是?为此亦不推脱,指点道:“掌厨娘子说没有买到菜,我们就当她没买到。府里每日购食材的,原是应在掌厨娘子手下,今日起把她们分开,买菜的直接由主子身边的丫鬟顾着。要吃什么,每天主子告诉丫鬟记下,再由丫头把菜单交给购菜婆子。等她买回来,丫鬟去点一下,日日东西齐全一月过后便赏,若是有三次主子点菜却没有买齐的,就撤了她换人做。” “这……挺麻烦吧?” “不麻烦。像今天的事,现在去追究,买菜的说掌厨娘子没告诉她,掌厨娘子说没买到菜,你罚谁?若是分开了,此时桌上没看到那两道菜,就是掌厨娘子的错,有菜却没给主子做。”紫薇点出深意。 夏家氏奇道:“你怎么知道不是菜没买到?” 紫薇笑叹着摇头,“要是没买到菜,外婆身边的丫鬟早该禀告你了。” 夏家氏转而一想,便知道此事的好处。不仅可以设绝奴才的蒙蔽,还能免去灶房贪下购食材的回扣。夏家氏沉吟片刻问:“那今儿的事便不罚了?” “罚,为何不罚?” “罚谁?”夏家氏疑道。 “掌厨娘子。” 夏家氏不解道:“为何是掌厨娘子,不是没买到菜吗?” 紫薇冷笑道:“购菜婆子是掌厨娘子的手下,她管事不力,自然当罚。至于掌厨娘子罚不罚买菜婆子,就由她自己定夺了。巧慧,你去告知掌厨娘子,说她御下不力,主子罚她双月俸。若她要闹,你就告诉她,夏府别的没有,想顶她位置的人却多的是。” “是。”巧慧下意识走出房门,才惊觉夏家氏才是掌权的主子,忙转身回视,见夏家氏对她点头方领命去了。 夏家氏对紫薇冷淡威严的样子喜不自禁,觉得是上天派下来弥补她的宝贝。而厅内伺侯的丫鬟们,一个个呲着牙又惊又惧,怕有事犯在紫薇手里。暗道,八岁的孩子就这么聪明,还让不让人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凌晨四点,请大家鼓励我~~ 11布局 “小姐,夏奶奶应邀出门了,今儿的午膳?”黄鹂到底进夏家有一段时日了,知道掌厨娘子不是好相与的,有些担心中午的饭食。昨日虽罚了掌厨娘子,只怕此事还没有完。 紫薇侧座于卧榻,扭头看向窗外银灰色的苍穹,皱眉讯问:“巳时几刻了?” “回小姐,正是巳时二刻。”黄鹂放眼瞧着角落处的沙漏,福身回禀。 紫薇抿唇思虑半晌,唤过秋丫头叮嘱:“你去膳房取饭食,如若还是和前些天一样不能吃,不用带回来,直接送去湛泫苑,就说是帮他们打的午膳。把馊饭取出摆在八仙桌上,你装作吃惊的样子怒斥掌厨娘子,之后立即回静轩。记住,务必不要让湛泫苑的奴才去灶下重领膳食。” “湛泫苑不是胡公子住的地方吗?小姐……” 紫薇觑视着疑惑的秋丫头,那淡漠的没有一丝情绪的脸晃得丫头心惊,忙闭上嘴听命而去。 紫薇放下书册,起身吩咐:“夏,你立刻去湛泫苑,要赶在秋丫头送饭前告诉胡大哥,命他身边的长随去请外公回来。” 夏丫头走近一步,试问:“小姐,用什么名目请老爷回府呢?” “外公这几日一直在城东的布店点帐,隅中的食膳也是由大厨房做好了送过去的。现在巳时三刻未到,送饭的还没出门,就说我有急事邀外公相商,请他回府一起用午膳吧。但我院中皆是女流,便让胡大哥的随从辛苦一次了。” 紫薇无意中思索着踱步,补充道:“胡大哥的长随一个病着,两个在他身边伺候,你代我请托,又去其一出府请人。饭食的事,胡大哥是不会去灶下理论的,你得防着他的长随去庖房为主子出头。” 夏丫头边听边点头,一一仔细记下。 “你等秋丫头提着食盒进湛泫苑,就笑着告诉胡大哥,他替我请一回外公,我也请人替他送一回饭。你在一旁多帮着秋丫头圆话,秋回来你别走,不管有什么事都拦着胡大哥他们不要出湛泫苑,饭菜也好好放着,别倒了。” 黄鹂上前为紫薇整理衣裙,嘟着小嘴问:“小姐,这合适吗?胡公子的随从毕竟不是我们府里的,这般差遣……我怕老爷怪罪。” “无妨,听我说的做。”紫薇朝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了然的点头退去。除了春秋四婢,夏家的仆役并不知晓胡一刀身边的侍从,是紫薇回府当日一起买来的。尽管春夏秋冬和那三个小厮彼此并不相熟,但在同一个地方受过罪的,又卖入同一个府第当差,总有些情分。而胡一刀为人大方豪爽,这些小事绝不会推拒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秋丫头步履匆匆的踏入静轩回报,“小姐饭已经送去了,夏姐姐还在那边劝着。” “去橱下领饭食,你是怎么说的?”紫薇抬眼问。 秋丫头摇头道:“我什么也没说。掌厨娘子一看到我,就把食盒塞在我怀里。不过今天的饭菜只是不新鲜,倒不是馊的。”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紫薇满意的颔首,打发冬丫头守着二门,等夏老爷一到就说湛泫苑出了事,请他马上过去。随后,紫薇遣春、黄鹂守着园子,自带了秋丫头、鹦哥儿往湛泫苑而行。 紫薇算准了巳时二刻至日中,正是看门婆子去膳房用饭的时间。而且,掌门婆子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多喜欢说嘴,平素看门日长无趣,一天里只有进餐时才能唠叨几句,为此不到丫鬟们进饭的时点是不会回来的。紫薇知道掌门婆子大多是眼线,为防意外只得此刻行事,无怪一路无阻进了湛泫苑也没人通报。 “胡大哥。”紫薇步入正厅,冲胡一刀淡然笑道:“听丫鬟说刚才送来的饭食不新鲜,我过来看看。” “紫薇妹妹,坐吧。”胡一刀爽快的摆手道:“只要不是馊了,我也吃。只是你的丫鬟拦着,不让我用。干脆等虎子去吃的时候,再给我带一份来就是了。” 紫薇瞥眼看着胡一刀身侧的少年,想必便是他口中的虎子,当日买来的奴才之一。而那一日求情的男孩,只怕是出府请夏老爷了。紫薇提起裙摆一甩,施施然坐下,“胡大哥,你是我夏家的贵客,怎么能让你吃奴才的饭?这不是小事,而是奴才背着主子欺负来客,等同于打主人的脸。这般不忠的奴才,若是不罚,岂非让他人笑话夏家没有规矩!” “啊?”胡一刀虽跟着他爹行走江湖,颇有些见识。但内里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何况他从未见识过大宅院中的伎俩,昔日一没仆二没友,与人接触多是直来直往,哪里有这番计较?猛然被个八岁的女孩子说教,一刀惊异之下倒也明白话中的意思,只是一时间转不过弯,竟不知说什么好。 “夏,你去把掌厨娘子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寄人檐下,怎能如此张扬?胡一刀心中不安插口道:“紫薇妹妹,等夏爷爷来了再说吧?” 夏丫头方要跨出门槛的脚步一顿,紫薇幽幽的目光凛冽地扫去,把对方看了一个激灵。夏丫头的背脊顿时附了一层冷汗,赶忙答应着快步退下。 胡一刀上下打量着紫薇,奇怪道:“紫薇妹妹……” “胡大哥,叫我紫薇或是小妹,紫薇妹妹听着酸牙。” 紫薇这么一说倒合了胡一刀的胃口,他哈哈一笑道:“那好,我就叫你小妹。哎,差点忘了。我刚才想问,小妹你是不是会武功?你看那丫头的样子很有气势啊!” “哪里!”紫薇三两拨千斤道:“要是我会武功,还有人敢随意打骂我吗?” 胡一刀想到夏霜芝对紫薇的羞辱,心下不免生出同情之意。一刀才十二岁,又是崇尚武学的父亲带大的,自然以为这世间武力可解决一切。对紫薇的话很是认同,进而也就信了。 不提这里闲话家常,只说夏丫头领命去了灶屋,传了紫薇的话。她以为掌厨娘子定是推三阻四,哪料夏颖摔下手中的碗瓢,风风火火的指使夏丫头前面带路,一副正中下怀的得意样。 夏颖昨日被罚了月钱,她想闹却也怕别人顶了她的差事,不敢过分。膳房内的人明着不说什么,暗地里不知如何笑话她呢!更可气的是,买菜掌厨分家,从此再拿不到丰厚的回扣。夏颖既心疼又愤怒,只得憋着一股气,等晚间回屋央夏忠说个理,求娘亲告个状。没成想,丈夫亲娘都让她不要挑事,先忍着,今后再做计较。 夏颖向来被宠坏了,哪里肯依?面上好好答应不再从饭食上下手,底下却依然如故,就想叫紫薇挑起事头,自己也好发作一通,狠狠敲打不知耻的私生女,灭了心中的邪火。 “哎!这条路不是朝思荷园的,你想带我去那儿?”夏颖一把拉住夏丫头的胳膊质问。 明明思荷园已经改成静轩了,就是不肯改嘴。夏丫头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笑嘻嘻道:“我们小姐此刻在湛泫苑。婶子,你倒是去不去啊?莫不是怕了!” 夏颖被小丫鬟一激,心中的怒火更烧得不可收拾,一把推开夏丫头骂道:“我人正影儿正,怕什么?倒是你,跟了个私生的小畜生,早晚也变成娼妇!” 夏丫头见夏颖骂得不成样,心头气恼一张脸羞得通红,但怕误了紫薇的事,只得压抑怒气不与夏颖理会,转身往湛泫苑走去。 夏丫头不说话,夏颖自以为说中了对方的痛处,眯着眼继续讽刺,“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好好的思荷园不待着,跑去外男的院子里说笑,成天想着勾引男人。我看啊,那思荷园确实该改名,改成思春园,哈哈哈……” 紫薇小姐虽说名声不好,但依夏丫头这些日子的观察,却有着难得的气度。更有别于一般大家闺秀的温婉,骨子里透着一股威仪。紫薇小姐是受了娘亲的累,无法可想。然身后的夏颖,怎么也是夏府首席嬷嬷的女儿,行事竟如此粗俗不堪,实在叫人不得其解。 夏丫头暗自腹诽,夏颖不知就里一路叫骂着跟到湛泫苑,见了紫薇也不行礼,昂着脑袋翘起鼻子,喝问:“找我来有什么事?我可不比那些个没事找茬儿的,忙得很!” “鹦哥你们几个下去,把门合上。”紫薇挥手命丫鬟小仆退下,仿佛没看到夏颖的不敬,下巴朝饭桌一点问:“这是你做的?” 夏颖见紫薇不计较她的失礼,认定对方是好欺的。昨日,不过是借着夏家氏的地位出头的小人罢了。瞧瞧,夏家氏不在便弄个胡公子给她撑腰,真是什么样的娘有什么样的女儿。 夏颖掌厨,一早便得知夏家氏出门,不用备她的午饭。此时,才敢跑来对紫薇撒气。夏家氏再不济,好歹是当家主母,她不好硬削对方的脸。可胡一刀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男童,又并非家中的正经主子,夏颖哪会放在眼里? “是我做的又如何?”夏颖双臂插腰,冷嘲道。 “哼!”紫薇冷笑道:“主子进膳,你这个奴才竟然送上这样的饭菜,可知是个刁仆。” 夏颖瞅着紫薇姣好的脸,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们这种狗男女就只配吃馊饭馊菜!今儿是抬举你们了!” 胡一刀虽是好脾气,听了这话也不禁皱起眉峰。着实不解对方为什么谩骂。 夏颖对紫薇的憎恶,不仅仅因为霜芝的挑唆,更多是为夏嬷嬷不值。夏颖刚懂人事,父亲便已经逝去,她对生父并没有多少感情。夏老爷对她们母女十分礼遇,夏颖从母亲的眼神和老仆的口中了解,夏嬷嬷是爱着夏老爷的。 夏颖知道母亲曾经有机会嫁给夏老爷,而她也一度可能成为主子,但被夏家氏阻了路。她心里仇视夏家氏,却也怪母亲出身太低。谁想八年前夏雨荷未婚生子,夏老爷因夏家氏的哭求,没把夏雨荷沉潭更连孩子都保下了。夏颖不解,夏老爷为何对爱他的母亲如此无情,去喜欢一个~荡~妇的娘。 夏颖每日问着老天,夏家氏夏雨荷什么都不会,整个夏府都是她们母女掌管,夏老爷为什么看不到?为什么不娶她娘?现今,更是连私生女都接回府,还命人叫小姐。这怎么行?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生下的女儿,怎配叫小姐?她都不是小姐,~淫~妇的女儿怎么配?怎么配! 紫薇望着夏颖那张因为嫉妒和妄念歪曲的脸,沉声喝道:“看来,园子里是该好好整一整了。哪个奴才有胆骂主子?真是不分尊卑!” “你……”紫薇的话正戳中夏颖的伤口,她瞠目指着紫薇怒骂:“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骂我!要不是夏家氏那个老东西,我娘才是夏府的主母,我才是这个家的小姐!你给我滚,滚出夏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只配吃畜生吃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请多鼓励~~ 12收网 “住口!” 房门猛然被踢开,夏老爷一脸愤慨的瞪视着夏颖,呵斥道:“我倒不晓得,我们夏府什么时候有个灶下娘子的小姐了!一个奴才不好好做事,妄想做主子、不敬主母、仗着手里的活计偷下绊子、辱骂小姐、冲撞贵客……夏嬷嬷,你说该怎么办!” 夏老爷踢开门扉,夏颖便惊呆了,直到夏老爷提起夏嬷嬷,夏颖才察觉自己的丈夫和娘亲竟不知何时跟来了。 守在院中的仆人皆暗自心惊,紫薇小姐把什么都算准了,夏颖进门让她们离去把门关上。一则为了夏颖放开胆子说话,二是不能让夏老爷立刻入厅,熄灭夏颖的嚣张。第三,小姐说夏老爷一到,二管家夏嬷嬷必会跟来,没想竟猜得那么准。夏老爷刚到大厅门口须臾,后脚他们就来了。紫薇小姐还有一个吩咐,便是让他们注意不能叫二管家、夏嬷嬷出声提醒夏颖,打断她的话。 夏忠、夏嬷嬷小动作不少,但夏老爷在前不敢公然违命,而屋里的夏颖早夹在恨意与怒火中疯狂了,哪里还会在意门外的小声响。 “完了!”夏颖刚这么想,夏嬷嬷已经上前给了她两巴掌,打得她跌倒在地。随后,夏嬷嬷双膝一跪拜倒在夏老爷跟前,轻啼道:“老爷,都是奴婢教女无方,让她冲撞了小姐。回去后奴婢一定好好教训她,请老爷看在奴婢多年伺候的份上,饶了夏颖。要罚就罚奴婢这老婆子吧!” 夏老爷被夏嬷嬷一跪一哭,满腔怒意蒙在肚子里无处发泄,因夏嬷嬷毕竟是三代的老仆,他又答应母亲照顾她们母女,冒然惩戒怕寒了众仆的心。可要是不罚,反而引得底下小人猖狂了,又如何是好? 夏老爷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一旁冷嘲的紫薇道:“此事与外公没关系,这奴才是对我不敬,夏嬷嬷你是不是跪错人了?” 夏嬷嬷心头扑通一跳,忙转身朝紫薇跪倒,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老脸上,故作惶恐道:“是奴才愚钝,奴才给小姐磕头。” 紫薇嘴角一勾,眉目一挑稳稳坐着受了夏嬷嬷的礼,“俗话说,三岁的主子七十的奴,说的便是上下有别。夏嬷嬷,你服侍了夏家三代劳苦功高,连女儿都忘了你们还是奴才。我虽才八岁,但也是入夏家族谱的小姐,是主子。主子如何受不起一个奴才的礼,你说是不是?夏嬷嬷。” 夏嬷嬷对紫薇磕头,原是想让人觉得八岁孩子受个老嬷嬷的礼,太轻狂。没料到,被反将了一军,连带挖苦。夏颖见母亲给紫薇行大礼,恨的心火直冒把胸腔都烧疼了。要不是夏忠在一边拦着,不停使眼色,只怕早冲上去和紫薇拼命。 皇家的孩子果然不凡!昨夜听老妻叙述紫薇处置掌厨娘子,就感慨紫薇的能耐。不想今日应对夏嬷嬷也不怯场,真乃皇家气度。夏老爷心中一喜,怒气消了些,由得紫薇起身扶着他入座。他从主战变为过场,便看着今儿之事紫薇怎么了结。 “夏嬷嬷,方才那奴婢的话你也听见了。有什么话说吗?”紫薇再次落座,垂眼盯着夏嬷嬷问。 谁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么机智?她们都失算了!夏嬷嬷内心不住懊恼,脸面不显一丝委屈,恭敬道:“奴婢教女不严,请小姐责罚。” 紫薇满意的点头,“夏嬷嬷是内院的管事……”夏嬷嬷一听不好。果然,紫薇话语一顿,冲夏嬷嬷微微一笑道:“可你承认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如何掌管各房的婢女?今日起,便撤了你管事之职。做错事我罚,但你对夏家有功,我也不会亏待。明儿送你去外院颐养天年,让帐房划上三百两银子一并带去,也算尽了主子的一份心意。夏嬷嬷,你可服?” 夏嬷嬷脸色未变,却早已不知不觉中咬破红唇,嘴里充满了苦涩的腥味。 “我不服,我不服!”夏颖挣脱夏忠的臂膀,冲向紫薇挥舞起锋利的指甲。 “胡大哥,点穴!” 啪,啪! 紫薇刚出令,只听啪啪两声,夏颖已张牙舞爪的定在当场。 “儿啊,你怎么了?”夏嬷嬷惊吓中起身,摸索女儿的身子,眼中的恨意时不时飘向端坐的紫薇。 夏忠毕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点穴不过是把人定住,不会伤身,劝下嬷嬷并朝紫薇鞠躬道:“小姐,夏嬷嬷从小生在夏家。就算撤了她的职,也恳请主子开恩,让夏嬷嬷在府里终老吧。” 紫薇不同意,也没有否决,只叫鹦哥取过桌上*的膳食,递到夏忠面前。鹦哥取下头上的银钗,往盘子里搅了搅,当拔出钗子,银光闪烁的钗身已变为暗淡无光的乌黑。 砰! 夏老爷摔下茶壶,哆嗦着喝骂:“好啊!给主子的饭菜不新鲜还罢了,竟敢下毒!” 夏忠沉着的脸色转为惨白,他知道下毒就算人没死,也是个谋害之罪。急忙辩解道:“老爷,贱内确实该死,不该送上这样的饭食。可就她那胆子也不敢下毒啊,请老爷明察。何况,不新鲜的饭食多是遇银变色,未必就是毒物。” 夏忠与夏嬷嬷齐声说着冤枉,双双跪下恳求夏老爷主持公道。 “外公不用为难。今日,闻大夫一早来给胡大哥的长随复诊,时下还未走。让他看看,是与不是一验便知。” 被紫薇使唤请来闻大夫的秋丫头暗暗嘀咕,什么闻大夫未走啊,明明是小姐说要留下他的。 夏嬷嬷、夏忠两人关注的瞅着闻大夫,看着他把桌上的饭菜望、闻、触、辩各试了几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听闻大夫道:“夏老爷,可以确定菜里下了砒霜。” 夏老爷闻言,冲跪下的两人怒目而视,喝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忠,夏嬷嬷相对无言,倒是被点穴的夏颖嗯嗯发出声响,紫薇请胡一刀给解了哑穴。 “饭菜是你的人取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下毒陷害我!”夏颖难得聪明一回。 “这简单。”紫薇转朝夏老爷道:“我让夏丫头再打一次膳。未免不实之处,借用外公和胡大哥身边的长随跟着她。不过你们去也要名头,干脆把主子的饭一起取来吧。记住,不要多话,事情做好了有赏,若是背主行事,江州的盐场少不了你们三个。” 夏丫头等人无不心头一震,江州盐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清国开朝以来,有名的活着进死者出的地方。人牙子往往用这些私人盐场内的残酷之事,吓唬手里不听话的人丁。漆黑的屋子里,听着惨人的故事,身上挨着鞭子,只怕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怎敢不听令行事? 夏颖被定着身子,只能转动眼珠怒吼道:“为什么还让你的丫鬟去取?娘,你去取吧,不要让人做了手脚。” “娘,你怎么不动啊?” “点穴!” 紫薇开口,胡一刀乐得施展武学,他正有劲无处使呢! 夏颖傻,在场的可都是明白人。夏颖若是下毒,夏嬷嬷是不是帮凶谁能说清?就算夏嬷嬷不知情,她也该避嫌,哪可能由她去取证物。无况,下毒之人是为了害紫薇,不让她的丫鬟取,谁取? “紫薇,你从哪里知道江州盐场的?”夏老爷不解道。 紫薇假意惊奇道:“家里奴婢说的,外公没听过吗?” 夏老爷拍着额头,心道自己气傻了,竟问出这样的傻话。 一边的夏嬷嬷理了理神思,追问:“紫薇小姐,不是做奴婢的疑心。只是今儿的事太凑巧,为什么你取的饭食却在胡公子的桌上?又把老爷突然请回来……”夏嬷嬷意味深长的看着紫薇。 夏老爷想试试紫薇的能力,故不动声色。 众人以为紫薇会反驳,哪料她一脸认同道:“夏嬷嬷不愧是府内的老人了,这话说到点子上。我也觉得蹊跷。一连七天,掌厨娘子送来馊饭,我看在夏嬷嬷和二管家的份上,忍了。好歹,你们是外公外婆的左膀右臂,我也不能随意添堵,害你们分心做错事,不是?” 紫薇喝了口茶,夏嬷嬷刚要说什么,她又开口道:“可是,昨日刚罚了掌厨娘子御下不严,今儿饭菜是好了点,不想居然是下了毒的。巧的是,外婆出府去了。听说,一大早就报备灶下不用煮她的饭食。紫薇平日凑饭的地方刚巧没了,饭菜不过是不新鲜,可还能吃。要是太精致的,紫薇反倒不敢用了。” 紫薇笑看着眼前的老婆子,挑眉道:“夏嬷嬷,我说的是不是也很凑巧啊?” 瞬间,夏嬷嬷被羞的抬不起头。 谈论间,夏丫头三人捧着食盒回来,身后还跟着厨房里打下手的婆子。那婆子手提着食盒,本是笑盈盈的尾随,不料看到湛泫苑的势态,和众人脸上的表情,赶紧悄悄退至一旁,不敢入主子的眼。 在闻大夫验毒的当儿,紫薇讯问灶房的打杂婆子来湛泫苑的缘由。原来,这婆子想对夏嬷嬷母女卖好,瞅着她们一家三口都没进午膳,又听说人都在湛泫苑,就提着食盒跟来了。 紫薇命丫头把食盒内的饭食取出来,之内的饭菜和夏老爷胡一刀用度不差分毫。紫薇又唤人挑开夏嬷嬷、夏忠碗内的白米饭。夏颖哼哼着摇头,也没打动丫鬟停手,不多时一层薄薄的米饭下显现油滋滋的鲍鱼,大块的糖醋排骨,筋皮分明的羊肉更是香甜。 夏老爷看罢脸色一沉,掌厨娘子给自家人开小灶不是新鲜事,可也不能比主子吃得好啊!夏老爷狠狠瞪视着夏忠、夏嬷嬷,他平日极信赖二人,没想他们背地里违逆自己,不敬主子,还敢用府里的钱充自己的腰包。“我都不明白,是夏家养你们,还是你们养夏家了!我如此信任你们,你们竟这么对我!”夏老爷怒极反笑。 夏忠咬牙跪着,心头几万次后悔娶了个蠢婆娘,毁了自己的前程。他知道此时再说什么也是惘然,只求夏老爷别把他卖到劳苦之地去。而夏嬷嬷一屁股跌坐于地,再无声响。 “夏老爷,这个食盒内的饭菜也有砒霜。”闻大夫指着夏丫头提来的饭食道。 夏老爷点点头,吩咐送上大笔诊金,请闻大夫出府。闻大夫也是人精,当面告诉夏老爷他不是多嘴之人。即便这样,夏老爷仍觉得丢了脸面,坐于主位冷冷的盯着夏嬷嬷三人,心中计算着如何处置。突然,夏老爷好似想到什么,看向紫薇道:“你怎么知道再去取饭食,里面还有砒霜?” “外公,你看我这次取的饭和早先取的,有何不同?” 夏老爷仔细看了看,明了道:“这次好了些,没有不新鲜的菜。” 紫薇淡然笑道“这便是问题所在。开始不新鲜的,谁都会以为我不一定吃啊。外婆不在,我要么饿着,要么再去取一次。所以,她定会先准备一份备着。当然,菜自然要好一些。” “那你要是不去取呢?” “其实,我中不中毒,她并不担心。只要她掌厨,什么时候下毒都容易。今日,我吃也好不吃也罢,会不会中毒就取决我是否幸运。” 各人心中唏嘘的同时都在追问,这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吗?还是孩子吗?只余夏老爷一边叹息,一边谢了声佛祖保佑,赐给他夏家一个麟儿。 夏老爷背靠着扇木椅道:“既然他们是冲你来的,这事就由你处置吧。” 紫薇接下夏老爷的权柄,发话道:“夏嬷嬷,你还想留在夏家养老吗?” 夏嬷嬷收敛恍惚的神情,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听小姐的吩咐去外院。请小姐饶了夏颖,请小姐看在奴婢服侍三代夏家主子的份上,饶过她。我只有这么个女儿啊!”夏嬷嬷说着说着泪流不止。 “方才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没珍惜。不肯让女儿认错,一定要查下去。贵婆子。” “老婆子在。”贵婆子急忙上前跪于紫薇身前。 “我这几日取的午膳是谁做的?莫不是你们下毒害我,诬陷掌厨娘子!” 贵婆子对紫薇没有恨,和多数仆从一般,不过是看不起紫薇的身世。夏颖做的事儿,灶房的人多是为了看戏推波助澜。如今好戏没看成,下毒倒要算她一份,哪里肯依。急忙指证道:“平素主子的吃食都是掌厨娘子做的,奴婢们哪里敢经手?” 紫薇故意道:“要是一个不小心,走了眼。” 贵婆子摆手道:“不会,不会。灶房在一边,食盒另放一屋的,只有掌厨娘子能进去,就怕有人手脚不干净。今儿是因为掌厨娘子不在,我才领丫鬟一同进屋取的。这食盒盖上有各院的名号,绝不会弄错。” “这么说来,除了掌厨娘子,别人不可能下毒咯?” 贵婆子知道,即使紫薇不问这几句,夏颖欺主下毒的罪名也是跑不了的。为此也不怕她来日报复,讨好的说道:“小姐说的不错。除了掌厨娘子,别人下不了毒。何况,小姐的吃食都是掌厨娘子特意准备的,哪里有人能动手?” 夏颖气得脸盘涨成紫红色,怎奈出不了声,只能恶毒的瞪着拆台的贵婆子。 “夏嬷嬷,你怎么说?” 夏嬷嬷知道此刻已经没了退路,但人活着总能翻身的。只是过了今天,她可不会再轻敌了。夏嬷嬷咬牙道:“只求小姐饶了小女,奴婢什么也不要,立刻带着她离开夏府。” 紫薇漠然笑道:“下毒之事不说明白,赶着嬷嬷净身出户显得夏家不仁义。我还是让帐房给嬷嬷备上三百两,至于颐养天年的赏赐,就换你女儿这条命吧。” 夏嬷嬷听着紫薇的话,指甲抠破掌心才忍住恨意的浮动,磕头谢恩。 紫薇不再看夏嬷嬷,转朝夏忠瞧了一眼,敲击着指尖道:“夏忠是家生奴才,关上两天再行发落。” 胡一刀丢出两枚石子,给夏颖解了穴。夏颖恨意满腔,也知晓此时不能得罪紫薇,反倒害自己进班房。只能低声追问:“夏忠是我丈夫,为什么要多关他两天?我们走,自然一起走。” “你以为现在他还会要你吗?”夏嬷嬷一句话,打击的夏颖如风中败絮,乍然转朝夏忠讯问:“你不要我了吗?你要休了我?” 夏忠低头不语。 夏嬷嬷此事看得极明白,夏颖带累了夏忠的前途。而她和女儿又被赶出夏府,无依无靠。男人自古多薄义,哪里会要两个拖累。 夏嬷嬷扶着呆滞的女儿离开,刚要跨出门槛,听身后的紫薇道:“你们人走了,卖身契还在夏府。什么该做的,什么不该做的,夏嬷嬷你可明白了。” 夏嬷嬷脚步顿了顿,再提步时那身形显得苍老而颓唐。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给我回帖和鼓励。 13释疑 夏嬷嬷带着女儿颤巍巍走出湛泫苑,夏老爷让长随在身后盯着,怕她们接触府内之人又起风波,而夏忠则被反绑着送入柴房。夏老爷命大厅里的奴才三缄其口,不准使今日之事透露半点风声。 夏老爷狠狠威胁了一番,才叫人撤下饭食,能吃的赏人有毒的就地挖坑埋了。并吩咐贵婆子暂代掌厨之职,重去灶下做一份午膳,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原先的饭菜不合主子的口味。 当众仆退却,夏老爷慈爱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紫薇,舍不得离开。实则夏老爷明白,今儿显然是被外孙女牵着鼻子走,方察觉了家中的弊漏。夏老爷作为掌家,如何不知紫薇到大宅会受刁难?可他就是作壁上观,虽说言语中都向着紫薇,却没有暗中帮她的意思。夏老爷认为要吃些苦,受些挫折,方能打磨紫薇的心性,只有从逆旅走出来的,才能成为掌家好手。 夏老爷过年便六十五大寿了。原想着,紫薇若被丫鬟婆子刁难而不退缩,那么自己手把手教她七八年,或许就能把夏家交到她手中。他怎么也没想到,紫薇以八岁之龄设下今日之局。她以要事作借口,指使胡一刀的随侍来请他,就算自己再忙也不能不给紫薇这个面子。毕竟,一刀的长随在夏家人眼里是外人,是客人的奴才,自己外孙女的恳求连在外人面前都不应,那紫薇在夏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之后,他赶回家,冬丫头已在二门处等候迎他去湛泫苑。路上,他讯问紫薇为何在胡一刀处。冬丫头回禀的意思是,紫薇让丫鬟给胡一刀取膳食,算答谢借用他的长随。哪里知晓,丫鬟送饭回来说饭食不新鲜。紫薇作为夏家小主子,又是她的谢礼出了事,自然要亲自去告罪,不能在贵客前失了夏家的礼数。 听了丫鬟的话,夏老爷已知身在局中。然当时他只以为紫薇要借一刀作筏子,惩治掌厨娘子。夏老爷日日在外经营,对家中的事却也知道一二,晓得紫薇每日去夏家氏处用午膳,必事出有因。昨夜,更从老妻那儿了解,紫薇打着主母的名头狠狠教训了掌厨娘子,用御下不严四字,堵了众仆的口,叫被罚者有苦难诉。 夏老爷当夜同老妻一般,对紫薇的机敏欣慰不已。可也以为这事到此已算完结,怎么也没料到,第二天紫薇会接着发难,并把他都牵扯进来。 夏老爷踏入湛泫苑便觉得气氛有异,众仆在外守着院落,大厅的门合着,自己入园竟没有人通报。一刀、紫薇共处一室没丫鬟陪着,要是被有心人见了,会怎么说?夏老爷心火急燃,暗怪紫薇做事不着调。他方要出声命人打开厅门,丫鬟快步上前解疑,说掌厨娘子让紫薇提来,正于厅堂审问。紫薇的意思是,夏老爷先别进去,怕掌厨娘子见了当家不说实话。 好心计!夏老爷暗赞紫薇的同时,悄立门边听着堂内的问答。不曾想,片刻之间夏嬷嬷和夏忠冲进园子,虽然在他的低声喝斥下不敢有所举动,但夏老爷对两人起了疑心。自己一到湛泫苑,两人便匆匆赶来,显然是有人通告的。主子的行动,全掌控在奴才手里,夏老爷心下不愉。 又想到,夏忠、夏嬷嬷共掌内院,掌厨娘子又是嬷嬷的亲生女,夏忠的娘子。他们一家三口,等同把持了半个夏家。早一日,夏老爷根本不在意,夏嬷嬷是老太太留下的人,夏忠是他手下得力的,掌厨娘子夏颖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怎么会有错?可此时,他刚进门,对方那么急着赶来,是想阻止什么?或是想隐瞒什么? 夏老爷疑心一起,看这一家三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听得夏颖在房内肆无忌惮的喝骂羞辱,觉得自己以往的眼光真是错了,他的信任有多深,此刻就有多讽刺。 当他踢开大门,对上夏颖不敢置信的眼神,他便明白,这从小看大的姑娘往日在他跟前着意讨好是多么虚假。他从不知晓,夏颖会说这么多粗话,心里对夏家氏母女是如此不敬。更不明白,夏颖怎么会妄想自己成了主子,去辱骂一个八岁的孩子。 若说夏颖的疯狂叫夏老爷吃惊,那么夏嬷嬷的做作更使他心疼。夏嬷嬷是从小伺侯他的,在他身边五十多年了。曾经,夏老太太想让他纳嬷嬷,当时他一心在妻子身上不想耽误了好姑娘,便没有应。夏嬷嬷守寡后,自己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多有照顾。就算老太太故去,也未待薄夏嬷嬷母女一分。没想,自己的好心倒养出了白眼狼。 夏老爷的心冷了,当闻大夫验出菜中的砒霜,夏老爷早已麻木。对夏嬷嬷频频朝他求饶示弱视而不见,更对紫薇的处置不发一言。紫薇打发夏嬷嬷等人,夏老爷还是满意的,谁也不想留毒蛇在身边被咬上一口。 夏老爷不知紫薇多留夏忠两天是何意,在他看来把夏嬷嬷一家打发了才是正经。但外孙女的聪慧,说不定别有用意。刚这么想,夏忠夫妻便因此断了红线。夏老爷久经商场,心思一转已知紫薇的目的。夏忠颇有才干,算得上夏嬷嬷的依仗,若是三人抱成一团,便是逐出了府仍是夏家的腹患,如今心散了,就不足为虑。夏老爷摸着胡须,忍不住暗暗夸赞。 时下,丫鬟小厮撤下,只留一刀紫薇在跟前,夏老爷难得缓和了脸色,摸着紫薇的头说几句慰抚的话。 实在这个局里,紫薇最想看到的就是夏老爷对自己的态度。紫薇是雍正,有手段有谋略,可偏偏才八岁。今天的事放在别家,长辈即便觉得孩子机智,也难免生出反常即为妖的思虑。 幸亏,夏家因为夏雨荷之事,偏爱心思熟虑,做事有分寸的人。更重要的一点是,夏老爷六十四岁了,说句难听话已是日暮西山,他最渴望看到的就是一个能撑起夏家的人。而今,紫薇满足了他这个心愿,夏老爷哪里还会计较旁的。就算觉得紫薇说话过于老练,思虑太过细密,自己下意识便会帮着解说,紫薇是皇帝的女儿自是与众不同。 “小妹,你怎么知道那菜有毒?”待灶房送来食膳,丫鬟们赶紧为主子们布菜添饭。从未有食不言寝不语之说的胡一刀,夹着回锅肉讯问。 夏老爷闻言亦在一旁观望紫薇,眼中存疑。 紫薇摇头笑道:“其实,我也是猜测。前段日子掌厨娘子给我的饭都是馊的,她明着欺负我,自然有依仗。何况,昨日她明明因我被罚,按她的脾气今日的饭菜只会更差,怎么会反而好了?” 胡一刀不解道:“照你这么说,昨天你不是罚了她吗?她或许是怕你了呢?” “掌厨娘子方才骂我的样子,胡大哥觉得她是怕我么?” “倒也是。”胡一刀咽下饭菜,一双虎目看向紫薇满是敬服,感叹着夸道:“小妹,你可真聪明。我若是你,可看不出来。” 紫薇眉峰一挑,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她一开始就明白,夏颖是个蠢的。要不也不会明面上送馊菜馊饭,削主家的脸面。紫薇设局并不是针对夏颖,而是她身后的两座靠山。紫薇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是个八岁的私生女,在夏家毫无根基,倒有不少想把她除之后快的人。 现在的局势很显然,赵姨太、夏嬷嬷、夏忠共同把持着内宅。紫薇的到来,仿佛要打破这个局面。赵姨太等人为了保有自己的利益,已经让夏颖试探着着手对付紫薇。 紫薇初到夏家全身都是漏洞,而这些短处,也恰恰是她的长项。谁会去怕一个毫无根基的孩子,何况是平日看不起的私生女?轻敌,这便是紫薇等待的,并牢牢抓住利用,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时机。紫薇不能让赵姨太三人好好商量一番,回过神对付她。她必须赶在对方下狠手前,主动出击,并且要一举击破三人的同盟。 紫薇每日到夏家氏处蹭饭,便是为了激怒夏颖,让她出错自己挑着由头责罚。紫薇这些天一直观察夏颖的举动,明白她是个脾气暴躁,城府浅薄的人。夏嬷嬷、夏忠事务繁忙,不能时刻照看夏颖。夏嬷嬷膝下只有一女,夏忠又看在嬷嬷的份上,都对夏颖泼辣的脾性睁一眼,闭一眼。而掌厨娘子这个职位,正巧是众人巴结的,为了碗里多一块肉,平日缺不了人的奉承。夏颖没人管教,又被捧着,脾气自然更为嚣张。 紫薇了解夏颖,比夏嬷嬷更甚,知道她一定会报复,为此当听到秋丫头说饭菜比往常好时,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紫薇知道夏颖是不会服输的,而且即便她不想闹,赵姨太夏霜芝这两个拿她当靶子的,也不会罢休。 紫薇昨日的严惩,就是为了让夏颖气愤而失却理智,为了找一个发泄口,一步步走入她设下的陷阱。只是,紫薇也没想到夏颖竟会嫉妒她,嫉妒夏雨荷,妄想着自己是夏家小姐。 在紫薇眼里,夏嬷嬷话不多做事小心,是个挺有心思的人,不像会教出夏颖这般的女儿。或许夏嬷嬷太忙了,夏颖整日混在婆子里,学了粗话,听了几句当年夏老爷和嬷嬷之间半真半假的闲言,并感觉夏嬷嬷对夏家氏母女缺少恭敬,又觉得自己因为夏嬷嬷的缘故处处有人讨好,与八年前被唾弃的夏雨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底……这些念头一点一滴攒积到如今,已经成了她的执念。然而,也正是这个执念,害了她,带累了夏嬷嬷和夏忠。 说实话,紫薇对夏忠、夏嬷嬷并无多大恶感,只是立场不同各展其能罢了。可是,对方明知自己有个愚蠢的同伴而不加约束,让她自断其路,却是个致命的错误。紫薇欣喜的同时,也难免叹息。 “小妹,你看那掌厨娘子骂的大声,但是我两颗石头就能让她闭嘴。你说,她怎么有这个胆子下毒啊?”胡一刀不习惯闷头吃饭,又找了个话头问道。 紫薇苦笑,这个话题她还真不好回答。其实,紫薇更想反问胡一刀,如果她死了,夏府会有人为她出头吗?紫薇可以肯定的回答,没有! 为什么?很简单。 她死了,有谁知情?不过是身边的丫鬟和下毒之人。下毒的是掌厨娘子,她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回收饭食,把有毒的饭菜都处理了。只要大家口径一致,每个人都说紫薇小姐没有取过午膳,就没人会查到掌厨娘子头上。毕竟谁都不想惹事,得罪二管家夏嬷嬷,而夏家又无人与她交好,谁来为她指证? 那么她的贴身丫鬟呢?她若是活着,拿着丫头的卖身契,掌控着她们的生死,对方自然不敢违抗。但,她若是死了,卖身契就重新回到夏老爷手里。何况,有谁会对一个死人忠诚?从另一方面而言,丫鬟打了饭毒死小姐,不管这毒是谁下的,丫头第一个便没有活路。她们为了保命,怎么会承认自己取过午膳? 而她的身份,此刻便显现一个致命伤。夏老爷或许喜欢她,但她的命已经没了,追问众仆都没有任何线索,若是深查势必要报官翻腾起整个夏家。八年前夏雨荷的丑闻好不容易压下,如今因为死了一个私生女,要把当年的丑事再一次晒在太阳底下,夏老爷他受得了吗?夏老爷即使隐约觉得某些人可疑,可为了死去的私生女,摇动夏家的根基,他会认为值得吗? 夏颖或许很傻,但有一点她看得很清楚,那便是私生女在夏府是没有地位的。她的死,或许夏老爷会伤痛,但和整个夏家比何其微不足道? 怕她的死只有夏雨荷会伤心发疯,那也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男子留给她唯一的依仗和奢望。不过,这也不打紧,只要夏老爷拦住雨荷,使她两三年不见女儿,再从别处买个相似的小丫头送去,一直沉浸在梦里的夏雨荷,会察觉对方不是亲生女吗? 紫薇瞬间心念百转,这些话却不能说出口,只得漠然笑道:“谁知道?外公见她平日也是好的,否则也不会让她做掌厨娘子了,可哪个想到她背地里骂得这么凶?” “是啊。”夏老爷也不愿在下毒的事上多提,转移话头问:“紫薇,你怎么知道一刀会点穴?” 紫薇眼角的视线从夏老爷脸上扫过,垂下目光心道,夏老爷可能已经怀疑夏颖投毒背后有人怂恿。夏颖的个性确实烦躁,但毕竟是奴婢只怕没这个胆量,也许有人许了她什么好处,或给了她什么保障。有好处,又能泄恨,夏颖动手亦在情理之中。 按赵姨太的谨慎,出谋的不会是她,多数是冲动的夏霜芝。夏颖为什么不把夏霜芝供出来?可能因为同病相怜,夏霜芝一直被夏老爷忽略。所以,夏颖不恨她,她恨的是被夏老爷看重的雨荷,和如今的自己。 夏嬷嬷可能早就感到了其中的蹊跷,但她没说,怕是为了留一条后路。夏老爷为了保住女儿,更不会多追问。那么她呢?紫薇冷笑着想,她是因为今日拆掉了夏老爷的左膀右臂,若是再扯出他的女儿,夏老爷面上不说,心里一定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她没来之前,夏府一切安好,而自己一到,他身边之人都变成奸邪之徒了。有时候装糊涂,也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紫薇的心思飞旋,嘴里答道:“在外院的时候,听小丫头说过路上卖艺的,我听着觉得厉害。其中有一个说,那不算什么,当初她没卖入府里的时候,在路上见过一个会点穴的高人。还给我认真说了什么是点穴,就是定住人不能动,还能叫人闭嘴。那掌厨娘子太吵,我想到胡大哥会武情急就叫了一声,没想,胡大哥还真的会点穴。” 夏老爷听紫薇所言,觉得往日亏待了外孙女,连个卖艺的都要小丫头说了才知道。忙为紫薇夹了口菜,安慰道:“你既然回了家,以后你外婆会带你多出去走走。等到开春,去普陀寺玩玩吧,那里风景不错。” “好。”紫薇点头应承,谢过夏老爷的好意。 午膳在说说笑笑中吃完,夏老爷不再出府,但夏嬷嬷等人走后空出的缺、膳房内的问题、夏忠夏嬷嬷可能昧下的银钱等等,许多琐事需要夏老爷处理。夏老爷让紫薇陪着胡一刀说些话,自己先行离去。倒方便了紫薇讨要虎子三人的卖身契。 胡一刀承认夏老爷把侍从的卖身契给了他,紫薇只用了胡一刀粗心,自己为他保存卖身契这个理由,拿到了契纸。胡一刀反倒感觉甩脱了包袱,一身轻松。紫薇了解胡一刀的心性,一是,不习惯背负这么重要的东西,契纸就等同于奴才的性命。二是,反正是夏府买的,还给夏府正合适。 其实,今天把这场戏定在湛泫苑上演,最重要的缘由就是她想拿到这几张卖身契,同时拉近胡一刀的关系。 紫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起身告辞。她回到静轩时,柳妈已经在厅堂内等侯多时。紫薇打发了贴身丫鬟,柳妈便悄悄点头,示意办妥了紫薇的交待。在紫薇满意的笑容中,柳妈看着院外的积雪发呆。 两天后,夏府得到消息,暂租客房的夏嬷嬷母女死了,死前仿佛被逼问过什么,被打得遍体鳞伤。包裹内的银子不见了,除了遮身的衣物,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衙役定为谋财害命,正在尽力追捕凶犯。 柳妈听到这个消息,回想起三天前一大早紫薇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柳妈,你给我出府传两句话。给乞丐一些钱,让他们去说。” “什么话?” “第一句话,今天晚上开始。夏府有个老嬷嬷带着女儿回乡容养,夏老爷赏了她一千两银子。” “有谁要回乡容养?” “这事你不用管。另一句话,要等三天后。夏府给那嬷嬷一百两,传来传去竟成了一千两。” “小姐!这话不能乱说啊,这是要……” “是要人命的。是不是?可是柳妈,现在已经有人要我的命了,我只是在自保。你是从小把我带大的,我的处境你也看的明白,究竟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然后,她就出府了,那些乞丐也很守信。柳妈补着衣裳心下凄然,她们为什么要害小姐,逼小姐走上这条萧杀之路呢?可惜,已经不能回头了。 比起柳妈的伤感和胆颤,紫薇不过是讪讪一笑。她一开始就没准备留着夏嬷嬷母女的命,嬷嬷心思深沉,而夏颖又是个不要命的。紫薇勾着唇角想,她下手从来都不留余地。谁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多留夏忠两天,不过是她不想让夏忠破坏了他人谋财害命的契机罢了,毕竟同行之中有男子,下手有更多的顾忌。 紫薇翻着书册,看了看天时,想必第二句为夏府脱困的话已经开始传诵了。一千两银子给个嬷嬷,夏府的富裕让多少人眼红?突然变成了一百两,又有多少人会失望错愕?那个凶犯恐怕也会骂自己蠢吧,难怪用刑却榨不出更多的银子。 紫薇冷笑。她回忆起地狱阎王说的历劫,不知害了两条人命算不算失败。但要她把性命随时放在危机中,她宁可下十八层地狱。她多疑狠历的个性永远不会改,正是这样,她才是雍正。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多鼓励,多几个留言,非常感谢。 14预料之外 “鹦哥儿姐姐!来来来,我已经给你们留了位儿,一起吃吧。” 鹦哥俯视着长条桌前故作亲热的白芍,心底冷哼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脸上却带笑捧着饭碗,拉着一同来灶下食饭的春、夏入座。“今日真是多谢白芍姐姐了。” 白芍冲着鹦哥抛了个何必见外的眼神,对着春、夏招呼道:“我们同一个府里当差的,哪里用得着说个谢字?这两个妹妹是新来的吧?真是长得好颜色。不过,哎——”白芍皱眉低头,哀叹着好像为对方惋惜似的连连摇头,“可惜啊,跟了这么个主子。名声摆在那儿,往后你们姐妹要嫁个好的,可不容易啊!” “白芍姐姐也是个不醒事的。这天下,哪有主子带累奴才的理?”鹦哥小口吃着饭,颇有深意的斜视着白芍,没好气道:“再者,我们几个女儿家,又是伺侯人的奴婢,整天想着嫁人,还要不要自个儿的脸面了?” 白芍面色一变,随即想到什么缓了缓颊,仿若不在意鹦哥的嘲讽,犹自打趣道:“哎呀,我还不是为你们着想?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脸嫩。鹦哥儿啊,不是我说。你也十四岁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要是看中哪个,霜芝夫人说她给你做主。” 哼!鹦哥儿冷笑着暗嘲,亏这白芍还叫霜芝夫人,若是来了个不知情的,还以为霜芝是夏府的夫人呢!其实,不过是个被休回家的女人。要是偶尔回门的,称呼小姐也没什么,但天长日久的,娘儿两都叫小姐,还不被人笑话说夏府没个上下?小姐指的皆是深闺里的女孩,哪里能叫个生过孩子的妇人?为此,丫头们只得唤霜芝为夫人,仍是不伦不类的。 要是以前,白芍对鹦哥说这番话,鹦哥儿即便知晓夏霜芝别有用意,只怕也会生出亲近之心。一个女人嫁的好不好,这是后半生的头等大事。但自从进了静轩,紫薇小姐一手掌控了她的命,这些天又见多了她的手段,便不敢再生叛变之心。何况,紫薇小姐为人大方,当日湛泫苑的事解决回到静轩,她们几个丫鬟每人得了一副首饰并二两银子。要知道,就算当初跟着当家主母,她也没得到过这么多赏赐。 鹦哥暗中叹息,觉得紫薇吃亏就吃亏在身世上,若不是她母亲的带累,不要说一个夏霜芝就是一百个,恐怕也比不上。虽然鹦哥儿这么想的,但场面话还是要说,她面朝白芍稍显惶恐道:“我不过一个小丫鬟,哪里能得霜芝夫人另眼相看?白芍姐姐还是不要打趣我了。” 白芍以为鹦哥儿钻了套子,眼中闪过一抹算计,“鹦哥姐姐在夏奶奶跟前的时候,霜芝夫人便说你是个得力的。如今换了主子,更是把园子打点的妥妥当当。霜芝夫人恨不得把你讨过去,可惜晚了一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告诉霜芝夫人,可别见外啊!” 白芍方说罢,见春、夏两人好奇的看着她,赶忙补漏道:“两位妹妹的样子,霜芝夫人喜欢的很,说是正合陪着兰心小姐。你们要是不想在静轩,千万别闷在心里,我主子给你们做主。” 春夏二人也不回应,只是冷淡的点了个头,回身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把白芍凉在一边。白芍见小丫鬟不买自己面子,心头一怒,但也不好发作,只得转向鹦哥悄声道:“前些天老爷把夏嬷嬷、二管家都贬走了,据说是在湛泫苑里出的事儿。听好些丫头说,鹦哥姐姐当时也在场,能不能给妹妹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主子家的事,有什么好打听的?” “哎呀,妹妹好奇啊。好姐姐,你就给我说说吧。”白芍摇着鹦哥的胳膊,娇声催促。 鹦哥因白芍的撒娇,身上满是鸡皮疙瘩,她甩开对方的手,无可奈何的答应,“好了,我说我说,你别摇了。” 鹦哥装作神秘,偷偷凑向白芍耳边轻声说:“那天,胡公子请老爷回来用午膳,不想掌厨娘子给的饭菜是馊的。老爷一生气,命掌厨娘子去湛泫苑训上两句,谁晓得老爷还没说什么,夏嬷嬷二管家就来求情。夏老爷便命人把嬷嬷、二管家的饭食取来,和胡公子的菜比一比。谁知道,他们的菜比老爷吃的还好。老爷当下把嬷嬷他们撵出府,说是夏府养不起这样金贵的奴才。” 白芍疑惑道:“那你们怎么会在湛泫苑?” “小姐去探望胡公子,让我们打的午膳。我们自然在那儿伺侯。” 白芍不作声,思索须臾心一跳悟出蹊跷,“她这不是故意的吗?让你们送午膳,明明知道是馊的。她这是算计夏嬷嬷,故意赶他们出去呢!” 怎么?不计算他们,天天吃馊饭,让旁人瞧笑话?鹦哥与春夏三人心底不齿白芍,然面上不显半分,只静静吃着饭,仿佛没见着周围投来的怜悯视线。 白芍打听到了主子吩咐的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告辞。芝院内赵姨太等人早端坐着,等侯白芍回报。待丫鬟说完听得的消息,赵姨太仍作沉思,夏霜芝坐不住了,问道:“姨娘,你说鹦哥说的是不是实话?”霜芝心里没底,想着劝说夏颖投毒的话,不是没有后怕。 赵姨太蠕动着嘴唇,轻轻点头道:“我们打听了几日,说的都差不多,看来□不离十。” “可是,爹他明明对夏忠很看重,又答应太奶奶照顾夏嬷嬷母女的,怎么会为了一点饭食的事情把人贬出府?” 赵姨太挥手遣下丫鬟,冲霜芝正色道:“这件事,我思来想去,恐怕和那胡公子有关。” “胡公子?”夏霜芝皱眉,不解其意。 “按理说,紫薇这个名声,老爷怎么会叫她陪着胡公子说话?就不怕被人说,有其母便有其女吗?”赵姨太张着嘴,啧啧有声道:“我看出来了,老爷可能想把胡公子招来夏家为婿,配那紫薇。” “怎么会?”夏霜芝不信。 赵姨太瞪眼瞧着驽钝的夏霜芝,辩驳道:“怎么不会?老爷把紫薇接来的用意很明显,是想让她坐地招婿,而这丫头确实有些心计。看这次,不是故意为胡公子打饭,摆在老爷面前,狠狠阴了夏嬷嬷一把吗?老爷想让胡公子为婿,自是不好在胡公子面前驳紫薇的脸,更要给他作面子,怎么能便宜送馊饭的奴才?再加上哪有奴才比主子吃的好的?老爷平日对夏嬷嬷一家不薄,只怕是寒心了。” 夏霜芝惊窒的几乎从红木椅上跳起身,连兰心都不自禁的皱起眉峰,怕赵姨太让她去亲近胡一刀,赶忙推脱道:“外婆,我可不喜欢胡公子。” 赵姨太爱兰心的伶俐,见她猜着自己所想更是欢喜,对外孙女不便喝叱,只能委婉规劝道:“兰心啊,以后谁是夏府的主子,关键在胡公子身上。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让他喜欢紫薇,到时候把我们赶出去啊!你去讨好胡公子,慢慢吊着他,只要胡公子不投向紫薇,时间一久,老爷的心思自然淡了。到时,帮你聘个好夫婿,还怕夏家的产业落不到我们手里?还是,你比不过紫薇?” “我怎么会比不过一个私生女!”兰心气红了小脸,狠狠剜了赵姨太一眼道:“外婆放心,我会讨好胡公子。但先说好了,我可不嫁他。”兰心喜爱那些书中写的,温润如玉的公子。胡一刀面目粗狂,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气质,兰心如何能入眼? 赵姨太因为霜芝不会调理男人,被休回娘家。从小便把女人的手段教与兰心,外孙女亦没有叫她失望,面上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内里娇俏温柔小意,正是男子最怜惜疼爱的小娘。赵姨太不信兰心这般的手段,拿不下一个十二岁的胡公子。 “姨娘,说起胡公子,你可别忘了姜姨太。”霜芝刚从胡一刀的事中清醒,想起赵姨太往日的承诺,急忙提醒。 赵姨太眼皮跳了两下,正色道:“差点忘了,姜姨太这女人倒是不能得罪,让她偏向紫薇去。” 夏霜芝觉得赵姨太的话在理,只是不晓得怎么办好?“姨娘啊。当初,姜姨太说要把娘家妹妹的儿子招进府里,给兰心做上门女婿。你随口答应了,现在让兰儿讨好胡公子,岂不是……” 赵姨太认同的点头。“是要防一防。现今不比往常,夏嬷嬷夏忠都不在了,我们不能和姜姨太翻脸。这女人也是个有计较的,她想把侄儿拉进门,好有个依靠。我当时想着,依着夏府的名声,兰儿要嫁人是不成的,即便是招婿也未必有好的,索性应了姜姨太,先看看再说。不想,老爷弄出个胡公子。” 赵姨太凝思片刻道:“先瞒着姜姨太,反正兰儿、胡公子还小,在一起玩也不怕被人指摘。姜姨太问起,我们还是答应着,这事儿不急,来日方长嘛!” 霜芝母女应承着,赵姨太想了想再次叮咛,“霜芝,你给我听着。对紫薇的事上,我们已经失了先机,今后不要轻举妄动。” 夏霜芝不服气,却也明白没法解,只能听赵姨太的话,不寻紫薇的晦气。赵姨太对夏嬷嬷三人失势有喜有忧,喜的是,掌权的走了,内宅由她独大。忧的是,夏嬷嬷二管家好歹是个助力,有事儿倒缺了两个智囊。 赵姨太这方正算计着胡一刀,静轩也刚巧有一刀的长随来访。紫薇命丫鬟守着院落,独自接见了小厮。 “你来有什么事?”紫薇注视着眼前十岁左右的男童,垂目问道。 男童清冽的眼盯着紫薇回道:“奴才是来请小姐吩咐的。” “吩咐?”紫薇反问。 “是。”男童不卑不亢的答道:“小姐请人替奴才的哥哥看病,我原以为小姐是为了讨好胡公子。可是,小姐又把我和哥哥的卖身契取走了,我就知道小姐有事要吩咐。” “你怎么会这么想?” 男童淡然道:“我只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紫薇挑眉,颇有兴致的打量男童,“你是个聪明人。” “谢谢小姐夸赞。” 紫薇指点茶几,目视男童道:“你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学会胡家刀法,这就是我买你们的目的。胡一刀是武痴,他几乎整天都在习武,你是他挑的,应该有些身手吧?” “是,会一些粗浅的剑法。” “嗯。你平日在胡一刀身旁伺侯,少说多看,能学多少就多少。”紫薇细观男童的神色,颔首道:“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那就绝不会耽误你哥哥的病。” “奴才明白。” “很好。”紫薇忽然想到什么问:“你叫什么?” “胡公子给奴才取名,小鹰。” 紫薇微微点首道:“那么小鹰,要是有人问起你来静轩干什么,你怎么说?” 小鹰一愣,随即转了几个心思答复,“少爷命奴才来谢柳妈,谢谢她对奴才家兄的照顾。可惜,柳妈不在,小姐随意问了我两句。” 在他人看来,谢柳妈还不等同于谢她?此人反映极快,是可以一用的人材。紫薇打发了小鹰,正理着心中的头绪,柳妈进门唤醒她的沉思。“小姐,老爷奶奶请你去正堂。” “什么事?” 柳妈为紫薇整着衣衫道:“是姜姨太来了亲眷,让你出去见见。” “姜姨太的亲戚与我何干?” 柳妈皱眉唠叨,“小姐,不是奴婢说你。你也该出去走走,不能总闷在园子里。老爷也是好意,对方带着两个孩子,让你出去和他们玩。那男孩和胡公子一般大,长得像他爹娘粗了些,女孩倒是娇娇弱弱的,名字也好听,叫吟霜。” 吟霜?好像在哪里见过。紫薇下意识问:“她姓什么?” “回小姐,姓白。” 白吟霜!该死,她记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孝期失贞,勾引额驸陷害公主的女人吗?紫薇回想那本被她撕烂的《梅花烙》,柳眉微凝。看来,她不能心存侥幸,阎王殿里接触过的书和电视剧情,只怕会一件件往她身边凑。 紫薇丢开夏家的琐事,想到雪山飞狐的情节,又碰撞赶到眼前的梅花烙。心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作者有话要说:有大知道白吟霜,白胜龄去京城前,是住在哪里的吗? 15白吟霜的畅想 “什么?姜姨太娘家来亲戚了,还带着孩子?”赵姨太双手撑着扶手,猛地从椅子上跳起身,在房内不停地踱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可夏老爷命人请她们去正堂,来者又是针对兰儿的,如何能避开?赵姨太只得拉着不情愿的霜芝母女应邀,并叮嘱她们见机行事。 未等赵姨太入正厅,早有姜姨太迎出门招呼她朝里走,待众人给夏老爷行了礼,姜姨太迫不及待的推过娘家亲眷介绍,“这是我姐姐姐夫,姓白。来,看看我侄儿白丰城,今年十四岁,可懂事了。” 赵姨太除了应声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尴尬间,丫鬟高声禀报道:“胡公子、紫薇小姐到。”赵姨太乘婢女打断姜姨太话头的当儿,赶紧握着兰心的手,走到一旁坐下。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连进门都要通报。白夫人打入了夏家的门,心里便一直嘀咕着,自己虽嫁与白胜龄做了正头娘子,但和妹妹过的日子一比,简直天差地别。往日一直看不起妹妹做了小妾,而今想来倒是自己吃了亏,白夫人不无嫉妒的懊恼。 夏老爷见小妾高兴,又想着姜姨太自从跟着他,就没有同娘家走动,便也给了白胜龄夫妇几分颜面,亲自为他们引见家人。此时,紫薇一刀登门,少不得他招呼。夏老爷指了指紫薇兰心,冲白胜龄夫妻笑道:“这是我的两个外孙女,兰心和紫薇。” 紫薇、兰心与白家人见过礼,夏老爷招过胡一刀介绍,“这是胡公子,我世交的儿子,来济南游玩的。” 游玩?说的好听,不是整天在园子里练武吗?姜姨太悄悄翻了个白眼,也不拆穿夏老爷胡诌,笑眯眯的示意白夫人让孩子叫人。白夫人拍拍儿子的肩,白丰城会意的对众人鞠躬一一问好,举止仍有些局促。倒是一直被姜姨太忽略的白吟霜,袅袅的扭着身姿来到夏老爷、夏家氏跟前蹲身福了一福,柔声道:“吟霜见过老爷夫人。” 夏家氏极喜欢白吟霜那软绵的样子,觉得比紫薇更像自己的女儿雨荷。夏家氏细观吟霜的头脚,衣物半旧不新,周身更无佩戴首饰,一张白嫩清秀的小脸低垂着,那双会说话的眸子,好似有无尽委屈般的望着自己,看的夏家氏一阵心疼。忙退下手上的镯子递给吟霜,满面柔和的笑道:“好孩子,起来吧,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不,不!吟霜怎么敢收这么贵重的礼,还请夫人收回去吧。”白吟霜眨着大眼,一副女儿感激慈母的模样,把夏家氏哄得心酸异常,仿佛看到了别院里苦度的女儿,硬是拉过吟霜的手替她把镯子戴上。 夏老爷因雨荷之故,不喜白吟霜这等娇柔的女子,瞧着老妻看吟霜的模样,便知晓她想起了雨荷。夏老爷心下烦闷,撇开眼又对上赵姨太、姜姨太眸中的嘲弄,心火更旺。他重重的哼了两声,阻断了夏家氏没有出口的亲热话,白胜龄见夏老爷沉了脸色,赶忙拉下女儿。白夫人狠狠瞪了眼吟霜,默默咒骂了几句,朝夏老爷告罪,一边命吟霜脱下手镯还给夏家氏。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礼!”夏老爷压下一时的不快,让丫鬟们置了宴席。当白氏夫妇领着儿女坐上八仙桌,一家人对玲琅满目的菜色看呆了去,都像土包子似的夹着膳食,看了又看方才下口,满身透着一股村气。 赵姨太暗中打量来客,着重观察着白丰城,觉得他为人老实听话,倒是个入赘的好人选。可惜,有胡一刀在前,只好先按下不提。进完膳,夏老爷与白胜龄攀谈,赵姨太等人留下作陪,孩子则被打发去偏厅玩耍。 出了正堂,丫鬟前方带路,紫薇几人跟随其后。白吟霜放慢步子走在后头,双眼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所看到的一切。沿路上曲折的回廊,一道道幽雅的拱门,还有那院子里迎雪绽放的红梅,都让她那么陶醉。那一朵朵梅花,好似她肩头的红梅,是多么美丽动人?白吟霜恍惚间,陷入自己便是夏家的小姐的错觉,正由丫鬟带着她回房,而她的卧室一如梦中那般华丽堂皇。 一阵风吹醒了吟霜的沉迷,她哀怨的想,自己还是那个小屋里,与哥哥挤一张床的乡下姑娘。白吟霜凝视着紫薇、兰心的背影,不甘心道,她和夏家的女儿比并不差什么,只是没有鲜艳的衣裳、缺了香甜的胭脂、少了头上的钗环,若是把这些给她备置齐全,自己一定更美,更像个大家小姐。要不是这样,夏家的太太为什么对她那么亲热,好像自己是她女儿一般? 白吟霜不停地抚摸右手腕上的玉镯,偷偷的转着看着,就怕一眨眼镯子没了,又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小姐,到了。” “嗯,你下去吧。”夏兰心入厅,大模大样的坐了主位,命丫鬟去准备茶点。她特意点了些别致的糕点,就是想在白氏兄妹面前显摆。紫薇也不理她,寻了椅子入座,胡一刀与她亲近,挨着紫薇左侧坐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倒把白丰城三人抛在了一边。 兰心不喜欢胡一刀,但也不愿输给紫薇,一边招呼白吟霜兄妹,边探身向胡一刀甜甜一笑,问道:“胡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胡一刀亲眼见过夏兰心为难紫薇,对她的映像极差,敷衍着回答:“没什么。” 真是不解风情。夏兰心握紧掌心暗骂,疑惑赵姨太往日教自己的手段有没有用,怎么胡一刀一点没看她笑得多美,口气有多诱人?反而给了自己一个软钉子,到和那私生女亲近的很。兰心小心端详着紫薇,只觉得她冷冰冰的,透着一股淡漠之气,没有分毫的女儿娇态。可为什么胡一刀爱和她攀谈,视自己若无物呢? 胡一刀天性大方豪爽,但脾气并不好,若非寄人檐下,他根本不会理睬夏兰心。赵姨太实则高估了他,世家之中,为防男孩沉迷女色,十二岁的孩子便会配通房,教导子弟如何疏通~情~欲。可那胡一刀整日和父亲跑江湖,十二年的岁月里只知武学,哪里晓得男女之事?兰心这番做作,不过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力! 白吟霜并非白家的亲生女,而是十四年前,白胜龄从河边捡回家抱养的,从小为白夫人不喜。为了过得好些,吟霜处处着意讨好白胜龄父子,所以极会看人脸色。此时,见紫薇同胡一刀谈笑,夏兰心在一旁刻意巴结,想起方才正堂内夏老爷引见胡公子说,他是夏老爷世交的儿子。夏家那么有钱,他交好的人家想必也不会差。否则,夏家两个外孙女何必如此奉承于他? 吟霜斜视着白丰城的衣物,是件青灰色的棉袍子,看着土里土气的,却还是白夫人为了来夏家而刻意赶制的。下一瞬,白吟霜的眸光转朝胡一刀,男孩高挑的身段上套着件绢布袍子,初雪般白净的衣料绣着苍劲的松柏,其上的仙鹤展翅欲飞。腰间挂着玲珑玉佩,足下踏着毛皮靴子。吟霜暗道,果然是世家子弟,穿戴的俱是好物。 白吟霜长得好,又会弹琴唱歌,在乡间常被称道。吟霜如今十四年华,家里有些个上门提亲的,白氏夫妇都没有应承。白夫人是嫌对方聘礼太少,不够赔偿她多年的养育之恩。白胜龄则是看不上男方的人品,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宝贝闺女。于是媒婆几次登门,刚提来意就被推脱,吟霜反倒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很瞧不上村里种田的农户。 看过白吟霜的人都夸她长得美,不像村人倒像小姐。这话听多了,吟霜总盼着自己嫁个有钱人,当少奶奶被丫鬟伺侯。毕竟,村里村外哪家的丫头有她漂亮?吟霜知道自己不是白夫人的亲女,她偷偷检查过白胜龄捡到她时所用的襁褓,那布料的质地一摸便晓得是好的,她猜自己或许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被坏婆子抱出来丢了。又或是家里有权势得罪小人,那贼把她偷出来抛弃,报复她亲爹娘。 白吟霜不甘心一辈子住低檐土墙的矮房,不想做农妇粗了手脚,还要去伺候粗鄙的公婆。她每天做梦都描绘着大户之家的生活,不曾想,踏入夏家看到的竟是这么富贵的景象,比自己以往想象的何止好了千倍万倍? 可惜,夏家没有公子,要不她就是做妾也使得啊!看姜姨太那一身丝娟蜀绣的衣裙,发间金灿灿的步摇,十指上红红绿绿的戒指……小妾又如何,还不是比白夫人这样小户人家的正妻活得还舒坦。 不过,夏家没男子却有个世交的胡公子啊。白吟霜有了些想头,双手绞缠着手指,红着脸颊怯生生的抬起下巴,一双娇羞的杏眼含着秋波送向胡一刀,柔声喊:“胡公子。” “什么事?”胡一刀瞧着白吟霜不停的眨眼,想问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但转而一思,自己和对方不熟,便按下不提。 怎么不一样?村里的男孩哪个不拜倒她的娇态之下?往日有事,只需她柔柔的看着对方,轻轻的喊声哥哥,什么事儿都有人抢着替她做。她要是扭一扭身子,给对方一个笑脸,那些男孩个个都恨不得抱住她,拉着她的手不放。怎么眼前的胡公子,一点没有喜欢她的意思?对了,胡公子是世家出生,自然和乡下孩子不同,见惯了漂亮的女孩。吟霜为自己找借口,暗暗叮咛自个儿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这是我哥哥,白丰城。我叫白吟霜,胡公子可以叫我吟霜。”白吟霜仿佛害羞的小女孩,侧过脸怕胡一刀盯着看,只露出半面姣好的脸颊对着他,眼波流转娇滴滴的缠着一刀的视线。 可惜,胡一刀瞥了眼白吟霜愣是没接这个令子,只是点了点头,继而不解风情的回视紫薇,继续说着走江湖时看到的趣事。气得吟霜咬碎了一口白牙。 紫薇闲谈间观察着白吟霜的举止,见她这番勾引男人的娴熟之态,微皱眉峰。紫薇了解越是身在困苦危难的境地,心智就越成熟。老话说,农户的孩子早当家,不假。白吟霜比起陷足后院的小姐,更明白自己的价值,和她能利用的资本。何况,白吟霜看着已经不小了,该长的地方都长开了,她这个年纪在八旗之家已经可以进京选秀了。可惜,小户家出身,没有多少见识,想达成目的的手段也过于直白。 紫薇轻轻摇头,只要白吟霜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自己也不会去为难对方。毕竟,还要靠这个白吟霜,把那不忠不义的王府弄垮。紫薇不喜白吟霜,但更厌恶硕王府中的人,和那下嫁的公主。 白吟霜耍心机,不过是想过好日子。这样的女人天底下不会少,各家各府后院得宠的女人,哪个没有些手段?如若皓祯不上套,她怎么进的硕王府?要是没有硕王爷和雪如对皓祯的溺爱,他有什么胆子和皇家作对?这辈子对她最大的惩罚,就是她有那么个亲生母亲,害她丢了身份半生颠簸,施尽手段爬上去仍跌个粉骨碎身,得到的不过是一场空梦。 梅花烙中,最该死的便是雪如。为了争宠,混淆皇家血脉,无知。而给她出主意的姐姐,更是祸首。 硕王爷教子无方在前,蒙蔽君王在后,按律当剐。 换子之事,皓祯不知情,但他辜负皇恩侮辱公主,为了歌女宠妾灭妻。要真是深爱白吟霜,为什么不面陈皇上,宁可白衣也不他娶?明明是个贪恋富贵的小人,偏偏写成了真爱无悔的情痴,真该拔了他的外衣,游街腰斩用他的血洗刷皇室的屈辱。 而那公主,使紫薇厌憎。养在皇后跟前,却没有贵女该有的气度。公主即便下嫁也是主子,她竟被奴才拿捏在手心里,哀求和歌女分享丈夫,简直是皇室的耻辱。叫人无法置信的是,被伤的那么深,居然还为皓祯、白吟霜求情,那之前干什么去了?不如一开始就成全对方。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紫薇正分析着梅花烙的剧情,泻着心火。对坐的吟霜、主位上的兰心皆悄声的打量着她,暗恨紫薇得了胡一刀的缘。就这样,两人畅谈,余者三人呆坐,或是偶尔插上两句不咸不淡的话,直到丫鬟请白氏兄妹去客房,才解了兰心吟霜的尴尬。 16各有心思 当晚,白夫人在姜姨太房内说了好些话才回客房。白胜龄没有睡,他环视着卧房里精致的摆设,回想一天中的所见所闻,心里不是没有妒意。白胜龄本是不愿来夏家的,妻子的妹妹不是做了太太,而是夏家的小妾,自己进了夏府便觉得低人一头。早年,白胜龄也读过书,可惜屡考不中,又不会经营,只能靠着爹娘留下的祖产度日。 白胜龄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姜氏是白胜龄爹娘为他娶的媳妇,足足比他大了十三岁。他的父母看中姜氏腿脚有力,能下地干活,灶下手艺也不错,怕被人讨了去,在他两岁时就早早定下。白胜龄知道父母也是一片慈心,他们临老才有自己这么个儿子,怕一脚去了丢下他没人照顾,便为他张罗一个大媳妇养自己这个小丈夫。 白胜龄因为姜氏的缘故,常被村里的闲汉取笑。他明白不是姜氏的错,却也难免抱怨。甚至想,如果没有姜氏,或许自己能娶一个可心的媳妇。但怪谁呢?听说姜家也是因为太穷,才会为了一点聘礼把大女儿许给两岁的娃娃,小女儿更被卖去做了小妾。“哎——!”想到这里,白胜龄长长的叹息。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白夫人因妹妹的许诺正高兴,布满风霜的脸仿佛也年轻了几岁。姜氏已经年过五十了,十三岁嫁去白家把小丈夫拉扯大,到白胜龄十七岁圆房的日子,她已经二十八年华了。白夫人一直想要儿子,不知是早年太劳累,还是房事太少的原因,直到三十六头上才有了白丰城。白夫人自己明白,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想早些为儿子做打算。 白胜龄眉峰拧成一团,没好气的问:“我们来夏府,究竟为了什么?” 白胜龄常闹小脾气,白夫人是一半把他当丈夫,一半当儿子,为此也不生气,唤来丫鬟洗了头脚,睡上床方才回道:“你今天也看到了,夏家没有男丁。夏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外孙女,是要坐地招婿的。我妹妹的意思是,咱们丰城和她家的兰心正合适。” “你让丰城来做夏家的上门女婿?”白胜龄不敢置信的望着妻子,喝骂:“你知不知道,入赘是要被人看不起的。你叫儿子以后怎么在别人面前抬头?” 白夫人睨视着丈夫,嗤笑道:“你呀,就是短视,怪不得考不中秀才。你看看这个夏府,再想想我们家的土墙。”白夫人瞅了眼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的丈夫,掰着手指一项项细数,“家里除了两亩地还有什么?可夏家呢?济南城十六进的院落,占地百来亩。你晓得这里最便宜的房子多少价吗?一百五十两,还没有我们家的院子大。” “再则,夏府三代经商。到夏老爷头上,底下已经有了布庄、茶庄、客栈和瓷器店,你说哪个不是挣钱的行当?还有城外大片的农地,百来口细户,真叫吃不完的米饭,穿不尽的罗衣。要是丰城成了夏家的老爷,那你我就是太爷太奶奶了,还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天天下地吗?” 白胜龄哼着鼻子,怒视姜氏道:“你懂什么!自古士农工商,夏家的门第还没有我家好。再说,你让儿子入赘,那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还想当太奶奶?简直痴人说梦!况且,我也就那么棵独苗,若是丰城做了上门女婿,我便是白家的千古罪人了!” “行了,你以为我这些都没想过?”白夫人拉上厚实的棉被,摆手说:“丰城要是做了夏家的女婿,我也不指望他帮到我,只要他吃好穿好过上舒服日子,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不放心?你说白家没了后,我也和妹妹说过,她的意思是只要丰城的第一个孩子姓夏,之后的要姓白不成问题。” 白胜龄瞥着得意的婆娘,心头一阵厌烦,烦躁的扭过身背对姜氏,“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不同意?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丰城就能过上有钱人的日子了,你干嘛阻着他?”白夫人拽着丈夫的胳膊,使劲让他转过身面对自己的逼问。 白胜龄冷着脸道:“我不想让人笑话我们白家,不想让人说我白胜龄是个卖儿子求富贵的。” 白夫人握紧拳,狠狠垂着床板出气,恨不得拳头都招呼在白胜龄头上。“你一直说面子,面子!这脸面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你考了五次秀才都没中,脸早就丢光了!我今天告诉你,家是我在管的,儿子也是我养大的,这件事我作主了!” 秀才屡考不中,成了白胜龄心里的一根刺。而白夫人偏就喜欢戳人的痛处,一而再的提起。白胜龄被激的跳起身,指着姜氏喝道:“我实话说了吧,丰城我是要留给吟霜的。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丰城的爹,白家姓白不姓姜!” “好啊,翅膀长硬了是不是?”白夫人气得眉眼倒竖,两三下挖出棉被中的白胜龄,抓着他胸前的亵衣,眯眼怒骂:“把丰城留给白吟霜,亏你说得出口!你这个包袱女儿除了吃饭,还会什么?不过脸长的清秀了点,身子骨弱的被风吹就倒。要是她嫁了丰城,除了拖累,能给他什么?不是我说,白吟霜让她倒口茶都不会,难道你想让儿子去伺候她?” “夫妻之间,为什么要说给不给,伺不伺候的?为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都那么市侩?”白胜龄哪里听得进姜氏的话。白吟霜是他从河边抱养的,从小看她长大,那么娇弱柔软的人儿,简直是他心目中的娘子为他生的女儿。而姜氏在他心里,与其当作妻子,不如说是个多嘴的老妈子。白胜龄常嫌她对吟霜训得严,对自己管得多。 白夫人哼声冷嘲道:“你说我市侩?那是因为你除了几句酸诗,什么也不懂。你晓得柴盐油米多少钱一斤吗?你知道麦子怎么种,白棉怎么收吗?要不是精打细算,你吃的饭身上穿的衣哪里来?” 白胜龄不想在夏家同姜氏争执,被人看笑话,只得转了话头道:“就算我同意了,丰城也未必愿意。他从小就喜欢吟霜,你让他娶夏家小姐,他肯吗?” 姜氏想到白吟霜平日笼络白胜龄、丰城父子俩,使他们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就心生厌恶。她推开丈夫吹熄了蜡烛,自顾着躺下没好气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白胜龄拍了拍姜氏抓过的亵衣,冷淡的翻身睡去。 ()()()()() 次日,用了早膳。白夫人悄悄拉着儿子到一边问话,“丰城,昨天你和夏家小姐一起去偏厅,说了些什么话?” 白丰城摸了摸脑勺,摇头道:“没什么啊。那个紫薇一直和胡公子说话,我和吟霜跟他们不熟,就吃了些点心没说什么。” 姜姨太昨夜把夏府内的人物大致给白夫人讲了一遍,姜氏知道紫薇是个私生女,上不得台面故而也不在意,直指重心道:“那个兰心小姐呢,你有没有和她说话?” “没。”白丰城摇头道:“她想和胡公子说话,不过,胡公子没理她。” 白夫人心里打了个突,嘀咕着思索,莫不是这个胡公子也是来做上门女婿的?不,不行,不能让人抢了先!姜氏双手按着儿子的肩膀,正色叮嘱:“你要多找兰心玩,多和她说说话,知道吗?” “做什么啊?”白丰城茫然道。 白夫人指着偌大的夏府,引诱地问:“丰城想不想以后住在这里,每天吃好吃的?” “想啊!”白丰城点头。 “那你就要让兰心小姐喜欢你,等你娶了她,你就是夏府的姑爷了。” 白丰城听罢,疑惑的抬起脑袋问:“我娶了兰心,那吟霜怎么办?我说过要娶吟霜的。” 白夫人面上的笑容一下子淡去,板着脸道:“吟霜是你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的?再说,吟霜也不喜欢你。” “你骗人!” 儿子居然为了白吟霜喝叱自己,白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拉着白丰城的手腕取道姜姨太处,想让妹妹牵红线。不料,丰城猛地一挣,甩开姜氏的挟制,冲出院子找白吟霜想问个究竟。 “哎,你找什么啊?横冲直撞的!”看门的婆子拦住白丰城质问。 “我找我妹妹,白吟霜。”白丰城十四岁,对男女之事也有了一知半解。他从小和白吟霜一起长大,可谓是日久生情浓到骨子里,这会儿听了姜氏的话,真是急红了眼。 “哦,你妹妹啊。”老婆子指着湛泫苑道:“我看见她跟着胡公子走了。” 胡公子?吟霜不会是喜欢上胡公子了吧?白丰城心底又酸又急,狂奔着赶到湛泫苑。守门婆子见是客人,便放了行,白丰城悄悄入内躲在雪堆后远远的看着吟霜。而白吟霜正站在雪地里仰望着练武的胡一刀,并接手虎子、小鹰手里的活计,为一刀端茶倒水。 待胡一刀耍了一遍胡家拳法,刚停□姿,白吟霜已捧着瓷杯借机上前,娇声道:“胡公子请喝茶。” “我不想喝。”胡一刀不接茶杯,冷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白吟霜瞅着胡一刀,眼中浮起泪珠,满含委屈道:“我是来看胡公子练武的。” 胡一刀皱眉道:“我习武的时候,不喜欢给人看。你走吧。” “不!”白吟霜上前扯住胡一刀的袖子,尖声恳求:“你不要赶我走。胡公子,你就像我心中的大侠一样,那么英勇,那么厉害,你一定会容纳我这个小女子的。我只是想看着你,服侍你,我不求你回应,胡公子你就当我是小猫小狗,放在一边好了,不要赶我走!” 说什么呐?胡一刀一点不明白吟霜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胡一刀扯过自己的衣袖,转朝一边的长随使眼色。 小鹰隐下讽刺的目光,冲白吟霜笑了笑,当吟霜以为有人帮忙说项时,他搭腔道:“可这小猫小狗是不是也太大了,让人不在意都不行。毕竟,我主子眼睛好好的,没瞎!” 刹那,吟霜白皙的脸颊涌上鲜红,她终究还是孩子,又被吹捧惯了,哪听过这般的嘲讽?立即低头跺脚,十指交握着扭动,羞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躲在一旁的白丰城不忍心她难堪,步出雪堆走向吟霜,劝说:“我们回去吧。” 不,她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她还没跟胡公子说上几句话,更没让对方记住自己。好容易追到湛泫苑,她不能灰头土脸的回去。白吟霜泪盈盈的瞄着胡一刀,哽咽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让胡公子误会。” 他误会什么了?胡一刀觉得和女人说话真是太难懂了,还是紫薇小妹好,话语条理分明,更难得的是不会哭哭啼啼。 白丰城也不是傻瓜,看吟霜今日的举动心一沉,虽然在别人的园子里,仍是不吐不快。丰城吸了几口冷气,暗压心火方道:“你不是说喜欢我,要嫁给我的吗?怎么倒向他献起殷勤?” 白吟霜面带惊恐的望着丰城,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呜咽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坏妹妹的清白?我说喜欢你,是因为你是吟霜的哥哥,你怎么会误会我要嫁给你?”说着说着,吟霜的视野转向胡一刀,温柔的注视着他。好像天地间除了眼前这个男子,再没有人入她的眼。 白丰城听着吟霜否认的话语,目睹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柔情,心疼的几乎麻木。他不信往日体贴的吟霜会这么对他,白丰城怒视胡一刀。是了,是胡公子勾引了自己的吟霜,不愧是世家子弟,不过见上一面,就让吟霜动了心。但吟霜还小,她哪里知道胡公子根本靠不住,要不,刚才怎会如此对她? 白丰城愈想愈恼,忽然挥出一拳打向胡一刀的门面。胡一刀莫名其妙的挡下拳头,方欲说什么,白丰城一掌又至。胡一刀开始也不愿动真格,但也顶不住对方发疯拼死的追击啊。人被打疼了自然会发火,何况胡一刀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此循环往复,形势等同于报复般恶化而下,胡一刀还好毕竟是练家子,白丰城身上却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白吟霜见两个男孩为她动手,而且有越打越烈之势,心头喜的快疯了,脸上仍是一片焦急的神色,嘴里不停的喊着:“胡公子、哥哥,你们别打了,不要为吟霜打架。胡公子、哥哥,你们要为吟霜保重啊,别打了……” 湛泫苑的闹剧不过片刻就传到了紫薇耳里,倒为她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困惑。紫薇弄不明白,夏兰心和白吟霜为什么会这样大胆的勾引胡一刀,有什么凭借让她们以为,自己会成功让男人上套? 此刻,紫薇倒是明白了。她们并不认为一定会成功,但勾引一下又没任何损失,而且不做,怎么会知道结果如何?若是不成,顶多放弃一棵摇钱树,看,这不是把胡一刀成功拉下水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多写回帖,谢谢大家! 17胡一刀的受难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老爷厉声喝问着身畔的丫鬟,眉宇深深的打着褶子,眼光来回从胡一刀与白丰城身上游移,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悄悄叹了口气。 白丰城、胡一刀算来都是客人,而这两个来客居然在主人家中动起手,让他怎么处置呢?客人并非奴才,能随意打骂。即便一方只是小妾的亲眷,可他也不能明着偏帮胡一刀不是? 站于丰城一刀身后的白吟霜垂泪不止,那抑扬顿挫的哭泣声,叫夏老爷的脑子发胀。又不好喝叱她,只得让白夫人拉到一边安慰。两人殴打之事已经闹得满园皆知,人亦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哪里能推脱?夏老爷只得命丫鬟把事情前后说一遍。 领命的奴婢话语含糊,心里也暗暗叫苦。她不过是事发后,跟着姜姨太、白夫人去湛泫苑带人,送到老爷书房罢了,哪里知道怎么打起来的。 白夫人虽是村人,胸中却颇有些丘壑,要不当初白胜龄的父母也不会挑中她。姜氏口中骂儿子不懂事,但句句话里透着白丰城的伤势,好似夏老爷不处置胡一刀,便是不公。 夏老爷对白夫人的举动不做理会,盯着胡一刀、白丰城的眼睛开口问:“是谁先动的手?” 丰城、一刀默默而立,没有回夏老爷的话。白丰城在暴怒中动手,如今一泄气便有些后怕。一来在别人家打贵客,二来是自己挑的头,他身上疼痛但更怕姜氏的责骂。至于胡一刀,他从不做这等告状的小人。 两个孩子都不言语,倒是白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要是他有理怕早就一五一十的说了。现在心亏,所以才什么都不敢讲。白夫人不敢耍出村妇的泼辣劲儿,怕夏老爷厌弃了自己,连带也看不上她儿子。如此一来,丰城岂非成不了夏家的女婿,这一趟白来了? 可要白夫人吞下这口气,也不甘心,她冲着夏老爷尴尬笑道:“夏老爷,这斗殴不管谁先动手,到了衙门也是两人都要受一半杖责的。我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要是丰城的错,我定会叫他告罪。”底下的奴才听姜氏所言,皆是默默点头,觉得白夫人是个明理的,谁知下一刻她话头一转,“只是,我们家丰城和胡公子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何必下手这么狠?瞧瞧,这青了又紫的,脸都被打肿了。”白夫人故意拉开丰城胸口的棉衣,果然是一片红肿。 夏老爷知道胡一刀不会胡乱动手,但白丰城确实比一刀伤的重多了,胡一刀又是个会武的,他不能明着偏担,让白家人说事。夏老爷隐下不快,缓颊看着胡一刀问:“一刀,怎么会打起来的?出手也不该这么重啊!” 夏老爷其实并无责怪之意,胡一刀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下手重不过是年轻气盛,没有掌控好拳脚的力道罢了。但胡一刀听了夏老爷的话,又瞅了瞅白丰城身上的伤,自觉有违父亲往日的教导,打了个没有武的不说,而且出手重了,怎么说这事上自己也有一份错。胡一刀是敢作敢为的,立刻抱拳认罪,“夏爷爷,今天是一刀的错。你罚我吧。” 不愧是胡老弟的儿子。夏老爷心中很是满意,面上不好显露只得阴着脸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罚你给白丰城认个错,再……” 夏老爷想把惩罚之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再赔些钱了解了。不想白吟霜猛地冲到大堂正中,对着夏老爷跪下,倒唬了众人一跳。待左右还未反应,吟霜已泪流满面的开始陈情,“夏老爷求你不要罚胡公子,你要罚就罚吟霜吧!是吟霜不好,胡公子是为了吟霜才和哥哥打起来的。都是吟霜的错,老爷,你罚吟霜吧,胡公子是那么真诚、是这么美好,你怎么忍心罚他呢?夏老爷……” 众人呆呆的望着仿佛罚了胡一刀,大有长跪不起之势的白吟霜,一时无语。夏老爷更是哭笑不得,弄不明白白吟霜唱这么一出究竟何意。等听了半晌,才明了她话中的意思,隐晦的指出白丰城和胡一刀是为了争风吃醋才打起来的。而白吟霜自己就是那个缘头。 夏老爷不信胡一刀会喜欢娇滴滴的白吟霜,没心思叫她住口,急着向一刀证实,“一刀,你是不是言语间对白姑娘有些冒犯,白丰城才和你打起来的?” “冒犯?”胡一刀摸着头,不解的看着夏老爷。 这样的一刀,真的会是白吟霜口中为她动干戈的男子吗?夏老爷狐疑的想,一边为他直白的解释道:“你是不是说了喜欢白姑娘的话,所以白丰城才和你动手?你要是真喜欢,也该告诉我,爷爷让你夏奶奶替你问。你们不可私相授受,这是要坏了姑娘的名声的。”夏家有个雨荷,让他气了半辈子,谁知今天竟遇上个比女儿还离谱的白吟霜。夏老爷干脆用‘私相授受’来点醒白吟霜,让她知道自己这么说丢的是女儿家的脸。 然白吟霜显然没有明白夏老爷的好意,仍拽着自己的衣角,满面深情道:“不,不!我们没有私相授受,我们只是情不自禁。胡大哥没有说喜欢我,我知道他不好意思说,我只是在园子里服侍胡大哥,是哥哥误会我们……” 没说喜欢,倒是心意相通知道彼此的情意。在园子里服侍,怎么服侍啊?你又不是夏家的奴婢,赶着服侍,不是献殷勤是什么?这还叫误会啊?旁听之人各自心里咕哝,白夫人更是气得嘴角哆嗦,粗壮的胳膊一巴掌挥上吟霜的脸蛋,犹不解恨。 姜姨太反覆叮嘱她,就算着急把亲事定下,也不能失了礼数,更不可坏了规矩。自从夏雨荷出事,夏老爷对男女大防看得极重,若是让他觉得白家家教不好,丰城是入不了夏家的。而今,白吟霜这么一出,不是扯丰城的后腿么? “白夫人,你别打白姑娘,先听听一刀怎么说。”夏老爷看不上白吟霜,但也不想见白夫人在自己面前管教女儿。 白夫人讪讪的退下,不敢触夏老爷的虎须。胡一刀则是茫茫然不知所以。他对白吟霜的话是有听没懂,男女之事上根本没开窍。不晓得自己和白吟霜没说几句话,夏老爷为什么就觉得自己喜欢上白吟霜了。胡一刀在众人的瞪视下,只能呐呐回道:“我没说过喜欢她啊。” 不喜欢一开始就说呀!夏老爷暗怪胡一刀说的太慢,未免众人疑心,方欲深入究竟,白吟霜抬起肿了半边的脸,哀声道:“是的,胡公子他没有喜欢我。真的,他没有骗你们。老爷,你千万不要为了吟霜的事罚胡公子,一切都是吟霜的错,不该因为胡公子对我说了几句话,就情不自禁。” 白丰城到此刻是真误会胡一刀了,为吟霜声援道:“我打他就是因为他勾引吟霜!明明吟霜是……” “你住口!长辈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白夫人怕儿子嘴里吐实,说出喜欢白吟霜的话,立即掐住他的话头。 而痛哭的白吟霜也抓住时机道:“哥哥,你别说了。不要叫人误会了胡公子,这是吟霜愿意的,不是胡公子的错。” 白丰城见白吟霜的哭求,又碍于姜氏的淫威,只能瞪视着胡一刀不再开口。 看来确是胡公子的不是,在世交家里竟然勾引同为客人的女子,被姑娘的哥哥发现了,还以武欺人,最后一点丑事闹到主人面前还不承认,真是辜负了老爷对他的好。以众仆看来,胡一刀没有在初时否认,便是心虚。何况,天下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自然偏向白吟霜。厅里的奴才虽没把对胡一刀的不屑摆上脸,眼底透出的鄙夷视线也让一刀觉得锋芒刺背。 白夫人瞧着眼前的情形,知道白吟霜是摘不出来了,只能顺水推舟。好在胡一刀有了纨绔的名声,夏老爷不会看上他做东床孙女婿的。再者,胡公子的穿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白吟霜好歹名义上是自己的女儿,丰城的妹妹,她嫁过去也是一个助力。更重要的是,可以断了丰城对白吟霜的想头。只要儿子配合,夏家又有妹妹出力,自己再从旁边说合,这婚事哪有不成的礼? 白夫人的心思在肚里转了几圈,仍用恼恨的目光瞅着白吟霜,但话中的风向变了,“你这个死丫头,胡公子喜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倒是自己眼巴巴的跑去了?现在倒好,谁都知道你那点事,还有谁会娶你?” 白丰城刚想说什么,被姜氏双眼一瞪,立马偃了气。白夫人骂完吟霜,上前几步红着眼对夏老爷道:“老爷,我就这么个女儿,虽说是她自个儿不要脸面,我这个做娘的却不能不帮她一把呀!听说夏老爷和胡公子家是世交,请待老妇问一声,他对小女究竟有个什么章程。总不能让我女儿丢了名声,却不管她吧?” 夏老爷瞧着白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哀号的,感觉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想帮胡一刀也有心无力。谁叫他说的不干脆,又不解释呢?此刻人人都先入为主,认定白吟霜说的是实话,胡一刀再辩解也成了掩饰了。夏老爷正不知怎么办好,方巧紫薇上门给他请安,稍稍打破僵局。夏老爷不等姜氏再次出言逼迫,拉着紫薇坐下,笑问:“你这会儿怎么想到给外公请安来了?” “我听身边的丫头说,胡大哥和白公子起了误会,有些争执。结果闹到外公跟前。我怕外公多劳伤神,就命人煮了人参鸡汤,端来给外公养养神。”紫薇淡然的解释,示意黄鹂把食盒里的参汤递与夏老爷。 真是好孩子啊!夏老爷想起咋呼呼的霜芝,每日琴棋书画从不到他膝下凑趣的兰心,感情不免又偏向紫薇一分。夏老爷感慨的接过瓷罐,拿着勺子笑眯眯喝了两口。 哼,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还敢出来现眼,真是不要脸!白夫人心头不住的怒骂,她不满于紫薇打断先前的逼问。当时看那情形,如果没有紫薇闹事,夏老爷或许就势所迫命胡一刀答应娶白吟霜了。就算夏老爷不是胡一刀的亲长,但有了口头上的承诺是推不掉的。至于白吟霜进胡家,对方是娶还是纳,都不是她关心的。 “夏老爷……” 白夫人刚欲接着发难,紫薇冷冷的凝视着她,淡淡笑道:“白夫人请坐,我一个小辈都坐着,怎么敢有劳你站着说话?春、夏,还不快些扶白夫人坐下。” 待姜氏被迫入座的当儿,紫薇询问:“外公,胡大哥怎么和白公子打起来了?对了,这事外公也不是亲眼看见,知道的不多,还是让胡大哥的长随说吧。”紫薇自问自答,悄然冲胡一刀身后的小鹰使了个眼色。 小鹰会意的朝夏老爷、紫薇鞠了一躬道:“回禀小姐,今天的事,其实是这样的。辰时奴才伺侯少爷去主屋进早膳,回湛泫苑时白姑娘跟着少爷,因为白姑娘也是贵客,所以我们少爷也没拦着她。入园之后,少爷开始练武,不知白姑娘为什么就抢了奴才和虎子的活计,给少爷端茶倒水的。” 小鹰看着仍做委屈状的白吟霜,续道:“我们老爷管得严,自小不让姑娘近少爷的身,所以少爷没有接白姑娘的茶,反而追问她为什么来湛泫苑。白姑娘说她想看少爷练武。可我们少爷不喜欢被人看,想请白姑娘回去。奴才记得这时候白姑娘对我们公子说,‘你不要赶我走。胡公子,你就像我心中的大侠一样,那么英勇,那么厉害,你一定会容纳我这个小女子的。我只是想看着你,服侍你,我不求你回应,胡公子你就当我是小猫小狗,放在一边好了,不要赶我走!’” 天啊!哪家女儿那么不知耻啊?众人听了小鹰的陈言,看向胡一刀和白吟霜的视线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心里认定的,有钱少爷玩弄乡下姑娘的念头也在一息间推翻。 “你胡说!”白夫人拍着茶几跳起身,喝道:“你是胡公子的奴才,当然帮着他。可你也不能污蔑我女儿的清白!”姜氏怕小鹰的言词毁了儿子的婚事,气势张扬想吓唬住眼前不满曰幼的孩童。全然没注意夏老爷皱眉的脸。 众仆闻白夫人如此质问,心下不免有些动摇。可又不信一个黄口小儿,会编出这样的话。怎奈他们不是主子,无权让姜氏闭嘴,只得耐着性子等小鹰反驳。 “胡大哥,要是有谁再打断小鹰的话,就点穴。” 紫薇的吩咐,正中胡一刀的下怀。白吟霜不明白什么是点穴,却知道此时不辨白,那就有口难言了。谁晓得没出声只是刚张开嘴,就被胡一刀偷偷抛的小石子定在场中。 众人关注着姜氏小鹰的对持,哪里看到白吟霜的异样。而另一方的小鹰面对白夫人的压力,丝毫没有退缩,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仰着下巴对上姜氏毒辣的眼神,沉稳的提醒道:“我是不是胡说,当时在场的白公子也听见了。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说错话?” 众人的目光一时俱飘向白丰城,看到他几次蠕动嘴巴想开口,最后仍是无声的垂下头,便知晓小鹰说的不假。 小鹰不待白夫人打岔,接着说:“白姑娘说了这些话,我们少爷没说什么,倒是白公子从一边走出来,劝着白姑娘离开。可白姑娘就是不肯走,白公子就问,‘你不是说喜欢我,要嫁给我的吗?怎么倒向他献起殷勤?’” 哎哟喂!小鹰的陈诉使得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哪回事啊?哥哥能娶妹妹吗?场中人各自心道,也许白丰城、白吟霜不是亲兄妹,可要是白家想让白吟霜当童养媳,为什么还让她姓白,不知同姓不婚吗?就算一个村里的都明白,但不知道的,名声上还是不好听。撇开姓氏不论,白丰城说出这番话,显然是两人之间交过心的,为何白吟霜今日演了这么一出呐? 众人正不得其解,小鹰适时为其解惑道:“而白姑娘却说,‘哥哥,你为什么要坏妹妹的清白?我说喜欢你,是因为你是吟霜的哥哥,你怎么会误会我要嫁给你?’白姑娘边说边哭,说完还看着少爷。不知道为什么,白公子突然冲着我家少爷就是一拳。我家公子没法,只得应战。白姑娘倒是在一旁劝说,‘胡公子、哥哥,你们别打了,不要为吟霜打架。胡公子、哥哥,你们要为吟霜保重啊,别打了。’可惜,白姑娘的话不中用,她越说,白公子打的越狠。这不,闹到夏老爷跟前。” 好个不知耻的女人啊!字字句句里都透着误导,让别人会错意。刚才,他们不就被她骗了吗?众者皆怒,鄙弃的注视的跪坐于地的白吟霜。白吟霜此刻想说不能说,就连摇头摆手都做不到,心里是又怨又恨,却苦于不能言。 白夫人被春夏两个丫头拉着无法上前,如何能堵住小鹰的嘴?见自己欲百般隐瞒的事摊在众人的眼下,想骂又怕夏老爷不待见自己,坏了儿子的前程。一时间百般苦涩击上心扉,喉间一口气没接上,竟手脚一软瘫倒于地。 紫薇见机道:“快快把白夫人扶起来,虽说白姑娘会错了意,险些陷胡大哥不义。但白夫人也是不知情的,即便是赔罪,哪里要行这样的大礼。来人啊,把白夫人、白小姐送回客房好好歇息。白夫人放心,今日不过是一场误会,大家都不用在意。” 众仆在夏老爷沉默的示意下,异常迅速的送走白家人。夏老爷微笑的摸着胡须,得意于有个灵慧的外孙女。他想到前事,招过小鹰问:“先前一刀被冤枉,你怎么不替他解说?” “主子没有问话,奴才不敢开口。” 嗯。夏老爷点头,觉得小鹰虽说不上是个机灵的,倒也知晓分寸。便打发了他,另行赏赐。而胡一刀则对紫薇很是感激,方才之事他不是很明白,也知道紫薇帮了他。觉得这个小妹没认错,人聪明又爽快,打定以后有事便找她商量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说一下,有很多朋友可能认为本文拖沓,写的主角年纪太小,到还珠剧情,还要很多时间。可是写到16章,却还是八岁呢。太墨迹了。 我要在这里说一下,我写这篇文,着重点不是虐脑残,主要写雍正怎么活出另一个人生。其实,*虐脑残的文,很多了,而且很多都是虐的超级爽。 如果只写虐的,我一开始就写紫薇在福尔康家里了。虽然我用了还珠之类的情节,大家可能会觉得,你用了就是为了虐,为什么写那么慢都不虐,你主题不明。 那我在这里表明一下,不是不虐,而是虐不是主题。不然,我不会加雪山飞狐之类的情节了。如果单是只要看虐的,忍受不了我不写虐,不立刻写进宫去京城,光写别的情节,那么就先别看,到虐脑残的部分看一下就好。 因为回帖里老是说我情节拖沓,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写都没劲了,或许你只要看还珠的情节,那么等进京再看吧。 18扭曲的人心 “你给我说,是谁教你这些话的?”白夫人被搀扶着送入客房,歇了好一会儿才舒了气,可想到家里那点丑事在夏老爷面前透了风,白吟霜又是这么不知耻,怕是东床快婿的美梦成泡影了。那本是握在手中的良机,给白吟霜硬生生的扫了,这骤然失去希望的惆怅,和无法宣泄的恨意,姜氏如何能压下? “你倒是说啊!刚才你不是很能说吗?什么你就当我是小猫小狗,放在一边好了,不要赶我走。什么你就像我心中的大侠一样,那么英勇,那么厉害,你一定会容纳我这个小女子的。这些话会是好人家的女儿说的吗?”白夫人说着便来气,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起身抄过挂于墙上的晒衣杖,劈头朝跪坐于地的白吟霜打去。 白吟霜疼得龇牙咧嘴,却是还被点着穴道,哪里能说话求饶,只得用湿漉漉的大眼瞅着姜氏身侧的白丰城,企图用他对自己的宠爱抵挡姜氏的毒打。 白丰城虽然因为白吟霜的话有些心灰,但吟霜好歹也是他疼了那么多年的,姜氏刚挥手打了一下,他就心痛的很,这会儿瞧见吟霜楚楚可怜的样子哪里忍得住?丰城往白吟霜身前一站,张开双臂把她罩于身后,恳求道:“娘,你不要打吟霜,全是那个胡一刀勾引她的,不是她的错啊!” “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你听不懂还是装作不明白,那个胡一刀根本就对这贱人没心思,是这贱人自个儿起了歹念!退一步说,就算她喜欢上胡一刀,也该顾着女儿家的脸面,哪有没耻没羞的说些~淫~娃~荡~妇才说的话!”白夫人恨儿子不开窍,对着他便是一顿痛骂,手里的晒衣杖不停的敲击地面,发泄着她哽在胸腔的怒气。 “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荡妇的!”一早跟着管家出门游玩的白胜龄推开房门,便听得姜氏的喝骂,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又徒生不耐。 白夫人听到背后的质问,乍然转身怒视着白胜龄,暗恨他当时不在场,没男人给自己撑腰输了底气,若不是如此方才的事还要两说。姜氏抬起晒衣杖指着白吟霜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女儿今天给你丢了多大的脸?” “什么事儿要你动手打人!吟霜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不能这么对她。”白胜龄快步扶起吟霜,揉着她红肿的脸轻轻擦去她腮边的泪水,回视姜氏眼中一片冰雪。 白夫人怒极反笑道:“我是不喜欢她,可也从没虐待她。我们白家本就穷,你又没能耐整日坐吃山空。多了儿子,你倒跑出去又带了一张嘴巴回来。好,这些我都不计较,你喜欢就留着,想着孩子养大了也能帮忙做点事。可谁想,你的宝贝女儿吃了我十多年的饭,除了唱些淫词小调,别的什么都不会!” 白胜龄厉声反驳,“吟霜吃的是白家的饭,不是你给的!” 姜氏冷嘲道:“你说自己是读书君子,倒说得出这些亏心话!家里要不是我张罗,你们一家都要喝西北风!” “哼,我不和你闹,没得在夏家丢人。”白胜龄光顾着和妻子争执,忽略了白吟霜无法动弹的异样。 白夫人摔下晒衣杖,讥笑道:“不和我闹?笑话!你的乖女儿早把你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要不是你教她读书写字,让她看那些不三不四的书,她会说出这些糟心话吗?会害得丰城被人笑话吗?” “行了,不用你说!”白胜龄挥手打断白夫人的喝骂,抱起白吟霜,冷冷瞥着姜氏道:“今日之事我刚回府,夏老爷已经告诉我了。不过是个误会,你倒把吟霜想得那么不堪!又是打又是骂,有你这么做娘的吗?再说,她害丰城什么?还不是说了实话,丰城确实和吟霜有婚约,她碍了你的富贵,阻了丰城娶夏家小姐是不是?哼!书里说,富贵不能淫,你就是市侩!” 白胜龄也不搭理儿子,抱着吟霜入卧室放床上,为她小心盖上棉被。心道这个乖女儿是吓坏了,被打都不知道躲,连话都不会说了。可见是受了委屈,姜氏下手竟还那么狠,真是不贤不仁!还有丰城,看着吟霜被误会被责打却不帮着拦着,无用至极!白胜龄不愿出去看姜氏母子的脸,干脆躺在一边的卧榻上,回忆着济南城里的风光。哪里晓得厅堂里的姜氏因他的曲解气的仰倒,白丰城正急得不知怎么办好。 白家乱成一团,姜姨太那处也正忙着应对。胡一刀、白吟霜的事闹开,姜姨太还高兴侄儿少了个对手,哪晓得情况急转直下,自己这方爆出亲侄儿和那养女白吟霜定过情,两人还带着兄妹的名头。白丰城的声誉是毁了,这不,事情方落幕,赵姨太急巴巴的赶来,委婉的说着托词,话里话外都透着丰城定了亲,不好拆散他的姻缘,当没有过之前商定的事。 赵姨太还安慰姜姨太,说自己不在意白丰城险些骗嫁的事儿,毕竟人人都爱富贵想攀高枝,姜姨太又非丰城的亲妈,自是不晓得白家内定之事。姜姨太听着赵姨太的推脱和宽慰,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姨太说着还故作遗憾,赞叹丰城是个好男儿,要是成了倒是个好女婿,这会儿是可惜了。姜姨太闻言对自己的姐姐和侄儿是又气恨又失望,怎会晓得赵姨太心里有多高兴?白吟霜的事儿一扬,立刻解了她的围,好让外孙女一门心思讨好胡一刀,姜姨太反而对不起她的兰心,哪还能说出什么由头? 赵姨太笑歪了嘴,想着真该跑去庙里烧高香,多亏神灵保佑才叫这事解决的如此顺当。姜姨太瞧着赵姨太离去的脚步,后悔不及。今早,胡一刀和丰城打斗,最终被压着见夏老爷,她本来也是跟着去的。可转眼想到白夫人是她姐姐,自家的亲戚在夏家打闹致使烦劳主人,她还要往前凑,不是给夏老爷找不自在吗?为此,姜姨太只是关照了姐姐两句,便回房了,谁能料到好好的事变成这样? 不提姜姨太纠结于心,单说白夫人接着好些天不给吟霜好脸色,更欲夺下夏家氏送给她的玉镯。白吟霜从未得过这等好物,哪里肯给?白胜龄见两人闹得实在不像话,骂了姜氏不知羞要夺女儿的首饰,又怕自己不在时护不了吟霜,提出镯子他代为保管。姜氏、白吟霜皆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白夫人因吟霜丢了脸,便不让她再出门。原是早该告辞了,可姜氏又不甘心儿子一辈子是个农夫,过苦日子。整日磨着姜姨太再施法,给白丰城一个机会。而白胜龄看不得姜氏的作态,每日大清早出门,晚膳方回,尽量不与妻子照面少些争执。对吟霜的苦难,白胜龄睁一眼闭一眼,他不想在夏家和姜氏闹翻,给他人看了好戏。 “外婆送白吟霜的镯子给白胜龄拿走了?”紫薇挑起眉梢,斜视着鹦哥道。 鹦哥恭敬的躬身回禀,“是,奴婢听小姐的吩咐,已经打点了府内的上下,能拉拢的都已经给了好处。在客房伺候的丫鬟说,白夫人这几天一直责骂白吟霜,不让她出门,还要抢她的手镯。白老爷看不过眼,把手镯拿去保管了。” 听着紫薇的哼笑声,鹦哥儿更是打开了话头,“听说那白吟霜哭死哭活的,拿了她的手镯好像死了她的娘。还真是能哭,从早哭到晚都不停歇,据那丫鬟讲,两只眼睛都像兔子一样红。” “这么说来,白吟霜极想要首饰?” “小姐说得是。白吟霜那样的,成天就想着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人!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个镯子,又被白夫人弄得没法戴,自然伤心了。”黄鹂在一旁插口道。 “既然这样,何不成全她。”紫薇想了想,对鹦哥黄鹂吩咐了一通,再次翻开让柳妈去教堂采买的洋文书籍。 黄鹂、鹦哥儿知晓紫薇的厉害,赶紧照着她的话做。偷偷把白氏母女同争一枚玉镯的事,泄漏给夏兰心的婢女。由对方的嘴,把传消息传达给兰心。恰巧,夏丫头、春丫头为紫薇擦拭头面时,遗失了几件,被兰心捡着由她的心腹送到白吟霜手里。 “小姐,你怎么知道夏兰心会把首饰送给白吟霜?”秋丫头不解地问。 紫薇合上书册,淡然解释道:“夏兰心看不起我,哪里会要我的东西?她也不能赏自己的丫鬟,免得这些首饰被人看见,以为是她底下人偷的进而带累了她。她既然听了白吟霜的事,当然会做这个顺水人情。一来显示自己大度,在白吟霜面前高了一等。二来让我吃了亏,就算我知道了,难道问客人讨回来?三者,出了事也好推到白吟霜头上。” 鹦哥摇着头不明所以,“怎么推啊?这首饰明明是她给白吟霜的。” “夏兰心可以说是她捡到的,以为是白吟霜的,所以拿去还了她。” “对呀,确实可以这样说。别人也不能说她不对,毕竟白吟霜收下了。他们只会以为白吟霜贪便宜,哪会晓得夏兰心是故意的。何况,白吟霜如今的名声,她就是辩解也无人信她。”黄鹂点头计较着夏兰心的心思,问道:“小姐,你让我们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呢?” “不用多问,该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紫薇淡淡的看了黄鹂一眼,众丫鬟立刻噤声,纷纷出门不再打搅主子念书。 白吟霜得了首饰,欣喜之余又不敢放在自己身边,都交与白胜龄保管,没想到因此出了件大事。 ()()()()() “老爷,白家客人那里又闹起来了!”夏老爷提拔的新管事夏元方疾步走入正园禀报,搅了夏老爷逗鹦鹉的兴致。 这白家人还真会闹事,怎么都不会看主人的脸色,当真以为住的是自己家么?夏老爷对白氏的厌弃,连带好些天不愿见姜姨太,此时闻白家又滋生事端,不耐烦地问:“出了什么事?” 夏元方脸带不屑的回禀道:“老爷是这么回事。白胜龄这几日一直在东乌坊里听小曲,今儿把个小唱赎了回来,说要纳了她。老爷也晓得,那白夫人是什么脾气,一听这事当场跳了起来,抓起晒衣杖挽了袖子就朝小唱抽打。白胜龄哪里肯叫刚买的小妾受委屈,抱着人替她受了几杖,还扬言说,要是白夫人再动粗不容小妾进门,就休了她。” 夏老爷拍着茶几,骂道:“看白胜龄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玩意儿!春花跟我说过,她姐姐十三岁被卖了嫁进白家,那白胜龄才两岁,她姐姐是又当娘又当妻,到三十六头上才有了儿子。俗话说,糟糠之妻不可弃,何况还是对他有恩的。” “就是啊!”夏元方赶忙附和道:“白夫人的性子看着确实有些刻薄,可这白胜龄也不能为了找温柔乡,弄个宠妾灭妻啊!再说,白夫人怎么也是姜姨太的姐姐,人还住在我们府上,竟敢纳起小妾,哪里把我们夏府放在眼里?” “行了,别说些有的没的。现在怎么样了?”夏老爷压抑着恼怒抿着唇,稍嫌烦躁地问。 “奴才来的时候,白夫人已经摔了晒衣杖,哭倒在地上了。”夏元方偷瞧着夏老爷的神色,轻声问:“老爷,你看这事怎么办啊?” 夏老爷摇头道:“不好办啊。这是白家的家务事,哪容我们插手?不过也不能让他们把事闹大,就说我说的,他们要闹就回去闹!”反正他们夏府不会有依靠白家的一天,何必给对方面子。 “是,奴才告退。”夏元方察言观色,知道夏老爷嫌烦,赶紧告辞回了客房,把夏老爷的说辞告知白胜龄。白胜龄闻言犹如风中败絮,抖了好几下才勉强站定身姿,不敢置信的望着夏元方,指责夏府不仁义。哪想过自己在夏府公然纳妾,有没有照顾夏老爷的脸。 “好,好!我们走,用不着你们逼!”白胜龄高傲的昂起头,拉着小妾往院门走,姜氏见状赶忙起身拉住白胜龄的衣袖道:“好啊,你不仅想休了我,连儿子都不要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不走,我不走!” “走不走随你!”白胜龄甩着衣袖,却哪里争得过姜氏狠命的厮缠,想找人帮手却见两旁皆是鄙夷的嘴脸,心下一怒脱口而出道:“看你这副鬼样子,就知道这夏府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我们夏府哪容你说三道四!” 客房起干戈,夏家氏是知道的。要来劝架的当儿,紫薇前来诉苦,说自己的头面首饰不见了。经过夏家氏的询问,得出是被兰心拿走的。夏家氏好久没能在赵姨太处抬头,今儿得知她外孙女干了这出好事,哪肯罢休?立刻找人把赵姨太三人招来,夏兰心解释以为首饰是白吟霜丢的,已经还给她了。一波三折,众人不得不转道客房,谁知刚入园便听得这等不敬之言。夏家氏自是忍不住怒喝而出。 白胜龄仰着头,冷哼道:“是你们夏家不义在前,想赶我们走!” “笑话!”姜姨太轻蔑的审视着白胜龄道:“以为是个读书人,原来竟是个无耻之徒!你吃夏府的饭菜,睡夏府的客房,那时你倒是享受的很,如今却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白胜龄气红了脖子,恶狠狠怒视着姜姨太道:“谁想来夏府,还不是你的好妹妹!要不是她拉着,你们夏府就是求我也不来!” “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啊?”姜姨太双臂抱胸,眼底透着一股鄙视,“一个大男人到妻子的亲眷家做客,居然还在亲戚家纳起小妾,还要休了糟糠妻。你想没想过,你娘子和夏家有亲啊?哎,就算是那些个不要脸的,也知道站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要敬着对方,哪有眼前无耻的东西,好吃好待的还要打主家的脸。白胜龄!你不仅不要脸,更是没脑子!难怪啊,考了五次秀才都是落第的份!” “你,你……难怪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娟儿我们走!”白胜龄气急一脚踢开姜氏,揽着小唱冲向院外。 “给我拦下!”夏家氏喝道。 夏家氏难得抖擞精神,众仆听令关上院门堵住出口。白胜龄回身怒视道:“你们还想怎么样?” 姜姨太看不过眼,上前扶起白夫人。紫薇出列解惑道:“我的头面首饰丢了,听说我表姐兰心捡了去,误会首饰是白姑娘的送还给她。我现在想看看那些首饰,到底是姓夏的,还是姓白。”紫薇深深的望着白胜龄,后者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 冬丫头一把揪出躲于人后的白吟霜,笑道:“请白姑娘把首饰拿出来,让我们小姐看一看。” “好啊!你们这会儿又想诬陷我女儿为贼!吟霜不要理会她们,我们走,这夏府才是个贼窝!”白胜龄跳着脚喝骂。 “只不过让白姑娘把首饰拿出来看一下,你骂什么?难不成是做贼心虚!”跟了紫薇一段时日,春丫头也伶牙俐嘴起来。白胜龄恨的直跺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白吟霜倒清醒过来,飞快的摆着手摇着头道:“不是,不是的。那些首饰是兰心小姐送给我的……” 夏兰心冷笑着打断白吟霜的话,没好气道:“我和你不过是点头之交,为什么要送你首饰?”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说?明明是她送我的,为什么要反口说我贪了首饰?白吟霜委屈极了,眼泪一滴滴的滑落。若不是明白她是什么心性,旁观者多少有些怜惜,可惜名声一坠,那眼泪就不值钱了。 紫薇淡淡笑道:“哭什么?又不是你偷的,只是兰心表姐误会了,而你又误会兰心表姐的用意。”紫薇锐利的视线掠过赵姨太,夏霜芝母女,看得她们心田一窒。“其实,这件事兰心表姐错的多,你不用在意。” 夏兰心瞪着紫薇冷喝:“你什么意思?” 紫薇双眸一转,那转眼间冷厉的风情让人惊讶,“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白姑娘有些什么首饰。表姐在静轩外的花园里捡到钗环,居然取远道还给平日喜欢净脸素装的白姑娘,而不问问就近的紫薇,实出常人预料。表姐关照客人的好心,紫薇敬佩,怪不得白姑娘会错意,表姐哪曾有过这般的殷勤?” “你……”夏兰心手指紫薇,不知如何言语,想反驳又挑不出什么错。一时间,恨意堵在心口,气得她直捶胸。赵姨太母女也不好随意开口为兰心辩护,反叫别人以为她们心亏。 众人听言,也觉得此事蹊跷。在静轩门外捡到首饰,就该先问问紫薇小姐,若不是她的,再做打算。哪有越过近处,反倒去问偏院客人的?而且,白吟霜一看就是个乡下丫头,哪有什么首饰?兰心小姐究竟是送,还是询问,这里头猫腻可不小。谁都晓得兰心小姐不待见紫薇小姐,可做出这样的事还真是小家子气! 众仆心中各有思量,而一旁心急的白胜龄听到紫薇为吟霜开脱的话,朗声道:“既然不是吟霜的错,那你们还计较什么?” “此事不怪白姑娘,但丢失的首饰是外婆赐给紫薇的,是紫薇的心爱之物。请白姑娘拿出来还给我,紫薇另选一套头面送给白姑娘,决不让你空欢喜一场。”紫薇言罢,挥手招来手端托盘的秋丫头,掀开木盘上的绸缎露出一整套金镶玉的钗环,其中有步摇、有坠子、有耳环、有手镯……看得白吟霜目不转睛,恨不得立时拥入怀中。 紫薇见白吟霜神色恍惚,轻声问:“先前给你的首饰呢?” “在爹爹那里,他帮我藏着。”白吟霜不经意回道。 “胡说!”白胜龄暴怒着呵斥吟霜道:“你何时给过我首饰?想不到来了夏家,你竟学会说慌骗人了!” 吟霜被白胜龄的否认吓傻了眼,她没想到和自己最亲的爹爹竟会诬赖她。自己是那么相信他,才把首饰都交给他保管,没想到他竟然不承认。白吟霜心痛的直掉泪,她把首饰交与白胜龄是偷偷的,不敢让姜氏发现,如今连个证人都没有。有谁会信她?有谁会信她! “哼!既然是你们把首饰送给我女儿,哪有讨回去的理儿?吟霜说把首饰给了我,可我没有拿,想来是你们夏家有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了。要是不信,你们只管搜,若是搜不到,别怪我去报官告你们一个诬陷之罪!”白胜龄握着小唱的手,大发狂言。一边缓和了脸色,安慰白吟霜道:“吟霜,你记错了事爹不怪你。这些天你被姜氏这恶女人打狠了,记不清也难免啊!爹不怪你啊,别伤心。” 白胜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倒难住了夏家氏,怕自己逼急了对方一发狠告到县衙,使夏老爷为难。她踌躇着不知怎么说方好,紫薇冷笑着上前一步,冲着小唱道:“这位娘子,你把头上的牡丹钗子取下来,给我把个眼。” “你想干什么?”白胜龄射向紫薇的目光充满了恶毒,紫薇毫不在意的笑道:“大户之家的首饰怕弄丢了,或是辩不清主子,钗环上都会刻上记号。这娘子头上的牡丹看着很眼熟啊,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帮着小娘子把钗子取下辩个究竟!” 下仆由夏元方带头,上前拉住暴跳怒喝的白胜龄,捉住扭动不止的小唱,拔下她头上的金牡丹,仔细看了看回道:“确实印了夏府的字样,还刻着一朵紫薇花。” 紫薇嘲弄的瞥了夏兰心一眼,兰心懊悔自己的轻率行事。紫薇的首饰她拿着都觉得脏,哪曾细看?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啊,都以为她知道是紫薇的首饰,却还去给了白吟霜。是,她是故意的,但这事不能大白天下,让自己被人看轻啊!夏兰心已知钻入了紫薇的圈套,可惜无法力挽狂澜。 赵姨太、夏霜芝看着兰心青红交替的脸蛋,暗骂她不晓事。叫她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她不仅动了,还不跟自己人通气儿。如今,只能吃下这个亏了。 “夏管事,你把这个小唱送到县衙去。就说她偷了夏府的东西,至于有些什么,我已经一一列出来了。黄鹂。”紫薇冲黄鹂点点下巴,黄鹂会意的掏出衣袖中的单子,交与夏元方。 “不,不是我偷的。”小唱紧紧把住白胜龄的外袍,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哀怨的望着白胜龄,其中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 白胜龄推开欲上前拉下小唱的奴才,冷喝道:“你们不要诬陷好人!” “好人?好人会戴着我府上失窃的头花?”夏元方嘲讽道:“我来替你说吧。白姑娘让你帮着保管首饰,你为了赎小唱,监守自盗!被人问起,不仅诬赖女儿,还陷我们夏府不义,真是个坏痞子。呸!还是个读书人呢,没有礼义廉耻,听着宝贝女儿,这种时候倒把她往绝路上推!你还要不要脸啊?” “你……”白胜龄暗骂自己不谨慎,讨好娟儿的时候送了夏府的钗环,之后却忘了处置。 白胜龄刚想反驳,姜氏扯过一旁的白吟霜喝骂:“好啊,我想他怎么有钱赎小唱,原来是你给的钱啊!我养你十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白夫人越想越是气苦,她欲打骂小唱,又怕白胜龄真的休了她,只能冲白吟霜出气。姜氏举起拳头往吟霜身上砸,她的手劲儿是常年种地练出来的,很是有力,此时又下了死命的揍,把白吟霜打的死去活来,不过须臾就背过气去。 夏家氏因白吟霜闹事,喜爱她的心思淡了,可也不愿见她受苦,赶紧叫人拦下姜氏不要闹出了人命。白吟霜虽是疼得避过气,神思却更为清明。她恨打自己的白夫人,但更恨始作俑者的白胜龄。白胜龄往日对她的好,被眼前的举动全抹消了。 白胜龄利用自己对他的信赖,骗取了属于她的首饰。天知道,她有多么想要这些钗环,自己舍不得用,反被白胜龄用去赎了小唱。而且,他得了自己的东西,被苦主找上门,竟把什么事都推给自己。要是这事没弄明白,自己岂不是要被唾沫淹死? 姜氏打她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白胜龄用了她的首饰赎小唱!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打,说都不说一声,阻都不阻一下,要不是夏奶奶看不过眼,她是不是被打死也没人管?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姜氏对她不好,她恨但也无话可说,终归自己没有讨好过她。可自己对白胜龄百般奉承,千般孝顺,得到的又是什么?前几天明明还对她知疼着热的,为何翻脸这么无情?自己叫了他十几年的爹,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依靠,当作父亲了。不想,原来这些都是假的,一个小唱就让他把父女情分都丢了。 她好恨,好恨啊!她到手的首饰没了,父亲的情意没了,她还有什么?她还能靠什么活着?在白家以往有白胜龄护着,姜氏打骂她还有顾忌,可今后呢?她怕啊,她怨呀!可她能如何,她能怎么做? 不说吟霜对白胜龄的怨憎,夏家氏怕白夫人弄出人命,干脆许诺紫薇几套头面,让她不要再追究。紫薇哪里在意首饰,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自是见好就收。夏家氏赞了紫薇两句大度,命夏元方去客栈定了房,把白夫人吟霜送去。 姜氏本是怎么都不愿走,觉得跟着白胜龄去了,就等同妥协认了那个小唱进门。可是白丰城却在白胜龄、姜氏之间为难,结果还是犹豫的跟着怀抱吟霜的白胜龄走了。姜氏只得擦着眼泪进门收拾了包裹,哭着离开夏府。 姜姨太看着不忍心,悄悄塞了几锭银子。可哪里能弥补姜氏的伤心?她足足伺候了白胜龄三十七年,到今天换来什么?一个冷漠的丈夫,一个不亲近的儿子,一个来讨债的养女……姜氏悔啊,悔当初不听妹妹的话,即便嫁给他人做小,也不会有今日的难堪!姜氏一步步消逝在眼前,众人心底都是一沉。 果然,第二日午时传来客栈的消息,姜氏在当夜和白胜龄大闹了一场,白胜龄挥袖抱着小唱离去。次日小二进门收拾,见姜氏已经吊死在横梁上。白胜龄卖了张破席子把姜氏一卷,到城外就地埋了。吟霜看着白胜龄的举动,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眸,慢慢转为平静无波,冷幽幽的仿若一汪深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够肥的,不回帖太不仁义了。》《~~ 19教养嬷嬷的厉害 “哎,你们听说了吗?”黄鹂招呼静轩内闲着绣花的丫鬟们,悄声道。 “什么?”鹦哥儿带着春夏秋冬凑向故作神秘的黄鹂,连守着院落的史大娘都关了大门,好奇的上前探听。 屋外下着大雪,众人围坐于偏厅,春丫头往取暖的火炉内加了炭火,秋丫鬟沏茶端上台面,黄鹂喝了口茶水方道:“昨天走的白夫人死了,你们知道吗?” 冬丫头心有余悸的点头道:“嗯。刚才日昳去灶下吃饭的时候,很多丫鬟都在讲,据说是买菜婆子传进来的消息。昨晚,看她走的那个样子,就不是好兆头,果然今天就出事了。” “可不是嘛!”史大娘可不是常有机会入偏厅闲话的,她挪了挪肥臀,摸着红木圆桌台,抿了口茶迎合道:“我听梅园里的看门婆子说,姜姨太掉了好些泪,午膳都没用,让奴才去城外烧了纸钱。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姐姐,还死得那么冤屈,可够伤心的。” 夏丫头一脸伤感的叹息道:“哭一哭,烧两张纸钱有什么用?想想那白夫人十三岁嫁去白家,操持了三十七年,她得到什么?临老丈夫纳小唱,儿子不亲她,养女更是让人不省心的。她死了,倒反而是解脱。” “要是我,我可不会便宜那猪狗不如的男人!”鹦哥儿拍着桌面,泼辣道:“反正都想死了,还怕什么?干脆杀了那对奸夫□再上吊,黄泉路上也有人陪!” “唉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瞎说啊!”史大娘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说着菩萨莫怪之类的虔诚话,眼带责怪的看着鹦哥喝斥:“这些话岂是可以随意说的?依我看,是那白夫人自己想不开,不过就是纳个妾,当她什么事儿啊!” “大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夏丫头反驳道:“要是白夫人年轻几岁,我想她也不会想着去死。她为白家辛苦了这些年,人老了,丈夫倒纳起小妾,还要为了小唱休了她。而且还是在她亲眷家,就半分面子不给,谁晓得回到家会如何待她?白夫人是心死了。” 春丫鬟摇头道:“我觉得白夫人心死不只是因为她相公,更多是为了儿子。昨儿你们也看到了,白夫人拖拉着不肯出府,可那白公子和他爹去了,白夫人只能跟着走。养儿防老,丈夫靠不住就得靠儿子,可她那儿子显然站在他爹那边,白夫人是两头无着,叫她如何不伤心不寻死?” “哼!生了那么个儿子,还不如当初溺死在净桶里!”鹦哥翻白眼道。 “哎呀,这可是造孽的话,怎么能讲哦!”史大娘诵了几声阿弥陀佛,一边看着几个小丫头掏心道:“你们说白胜龄狼心狗肺是不假,但那白夫人难道也没一点错吗?” 夏丫头斜视着史大娘诧异道:“大娘,你怎么这么说啊?白夫人的脾气不好,可她打点白家里里外外三十七年,连白胜龄也是她带大的,又给他生了儿子留了后,这恩情难道还抵不过往日的小吵小闹?” “你们也不小了,我就给你们说说。”史大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教训夏丫头道:“别轻看这小吵小闹,老婆子见了多少恩爱夫妻,成亲的时候多乐和啊?不过一两年脾气合不来,多吵了嘴伤了彼此的情分,纳小的、休妻的、上勾栏不回家的……多着呢!男人哪个不爱温柔,像白夫人这么吵吵嚷嚷的,哪里能留住男人?” 小丫头听着史大娘的泄气话,欲出口辩驳,却挑不出什么碴儿。 史大娘瞧着丫鬟们嘟嘴的小脸,笑道:“你们别不服气。等你们成了亲,就知道今日老婆子说的都是金玉良言。白夫人嫁给白胜龄也是孽,如若白胜龄是个有担当的,两人见天的吵早该分了,人年轻倒也有条活路。可实在呢?那白胜龄是个没用的,家里由白夫人支撑着,他离不开她,也没有闲钱买妾,所以一直相安无事。但早就不是一条心了,要不能刚一拿到女儿的首饰就换了小唱吗?” “不管这么说,还是白胜龄错的多。难道他就一点不念旧情?”秋丫头对史大娘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小丫头,要知道恩怨功过不相抵,祸福凶吉也从不相依。而且这施恩要看人,白胜龄这样的,你对他再好,他也以为是自己该得的。有些错不要怪在别人头上,你怪别人的时候,自己已经吃亏了。” “好个恩怨功过不相抵,祸福凶吉从不相依。史妈妈不愧是府里的老人了,看得明白。”紫薇同柳妈跨入偏厅,冲史大娘微微颔首,目光淡淡的扫过贴身丫鬟道:“你们还要多跟着史妈妈学学。” 众仆闻言纷纷起身给紫薇行礼,待她上了主位吩咐丫鬟不必拘束都坐下闲谈,史大娘仍惶恐着不敢入座,口中道:“小姐折杀老婆子了!奴才只是个下人,哪里经得住小姐的夸赞。” “既然史妈妈入了静轩,就是我的人。紫薇自认赏罚分明,就凭妈妈这一番话,还是当得起这几句夸的。”紫薇接过春丫头送上的茶水,掀起杯盖轻挑着茶叶垂目道。 史大娘眼带惊奇的看向紫薇道:“小姐果然有大家气象,老婆子多谢小姐美言。” “嗯,你坐吧。”紫薇放下瓷杯,朝史大娘点首。 史大娘赶忙又鞠了一躬,退回原位坐了半个椅,举止间很是恭敬,不敢再像刚才那般肆意。 鹦哥儿黄鹂,春秋四婢和紫薇混熟了,倒不怎么拘谨。双双看了一眼,由黄鹂打开话匣子,“小姐,那白夫人上吊死了,听说嘴巴里含着东西,衙役取出来看才知道是一张休书。” “好啊!还以为他只是威胁白夫人,没想到他还真敢写啊!这白胜龄真不是东西!难怪白夫人要去死。被休了,她今后就不是白家的人,一夕间丈夫、儿子、家,全没了,她不上吊还能怎么办?”鹦哥儿义愤填膺道地拍着红木桌,拍完才想到小姐在跟前,急着起身告罪。 “无妨。”紫薇环顾各个皱着眉眼的小丫头,扬起薄唇道:“怎么,都哭丧着脸?” 秋丫头咕哝着低声道:“小姐,奴婢在想,那白夫人脾气差,可对自己相公和儿子是一心好的。她被白胜龄休弃自尽,结果只得了一张破席子裹身,连白氏家坟也不能入,草草埋在济南城外,碑名都没有写。而她相公却纳了小唱,带着儿子养女,还有姜姨太给的银子回乡,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难道这世间没有公道吗?” 鹦哥几个小丫鬟听了,不住地点头。 紫薇瞅着面前一张张气红的小脸,冷笑道:“世间有公道,那就是权势。如果,白夫人娘家得力,今日不会是这个结局。要是没有权,那就该长脑子。若是,白夫人把白胜龄牢牢掌控在指掌间,他敢纳妾吗?如若连脑子也不好使,那么只能求自己阔达。白夫人死了便宜谁?是仇人。” 室内寂静,一时无语。 良久,史大娘方打破静寂道:“小姐不愧是小姐,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紫薇笑了笑并没有应话,一旁的鹦哥儿插嘴道:“可奴婢还是不甘心啊!看着白胜龄那么逍遥。” 紫薇挑眉问:“你怎么知道,白胜龄今后的日子会过的逍遥?” “有他喜欢的小唱陪着,还有他儿子养女孝顺,他会过得不好吗?” “你觉得白胜龄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吗?我倒觉得白夫人的死,是上天要罚他。”紫薇哼笑道:“白夫人死了,就是对白胜龄最大的报复。你们下去多想想吧。” 紫薇挥手谦退众人,独留柳妈询问:“柳妈,这个史妈妈什么来历?” “小姐放心,能入静轩的奴才底子都干净。我听小姐的话,在府外养了几个小乞丐,让人一一查过。这史大娘是八年前老爷买进府的。当时雨荷小姐的事,老爷处置了一批奴才,又到临镇买了些丫鬟婆子,史大娘便是其中之一。” 柳妈凑近紫薇低声道:“史大娘曾是知府小姐的奶妈,之后那知府犯了事抄家,她就被发卖了。” “嗯。”紫薇点头道:“你给我盯着她,看看她平日做些什么。过一段时间没有差错,她倒是可用之人。虽没有多大见识,倒颇通人情世故,接手你府外的事正合适。” “是,小姐。”柳妈欣慰的看着从小抱大的孩子运筹帷幄,怎知晓她们商议之时,不远处的赵姨太正揪着夏老爷的心病,计算紫薇。 “老爷,你说那白夫人死得多惨啊?”赵姨太揉着夏老爷的肩膀,叹息道:“好好的一个人,转眼就没了,姜妹妹在屋里哭得正伤心呢!” “行了,不要提这些事。”百家人虽然走了,但事后夏老爷也从夏元方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光听白胜龄冲着夏府的几句咒骂,他就恨不得当初把人赶到柴房去,不理这门亲。 赵姨太眼珠转了转,轻抚夏老爷剧烈起伏的胸膛,安慰道:“老爷何必跟不识抬举的人计较。” 可不是吗?一个小妾的娘家人,又不是什么正经亲眷,来主人家做客,好吃好待的,居然还闹事污蔑,真是不识好歹!夏老爷恨意难消,连带迁怒姜姨太,即便听说她哭得悲痛也未曾去看过她一眼。反倒让一直嘲讽白家的赵姨太伺候,开解心情。 赵姨太投其所愿,说着打压白家人的话,细观夏老爷脸上的神色,看他的眉峰稍稍舒展转过话头道:“老爷啊 ,叫我说白胜龄这样不醒事的,才会教出白吟霜这样的女儿。明明和白丰城定了亲,还来勾引胡公子,小小年纪就这样,大了还了得?都怪做长辈的没有好好教啊!” “有道是女儿贴心,老爷你看这白吟霜自己贪下财物,偷偷交给白胜龄,让他有钱赎小唱,闹得家宅不宁害死养母。这真是天大的罪孽啊!”赵姨太不等夏老爷发话,快言快语道:“我们兰儿也是个傻的,底下人拾到钗环首饰,没有细看就叫人到处找那失主,结果被白吟霜贪了去。谁想,几个转手害了条人命,我是越想越玄乎,兰心做事也太没有寸度,实在该找人好好教教她。可别让她学了那个白吟霜。” 夏元方对紫薇的首饰失落一事,早已详细的禀告夏老爷。夏老爷很清楚自己这个大外孙女有多瞧不起紫薇,也明白兰心是故意把首饰送给白吟霜的。可是,外孙女毕竟是外孙女,夏家的家风被雨荷败坏,他不想再起波折,为此只能任由赵姨太为兰心圆谎。 不过赵姨太提出好好教导兰心,夏老爷心里倒也有点意动。兰心如今十岁,举止作态都像极了他的不孝女,而那脾性更是奸猾刁钻。夏老爷担心外孙女长大后,成了第二个夏雨荷还不打紧,怕只怕她的刻薄会给夏府带来滔天之祸。“你有什么打算?”打定主意,夏老爷眼角瞥向赵姨太询问。 “老爷这是答应了?”赵姨太欣喜道:“我想找这济南城里最严厉的嬷嬷,好好磨磨兰心的性子,否则这孩子早晚要吃亏。” “也好。”夏老爷点头提醒,“人要好好挑,别找那些会碎嘴的。” 赵姨太了解夏老爷的心头刺,立即答应道:“老爷放心,我一定挑个嘴严的。”说罢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老爷,兰心这年纪的孩子难免心里浮躁,一个人哪里坐得住?我想着紫薇今年八岁,也是时候请嬷嬷教导了,不如让她们两人一起学着,也好有个伴不是?” “这……”夏老爷有些犹豫,兰心和紫薇关系不好,万一在嬷嬷面前争吵,由嬷嬷的嘴透露出去,夏府可就又一次站在风口上啊! 赵姨太瞧着老爷子的脸色,知道他不放心兰心,怕她在外人前讥讽紫薇,坏了夏府的脸面。慌忙道:“老爷放心,我让兰心只准听着,不准说话。要是她还敢说些糊涂话,我一定求大奶奶请家法,好好整治这个不孝的外孙女。”赵姨太厉声说了两句,转而柔语劝解,“老爷,兰儿现在还小,让她多和紫薇相处,感情或许就好了。老爷膝下只有这两个外孙女,今后夏家还要她们互相扶持。这会儿让她们一起在嬷嬷底下受教,同吃苦方好生出些姐妹之情。” 话说到这份上,夏老爷如何不应?再者,夏老爷也有自己的考量。紫薇是他看好的掌家人,年后就要让她见见亲眷,自是要请嬷嬷教些礼数。赵姨太的点子提的正是时候,夏老爷默默颔首叮嘱了几句。 赵姨太见夏老爷答应,吊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脸上挂着达成所愿的欢笑。赵姨太得了意,满嘴皆是奉承话,把夏老爷心田的忧闷驱散了不少。趁着夏老爷高兴,赵姨太喂老爷子吃了点心才回芝院。前脚刚踏进门,后脚便听得夏霜芝大声追问:“怎么样,成了吗?” “看你,毛毛躁躁的!”赵姨太心情好,口上训斥了一句,为女儿解惑道:“老爷同意了。” “这下可好了,我看那个贱人还有什么心思计算兰儿。”夏霜芝好似看到了紫薇被嬷嬷奴役的样子,拍着兰心的胳膊快意的大笑道:“恐怕那小畜生都不晓得什么是教养嬷嬷,那可是能把好好的女孩磨死的人物。让嬷嬷好好敲打小畜生一番,叫她以后做事都缩头缩脚,爹也就不会再看上她了。” 赵姨太眯着眼,收敛了笑意浮起凶恶的嘴脸,“紫薇现在看着灵动机敏,难怪老爷子喜欢。可是只要在嬷嬷底下走一朝,一年半载下来,就成了应声虫。我倒要看看老爷还会不会用她,一个软弱呆板的女人掌家,岂不是把夏府往死路上逼吗?” 夏霜芝倒了杯茶,殷勤的端与赵姨太,恭维道:“还是姨娘想得周到,不仅可以让嬷嬷名正言顺的折磨小贱人,如果她不晓事违逆嬷嬷,那她就等着济南城人人都知道,夏雨荷的私生女是个无盐、蠢笨、不学好、又~淫~荡的女人吧。看爹还会不会用她。” 说着说着霜芝看向女儿,得意道:“而我们兰儿就让那私生女衬托的高贵、大方、动人、又知书达理,到时候还怕没有人做上门女婿?” 赵姨太横了霜芝一眼,骂道:“说什么傻话,女儿家的名声这是可以乱说的?不要忘了,紫薇也是夏家的人,你把她的名声败了,只能连累兰儿!” “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嬷嬷就不能说那小贱人一句坏话?” 赵姨太劝说道:“这损人还得看说什么。无盐、呆傻可以讲,不学好,~淫~荡这些可是要带累你女儿的。说她不学好,别人难免想到她娘是谁,进而回忆那些丑事害夏家没脸。你出门脸上就有光了?~淫~荡,那紫薇才八岁就~淫~荡了,那兰儿小小年纪和她一起,不也成了~荡~妇了!” 赵姨太指着夏霜芝娘俩道:“你们给我记清楚了,做事不能光看自己的利,也要料到别人的手段。好比兰儿这次做的事,明面上没什么,可还不是给紫薇抓住了把柄?要不是白胜龄的娘子姜氏死了,夏府底下的人都议论着她的事,你们自己想想会有多少人笑话兰儿?” 夏兰心脸色一沉,心急道:“外婆,那怎么办啊?” “事都出了,除了遮掩一下,还能怎么办?” “可是……外婆,我不想底下的人那么看我。说我偷了那贱人的钗环,还陷害白吟霜。我,我……” 赵姨太见兰心额上都冒出冷汗,心疼的轻责道:“行了,你以往都没有做错事,光只这一件,被人说几天也就过去了。你可千万不要去教训那些说嘴的,这时候你越是拦着,反而助长风声。还有,以后做什么都告诉我和你娘,不许擅自行动。” “是。”夏兰心不服气的应了一声,脸色仍是倔强的很。赵姨太瞧着使小性子的外孙女,轻叹了口气叮咛:“这回我请的嬷嬷是济南城里出名的狠辣,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被打被骂也由着她。当然,我会先去打点一下,让她对你宽松一些。” “姨娘,把兰儿交给这样的嬷嬷岂不是要吃苦?”夏霜芝担心女儿受不了嬷嬷的严厉,求情道:“要不,就让那小贱人一个人学好了。” “你傻了?这件事上兰儿才为主,那紫薇不过是偏带的。若是兰儿不去,能轮到我挑嬷嬷吗?”赵姨太嘴里骂着霜芝,低头看向兰儿安慰道:“你放心,那嬷嬷极是讨厌名声不好的女孩。你和紫薇在一起,她会多敲打紫薇,但你也不能松懈,让嬷嬷看不过眼罚你。” “外婆放心,兰心一定尽力。” “还有,你不要和嬷嬷多嘴,更不要说我和你娘的名字。紫薇那丫头聪明的很,我怕她看出端倪。你不喜欢紫薇,就不要理睬她,不许你在嬷嬷面前骂她,损了自己的闺名。”赵姨太沉默片刻,有道:“只要你见了嬷嬷,就多做少说,那些个老嬷嬷就喜欢这样的女孩。” 兰心点头答应,霜芝提问道:“姨娘,你究竟请的谁啊?” “就是那下手不留情的双嬷嬷。” 夏霜芝蠕动嘴角,摇着红唇道:“双嬷嬷是个厉害的,可她的嘴也严啊!她会告诉别人那小贱人的不是吗?” “双嬷嬷平日嘴严,但只要她喝了酒,那张嘴可比媒婆还会说道!”赵姨太溜这眼珠,笑道:“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霜芝母女闻言露出好事得逞的微笑,阴阴的使人莫名胆颤。 ()()()()() 三日后午时,双嬷嬷被安排到菊芳斋,夏老爷命人知会紫薇、兰心拜见嬷嬷,并吩咐各方女眷皆不得探视,连贴身丫鬟都不能入内。摆明了要嬷嬷狠狠教导外孙女一番。 紫薇打发了通报之人,换了件素净简单的服饰,解下逢迎夏家氏戴上的钗环,命鹦哥黄鹂送自己去菊芳斋。柳妈不放心道:“小姐,那双嬷嬷……” 紫薇疾步而去,嘴上淡淡的回应,“柳妈,你放心。我紫薇岂是吃亏的主?” 柳妈目送紫薇离去,看着她镇定的神色,记起昨夜说与紫薇听的情报,里头有双嬷嬷的脾性喜好,想必已经有应对之策。柳妈方定了定心,往灶下去做些膳食,晚间为小姐添菜。 紫薇出了静轩放慢脚步,不过稍息,如她所料夏兰心也出现在去菊芳斋的小道上。紫薇回头望了兰心一眼,忘了看清前路,一头撞上花枝招展的梅树,疼的她咬牙揉了好一会儿额头,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而去。 夏兰心冷笑着欣赏着紫薇的痛楚,等人离开方起步,走近紫薇受伤处摸了摸枝桠延伸入小道的梅枝,脸带喜色的低头想赞叹这梅树种的好,没想脚尖前竟躺着一枚墨绿的玉佩。不会又是那贱人掉的吧?是任它丢在这儿,还是拾了再做打算? 夏兰心刚这么想,前头转角传来紫薇急促的嗓音,“鹦哥、黄鹂,快扶我回去找找,那可是我娘送我的玉佩。” “原来是她那贱人娘给的。哼!你要,我偏不给!”夏兰心暗中嘀咕,弯腰拾起玉佩,冲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立刻往回走避开找失物的紫薇。 紫薇冷嘲的凝视着夏兰心的背影,吩咐道:“你们两个追着夏兰心,不要太靠近,也不要离得太远,装出找东西的样子。过了一盏茶时,去问问她有没有看到一方墨绿的玉佩。不管她说什么,你们回去静轩。” “是,小姐。”黄鹂、鹦哥儿领命而去。虽不知道紫薇打什么主意,但这些日子紫薇的所作所为在她们心里打下了烙印,慢慢生出了信服之心。 菊芳斋位于夏府后院左侧,是亲友女眷来访时落座的偏厅。此时,门口立着两个守门婆子,待紫薇入内又关上门扉。紫薇独自进园走入厅堂,只见一个满面横肉的老婆子坐于正中,眼光锋利的打量着自己。 紫薇也不说话,走近双嬷嬷福了一礼,口中道:“小女拜见双嬷嬷。”紫薇蹲了少息做足了恭敬的戏码,才起身倒茶为双嬷嬷敬上。 双嬷嬷老辣的眸子不停的在紫薇身上打转,看着她进门、行礼、敬茶,那规矩上都没有一丝差错。而且举止贵气,行路身姿笔直,没有小女子的扭捏。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不低,没有女儿的娇气。“嗯。倒晓得不透露闺名,不错。女孩的名字不能随意告诉人,就算是教养嬷嬷,只要不是府里的,也不能说。”双嬷嬷点头接过茶水。心道,赵姨太教养的不错。从未想夏雨荷能生出这般大气的女儿。 紫薇站于双嬷嬷身前,淡淡笑道:“听外婆说,双嬷嬷是济南城里最好的教养嬷嬷,小女有幸受教于嬷嬷,请嬷嬷一定严厉教导,让我今后也能在亲戚里抬头。” 听说赵姨太的女儿被夏雨荷拖累,让丈夫休回娘家,连女儿都不要了。想来,这小姑娘心里积了怨气,想通过自己的教养,使她在亲眷面前好抬头。虽然身世可怜,倒也是个肯上进的。“嗯。”双嬷嬷点着下巴应了。 紫薇掏出衣袖中的布袋,双手捧着奉给双嬷嬷。“这是小女的一点心意,请双嬷嬷收下。” 双嬷嬷皱眉解开布袋,里面躺着一块晶莹的玉佩,她看向紫薇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们夏府请我来,也是有封银的。”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双嬷嬷今日成了我的教养嬷嬷,是我的女师傅。我没有银钱,只能送块玉佩孝敬老师,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嗯。你倒是个知礼数的,那我就收下了。”双嬷嬷把布袋送入衣袖中,她面上不显,心底不自觉地笑了。她是个眼睛狠辣的,知道手中玉佩的成色,如拿去典当起码要五百两的价。何况,得了意外之财自然开怀。 双嬷嬷拿人手短,冲着紫薇脸色缓了不少,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紫薇也一一回了。正是这当口,夏兰心姗姗来迟,扭着小蛮腰手里甩着帕子跨入客厅,三摇一摆的来到双嬷嬷跟前,柔声娇喘道:“我来晚了,请嬷嬷见谅。兰……” “不用见礼了,我可受不起你的礼。”双嬷嬷狠狠瞪视着夏兰心,她最恨的就是这等狐媚子。想那夏雨荷未婚先孕,难怪生出这样没有骨头的女儿!双嬷嬷心底骂着,嘴上招呼道:“你们都站直了,大家闺秀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你们一起去门边走到我跟前来。” 这双嬷嬷怎么回事?外婆不是说打点过了,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客气?夏兰心咬着唇,瞪了双嬷嬷两眼,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然这些小动作,如何瞒得过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兰心刚走一步,双嬷嬷手里的竹鞭就狠狠抽上她的屁股,嘴里骂道:“大家小姐哪有人扭着屁股走的?你以为是那些下贱地方的小娘吗?” “你……”兰心从未被这么羞辱过,心里委屈极了。方欲说什么,又记起赵姨太说的让她不要说话,跟着嬷嬷好好学,只得咽下气话。抬头看着身前的紫薇不紧不慢的走着,更没有被嬷嬷教训,心里一口气不服,便缩了缩臀部接着走。 不过两三个来回,夏兰心就被抽了几十鞭子。她忍无可忍的诉苦,指责嬷嬷不公。双嬷嬷眼带嘲讽的俯视着兰心,不发一言,竹鞭狠命的往她身上抽。打得兰心拼命讨饶,双嬷嬷才停下鞭子,让兰心照着自己的话从头来过。 三个时辰之后,夏兰心被打得遍体鳞伤。那竹鞭打出的伤口,仿佛蛇咬一般的阵阵抽痛。她喊疼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双嬷嬷下手轻上一分。到双嬷嬷离府之时,兰心已经跪坐于地,连站都站不直了。 紫薇施了礼,扶着夏兰心告退。兰心哪里愿意让紫薇扶着,可是她浑身疼得发颤,只能由得紫薇摆布。紫薇故意挑着远路把兰心送回芝院,果然,赵姨太母女去送双嬷嬷出府。紫薇赶忙跑回静轩,招过柳妈叮嘱了几句。 柳妈听了紫薇的吩咐出了二门,看见双嬷嬷站于门边,赵姨太夏霜芝一左一右站于夏老爷身后送客。柳妈低着头,快步冲向双嬷嬷撞了她一个颠倒,随后赶忙拉着嬷嬷爬起来,口中说着对不住。 夏老爷瞅着柳妈耸起眉峰道:“做什么事那么急,撞着贵客。” “老爷,小姐受了点伤,我急着给她买伤药。”柳妈解释道。 什么,紫薇受伤了?夏老爷心头一急,忙问:“怎么受的伤?” 柳妈看了双嬷嬷一眼,也不作声。 在场众人都看出了一点端倪,有人欣喜也有人唉叹。双嬷嬷不顾身上的疼痛,掏出袖口中的布袋,拿出其中的玉佩细细看了看,怕摔丢了五百两银子。 柳妈仿若不经意间看到双嬷嬷掌心的玉佩,却突然冲上前一把夺过玉佩,喝问:“这是我们小姐的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众人闻言呆滞,还是双嬷嬷首先回神,骂道:“当然是你们小姐给我的,难道还是我偷的不成?” “怎么可能是我们小姐给的?”柳妈冷眉辩驳:“我们小姐给你旁的,也不会给你这块玉佩。这是我们小姐娘亲送她的生辰礼,是她的贴身之物,怎么可能送你?” “笑话!”双嬷嬷双手插腰道:“好啊,你不信就把你们小姐叫出来对质啊!” “我们小姐受了伤,不能走动。”柳妈冷哼道:“这其中还有双嬷嬷的功劳。” “哼!我看她是怕了才不敢出来吧!”她转眼瞧见夏霜芝,双目放光道:“既然这样,就让你们小姐的娘来问问。夏霜芝,这可是你女儿亲手送给我的,怎么到这奴才嘴里变成了我偷拿的?” “什么玉佩啊?”夏霜芝命柳妈把玉佩交出来。 柳妈并不接令,把玉佩转手给了夏老爷。夏老爷细细看了看,果然是紫薇之物,玉佩上刻着两朵栩栩如生的紫薇花。夏老爷胸中疑惑,又不愿得罪双嬷嬷,只能赔笑着问:“嬷嬷,这是谁你给的?” “还有谁?不就是赵姨太的外孙女,夏霜芝的女儿吗!”双嬷嬷没好气道。 “可这明明是紫薇之物!”夏老爷转朝赵姨太母女厉声喝道。 什么意思?兰儿又把紫薇的东西送人了?不可能啊,明明告诫过她的。赵姨太不相信自己的外孙女如此蠢笨,招过一旁伺候的婢女想偷偷询问,但夏老爷、双嬷嬷皆在眼前,哪里肯依?只得故作冷静道:“今儿午后,你送小姐去菊芳斋,是不是捡到过什么?” 婢女点头道:“是的。” 赵姨太听了回言,眼前一黑好似天蹋了一般。可在夏老爷的逼问下,婢女仍一五一十禀报了兰心意外捡到玉佩,并如何隐藏的经过。 “不会的,兰心不会这么做的。”夏霜芝心虚的叫喊着,但对双嬷嬷提议要进去对质的举动,狠命的阻拦。只让丫鬟找兰心出来说话。不想,丫鬟去了又来,仍是独自一人,胆颤的回禀道:“小姐关着房门不出来,说就是死也不想见嬷嬷。” 夏老爷本也不信兰心有这样的歹心,可她前几日不是就拿了紫薇的首饰,去送给白吟霜做人情吗?今日出这种事,也不意外。只是夏老爷不懂,兰心不喜欢紫薇也罢了,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连累整个夏府丢人现眼。 柳妈冲双嬷嬷瞪眼道:“我们小姐今天就是为了找这枚玉佩才迟到的,没想到玉佩就在嬷嬷怀里!要是我们小姐早些知道,也不会受伤了。” 双嬷嬷羞的老脸通红,想起对兰心打骂丝毫不曾留手,又记起紫薇能说会道的嘴脸,心里一阵愤怒。这小姑娘敢拿她做筏子销赃,来打压看不惯的私生女,而自己被当作猴耍,双嬷嬷怎能不恼? 想来夏霜芝方才阻止自己进内院与她女儿对质,是知道她女儿的脾性的。可自己明明是赵姨太请来的,却让她外孙女这么对自己,想来平日嘴里也是不尊重她的。可自己却照着她们的意思,狠狠折辱了夏雨荷的女儿。哪曾想到紫薇设局,害她把人认颠倒了。 双嬷嬷两眼赤红,指着赵姨太母女道:“你们请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捉弄我这个老婆子?” 赵姨太、夏霜芝想反驳,却不知说什么好。夏老爷更是气得哆嗦,想用钱了了这件丑事,不料双嬷嬷双臂一摆扭身就走。夏老爷哪里拦得住? 双嬷嬷气急,到姐妹处诉苦喝了个酩酊。第二天,整个济南城都知道,夏府的小妾赵姨太有个被休回娘家的女儿,而这个女儿更生了个会偷东西的外孙女。也许双嬷嬷对自己打骂兰心感到愧疚,酒醉时也没有提及夏府的私生女。 赵姨太母女听着风言风语,苦只能往肚子里咽。夏老爷想教训兰心,却看到外孙女昏迷在床上,拉开衣服白嫩的肌肤上一片青紫,众人只能暗悔不该找来双嬷嬷。直到半月之后,兰心病愈。赵姨太方知晓自家被阴了,但此时哪里还由得兰心辩驳的份?赵姨太悔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宝贝外孙女的名声生生毁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看看时间,都五点了。 再看看字数~~大家都给个回帖吧, 不然我要潜水了~~呜呜…… 究竟有没有人喜欢啊, 为嘛看的人那么少, 我没信心了。 20出府 双嬷嬷山东济南洪口乡人士。康熙三十年,因家中贫困,年仅十三岁被卖与牙婆,之后跟着贩子进京转手入了康王府。双嬷嬷长相不佳,偏得了贵主的眼缘,早晚伺候在福晋身边。福晋生了女儿后,成了心腹教养嬷嬷。没有婚配,直到雍正十年,福晋亡故遣散老仆,双嬷嬷得了银钱回乡容养。 双嬷嬷喜欢端正大方,说话爽利,没有娇气的女子。听说曾经福晋给她指过婚,对方却娶了王爷跟前得力的丫头,故而相当厌恶娇柔婉约的女人。 双嬷嬷为人严厉,喜欢动粗。爱听奉承话,极要脸面,但私底下也贪些小便宜。双嬷嬷个性冲动,也不十分精明,可忠心嘴严,故而被贵人看中。她嗜酒,酒醉后喜欢说往日长短,和他人的是非,故而极少喝酒。 双嬷嬷的父母、兄弟姐妹皆已身故,和她的几个侄儿小辈也不亲近。如今,家住济南城西市木巷,有个两进的院落。平日交好马媒婆,和门口对街杏花酒馆的卖酒娘子孙寡妇。 二日前辰时三刻,夏府婆子张大娘按赵姨太的吩咐,请双嬷嬷去夏府里做教养嬷嬷。说要她好好教导夏家的两个外孙女,并送上酬金。申时,双嬷嬷拿了钱去杏花酒馆喝酒,那日客人少,孙寡妇闲来无事在一边打听。 孙寡妇问双嬷嬷为何如此高兴。 双嬷嬷说夏府请她去做教养嬷嬷,夏府是有钱人家,出手大方。 孙寡妇好奇,问夏府请她教谁? 双嬷嬷说,夏府的两个外孙女。一个是赵姨太的外孙女,就是被休回娘家女儿带来的包袱。另一个就是当年夏雨荷的私生女。 双寡妇问,两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双嬷嬷笑着说,管她叫什么都是自己鞭子底下的人物。孙寡妇在一边赔笑。双嬷嬷喝了几口酒,又道,那个张大娘是湖南口音,年纪又大了口齿不清楚,不知道赵姨太的外孙女叫赖星,还是爱星的。至于夏雨荷的女儿,话里没有提,想必是根本不屑开口。 双嬷嬷说,赵姨太的意思里是让她好好教训夏雨荷的女儿。 孙寡妇打趣说,双嬷嬷要是把人弄错了怎么办? 双嬷嬷回答,夏雨荷的女儿就是娇滴滴的狐媚样。夏霜芝听说是个爽利的,想必女儿也是爽快人。 …… “写得不错。”紫薇合上纸张塞入信封,放入木匣之中锁上。抬眼笑看柳妈道:“只用两天,就把双嬷嬷调查的如此详细,真是可造之才。柳妈,你给他们加些菜,告诉他们只要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小姐用得上就好。这些本是济南城里的小乞儿,消息最是灵通。不要说酒馆里的事儿,就是关起门来说话,他们也能弄明白。这些乞儿熟悉的人也多,双嬷嬷喝酒百杯不醉,要不是他们买通双嬷嬷的知交马媒婆,设计灌醉双嬷嬷,恐怕夏府的事她是不会说的。”柳妈宽慰的看着紫薇,赞道:“亏得小姐料到,让他们去找马媒婆疏通。” 紫薇淡淡轻嘲,“被一个孩子骗了,要脸面的婆子怎么可能说出去?何况,她确实收了不该收的,贪了便宜能怪谁?再者,她是赵姨太请来的,把夏兰心当作我打成这样,本就用心不良,说了有她什么好处?” 柳妈给紫薇倒了杯普洱,笑道:“幸亏小姐提醒奴婢,让那些孩子把双嬷嬷的话传遍整个济南城,她就是不认都不行啊。” “我这么做,不是要为难双嬷嬷。只是怕赵姨太知道了实情,请双嬷嬷来见一见夏兰心。到时候,你猜双嬷嬷会怎么说我?但如今把兰心的事从她的口里传开了,即便来日她了解了真相,为了她的老脸,你说她敢反口吗?敢说她认错人么?” 柳妈凝思片刻道:“双嬷嬷不反口,但能说小姐的坏话啊。” 紫薇摇头翘起嘴角道:“柳妈,双嬷嬷是个嘴严的人,她这次把夏兰心的事弄得这么大,信誉早已不如从前。她要是再说我的不是,你想,还会有人家找她做教养嬷嬷吗?” “那她要是喝酒了呢?” “此次她喝醉酒,把夏兰心的事传的满城风雨,最后悔的除了赵姨太,只怕就是双嬷嬷了。不论好坏,她泄漏了内宅之事,破坏女儿的闺誉。你说,她心里急不急,恨不恨?还敢不敢喝酒?”紫薇喝了口普洱茶,反问。 “小姐……苦你了。”紫薇能有这般的心计,柳妈即为她高兴,又为她痛心。想想紫薇而今才八岁,就有那么多要懂的、这么多要猜的、如此多要算计的、更有种种要忍耐的……紫薇这般大的孩子,原该坐在爹娘怀里撒娇,可她却已经学会如何使人害怕,怎样收买人心、甚至,让对手自个儿跳进她设计的局中无法自拔。 柳妈入夏家三十二年,紫薇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对她而言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十分明白紫薇小时候多苦,家里长辈的不待见,唯一的亲娘又只知道伤春悲秋,从不照顾女儿。底下的奴才都是会看眼色的,掌权的主子不喜欢,他们自然也怠慢起来。更因为紫薇的身世,受尽了他人的白眼。为此,紫薇从小脸上就不带笑,就算笑了,眼底仍是一片冷意。 柳妈心底其实也有怒气。紫薇从来不哭,对别人的嘲讽冷然以对,这些都是夏家害的。可是掉过头来,夏老爷居然想起了紫薇,要让她掌家,把她生生推上浪尖口。换了别个还好,但谁都知道紫薇是私生女,而夏府的家财又有那么多人眼馋,可怜紫薇为了保命,只能踏出一条血路。 紫薇对夏府没有一丝恨意,可是柳妈却为紫薇不平,为她哭,为她心酸。紫薇让她做什么,柳妈就怎么做,不仅仅因为紫薇是她带大的,而是一个出生便掉入泥沼里,却拼命挣扎着活下去的孩子,只要未泯灭良心,谁能无动于衷?柳妈对自己能帮上紫薇,觉得欣慰,也安心不少。 柳妈明白紫薇叫她做的事可能害死人,但又如何呢?他们计算紫薇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柳妈心道,如若人死后真的有十八层地狱,那就让她代替小姐去吧,紫薇已经够苦了。 “柳妈,你不必多想,我不觉得苦。” “小姐!你放心,奴婢会守着你的。”听了紫薇的话,柳妈越发觉得小姐懂事,对她是又骄傲又心疼。 她从不要人守护,也不曾去期待别人的臂膀,为她遮风挡雨。若是她只会等着,等着别人的保护,那么大清王朝不会有雍正,也没有此刻的夏紫薇。不过,柳妈确实是他最信赖的人,比她那离谱的娘,对自己有用的多。 紫薇微微一笑,把手边的小匣子递给柳妈,“柳妈,你去把这些首饰当了,最少五千两。你如今手下的孩子,觉得哪个靠得住就让他们拿着钱去购几处宅子,然后再找些孩子养起来。乞丐也好,奴才也罢,就算是好人家的孩子,只要卖终身的你也可以收下。把几个伶俐懂事的送到教堂去,让他们学洋话。” “洋话?” “你不用多问,找我说的做就行了。”紫薇话音刚落,屋外守门的春丫头禀报,“小姐,胡公子请你去湛泫苑。” “嗯,取我的外袍来。”紫薇眼神示意柳妈出府典当,由得丫鬟为她披上外袍,快步行至湛泫苑。 厅堂内的胡一刀拧着眉峰,不知想些什么,而站立旁侧的小鹰也是一脸担忧之色,见紫薇来了赶忙迎上。 “找我何事?”紫薇开门见山道。 胡一刀与小鹰对望一眼,还是由一刀开口道:“小妹,你也知道小鹰有个哥哥,是当初一起买下的。”胡一刀看紫薇点头,接着道:“他一直病着,是闻大夫给他看的病。闻大夫当初说,是小病熬成了大病,可是药吃了这么久,一直不见好。他觉得奇怪,今早回诊请来了他师傅,他师傅说,小鱼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中毒?”紫薇垂首暗思。 小鹰点头道:“是的。方大夫的意思是,中了这种毒的人看着好像得了风寒,久病不愈,慢慢地会使人耗尽心力而死。” “他没有办法救治?” “是。小妹果然聪明。那方大夫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更不知道怎么解。”胡一刀夸赞道。 若是能救,何必请她来?紫薇微微摇头道:“他有没有说谁能救人?” “没有。”胡一刀神色凝重道:“但是闻大夫说,他师傅是整个济南城里最好的大夫,他不能治,那其他人更不用找了。” “小姐,奴才……” 紫薇抬手止住小鹰的话头,正色道:“小鱼虽是奴才,但也是人命,当务之急便是救人,什么都不用多说。” “小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比起夏老爷,胡一刀更信赖紫薇。毕竟,所有关于他的事都是紫薇帮忙解决的。何况,小鱼的病一直是紫薇帮着照应,为此小鱼出了事,胡一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紫薇。 不管小鱼在哪里中的毒,他却是让小鹰听话的筹码,不能让他出事。紫薇心思半晌道:“胡大哥,这件事不能告诉外公。” “为什么?”胡一刀不解。 小鹰在一旁解释道:“少爷,在老爷眼里我们不过是买来的奴才。因为,我和哥哥在别人眼里是少爷的奴才,所以才不顾银钱的抓药诊治。是做给夏府的奴才看的,让他们知道你是府里的贵客,不能亏待了你。真要是夏府里的奴才病了,也会请大夫看一下,但治不好的话,就丢着自生自灭了。” 胡一刀闻言,沉默不语。 “少爷,不管怎么说,奴才和大哥都是夏府买来的。往日这样的医治,夏老爷不会说什么,但为了大哥特意去找神医,那是不可能的。”小鹰咬牙道:“这事小姐说得对,不能告诉老爷。” 紫薇怕胡一刀对夏老爷起了隔阂,使小鱼的事露了馅儿,只能盯着一刀失落的眼光,认真的劝解:“胡大哥,你不要怪外公,世道如此。你要明白,维持一个家是不容易的。大家都要吃饭,如果把钱都给一个人治病,不就让旁人都饿死吗?胡大哥,你是游侠,可以到处行侠仗义。可我外公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胡一刀感叹道:“是啊,夏爷爷也不容易。不过,还是游侠好啊!”稍息又问:“那么,小妹,你看这件事怎么办?要不,我上京里去找找,或许会有好大夫。” “胡大哥,我不知道胡伯伯为什么把你送来。可是我明白,一定遇到了大麻烦吧?”紫薇劝解着打消胡一刀的念头,“你救小鱼是义,辜负胡伯伯的苦心却是不孝。何况,你要带着小鱼上京吗?他受得了沿途奔波吗?让外公知道了,你连夏府都出不去。就算你有轻功能跳出夏府,抱着小鱼你又能跳多高?” “我……”胡一刀被紫薇问得呆目结舌,一股豪情泄了大半,沮丧道:“可我想不到别的主意。” “这样吧。”紫薇沉吟道:“再过几天便是年节了。我可以求外公,让我去别院探望母亲。我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神医。” “这行吗?”胡一刀看着紫薇的小身板,眼底充满了怀疑。 “不管行不行,这是最好的办法。”紫薇转身面向小鹰道:“我要带着小鱼上路,一来是怕他拖不久了,二来是不知道能不能请来神医,把人送去,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鹰深深看了紫薇一眼,单膝跪地道:“请小姐……尽力施为。” “你放心。”紫薇垂目给了小鹰一个彼此了然的眼色,淡然笑道:“只要有一分可能,我就不会让他死。” 胡一刀、小鹰不知为什么,看着紫薇镇定的神色,心里的焦急竟悄悄卸去。觉得紫薇的提议虽是大海捞针,却仿佛是极有把握的,使人不由自主的依靠她。 “胡大哥,今晚我安排一下,你把小鱼偷偷从墙上送出去,放心交给柳妈请来的人。明日,我出府和小鱼汇合。”紫薇指尖敲击着红木椅的手把,颔首道:“小鱼一直病倒在床,他同我出府没人会知道。闻大夫还是请着,但时日要拉得长些,十日一次看诊,府里的人会以为小鱼的病慢慢好起来了。” “小鱼走了,我们请闻大夫看谁的病?”胡一刀咬着唇,苦恼地问。 “说小鹰担心兄长忧思过重,每日吃不好睡不香。他要问起小鱼的事,你就说送出去治病了。”紫气说完起身道:“我也不多坐了,今晚的事,让春丫头给你消息。” 紫薇疾步离开湛泫苑,堵住正往府外走的柳妈,小声吩咐道:“柳妈,你去问一下,山东附近有没有……” 柳妈附耳听着紫薇的悄声话,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小姐,奴婢没有听说过。” “柳妈,你是内院女眷,不知道也是有的。你仔细问问那些收养的孩子,或许他们知晓。”紫薇沉声叮嘱道:“今天晚上子时三刻,柳妈你让两个有力气的驾马车停在夏府西苑墙外。” “小姐,你这是?” “柳妈,不用多问,快去吧。” 柳妈瞧着紫薇的神情晓得是急事,她不敢耽误,赶忙领命而去。 哺时,柳妈拖着一身疲惫回府,紫薇命丫鬟服侍柳妈歇息,自己拿着情报,满意的点头。晚间,紫薇去大堂用膳,说出了想回别院陪母亲过年的打算。夏老爷、夏家氏老怀大慰,更觉紫薇孝顺,没有错认这个外孙女。而赵姨太等人则是恨不得紫薇离开,好重新梳拢人脉。 没人反对,紫薇次日带着贴身丫鬟出府。马车行至城郊,由柳妈领着丫鬟往别院而去,紫薇则跳上岔路旁的马车,掀开车门口的挡风帐子,在昏迷的小鱼身旁落座,吩咐道:“走吧,去药王谷。”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现在大家都喜欢霸王,就算皇帝演出,叫好的也少啊。” 四四拍拍身边的十三道:“还是十三好,一直陪着四哥。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忠犬,四哥现在委屈了,你帮忙给说说。” 众人聚精会神,想听十三说些什么深情并茂的话,来讨帖子。 十三挺了挺胸,吸了口气道:“汪、汪、汪!” 四四:“……” 众人昏倒,苍霞拿着笔记写道,果然是忠犬啊~~~ —————————————————————————— 雪山飞狐简介 传说中,明末李闯王兵败后,留下了一批价值连城的巨额宝藏,而开启宝藏的秘密被闯王手下胡、苗、范、田四大贴身护卫分别掌握。 为揭开宝藏的秘密,或为利己野心,或为赈济天下灾民,江湖中以及朝廷中的各方善恶势力展开了连番争斗。 而四姓的后人为了揭开这个秘密,数代间也结下无数纠葛情仇,最终,胡家传人胡一刀与苗家传人苗人凤两位英雄豪杰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决战中,两人惺惺相惜,但田家后人田归农为了宝藏的秘密,暗下毒手,在胡一刀与苗人凤决战时以毒杀害胡一刀…… 然而,田归农的毒药在哪里拿到的,就是本章里最后提的地点——药王谷。 21人生总有很多意外 “今儿一大早,柳嬷嬷找来,说小姐用得上我们。” 倪娃子缩紧身子靠着赶车的方哥儿,躲避着小道上飘扬的飞雪,身子半侧扭头看着车厢,满面止不住兴奋的说道:“记得两个月前,也是这么冷的日子,我还在路边讨饭,赤着脚连双鞋都没有。可我不能回破庙去,庙里还有弟弟妹妹等着我讨的饭,不然大家都要饿死。” “哎。”倪娃子叹息道:“其实,那些天我早得了风寒,就是没钱看病,只好拖着。结果,倒在路边以为快要冻死的时候,柳妈把我抱到医馆里,求人救了我。” 赶车的方哥儿插话道:“亏这小子命大,大夫说迟两个对时,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柳妈不只救了我,还把我送入大宅子,接来了我破庙里的弟妹。我开始以为柳妈是牙婆子,想治好我的病再卖了我做奴才。可吃得好、住得好,又费心替我看病,那些骂人的粗话我怎么开得了口?”倪娃子摸着脑袋,自嘲道:“我只求柳妈卖了我,是柳妈救了我,我欠柳妈的情,我还给她。也求柳妈不要卖我弟妹,结果柳妈笑着说,救我不是要卖我,而是替小姐积福。” 方哥儿挥着马鞭道:“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乞丐心里想得是什么。为什么宁可有一顿没一顿的讨饭,给人看不起,也不去做奴才。我们是被吓怕的,人市里每天都有被牙婆管事打死的人丁,那些个有钱人家,根本不把奴才当人命。” 她怎么会不明白?天下有什么地方的奴才,比皇宫里的更不值钱?多少人只看到宫廷的巍峨,却看不清那红色宫墙中藏了多少血腥。“拿条棉被出去,让他们披着赶车。”紫薇冲车厢内端坐一侧,照顾她的丫鬟道。 “是,小姐。”倪丫头早被柳妈好生教导过一番,做事答话都似模似样的。 倪丫头轻手轻脚起身打开厢门,把棉被送到赶车的哥儿手中,倒把方哥儿、倪娃子感动的红了眼。他们这些乞儿,从小受尽世间冷暖,看遍人生百态,知道柳妈不会平白无故对他们好,但这不是利用。柳妈给他们安排住处,让他们每顿能吃饱饭,要是自己愿意,还能去私塾读书。若女孩子喜欢绣花的,柳妈也会找绣娘来教…… 他们从小过得不如意,防人之心很重。许多人都问过柳妈,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柳妈也没有隐瞒,说了自己的来历,是夏府照顾小姐的嬷嬷,她做的都是小姐吩咐的事。 从柳妈口中得知,这小姐就是当年夏雨荷的私生女。夏雨荷的事儿,只要是济南城里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当年未婚先孕之事闹得极大,不知为什么,突然又被夏家族人压下。柳妈说,小姐过得很苦。 他们也明白,有私生女的名声在,哪有好日子过?好在乞丐也从小被人瞧不起,自然不会介意小姐的身世。只是没想到,这小姐是那么善良慈悲的人,她从不佩戴首饰,而是把它们换成银钱救助城里的乞儿。 乞丐里多有刁钻奸猾之徒,但为人都是讲江湖义气的。他们受了小姐的大恩,都发誓要报答小姐。柳妈也不要他们做什么,只是吩咐说,小姐要他们好好学着,到时帮寸小姐,而他们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 乞儿是看惯了别人脸色的,都晓得柳妈真心为他们好,心里感激柳妈的同时,对她口中的小姐更是尊重万分。私生女算什么?济南城多少富家小姐,有谁接济过一个穷人?只听到富家小姐刁蛮,打死人打伤人的倒不在少数。可小姐呢?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就因为无法改变的身世,被人欺辱看轻。他们如何不恼? 小姐,已经是他们心中的主子了。虽然没签卖身契,但小姐是把他们从水火中拉出来的恩人,而且每天花着大把的钱养着他们,也不用他们做脏活累活,只要他们好好念书,学自己喜欢的手艺,将来帮上小姐。这样好的小姐,他们能不忠心么?为此,乞儿们要是听谁说了小姐的不是,明儿济南城里就会传出此人最不愿让人知道的阴私。 小乞儿们通常都会说话,但对小姐,他们都把感激放在心里。大家都争着为小姐做事,以接到柳妈的吩咐为荣。今次,紫薇想单独上药王谷,柳妈哪里肯依?但她争不过小姐,而紫薇想做的事,她只能帮着遮掩。当然,这也是知道了药王谷离济南城不远,才肯放行的。柳妈辗转反侧了一夜,才选定倪姓兄妹、方哥儿陪同紫薇。柳妈对方哥儿三人是叮咛又嘱咐,关照了千万遍,才把紫薇托付给他们。 柳妈心中自有考量。这三人都是身怀武艺的,人又机灵稳重,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或者说是小姐对他们有救命深恩。倪家兄妹,还有两个小弟,如果不是她伸手救助,早已病死饿死。而方哥儿则是抱着他病重的娘,跪在医馆门口求救,她花费不少银两才把他娘亲从阎王手中拉回来。让他们三人送小姐去药王谷,自己手里掌握着他们亲人的性命,自不会生出别样心思。 紫薇知道柳妈办事细心,而自己也不担心意外。她出生以来不间断地修练内功,相信,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药王谷只在济南城郊不远处,谷内有不少奇花异草。记得,她在阴间看《雪山飞狐》这本书时,看到胡一刀与苗人凤在山东沧州决斗,田归农为了毒杀两人,连夜赶去药王谷求药。一来一回,并没有耽误下毒的时机,可见,药王谷离沧州不远。既然在沧州附近,那么离济南也不会多远,只是没想到,就在济南城外。 “小姐心真好。”倪娃子为方哥儿披上棉被,轻声道:“听说马车上那个病了的,是夏府的奴才。小姐居然为了救奴才的命,亲自去药王谷求医,真是大好人。” 方哥儿认同的点头,之后细思片刻道:“听说药王谷里遍地是毒花毒草,我们要小心保护小姐,可别让她出事了。” “哎呀!幸亏是大雪天,就算有毒花毒草也冻死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让小姐别出马车了。” 驾车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怕天冷闹困走错了路,害了车内重病之人的性命,更辜负了小姐的信赖。车厢中的紫薇正靠着卧榻思索,由倪丫头照顾着小鱼。 “小姐,药王谷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倪娃子敲了敲车厢的门,禀报紫薇。 紫薇退出了沉思,打开车窗掀起遮风的窗帘,迎面吹来一股雪花,而眼中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树枝,光秃秃的枝桠上积满了白雪。 赶车的方哥儿在前边道:“小姐,这林子里树长得太密了,马车只怕不好走啊。” “嗯,我知道。如果不能前行,把车停下,我走过去。” “那怎么行啊!”倪娃子高声劝解,“小姐,这林子里不比官道上,雪可深着呢!您还这么小,一步下去就陷到膝盖,怎么走路?何况,又不知那神医住在哪里,天这么冷,可别把自己冻坏了!” 倪丫头轻咬红唇,向哥哥提议道:“要不,我抱着小姐走吧?” 妹妹虽然会些把式,但从小吃得不好,如今十七岁看着像十四岁的孩子。让她抱着小姐走,只怕自己都迈不开步子。倪娃子皱着浓眉摆手道:“你看看你的身子,能抱着小姐在雪地里走吗?你自己摔了不要紧,万一小姐被你摔坏了咋办?” “行了,行了你!在小姐身边也不知道收敛脾性。”方哥儿劝下倪娃子,一边和紫薇商议道:“小姐,您看这样行吗?要是马车走不过去,我下车把树劈开。” “行不通。冬天的树冰的像石头,何况那么多树要劈到什么时候去?”紫薇反问。 “要不,我替小姐去找。让倪娃子和倪丫头陪着小姐在车里等,您看行吗?找到神医,我把他带来。” 紫薇低头哼笑道:“你以为神医会跟着你走吗?” 方哥儿不愿让紫薇瞧不上眼,义气道:“我跪也要把他跪来!” “方哥儿,我听柳妈说过你的事。”紫薇冷冷的看着车外的景色,沉声道:“我问你,当初你跪在医馆门口足足一天一夜,那些大夫有没有动恻隐之心救你母亲?” 方哥儿心头猛然一震,半晌无言以对。 紫薇转着淡漠眸子,轻声提点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提醒你一句话,做不到的事情,千万别夸口。” 闻言,不用说方哥儿,就是倪家兄妹也吃惊不小。他们一直以为,小姐有好心肠,但从未想过是这么个精灵剔透的女孩。明明是长在深闺里方过髫年的小姐,何曾想,居然比他们这些走江湖讨百家饭长大的人还看得清明。倪娃儿等人在心底是又赞又叹,并骂自己白吃了多年的饭。倪丫头注视着紫薇的眼光,更多了一份憧憬。 “小姐,我……” 方哥儿呐呐不能言,紫薇亦不想听他说什么。手下犯错,她会提醒,如若不改,死在自己的弱点之下,她也从不赋予同情。方哥儿有没有把话记在心里,没人知晓,紫薇只知道浮夸就会轻敌,即便一次也足够要他的小命。 “吁——!”时过稍歇,方哥儿拉紧缰绳,停下马车道:“小姐,已经没有路了。” 紫薇穿起外袍,套了厚厚的皮靴,戴上遮风的竹笠斗篷,打开厢门跳下马车,命倪丫头三人原地待命,照看小鱼。方哥儿、倪娃子哪敢领命?不想,紫薇身影一飘便离了三丈,几个起落已消逝在树林深处,余下之人好容易回转视线,看着彼此的眼神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方觉得自己跟去反而成了拖累。 紫薇催动真气疾步而行,雪地之中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紫薇回忆雪山飞狐中描述药王谷的场景,知道药王的住所并非山谷的最深处,只得把掠过之处仔细看个分明。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紫薇的脚步并未有丝毫迟缓,一道道真气仍在她的血脉中飞速旋转。紫薇稍稍得意于自己的苦练,又欣喜于小鱼中毒察觉的正是时候,让她有借口到这药王谷。紫薇清楚药王石无嗔有些怪脾气,不会随意出手救人,该怎么说倒是要好好斟酌一下。刚这么想着,前方骤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吼,“总舵主!”震得紫薇停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写完,很多朋友都说没有看过雪山飞狐,我就找了个简介贴了,那个简介很短,也只说到药王谷。而我这里,也只写了药王谷。以后,或许还有别的剧情,如果没看过的朋友很多,我也会在这里做一下短言简述。 如果,有想看雪山飞狐,或是不知道剧情的朋友,可以看看文绎写的《遨游四海求其凰》。她脾气不错,有问题可以问她,雪山飞狐的剧情她比我知道的多。 好了,咱再来一次小剧场: —————————— 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对着大家笑了笑,还没有开口,八*九跑来,指着他嘲笑道:“我说四哥,你好歹也是大清国的皇上,居然开始讨回帖,这不是给皇家丢脸,给皇子皇孙坏榜样吗?” “就是,就是,难怪乾隆这小子那么无赖,原来是跟四哥学的。”九九补充。 四四阴沉的脸,摇头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道:“老八、老九,难怪你们斗不过我。人要与时俱进,做皇帝的,更要走在最前面才不被淘汰。至于乾隆,儿子就是来讨债的嘛!皇阿玛,不就是被你们气死的。” 八八,九九咬着牙,气红了脸道:“算了,别的不说。我们倒要听听,四哥这讨回帖,还有什么大义的名头!” 四四回顾众人,展颜笑道:“这说明,我是个亲民的皇上。” 微微一笑很倾城,众人被迷倒鸟~~ 22能屈能伸 总舵主? 难道……是陈家洛? 紫薇的神色微微一窒,随即叹了口气。心道,这本《雪山飞狐》的书中是有提及陈家洛的,而他出现的时刻,是胡斐长大之后。胡斐是胡一刀的儿子,可如今连影子都没有,而陈家洛居然跳出来蹦达了,可想而知此刻遇到的场景,并非单一一本书里的情节那么简单。 紫薇又想到另一本书名《书剑恩仇录》,据说与《雪山飞狐》是同一人所著。这两本书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陈家洛,只是,其中有几个细节出入。 在说陈家洛是谁之前,先得提一个谋反的帮派,那就是曾经的天地会,也是今日的红花会。天地会在清初创立,宗旨是反清复明,妄想推翻大清朝的统治。它几经转变,由天地会改称红花会,总舵主亦从开山鼻祖陈近南,变为白面书生的陈家洛。别看两人都姓陈,事实上没有任何关系。 写这两本书的著者,提到陈近南说了一句,‘为人不识陈近南,便是英雄也枉然’,可见他对陈近南的景仰之情。而对陈家洛没有明确的描述,但光是他在一对姐妹中摇摆不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献给弘历,希望弘历因为这个女人推翻清王朝,就明白他是个没担当,做事优柔寡断之人。果然,最后陈家洛得到的,不过是心头所爱的一块墓碑、一座香冢与无尽的悔恨。 紫薇看书的时候甚至想问,陈家洛和那些所谓红花会的当家,为什么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光凭他们几个人想反清复明,只要有些头脑的,都知道行不通。一没有军队,二没有物资,他们拿什么和大清朝抗衡?更可笑的是,牺牲女人作为筹码,推上反清的大业,想让弘历妥协。试问,弘历要是推翻了清朝,他自己还能算个什么? 弘历,就因为他是皇帝,才能富有四海随心所欲。甚至,让反清头领把所爱之人献给他,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有一天他不是皇上了,那他身边还能剩下什么? 弘历。 紫薇勾起嘴角冷笑,她很早就明白这个儿子是多情种。但一个皇帝拥有三千佳丽,就算他真的对女子动了情,也不可能不顾一切,更不要说为她放弃皇位。毕竟,顺治爷那般的皇帝是不多见的,而他之后的皇上,好比康熙,好比自己,宁可选个寡恩薄情的,或是多情自傲的,也不会再要一个满脑子真爱无悔的继承人。 红花会的人傻,不错!可再笨的人也不会轻信死敌,和人谈输赢都握在对方手里的交易啊?这里就要说到野史的问题。 有一种说法,雍正,也既是前世的他,之所以登上皇位是因为他生了康熙的第一个孙子,这明显是诬蔑手法。谁都知道,他皇阿玛儿子多,孙子更多,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生第一个。 第二种说法是,弘历的母亲是个汉女。也不可能!当初为了皇位,多少兄弟死死盯着他,他即便有这个心,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让兄弟抓了把柄,到康熙面前告状啊? 最后一种是,当初熹妃生的是个女孩,为了讨康熙欢欣,把他换成了男孩。还是个汉官的儿子,而对方正巧是双胞胎,为此大清国有了一个汉人皇帝弘历,同时出现了想推翻自己兄弟,完成自身宏愿的陈家洛。 这话甚为可笑,康熙的孙子抓抓一大把,他又不是康熙最喜欢的儿子,就算生了孙子康熙又能多在意?何况,那时候他不是没儿子,何必弄混自己的血统替别人养?最重要的是,当时熹妃还是格格,并不是他的嫡妻原配,甚至不是庶福晋,不管她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庶子庶女。而一个庶出的儿女,用得着他花费心思吗? 《书剑恩仇录》运用野史中第一和第三种说法,来表述弘历和陈家洛之间的纠合。书中陈家洛的亲生父亲是海宁陈阁老,说到此人,紫薇回忆半晌也想不起对方的脸。只记得,对方比自己大很多,也就是这么个人,野史上成了自己儿子的生父。紫薇苦笑,真弄不懂那些反清复明的,难道明白无法推翻大清,只能想出换子的法子来求以慰藉吗? 而《雪山飞狐》里的陈家洛,与《书剑恩仇录》中有所不同的是,陈家洛和福康安长得神似非常,可以说简直是一模一样。书中写福康安是弘历的私生子。但史实上,福康安是傅恒,弘历原配妻弟的儿子。福康安是乾隆十八年出生的,如若陈家洛和弘历同岁,福康安就要比陈家洛年轻四十三岁,奇怪的是恩仇录中,许多人都错把福康安、陈家洛当成兄弟。 要知道,《书剑》中的福康安已经三十左右了,可想而知,陈家洛有多大年纪。当然,因为是野史,年纪事实皆是互相矛盾,胡乱编写的。而实情呢?陈阁老确实有个老来子,比弘历小上二十多岁,野史不攻自破。只是,后世之人多这么写。看来,他这个儿子的多情,人人皆知。要不,也不会出了《雪山》、《书剑》,更有了本《还珠格格》。 皇家那点事,被后人闹成这般,紫薇不知该自嘲还是该叹息。她边想着,边靠近声源,到十丈开外隐于树后,观察着眼前的对峙。百步外,皑皑白雪压着间茅草房,前院用枯枝篱笆围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挺着单薄的身子板着青白的脸色,默然屹立在枯藤编制的大门前,与众人僵持着。 围着老者峙立的,是两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相持的圈外,一男一女正扶着个面色焦黄的汉子。 紫薇心道,那老人应该是毒手药王石无嗔,而他对面的只怕都是红花会的反贼了。若是前世,她见着这些乱党,恨不得立时铲除。而今,在地狱看过大清朝由盛转衰,又见识了一个个王朝的历史变迁,很多事她都看开了。红花会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可能成功的路,她又何必与失败者太过计较? “石无嗔,我们也敬你是个好汉。没想到你居然对我们四当家下毒!”为首的大汉厉声喝道。 石无嗔双眉一皱翻了个白眼,并不搭理他。 青年拦住汉子欲出口的怒骂,双手抱拳道:“石老前辈,不管这毒是不是你下的,请先为我文四哥解毒吧。” 求人还这么嚣张,真是不知所谓,而且说的话如此可笑,看来此人就是陈家洛了!紫薇冷笑道,她以为陈家洛不过是做事不得要领,没想到还是个眼高于顶之人。难道,他不知道惹恼了石无嗔,文泰来就没救了吗? “总舵主!”一旁满面胡渣子的大汉挥着刀,高声嚷道:“何必跟他废话,上去把他拿下。我就不信,把刀横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治!” “这……”陈家洛还在犹豫。圈外扶着文泰来的骆冰,急唤道:“总舵主,四哥他不行了!” 陈家洛闻言,只得咬牙冲着身边的汉子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冲石无嗔道:“石老前辈,陈家洛被逼无奈,只有得罪了!” 石无嗔眯起眼,一双青白的手稍稍扬起。陈家洛三人手持兵器,往石无嗔掠去。胜负正于一触即发之际,咔嚓一声枝桠断裂的脆响,使众人纷纷朝紫薇处探来。 “是谁?出来!”与骆冰一同扶着文泰来的余鱼同,反手取下持于腰后的金笛,指着发声处喝道。 真乃天赐良机!紫薇隐下冷嘲,挂上天真的笑脸,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树丛,踩着积雪来到石无嗔身侧,仰头叫道:“爷爷,你让圆圆找的雪兰花我没找到,到处白白的,好难找啊!不过,圆圆有看见小白兔哦。” 陈家洛等人见来者是个年幼的孩子,还是个小女孩,防备之心去了大半。又听她喊石无嗔爷爷,想必是毒手药王的孙女,众人瞧着紫薇白嫩的脸颊,乌黑圆溜的大眼很是可人,而那软糯糯的声音更是甜到人心里。只是此刻立场相对,觉得女孩故然可爱无比,也不能因为她便不与石无嗔动手,只得硬起心肠再次提刀向前。 紫薇若无所觉的挡在石无嗔身前,仰起脑袋朝红花会众人笑问:“你们找爷爷比武么?” 陈家洛几人心中一阵尴尬,然骆冰的哭喊在耳,他们哪里能停手?骤然谷中寒风转向,石无嗔左手微扬,面对他的众人只觉得鼻尖一刺脑海一沉,毫无悬念的,纷纷僵硬着跌倒于地。 “石无嗔,你竟然下毒!还算什么英雄好汉?”余鱼同一手奋力搀扶着中毒的文泰来,一手插入雪地稳住跪倒泥地的身形,扭曲着脸喝骂道。 石无嗔还没言语,紫薇忍不住笑道:“大哥哥,你可骂错人了。爷爷说过,比武就要比自己拿手的,而我爷爷人称毒手药王,自然比用毒啊!你们都不知道,就来和爷爷比武,可见是自己的错。” “姑娘,我们没有和你爷爷比武……” “总舵主,你和她多说什么呀!”骆冰打断陈家洛的解释,哭求道:“石老前辈,我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刚才我们失了礼数,只要老前辈救了四哥,我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余鱼同斜视着泪流满面的骆冰,心头怒气难消,扯着嗓子骂道:“石无嗔,好歹你也是武林前辈,居然为难女流之辈。你今天就是杀了我们,红花会的兄弟还是会找你报仇的!” “红花会?”紫薇瞪大眼睛看着陈家洛等人,回头拉了拉石无嗔的衣袖,询问:“爷爷,红花会不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劫富济贫,专找满清鞑子麻烦的帮会吗?” 石无嗔往日这么说他们的?红花会众人瞧着冰雪可爱的紫薇,觉得她不可能说谎,心中对石无嗔下毒害文泰来的怀疑消除了大半,不禁懊恼先前太过急躁,不该一来便质问凶手,反而惹恼了石无嗔。而另一头的石无嗔则低着头,正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紫薇。 “小妹妹,求你爷爷救救这个叔叔吧。”骆冰平日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豪杰,可此时丈夫正处于生死瞬间,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脸面?她伏到在雪地里,艰难的向前爬了几步,眼巴巴瞅着紫薇哀求。 紫薇十分了解石无嗔的心态,眼前这些武林中人往往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明明想去做的事反而生生忍住不做,或是违背心意下了自己不想做的决定。更甚者,为了一时的义气害了他人的性命,让自身也陷入危机。 何必?紫薇心中讥嘲,但不愿耽搁太久,让方哥儿倪娃子找来坏了事。她抬起小脑袋,笑看着石无嗔道:“爷爷,既然那姐姐都这么求你了,你就出手救救那个叔叔吧。” “哼!”石无嗔仍拉不下脸,哼声扭过头。 总算有反应了。骆冰看到了希望,声声恳切的央求道:“石老前辈,方才多有冒犯,实是因为太过在意四哥的安危。请前辈看在晚辈救人心切的份上,原谅则个。” 石无嗔仿佛没听见骆冰的话,陈家洛眼见余鱼同几人僵直的脸色,他不想再起冲突,赶忙插口道:“石老前辈,是我的错,我太过鲁莽,误会了老前辈。我代表所有红花会的兄弟,给老前辈赔个不是。” “石老前辈,你究竟要我们怎么做才救四哥?你发话吧,我章进绝不皱一下眉头!” 红花会众人左求右哄不见石无嗔答应,须臾间,文泰来的面皮已经青里透紫,眼睛也失去了光芒,几人的神色再次转为不善。 “我说爷爷怎么不肯救人,原来是你们不会说话啊!”紫薇打破僵滞的气氛,拉着石无嗔劝解,“爷爷,你不是告诉过圆圆吗?被狗咬了,人是不会反口咬狗的。爷爷大人大量,何必与小辈一般见识呢?” 章进怒道:“你骂我们是狗!” 紫薇瞥向章进,歪着脑袋上下端详着对方,微微一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明明知道,圆圆这么说是为了救那个叔叔,让我爷爷消气,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话呢?哦,圆圆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姐姐,不想救叔叔啊?” “你……”章进被紫薇激得说不出话来,刚缓了口气想说什么,被骆冰狠狠瞪视着示意他住嘴。 “小妹妹,是叔叔不好,姐姐回去一定骂他。不过,叔叔也不是有心的。小妹妹,你再替姐姐求求你爷爷啊!”骆冰盯着丈夫渐失人气的样子,急得双手握拳抠破了掌心。 紫薇颔首道:“我知道叔叔是和圆圆开玩笑的。爷爷说过,红花会里的人都是肝胆相照,能为兄弟两助插刀的。圆圆为了救叔叔,不要说只是骂他为狗,就算骂他猪狗不如,他心里都该感激圆圆的,是不是啊?叔叔。” 章进被气得满脸血红,却在陈家洛等人的注视下,不得不狠狠点了点头。 “哈哈哈……”石无嗔看着章进气极,又无处发泄的窝囊样,昂头大笑,一腔怒意随着笑声烟消云散。他双目有神的望着陈家洛道:“我只说一次,你们四当家的毒不是我下的。” “好,我信石老前辈。”陈家洛中毒无力起身,仍抱拳致歉道:“早先误解石老前辈,请前辈多多包涵,救救我文四哥。” 石无嗔也不再为难红花会众人,走向文泰来单掌一挥,掌风飘向他的脸面。不过呼吸之间,文泰来灰败的脸颊重新回复了血色。石无嗔转身衣袖一甩,骆冰几人鼻间一痒,打了个喷嚏,四肢立即恢复如常,体内的真气已运行自如。 陈家洛赞叹道:“石老前辈的手段真是高妙,我等自愧不如。” 石无嗔淡然无语,紫薇轻笑道:“我爷爷说过,学有专精,大哥哥不用妄自菲薄。” “呵呵,小妹子说的是。这次,姐姐多谢你了!”骆冰见丈夫无碍放心松了口气,对救了文泰来的紫薇很是感激,出声道谢。 “其实,是我爷爷想救叔叔。不然,圆圆就是说破嘴,爷爷也不会救人的。”紫薇故作说破石无嗔的心思,随后又拧起柳眉道:“大哥哥你们相信毒不是爷爷下的,但心里还是会奇怪,为什么这毒是出自药王谷的,对不对?” 陈家洛几人苦笑,这小姑娘到了之后,他们所有的人都被牵着鼻子走。可她如此精灵古怪,又长得和仙童一样,不知不觉中让人生出亲近之心,丝毫不觉反常,倒觉得她本就该这么聪慧。 “圆圆说的是。”陈家洛转朝石无嗔道:“石老前辈,我知道这毒不是前辈下的,否则你也不会救文四哥。可是,我们实在很想找出凶手。不知,可否请前辈告知,这毒是怎么流落出去的?” “这个,恕老朽不便相告。”石无嗔板着脸,下催客令道:“人我已经救了,你们走吧。” “你……”章进耐不住石无嗔的无礼,想开口呵斥。骆冰在他身后一把拉住,制止他惹祸。 然,石无嗔打定主意不说,红花会众人亦是无奈,只得告退。倒是紫薇上前一步道:“爷爷就是喜欢说些叫人误会的话,还是让圆圆来说吧。常常有人上门求药,爷爷好心施药救人。来药王谷求药的,都是中了剧毒的,有些解药本身就是毒药,取自以毒攻毒之效。叔叔中的毒,也是另一种毒物的解药,” 紫薇垂头摇晃着小脑袋,一脸无可奈何道:“爷爷为了救人,可对方拿去害人,还叫人误会了找爷爷寻仇。真是好心没好报!大哥哥你们说,这救吧,也害了爷爷。不救吧,又让人恨爷爷。这究竟该不该救啊?” 陈家洛等人无言以对。 “看来,以后来药王谷求药的,都要记下姓名。大哥哥们以后来,也就不会误会爷爷了。” 章进、余鱼同几人被紫薇挤兑的面色羞红,赶忙说了几句场面话,扶着文泰来疾步而去。 稍歇,等红花会众人消失于丛林深处,紫薇转身面向石无嗔道:“紫薇见过石老前辈。” 石无嗔细观着紫薇的神色,心头乍然一窒。原本天真甜美的女孩儿,转眼间收敛了所有的娇态,从头到脚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看那冰雕般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子,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而她的一抬手一投足,都飘逸着一股尊荣,从骨子里透出满满的高贵。 紫薇出现的突然,对他口称爷爷。石无嗔虽然心中疑惑,但对为他解围的紫薇仍是多有好感,恨不得自己真有那么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此时,即便紫薇的乍然改变,石无嗔也没有生出太多防范之心,只是好奇于紫薇是谁,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如此尊贵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看了,肯定会说,红花会的人怎么这么没用? 我要说,红花会的人真的不是很厉害,比起药王的用毒之术其实差远了。 想想啊,胡一刀,苗人凤,雪山飞狐里最顶尖的人物,都死在或是伤在药王谷之下,何况是红花会? 这时陈家洛还刚出来不久,年轻这呢,没什么经验。更重要的是,红花会都是一帮子,比较没头脑,十分冲动的人物,所以,我写的没有出格。 希望大家给回帖,鼓励一下,调动一下我的写作情绪。》《~~~ ———————————— 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九卷土重来,指着四四笑话道:“听说你今天在装嫩?” 四四抱着十三,眉峰一拧回道:“我现在是孩子,有什么装不装嫩的!再者,我是为了救人,不像有些人,为了王位在皇阿玛面前装孝子!” “你……” 八八气急了,九九在后面给他拍背,怕他一口气接不上来。 四四此人其实就是不择手段,也不怕别人说道的人物。只要对自己有利,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都是能屈能伸的。不过,被兄弟也是死敌的八*九指控,四四心底还是有些在意的。 四四悄悄追问十三道:“十三弟,你也觉得四哥做得不好吗?” 十三吻吻四四,怕伤了四四的心,逃避道:“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苍霞翻译,“四哥就是四哥啊,不管做什么,十三都跟着你!” 四四大喜,冲众人笑道:“大家不要因为朕的策略就不喜欢朕了,朕还是要靠大家支持的!请回一帖~” 23有好处就做 “你是……”石无嗔眯眼凝视紫薇,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却不知该问什么?石无嗔晓得紫薇是个狡狯的孩子,奈何一照面就生了喜爱之心,对她的转变自是不以为意。而且,他本是个淡漠的人,对紫薇的身份并不好奇,更不想追究。不过,他也明白,一个孩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药王谷,何况是那么寒冷的雪天。 紫薇上前,学着游侠抱拳施礼道:“石老前辈,紫薇这次来,是为了求药。我家一个长随的哥哥病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哥哥,我看他们兄弟情深,就答应了。没想到这病怎么也治不好,请济南城里最好的大夫看了,说是中了毒,但却不知药性无法医治。我找了许多人询问,才知道石老前辈的事,今日特地来药王谷求医。” “为一个奴才求医?”石无嗔瞅着紫薇沉思,眼眸中闪着似信非信的光芒。 紫薇垂首一笑,勾起嘴角道:“先帝取消了贱籍,但世人还是有尊卑之分。我觉得人虽有高低,命却无贵贱。何况,奴才也是我的奴才,有能力我自然当救,若不然怎配他们叫一声主子?” 哟,看来还是个护短的主!也难得她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石无嗔此人亦是极为护短之辈,听紫薇的话又觉十分合自己心意,当下更不为难她,询问道:“我毒手药王,不是随意为人解毒的。不过,看在你刚才喊我一声爷爷的份上,便出手帮你一次。那中毒之人呢?” “药王谷中树林太密,马车无法通行,只能让他们等在谷外。恳请老前辈,与紫薇同往。”紫薇的小胳膊由上而下,做了个流畅的请姿。 “这……”石无嗔是疑心极重的人,先前已为紫薇的气度谈吐生疑,倒也不放在心上。一来,在他的地头、二来,紫薇是个孩子,还是个得他喜爱的孩子。可此时让他跟着紫薇出谷,倒使石无嗔为难了。毕竟对方的底细他全然不知,仔细想来有些蹊跷,哪个大户人家会让个小小姐来求医,何况病人还是个奴才。 可石无嗔好脸面,虽说紫薇只是个孩子,但之前已经答应了,要反悔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正犹豫不决间,紫薇扬眉笑道:“前辈若是不放心,可以先喂紫薇毒药,等治好了我的奴才,再给我解药不迟。” 紫薇如此坦荡,反让石无嗔拉不下脸了。想想紫薇才这么小,就有独闯药王谷的胆魄,而自己呢?成名那么多年,居然还怕一个孩子可能带来的危机……石无嗔寞然自嘲,若是说出去,他哪还有脸在江湖上走动? 紫薇见石无嗔沉默不语,方想再劝什么,石无嗔右臂一抬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跟你去。” 果然如此!其实,紫薇只做个发话的样子而已,她根本不想再说劝解的话。紫薇很清楚,比起激将法,石无嗔这般注重颜面的前辈更怕被人看轻。紫薇的提议,或许石无嗔心里有这个打算,可对个不满十岁的黄口小儿,他如何下得了手?也许,石无嗔宁可选择被骗遇险,亦不愿让人说怕了个孩子。 紫薇本是在前带路,小短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石无嗔着实看不过眼,一把抱起紫薇运功于风雪中飞驰。石无嗔半生孤寂,好容易遇上个不怕自己的孩儿,难免心中爱怜,他看着怀中的紫薇柔声问:“你怎么一个人进药王谷?” “是我让他们留下看马车的,我怕他们跟着反而坏事。”紫薇笑看石无嗔道:“我可是知道的,爷爷的脾气可不好。” 石无嗔没想到紫薇如此实诚,他也明白自己脾气古怪,若是有人上门求救或者求毒,多是不依的。更有话不投机,下毒赶人的。可这话从紫薇嘴里说出来,石无嗔不仅觉得孩子可爱,而且那声爷爷更叫的他心里热呵。石无嗔笑问:“你这么说,就不怕我生气?” 紫薇挑起柳眉,脸上闪过狡猾的笑意,不感唐突反显稚趣,她低头笑道:“江湖人人敬称毒手药王的石老前辈,怎么可能对紫薇这样的小人物生气?” “哈哈。”石无嗔觉得紫薇回答的很是顽皮,对她兴趣更浓了,问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药王谷的?” “我外公有个至交姓胡,听说以前救过外公的性命。这次他来家中做客,说起济南就说到城外的药王谷,自然又谈起石老前辈了。胡伯伯说,石爷爷可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自愧不如!” “姓胡?”石无嗔不及多想,又问:“今天,你是自己来的?家中长辈知道吗?” 紫薇摇头道:“我瞒着他们。亲自来药王谷求医,就为了救个奴才,外公他们怎么肯依我啊?” 石无嗔拍着紫薇轻责道:“你啊,真是太大胆了。要知道,药王谷可不是那么好闯的。以后做事,可要谨慎啊!” “多谢石老前辈训诫。”紫薇淡漠一笑道:“今日幸亏红花会的好汉了。要不然,石爷爷可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我。” “你哦!”石无嗔简直被紫薇磨的没了脾性,只能由得她挖苦。抱着紫薇的胳膊倒是紧了紧,心恨怀里的娃娃不是自家的,难得遇上个那么合自己口味的孩子却不能留下,有些怅然更多的是惋惜。 “石爷爷,那边!”紫薇指着树杆枯枝后的马车。 “小姐!”方哥儿、倪娃子三人早等得心焦如焚,此刻见有人抱着紫薇回来,纷纷迎上为其拍打雪花,送入车厢。 石无嗔是老江湖,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喘气声,知晓车内仅只一人,还是个呼吸微弱的病患,明白紫薇没骗自己,心下对她又多了份亲近。石无嗔揉着紫薇跳上马车,坐下为小鱼诊治。 片刻后,石无嗔放下小鱼的手腕,转向紫薇道:“还有救,拿笔来。” 紫薇命倪丫头送上笔墨,石无嗔写下药名,交待了煎煮的方法,又喂了小鱼几颗丹药。稍息,看了看小鱼的脸色,点头道:“好了,之后就给他煎药吃,不出一月就好。” “谢谢石爷爷。” “嗯。”听着紫薇的称呼,石无嗔摸着胡须点首,觉得此人救得值得。随即,微微凝眸问道:“他是怎么中毒的?” 紫薇慢慢摇着脑袋,回道:“从牙婆手中买来就生了病,一直没好,谁知道是中了毒。” “这是种慢性的毒药,叫千秋缠绵。” 紫薇转目一思,问:“是不是要三年多的时间,才会慢慢发病而死?” “聪明!”石无嗔赞许了一声,解释道:“千秋,顾名思义需得一千个时日,而缠绵就是缠绵病榻之意。这毒是从西域传来的,我曾经在湖广两地遇到过,不难解就是折腾人,他要好起来还需多补一补。” 说罢,石无嗔掀起车帐看了看天时,回首望着紫薇道:“你早些回去吧,药王谷附近也不安全。” “石爷爷。”紫薇唤住起身下车的石无嗔,沉着脸正色道:“能不能给我一颗能中和剧毒的药丸?” 石无嗔不解道:“中和剧毒的药丸?” “是。”紫薇点头道:“家里不太平,外公执意我掌家,有很多人想对我下手。毒,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掌家?小姑娘的外公倒有一双慧眼。难怪,紫薇这么小行事已如此有分寸。石无嗔了解大家族内的争斗,知晓紫薇不是夸大其词,而他对紫薇又有几分真心喜爱,因此没多想便掏出怀里的瓷瓶,交给她。“这是延命丹,万一感到不适就吃下,三个时辰内保你无碍。” 紫薇打开瓶口向内张望,一共有五颗。她晓得得之不易,赶忙谢过石无嗔道:“多谢爷爷。”紫薇从一旁取了包裹,捧至石无嗔身前塞入他怀里。 “这是?” “年货。”紫薇笑道:“今日多亏老前辈相助,紫薇没什么贵重的谢礼,眼见快要过年了,只能买些年货聊表心意。” 石无嗔推拒道:“我怎么能要孩子的东西!” 紫薇狡笑道:“这是孙女给爷爷的谢礼。” 石无嗔神色一呆,须臾高声朗笑道:“哈哈哈,好你个孩儿,让我说什么好?也罢,我认下你这个孙女!”石无嗔对紫薇又是一番关照,再次掏出瓶瓶罐罐送与紫薇,并吩咐她常来药王谷看自己。 石无嗔一直送紫薇到谷口,才提着年货转回,心底不禁叹息着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他做梦都没想到会与一个孩子如此投机。石无嗔认下紫薇多半是冲动,又因为对了自己的脾气,他以为事后会后悔有了拖累。没料到紫薇的马车方消失在小道上,他心底已经开始想念起来。石无嗔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逐渐隐没于药王谷的丛林之中。 方哥儿一路驾车至夏府别院,由柳妈出面安置他们。紫薇则一路小跑去厢房,打开院门,一只雪白的小狗猛地扑入紫薇怀里,呜呜叫个不停,甩着尾巴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看着十三道:“十三弟,我早就注意你了。为什么你一直不肯说人话了?” 十三泪奔,跑到黄铜镜面前顾影自怜。小小的身子一身白毛,四条短短的胖腿,可爱的短吻,耷拉的耳朵,一摇一摆的尾巴……十三趴在地上,噘着短吻用爪爪遮住脸,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十三弟。” 十三不理四四,回以屁股。 四四急忙上前几步,温柔的抱起小十三,轻声道:“是四哥不好,我以为人变成狗,多少还是有点神通的。好了好了,不哭,以后四哥保护你。” 十三从四四怀里钻出小脑袋,水润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星星眼…… 苍霞在一旁轻声提醒道:“诸位,看到这么友爱的场景,请各位先脱下霸王服,披上拥皇装,给个回帖。” 24不知所谓的夏雨荷 “小姐,你还记着这条狗呀。奴婢以为你那么多些日子不回来,是把我们给忘了呢!”院内的小丫鬟噘着嘴,委屈的冲紫薇抱怨。 紫薇摸着小狗柔软的毛皮,笑看着不停舔着自己掌心的小狗,眼底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一旁的小丫鬟见紫薇不搭理她,不依的扭着身子道:“小姐,你眼里就只有狗,没有我竹琴呀!” 紫薇斜视着竹琴,眉目间不经意的掠过一丝烦躁。竹琴是夏雨荷为紫薇挑选的小丫头,脾性极似雨荷,体态娇娇弱弱、说话声软绵绵娇滴滴、爱听奉承话耳根子又出奇的软,行事拖泥带水没有主见。为此,在紫薇手底下过得并不得意,去大宅也没有带上她。 “住口!你不过是个奴婢,怎么对小姐说话呢!”柳妈方带着鹦哥儿等人进入薇园,就听得竹琴的质问,急忙上前呵斥。 竹琴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童,这些日子被夏雨荷当作紫薇的替身,宠得不分上下。哪里会怕了柳妈,张嘴驳道:“夫人命我照顾小姐的,小姐怎么能丢下我,自个儿跑去大宅?” “你……”柳妈气得说不出话,指着竹琴干瞪眼。 紫薇反而微微一笑,招过黄鹂道:“代我掌嘴,直到她分清尊卑。” “是,小姐。”黄鹂大步上前,不等竹琴发话,手起掌落狠狠抽在粉嫩的脸颊之上,打得竹琴站不住脚生生的退了两步。 竹琴不敢置信的望着黄鹂,又看了看冷漠的紫薇,哇的一声哭起来,撒腿往荷院跑去向夏雨荷告状。紫薇挥手制止想拦住竹琴步伐的柳妈,抱着小狗温温跨入厅堂,吩咐柳妈鹦哥儿几人在一边伺候。 不过一炷香时,夏雨荷领着婆子,拉着竹琴的手气冲冲找上门来。紫薇仿佛没看见雨荷责备的脸,手捧着瓷杯向她敬茶,口中道:“娘亲近来可安好?紫薇看着年关将近,特意求外公回别院陪母亲过年。” 夏雨荷是气头上来的,但一见到紫薇冷冰冰的小脸,心里就开始打鼓,不知为什么面对女儿总觉得有些怕,胸中没有底气。听了紫薇的坦言,雨荷方松了口气,笑道:“难得我儿如此孝顺,娘亲……呜呜……”雨荷说着说着流出眼泪,哽咽的拉着紫薇的手,细细打量几月不见的女儿。 “嗯?”夏雨荷感觉袖子被人狠狠揪了几下,循迹而去看到肿着脸的竹琴,才记起来意。雨荷擦了擦泪珠儿,柔声质问:“紫薇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让人打竹琴呢?她还这么小,被打坏了如何事好?我不是从小教你,要善对下人吗?他们虽卖身为奴,但也是人呀!” 柳妈哪里肯叫紫薇吃亏,上前辩解道:“回夫人的话,这不是紫薇小姐的错。虽说主子体恤奴才,可奴才也不能蹬鼻子上脸,给主子脸色瞧啊?” “我哪有给小姐使脸色?”竹琴怒视柳妈道。 “你这句话就说不得!哪有奴才回话,自称我啊我的?应该叫自个儿奴婢,连这都不懂,你怎么当丫鬟的?”柳妈喝问。 竹琴从小陪着夏雨荷,之后虽跟了紫薇,也不见得多亲近,因此仍是常常滞留雨荷身边。而比起紫薇的冷淡严厉,竹琴那柔弱的性子更对雨荷的口味,何况紫薇不在的日子都是竹琴陪着她,自是另眼相看。雨荷不忍竹琴伤心,劝说道:“柳妈,我从不把竹琴当下人,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何必要拘着她?” “母亲这话说得不对。”紫薇淡淡凝视扯着夏雨荷撒娇的竹琴,看得她心虚低头,方转朝雨荷冷笑道:“我可是为了竹琴好!” “为她好?”夏雨荷不信的瞅着紫薇疑问。 “我刚才到别院,竹琴便来质问我为什么没带她去大宅。退一步说,我看在娘亲的面上,不计较她的冲撞。可她这样的性子如何跟我去夏家大宅?如此没有规矩喝问主子,质疑主子的行事,上下没有分寸,连自称都不会,却仗着娘亲您的宠爱,要我带她去济南城的大宅。”紫薇暗自讥讽,心道,只怕自己这些日子不在家,竹琴倒把自己当成小姐了! 紫薇哼声冷嘲道:“既然,她要去大宅,我就成全她。但夏家可不像别院,那里主仆分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何话该说何话不该说,都要心里记得明白。我命人打竹琴一巴掌,就是要她好好记住,到了夏家懂得分寸,不要做出使我丢脸的举止,别让人说娘亲教出来的丫头没有教养!” “紫薇,你怎么变得这么势利?”夏雨荷摇着头,哀怨的望着紫薇,哭丧着脸说着儿女不孝。一边的竹琴偷偷弯起嘴角。 柳妈想插话,紫薇抬手命她带人退下,房里只余春夏两个小丫鬟,陪着雨荷母女。紫薇朝春丫头横了一眼,对方会意的取了帕子递给夏雨荷,紫薇乘雨荷接帕子的当儿厉声道:“娘亲,紫薇可是代你去大宅尽孝的。外公外婆最看重的就是教养,就是夏府的体面。你去问问,大宅里有哪个奴才敢和主子顶嘴的?” “这……” 紫薇不等雨荷答话,沉着脸续言道:“我第一天去大宅,你知道霜姨母怎么骂我的?她说我是个私生女,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不配入住夏家。她当着外公的面,在所有夏家和外人的面前骂我。这口气,我忍下了,紫薇怎么和长辈顶嘴?可我心里难道就不恨,不苦吗?母亲以为我被骂了,不会伤心吗?” 对紫薇的责问,夏雨荷悲从中来,哭啼的擦着泪水,眼波中涌出无尽的哀苦。 “我不可以骂回去,但我可以做到不被人白眼!我行事小心,在夏家不走错一步,不说错一句。每日过得战战兢兢,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母亲,为了让别人夸一句,夏雨荷教出的女儿是知书达理的,是做事有分寸的。” 夏雨荷闻言止住哭泣声,眸光中闪烁着千丝万缕的波动。她一把拉过紫薇抱入怀里,放声痛哭道:“苦你了,是娘亲不好,误会了你。呜呜,霜芝她怎么能这么骂你?她是你姨母啊!呜呜,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紫薇,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大宅,你受苦了,呜呜。” 夏雨荷想哭,就让她哭个痛快。紫薇施暗劲推开雨荷,脱离她的怀抱,免得小狗温温被挤得哀哀叫。春、夏两人欲劝解雨荷,亦被紫薇挥退,只得屹立一旁。 雨荷边擦着泪,边哭道:“霜芝她为什么不理解我呢?我是真的爱着他的,我知道他也是爱着我的,紫薇是我们相爱的证据。为什么霜芝骂得那么难听?我以为别人不懂我,可霜芝她是我姐姐啊,她为什么也这么说?呜呜……” 春夏两人面面相觑,交汇着眼神,暗道,有这么能哭的娘亲,小姐真是受苦了。 “娘,你别哭了。”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瞧着哭得欲罢不能的夏雨荷,紫薇心中腹诽,隐下不耐的神色道:“我教训竹琴,是为了避免她犯错,坏了娘的名声。母亲既然明白了,那以后不要太过关照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竹琴她那么可怜……” 紫薇锋利的视线直刺入夏雨荷的眼底,吓得她猛然住口,把眼泪都收了回去。紫薇沉下脸,正色道:“娘,你知道外婆这几年是怎么过的?赵姨太、姜姨太欺负她,霜姨母对她不敬,奴婢都阳奉阴违,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我如今是替母亲尽孝,不是给她添堵,带去一个不知进退的丫头,难道叫他人笑话吗?” 夏雨荷听出紫薇话语中的讥嘲,却也无法反驳,只能呐呐道:“那就让竹琴陪着我吧,别让她去大宅。”雨荷注视着眼前冷淡的紫薇,反觉得竹琴更似自己,那温柔婉约的性子更像她的女儿。 紫薇倒不怪夏雨荷亲近竹琴,原因是她从小就独立,对雨荷很是冷漠,除了每日问安让人挑不出刺儿,从不同雨荷多话。别院只有竹琴与她年龄相近,加上刻意的讨好,天长日久雨荷移情也是预料之中。只是,紫薇容不得有人挑衅自己的权威,她轻嘲道:“娘亲,你把竹琴叫来问问,看她是否愿意留下?我从不勉强人。” 雨荷唤入门外的竹琴细问:“竹琴,紫薇要带你去大宅,你心里愿意吗?你要知道,大宅的规矩是很多的,见着人要磕头行礼,每天卯时便要起床伺候主子,晚上人定才能歇息,你受得了吗?要不,你就跟着我,不去大宅了吧?” 还真以为竹琴是她女儿了吗?紫薇嗤笑。看来,夏雨荷被弘历遗忘,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夏雨荷做事总看不清事实,自以为是的对别人指手画脚,初时在一起觉得她体贴,长久往来会感到万分压抑。与其说弘历是因为有事而忘了这段感情,不如说他是厌烦了夏雨荷的唠叨,怕了她动不动就掉的眼泪,刻意摒弃了这段记忆罢了。 不出紫薇所料,竹琴红着眼故作惋惜道:“夫人,你让我照顾小姐,我怎么能为了大宅的规矩推脱了事呢?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姐。” 竹琴已经十三岁了,早懂了男女之事。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跟着永远不出别院的夏雨荷没什么指望,虽说雨荷对她好,可那有什么用?她想脱奴籍,想过好日子,想嫁有钱人,这些心愿只有出了别院才能达成。竹琴她不想一生都陪着雨荷,做一个老姑娘,像柳妈这样伺候主子一辈子。 竹琴晓得紫薇不喜欢她,但她自认有手段,有能为。她不就让夏雨荷喜欢她,胜过喜欢亲生女儿吗?只要去了大宅,那么多的主子,随意挑个合心的跟了,还怕不能称了自己的心?竹琴想得快意,恨不得立时到了夏家,一探大宅的风光。 竹琴不愿跟着自己,夏雨荷有些伤感,而更多的是对竹琴的赞许。雨荷认为竹琴为了报答她,去照顾紫薇,甚至不怕大宅的规矩,是个难得忠心的丫头,对竹琴愈发高看了一眼。雨荷拉过竹琴的手,摸着她被打红的脸颊,转向紫薇道:“紫薇,竹琴还小,你多照顾她一些吧。” 笑话!真是没脑子的女人。紫薇懒得答话,起身睨视着夏雨荷勾唇一笑,径自抱着温温步出厅堂,去卧室歇息。柳妈等人则是惊窒于雨荷的托付,各个心中纳闷道,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去照顾丫鬟,难道,她以为竹琴去大宅做小姐的吗?众人内心笑叹着夏雨荷的不着调,脸上却不露声色的跟着紫薇鱼贯而出,独留雨荷缠着竹琴一声声叮咛,一道道嘱咐。 “小姐,你可别伤心啊!”柳妈追上紫薇,担心的望着她,怕紫薇介意竹琴的事。 伤心?她为何伤心?自己乐得竹琴绊住夏雨荷,她可没时间听那些哭诉。紫薇摸着温温的毛皮,笑道:“随她去,她喜欢就好。” 小姐对夫人的态度好像并不在意啊?鹦哥儿几人也是识趣的,决口不提竹琴的事,为了让紫薇多吃些饭食,不停在一旁凑趣说些玩笑话。用了晚膳,紫薇独留柳妈,布下了好些差事。柳妈一一应下,随后忍不住问:“小姐,看竹琴不是个好的,当初你不带她去大宅,这次为什么让她去呐?” 紫薇喝着普洱道:“前次不带着她是因为不知道夏府的深浅,竹琴是个喂不熟的,她去了,只怕会背着我讨好赵姨太,反过来陷我不义。” “那这次……”柳妈担心地瞅着紫薇道:“奴婢觉得,还是不带她去为妙。谁晓得这小蹄子,会掀起什么风浪。” 紫薇摇头道:“我自有用意。”说罢,仍是抱着温温玩闹。 柳妈看着难得松懈的紫薇,心下怜惜和蔼笑道:“小姐,你这么喜欢温温,怎么不让它跟着?” 紫薇摸着温温,回道:“我这么在意它,你说赵姨太她们会看不见这个活靶子吗?”温温用温润的眸子仰视着紫薇,舔着她的手回应。 柳妈柔和的凝望着逗着温温的紫薇,感慨道:“想不到小姐走了那么些日子,温温一点没和小姐生分啊!” “狗是最忠心的。”紫薇轻声道。 柳妈瞧着紫薇的神色,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可是那惆怅的眼神瞬间即过,使她抓不着一丝痕迹。 紫薇回视柳妈道:“除了年关的晚饭,别让娘打搅我。对了,命鹦哥黄鹂替我陪着母亲,讲些外公外婆这些年的事,顺带盯着竹琴。” “是,小姐。”柳妈退下,紫薇轻抚着温温的白毛,细思着今后的筹划。之后几天,紫薇召见了方哥儿等人,恩威并施了一番,方命令他们照着自己的话行事。直到初七,才抱着温温坐上回大宅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生病了,咳嗽的太厉害了,咳的耳朵都疼了。我难过死了…… 四四讨回帖剧场: 众人有些疑惑,问四四:“文里的温温,是不是十三啊?” 四四左右看了看,悄声道:“千万别在十三弟面前这么问啊!” “为嘛?”大家不解的彼此环顾。 “汪汪,汪汪,汪汪汪啊!”十三小狗狗不知何时冲出来,对着众人一通大叫。 四四感叹道:“十三弟,你变成小狗后,这听觉真是灵敏啊!” 众人皆倒,也有不怕狗咬的问苍霞,苍霞偷偷翻译道:“它说,别问,不要问,不许问!” “为什么?”越是不想让人知道,就越是叫人想挖掘秘密,这是人的劣根性。众人用骨头拐走十三小狗狗,沉声求四四道:“告诉我们吧。” 四四无奈的叹了一声,脸上闪过尴尬的神情,欲说无言,但也耐不住这么多人催促啊。只得咬牙道:“文里的温温是条母狗,如果是十三弟,估计他宁可自杀。” 众人闻言,尽皆跌跤,指着苍霞半晌无语。 25狼狈为奸 由于前世养成的习惯,紫薇做事极有成算。她如今才八岁,还有时间去布置和谋划。虽然她希望快些长大,放开手脚做事,但又期盼再多一些日子,让她把一切都打点好。 年节过后,紫薇悄悄把小鱼送入湛泫苑,小鹰的感激不在话下,胡一刀亦对紫薇肃然起敬,觉得她年纪虽小比自己却能干的多。紫薇借机把红花会和药王的争执夸大数倍,再融入自己涉险的过程,听得胡一刀心潮不住的起伏,并暗指自己没有防身之术容易被欺负。 胡一刀是慷慨之人,紫薇又是他认下的义妹,除了一刀父亲耳提面命的胡家刀法不可外传,他毫无保留的把身法、轻功、内劲悉数授予紫薇。紫薇得了胡一刀的好处,也不吝啬,暗中拐弯抹角教导胡一刀为人处事之道,使他受益匪浅。 接着一段日子里,赵姨太等人明面上没有太大举动,只是悄悄拉拢紫薇拨去照顾夏家氏的竹琴。照紫薇的话,竹琴是雨荷不忍夏家氏寂寞,送来伺侯她的丫头。夏家氏红着眼留竹琴在跟前听用,高兴之余未免对外孙女又上心几分,命手下的婆子手把手教紫薇绣花,备了个小厨房让她学着做膳食。 刺绣、馈灶这等姑娘家的活计,紫薇不想学,却也没有理由推脱,只能受着夏家氏的好意。可是,紫薇有个缺陷,亦可以说是她的长项,那就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何况,她就是想敷衍了事,赵姨太母女也会挑刺。 无可奈何,紫薇每日重复着绣花、烹饪,一天下来,满手俱是针眼,胳膊上还有油沫星子炸出的伤痕。紫薇由着丫头为她擦药按摩,心里咬牙一遍遍咕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些时日紫薇过得艰难,若要说安慰,除了小狗温温的陪伴,便是小鹰避开眼线跳入静轩,演示给她看几次胡家刀法。小鹰施展的刀法不到火候,但已经入了意境,倒是个不错的练武苗子。紫薇把胡一刀传授的正阳内功交与小鹰,叮嘱他早晚运行一周天不可荒废。 经历前世,紫薇深知自己的人脉有多重要,更明白要自身没有弱点,就得让身边的人跟着变强。紫薇在深水火热的日子里,也不忘拉着贴身丫鬟一起折磨,命她们记下内功口诀,关在园子里扎马步,并按自个儿的喜好选用兵器习武。每到吃过晚膳,紫薇会叫丫头上前巡视一遍,若做得好有赏,要是违了命拉出去打十鞭子,关入柴房不许吃饭,直到人赶上进度。 在紫薇的高压之下,鹦哥儿等人进步迅速。当然,紫薇不单单指望几个小丫头,府外收留的孩子更让柳妈一一分置,喜欢读书的入学、爱习武的塞给教头、愿学手艺的找来师傅指点、志在经商的给点小钱做本,看他能不能成…… 紫薇今后的势力,正在她的运筹下慢慢成型。然也就是紫薇这般从容不迫的气息,和她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使夏霜芝整日睡不着吃不香,思来想去竟走了一步险棋。 赵姨太的意思是紫薇还小,来日方长不用急着拿下她,得想个好计策再动手。可夏霜芝她等不及了,眼见紫薇一次次破解她们设下的圈套,夏老爷对紫薇愈发看重,而夏兰心的名声反倒被败坏了,她的心哪里能静得下来? 夏霜芝是个妇人见识浅薄,脑子又不好使。如今,赵姨太不帮着她,自然想找个同盟,她想了几回,还真被她想到一个人,她的前夫郑同。 夏霜芝捎婆子打听,据闻郑同休了她之后过的很不如意。郑同家是败落的书香门第,自喻清高,实则常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晃荡。郑家娶霜芝就是为了钱,嫁妆到了手大把大把花用,待银钱用尽了又骗着霜芝向夏老爷讨要,以为得了棵摇钱树。一次还罢了,次数多了夏老爷怎么肯依?自是把女儿丢开手。 霜芝也没敢怪夏老爷,这门亲不是夏老爷为她定的。是她看中了郑同的好相貌,央求赵姨太给老爷子说的项。夏霜芝傻是傻,但被郑同赶出夫家的时候,确实认清了他的面目。可她仔细思索觉得用上一用不妨事,郑同不是缺钱吗?自己就给他。而且,怎么说兰心都是郑同的亲生女,兰心得了夏家,对他也是有好处的。郑同如何不依? 夏霜芝在郑同家当媳妇的那阵子,也晓得丈夫专交结三道九流的朋友,指使他联络一些闲汉,自己再设法使紫薇出府,把她除了去。或是,辱了紫薇的身子,叫她羞于对人,自尽了方是最妙的。就是常常散布对紫薇不利的言词,对如今的兰心也是极有助益的。 到时候,兰心得了夏家,郑同这颗棋子算是丢过墙了,别想在她手里要到好处,也算对丢弃她们母女的报复。郑同要是说些什么,有了钱有了夏府撑腰,她有什么好怕的?写个状纸告郑同诽谤,往衙门里一递,郑同还不得老实坐班房?郑同一个穷酸有什么钱疏通关节?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夏霜芝越想越是放心,初一便找了上香的借口出府,请了郑同在茶馆叙话。郑同手中拮据,听说霜芝有事相商,哪有不来的理,早早到了包厢内喝着茶水,细细考究前妻找自己到底为了何事。 郑同与夏府同住济南城,不过一个地处东侧的富豪之地,一方蜗居在西南平民穴的旮旯里。但总归在济南城中,这段时日郑同也听得些风言风语,说夏府一个姓赵的姨太,带着个被休弃的女儿。可笑的是,这被休的小娘子还是连同女儿一起被赶的。而这个失了姓氏,只能配个娘家姓的外孙女,竟是个不晓事的,平日喜欢偷东西。幸亏,是个二门不跨的女眷,最多只是夏府后院遭殃,但夏家出了那么个女儿,又得了这么个外孙女,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开始听到流言,郑同不过跟着骂了几句,压根没有想到自己遗弃的妻女。毕竟,济南城里姓夏的多了去。但醒了酒回头一想,自个儿前妻的庶母不就姓赵吗?她又带着女儿被休,一块儿回的娘家,本身又姓夏,一一对上。 郑同暗骂霜芝对孩子教养不力,摸着空乏的衣兜,想着如何把女儿讨要回来,并诈讹一笔银两。为此,郑同着意打听闲言,探得其中女孩的名字果然叫兰心,与自己女儿同名。郑同打着算盘,女儿领回门,不仅可以当小丫鬟使唤,等用完了钱财,还能当妾卖了挣两个酒钱。听说兰心长得不错,算算也已经十岁了,郑同满意的点头,一边喝着茶心道,就是夏霜芝不找他,过段时间他也要找上门去。 夏霜芝头戴斗笠遮着面进门,之后命丫鬟在外受着,自己坐下于郑同商议。郑同早把霜芝母女忘在脑后,但为了他的目的,少不得说上几句场面话。霜芝见郑同着意讨好的样子,心里更添了几分底气,也不拐弯抹角干脆的把计谋说了。 郑同闻言,心里忍不住叫好。要是兰心继承了夏府,那他便是老太爷了,夏府的一切就是他的。郑同往日总看不顺眼的夏霜芝,此时在他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郑同看霜芝的眼神,如同看到散财童子。加上郑同满心是夏府即将到手的家财,对夏霜芝字字讨好,句句逢迎。 夏霜芝听着得意,她哪时被郑同如此捧过?但霜芝未曾忘了初衷,压低音色与郑同议论该如何行事。郑同劝霜芝先回夏家,他在外面动手。郑同想着既然紫薇坏了兰心的闺誉,那他就让紫薇私生女的名头上再加个□的名声,丝毫没想过紫薇才八岁的年纪。 郑同兴冲冲跑去酒馆撒布谣言,哪管说这番话带累自己的女儿。然而,事实并非如郑同想得那般顺达,第二日他说的话非但没有传出,反倒是郑家这些年的作为传遍大街小巷。说郑家老爹老不修,六十五头上还纳个十三岁小妾的;说郑家娘子贪便宜,总爱串门子偷鸡摸狗的;说郑同娶妻为财,钱财散尽狠心休妻的;说郑家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俩整日流连花街的;说郑同被窑姐儿骗财,让人打出柳巷的…… 一时间,郑同哪敢出门,只得躲在家中咒骂背后传言之人。他倒没想过话中的当事人紫薇,在郑同眼底紫薇不过是个小儿,哪来的势力传布流言?恐怕,是昨夜太兴奋言语中过于唐突,叫别的酒客看不顺眼了,偷偷暗地里捅他一刀。郑同联络好几个酒友打听,皆不得而知只好吃下这个大亏。 至于紫薇的谣言,他是不敢再打这主意了。如今,他背后有个敌人,也不晓得是不是说了他郑家的是非便甩开手。但,此人一定是济南城的,而且是极为了解郑家的人,他怎能不防?无况,这些天郑家人被隔壁邻居嘲弄的,恨不得都把脑袋塞裤裆里,哪敢再说些闲言碎语?若请他人说道,他用什么打点? 郑同恨自己没问夏霜芝要银子,害他亲自上阵坏了名头,若不然给乞丐两个钱,让他们去说事,哪有这番波折?郑同愈想心里越有气,摇头怒骂砸碎了好几个饭碗。撒了气,他躲入房中写了封信,直到月挂当空才悄悄出门,来到与霜芝商定的夏府偏门口,把信交给看门婆子。 看门娘子得了信,不与郑同说什么,只管打发了人,自己进门把信递与二门处的白芍,再由白芍入芝院送入霜芝手中。霜芝没有才思,字却懂得几个,她取了信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是把紫薇弄出门,他请人教训,当然先得给他些银子雇打手。 夏霜芝瞒着赵姨太一一照做,并收拾了一副头面,暗中送与竹琴,并交待了一些话,当即承诺事后抬举她为一等丫鬟。竹琴得了意,立即怂恿夏家氏带着紫薇去进香,保佑夏雨荷的身子,也给夏家祈福。 夏家氏晚间同夏老爷说了提议,夏老爷沉吟半晌点头放行。实则,过了年他想请族内之人来府中做客,顺势认下紫薇。怎奈,夏兰心的事一出,与族人说起紫薇,人人推脱不愿前来。夏老爷感叹了半天,心道,既然山不就自己,只能自己去就山!夏老爷吩咐老妻,邀几个族里交好的夫人,或是小辈女眷同去烧香,把紫薇介绍给对方。 即在这暗波涌动之中,时至二月初一,夏家氏带着紫薇,协同两个姨太和霜芝母女一起出了二门,登上马车一路穿过城门,往偏郊香火鼎盛的普渡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康熙驾到,笑容满面的看向四四道:“老四,我听说十三变成狗了,来看看他。” 你是来笑话他的吧。四四心中冷笑,脸上却一脸悲伤道:“皇阿玛,你知道吗?十三说,前世在养蜂夹道弄坏了腿。死后入阴间,阎王说他的腿是被阳间帝王气冲煞所伤,不可投人胎。皇阿玛,你去劝劝十三吧,让他不要伤心了。前世,皇阿玛是对他最好的。” 康熙老脸一红,瞅着短腿抱着四四的腿肚,躲在四四脚跟后的小胖狗,唉叹一声走了。 十三悄悄伸出小脑袋,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康熙颓废离去的背影,感情有些复杂。不过,当扭过头看向四四的时候,眼睛又成了闪亮闪亮的星星。 十三用小肉爪子拍着四四的脸颊,道:“汪汪,汪汪。” 苍霞翻译:四哥,厉害。 四四抱着十三吻吻额头,摇着他的小爪子冲众人招手,道:“看了半天,请给回帖~~” 26护主 普渡寺距济南城不远,周围环境清幽,有些身份的大家夫人皆到此处进香。初春虽寒,然方过了年初一、十五烧香的女眷仍不在少数。夏家的马车到了庙门口停下,不待小贩们围拢,已有知客僧迎向夏家氏,招呼夏家女眷入内。 寺内飘荡着一缕缕佛香,紫薇闻着前世最熟悉的气味,跟着夏家氏来到主殿,接过僧人递上的香烛,认真跪拜磕头。紫薇是信佛的,经过阴间进而转世,对此更是深信不移。 夏家氏瞅着紫薇虔诚的样子,不住的颔首微笑。拜了佛敬了菩萨,夏家氏捐了大笔香油钱,知客僧收了馈赠,愈发殷勤的领着众人往偏厅歇息。 “哎哟,好疼!” “哎!撞了人怎么就跑啊!”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礼数?” 紫薇等人跟着知客僧步入回廊,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嚷,纷纷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知客僧。 知客僧眉宇一拧,瞬即赔笑道:“或许是哪家的丫鬟,冲撞了来客。小僧会让人查探的,各位施主放心,寺内没有歹人。”说罢,弯腰施礼请众人不要在意,跟着前行。 紫薇抬腿跨入偏厅,室内早有不少人割据一方,喝着茶冲进门的夏家氏点头。等和尚送上茶水,知客僧带着小僧退下,夏家氏不忘夏老爷的嘱托,忙拉起紫薇走上前一个个介绍,“这是我的外孙女紫薇。来,紫薇,见过族长夫人。” 族长夫人眼皮未提一下,垂首抿着春茶,脸上带着讥嘲的冷笑。 紫薇毫不在意族长夫人的态度,微微笑着施礼道:“紫薇见过族长夫人。”倒是夏家氏面色一沉,神色不愉的拖着紫薇往旁侧招呼,一圈子下来认了不少亲,却少有回应的。即便有两三个施恩般看了紫薇一眼,也是出于好奇,想瞧瞧夏雨荷的女儿是不是像她娘一样狐媚子罢了。 实则,夏家这些亲眷心底都暗骂夏家氏不晓事。今日,她们邀了好些名门的夫人女眷,来普渡寺进香,哪晓得夏家氏会带了个私生女来扫面子?奈何,左右俱是看戏的,就是族长夫人也不敢此刻训斥夏家氏,闹得自家难堪。二来,在场这么多人,自持身价的当然要顾及风度,如何能同个私生女计较?故而多是不搭理,倒无人出言辱骂。 即便是这样,赵姨太等人亦在一旁高兴坏了。只要夏家族人不认雨荷的私生女,叫紫薇得了难堪,夏家还能有她紫薇什么事儿?她们还怕有人抢了自己的家财吗? 夏家氏忍着怒意回座,紫薇对偷瞧着她嘀嘀咕咕的众人视而不见,大方的接过鹦哥儿递上的瓷杯品茗。细观紫薇这番悠然的气度,倒有不少大家夫人暗暗称赞。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能在众多白眼中从容行完礼,她人的嘲弄如同没有入耳,坐于风口浪尖上还能自得的品茶,可不是小户之家能养出的闺女,更别提从她身上看到夏雨荷的影子了。 场中有叫好的,自然有看不顺眼的。夏家族长的二儿媳本是想将三子过继给夏老爷,但夏老爷百般推脱。这些日子她隐隐听闻风声,说是夏老爷要把私生女接回家招婿,她胸中一口气便没有平顺过。如今,紫薇即在眼前,不同她想像的那般卑怯拿不出手,反而是进退有度,大方可人。 夏二媳妇哪里容得下紫薇悠哉,嘴一撇尖声嘲笑道:“今天出门上香本是请大家叙叙旧情,一起高兴高兴。谁知道佛门清净之地,居然遇上个不干净的东西,扫了大家的兴致。我们还是出去吧,别让她污了咱们的眼。” 众人不怀好意的觑视紫薇,夏家氏涨红着脸鼻子都气歪了,可紫薇仿若没听见夏二媳妇尖刻的言语,硬是不搭理。 “嫂嫂我陪你出去,和这样的人在一个屋檐底下,没的辱没自己的身份。”夏霜芝好似怕别人不晓得夏二媳妇口中之人是紫薇,推开椅子起身弄出大声响,轻蔑的瞥了紫薇一眼离席。 夏二媳妇不待见紫薇,更厌恶霜芝。心道,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居然叫她嫂嫂,真是不要脸之极。何况,夏霜芝和她女儿也是祸害,前些日子让夏家的名声蒙羞不说,还要阻她儿子的财路。夏二媳妇冷冷白了夏霜芝一眼,心中嘲讽,亏她这样脸皮厚的女人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要是自己恐怕躲在房里不敢出门了。 夏霜芝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时拉长了脸,眼看要起争执,赵姨太一把拉住女儿的衣袖,把霜芝带出圈子,双眼狠狠瞪视着霜芝示意她闭嘴。夏霜芝只得不甘心的站立一边,鼻中喷着闲气。 夏二媳妇口中说出去,身子却不动,在座都明白她想看紫薇出丑,众家夫人无不交会着眼神,眸底尽是嘲弄。族长夫人面上不露,心中却恨二儿媳、夏霜芝没成算,说些让外人取笑的话,对方笑,笑得还不是夏家人?紫薇的事是夏家的禁忌,把她的事闹大了,夏家的女儿还能嫁好儿郎吗? 族长夫人又气又急,更不知如何设法缓解。她身侧请来的县主簿夫人是个好事的,转着眼珠笑问紫薇道:“紫薇姑娘,你婶婶说这厅里有脏东西,你说该怎么办呢?” 主簿夫人的话方落,四周响起稀稀落落的取笑声。夏家氏黑着脸,想领着紫薇告辞,竹琴在旁劝说让她别得罪了在场的夫人。夏家氏只能眼睁睁看紫薇被欺辱,哪里有一点解决的法子? 紫薇清冽的双眸环视众人,轻声笑道:“这位夫人说哪里话?佛家净地怎会有脏物?何况,在佛祖眼中众生平等,我等今日诚心拜佛,捐了香油钱到此入座,喝口茶讨个心境。难道,有人不是来静心的,而是来洒扫的?” “你……”夏二媳妇听着紫薇的讥嘲,又闻起伏的笑声,冷盘通红的指着紫薇说不出话来。 紫薇无视夏二媳妇缓颊一笑,带着颇为语重心长的口吻道:“看在座的皆是长辈,紫薇好心劝一句,小心留下口德,别在菩萨眼底下口出秽言。若不然,到寺庙不是祈福,反倒是造孽来的。” “你这个……”夏二媳妇哪还能忍,一屁股跳起来,堆起满面横肉张口喝骂。族长夫人挥起手掌砰的拍上茶几,冲儿媳妇骂道:“住口!没脸没皮的东西,给我站到身后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夏二媳妇见婆婆发怒,心下有些慌张。她嫁的不是夏族长依靠的长子,也并非族长夫人最疼爱的么儿,怕两老百年之后什么都不留给他们夫妻俩,平日只能低头伏小逢迎讨好公婆。为此,还计算起无子的夏老爷,想过继儿子得一分助力。没料到,因为夏紫薇的事惹恼了婆婆,真是后悔不及! 没有些手段,如何当得族长夫人?夏二媳妇对自家婆婆知之甚深,立即垮了脸,心里害怕不敢多言,蹭着步子藏下羞得通红的脸,躲于族长夫人身后。 夏家大儿媳见冷了场面,赶紧说了几句逗趣的话,待融洽了气氛又问了紫薇几句。紫薇不咸不淡的回应,举止言行中透着高贵的气度。众者看入眼中无不点首,女眷细探紫薇,又偷偷瞧了瞧身边的女儿,尽皆摇头。心道,要说自家的女儿那也是被疼宠着养大的。然只是看着娇贵,与尊贵虽说是一字之差,但却是截然不同的。 族长夫人心底也咕哝,算着刚过了年紫薇也就九岁之龄,但她说话谈吐哪里像个孩子?自己的孙女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帕子娇滴滴的神情,最多算是个小家碧玉。可那夏紫薇呢?即便坐于角落,仍叫人忍不住看过去。瞧她小身板挺得笔直,与人回话时的口气和神色,那一举手一抬足下的风情,都是他人万万难比的。 族长夫人暗暗沉思,她知道夏雨荷说过的话,说紫薇的生父是皇帝。如今看来倒不是假话,要不,夏雨荷她能养出这么尊贵的女儿?族长夫人很有些见识,觉得紫薇不是寻常姑娘家,日后只怕贵不可言。当即便决定回家劝劝丈夫,让他与族弟交好,认下紫薇,说不定紫薇享了福能记起他们,拉拔一下,也成就夏家一场富贵。 退一步说,就算紫薇不是皇帝的女儿,可小小年纪便有这样坚忍的心性,是常人能做到的吗?这般的人物施恩总比结仇好,夏老爷的财势最后怕还得落入紫薇手里,自家下任族长的位子或许还要靠紫薇帮寸,何必生了嫌隙? 至于紫薇的身世,都是八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何必翻出来让旁人笑话?再者,紫薇又不会嫁给她的儿子,有什么可烦心的?想到这里,族长夫人对夏家氏便亲热了几分,不经意间与紫薇搭了几句话。 众人见转了风向,便不再拿紫薇的身世说笑,一个个谈起济南城近来的传闻,或是聊着家里长短。女孩们哪里坐得住,央求着长辈让自己出门去寺院里走走。女眷们想着寺庙里安全清净,也不拦着,命丫鬟跟着一起去伺候。紫薇也不可避免的,被夏家氏撵了出去,告诫她好好趁这个机会交几个手帕交。 紫薇不与众多小姐同步,慢慢踱步在后,没想有人在前方等着她找茬儿。 “都是你,害我娘亲被骂!你不要跟着我们,你走过的路都是脏的!”夏二媳妇的女儿夏娟冷哼着撇过脑袋,冲紫薇发火道。 “可笑!”鹦哥儿为紫薇挡驾道:“这寺庙是你家盖的吗?这条路是你家开的吗?凭什么不让我们小姐走?我看你才脏,说出的话都是臭的!” 鹦哥话音刚落,春丫头接过话头道:“就是!你们这些丫鬟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们小姐拉回厅里,让你们夫人好好管教管教!免得出来说话,一张嘴就丢了我们小姐的脸。若非她与我们小姐同族同姓,我们还懒得提醒呢!” 被紫薇□过的丫鬟,寻常丫头哪里是对手?跟于身后的丫鬟楞在当场,皆不知该如何护主。 “你……”夏娟瞠目指着鹦哥、春丫头,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旁主簿的女儿拉着她劝了几句,并回头学着往日主簿夫人的常说的话,对紫薇冷喝:“你算什么东西?你只是个私生女,她可是族长的孙女!你居然让两个奴婢侮辱主子,真是……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秋丫头双眼一瞪,讥笑道:“我们便是代小姐回话。让小姐和你们说话,平白掉了身份!” “紫鹃!这贱婢子竟敢这么同我说话,给我打!”主簿的女儿黄凤招过贴身丫鬟,手指秋丫头怒骂。 紫鹃接到小姐吩咐,哪敢抗命?她跨步上前,挥起右臂朝着秋丫头的嫩脸就是一巴掌。 秋丫头急退两步,左手迅捷的抓住袭来的手腕,反臂一扭握着紫鹃的胳膊,身子一缩从对方的腋窝下钻入敌手的背后,抬腿踢向紫鹃多肉的臀部,踢得她覆面一跤跌倒在地。秋丫头溜着眼珠轻视的瞅向黄凤,笑道:“不服气再来啊,正巧给我练练手。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你……气死我了!”黄凤跺着脚,扯着手帕哭闹着命丫鬟报仇。可怜,这些丫头哪里是春、夏、秋、冬的对手,俱皆被打倒,鹦哥儿更在口头上狠狠折辱了两个娇小姐。 夏娟气急败坏的扭着身子,哭丧着脸道:“我们回去,让奶奶做主!” 黄凤方欲答应,花园中响起一片娇呼,一道身影猛地向她蹿来一个剧烈的碰撞,两人尽跌倒于地。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少,回帖的更少,哎…… 看来大家都不喜欢小剧场。t_t 27路过打酱油的也要利用 “哎呀,好疼啊!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姑奶奶!”没想到被撞之人还未诉苦,始作俑者已跳起来诬告了。 由于事发突然,夏娟等人眼见黄凤被撞入花坛,耳边听着她哀叫连天,呆了片刻方想到过去搀扶。无料,另一头自食其果的女孩灵活的爬起身,双手插腰圆溜溜的眼睛环视众人,眸子里闪着计算。她脸带愤恨的指责开骂,把小姐丫头们吓傻于当场。 不会吧?紫薇观察着横冲直撞出场,事后又嚣张异常的女孩,心中冒出个书里的人物。紫薇心下存疑,悄悄示意鹦哥儿几人与自己一同退出圈外。 “说啊,你们撞疼了姑奶奶,怎么赔我啊?唉呦,我的肚子好疼,我的腿我的手也好疼啊!”女孩含着狡黠的目光,掠过呆滞的女眷,翘起嘴唇讹诈道:“还不快拿出银子赔我,难道要我去报官吗?” 天啊,看着比自己还小,居然口称姑奶奶,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这么没规矩!夏娟好容易回过神,望了眼左右的丫鬟攒下底气,咽下口唾沫道:“你谁啊你?自己跑过来撞人,还好意思说我们撞了你!你去衙门好了,我们还要告你个勒索呢!” “哼!”女孩仰起下巴,瞪视着夏娟不怀好意的冷笑道:“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小燕子!” 果然!紫薇心道,小燕子此时不是该在尼姑庙吗,怎么来济南了?就算离开了那个静慧师太,也该去京城啊?不过,胡一刀、白吟霜、陈家洛都来过了,再飞来只小燕子没什么可惊讶的。紫薇低声吩咐贴身丫鬟走远些看戏,不要被扯入纷争。 夏娟嗤笑道:“小燕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连个姓都没有,是没爹娘管吧?怪不得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呸!”小燕子一口唾沫吐上夏娟的衣衫,不待对方反应,开骂道:“你的名字才乱七八糟,你们全家乱七八糟!你竟敢跟姑奶奶这么说话,我叫你好看!” 夏娟哪曾见过这样泼辣的女孩?不仅被小燕子吐出的唾沫恶心坏了,更因她接着的喝骂气疯了。哪晓得小燕子骂完话,忽然对着她狠狠撞来,把她重重推倒在地。夏娟惊呼了一声,即被小燕子一屁股坐在底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招呼着夏娟全家。 丫鬟们已扶起了黄凤,又怕小燕子压坏了夏娟,害她们回去被训斥,只得纷纷逼上前帮忙。小燕子常跟着静慧师太化缘,又辗转流落到济南,见惯了是非,哪里怕这些小场面?别看她个子不高,劲道却不小。小燕子飞快的跳起来,迎上丫头提腿便是一脚,踢得对方仰天一跤,并压倒了她身后跟进的奴婢。小燕子仗着身子矮小,灵活的在丫鬟胳膊下钻动,贴着她们的身子穿行,一双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拉下一条条裤带。 丫鬟们一无所觉,仍追着小燕子追打。不经意间,丫头们的裤子一条条滑下膝盖,她们不是被绊倒,就是羞着脸去拉自己的裤子,如何顾得上追讨小燕子?小燕子嘻嘻笑笑的逃出包围圈,刚欲扬长而去,听得声响赶来的知客僧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喝问:“可抓住你了!你是谁,跟谁进来的?为何在我寺内骚扰香客?” “什么香客臭客的?我不知道!我要进来就进来了,谁管得着?再说,你们的门是开着的,为什么不让人进?你这个和尚快放开我,要再抓着我小燕子,可别怪我不客气!”小燕子挥舞着手臂,踢着小腿,疯狂的挣扎着怒吼。 知客僧闻言皱起浓眉,心知手里抓的不是个良家闺女,倒似市井里的混混。知客僧摇头叹息,他也不想惹事,只是这几日有许多夫人小姐来诉苦说,有个女孩撞了她们非但不道歉,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更有被撞过的小姐丫鬟们,丢了钱袋失了配饰的。寺里出了贼,那可是影响清誉的,次数多了还会有香客上门吗? 因为这个缘由,今日僧人十步一哨,紧盯着寺内的动静。这不,他方到花园里查探就有小姐告知被人冲撞了,又听到不远处的大声的喧哗和惊叫,忙急匆匆赶来,果真抓住了罪魁。没想到,却是这么小的孩子。 跟于知客僧身后跑来的小姐们七嘴八舌的提醒道:“师傅,别忘了,我的钱袋被偷了!” “就是啊,就是啊!我的玉佩也不见了。” “还有我的金步摇。” “对啊,看看是不是她偷的!” …… “这……”知客僧可算是世外之人,即便是小燕子这样的小女孩,也不便他来搜身。只得请场中年纪最大的嬷嬷,上前翻找小燕子衣内的事物。在场之人谁也不听小燕子的叫嚣,任由嬷嬷鼓捣。不多时,嬷嬷手中已抓满了钱袋和饰物。 “哎,这个是我的!”夏兰心欣喜的伸手,欲接过嬷嬷掌心的钱袋。 “你说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你们都偷我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证据说,这些是你们的?”小燕子踢着腿,怒视夏兰心质问。 “我……”夏兰心一时被问住,不知怎生辩解。 知客僧也默默点头,觉得小燕子是偷儿不假,但让众多小姐随意拿取失物,也非良策。要是没有丢失,却故意贪便宜,如何是好? “若是领取钱袋,先说说里面银钱的数量,或放了些什么。要是想拿回首饰,相信众位小姐的饰物上都刻着记号的。”紫薇对佛门净地还是颇为尊重的,不想知客僧为难,提议道。 知客僧闻言心喜,回头一顾见是位气质出尘的小小姐,赶紧道了声佛号,施礼谢过。 小燕子用白眼刺了下紫薇,随即看向知客僧道:“既然都拿回去了,干嘛还不放开我?” “放了你?”知客僧吃惊的打量着小燕子,不知对方是真傻还是作假。他叹了口气道:“你在我寺内偷窃,败坏我普渡寺的名声,怎可放任你?先把你关入柴房,等请了衙役把你送入官府过堂,再做定夺。” 小燕子听不懂文绉绉的话,只知道要把她送官,她吓得边是讨饶又是威胁。但在众多苦主面前,知客僧哪敢生出慈悲心肠,当即命小和尚取了绳子,结结实实把小燕子绑了,更怕她口角不净,干脆连嘴也堵住了。知客僧待小燕子被送走关起来,又对一众香客道了罪,并为各个厢房添了茶水果品,方才离去。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黄凤被小燕子撞进花坛,划破了脸皮,正恨的咬牙切齿。她偷偷唤过紫鹃,悄声吩咐她去柴房,势必也要让小燕子破相。紫薇耳目聪敏,听得黄凤的主意,转目一思,立即招过鹦哥儿、春丫头嘱咐了几句。 春丫头、鹦哥儿默默应声,听罢紫薇的嘱托,悄然跟于紫鹃的身后。沿路紫鹃问了不少和尚,方打听到了小燕子的关押之处,当行至偏僻小院,有两个小和尚正守着院门。紫鹃笑着上前打点,说要进去看看小燕子,替小姐问些话。 小和尚晓得被关的是个偷儿,见紫鹃寻来,以为是失了东西没有找着,来问失物的。况且,又是拿了赏银,自然法外施恩,让紫鹃快些问,自己先去别处察看。 紫鹃前脚步入小院,鹦哥儿、春丫头两人后脚跟进,联手从其背后打昏了紫鹃。鹦哥儿快步入了柴房,春丫头则拖着紫鹃出了园子,把她弃在暗处。自己偷偷巡视着院落,盯着小和尚的动向,为鹦哥望风。 “呜呜呜……”小燕子被关入柴房心惊胆颤,看到来人,忙哼着鼻音相求。 “嘘——!”鹦哥儿故作紧张的望了望合上的门扉,来到小燕子身边,轻声道:“你别说话,先听我说。” 小燕子知道此时要依靠眼前的人,只能睁大眼点头表示听话。 鹦哥满意的点着下巴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刚才你撞倒的那个小姐的丫鬟。” 难道是来找她报仇的?小燕子急红了眼,又开始挣动。 鹦哥儿压下小燕子的暴怒,柔声安慰道:“哎呀,放心好了,我不是来打你的,我们小姐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小姐说了,她撞伤了你,很是过意不去,让我偷偷给你送点银子治伤的。” 啊?她还真信了自己的话啊?不过,就是这样才能帮忙啊!小燕子转动灵活的眸子,示意鹦哥取出她口中的破布。 鹦哥儿摇头道:“不行,外面有人守着,你说话又大声,我可不敢帮你。再说了,我只是按我们小姐说得,来给你银子。”鹦哥从怀中取出几锭碎银,塞入小燕子的衣襟。 这么多啊?看来这小姐傻归傻,人倒是不错的。小燕子后悔去偷东西,早知那些小姐如此好骗,不如诈些银子得了。也不用露了馅,被绑在这里。 鹦哥哪理会小燕子懊恼的神色,小声解说:“你可记住了,给你银子的是我们小姐,黄凤。黄颜色的黄,凤凰的凤。她是济南城里最好心的小姐了。哎——!”鹦哥儿瞅了瞅小燕子,为她理了理发丝,哀叹道:“你不知道,本来和尚也不想抓你去衙门的,都是那个夏府族长的孙女害了你,她硬要嚷着报官的。” 小燕子听闻双目尽赤。 “不用急,我跟你说啊。就是那个被你骑在头上的小姐,她叫夏娟,是夏家族长的孙女。族长知道吗?族长就是济南城里所有姓夏的人都归他管。夏就是夏天,热天的夏。” 鹦哥儿不等小燕子回应,继续说:“你想啊,那个夏娟多凶啊?你这么打她,她怎么肯吃亏呢?当然要和尚绑着你报官啊,不然,她就说这庙里的坏话,还有人会来上香吗?和尚自然不敢不听她的话。” 小燕子听着不住点首,心里对着夏娟又是一通咒骂。 “其实啊……”鹦哥儿摇头叹息道:“我家小姐黄凤的爹是个主簿,也就是个小官。可你知道吗?我们小姐可怜啊,被那个夏娟抢了爹哦!不然,还可以为你求情的。我们小姐说,你也是没有办法才去偷的。要不是日子难过,否则谁愿意偷啊?” 就是,就是啊!小燕子拼命点头,表示认同黄凤的话。 “你不知道,我们小姐苦啊!她看见自己爹和夏娟的娘,偷偷抱在一起!”鹦哥颇为气愤的说着,胸口不停起伏。 小燕子听了鹦哥儿的话,瞪大了眼。 “你也不信是不是?可这是真事,我们小姐亲眼看见的。可她不敢说,好几次偷偷跑去找她娘,你知道她瞧见什么?”鹦哥看向小燕子。 难道,她娘也在偷人?小燕子以眼神吐露心声。 “想不到你这么聪明啊!”鹦哥一副不敢置信的估量着小燕子,颔首附和道:“我们小姐看到她娘和府上的长工在一起,还亲亲抱抱的。我们小姐快愁死了。” 小燕子见鹦哥儿夸她,自得的笑了笑。之后,想起那不幸的黄凤小姐,心里又未免觉得好笑,爹娘都偷人,真是比她没有爹娘的还可怜啊!稍歇,转回心思,看到身上绑着的绳子,感觉自己也快愁死了。 鹦哥轻声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对不对?我们小姐说了,她不想再在那个家里呆下去了。你想想,我们小姐爹娘的事若是被人发觉了,她还怎么活呀?我们小姐这两天就准备离开济南城了。” 鹦哥瞧小燕子听得认真,换了口气道:“不过,我们小姐为你可惜,想要救你。听着啊,要是你被抓进官府,你就求见她爹,让我们小姐的爹救你。要是他不见你,你就把他的丑事说出来,威胁他放了你。我们小姐的爹好歹也是个小官,放你还是可以的。”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小燕子感激的望着鹦哥儿。鹦哥缓缓摆首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们小姐吧。反正,你可不能让夏娟得意。” 对!敢叫人送她去坐牢,她不会让那个叫夏娟的得意的!她一定要说出夏家的丑事!小燕子狠狠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走了。你放心吧,就是见了官,你也很快可以出来的。”鹦哥儿起身,俯视着小燕子道:“你可千万别说,这事儿是我们小姐告诉你的。” “嗯嗯。”小燕子哼着鼻音,示意自己知道。 鹦哥儿轻手轻脚的出了柴房,不远处的春丫头朝她招手,鹦哥会意的悄声蹿出院门,两人结伴同回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康熙没看成小十三,心里忧闷。太监魏珠给出了个主意。 天气热呀,十三趴在树荫下,吐着小舌头。 康熙偷偷摸摸走近,蹲下身子,摇着手里的肉骨头,招呼:“小十三,来皇阿玛这里,来啊~!” 傻瓜才去呢,那么热的天啃什么肉骨头呀!十三扭过头,短腿一抬骨碌站起来,撒腿就跑。别看四只小短腿,跑得还真不慢,末了还蹬着后腿,一下子投入四四怀里。 四四温柔地喂狗狗,哦,不,是小十三喝绿豆汤。 康熙悄悄站在儿子身后,咬断了肉骨头。 ———————————— 看完四四小剧场,讲一声可能要发生的悲剧,本文要入v了。 十分感谢回帖的朋友和一直支持我的大家。 如果可以,还请大家继续鼓励,万分感激。谢谢! 28突如其来的变故 黄凤几人回到厢房,众多夫人瞧着女儿衣衫不整,发丝散乱尽皆惊叫着起身,拉过各自的女儿询问。当得知寺庙里进了偷儿,女儿才中了毒手,立刻命丫鬟请来知客僧解释,并训斥丫头们护主不力。 知客僧被急招着赶来,他知晓在座的贵妇人不能得罪,只得殷勤的辩解,让小和尚替众人换过茶水,送上点心,又预留了斋饭说是赔罪。 房里的夫人们也有不少明白事理的,晓得寺庙门口虽然有小和尚看守,但门没关啊,只要看着样子是来上香的,或是挤在香客之中的,和尚哪里能拦着不让进呐?众家夫人前前后后把女儿检查了一遍,瞧着也没有多大损伤,亦就不再不依不饶。 即便主簿夫人看着女儿脸上破了皮,想继续理论,也被黄凤劝下,说自己不过受个小伤,别因此打搅了佛门清净。听得众人直夸她有慧性,哪里知道黄凤是怕母亲嚷嚷着找来小燕子,害得被她打发去破相的紫鹃给指了出来。 “怎么还不回来?别出了什么事吧?”瞧紫薇的丫头都给她买来了庙门口的糕点,紫鹃却仍未出现。黄凤小声嘀咕着,坐立不安的吃着素斋,眼睛不停地瞄着敞开的厅门。 主簿夫人注意女儿好久了,颦眉轻问:“凤儿,你在想什么?你好歹是个小姐,怎么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看看那边,人家私生女都比你有气质,站有站相,坐有坐姿,你呢?真是给我丢脸!快给我收拾好了,不要让人笑话!” 黄凤心中已急得冒火,主簿夫人的指责怎听得入耳?她摔下竹筷乍然起身,指着紫薇骂道:“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被那个小燕子给撞伤?都是她害得,你还夸她?” 夏家氏心头一跳,想说句缓解的话,不料有人比她更急。 “怎么回事?” “小燕子是谁?” 主簿夫人与族长夫人先后发问。主簿夫人怕自己女儿吃了亏,自然要讨回来。而族长夫人为了今后的打算,此时却要维护紫薇,故而询问。 “回夫人的话。”族长夫人身边的丫头回禀:“小燕子就是那个偷入寺庙的贼人。” “哦。”族长夫人赶在主簿夫人兴师问罪前,面朝紫薇问道:“黄小姐说是你害她受了伤,你怎么说?” 紫薇柳眉一挑,摄人的目光冷冷的望着黄凤,同时嘴角浮起微微的讥笑,看得黄凤背脊发凉,想要退一步却撞上座椅,一屁股跌在红木椅上喘着娇气。 眼前的架势,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理儿?夏家氏刚松了口气,没思量的夏娟又冲上来一句,“你看什么看啊?你一个私生女,居然也坐在我们中间,还跟我们一起进膳,真是……” “你给我住口!”族长夫人瞪着眼厉声喝道,说罢转朝二媳妇怒骂:“没有眼色的东西,还不把自己女儿带下去,丢人现眼!” 紫薇目送夏二媳妇抓着夏娟的胳膊站到一边,母女俩被族长夫人的怒色吓得缩起身子,紫薇弯着唇角笑道:“想必族长夫人已经明白了,令爱说话和她娘亲一样太直爽,紫薇受不起。不过,夫人放心,我从不与人一般见识。” 主簿夫人因黄凤的退缩生气,觉得女儿不像自己,就算诬告了,可也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畏缩啊?如果怕,那当初就不该指控!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她今后还有什么脸出来会客? 主簿夫人感受着一道道向她射来的嘲讽视线,肚子里便慢慢积了口气,见族长夫人帮着紫薇说话,已是不乐意,瞧紫薇能言善道,更是愈发难忍怒意,大声质问:“夏姑娘骂你,难道我女儿也骂你吗?还是你自己讨骂!你……” 紫薇冲着主簿夫人飞了个刀削似的眼神,惊得她话语一顿。紫薇淡淡环顾着在场的丫鬟,提醒道:“夫人何不问问自家的丫鬟?” “哼!”她怎么会怕一个小丫头?主簿夫人抖去寒意,挺了挺胸,唤过跟于黄凤身后的丫鬟道:“你说,刚才是不是她为难小姐了?” “奴婢回夫人话,是这样的……” 丫鬟方要叙述,黄凤朝对方递了个眼色,丫鬟为难的停下口舌。 紫薇也不追究,只是淡淡说道:“记住,你说完后可要对着佛祖发誓的。最好明白,在菩萨眼底下说谎,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丫鬟心惊的抬眼看向紫薇,又慌张的朝着在座的夫人环视了一圈,不愿说假话又不敢违背黄凤的意思,正于左右为难之际,族长夫人打破沉静道:“我说黄夫人,她们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闹了些笑话,何必认真呢?你说是不是,夏家氏夫人?” “是啊,是啊!”夏家氏不想起纷争,她自己不是个会理事的主,事事都渴望息事宁人,当即点头附和族长夫人,怕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回去遭夏老爷的骂。而场中的多是夏家的亲眷,自是帮着族长夫人和稀泥。 主簿夫人瞧着丫头期期艾艾的样子,知道今日是难不住紫薇了。她没想到紫薇区区一句言语,就吓得丫鬟不敢为主子说话。心底暗惊,觉得眼前的女孩不可小觑,但已经得罪了,何况紫薇的身份,主簿夫人是绝不会去结交的。再者,这件事不仅丢了面子,更让女儿失了闺誉,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主簿夫人想着不如回家同丈夫商议着,看看是否能设法报这一箭之仇。脸上却缓了神色,挤出笑脸道:“夏家夫人说的是,我膝下只有黄凤一个女儿,未免紧张了些。今次之事是我儿鲁莽了,我回头骂她,你们也不要太在意了。” 没料,紫薇颔首回应主簿夫人的话,笑道:“夫人放心,不是紫薇的错,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众夫人听了紫薇的话差些笑从口出,眼中藏着轻视的讥嘲,笑主簿夫人的女儿本是原告,不想转眼成了被告之人。这些讽刺的眼神,弄得主簿夫人尴尬不已,心里更是恨死了紫薇,不停的暗暗诅咒。主簿夫人不再搭话,呆坐了片刻,起身欲回府。可黄凤却拉着主簿夫人不让走,说自己的贴身丫鬟紫鹃闹肚子,去了茅厕到现在还没回来,要等一等。 女儿是娇养的骂不得,无况如何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训斥?主簿夫人心头气极,脸上却只能赔笑着坐下。又有谁知晓她十指的指甲,都快抠破掌心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语的闲聊着,主簿夫人早已等不及,命底下的丫鬟去茅房找人。可是,却没有一个得见的。好容易在主簿夫人喊来知客僧前,紫鹃苍白着脸走进厢房,倒把夫人们吓了一跳。 主簿夫人质问道:“你去干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娘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紫鹃肚子疼,去茅厕了。”黄凤怕母亲看出猫腻,急着插嘴并溜着眼珠,朝紫鹃使眼色道:“紫鹃是不是啊?” 紫鹃被打昏好久才在疼痛中醒来,她摸出竹林哪里敢再回那偏僻的小院?紫鹃本已准备顶着小姐的骂,吃一顿手板心的。没想到小姐主动为她开脱,紫鹃自然乐的应下,回道:“是的夫人,奴婢不知怎么的肚子疼,就去了茅房。” 主簿夫人摇头不解道:“那刚才千秋怎么没找到你?” “这……”紫鹃不知如何应答,倒是黄凤帮寸道:“娘啊,寺院每日那么多人上香,如厕的人也多,茅房应该也盖了不少吧?或许,千秋没找到,或是漏找了。” 千秋不敢违驳黄凤的话,主簿夫人也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让女儿一口一个茅房的,没得叫人觉得不端庄。主簿夫人细看紫鹃的脸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想来说身子不舒服不似作假。便也放过了她,带着丫鬟婆子们起身告辞。 族长夫人瞅了瞅门外的天色,亦是日落时分了,便同主簿夫人联袂出了厅堂,众人跟于其后。出了寺庙,两旁的小贩见众多贵妇人涌来,怎能错过这般的好机会?一个个拿着兜售的饰物,争先恐后的挤上前,冲着夫人们七嘴八舌就是一番赞叹,不一会儿话头一转,说起自家买的东西有多好,接着又冲着妇人一通夸奖,无不是大方啊、和善啊、手头宽绰啊……一时脚踩脚,肩抵肩,人声鼎沸。 后院里的丫头婆子们,哪里拦得住这些身经百战的商贩?一个个被冲散了,夫人们为躲避小贩的热情,只能掏出银钱买些根本不想要的小东西。谁晓得,这掏钱的举动不仅没让商贩们退去,反而增添了他们的殷切,人群是一*的汹涌而至。众家妇人如何顾得上身边的人,各个握紧了自己的钱袋,生怕一不小心被人偷了去。 不知过了几许,众夫人带出门的马夫与小厮才姗姗来迟,推赶着小贩离去,把夫人们救出火圈。女眷们才松了口气,不想走到自家马车边刚欲登车,朝后一看,宝贝女儿却没跟来,心猛地一沉,急忙指使着丫鬟婆子去找,却哪里有孩子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其实众多读者早想问了,四四穿成了紫薇,为嘛八八、九九不笑话他?为嘛康熙不见怪呢? 苍霞摇头道:“话说,十三都变成狗狗了,你们认为八八还是原来的八八,康熙还是原来的康熙吗?” 众人稍稍缄默过后,彼此看了一眼,一大片猛然回首瞪着火辣辣的眼神,望着苍霞。 苍霞怕怕,还未说话,康熙在一旁跑了出来。只见她风姿袅袅的在众人眼前走过,脸如银盘大气端正,又带着一股子洒脱劲儿,仿佛草原上翱翔的鹰儿飞入了,是是非非的紫禁城。 众人尽皆摔倒。 29势态发展 贵妇人们焦急中等来回言,俱皆吓傻了眼,有惊叫的、昏眩的、晕倒的、破口大骂的……但皆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如同无头苍蝇,重复着跺脚急转,不自觉中咬破了嘴唇。 倒是族长夫人还能稳住心神,叫来家奴即刻报官,并悄悄嘱咐丫鬟小厮记下小贩的模样。可族长夫人明白,这些都是虚的,好比元宵佳节,哪年不走丢了孩子?一察觉马上去找,但如何找得到人?难道那些个人贩子,还会站在原地等你抓吗?眼前留下的商贩恐怕不是不知情的,就是有恃无恐的。何况,方才耽搁了这么久,只怕早把孩子丢上马车拉走了。 族长夫人亦是心焦,自己丢了两个孙女,但若是她不镇定,还有哪个能主持大局呢?族长夫人安慰着失了女儿的媳妇,心中却也有些忿恨,怪她们没照顾好孙女。然,此时骂人有何用?族长夫人只得压了压心火,等着回府再提。 夏家氏本打着和族长夫人一起回城的主意,见她们迟迟不动身,赶来询问:“族长夫人,你们这是?”走近了,才听得哭声,看到几人脸上的泪水,夏家氏满心疑惑地看向族长夫人。 “怎么?你家的外孙女没丢?”族长夫人惊异道。 “外孙女?你说紫薇啊,她在啊,在马车里。”夏家氏不解的答道。 族长夫人想了想问:“那你家的兰心在吗?” “兰心?”夏家氏摇头道:“不知道啊,她跟着霜芝和赵姨太的。” 族长夫人催促道:“你快去问问。” 夏家氏一脸狐疑,但也不得不按照族长夫人的吩咐行事,命巧慧传来赵姨太问话。 赵姨太此时早已六神无主,踩着小脚丫赶来,对着族长夫人就是一通哭诉。而跟于她身后的夏霜芝更是面目惨白,内心惊窒不定疑神疑鬼。她只晓得郑同说了今天动手,可不知晓这事是不是郑同所为。但为什么兰心也不见了呢?夏霜芝一边心绪难安,一边却安慰自己说,好歹郑同是兰儿的生父,怎么可能害了自己的女儿? “兰心不见了?怎么不见的?”夏家氏白了面孔,喝问。 赵姨太哭花了脸,拍着腿道:“我哪里知道呀!前头出了庙门,一大群人挤上来做生意,把我和霜芝、兰儿都冲散了。呜呜呜……族长夫人啊,你可要为我们家兰心做主啊!” “做什么主啊?我家的娟儿也不见了!要不是你府上请我们今天来上香,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你们把我的娟儿还来,还来!”夏二媳妇跨步上前扯着赵姨太的衣裳,破口大骂。 啪! 族长夫人狠狠抽了夏二媳妇一巴掌,喝道:“女儿没了,你不急着找,居然还说些有的没的。今日的错事,你还做得少吗?给我滚下去,你不要脸,我们夏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夏二媳妇被打懵了,一手揉着脸蛋,眼泪不停地掉落,呜呜的合着唇痛哭,被一旁缓过心绪的夏家大儿媳拉了下去。 族长夫人转身对着夏家氏问道:“听说紫薇没事是不是?你把她叫过来,我要问话。” “什么?紫薇没事?她怎么可能没事啊?”夏霜芝猛然抬首,不可思议的看着族长夫人惊呼道。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紫薇一定要有事?你知道些什么?”族长夫人听了霜芝的话,脸色突变,低声逼问。 赵姨太震惊的回顾夏霜芝,一巴掌打上她的脸,骂道:“就算兰儿丢了,就算你再不待见紫薇,也不能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啊?你怎么如此糊涂?”赵姨太知道不妙,眼下的事只怕和女儿脱不了干系,但如何能认下?这可是要命的!赵姨太只好推说霜芝太伤心,并拉出紫薇说事。如今,就算让别人晓得夏霜芝厌恶紫薇,也总比被当成拐孩子的嫌犯好啊! 夏霜芝被打得嘴角出血,倒退了几步,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站稳脚。但也是这巴掌打醒了她,让她知道其中的利害,要是此事被捅出来,别说眼前失去女儿的夫人会如何对她,就是夏老爷也不会保她的,光是流言蜚语就会叫她活不下去。再说,这事是不是郑同做得,她心里都没个底。 霜芝紧闭着嘴,不发一语。族长夫人仔细瞅着她的神色,明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此时不便发问。夏霜芝怎么算都是她夏家族人,万一此事有霜芝参与其中,那对他们整个夏家来说是多大的伤害?现在,不仅夏家的小姐被拐了,连其他贵妇人的女儿也不见了,把事说穿了,叫夏家怎么在济南城立足啊? 族长夫人恨不得撕碎了夏霜芝,这个陷家族不义的祸害。但此刻她只能忍,她不能让他人察觉,孩子的失踪与夏霜芝有关,不能叫人把气出在夏家头上。族长夫人正气得无所适从,被夏家氏差遣去请紫薇的巧慧,带着人来了。族长夫人闭眼喘了口气,俯视紫薇道:“紫薇,方才出寺庙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想抓你?或者,有人上前拉你的衣衫?” 紫薇抿唇抬起下巴,沉吟着回忆片刻道:“有。不过他们是买东西的小贩,我没太过在意。出门的时候我走得慢,看见那么多人冲上来,又回寺庙里躲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散了。” 族长夫人无法分明紫薇说得是不是实话,她转朝紫薇身边的鹦哥儿问:“你们呢?刚才也跟着小姐,没有被冲散吗?” 鹦哥点头道:“回夫人话,是的。奴婢跟在小姐身后,见小贩堵了路,又怕被扯着央求买东西,所以跟着小姐回寺庙里,送我们出来的知客僧也是看见的。” “挤到你们身边的小贩,你们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鹦哥几人摇头道:“记不清,奴婢们根本没看清。” “喔!”族长夫人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谁会去在意小贩的脸?然也不禁心叹紫薇机敏,连身边的丫鬟都很是灵慧。 族长夫人还在感叹,主簿夫人带着几个贵妇跌跌撞撞着走来,哭丧着脸道:“夏家夫人,我女儿她不见了!” “别急,不是你一家丢了。我的两个孙女也不见了。”族长夫人劝慰道:“我们可不能急,让自己乱了分寸!我已经命人报官了,现在只能等。” 夏家氏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身侧,仿佛觉得少了什么,此时方想起来嚷道:“竹琴呢?竹琴也不见了!” 闻者无不在心中瞪白眼。别人家俱是丢了小姐,夏家氏却在一圈子忧心女儿孙女的贵妇中关心一个女仆,这叫什么事儿啊?族长夫人暗道,怪不得夏家氏养出夏雨荷这样的女儿,自己就是个不晓事的。族长夫人颦眉递着冷眼,吐了口气冲夏家氏道:“你带着她们下去吧。” 夏家氏哪晓得已经触怒了众人,一心一念焦急于心腹丫头走失了,让人四处寻觅。实则,族长夫人命夏家氏拉走霜芝,亦是怕她在众夫人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 女眷们怒视着夏家氏等人离去,转眼又探向紫薇的小身板,满心的嫉妒,恨不得紫薇与自己的女儿对调了。“她怎么没事?”主簿夫人恨意难解,开口质问。 这种话岂是能说出嘴的?真是没有眼见!族长夫人暗骂主簿夫人痴傻,一句话失了宽厚的名声,口中仍解释道:“我已经问过了。紫薇走在最后面,看着小贩太多堵了路,回庙里等了片刻才出来的。知客僧也是知道的。” 主簿夫人也是随口一说,她也明白此事不会是紫薇这么个小孩子策划的,只是心急难忍不小心脱口而出罢了。说完,自己也很是后悔,幸亏在场的都是丢了女儿的母亲,各个都失神落魄,不会分神去在意这些小事。 直到华灯初上,衙役才赶来。庙门口的小贩已散尽了,族长夫人是想拦着商贩收摊的,但用什么名义呢?最后,她只有目送小贩一个个离去,迎来各府的掌家人与差人打交道。 众多女眷首推族长夫人与衙役答话,一问一答说了半晌,差人又找了各家夫人丫鬟问了几句,方遣散了众人,命大家回府等消息,他们会尽力查探。再哭,再闹又有何用?贵妇人只得在丈夫的宽慰与搀扶下上了马车。 族长夫人、主簿夫人虽已回府,心头仍有根刺。回忆往日上香,小贩们亦有上前兜售的,但也不会一下子涌上前,多的自己应接不暇啊?看来,今日这出背后一定有人谋划的。主簿夫人没有头绪,但族长夫人却已经锁定了夏霜芝。可她仍有疑问,若此事是夏霜芝设计的,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呢? 族长夫人哪里知道,此时的夏霜芝已懊悔了无数次,并把自己与郑同的交易告诉了赵姨太,被险些气昏的赵姨太打得遍体鳞伤。夏霜芝想差遣丫鬟去郑同处,问清缘由,如若女孩真是郑同抓得,要他放人。但赵姨太却不赞同霜芝的做法,她明白此时济南城丢失了那么多小姐,处处风声鹤唳。只要有一丁点的苗头,只怕都会成为衙门正堂的座上宾,哪里能让霜芝涉险? 赵姨太板着脸正色叮咛夏霜芝,要是郑同被捕供出了她,必须一口咬定和自己没关系。否则,她就等着被逐出夏府吃牢饭吧。夏霜芝又悲又怕,又惊又怒。悲的是女儿被抓,下落不明。怕的是东窗事发,自己将要被人人喊打。惊的是而今势态严重,济南城的衙役纷纷出门查探,总会被抓住蛛丝马迹。怒的是本要对付的紫薇,竟是安然无事。 夏霜芝气得辗转难眠,央菩萨求老天,盼兰心完好的回来,希望自己与郑同的事不要被揭穿。可是,世事哪会按照她的心愿而行,在众家贵妇人睡不好,吃不香的第八天正午,衙役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看官们呆滞着目光瞅着康熙的背影,不自觉的指向康熙,脸却偏向苍霞要求解释。 苍霞张了张嘴,还是未等她说话。康熙专注的瞅着四四怀里的十三狗狗,开口道:“还是小十三好,朕真是羡慕啊!” 四四皱眉道:“皇阿玛的意思是,做人不如做狗吗?” 康熙凤目一瞪,翻白眼道:“你这不孝子,说什么呢?没看你皇阿玛活得多苦?” “苦什么啊?每天锦衣玉食的。”八*九暗自嘀咕。 康熙顺风耳听了,当即咆哮道:“怎么不苦啊?你么去给自己的阿玛当妃子,看你们怎么办?” 30过堂 夏霜芝正在房中给菩萨上香,听得丫头传话说夏老爷请她去前院客厅,衙门里的差人来了。霜芝的头脑顿时一晕,几欲跌倒,心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仿佛要跳出她的身子一般。 难道这事真是郑同做的?他被抓了,供出了自己?而这些衙差是来抓她的?霜芝呆滞的坐在红木椅上,额头脸颊密布着冷汗,双手握拳连指甲抠破了掌心亦不自知。夏霜芝的思绪一片絮乱,倒是赵姨太还能稍作镇定,询问传言的丫鬟道:“那差人说是来做什么的?” 兰心小姐不是被拐了吗?听到衙役来了应该急着往外跑啊?她们怎么这幅样子?丫鬟满心疑问,奇怪的望着赵姨太母女,仍是躬身禀报:“衙差说兰心小姐找到了,让霜芝夫人去把小姐带回来。” “什么?兰心找到了?”夏霜芝跳起身,一把拉住丫头追问。 丫鬟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不住点首,期盼夏霜芝早些放手,让自己少受些罪。 原来不是来抓她的,是兰心被找到了!夏霜芝心一松动,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中,过了稍歇,又担心起女儿,提起裙脚往外跑,连赵姨太的呼声都甩在耳后。 “哪有女眷去衙门领孩子的道理?再说,我们夏府又不是没男人当家。”赵姨太心生狐疑,急忙随着夏霜芝的脚步而去,想要探个究竟。怎奈,赵姨太这般五十多岁的老躯,如何追得上霜芝那急促的脚步?当她赶到正堂,只见夏家氏独自一人喝着茶水,赶忙上前问道:“夫人,霜芝刚才急匆匆的跑过来,我来看看有什么事儿?咦,霜芝呢?” 夏家氏淡淡看了赵姨太一眼,摆手让她坐下,喝了口茶道:“霜芝和老爷一起去府衙了。” “怎么走得这么快啊?”赵姨太心里没底,总觉得心慌的很。 “噎?怎么?你不想快些看到兰心吗?”夏家氏不解地望着赵姨太。 赵姨太神色惶然,想挤出个笑脸却扭曲的不成样子,心虚道:“夫人说哪里话?我这些天,天天求菩萨保佑兰心回来,哪里会不想看到她?” “既然这样,为何说出不中听的话?”夏家氏抬起眼皮子,觑视着赵姨太。 赵姨太耳畔听着夏家氏的责问,心里想着女儿做的蠢事,又猜测霜芝此番去县衙可能的遭遇,一时间心烦意乱,真是恨不得伸手把嘀咕的夏家氏掐死才罢休。 赵姨太狠命扯着手绢,心恨道,夏家氏这老骨头哪里晓得自己的心思?要不是夏家氏生了夏雨荷,又把女儿教成这样,自己的霜芝哪里会被休回娘家?要是霜芝母女在夫家好好的过,自己也不会想谋夺夏府的家产。想到此处,赵姨太又迁怒于夏老爷,若非他把紫薇带回府,这些事就不会发生。赵姨太气怒交并,但她一个女流之辈,此刻除了等,又有什么法子呢? 不提赵姨太在夏家如何的焦躁难安,只说夏霜芝跟着夏老爷乘着马车来到府衙,被请入正堂。夏老爷父女走进大厅,堂内已到了不少人,夏老爷定睛观望,俱是丢失女儿的双亲。不过女眷到的少了些,多是由奶妈婆子代劳前来。 不多时,知府从后堂跨步而出,六房三班的吏役拿着板子,齐刷刷的站于两边。知府老爷惊堂木一拍,高声道:“升堂!”衙差异口同声的喊着‘威武’,手中的木板敲击着地面,震慑人心。 众人自觉的跪倒,随着板子的敲击声隐没,知府老爷高叫平身,夏老爷等人方慢慢起身站到旁侧。知府环顾着大堂满意的坐下,朗声道:“八日前,普渡寺的拐卖案,本官已经查明。如今,人犯已被抓获,被拐者也悉数救了回来。来人啊,把犯人带上堂来!” 不是来领兰儿回家的吗?怎么开始审案了?夏霜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歪倒一边。白芍赶紧伸手搀扶着她,方才没有跌倒。霜芝右手抚胸,急促的喘着气,心中一遍遍默念着不要是郑同,不要是郑同……老天爷似乎终于听到夏霜芝的心声,押上来的人犯中,果然没有郑同,而是十来个流里流气的闲汉。 砰! 知府拍了下醒木,喝道:“尔等,把昨日本官问的话再说一遍。” 人犯七嘴八舌的讲了一通,旁观者大致听清了原委。堂中的人犯是受人指使,绑架那天去普渡寺烧香的小姐。他们收了钱,按照那人的话,把在场的小姐都抓了去,卖到窑子里。这么多人,他们好容易运到邻镇把人卖了,刚想拿了钱逃到他乡去,不知哪里漏了马脚,让捕快给抓住了。 听闻人犯的叙述,当场有不少女眷晕倒在地。女孩啊,被卖到勾栏里,这辈子还有什么闺誉可言?即便是那么小的年纪,可从那种地方出来,有谁还会认为你冰清玉洁?顿时,夫人们发出稀稀落落的涕泣声,更有几个哭天抢地的,被知府老爷的惊堂木一下子拍的闭了嘴。 衙役又重呼‘威武’,当堂肃静,知府爷才点头继续审案,他看着人犯质问:“说,是谁指使你们做的?” 人犯之首咽了咽口水,回道:“是西木巷的郑同,郑大官人。” 刚听到郑同的名字,夏霜芝就如同被雷劈了般惊呆了,明明身处府衙却如置身十八层炼狱。她宁可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也不想面对比死还可怕的事实。但无论她如何逃避,都无法躲避真相,郑同早在昨夜就已捉拿归案,如今知府一传唤,衙差立即把人从后堂提了出来。 知府爷开门见山道:“郑同,本府问你,为何指使他人绑架去普渡寺上香的小姐?” 郑同抖着身子跪下,低着头不敢看四周那些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昨日午夜,衙役把他从被窝里押来和人犯对质,开始他拒不承认,之后挨不过大刑,只好认罪。但此刻,他又生出绮念,妄想着抓住一丝生机,唯唯诺诺推脱:“回知府大人的话,小人是指使他们绑人,但明说了是那夏府的私生女,夏雨荷的女儿。小人哪里知道他们会拐了那么多小姐,小人冤枉啊,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一旁观堂听审的夏老爷吃惊的怒视郑同,当衙差提着郑同进堂时,夏老爷心里就犯着嘀咕。而今,听那郑同说出缘由,立刻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夏霜芝。夏老爷知道霜芝一直看不起紫薇,好多次给她难堪,但他因为怜惜女儿被雨荷拖累,总是不予理会。夏老爷后悔莫及,要不是他的一再纵容,夏霜芝怎么能胆大包天,做出这样没有脑子的错事? 郑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紫薇?一定是霜芝跟他说了什么,而郑同缺什么?缺的是钱!他看上了夏家的家财,才会帮着霜芝犯下这滔天祸事。夏老爷气得咬破了舌头,紧握的拳头更是恨得颤抖。来路上他就觉得奇怪,为何霜芝没有一丝喜气,脸色更是苍白的很。原来,她是在怕,怕这丑事被察觉! 夏老爷险些背过气去,若不是在大堂上,他只怕会忍不住杀了夏霜芝这个不孝女。夏雨荷再不济,害得也是她自己,和整个夏家。可她夏霜芝呢?她是要夏府与整个济南城为敌啊!她甚至想让整个夏府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呀!夏老爷自问,他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要这么惩罚他,给了他这两个不孝的女儿? 周围的老爷夫人听了郑同所言,看向夏老爷的眼光充满了不善。他们的女儿是因为夏家的私生女才遭殃的,尽管夏府也是受害者,但那私生女确实是祸根呐!夏老爷也顾不得他人的目光,破坛子破摔,只能装作无动于衷的听着堂审。 “他胡说!”人犯在征得知府首肯后,辩驳道:“那私生女长得什么样,我们都没见过,怎么抓啊?我们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是郑同出得主意,他说,不用管谁,只要是跟着夏府一起上香的小姐都抓了。” “就是!那么多女孩,我们哪知道谁是谁啊?” “知府老爷,您可别信了郑同的话。要不是他出了主意,我们会抓那么多人吗?” 人犯你一言,我一语的出卖郑同,并用眼神狠狠剜着对方出气。 郑同哪肯俯首,瞪眼喝道:“难道你们把她们卖到窑子里,也是我让你们做的吗?明明是你们自己贪财,抓了那么多人,现在都推到我身上,想让我一个人顶罪,你们做梦!” 砰! 知府爷重重击下醒木,威吓道:“行了,你们的罪自有本官来定!郑同,本府问你,你为何要人绑架夏府的小姐?” 郑同嗤笑道:“她算什么小姐?她不过是夏雨荷的私生女!她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竟还想和我女儿争家产。我不过是爱女心切,想帮女儿一把。青天老爷,求你看在我对女儿的一份心意上,宽恕我这次吧?” “住口!”知府老爷喝道:“被拐卖的小姐之中,就有你的亲生女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若是真疼爱女儿,怎么会命人不分你我的抓人?若是你还在本官面前说谎,我手下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郑同吓得冷汗淋漓,遭过大刑的身子早就撑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地。知府也不管他,追问道:“郑同,据本官得知,你七年前已休妻弃女。如今,你怎么想到去绑架夏府的小姐?”知府爷高举惊堂木一拍,喝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一夜无眠,早有些精神涣散的郑同经不住逼问,指证道:“是夏霜芝,是她,是她逼我这么做的!” 众人哗然,目光纷纷射向旁立听审的夏霜芝。霜芝睁大惊恐的眼睛,猛烈的摇着脑袋,尖声叫道:“他说谎,他说谎!怎么可能是我让他做的?我根本没有出过府!”可惜,她那青白的肤色,那闪烁的眼神出卖了她,述说着她的心虚与惊惶。 郑同歪着嘴,冷笑道:“哈哈哈,你没出过府?你大年初一就约我在茶楼会面,叫我帮你女儿扫清障碍,除去夏雨荷的私生女,让她可以继承夏府。聚福茶楼的小二和掌柜,恐怕还记得你这个出手大方的女人呢!” 好啊,原来是这个女人出得主意,害惨了他们的女儿!若是眼光能杀人,夏霜芝此时已死无全尸。众人至少还记得身在府衙,不能在知府老爷面前行凶,但每个人的眸子里都透着掩不住的恨意。 本来么,夏霜芝要谋夺家产,谁管得了?可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害了自己的女儿不算,还带累他们的闺女?何况,丢失了女儿的八天里,夏霜芝竟没有找过郑同,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女儿,这还是人吗?要是她早些说出来,或许他们的女儿还未曾卖入勾栏,可是,她为了保命,为了她的一己私心,居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众人在心底咒骂个不停,霜芝却被衙差押入堂内跪下,她矢口否认道:“知府老爷,郑同是胡说的,我没有让他这么做,我没有,我……” 未等夏霜芝说完,郑同加上致命一击道:“我已经把你写给我的回贴,交给知府老爷了。你还是早些承认,少受些罪吧!” “不,不!我不认,我不认!”夏霜芝已经被连日的噩耗折磨透了,因为郑同的指认,她紧绷的理智终于断了线。霜芝疯狂的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比不上夏雨荷?为什么她要生个女儿,跟我女儿争夺家产?为什么我总是害不死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去死?” “你,你这个孽女!竟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后夏家再也没有夏霜芝!”夏老爷走上前几步,手捂着胸腔,大声呵斥了几句,忽然嘴里喷出一口血,洒得满地通红。丫鬟赶忙扶起昏倒的夏老爷,知府示意衙役帮忙送夏老爷去医馆。 众人本是恨极了夏老爷,但看着他怒极攻心的样子,面对夏霜芝时那种颓废的神色,不由得生出些许同情。夏老爷对这件事是不知情的,完全是因为夏霜芝想谋取家财策划的。他们未必放过夏家,但此刻,最恨的是眼前的这群人犯! 知府醒木一拍,结案道:“普渡寺一案,夏霜芝、郑同为主谋。其二人为谋家产欲害人命,罔顾国法买凶害人,且不思悔改,损毁众多女子的闺名。本府判你等三日后游街示众,于秋后问斩。王旱等人身为从犯,卖良为娼,天理难容。本府判尔等秋后问斩,遇赦不赦!来人啊,把他们压下去,关入死牢。”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有什么啊?又不是父子恋,皇阿玛你重生了,不是原来的身体了。”四四提醒。 小十三点着脑袋附和。 众人亦颔首默默道,果然四四最强啊! 康熙摆手道:“这个我知道。可是,好比你们现在还开口叫我皇阿玛,他在我心里,也是我的皇阿玛啊!” “算了吧,皇阿玛。我们每个穿的都比你倒霉,我们都没说呐!”八八没好气道。 九九在一旁点头强调。 四四倒没有辩驳,反而迎合着说:“老八说的不错,好歹皇阿玛是穿成自己的长辈,我成了自己儿子的私生女,哪个比较惨?”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要和自己的皇阿玛……那个啊!”康熙皱着眉,语气万分纠结。 众多看官笑成一团。 31流言蜚语 不管霜芝等人服不服,俱被衙差押下牢狱。在一片青天大老爷的呼喊中,堂审坠下序幕。众人从后堂带回了女儿,只余夏兰心、竹琴被衙役送回了夏府。 夏老爷此时已经回了大宅,夏府内正密布着愁云惨淡的气息。夏家氏张目结舌的望着怒打赵姨太的丈夫,又听闻他嘴里骂的言语,一时不知该劝还是该哭。奴才们更是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各个低头做事,怕被主子迁怒。 姜姨太听到风声,从后院急匆匆赶来,扑向夏老爷搂着他的胳膊,挡住再次挥下的手臂。姜姨太轻声哭道:“老爷,你可别气坏了身子。”说罢,朝夏家氏使了个眼色。 夏家氏愣了愣,方才转过意,命奴才把夏老爷扶着坐下,自个儿贴上前劝解道:“老爷。白芍告诉我了,你刚刚吐了血,大夫说是怒极攻心。老爷,你可要好好保重啊!要不然,叫我们可怎么办呀?再说,有什么事儿没法子解的?何必气成这样,还要动手?” “是啊,是啊!赵姐姐都这把年纪了,可别把她打坏了!”姜姨太经过白胜龄之事,已不遭夏老爷待见,今日她故意赶来劝说,就是为了重入夏老爷的眼。姜姨太殷勤的端茶倒水,为夏老爷捶肩替他抚着心口道:“老爷发那么大脾气,是何苦呢?我们整个夏家上下都靠老爷打点,如今有事,老爷就更要好生保重了。” “哼!哈哈哈哈……”夏老爷仰天怒笑道:“保重?怎么保重?夏家都快没了!”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夏家氏、姜姨太瞧着夏老爷疯狂的神情,和那凄凉的目光,心中穆然一沉。 姜姨太在后院不过得知个只字片语,夏家氏刚才听是听了些,可夏老爷多是喝骂,她根本没弄明白。在场,只有赵姨太心里透亮,知道恐怕是女儿夏霜芝的事被人揭露了。可她心里苦啊,这事她先前不知情,事发了却要算上她一笔,为什么?就因为她生了个蠢东西! 赵姨太倒在大厅正中,散乱着发丝埋头痛哭。以前,她虽不如夏家氏受宠,但因为会说话讨欢心,脾性又爽利,很得夏老爷的看重。就算夏霜芝被休回家,夏老爷也没有给过她一分脸色。可现在呢?从未与她动过手的老爷,竟然毫不留情的痛打她一顿,在这么多丫头婆子面前,没有给她一丝的颜面。甚至,不她辩解的机会。 今后,她还有什么指望呢?赵姨太大声哀嚎。她策划外孙女继承夏家,不是靠夏霜芝,夏兰心在老爷心里的地位,而是靠她自己! 夏家这个后院,赵姨太看得很清楚。曾经,夏老爷是多么宠爱夏家氏,让她嫉妒?但出了夏雨荷的事,夏老爷对妻子的爱意一天天的减少。何况,夏家氏是个没脑子的,专做些老爷子不喜欢的事,使得自己能乘虚而入,占据了夏老爷的怜惜之情。 她一点一滴的蚕食着夏老爷的心,不多,但足够了。夏老爷叫她管着后院,连他当初的心腹夏忠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了解,老爷子是对她慢慢敞开心了,否则,哪容得她在后院一手遮天? 赵姨太深知,老爷子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夏老爷更不想把大半辈子挣来的家财送人。只要她们等,等着夏老爷不得不把产业送到兰心手里。可是,谁能想到,老爷子会弄回个紫薇?而这个人人鄙弃的私生女,竟有如此的聪慧和坚忍的心性。 不过,赵姨太仍未有惧意。紫薇才九岁,到她能掌家还有多少年头?什么意外不能发生,何必急于一时?再说了,紫薇能不能得到夏家族人的认可,都是个未知数。可她哪晓得自己的女儿会那么急,走上自绝的死路? 赵姨太一直以为霜芝是个嘴上厉害,却没有多少能耐的女人。谁想到她居然会找上郑同?赵姨太根本弄不懂,夏霜芝究竟怎么想的。但她也已经不必去弄明白了,因为完了,全完了,或许整个夏家都无法在济南城立足了。赵姨太悲声痛哭,她欲问,问她的女儿做事前想没想过失败的后果,有没有为她们祖孙俩考虑过? “哭!就只知道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当初为什么不多教教你女儿?”夏老爷抓起瓷杯砸上赵姨太的脑勺,烫的她哀声痛呼。 众人七手八脚的安抚夏老爷,收拾了地上的碎瓷杯,却不敢拉起赵姨太为她疗伤。大厅内正乱成一团,大管家夏仁悄悄进门低声禀报,“官差把兰心小姐送回来了。” 夏老爷立刻扭头看向夏仁身后的兰心,冷冷瞪视了她半晌,吩咐道:“从今日起,我们家没有兰心小姐。只有一个小姐,叫紫薇。” “这……”众人不知如何接口,赵姨太、夏兰心更是用悲切的眼神望着夏老爷,蠕动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没听明白吗?”夏老爷猛地起身,环顾着大堂内的人,喝问。 “听明白了,奴才听明白了。” “是的,老爷。我听明白了,你别动气啊。” “好,老爷说什么就什么。夏仁,还不快扶着老爷坐下。” 众人皆知夏老爷正在气头上,不能触了他的虎须,俱是低眉顺眼的附和。 “外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被卖到那里又不是我自愿的!” 兰心一直对夏老爷存有畏惧之心,本是不敢如此质问。然而,经过这些天的折磨,她每日在忿恨、惧怕、焦急中渡过……她所有的情绪都积在心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好容易被救了出来,别人看着她们的神态都充满了玩味。是的,她们被卖入了勾栏,世上最让人看不起的贱业。可这般的遭遇,又不是她们自找的,为何要受这样的屈辱?本以为回到家,所有的人都会急着安慰自己,谁料到,她等到的是废除自己小姐名份的旨意。兰心怎么还能忍受? 夏老爷回头不再看兰心一眼,拍着茶几骂道:“你要问为什么?就问问你那个愚蠢的娘,和你这黑心肠的外婆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夏家氏拉着夏老爷的衣袖询问,一边劝解他不要和个小辈置气。 夏老爷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把堂审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夏家氏同姜姨太惊呆了,兰心则是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疾步跨向赵姨太,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摇晃道:“外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是自己的母亲和生父害了自己,叫兰心怎么能接受这事实? 面对夏老爷,赵姨太无法辩驳。兰心瞅着眼前沉默的赵姨太,心一点点下沉,直到绝望。这几日,她恨过,诅咒过所有的人,却没有骂自己的父母。可就是这两个她在意的人,把她推下了地狱,让她一辈子没法抬头。兰心狠狠的推开赵姨太,冲出房门,有丫鬟想追上去,被夏老爷虎着脸拦住。 “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夏家氏再不解世事,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她焦急的凝视着夏老爷提议,“要不,老爷去族里求人?” 去族里求人?笑话!今次被拐最多的就是夏家的小姐,族长此刻只怕已经召集了长老,要把他们这一支划出族谱了。族长家也有两个孙女受害,他去,岂不是讨打?夏老爷心里烦躁,甩袖离去留下一室惊慌失措的女人。 夏老爷带着管家夏仁来到书房,取出小金库打开锁,拿了两张银票递与夏仁,小声吩咐道:“马上叫你儿子带上银票,南下去兖州附近买座宅院。” “老爷。”夏仁急切的看向夏老爷,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 “哎!家门不幸啊!”夏老爷背靠着座椅,闭眼叹息道:“夏仁,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也对你说实话吧。这个家,恐怕要完了。” 夏仁握着银票,苦着脸劝慰。“老爷,没那么遭吧?” “你不懂。”夏老爷摆手道:“这次的事,不仅仅是得罪人,而且把那些姑娘的名声都糟蹋尽了。家里的女儿失了闺誉,整个府上都没脸。就算霜芝死了,他们肯放过夏府吗?” “这……”夏仁即便想叫老爷宽心,也不能违背良心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去吧,去吧。”夏老爷挥手劝退夏仁,末了又叫住他叮嘱道:“这两天把店面收起来,别做生意,引得人来砸店。” 夏仁领命而去。 话说夏老爷这方已经计划着要举家迁移了,整日坐等族人上门发难,没想到直至月挂檐角,也无人前来挑衅。难道,想晚上学着贼人来放火烧了夏府吗?或是,学着霜芝雇了凶邪趁着夜色烧杀抢劫?夏老爷的心本已是纷乱,而今更是惊疑不定,赶紧命人出去打探,又叫左右的奴才都警醒着不可入睡,以防不测。 过了三盏茶时,管家夏仁、二管家夏元方冲冲赶来,神色还带着点笑意。 “怎么样?”夏老爷半身前倾,急问。 夏元方朝夏仁对了一眼,由他开口道:“老爷,好消息啊!济南城里都在传,老爷你被气得当堂呕血,抬回了夏府也是命在旦夕。” “元方,你胡说些什么呢?说我要病死了,这是好消息?”夏老爷气急败坏的冲夏元方甩脸子。 夏元方与夏仁对视一笑道:“老爷,你还没听完呐。传闻里还说,霜芝夫人从小心性不好,一直不讨你喜欢。等大了些,又陷害自己的妹妹,把自己做的错事栽在妹妹头上,说她未婚先孕。可巧,长了一张乌鸦嘴,把妹夫给咒死了,留下一对孤女寡母。夏府不便解释,毕竟再不喜欢霜芝夫人,老爷还是她的父亲。这不,久而久之传下来,倒坐实了妹妹的不是。可怜她好好的女儿,也被说成私生女。” “有人信吗?”夏老爷惊疑道:“雨荷并未成婚,当初闹得那么大,难道还能把事说圆了?再者,这和今天的事有何干系?” 夏仁憨厚的脸庞浮起微笑,劝说:“老爷别急,听我慢慢说。雨荷小姐的事,毕竟那么多年了。就算记得的,被那么多人一说,也难免心疑自己记错了。何况,雨荷小姐不住在城里,谁能打听到她这些年的事?元方,你接着说。” “是。”夏元方接口道:“他们说,霜芝夫人嫁的人是贪图夏家的产业才娶她的。等用尽了她的嫁妆,又见到霜芝夫人与他人亲近,干脆一封休书,把她赶回了娘家。连女儿都不要了,怀疑不是自己的种。” 夏仁瞧着夏老爷阴晴不定的样子,劝慰道:“老爷,你可别被这话气着啊!你让元方说完,就知道,这也算弃卒保车。” 夏老爷默默点头,示意元方接着说。 “霜芝夫人回到夏家后,因为老爷膝下无子,打起让女儿招婿继承夏府的主意。谁知道,老爷却带来了雨荷小姐的女儿。老爷怜惜小女儿无故遭受诬蔑,又因事关夏府的丑闻,怕越说越让人惦记,为了夏府不能替小女儿澄清闺誉,心中有愧,就把小小姐接回府照料。而雨荷小姐,一来为了替丈夫守节,二来不愿见到霜芝夫人,所以没有回城。” 夏老爷眨了眨眼问:“别人听了,怎么说?” 夏仁笑道:“酒楼茶馆里的人都说,怪不得当年夏家族人没有把雨荷小姐沉潭,原来因为根本不是她做了丑事。还有人说,雨荷小姐一直不回济南城,怕是被伤透心了。在座之人,无不说雨荷小姐替夫守节,为娘家背负污名,却无恶言是难得的奇女子。” 在夏老爷的沉默中,夏元方继续道:“霜芝夫人看老爷领回小小姐,怕老爷因为对雨荷小姐的内疚,把家产全留给了小小姐。为此,她一次次陷害小小姐,不过都被夏老爷拦下了。霜芝夫人见老爷越来越喜欢雨荷小姐的女儿,干脆铤而走险,拿了家里的钱雇用前夫郑同,让他抓小小姐转手卖了。不想,郑同贪婪,把去上香的小姐们都拐了去,竟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放过。” “报案之后,霜芝夫人举动反常,被老爷察觉。拐弯抹角哄骗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老爷急忙告诉了官差,让捕头找到了被捉去的各家小姐。差一些,不,只是再晚一时片刻,那些小姐就要被卖入窑子。要不是老爷追问的及时,又迅速报官提供情报,这些小姐只怕今后都无颜见人了。”夏元方清了清嗓门道:“今日开堂,老爷又亲自押着霜芝夫人去府衙,让知府老爷定罪。可是,太过痛心,当场吐血被抬回夏府。至今,不知道消息。” 今天审的是私堂,不让闲人进衙门看审的,就怕这些被拐的小姐坏了名声。这传言正说到点子上,句句是为他开脱啊!夏老爷想了想道:“那么,这话他们信吗?堂审虽然没有外人,衙差却是在的,总会流露出几句开审的内情吧?” “有啊。”夏仁示意夏老爷别急,开口道:“有人说,小姐们其实已经被卖进窑子里去了。结果,有好事的会知了这些小姐的家人。不过片刻,一大帮子人前来,把碎嘴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听了传闻,还一个劲儿的说多亏了老爷,家中的女儿才没有落入火坑。尽管是霜芝夫人惹得事,但和老爷无关,他们不会是非不分。有的,嘴上还说着要来谢老爷。” 虽然,夏老爷没去酒楼,但也明白了那些小姐家人的意思。原本,家里的女儿不仅这辈子恐怕嫁不出去,还要带累家里所有女眷的名声。可传言一出,立刻挽回了各家府第的声誉。虽说放过夏家心有不甘,可是,眼前还有比消除污名更重要的事吗? 再则,夏老爷的确是不知情的,又被夏霜芝气得卧床不起了。传闻一闹开,不仅他们出师无名,真要强行找茬,只怕自己女儿的闺名是完了。毕竟,话里话外都说救出小姐,夏老爷要记首功。若是真的,那些丢失女儿的父母就算不感激,也不会迁怒于他。要是找上门理论,那么传言就是错的,小姐们确实被卖入了窑子,可谁家有那么傻的人,放着好好的借口不用,硬是要败坏自家名声? “老爷,不仅是那些小姐的家人。就连族长大人也对外说了,说这个消息是真的,雨荷小姐确实是被霜芝夫人诬陷的。十年前,雨荷小姐在外乡成的亲,之后不幸死了丈夫,她孤身带着女儿回来。雨荷小姐的亲事老爷并不满意,所以,别说济南城知道的人不多,就连夏家族人知道的也屈指可数。因此,小小姐不是私生女。” 夏元方舔了舔唇,喘口气道:“当初,霜芝夫人为人狡诈,叫人找不到错处。她又把丑事都推给雨荷小姐,一开始雨荷小姐口拙,让人误会了。后来真相大白,却怕连累夏家一族的声誉,不好重提,才委屈雨荷小姐背了黑锅。如今,总算正名了。” “族长他……他真的这么说?”夏老爷激动中又带了点茫然。 “是。”夏仁回笑道:“老爷这下可以放心了,不用搬家了。” 夏老爷一时间满腔的心事卸了大半,心有些空荡荡的。以为走入死胡同,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反倒使得夏老爷有些无所适从。过了许久,才定了定神色道:“夏仁,马上悄悄给知府大人送上一份厚礼,还有那些衙役也不要忘了打点。” 夏老爷明白,知府大人是不会澄清流言的。因为,把事情说清,可是要得罪人的。但若是不送份礼,之后只怕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而且,不仅知府要送,差人也要关照,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夏老爷沉吟稍息,又命夏元方去店中拿些礼品,送去族长府里。当书房中只余他一人时,方才起身踱步,冥思苦想这传言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而这布局者又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等人偷偷窃笑,不过也不敢笑得太大声,怕惹怒了正龟毛的康熙。 小十三歪着脑袋看着康熙,踌躇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什么意思?”康熙转头笑问苍霞。 苍霞讪笑着翻译:“小十三说,你穿的是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静妃,那个历史上被废的皇后。所以……不用紧张的。” 谁都明白小十三的意思啊,只要康熙不去接近皇帝,皇帝才懒得理她。 四四刚想夸小十三聪明,康熙气急败坏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 众人竖起耳朵想窃听些私房秘史,没想到穿着龙袍迈着虎步的顺治从天而降,一把抱住康熙质问:“你是我的皇后,不坐镇后宫,到这里来干什么?” 32事与愿违 “老爷,夏逢双的管家送礼来了,整整有一车。”管家溜着小圆眼,悄声问:“老爷,我们收不收啊?” 夏家族长斜眼一瞪,怒视管家道:“收,为什么不收?”随后又转朝在座的长老,摇头叹道:“想来,大家也看见了,听见了。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夏逢双的赔罪礼。” 有人不服道:“难道就这么放过夏逢双了?” “那你还要怎么样?”夏家族长挑眉反问:“如今,济南城里都传着什么话,你们不是没有听到。这流言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保住了咱夏家女儿的名声。让我们夏家不至于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走出去的女眷都被人指着笑话。” “是啊。”五长老附和道:“你们想没想过,去找夏逢双的麻烦,别人会怎么想?人人都说夏逢双救了被拐的小姐,我们还去他府上挑头闹事,说自家女儿确实已经卖入勾栏了,名节全失了,以后都没脸嫁人了,所以要夏逢双赔命吗?” 五长老说的刻薄,但话中却不无道理。余者纷纷点头,但也有不服气的,撇过脸说:“可我就是顺不过这口气!凭什么他夏逢双的女儿做出这些丑事,他这个做爹的还能开脱?” 难道只有你不好受,别人心里就没气吗?但忍下这口气,总比自家名誉扫地好吧?真是不分轻重的人!夏家族长翻着白眼,喝了口茶道:“夏逢双确实不会教女儿,这件事大家八年前就知道。不过当时他常年在外做生意,家里的事难免看顾不周。他两个女儿成这样,倒不能全怪在他头上。而且,今次夏逢双真是不知情的,我想他再糊涂,也不可能任由女儿这么做,让自己和族里、和整个济南城为敌吧?” 这世事啊,就是奇妙!孙女被拐的那天,夫人给他提过夏霜芝的可疑之处,想要他去向夏逢双追问。其后,他思来想去没有行动,一来他怕夫人料错了;二来,若真是夏霜芝做的,他期望把事闹大,使得夏逢双在济南城无处立足,让他顺势夺取对方的产业。 可谁能猜到,他硬着心肠舍了两个孙女,不仅没有好处,现在倒要帮着夏逢双说好话,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夏逢双怎么没错了?要不是他舍不得家产,不愿意过继族里的子侄,又把那私生女接来,会出这样的事吗?” “是啊,说到底是夏逢双不好。” “对,让他出钱赔我女儿的闺誉,他要是不依,族长大人就把他驱逐出族……” 砰! 大长老挥掌重重敲击桌面,冲着一帮子贪婪的后辈喝问:“我问你们,要是让你们自己把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挣来的家财拱手让人,你们愿意吗?” 众者一时寂静,寞然无语。 “你们自己不愿意,凭什么人家夏逢双一定要乐意啊?”大长老冷眼看着一个个不长进的后辈,冷笑道:“丑话我说在前头。族长已经对外发话了,当年是夏霜芝偷人,栽在夏雨荷头上,雨荷早就成亲了,不过是死了丈夫带了女儿回来的寡妇。从此往后,夏家族里再也没有什么私生女!” “另外,你们要找夏逢双麻烦,想要敲诈勒索的,尽管去。但要是济南城里传出被拐的小姐都卖入了勾栏,名声全毁的话,你们就等着自己这一支被族里除名吧!”大长老环视众人道:“你们不看重自己的女儿,老头儿我却是看重自己孙女的。” 大长老为人最是刚正不阿,在族里十分有人望。众人见他气极,尽皆出声安抚,指着几个不逊的小辈痛骂。待大长老甩袖而去,众人也接着告辞,女儿被拐的父亲们彼此苦笑着看了一眼,只有吞下不甘心的念头,拿了夏逢双的赔礼回府,按下此事不提。 众家小姐被拐卖一事已有定论,夏老爷却仍有后怕,怕夏霜芝游街的时候,说出些不该说的,弄得节外生枝。想到这,他立刻命管家去狱中打点,至少要让霜芝、郑同游街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牢头收了馈赠,把事情办妥当了。郑同、霜芝游街那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是被济南城里的老老少少追着打,也没有发出一声哼唧。等过了游街示众的日子,夏府才算真的逃过了一劫。夏老爷心一松,顿时大病如山倒来势汹汹。不过,大夫说了,夏老爷年纪大了,又遇到这等急怒之事被气病的。如今事情解决,卸了重担虽说病发了出来,却比闷在心里好多了。只要好好修养,没有大碍。 夏老爷整日躺在床上,仍不忘探听济南城的风吹草动。怕流言突然转变,对夏府不利。也担心传言久久不消散,终究会被挖出真相。夏老爷求着老天,让济南城出些别的事,分散一下众人的注意。也不知是不是夏老爷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他求神的第二日,还真出了一件大事。 要说这件大事,实则刚开始,不过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个被关在女牢里的偷儿叫小燕子的,要求见主簿。看牢房的婆子也不在意,这狱中的事儿她见多了,多的是胡言乱语之人,哪里会真去为人犯传话? 只是这偷儿看着小,为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光是这一天几百遍的唠叨,就让人受不了。开始,婆子是打骂,让人闭嘴。谁想,那小燕子是个学不乖的,刚被打的时候停了停嘴,过后说的更响嚷嚷的更勤,闹得整个女牢无法安生。 碰上这样的人犯,婆子也没法。你说骂吧,对方不疼不痒,骂得比你还凶。打吧,对方不过是小偷小摸进来的,人又那么小,总不好把人打死吧?最后,斗了几天婆子认输,找来牢头,求他让人传话给主簿。 这济南城里有好些个主簿,婆子把话问全了,对牢头详细说了一遍。牢头一听就知道,原来是丢了女儿的黄主簿。牢头把婆子劝下,说是人家正为丢了女儿着急呢,哪会有时间来狱中看个小贼。婆子想想也对,那小燕子虽说的急,可人之常情啊,偷儿能比得上女儿吗?再急的事恐怕也得压后。 婆子回去也不对小燕子说,自己没去找,怕她又大声嚷着找茬。而是说黄主簿有事,没时间来看她。哪知,这么一讲,如同捅了马蜂窝,小燕子一下子瞪圆了眼,嘴里的话好比倒豆子一样蹦出来。 听了片刻,婆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小燕子无意中得知了黄主簿的私密,而今犯了事,想以此要挟黄主簿放了她。可是,黄主簿没来,她以为对方不认账,一气之下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守着女牢的婆子也是个口没遮拦的,想着隔壁就是男牢,怕是未必没人听见,自己不说也有别人传出去。何况,这等鲜辣之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婆子怎么忍得住?不过半日,牢房上下便传得无人不知,大家都偷笑着,想看黄主簿家的好戏。只是,近日衙门内正为拐卖小姐的案子忙乎,哪里有空听闲言?为此,黄主簿香艳的情事只在牢内流传。 过了两天,被卖的小姐们被找了回来,而牢里的流言也慢慢通过狱卒的家人,传到济南城的各个角落。可惜,拐卖小姐的谣言传出,一时间大家都关注着内情,忽略了黄主簿的那点事。直到,夏霜芝、郑同游街,拐卖案敲下定论之后,黄主簿的艳文才被挖出来翻新。 上天好似要弥补先前对此事的不重视,一夜间,这段火辣辣的艳情,如一阵春风刮过济南城,闹得人尽皆知,想禁也禁不住。黄主簿的情事,为济南城的百姓增添了茶余饭后的消遣,大家都喜滋滋的谈论着黄主簿的艳福,这可比拐卖小姐的案情来的有遐思多了。自然,无人想到当事人有多苦恼。 黄主簿为人圆滑,官声向来不错。但就这么几天,他的声誉一落千丈,他口口声声辩驳,可他人哪里肯信?眼看着顶头上司为了维护声名,想将他降职外调,或是干脆免职。黄主簿哪肯愿意?他扎根济南城经营了十几年,眼看就要升官,怎么能就这样黯然退场? 黄主簿找到知府老爷跟前,悲痛的哭诉,说自己是被有心人诬陷的,那番声势是字字啼血、句句落泪。末了,还希望知府爷给他一个机会澄清事实。知府也不好做绝了,大方的指派了衙役,让黄主簿仔细察。 黄主簿拉着一班衙差废寝忘食的调查,一来二去,终于找到线索,从大街小巷绕回衙门后的女牢。黄主簿气啊!他好歹也是主簿,谣言竟是出自自家的地盘,黄主簿是火冒三丈却发不出一句声响。黄主簿递了状纸,恳请知府提审小燕子,并邀了几个有名望的官员坐镇,想要一扫蜚语。 其实,这事只要当面讲个明白,哪用得着开堂审问啊?知府无奈,怕不答应此事,明日济南城就传出他妒恨手下的能为,故意诬蔑黄主簿的流言。只能硬着头皮审问小燕子,哪怕被同僚打趣说不务正业,也比嫉妒贤良打压人材的好。 当天开的是公堂,许多好事的闲汉聚集在堂外看审。小燕子被衙役从女牢提出,跪倒堂前。知府大人问:“堂下所跪何人?” 小燕子胆颤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知府,眼神闪烁的回道:“我……我是小燕子。” “小燕子。本府问你,你说黄主簿与人有奸情可是实话?” “什么煎的煮的?”小燕子本就心慌,又加上大字不识一个,何如听得懂知府的咬文嚼字? 知府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不雅却通俗的言词,最少让小燕子明白。知府衡量再三,问道:“本府的意思是,你这些天在牢里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实话啊?” “话?什么话?哪句话啊?”小燕子不解道。 知府见小燕子不着调的样子,忍不住白眼。倒是一旁的师爷见机,为知府解难道:“我们知府老爷是问你,你说黄主簿和别的小娘子偷情,是不是真的?” 小燕子恍然大悟,“噢,原来你是说黄主簿偷人啊?偷人就偷人,说什么煎啊煮的,难怪我听不懂。”小燕子瞧着知府对她不打不骂的,觉得当官的也不是那么可怕,神气又回来了,挺胸道:“当然是真的。我小燕子怎么会说假话?” 堂外的百姓听着小燕子直白的话,笑成一团。一边的黄主簿恨不得抽烂了小燕子的嘴。可惜,这是公堂之上,他不能发难。 砰!醒木一拍,众人肃静。知府也不管小燕子的态度,知道和她扯不清,低头问:“小燕子,这件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什么事?”小燕子不解。 众人刚欲摇头,感叹小燕子的无厘头,不想她拍手道:“喔!你是说黄主簿他偷人的事儿啊?” 众人闻言倾耳细听,以为马上就要清楚事情真相了。哪晓得小燕子话头一转,摇头道:“这个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说的。我小燕子虽然偷点东西,但也是讲江湖义气的。” 这堂审得可真够累的,都怪黄主簿!知府偷偷瞪了焦急的黄主簿一眼,冲着小燕子疾言厉色呵斥道:“你不说实话,本府就定你诬蔑之罪!来人啊,把小燕子拖下堂去,重大八十大板!” “啊!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啊!”小燕子瞧衙役要上前对自己动手的样子,跳起来转身就逃,怎奈被脚镣绊倒在地。 众人放声大笑,觉得小燕子离谱的很,见了官上了大堂还敢逃跑,真是闻所未闻。 师爷劝下吹胡子瞪眼的知府,好声好气安抚了小燕子,让她再次跪下,并直说了,小燕子若是想保守秘密,就得挨打。小燕子权衡再三道:“我说了,你们可不准为难她。” 师爷敷衍道:“是,是,我们一定不为难她。你说吧。”师爷在心里道,先忍着气把案子审完,等小燕子回到牢房,有她苦头吃呢! 小燕子看对方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不会为难人,也就不再担心黄小姐了,开口坦白道:“是黄主簿的女儿,是她告诉我的。” “什么!” 众人闻言,骚动不已。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别说黄主簿呆了,就是他人也想不到会问出这个结果。 黄主簿慌慌张张的上堂,跪倒在地申辩,“知府老爷,此女显然在胡说,我女儿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话?何况,小女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跟个偷儿有所交结?” 知府老爷也不怪黄主簿不请自来,若是他碰到这样的事,只怕比黄主簿还失措。知府摆手示意黄主簿闭嘴稍歇,垂目询问:“小燕子,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黄小姐这么跟你说的?” “就十几天前,在普渡寺的时候。”小燕子回道。 “有何人证?” 小燕子凝眉问:“什么认真啊?我当然是说真的,认真的不得了。” 师爷在一侧解释:“不是认真。老爷是问你,黄小姐跟你说话的时候,旁边有没有人。” “没有。”小燕子回想了片刻,又道:“我那时候被关着,她进来的时候和尚肯定看见了。” 师爷看向知府,等着他的指令。 知府稍作沉吟,俯视堂中的黄主簿,随即转向左首的衙役,取了签子发给他道:“替本府传人证。牙班头你去黄府传唤证人黄小姐。赵响,你快马去普渡寺,传来那日守门的和尚。” 衙役领命而去,知府回内室,暂且休堂。门口听审的百姓散去,并奔走相告,说着堂上发生的趣事。过了晌午再次开堂,衙门口来看审案的多了三倍不止。大家都见缝插针的挤着往前,不时有人踩脚发出叫骂,直到知府老爷一板子惊堂木敲下,才静了心神。 “小燕子,你可认识你身旁所跪之人?”知府发问。 “说龟,说乌龟的人?为什么要说乌龟啊?捉来吃吗?” 小燕子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喷笑。只有知府隐隐叫苦,自己问话一直是如此的,今天闹了多少笑话啊?真怕这不伦不类的堂审被参上一本。 师爷为知府解困道:“小燕子,你认识你身边的人吗?” “她?”小燕子扭过头,上下看了黄凤一眼,点头道:“我知道,她就是黄凤,黄颜色的黄,凤凰的凤。” 为何把他女儿的闺名说的那么清楚?黄主簿不由得暗骂小燕子。他是不愿让女儿过堂的,可黄凤是人证,哪里有不来的道理?黄主簿咬着牙想,谁知道这偷儿会扯出他的女儿呢? “嗯。”知府点头道:“小燕子,告诉你黄主簿有私情的,就是这黄小姐吗?你听她亲口说的吗?” “不是。” “不是?”黄主簿高声怪叫,疾步跨入大堂下跪道:“知府老爷作主,这偷儿一看就知道满口胡话。居然胡编乱造,把小女叫上堂来。老爷是知道的,小女被拐,好不容易才回家,如今又为了诬告上堂,这对女儿家的名声可是……” “黄亮,本府没有问你话,退到一旁。”知府已经烦透了,瞧着始作俑者还不顾堂审的礼仪,心生怒意敲着惊堂木发作道。 黄主簿被醒木一惊,知道犯了知府老爷的忌,慌忙躬身下堂。黄凤原也想跟着父亲出头,不料父亲即刻退走,赶忙闭紧了嘴巴。 “小燕子。你不是说,黄凤十日前在普渡寺,告诉你黄主簿的事吗?” “是啊。”小燕子点头。 “那刚才你为什么说不是?” 不仅知府不解,在场众人也弄不明白小燕子的意思。 “你问我是不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说不是啊。”小燕子眨着大眼道:“是她的丫头跟我说的。” 知府气极,喝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不说是丫鬟告诉你的,却说是黄小姐说的?” “本来就是啊!”小燕子耸着肩膀,理所当然道:“我又没说错,那个丫鬟说,是黄小姐让她告诉我的。” 算了,算了!知府偷抚着自己的心口消气,不想和小燕子死缠,追问:“那你说的那个丫鬟是谁?”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黄亮……” 未等知府发话,黄主簿得意的上前躬身禀报,“知府老爷,那天跟着小女去普渡寺的丫头,我都命人带来了,正在堂外等侯大人传唤。” “好,传。” 不多时,黄家的婢女们都跨入大堂,跪在知府老爷面前。 知府示意小燕子认人。小燕子歪头竖目的看了老半天也没有作声,知府等不及追问,小燕子大眼一转翘着嘴道:“那天我被关在柴房里,太暗了,我没看清。但是,外头守门的和尚总看清了吧?让他们认好了。” 知府已经见怪不怪了,挥手道:“传普渡寺的僧人上堂。” 小和尚一到,马上指出了丫鬟中的紫鹃。黄凤、黄主簿两人脸上俱是一惊。黄凤怕的是紫鹃说出自己命她让小燕子破相的事,而黄主簿则是吃惊于紫鹃真的找过小燕子。 知府哪顾得了黄氏父女的脸色,要求小和尚把那天见到紫鹃的事说一遍。 两个小和尚你一句我一句道:“那日,偷儿被送入柴房的院子。不多时,这位施主就找来了,要我们通融,让她见一下偷儿。我们以为她是失主,被偷儿偷了东西没找到,来询问的。就把她放了进去。” “后来,过了两炷香时,她就走了。之后,就没有人再进院子,直到捕快来提走了偷儿。我和法圆都可以作证。” “那么,看守之时,你们二人都没有离开过院门?”知府问。 其实,紫鹃进了小院,他们是离开过的。他们收了紫鹃的银子,怕站在外面偷听了她的话,所以走开了一段时间。但并未走远,眼睛也不时看着院门的。不过,看是看着,却并非一眼都不离开。小和尚心头发虚,哪里敢承认自己失职?若是犯了什么事,让打板子还是小事,只怕回去普渡寺也不会收容他们了。 小和尚只能彼此看了眼,咬紧牙关道:“我们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怕来人和偷儿是一伙的,把人给放了。” 小和尚的证词无人不信,毕竟他们可是佛祖跟前的人,出家人不打妄语。知府颔首道:“好。你们俩且站到一边,紫鹃上前,本府有话问你。” 紫鹃跪着用膝盖走了几步,与小燕子跪在一处,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疯狂跳动。 “紫鹃。小和尚说,你当日去找过小燕子,是也不是?” “是……是。” 紫鹃的脸色白里透着青紫,额上泛出了点点的冷汗。知府觉得其中必有内情,追问道:“那你究竟为什么去找小燕子,又和她说了些什么?” 让她说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啊!紫鹃那天被打昏,心下不是没有惧意的,幸亏碰上了小姐被拐的事,没人注意她。回府后,她小心检查了身子,并没有给人侮蔑的迹象,心里才松了口气。这么多天过去,紫鹃以为这事已经完了,没想到还会被提来,当堂审问。 她该怎么说呢?说实话,显然是行不通的。回去一定会被小姐打骂,今后的日子更是难过。可要是不说实话,她又能说什么呢? 见紫鹃迟迟不语,急得不是知府,而是黄主簿,他已经听到场外有人低语说小燕子讲的是实话。否则,紫鹃为什么不坦白?显然是怕了黄主簿。即便不是黄小姐说的,和这个婢女却脱不了干系,不然小燕子这样的偷儿,怎会知晓黄家大院里的事?甚至,连黄小姐的闺名也说的一字不差呢? “紫鹃。本府问你话,怎么不回?” 知府竖起眉峰看向紫鹃,紫鹃心虚的低头,小声试探道:“奴婢那日刚进小院就被人打昏了,过了很久才醒的。没有见到小燕子。” 嘘——! 听了紫鹃的回言,众人一阵起哄,骂紫鹃说谎。连小燕子都看不过眼,拉着紫鹃道:“哎,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我已经给你,和你小姐求过情了,说实话吧,要不然我的腿都要跪麻了。” 小燕子自从听了小和尚的话,越看越觉得紫鹃就是给她银子的婢女,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连声音都一样轻轻柔柔的,不是她是谁呢?柴房黑压压的,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人到底长什么样她都没看分明。可小和尚都说是她了,那就肯定是她。自己开始还觉得该瘦一些的,不过,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紫鹃,本府可不想听你的狡辩之词。如你不说实话,那不要怪本府用刑了!”知府盯着紫鹃沉声道。 果然,没人信她。紫鹃哭丧着脸,她甚至不晓得为什么知府老爷传她问话,弄不懂知府大人问她这些要做什么,她如何敢答? “来人啊,取夹棍上刑!”自己的权威一次次被藐视,知府气怒的喝道。 “喂,要上刑了,你还不说啊?”小燕子佩服起紫鹃的忠心,为了她家小姐,她宁可受刑也什么都不说,多豪气啊?小燕子咬着唇想,她不能让这样忠心的丫头受罚。想妥了,小燕子立刻大叫道:“她不说,我帮她说!” 小燕子把当日普渡寺中鹦哥儿对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自然,有些话小燕子也记不分明了,只是详细说了黄主簿与夏娟娘亲之间的艳情,仿佛她亲眼看见一样。 众人还未从黄主簿的情妇是夏二媳妇的实情中惊醒,却见紫鹃吃惊的望着小燕子,众人以为她被小燕子的出卖,吓傻了眼。 黄凤还是有些脑子的,刚开始不知为什么前来。因为,黄凤刚遭了罪,主簿夫人命人别打搅她。而且,黄主簿这样的困觉,如何能对女儿提起,所以黄凤一直被蒙在鼓里。此刻听小燕子一说,就明白自己如果不承托事实真相,那么黄主簿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黄凤冲小燕子怒喝道:“你胡说!我才没有让紫鹃这么和你说呢!我让她找你,只是让她去破了你的相!你把我撞进花坛,让我划破了脸皮,我自然也要抓破你的脸!” “小姐!”紫鹃张大嘴,震惊的回头,她没想到自家小姐会托出实情。众人嘀咕黄凤心狠毒辣的时候,更觉得紫鹃的眼神充满的惊疑,仿佛是愕然于黄凤的解说。 “看来,那小姐说的不是实话啊。否则,这丫鬟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看也是。你看那个小姐,居然说要让丫头破了那小燕子的脸啊,真是最毒妇人心。” “那丫头惊慌成这样,显然是假话。” “说谎也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看,那小燕子的脸上可有伤痕?要破相,那肯定是狠的,不过十来天,连一点印记都没了?可能吗?” “就是啊,骗人也不编个好点的说辞。以为我们都是呆子呢?” …… 林林总总的絮语,听得黄主簿白了脸。他可不是为了证实自己的丑事,才恳求开堂的啊! 知府敲下惊堂木,询问黄凤,“既然,你说派丫头找小燕子是为了出气,要划花她的脸。那么,为何她的脸上没有一点伤口?” “我不知道,紫鹃回来我问过她,她说事情做成了。”黄凤也感到疑惑,难道紫鹃是骗她的?可是,如果她没有去,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才回来?那个偷儿小燕子,又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黄凤突然冒出个念头,心道,难不成小燕子说的那番话真是紫鹃告诉她的?但紫鹃为什么这么说?是怪自己往日对她不好吗? 另一头跪着的紫鹃却暗道,是啊,她是这么说的。当时她一回厢房,小姐就偷偷问了结果。自己怕小姐责打,只能蒙骗,想着反正小姐也不可能去查,更不可能再见到小燕子。谁知,会出今天这样的事。紫鹃心中一片凄苦,只希望这堂审快些结束,别再提问她了。 可知府哪会放过她?他回视紫鹃,问:“紫鹃,你怎么说?” 她怎么回话呢? 小和尚说了,进去见小燕子的就只有她一个。紫鹃很清楚,自己没有见过小燕子。但小燕子一口咬定见过自己,又有和尚在一旁帮忙说项,她又能如何反驳呢?方才说了,自己被打昏,但不是没人信吗? 看来,不管她承不承认见过小燕子,别人都以为她见过了。那么见过小燕子,她认下。可是,小姐让她划花小燕子的脸,她认不认呢?认下的话,就等于认下那些话是自己对小燕子说的,与小姐没关系。那可就真的死定了。 紫鹃还未下定论,她身边的小燕子等不及闹将起来,指着黄凤骂道:“好啊,你居然想抓破我的脸!你的心肠怎么那么坏啊,你这个恶婆娘,难怪老天给你个喜欢夏娟娘的爹,和一个喜欢家里长工的娘!你连自己是不是你爹生的都不知道,我说了巴,其实你就是个私生女!” “你说什么?”众人听得连连惊叹,黄主簿闻言更是当头棒喝,冲上前逼问。众者都屏着气息想听小燕子解释,连知府都没有喝斥黄主簿的失礼。 “还有什么啊?她说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娘和长工抱在一起,而且很亲热的样子。 “你胡说!”黄凤怒吼道:“我这么说,难道我不怕爹娘责罚我吗?” 旁观者觉得有道理,怎么也不可能在依靠爹娘的时候,对外人说这些事吧? “你早就想逃跑了,所以才会对我说的。你说,怕自己爹娘的丑事被别人发觉,到时候带累你,不是吗?”小燕子步步逼进。 黄凤目光一亮,好像抓到小燕子的错漏,说道:“你不是说我要逃走吗?那我怎么没走呢?等着爹娘骂我吗?” “这我怎么知道?要问你自己。”小燕子胡搅蛮缠道。 在场倒有聪明人,躲在人堆里大声指出道:“黄小姐,你是没办法走吧?一出普渡寺就被拐了,想逃也逃不了啊?之后,又被官差找回来了。” 众人俱皆点首,觉得此人说的不错,小燕子更是在堂中叫好,一边说道:“如果不是你说的,我和你又不认识,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黄凤气得发飙,狠狠扯着自己的裙摆,不知说什么好。转目望见一旁的紫鹃,仿佛看到救星般道:“紫鹃,是你说的对不对,是你擅自捏造的。”这时候,她还有什么办法脱身?不管这事是不是紫鹃做的,只能让她为自己挡灾了。 “不是的,不是的!”紫鹃吓的摆手,惊恐又哀怨的望着黄凤道:“紫鹃一个小丫头,怎么敢这样乱说话?难道奴婢不想活了吗?” 是啊!众人皆在心中附和,认为紫鹃不会乱说主人家的事。毕竟,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敢胡乱说话吗? 紫鹃看着知府大人,磕头道:“奴婢做的,都是小姐吩咐奴婢做的,其他的紫鹃都不知情。知府大人要是还想问什么,就干脆打死紫鹃吧!” 可怜哦,都被逼到这份上了!众人无不摇头叹息。 “就算我要逃,我也不必把这样的事说出来吧?你们说,我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丑事弄得人尽皆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黄凤见紫鹃靠不住,急中生智喝问道。 小燕子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恨你爹你娘啊!你爹喜欢夏娟的娘,自然也不喜欢你。你娘和长工在一起,肯定也不想着你了。你会不恨他们吗?” 确实啊!刚被黄凤那么一问,还真有些被她问住了。当听到小燕子的解释,众人又释然了。试问,自己要是碰上这样的爹娘,也会觉得可恨,恨不得他们死了别丢自己的脸才好。而黄凤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理所当然了。 “难怪,黄小姐丢了之后,黄主簿不急着找。还是每日当差,一点没有焦急的样子。”人群里不知何人发话。 黄主簿听了,气得脑袋发昏。当时,他是想让上头的官员看着,自己就算丢了女儿,也以差事为重。没想到,今日会被如此曲解。 事情问到这里,其实大家心里已经有定论了,皆认为是黄小姐所为。可黄凤拒不认罪,知府照旧束手无策,丫鬟不敢状告主子说实话,难道要对黄小姐动刑?知府探视着失魂落魄的黄亮道:“黄主簿,这事你看怎么办?还要不要问下去?再审下去可是要对令爱动刑了。或者,把你夫人也传上堂,问一问?” 众人听了知府爷的话,尽是低头偷偷讪笑的。 这场堂审根本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啊,可是,黄主簿能怎么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件事已经说不明白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黄主簿气得双腿打颤,他有些怨,怨自己的蠢,一时冲动递了状纸,如果事先了解一下,事情根本不会闹成这样。 他也恨,恨自己的女儿。要不是她让丫头去找小燕子麻烦,怎么会惹出这样的大祸?他更怒,怒妻子没有好好教导女儿,使他今日成了济南城的笑柄。而他的妻子,不,今晚就不是了,妻子清不清白已经说不清了。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即便是假的,只要说的人多了,也会当真的。难道,他要让人指着说,自己戴了一辈子的绿帽吗? 至于黄凤,他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儿。黄凤不仅被卖入窑子,更是拖累爹娘。原本在下个月他就要升官了,可如今呢?什么都没了。十二年啊,他足足熬了十二个年头,才要升上八品知事,而今全完了。他想哭、想痛呼、想撕碎身上穿了十几年的外袍…… 黄主簿吞下咽喉中上涌的血腥,闭上眼静默了许久,才抖着手埋下脑袋。黄主簿羞呀,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再也不看眼前这些取笑的脸。可事实上,他只能对知府告罪,取消了状纸,在一声声笑叹中黯然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顺治的出场,气坏了康熙。他和顺治的关系前世就不好,如今他更是不待见这个皇阿玛了。康熙撇过头,哼声道:“皇(差点叫了皇阿玛,康熙再次纠结)……皇上,你别管我行不行?” 顺治皱眉道:“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了?你是朕的皇后,朕怎么能不管你?还有,你入了后宫,就要自称臣妾,哪有我啊我的说话?” 哼,我还想自称朕呢!康熙偷偷翻着白眼,突然想到什么,挣开顺治的怀抱提醒:“皇上还是去看你的董鄂妃吧。放心,我不会拦你的路,我自请下堂。如果,你有本事,大可以违逆太后,提董鄂妃的位分,让她做皇后。” “你……”顺治指着康熙,气得说不出话来。 气死你最好,你以为我稀罕你,稀罕这皇后的宝座啊?康熙用狡狯的眼神,大方的出卖自己的所思所想。 众看官拍手道:“说的好啊,我们也讨厌顺治,讨厌他宠董鄂妃,宠的不分是非!” 33结局与开始 “这些都是你的了。” “谢谢小姐打赏。”白芍看着眼前的袋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她伸手取过桌面的锦盒放入怀里。她透过衣物,摸着胸前的锦盒,嘴角浮现浓浓的笑意,抬头道:“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紫薇微微颔首,目送白芍离去。旁侧的柳妈脸色颇为复杂,欲言又止的望着紫薇,许久才开口道:“小姐……”柳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神情犹豫不定。 紫薇稍稍侧脸,挑眉睨视着柳妈道:“你想问什么直说无妨。” 柳妈本是不愿问些不中听的话,给紫薇添加负担的,怎奈压不住心头的震撼,耸着眉峰满面紧张的神色,轻声询问:“小姐,你收买了白芍?” 紫薇看柳妈严肃的样子,摇头一笑道:“光自己身边的丫头,哪里够用。” 柳妈见紫薇避重就轻的言语,心下虚的慌,为难的瞅着紫薇道:“小姐,你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是不是早知道郑同和霜芝夫人的事了?为什么不告诉老爷呢?这么一来,那些小姐也不会被拐卖了,夏府也不会有这般的风波,听说老爷还吐了血。小姐,听奴婢一句,你这次实在不该啊!” 紫薇斜视着柳妈起身,背对着她走了几步问:“你的意思是,我接到白芍的报信,就该告诉外公,是么?” 柳妈点头。 “你说外公会信吗?”紫薇转身冷冷的凝视着柳妈,反问。 “这……”是啊!柳妈心道,怎么说霜芝夫人也是老爷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老爷怎么能信?夏老爷一定会去追问霜芝夫人,夫人也一定不会承认,那么小姐便成了诬告。不管怎么说,老爷心里亦会对小姐有疙瘩。要是霜芝夫人再进而生事,挑拨几下,恐怕会叫小姐失了老爷的心。 可是,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良家闺女陷入火坑啊?柳妈扯着帕子辩驳道:“小姐,您在府外如今有那么多人帮着,要解决郑同不是难题,为何要让他得逞呢?” “得逞?”紫薇眼中掠过一抹嘲讽,望着柳妈道:“我不是好好的吗?” 确实啊?郑同的目的是紫薇小姐,并非那些个被拐卖的女眷。柳妈一时无言以对,找不出什么点子反驳,只能平心而论道:“但,那些小姐又何其无辜呢?小姐,你明明可以救她们的,为什么无动于衷呢?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声,可是最经不起玷污的。小姐……你,应该是最明白的啊!” “哈哈哈……”紫薇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言论,仰天长笑。稍歇,方转视柳妈道:“柳妈,你该明白,我只是夏府的小姐,并非官差。我要做的是自保,而不是救人!若是我告诉外公夏霜芝的阴谋,他第一件事不是气恼女儿的妄为,而是心惊于我紫薇的手段,连最不待见我的夏霜芝身边,也有我安插的眼线,你说外公他能不吃惊吗?你说他会不会心寒呐?试问,我有什么理由,要泄漏自己的势力?就为了几个对我不屑一顾,满嘴骂我是私生女的小姐么?” “小姐……”柳妈忧心的瞅向紫薇,自觉言语失当心中懊悔,想着宽慰紫薇几句,竟不知说些什么。 紫薇也没有让柳妈开口的意思,冷淡的瞥着她道:“或许,这些被拐的小姐还该谢我。只有经过这次的事,养在深闺里的她们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是人情冷暖。今后,你可以看看她们之中,有谁还敢说我紫薇是私生女,有谁还会笑话别人的身世?她们父母教不了,就由紫薇代劳,让她们一辈子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 紫薇觑视着柳妈一副担心自己的样子,莞尔一笑道:“这次,我只是将计就计,没想到夏霜芝会抛出那么好的饵,让我一网打尽。如今,夏家族长已经为我娘正名,我再也不是夏家的污点。想以私生女为名目打压我的人,之后便不存在。” “夏家这边的人,我不担心。倒是那些受族长夫人邀约去普渡寺,而丢失了女儿的大家富豪,一定会不甘心偷偷向夏府施压下绊子。”紫薇勾起唇角,眸子里尽是狡狯之意,“柳妈,到时候,你就让倪娃子他们,把对方的女儿被卖入窑子的事撒播出去。” “这……这样行吗?”柳妈觉得不妥。 “有人会以为是夏府传出去的吗?不会。在别人眼里,夏府避谣还不及,哪里会说这些事,为自家招祸。” “可是……”柳妈心有不忍道:“那些小姐很可怜啊!” 紫薇垂目嘲笑道:“夏族为什么不动外公,甚至还洗刷了我娘的污名?那是因为他们在意名声,在意自家女儿孙女的名节。知道惹了夏府,就等于反驳了流言。要是那些大家族的人来闹事,说明白了,他自己都不在意女儿的名声,我何必替他遮掩?” “小姐,这……” 紫薇摆手,制止柳妈的话头,冷然斜视着她道:“柳妈,你是从小把我带大的,我才容你这次。今后,不要再质疑我做的决定!你想跟着我,就要明白,有时候同情心就是杀伤自己的利器。你退下,好好想想吧。” “是,小姐。”柳妈默默退却,心底怀着对紫薇的歉疚。柳妈心肠软,若不然夏家氏也不会要她去照顾夏雨荷了。只是,柳妈不管怎么清楚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血路,仍然有着她宽和柔软的性子,总是多为他人顾虑。 此刻,紫薇点醒了她。不论对那些被害的小姐有多少的歉意,也不能伤到自己视若女儿的小姐啊?她不想有一天,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害了小姐。她自己死了,不过是一条贱命。可紫薇小姐呢?别说她是金枝玉叶,单就对她自身而言,也是如珠如宝的存在。 何况,这拐卖之事,小姐最多是袖手旁观,害人的是霜芝夫人和郑同。她为什么要责怪小姐呢?难道,因为小姐事事握在掌心,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才让自己觉得小姐什么事都该做好,无所不能吗?错了,她错了,她不该那么看小姐,更不该对这么她苛刻。明明她最清楚,小姐用了多少心血才走到这一步的。 柳妈在心里发誓,今后只跟着小姐走,做小姐交待的事,其他的都不听不问。只要小姐过得好,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不提柳妈回房如何懊恼,鹦哥儿几个丫头在灶下用了午膳,一个个好似乳燕投林般快步奔回静轩,争相告诉紫薇好消息。 “小姐,你知道吗?那个在普渡寺对你出言不逊的黄凤,她现在可惨了,爹不要她娘也不要她。真不晓得,她今后怎么活呢!”秋丫头话中充满了讥讽,脸上却笑得兴高采烈的,很是替紫薇出了口气。 丫鬟们在紫薇的示意下入座,春丫头为紫薇添上茶水,笑道:“就是,当初她还让紫鹃打我们,如今那个紫鹃倒被她自己打个半死,还丢出了门让人自生自灭,真是有够毒的。不过谁想到,只过了半天,她自己也被赶出门了。” “呵呵,可不是吗?”鹦哥儿从食盒内取出糕点,拿了盘子装上递与紫薇。鹦哥、春丫头两人对黄凤为何被弃是知道个大概的,当日普渡寺之事,她们还记忆犹新。刚听到黄凤的消息时,有些哀叹,觉得她因为得罪了自家小姐,被陷害成这样十分可悲。可转眼间,黄凤那日的嚣张又浮上心头,这一丁点的同情,顿时被抛在脑后。 “我就说拜佛的时候要诚心啊。那黄凤居然在寺庙里命人行凶,而今,可不就遭报应了?她娘、她自己、还有那个打人的紫鹃,下场都这么凄凉,可见众人三尺头上有神明,他们可是看着的。”冬丫头拍着胸口,心有戚戚焉。 什么神明啊,是小姐英明!春丫头虽在心头嘀咕,到底不敢把秘密说出来,接口道:“确实如此,那天上香不尽心的,不都遭了殃吗?” “还有谁啊?”黄鹂因为留守静轩,没有去普渡寺,今日听了传闻有许多地方弄不明白。 夏丫头为黄鹂解惑,“这次黄凤的娘被休,自己被丢出门,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黄鹂摇头不解,夏丫头自问自答道:“是因为黄凤的爹和娘都偷人!”说罢,夏丫头觉得自己言语失当,心惊的看向紫薇。 “无妨。”紫薇一直把丫头们的闲谈当作调剂,并未责怪夏丫头言辞不雅,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夏丫头得了紫薇的吩咐,笑着对上黄鹂困惑不解的神色,说道:“你一定听得不明白吧?其实,就是黄凤的爹和夏娟的娘有私情,而黄凤的娘与自家的长工不清白。听说,这些丑事还是黄凤自己说出来的。” “怎么会啊?”黄鹂不信道:“好歹也是她爹娘,说出来能有她什么好事?” 鹦哥儿朝黄鹂抛了个你不懂的眼神,故意猜测道:“你不是黄凤,怎么知道她不会说呢?有这样的爹娘,哪个女儿看在眼里不恨呀,不觉得丢脸啊?要我说,肯定黄凤是憋不住了,找了心腹的丫头诉苦。可巧了,那心腹丫头也不是个嘴巴紧的,就这么传出去了,闹得济南城上下都知道了。” 春丫头偷瞥了鹦哥一眼,拍手叫好。“难怪黄凤要打紫鹃,看来她就是那个嘴巴不牢靠的丫头。”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纷纷点首。 “这么说来,黄府的那个长工,和夏娟的娘不是也惨了?”黄鹂好奇的问道。 “还用问吗?”秋丫头轻嘲的睨视着黄鹂道:“传言一出,黄家的长工就逃了个干净,唯恐自己被连累名声,又怕主家误会,有些个连工钱都没敢要。还有夏娟的娘,你知道是谁吗?” “谁啊?应该也是我们夏府族里的吧?想不到有这么巧的事情。”黄鹂问道。 “是啊,就是族长的二儿媳妇。”春丫头抿着嘴偷笑道:“巧什么呀?黄凤的娘常邀夏二夫人去她家做客,肯定就在那时候……” 春丫头没说下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笑着心照不宣。 黄鹂来了兴致,小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据说被毒打了好几次,腿都打断了,她也没承认。要是我,我也不会承认啊!这可是要被沉潭的。那黄家昨晚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为什么要逃啊?肯定因为奸情败露了,在济南城过不下去啊!” 夏丫头趁春丫鬟停口喝茶的当儿,接下话头道:“黄家这一走,夏二夫人的丑事就坐实了。族长、长老们全都主张把二媳妇沉潭,说是这次族里发生的事太多了,要严惩夏二夫人,给济南城的人看看,不能让人笑话了。” “唉呦,那夏二夫人真的沉潭了?” “嗯,就在今日午时,城外的碎花潭行的刑。”那日,夏二夫人的尖刻之态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不过几日便没了性命。春丫头也不敢看紫薇,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对主子又添了一分敬畏,更多的是惧怕。 黄鹂可惜的摇头,叹息道:“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就没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敢做这样的事,就别怕死!”鹦哥儿双眉一拧道:“她的三个儿子和那个夏娟,被划出了族谱。幸亏族长夫人念旧情,给了些银两,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不过在济南城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丫鬟们正说道兴头上,胡一刀带着小鹰来访。这几日,鹦哥儿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赵姨太得知夏霜芝的下场,哭昏了三次,之后一扫悲痛,每日挂着笑容为夏老爷端茶倒水,对他赔尽了小心。除了在夏老爷处下功夫,赵姨太对胡一刀也是关爱有加,不是吃的就是用的,拉着外孙女往一刀处跑。烦的胡一刀没空练武,每次见了赵姨太的那份热情,就施展轻功跑来静轩,美其名曰,教导紫薇习武。 紫薇也不推脱,命丫鬟在一旁看着,自己与胡一刀对练。等嬷嬷来了,又得回房学刺绣,直到入睡才得歇息。紫薇躺在床上思索,赵姨太显然是无路可走,打着把夏兰心与胡一刀结亲的心思。赵姨太不傻,知道明着肯定是不行的,怕会暗中下手。只要让他人误会胡一刀毁了夏兰心的名节,那么胡一刀就是想推脱都不行。 何况,她那个外公也会允的。他虽恨夏霜芝,对兰心的事,却未必没有愧疚。当时,去了她小姐的名头,不过是一时气极。如果,夏兰心真的闹出事,他一定会半推半就的让胡一刀答应下来。毕竟,怎么说兰心也是他的外孙女。而且,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是格外叫人怜惜的。 而且,夏兰心此人也不简单。她知道真相后,哭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顶着哭红的脸,跑到夏老爷院子门外跪下,说是替母赔罪。事情过后,又极尽所能,奉承夏家氏,孝敬夏老爷,解了他们的心结。至少,没有再把对夏霜芝的怒气,宣泄在她身上。 紫薇笑着想,看来被抓了一次,夏兰心倒是懂了不少事。果然,人要在逆境之下,才会力争上游。想着想着,紫薇进入梦想,丝毫不知曾被她利用为棋子的小燕子,正被堵着嘴提出女牢,在牢头猥琐的笑脸中,塞入人牙子的手里,反绑着推上马车。马车一路颠簸的出了济南城门,人牙子望了眼闭合的城门,甩起鞭子朝京城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顺治不愧也是做皇帝的,很快平复了气息,伸手抓住康熙的手腕道:“是不是哪个奴才在你耳边乱说什么,让你误会了?” 康熙挑眉冷笑道:“是不是误会你自己知道。” 吃不到的是最好的,想征服的是最挂心的,男人都一个样,顺治也不例外。他看着康熙冷淡的风情,心里一荡,劝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不会有人动你皇后的位置。” “谁要这个位置啊?”康熙气愤道:“实话告诉你,我是被多尔衮骗来的。我不愿入宫,不愿做这个皇后,谁爱给谁吧!” “你……” 众人星星眼的看着康熙虐顺治,期待顺治气昏。 34抽风的夏家氏 三月如流水,时日飞逝而过,当初那沸沸扬扬的流言,随着一日日的变迁,逐渐淡出了济南城百姓的话题,使得不少当事人松了口气。 夏家族人的心里,无不觉得经历这一朝,简直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原本,夏家在济南城也算是个大族,平日子弟出门,都是挺胸抬头的。可是,如今呢?上街俱是套拉着脑袋,唯恐被别人认出了。这几个月中内心的屈辱和惊惶,只怕有生之年是难以忘怀了。 族里既然认了紫薇,那么还是要走个过场,让外人看着,封住众人的悠悠之口的。夏家族长和长老们本心都不愿见夏逢双,夏老爷。因为那么多事,都是由他而起。不过,对紫薇还是有些好奇的。他们不理解的是,夏霜芝怎么会想出那么个法子,对付一个刚满九岁的女童。夏霜芝多大的人了,在夏家又呆了多少年?难道没有手段对付个初来乍到的孩子? 就算夏霜芝是个傻的,可是还有赵姨太、夏兰心啊?何况,整个夏府没有她的人脉,和心腹么?要她把手伸出府求援?夏家族长等人闹不明白,夏霜芝究竟是怎么想的。然,在见到紫薇的刹那间,他们就明白了。 要说族长、长老对紫薇的映像,几乎都停留在夏雨荷的那张脸上。他们没见过紫薇,可女子像娘亲,他们一直以为紫薇就该同雨荷那般娇弱,说话轻声细语,或许会些琴棋书画,但却没有主心骨,整日只会谈论风花雪月,久而久之乏味的很。明眼人都了然,这样的女人说好听点,是小家碧玉。往不中听的说,那是扬州瘦马,或许还不及人家的手段呢!要想成为大家闺秀,那是今生无望的。 可谁想得到,就是这个被他们看轻的夏雨荷,居然养出了这么个天家贵胄的皇女来。紫薇出场时,那番通身的气派,族长们看了都不禁肃然起敬。夏家族长等人,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从未见过有这等雍容大气的女子,而她仅仅才九岁,就有这等不凡的气质,可想而知,是来历不凡的。 族长、长老们瞧着紫薇面对众人,丝毫没有怯场的女儿娇态,回话更是落字有声,神色不卑不亢,语态从容。她的笑容、她的神情、她的举止,无不衬托着自身的显贵。族长长老在她面前,都仿佛低了一头,说话声都比平日温和了许多。对夏雨荷曾经说的,紫薇是皇帝女儿的话,由五分信了十分。各个暗自庆幸,当日没有把雨荷沉潭,把紫薇溺毙。 夏老爷在一旁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觉得自己选了紫薇,果真是个明智的决策。待到众人告辞,大家口中已经亲热的称呼紫薇了,怕她今后有什么际遇,会因曾经的过往而迁怒他们。前来的都是人精,哪会不知趁热打铁的道理?尽皆与紫薇示好。 夏老爷笑着把族长等人送出门,刚转回大厅,只见夏家氏抹着眼泪,口中骂骂咧咧的,竹琴还在一旁帮寸着指责紫薇。紫薇望着夏家氏,神情冷窒,眼光中还带着微微的讥嘲。 夏老爷也不问紫薇,知道她不会胡乱生事。他虎着脸对上夏家氏,不耐烦道:“明明是大喜事,你哭什么?” 夏家氏看着夏老爷,仿佛找到了援手,哭丧道:“老爷,紫薇她不孝啊!唉呦,我怎么有个这么不孝的外孙女啊?真是老天作孽啊!” “哭什么哭?给我闭嘴!”夏老爷谦退左右,只有竹琴没有离去,夏老爷也不管她,冲夏家氏质问:“你说紫薇不孝,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说她?” 夏家氏含着泪眼,仰视着夏老爷道:“老爷,族里已经承认紫薇了,也给雨荷正了名。我们自然就该把雨荷接来,从今往后住一起,一家人呵呵乐乐的,不是吗?我还未想到这事,亏得竹琴忠心,提醒我。要不然,还要我女儿在那个小院子里,苦渡到几时啊?” 夏老爷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仿若今天才看清自己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目瞪口呆的俯视着红木椅上仍在哭诉的夏家氏。 “我这么一说,想着让紫薇去接她娘,让雨荷高兴高兴。可这不孝的外孙女,竟然说不能把她娘接来。你说,这像不像话?连竹琴一个奴婢,都知道要敬着雨荷。可是,紫薇这个亲生女儿呢!”夏家氏指着紫薇怒吼道:“她居然忘了她娘的养育之恩,自个儿在大宅里享福,一点不想着照顾自己的娘亲。哎哟,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养了个这么不孝顺的东西啊!我苦……” 啪! 夏老爷狠狠抽了夏家氏一巴掌,他简直是被气乐了,破口骂道:“给我住嘴!你这个蠢婆娘。这次是必不得已,族长才会改口这么说,你以为这事就当真的了?你以为你女儿真的成过亲,真的是寡妇了?可笑!如果把雨荷接来,你就不怕她乱说?要是把事闹开了,我们还能住在济南城吗?” “可是,雨荷是我的女儿啊!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住在城外的别院里?老爷,我求求你,放了她吧,放她回来吧。我一定看着她,不让她乱说话。”夏家氏捂住抽痛的脸,抹着泪道:“我知道,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疼雨荷的。为什么不让她回来呢?求你了,老爷!” 夏老爷背过身,甩手冷喝道:“不用多说了,让雨荷回来是不可能的,连你去看她都不行。我们夏府,不能再惹人耳目了!” “那为什么紫薇能来大宅?”夏家氏不依的追问。 夏老爷板着脸孔反问:“紫薇她会乱说话吗?” “这……可是……” 夏老爷朝夏家氏横了一眼道:“从今往后,绝不准再提雨荷的事。若不然,这个当家主母你也不用再做了!”说罢,夏老爷唤过紫薇一起出了厅堂,徒留夏家氏放声痛哭。 竹琴边安慰夏家氏,一边想道,自从她被卖入窑子救回夏家之后,原先与她交好的丫鬟婆子都远远离了她。即便她刻意讨好,也没有人理。夏家氏虽未见待薄了自己,可也不见了以往的亲近。 无奈之下,她想到夏雨荷。竹琴深知,夏雨荷是悲天悯人的心肠,知道自己被卖入窑子,不仅不会责怪,反而会更加疼惜她。而夏家氏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女儿,只要雨荷夫人喜欢她,夏家氏自然也喜欢,她便有两座靠山了,到时候还怕什么呢?果然,夏家氏听了她的提议,对她愈发不同,回复了以往的亲热劲儿。只是,她没料到,紫薇会反驳,而夏老爷更是绝了自己的念头。 竹琴听着夏家氏的哭泣声,亦觉得烦躁。但她很清楚,自己要在夏家立足,靠的就是眼前的夏家氏,只能讨好的劝说:“奶奶你不要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让雨荷小姐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呢!” “哎,还是你这个孩子贴心啊!要是紫薇有你的一半好,我可怜的女儿也不会被留在别院里了。你看她,都不知道劝劝她外公,还要拦着。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夏家氏一把搂住竹琴,宣泄似的哀嚎。 竹琴忍着烦心回抱夏家氏,按着对方的心意回道:“是啊,紫薇小姐她太不该了。雨荷夫人是她的娘亲,哪有不帮着说项的?再说了,雨荷小姐回来,又碍得了谁呢?不仅可以让奶奶老爷享尽天伦之乐,更是骨肉团聚之意,一家人哪有分开的道理?” “可不是吗?你不愧是从小跟着雨荷的,如此知书达理。倒比紫薇更像我的外孙女。”夏家氏心恨紫薇不帮雨荷说话,反而百般推阻,心下极其不满,出口更是没了顾忌。同时哀怨自己的丈夫,竟说出这么绝情的话,眼中又淌出泪水。 竹琴闻言欣喜,她又是个会看眼色的,立即宽慰道:“奶奶,你别哭。老爷的话虽说的不中听,也是因为这次风波太大,不好就把雨荷夫人接来。我们在旁边慢慢的劝着,日子长了,老爷总会回心转意的。” 夏家氏处事无能,心也不明,常被有心人蒙蔽。但对夏老爷的脾性,还是极为了解的。她知道夏老爷是认真的,所以才会这么伤心。夏家氏摸着竹琴的发丝,摇头道:“你不晓得,老爷说的不是气话。他是真不想把雨荷接来。” 竹琴心眼一转,摆出犹豫的神色。果真引起夏家氏的注意,询问道:“竹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竹琴吞吞吐吐道:“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和紫薇小姐有关。” “有什么关系?”夏家氏疑惑道。 “老爷带紫薇小姐回府,听说就是为了让她掌家。老爷如今最在意的,就是紫薇小姐的名声。老爷不愿意接回雨荷夫人,是怕……” 夏家氏气愤道:“哼!是怕我女儿带累了他外孙女的名声吧!老爷也不想想,没有雨荷,哪来的紫薇?” 竹琴假意劝解道:“老爷这么做其实也不无道理,他是爱惜紫薇小姐。只是……只是紫薇小姐就看着薄情了,一点都不记得雨荷夫人对她的好。” “说的不错!”夏家氏点头应道:“老爷是爱惜外孙女,可她自己呢?难道为了名声,就不要亲娘了?我们夏家可不养如此不孝的子孙!” 竹琴挑起眉梢,暗中偷笑道:“那么奶奶,你准备怎么让小姐转过心思呢?” 夏家氏眯了眯眼,咬牙哼着气道:“我是夏家的当家主母,这些小事还是做得到的。我一定要叫紫薇改口,让她去求老爷把雨荷接回来。” 在竹琴慢慢浮起的险恶笑容中,紫薇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只要夏老爷不在,夏家氏就一个劲的挑紫薇的错,绣花、馈灶本是好意栽培,现在倒成了一种折磨。紫薇也不默默忍耐,事事让众人看在眼底,只是隐忍不发。直到各房的婢女都对她抛来同情的目光,私下的嘀咕更是不绝于耳之时,紫薇才挑了个夏老爷出府的日子,带上柳妈等人坐上了马车,在夏家氏阻拦不及之时,离了夏府。 “小姐。”柳妈不解的看着眼前,抱着温温抚摸的紫薇,问道:“你明明知晓竹琴不安好心,为什么让她去大宅呢?奶奶的事,只怕八成是她挑拨的。” 紫薇垂首一笑道:“要不是竹琴,我如何能这般名正言顺的出府?” 柳妈拧眉问:“难道,小姐就这么放过竹琴了?” “放心吧,自有人会为我代劳。”紫薇心道,她因为夏二媳妇等人对自己出言无状,而临时设了一计。闹得两家失和,妻离子散不打紧,更是有人因此没了性命。夏二媳妇当初骂得多痛快?只怕她死都没想到,不过几日间,她一个良家就成了人人口中辱骂的淫妇。夏雨荷没有沉潭,她倒是顶着荡妇的罪名,走了夏雨荷没走完的路。 紫薇暗暗冷笑的回想月前的听闻,那不怀好意的主簿夫人,听说自卖自身跟着一个徽商走了。她那不可一世的女儿,这会儿是真被人牙卖入了勾栏,一辈子翻不了身。族长的孙女夏娟,跟着三个哥哥去了南方,只怕也是半路上被卖了充盘缠的命。 前世一直有人说她,为人寡恩薄情,小气尖刻。不错,她就是睚眦必报的主。又如何呐?他是踏着一条泥泞的血路,攀上大清皇朝的顶峰的。世事的艰辛告诉他,凡事不能容情,更不能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就是因为他如此小心,就是因为他那么薄情,他才没有和那些兄弟一般,被踩在脚底下,永远是个失败者。 他是谁?他是雍正!他从不期待别人的称赞,更不在乎他人的毁谤,他只需要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只想要自己活得洒脱肆意……紫薇笑着抱起小狗温温,揉着它的脑袋,心道,人心无常,他何必在乎?她只须把握住人心,操控着他人的命运就足够了。其他的事,自己何曾在乎? 紫薇走后,夏家氏忍不住惶恐。她怕夏老爷回府后,会勃然大怒。她方欲掩饰一二,没想已经有人把紫薇的书信交给了夏老爷,信上说紫薇这两日一直吃不好,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夏家氏说的话,说她是个不孝女。紫薇知道不能接夏雨荷回大宅,也不愿违背夏老爷的决定,心中难安。如今,去济南城附近的寺庙里住上一段时日,为夏雨荷祈福。怕夏老爷阻拦,所以并未告知。 夏老爷看了信,简直急昏了。好容易紫薇被家族承认,他要开始教导与她。没想到,紫薇竟然一走了之,还没有写明去处,和回门的时日。夏老爷觉得此事不简单,叫来管家等人询问,果然得到了惊人的答复。 夏老爷从不知夏家氏这般不讲道理,更心痛她的狠辣。要知道,紫薇可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女阿,夏家氏竟然还能无动于衷的对付她。夏老爷此时已经信不得后院的女眷了,干脆让夏元方先照管着,等紫薇回府再做定夺。而夏家氏就禁足在自己的院中,她身边的丫头都受了罚。 夏老爷记起夏家氏闹事那天,在她身边的竹琴出言挑唆。又有丫鬟指出,竹琴这些日子格外受夏家氏宠幸。夏老爷心下生疑,对竹琴严惩了一番,不仅抽了二十鞭,更动了家法。若非,夏家氏求情,夏老爷总算顾及老妻的颜面,不然,真恨不得把人活活打死。 当夏府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紫薇已经怀抱温温,跳上了方哥儿的马车,再次登上去药王谷的小道。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康熙才不管顺治的情绪,讥笑道:“听说,你的爱妃董鄂氏很想要这个位子啊。皇上,你为什么不满足她,来个皆大欢喜?” “朕看,只有你在高兴吧?”顺治扭过康熙的手腕,一把揉住她的腰,贴着康熙的耳朵沉声问道:“说,你的奸夫是谁?为何要离开朕?” 果然,做皇帝的没个正常。苍霞轻声说着,记着小笔记。看官、八*九、小十三听了不住点头,迎来三道恶狠狠的视线。苍霞与众人掏出手绢擦擦汗,暗自讪讪笑道,忘了在场有三个做过皇帝的。 哈哈哈…… 35我就是天意 “紫薇见过药王爷爷。” “好,好。”毒手药王石无嗔笑看着紫薇点头,自从口头上认下这个孙女,每逢节庆就会命人给他送礼。有时是精致的吃食、有时是稀罕的药物、有时是成衣鞋袜和棉被枕巾,更是常常为他采买些油盐酱醋……瞧那坛子里颗颗晶莹的米粒,看这后院里堆得高高的柴火,就算偶尔觉得小姑娘对自己是不是太殷勤了,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可是拿人手短,感动总是多过于疑心的。 石无嗔一直收着紫薇的礼,开始他是不愿受的,可是禁不住对方的能言善道啊?说他不收下,紫薇会伤心难过,觉得自己这个爷爷不是真心认下她。他心软了一次,之后就被牵着鼻子走了,面对来人只能一次次败退。怎奈,东西一直不停的往他屋子里搬,可人就是不来,他想让对方停手也不成啊?送礼的会说,自己是按小姐的吩咐行事的,没法作主。 石无嗔此生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欠人情。是,他是认下了紫薇,可毕竟没给对方什么好处啊?这么些日子下来,欠下的债积少成多,虽说紫薇没有让自己还的意思,可他经不住心里头慌啊!石无嗔紧盯着紫薇身后一群扛着东西的小厮,苦着脸道:“紫薇啊,你孝顺爷爷是知道的。可这……送的也太勤快些,前日拿来的吃食还没吃完,衣物被褥都还是新的。” 紫薇抱着温温,笑道:“爷爷说哪里话?孙女孝敬是应该的。不过,今日这些东西可不是给爷爷准备的。” “哦?那是给谁的呀?”石无嗔嘴上疑问,脸庞却带着微笑。 紫薇摸着温温蓬松的毛皮,颔首笑道:“我是特意来药王谷陪爷爷几天的。怎么?药王爷爷不欢迎吗?” “哪有此事?”石无嗔故意收了笑容,怪罪道:“小家伙,老头子可是一直盼着你来。过年都多久了?如今才见到你,恐怕是你忘了爷爷吧?” 紫薇眯眼抿唇,打趣道:“看来,紫薇送的礼还太少了,让爷爷误会。方哥儿,你回去比照今日的采买,再原样送一份过来。” “哎,别别别!”石无嗔急忙阻拦,哭笑不得道:“小家伙,真是说不过你。”石无嗔面上嗔怪,实则爱极了紫薇的脾性,伸手想摸摸紫薇的脑勺,以示喜爱。不想,护主的温温警惕的抬起小脑袋,扯开嗓子‘汪汪汪’的叫了一通。 石无嗔吃惊道:“哎呀,还带了只小狗来?” “嗯。”紫薇温柔的看着温温,点头道:“它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怕它留在家里被人欺负,干脆抱来了。” 石无嗔神色踌躇,摇头道:“紫薇啊,你知道。这个药王谷到处都是毒物,还有我这屋子里,制毒的时候不小心会落下什么……要是这小狗吃了,可怎么办?” “爷爷放心,温温不会乱吃东西。是不是,温温?”紫薇低头瞅着小狗,颇有童趣的询问。 温温仰头吐着舌,用温润的眸子凝视紫薇,喊了声:“汪。” 石无嗔摸着胡子道:“这只小狗真有灵性啊!” “那是!爷爷,你也不看看是谁养的狗。”紫薇自得的抬起下巴,神态间一派不可一世的样子。 “哈哈哈。小家伙,你的脾气对我老家伙的口味。”石无嗔仔细打量着紫薇,取笑道:“要不是你梳着两个小辫,穿着裙子,老头子我都以为你是小男娃了。” 紫薇心中暗暗作苦,回想着前世的光景,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神情复杂的瞧着石无嗔。石无嗔看着紫薇沉默的样子,暗道不好,只怕自己口没遮拦伤了孙女的心了,忙赔笑道:“爷爷是胡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谁家的女娃子有我孙女漂亮啊?活脱脱菩萨身边的玉女再世哦!” 原来石无嗔还挺会哄孩子,紫薇暗自苦笑。对自己是男是女这件事,紫薇已经不想多提了。既来之,则安之,若不然又能怎么办? 而紫薇复杂的脸色,看在石无嗔眼里就成了自己口拙,致使孙女有了心结。石无嗔想着也是啊,把个大家小姐说成男娃子,任谁都要生气啊!他又不知如何劝解,赶忙转移注意道:“来来,跟爷爷进屋。爷爷把屋子打扫一下,让你先安顿下来。” “不用烦劳爷爷。”紫薇侧过脸,瞥向身后众人道:“你们把东西放在一边,动手吧。记住,到今日子时,我想看见可以住人的小屋。” “是,主子!”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应,并有条不紊的放下手中的采买。接着有人从裤腰里抽出竹尺开始量地,在石无嗔所住的小屋旁比了一块宽敞的空间;从背后取出斧子的青年,上前砍起圈中土地上长出的树木;之后便是取过铲子挖土的,把留下的树根刨除…… 众者分工精细,各个眼明手快,行止间仿佛都藏着些身手。不多时,眼前已挖了个方方正正的大坑,在石无嗔的惊异之中,林中又走出一行扛着木料的队伍。队伍极长,之后又跟着一架架推车,其上装着大块的青石。 石无嗔讶然的俯视紫薇道:“这是?” “紫薇想,就算来陪爷爷住段日子,也不能给爷爷添麻烦。住处、衣食,自然得自己准备。”紫薇转朝石无嗔道:“爷爷不会怪紫薇打搅吧?” 石无嗔张大的嘴慢慢合拢,瞅着眼前的势态,咽下口水定了定心神道:“当……当然。爷爷怎么会怪你?不过,你和爷爷太见外了。” 紫薇摆手道:“并非紫薇见外。只是我知道,爷爷的性子是喜静的。何况,爷爷常在屋内制毒,紫薇冒然入住,多有不便。” “可是……”石无嗔看着忙碌的众人,皱起眉峰道:“这屋子,真的能在今晚子时落成吗?” 紫薇含笑不答,冲一边指挥的方哥儿问道:“方哥儿,我爷爷问,今夜子时之前能不能做完?” 方哥儿高声回禀道:“请小姐放心,就算我们手脚都断了,也会完成小姐的托付。” 方哥儿说罢,其余众人目光闪闪的看向紫薇,一同高呼道:“请主子放心,我等万不敢耽误所托。” “很好。”紫薇凝神环顾众人,点首一笑,随即回视石无嗔道:“爷爷,不如你带着我四处走走。之后还有不少人没到,人多嘈杂一定会打扰爷爷清净。当然,我会吩咐他们不准擅入爷爷的小院,免得自讨苦吃。” 石无嗔深深看了紫薇一眼,答应着握住紫薇的小手,一老一少往山谷深处而去。徒留一众为了向紫薇表忠心的乞儿,挥洒着感激的汗水。 将要入夏,药王谷到处郁郁葱葱。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射入草丛里,仿佛一颗颗明珠躺在深海之底,微风吹过芳草摇曳,如同浮动的水草,其上闪烁着点点璀璨,别有一番风致。 小狗温温一路走在人前,颠着跑着发泄愉快的心情。它出生就被关在屋子里,如今出了牢笼,哪有不闹一番的道理?紫薇也不管它,只是与石无嗔谈话之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玩闹的温温。 “紫薇,你带来的这些人是?”石无嗔多疑,虽不想追究紫薇的身世,但有些话不得不问。他是不信紫薇会设下圈套,对付自己的,然曾经亡命江湖的他,做事依旧是小心为上。 紫薇明白石无嗔的顾虑,回道:“那些都是我的奴才。爷爷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都是我收容的。何况,我这样为救奴才性命,雪中奔波的主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们不拥戴我,反而奇怪。” “你啊,小小年纪就这般狡猾,真不知说你什么好。”石无嗔笑道:“看你方才的架势,那可是比我年轻时还有气魄啊!” 紫薇启唇微微笑道:“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怎么配做毒手药王的孙女?” 石无嗔听了紫薇的豪言,仰天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啊!” “爷爷放心,他们做完事就会离开,不会有人打搅我们的。”紫薇口中叙着话,转眼瞧见小狗钻入丛林,她奔上前想把温温唤出来。不料从树后伸出一双枯黄的手,一把掐住紫薇的颈项,把她抵在胸前,冲着石无嗔嘿嘿笑道:“师兄啊,你我许久未见,师弟我正要和你叙叙旧情啊。” 石无嗔听着石万嗔尖利如鸡鸣的嗓音,心底一沉,举步上前却未敢动手,怕他朝紫薇施辣手,只能厉声喝道:“石万嗔,你快放开紫薇!” “唉,你别过来,我的毒可是不长眼睛的。”石万嗔细小的眸子里闪着恶毒光芒,歪着嘴角笑道:“听说师兄想把以往的用毒之术,写在一本‘药王神篇’之中,师弟我很想瞻仰瞻仰。不知师兄以为如何?” “没什么药王神篇。”石无嗔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石万嗔虽然不如自己,但要毒死紫薇,也是转眼间的事。 “师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就别推脱了,想想你孙女的命是不是值那‘药王神篇’吧。”石万嗔不怀好意的挑拨着紫薇与石无嗔的关系。 药王神篇是他从二十八岁那年写起的,而今,快三十年了。关于‘药王神篇’,他年轻不羁时,也曾与别人提起过。想必,石万嗔是那时候听来的。可药王神篇是他一生的心血啊!石无嗔双目凝视着紫薇,心下实在难以抉择。他更为顾虑的是师弟石万嗔心术不正,只怕拿了他的药王神篇会去祸害天下。 石无嗔正左右为难,紫薇勾起嘴角轻笑道:“石万嗔前辈,看在我爷爷的份上,紫薇也要叫你一声叔叔。这药王神篇叔叔究竟想要了做什么,能否告诉紫薇?紫薇知道了,也好劝说爷爷。” “呵呵,难为你小小年纪,倒是个明白人。我要了药王神篇,当然是为了专研毒术,把本门发扬光大。” 石万嗔关注着石无嗔的一举一动,半威胁半哄骗的说道:“快劝劝你爷爷,把药王神篇给叔叔。若不然……”石万嗔眯眼盯着石无嗔,扣紧紫薇的咽喉道:“你可要吃些苦头了。” “爷爷。” 石万嗔听见紫薇开口满目的欣喜,石无嗔心下黯然,他已经想好了,不论如何都要救出紫薇,哪怕交出‘药王神篇’。药王神篇再珍贵,毕竟是死物,那紫薇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何况,还是自己认下的孙女,要是见死不救,他还是人吗? 紫薇侧过脸,朝后仰望着石万嗔道:“别把药王神篇给叔叔,他在骗人。” 石万嗔不解的怒吼道:“你说什么?” 紫薇冷笑道:“你拿着爷爷写的药王神篇,去发扬门派,究竟算我爷爷的功劳,还是你的?若要自己建功立业,那就自己去写一本药王神篇啊!刚才,你要是说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我早就让爷爷把药王神篇交给你了。因为你是真小人。可惜啊,你没说实话。对一个孩子都不说实话的人,我怎么信得过你拿到药王神篇后会放了我?你让我怎么去信一个伪君子!” “你……”石万嗔气得脸都绿了,眼看忍不住要施毒手。 紫薇展颜一笑,如同清风拂面,使人有一瞬的诧异。紫薇唇角浮现狡狯的笑意,冷然道:“石万嗔,你动手之前,最好明白你要杀的人是谁。” “你?你不就是石无嗔这老家伙认的孙女吗?”石万嗔扯着尖刻的嗓音,眉目中饱含恶意道:“你以为我怕你爷爷吗?我虽然杀不了他,他也未必能奈何我。” 紫薇闭目轻嘲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是爷爷认下的孙女,想必,你是从爷爷的小屋前跟来的吧?你以为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姑娘,能号令那么多人为她做事吗?” 石万嗔心中一窒,暗思道,怪不得这小姑娘与众不同,就是被挟持也能那么冷静。看来,来历不凡啊!石万嗔觉得自己过于鲁莽,又生出些许不甘,喝问:“你……你究竟是谁?” 紫薇挑眉道:“我一直没说过,我姓唐,唐门的唐!” 唐门! 不仅石万嗔吓了一跳,掐着紫薇脖子的手微微一松,就是石无嗔亦是心下哗然。石万嗔还未明白过来,只见眼前突然冒出一支黑色如鞭炮般的竹筒,对着自己的脸,一道火光猛地击上颜面。疼痛之下,石万嗔下意识的放开紫薇,用手捂着自己被烧伤的脸,和那什么也看不见,已经痛入心扉的眼睛。 砰,砰! 石万嗔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林中疯狂的穿梭。只听两声巨响,他的膝盖好似被利剑刺穿似的,疼得他跌倒在地,痛的到处翻滚。 石无嗔被发生在眼前的逆转惊呆了,他亲眼看着紫薇是如何麻痹石万嗔的注意力,并从衣袖中取出响箭,以果断的手势拉响了火炮,使得自己脱离魔爪。之后,紫薇跑去看了看躺在树后的小狗,眼神掺入一抹厉色,手掌一探从裙摆中取出火铳,对着乱喊乱叫的石万嗔就是两枪,那种冰冷的神色,使得石无嗔莫名的心惊。 紫薇觑视着抱头哀嚎的石万嗔,收了火铳,抱起一动不动的温温,走向石无嗔道:“爷爷,你给温温看看,它没事吧?” 石无嗔本能的接过小狗温温,摸了摸它的毛皮,仔细检查了片刻道:“只是中了少量的迷梦,不打紧,回去爷爷给它解了。” “那好,我们回小屋吧。至于叔叔,就让他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紫薇斜视着不停打滚的石万嗔,漠然的转向石无嗔,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此女心细如尘,行事果敢,而且很会把控人心,决断又异常的迅速,真乃不可小觑之人。最可怕的是,她不满十岁,遇事却已比他这个老江湖镇定,性子更是冷漠非常。石无嗔暗暗点首,又默默摇头,他知道紫薇能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一面,就不会害他。只是难免为她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手段而叹息,石无嗔知道,要养成这样的习性一定吃了很多苦,他即为紫薇高兴,又为她心疼。 石无嗔跟着紫薇走回头路,把石万嗔的哭号抛在脑后。他本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如是石万嗔得罪了外人,他就是不救,也不会加难于他。可是,他这个师弟,为了药王神篇,竟抓了紫薇威胁自己。他虽然护短,却也不是一味的忍让,石无嗔如今是自己惹的祸,他能不能活着,就看天意吧。 回到小屋,众人仍在忙碌。石无嗔抱着温温进屋解毒,紫薇假借叮嘱众人之事,让石无嗔先走一步。她招过倪娃子吩咐道:“你找几个人,去我刚才走过的地方,沿路开着小白花,再进去些会听到有人哭喊。是个身穿绿衣,脸有烧伤瞎了眼睛,双膝被打烂的男人。他是用毒高手,你们别靠近,用树枝点了火把,把他烧了吧。他刚才想掐死我。” 倪娃子看向紫薇的头颈,果然有五道黑指印,他脸色一沉领命而去。紫薇目送着消失在林边的众人,心头冷笑道,石无嗔可能是想让他的师弟自生自灭,凭听天意。可惜,只要他雍正在,他便是天意!须臾,紫薇隐下冷寂的笑容,转过身,步入小屋。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嘘嘘!”苍霞食指对着嘴唇吹嘘,示意大家别笑了,接着看戏。众人会意的停下苦笑声,定睛细看。果然,康熙不负众望的一拳头揍向顺治的脸颊,把他打了个踉跄。 “你敢打朕!”顺治吐了口血沫,冷冷的望着康熙。 康熙动了手才想起对方是自己的父亲,难免有点心虚,但听闻顺治的质问,那点子愧疚一下子烟消云散。康熙耸肩笑道:“打就打了,怎么?你杀了我啊!有本事就废了我这个皇后,赶我出宫!” 顺治气极反笑,眯着眼上下打量康熙,翘起嘴角道:“朕的皇后,你觉得我会称了你的意吗?”说罢不等他人回言,一把抱起康熙抗在肩头,大步回宫,嘴里道:“看来朕要好好和皇后勾通勾通,至少,要让朕的皇后明天抬不起手来打朕!” 奸情啊!奸情!众人星星眼。 ———————— 写到那么晚,大家请回一帖鼓励吧 36调兵遣将 “爷爷,吃饭了。” 三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每当听到这句话,石无嗔就忍不住想往药王谷深处躲。紫薇这个孙女什么都好,就是一手厨艺实在不敢恭维。石无嗔偷偷把消食散藏入衣袖中,尽力扯出笑容跨入紫薇的幽然居。 幽然居,顾名思义,其中布满奇花异草,一棵棵参天大树围抱着宽敞的居所,不仅为小屋遮风挡雨,夏日里更是一道阻隔炎热的天然屏障。院中挖了一股活水,潭底陷入青石,水质清澈洁净,用葫芦瓢勺起喝上一口,沁人心脾。窗前的紫藤花架下,还放了一张巨石雕刻的圆桌,一左一右安置着两把摇椅,平日很是得石无嗔、紫薇祖孙两的心意,常躺在椅子上看书品茶。 园子里树影斑驳的一角,建起了红木凉亭,紫薇正往亭内的石桌上摆着吃食,她回头见石无嗔那踌躇的模样,莞尔笑道:“爷爷放心,今日的晚膳不是紫薇做的。你先吃吧,我去处理些事。” 石无嗔知晓,又是济南城来人,造访他这个药王谷了。这些年,紫薇常常陪他住几天。有她的日子,药王谷也热闹不少,拜访之人据闻皆奉紫薇为主,找她亦是为了听命或禀报要事。石无嗔看不透孙女,却并无多少顾忌,他明白紫薇没有避着自己行事,当是把他视为可信之人。何况,他们之间一点一滴养成的祖孙之情,却是难能可贵,即便此时告诉石无嗔,紫薇不是好人,只怕他那护短的性子反倒要说人毁谤了。 石无嗔点着头,由得紫薇离去,举起筷子吃着盘中的小菜。稍歇,他抿下白酒感叹,想不到半生颠沛流离的毒手药王,临老也有这样舒服的日子。他知道紫薇是一种毒,只要沾上了就永远解不开的毒,可是有谁又能拒绝她呢?石无嗔怅然一笑,又好一番庆幸,若是让他在寂寞中过完这辈子,他宁可染上这无药可救的毒。 紫薇步出院落,来到药王谷深处,一条灵活的身影从树杈上跃下,单膝跪倒在她身后。紫薇侧过脸,睨视着身穿青衣的男子道:“胡一刀要走了?他爹来接他了?” “是。” 思虑片刻,紫薇转身俯视着眼前的男子,询问:“小鹰,你有什么安排?”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武学之道亦是如此。” 紫薇挑眉道:“你想跟着胡一刀走?” “不。”小鹰摇头道:“我想踏遍五湖四海、行走九州大地。学些没有学过的武艺,挑战各方高手,学武之人最忌的就是纸上谈兵。” 紫薇颔首笑道:“好,我给你这个机会。”紫薇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纸,递给小鹰。 小鹰疑惑的看着紫薇,却不接手。 紫薇翘起唇角,笑看小鹰道:“按你现在的身手,足可以置我死地。区区一张卖身契,能留得住人心吗?” 小鹰接下卖身契,一扬手,白纸化为碎片,纷纷扬扬吹散在整个树林之间。“卖身契确实留不住我。但小姐于我有恩,又救了我的哥哥。”小鹰深深凝视着紫薇道:“我一生不会忘。” 紫薇俯视着小鹰,缓缓点首,“你这几年,不仅学了胡家刀法,听说晚上也偷偷出去,想必是去练武吧?” “是。” “那我告诉你,胡家刀法天下一绝,却还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剑法,苗家剑法。虽不知出处,但江湖上应该有些名声,你也去学着吧。” “是。” “你在江湖行走,别忘了要有自己的势力。你的名字也该改了。”紫薇仰天看着白云,沉吟半晌道:“一朵闲云,一只野鹤,你今后就叫云鹤吧。我想在三年之内,听到这个名字响遍大江南北。”紫薇向云鹤伸出手。 云鹤微有诧异,随即握上紫薇递来的掌心,顺势起身。紫薇抽回手,笑问:“我这次伸手,你明白是何意吗?” 不待云鹤回话,紫薇自问自答:“这些年,直到今天我才认同你。” 云鹤心中一忌,拱手道:“我不会让小姐失望。” “好,你走吧。”紫薇吩咐道:“三年内,来济南城找我。” “是。”云鹤又跪下向紫薇施了一礼道:“请小姐照顾我哥哥。” “放心。你哥哥是个经商之才,我自有用处。”紫薇转身走回来路,忽然想到什么朝身后抛了个瓷瓶,轻声道:“一路小心。” 云鹤跃身接住瓷瓶,紧紧握于掌心,目送紫薇消失在树丛之中,方轻轻一跳,整个人如同清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紫薇漫步在树荫小道上,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直到回幽然居吃了饭,晚间仍点了蜡烛一笔一划的写下日后的筹划。次日,别过药王石无嗔,回了城外购置的大宅,召见了一批已能独挡一面的乞儿。从中挑出几个洋文流利,又机灵肯吃苦的,命他们跟着商队南下去广州,登上大不列颠的回航商船。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才坐上去夏家的马车。 自从夏霜芝问斩,夏老爷苍老的厉害,想必就算不喜爱,心中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而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个中辛酸一言难尽啊!紫薇向夏老爷请了安,捎上城外带回的瓜果,说是别院里种的。夏老爷欣慰的收下,并邀紫薇一同进午膳。 主屋里用膳的人也不多,除了夏老爷、紫薇,便是夏家氏作陪。紫薇这些年与夏家氏的关系不冷不热,常常与夏家氏一言不合,去别院小住几日,权当暂避锋芒。 当然,有心人都知道,夏家氏的刻薄与她身边的竹琴脱不了干系。可是谁也没有对夏老爷讲,一来,是夏老爷的身子不比当年,怕他生气病倒了。二来,紫薇这个当事人都不急,他们又何必找麻烦?而夏老爷只以为外孙女孝顺亲娘,才时不时去别院探望,心里倒安慰不少。 紫薇吃了饭,陪夏老爷说些话,待老爷子进房小睡,方起身回了静轩。听柳妈回报,小鹰跟着胡一刀走了,而小鱼和虎子还是留在湛泫苑打扫空房。柳妈感叹地说,夏老爷对胡一刀的离去很是无奈,几天都吃不下饭。今天紫薇来了,精神才好了些。 紫薇心中了然,夏老爷对于失了胡一刀这个上门女婿,很是伤心。紫薇心道,夏老爷对她照顾有加,此生又是她的亲外公,可惜,自己却不能满足他的愿望。转而想到多年献殷勤的赵姨太,恐怕她的失望比夏老爷更甚吧? 紫薇哼声轻嘲,命鹦哥儿找来小鱼,谦退众人问道:“你弟弟的事,你都知道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鱼躬身施礼回道:“小鹰……他走的路和奴才不同。三年来,奴才一直暗中给小姐做掌柜。小鱼的命是小姐救的,奴才想一生为小姐做事,回报小姐。” 紫薇平推着桌上的卖身契,交与小鱼。起身背对他道:“今日起,你不再是夏府的奴才。明天,你带着我身边的夏丫头下江南吧。江南富庶之地,我给你三千两,之后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多谢小姐信任。”小鱼抱拳道。 紫薇微微点首道:“希望,我几年后南下之时,能到江南孟尝君莫问的府里多住几日。” 小鱼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紫薇的意思?他扬起笑容道:“谢小姐赐名,万不敢误小姐所托。” “好,你去吧。” 当莫问合上门扉,紫薇摇头叹了口气。许多事,只能一步一步去做。虽然她心急,却没有办法一蹴而成。小狗温温好似知道紫薇心烦,迈着小短腿,跑来蹭蹭她的脚。紫薇神色一缓,弯身抱起腿畔的温温。温温从紫薇的怀里,蹿至她胸前,踩着她的肩膀,舔着紫薇的脸颊。 紫薇的掌心游移于温温的白毛之上,轻轻抚摸感受着柔软的触觉,焦躁的心慢慢平静。她警觉自己是太急了,不能因为预知了后事,便以为会一帆风顺。怕只怕,他重生之时,这个世界已经在悄悄变化了。有些事她即便想去做,或许也会横生枝节,若是谋划不足,前功尽弃还在其次,更可能摇动大局。 紫薇对自己说,为何急躁?自己才十二岁,有的是时间筹谋。为了今后,何必急于一时?紫薇想妥了,便放下心事,抱着温温回房歇息。 第二日,送走小鱼,既是莫问。借口是小鹰跟着胡一刀走了。而胡家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物,怕小鹰不知何时丢了性命。紫薇怜悯小鹰,见小鱼思弟心切又有旧病复发之兆,找来大夫都说他多次伤了心神,命不久矣。为此,紫薇做主,干脆免了小鱼的奴籍让他回乡,也算是为夏家积德。 而夏丫头,则是有亲眷找来,把她赎出夏府。紫薇不忘她平日的好,还送了些盘缠。夏老爷亦感叹紫薇的仁义,觉得没看错这个外孙女,慢慢把手中的权利都交给她,并带着紫薇巡视夏家的产业。不论夏老爷教什么,紫薇往往一看就懂,驭下之术更是高明,喜得夏老爷振奋了精神,恨不得把平生所学尽数授予外孙女。 夏老爷也想明白了,女婿终究是外人,靠不住的。还是好好教养外孙女,使她精明些不会受骗方好。至于,紫薇是嫁人,还是招婿,他也不多管,只要紫薇答应她生下孩子,其中一个姓夏就足够了。 胡一刀的离开,让赵姨太的心一空,夏兰心亦不是滋味,觉得满腔热情打了水漂。比起赵姨太的伤感,兰心只是恨胡一刀不解风情,没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对他的走,不仅没难过,更多的是高兴。她本就不喜欢胡一刀,因为夏霜芝的事所迫,必不得已和胡一刀套近乎。而今胡一刀走了,紫薇也没有戏,自然解了她的围,又打击了对手,兰心如何不喜? 赵姨太、兰心对夏家的产业仍不死心,另一个不死心的,便是夏家氏。她一心要把夏雨荷接回大宅,她老了脑子也不好使,对貌似女儿的竹琴关怀备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夏家的风云在暗中涌动,众人的思虑隐藏在表明之下。底下的手脚,紫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平静的日子悄然而过,直到紫薇十四岁的夏日,静轩内响起一声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康熙毕竟换了女儿身,哪里挣得脱顺治的箝制?无法反抗,他也不做无用功,冷笑道:“好啊,你带我回去,你把我关在后宫好了!我让你看看,史上第二个武则天是怎么被逼出来的!” 看官喷笑倒地,听顺治慢悠悠道:“朕拭目以待。” 众人哭笑不得,心道,顺治,你别以为康熙开玩笑啊!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就算成不了武则天,要混个慈禧太后还是没问题的。 苍霞小笔记写道,俗话说,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果然不假! 四四抱着小十三,挥着短短的狗腿,目送康熙回宫。心道,自己的暗卫果然不是吃素的,让人通知顺治,马上就来了。不错,回去赏银。 四四摸摸小十三的毛皮,暗暗笑道,谁让皇阿玛生前欺负小十三呐! 37紫薇的受难日 “天啊!”柳妈呆滞的瞧着紫薇臀下的裙摆,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拉住将要走出门向夏老爷请安的小姐。 紫薇脚步一顿,凝眉回头看向柳妈,眼神中尽是不解。 “小姐,你……” 紫薇由柳妈的目光牵带着,低头瞅向后半身的衬裙,洁白的雪缎上一抹鲜红,很是引人注目。紫薇之前没什么不适,只觉得□有些紧有些闷,再来是亵裤上微有凉意。但也未有在意,直到柳妈提起,紫薇方才感到异样,心下一沉,右掌探入怀中翻手掏出瓷瓶,一边吩咐道:“柳妈,快去查,今日的茶水是谁备下的。还有,我梳洗时用的净水帕子,一并拿来。对了,漱口用的瓷杯,也别忘了。” 柳妈拦住紫薇想拨开瓶盖的举动,疑惑的问:“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中毒了,自然是吃续命丹。”难道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紫薇奇道。 “小姐,你怎么会以为自己中毒呢?”明明小姐是那么精明的人,今日怎会如此无措?柳妈忍不住摇头。 紫薇放下药丸,眯眼觑视柳妈道:“我没有受伤,怎么会流血?除了中毒,还能是什么?” “奴婢只听说中毒后,会七窍流血。从没听说过,下头流血的。”柳妈等人瞅着紫薇都是要笑不笑的样子,一个个用手捂住嘴,眼底尽是笑意。 紫薇难得神色一窒,还是柳妈看不过眼,好心解说道:“小姐,你这是天葵来了。” “天魁?”紫薇狐疑的望着柳妈。 虽然读音相同,但柳妈晓得紫薇没有会意。紫薇少了亲娘的教养,对女儿家之事似懂非懂,很多事知道的浅薄。柳妈作为奴才也不好多言,对紫薇闹了笑话,心底生出歉意。 柳妈命鹦哥儿等人退下,去为小姐准备干净的月棉,自个儿耐心同紫薇分说,“小姐,这天葵就是月红。女孩子到了小姐这个年纪,每月都要来一次。来的时候,□就会流淤血。小姐放心,这与身子好坏无碍的。奴婢恭喜小姐,今日可算是成人了!” 天葵?月红! 紫薇总算把事弄明白了。既然不是中毒,本该松一口气。但她心头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沉甸甸的,堵的慌。她是谁?是雍正。她虽然投生为女孩,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生儿育女,更不曾想到有这样的弊漏。 月红,紫薇是知道的。前世只要自己的女人来了月例,就会由敬事房撤去绿头牌,不可在这些日子里承宠,怕女子的污秽玷污了天子的龙气。而今呢?这腌臜的东西竟从他的体内出来。一生喜洁的她如何能容忍? 但她能怎么办?柳妈已经说了,这是身为女人一生必须承受的磨难。紫薇几乎是用仇恨的眼光瞪视着通红的裙摆,柳妈见状,亦不知小姐究竟恼了何事,尴尬的站在一边,待鹦哥儿取来棉布包方解了一室的闷气。 紫薇呆了片刻转身回屋,柳妈同鹦哥苦笑着跟上。进了内室,柳妈柔声细语的为紫薇阐述如何用棉布包。紫薇背对着柳妈等人,闭上眼,深深吐了几口气,回身接过鹦哥儿递上的棉布包,询问:“这里面包着什么?” 鹦哥儿回禀,“小姐,棉布包里头放的都是草木灰。” “草木灰?”紫薇暗暗颦眉道:“这东西能用吗?” 柳妈不愧是看着紫薇长大的,知道她心里烦,赶紧点头顺着说道:“是啊,草木灰听着就不干净。小姐怎么能用这个?鹦哥,你去找些棉布裁成长条,叠起来绣成一块,塞棉布包里给小姐用。记得,多绣些。” “是。”鹦哥儿刚想退下。 紫薇出声喊出她,叮嘱道:“不用棉布,在里面塞些干净的棉花即可。” “可是之后的拆洗?”鹦哥试问。 “用过就丢了,难道还要留下这脏东西,反复用吗?”紫薇不愿再谈,摆手让鹦哥退下。 柳妈瞅着紫薇一副站立不安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的话。想了许久,才打定主意扯开话头道:“小姐,你是怎么想到棉布包里加棉花的?” 还不是在阎王殿看得电视麽!当时,紫薇觉得众人口中的广告许多都是不雅,伤风败俗的画面。其中尤为受她指责的,就是这棉布包的广告。如此私密之事,居然摊在人前广而告之,真是丢尽了女人的颜面。可谁能想到,他此生此时竟会自己用上呐? 紫薇谦退柳妈,半晌仍是默然无语的站于床前。等丫鬟送入热水稍作梳洗,并在亵裤内放上新做的棉布包,躺在床上心绪翻腾。耳畔听柳妈说,好多女子初次来潮,都会疼好些时辰。可她竟没有多大的感觉,已是难得的幸运了。 紫薇不知自己是否有幸,只是好几天都恍恍然没有精神。柳妈担心之余禀报了夏老爷,老爷子一听还得了?立即请了大夫上门为紫薇诊视,大夫看过后,定为郁结于心,需得多加开导吃几帖补药方好。 宝贝的外孙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生了病,而且还是被气病的。夏老爷怎么能听之任之?他与柳妈、黄鹂等人说了几句,又找来夏元方质问。倒真被他看出些蛛丝马迹,得知了老妻往日的恶行。因此,常找碴的夏家氏又被夏老爷打压了一番。 气极的夏家氏即恨紫薇不孝,又怕夏老爷责怪,加之对幽闭于别院中女儿的心痛,使得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左思右想定了一计,正可明面上打压紫薇。 这一日,夏家氏由竹琴搀扶着走入静轩,身边跟着四个有力的婆子。待紫薇行了礼,夏家氏谦下紫薇身边的丫头,开门见山道:“你小时候,我和你外公多有疏忽,放任你至今。现在起,你的一举一动都要有我夏家的门风。汉族的贵女就要缠小脚,我们夏家也不能免俗。”说罢,夏家氏也不等紫薇回话,使了个眼色,命婆子上前动手。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紫薇冷冷瞪视着夏家氏,心底冷笑,他这些日子也想通了,老天让他转世投生为女子,就是想看他好戏,他能如其所愿吗?天下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堂堂的雍正,大清国曾经的皇上,难道还比不过小女子? 紫薇起身避过婆子伸来的手爪,游走于想制服她的婆子之间,一边想道,《还珠格格》一书中并未提及缠足之事,夏家氏怎么会提及?难道自己把她逼急了,才让她想出这么个愚蠢的法子对付自己? “紫薇,你给我停下!”夏家氏拍着红木桌,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外婆?我说的话你都不听吗?缠小脚是为你好,我和你娘不也都缠着吗?” 紫薇扬起眉峰问道:“试问外婆,你当年几岁裹得脚?” “这……”夏家氏心虚的无法回言。是的,裹小脚都该挑女孩儿骨子还嫩时,把脚包在布条里扎紧。她也是五岁时,母亲亲手给她裹的。像紫薇这般年华,早过了裹脚之龄,骨头虽未长全却已成型了,若是硬要缠足,那一定痛不欲生。 夏家氏是气极了紫薇,但没想过害死她。只是每次与紫薇争执,她便即刻出府。夏家氏就想,紫薇不是很会跑吗?等裹了小脚,看她还能走哪里去。要是夏老爷找自己质问,她可以推说是为紫薇好,为了夏府的家誉。毕竟,三寸金莲盛行,大家族的汉女哪个不裹脚?一双天足是要被人笑话的!听说宫里的娘娘,格格们都偷着裹,夏老爷又能找出什么碴儿? 竹琴见夏家氏语拙,帮腔道:“小姐,奶奶说的可是实话。大家闺秀不缠足,他人府里的夫人们会怎么看小姐?就算小姐不念别个,也要看在夏老爷、奶奶和雨荷夫人的份上,裹了小脚,为夏府添光啊!可惜,奴婢是个丫头,就是想裹都不成,每天要服侍主子呢。” “竹琴说的是!紫薇,但凡你有竹琴一半的懂事,我也不会说你了。”夏家氏冲紫薇喝道:“还不快停下!真要我这个老婆子来求你吗?” 砰叭! “说来让我听听,你想求她什么?”被柳妈请来的夏老爷虎着脸一脚踢开房门,环顾着大厅内鸡飞狗跳的情形,厉声喝问。 正张牙舞爪的婆子们见来了家主,各个都像被定了身子似的停下,惶惶然彼此对视了一眼,闭紧嘴站到夏家氏身后。 夏老爷冷冷盯着老妻,夏家氏不敢接触夏老爷的视线,低头呐呐道:“我想给紫薇缠足,我是好心。老爷也是知道的,我们夏家也算得上大户人家,哪家闺女不裹脚啊?我是不想惹人笑话!” “笑话?我看你才是笑话!”夏老爷拉过紫薇的手入座,斜视着夏家氏道:“紫薇是什么年纪了?你还想给她缠足,想让她活活疼死吗?我一直以为你不精明,也就罢了,我也不想靠你做什么。可是,你明不明白,紫薇是你的亲外孙女!你为什么要事事针对她?” “我怎么针对她了?”夏家氏强辩道:“我让她裹足也是为她着想。否则,一双大脚,将来有谁肯娶她?再说,我也是为了我们夏家的门风……” “门风?”夏老爷撇过脸,白眼阻断夏家氏的话头,“既然为了我们夏家的门风,为什么以前你不让兰心裹足?” 夏家氏踌躇半晌,回道:“是,是赵姨太不让。” 夏老爷哼声骂道:“你别把事推给别人。你是夏府的当家奶奶,若是要给兰心裹脚,还有谁能不听你的吗?你是没有这个心!可如今呢?为了打压自己的亲外孙女,倒翻出了陈年旧事,破天荒的想给十四岁的孩子裹足,你有没有为紫薇想过?你有没有想到紫薇会疼!” 夏老爷晓得自己说的并不公平。当初,夏霜芝带着兰心回府,夏家后院已经交与赵姨太看管了。夏兰心是个怕疼的,缠了几天小脚,哭闹不休。赵姨太、霜芝疼她,也不勉强给她裹脚,只得取下了缠脚布。夏家氏是说不上话的,何况她根本没替兰心想过。只是,此番她用夏家的门风说话,才气得夏老爷颠倒了是非。 夏家氏听着夏老爷的责骂,悲从中来,她指着紫薇哭道:“她十四岁又怎么样?裹脚又怎么了?疼又不会死!可我那可怜的女儿,就因为生了这个不孝的畜生,只能关在别院里,再也见不到天日!我可怜的雨荷啊,为什么你生下了这么个东西!作孽啊!我……” 夏老爷抓起茶几上的瓷杯,朝嚷嚷个不停的夏家氏丢去。夏家氏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能躲?竟被茶杯砸中额头,破了个大口子,滚烫的茶水淋了她一脸。 夏家氏被夏老爷的举动吓住了,刚呆了须臾,就觉得头上疼得厉害,脸颊的皮肤都滚烫着泛起水泡。 夏老爷未看老妻一眼,命她身后的婆子把夏家氏拉下去,关入主院不准再踏出一步。夏老爷处置了结发妻,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他对夏家氏的耐性用尽了。夏家氏这些年的折腾,熬尽了他最后一点爱意。夏老爷痛心之余,更感到暮年的寂寞。 汉女裹脚,夏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外孙女紫薇是要撑起整个夏家的继承人,他怎么能让紫薇缠足?裹了脚行动不便,如何四处查探店铺,巡视庄园?可惜,老妻为了一个不成样的女儿,硬是要把罪孽推在紫薇头上。 夏老爷明白,夏家氏是糊涂了。她已经不记得,是她的宝贝女儿拼死生下紫薇的。若是她还清醒,她不会这样为难紫薇,哪怕为了雨荷,她也会好好的对待紫薇的。 夏老爷感慨间,紫薇拦下竹琴的去路,邪邪笑道:“你不是说羡慕我这个主子吗?我也有成人之美。鹦哥儿你们几个,把桌上的缠脚布拿了,给竹琴裹上。” “是,小姐。”鹦哥几人动作迅速的掠向竹琴。 “不,不!”竹琴惊恐的注视着紫薇,摇头赔笑道:“小姐,奴婢只是个丫鬟,哪里是能缠脚的?我不要啊,你们不要过来!奶奶,奶奶救我!” 此时的夏家氏早被半拉半扶的拖出了静轩,哪里能听到竹琴的呼救。无况,就算听见了,她也是自顾不暇。竹琴被春丫头堵住嘴,反绑住手脚,拉入偏房。紫薇则陪着夏老爷,说些使他宽慰的话。老爷子哪管紫薇惩治下人,谈笑了多时才扫去忧闷,一路往书房而去。 之后几日,紫薇特意命人取出竹琴口中的碎布,听着她哀声的叫嚷做下酒菜。直到月余之后,双足定型,方把人送回夏家氏身边。竹琴这一个月里,每日疼的冷汗淋漓,睡不好吃不下。刚裹脚时,全身发烫高热不退险些没了性命,几次一脚跨入阎王殿,好容易挣扎着转回来。命是留下了,可一双脚是彻底废了。竹琴对紫薇恨之入骨,紫薇也不曾想到,因为此事害得自己后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哈哈哈……”八*九笑着送走了康熙,抱着笑疼的肚子还想打趣几句。没想到一个长得风度翩翩,脖子带着金络项圈的男子走了过来,仔细看,那项圈上还带着快翡翠的玉石。 “天啊,八哥快给我挡挡。”九九把八八拉在身前当挡箭牌,企图遮掩自己的身子。 可惜,对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九九弱柳扶风的样子,喜孜孜的上前道:“林妹妹,叫宝玉好找。” 九九一听这不软不硬的声音,就一腔怒火,喝道:“贾宝玉,你给我站住!我一早让你不要这么叫我,你听不懂啊?” 众人肃然起敬的瞅向九九,心道,哎呀!全怪他们投胎成的都是倾城美女,害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出九九的原形,对红楼真是失敬啊,失敬! 38道听途说 冬去春来,夏老爷已尽数把铺子,田庄交与紫薇,自个儿留在家中享清福。夏府的后院安静了不少,夏家氏被禁足,整整一年未能出院落。赵姨太见夏老爷对紫薇是言听计从,而紫薇对夏家氏这样的亲外婆都那么狠辣,自是不敢再触锋芒。 自从夏霜芝死了之后,赵姨太的心仿佛也随着去了。本是保养得宜的脸面上,渐渐出现了皱纹红斑,并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赵姨太也不管它,只是悉心教导外孙女。兰心懂事不少,说话神态间都没有了以往的戾气。赵姨太宽慰的同时,转过了心思。她知道自己的外孙女斗不过紫薇,何况,而今夏家已经完全掌控在紫薇的手里。再斗,不过是害自己无处容身。 早一年,赵姨太仍有夺权的心思。但这些日子看下来,紫薇接手夏老爷的身家,夏府非但没有颓败,反而过得愈发红火了。家中的奴才涨月钱、吃食比以前更精致、过年丫鬟小厮都添了两套新衣、连带她们这些姨太都受了不少好处…… 赵姨太冷眼观察,知晓紫薇的羽翼已经丰满,即便是夏老爷反口,只怕也奈何不了她了。赵姨太怎么也没想到紫薇区区十五岁,就把夏家给拿下了。她心叹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之际,未免要为兰心重新打算一番。继承夏府眼见是不行了,但今后总不能在紫薇手底下讨生活吧?她自己已算是半脚入土的人了,可兰心呢?才刚过豆蔻年华,她如何忍心? 赵姨太仔细伺侯着夏老爷,想让他给兰心找个好夫婿。认为嫁了出去,总比留在紫薇掌心里好。 夏老爷对这个大外孙女有一份歉意,觉得对死去的霜芝和兰心,确实有照料不周之处。何况,如今夏府的一切都交给了紫薇,兰心留着也是添堵。夏老爷怕赵姨太又生出幺蛾子,闹得后宅起火。因此痛快的答应了,对赵姨太的提议也做出上心的样子,招来济南城中有名儿的媒婆,请对方谋划。 无奈,前来的媒婆一听是夏霜芝的女儿,纷纷摇头告辞。就是有贪财的,看在银子面上跑腿,也尽数牵不成红线。不是男方嫌兰心名声不好,就是为了夏家家财勉强答应的。可是,为财而来的,赵姨太怎么会答允?她希望的是外孙女在夫家过得好,可不愿看到兰心同霜芝一样被休回娘家。 为了选婿之事,夏兰心对赵姨太发了一通火。说自己不想在济南城丢人现眼,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这么被人品头论足的。赵姨太无法,只得命心腹婆子暗暗查探摸索,话中之意是宁可人穷些,只要品格好就成。 可惜,济南城对夏兰心知之甚深。何况,还有夏霜芝这样犯了罪,被砍头的母亲。即便是一穷二白的人家,听说是给夏兰心说合,也没有一个肯点头的。赵姨太无奈,只得设法让人去邻县打探,说是种田农户也不打紧,勤快便成。 婆子去了久久未归,赵姨太牵挂着心事,整日忧心忡忡的。倒是紫薇自从接手了夏老爷的身家,每日忙里忙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这一日,紫薇带着鹦哥儿、黄鹂出门巡视茶馆。紫薇坐于包厢之内,敞开门扉,听着其外歇脚之人的谈话声。 “唉,这次我可赔惨了。想我赵万也是大半辈子和人打交道的,从来都是别人在我手下吃亏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栽在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手里!” “哦?”有人好奇的追问道:“居然有能让你吃瘪的人物?谁啊?说来听听。” “还能有谁?不就是扬州富商詹莫问嘛!”赵万愤愤不平道:“要说到此人,嗨,扬州城上下没一个知道他的来历。据推测,一定是个外乡人去扬州经商的。可是,你们想想,扬州有多少的客商啊?一个外来的,居然能站住脚,实力可想而知啊!” 有人认同道:“赵老说的是。扬州客商富的流油,那浮华之地都是金银啊,谁不想去捞一把?可哪个做成了?扬州那也是有商行的,一同排外。要想弄出个名堂,太难太难了!” “怎么不是啊?可就是这么难,那詹莫问也给拿下了,你说历不厉害?” “的确,后生可畏啊!” “不过,你们看。这詹莫问会不会有朝廷在背后撑腰啊?要不,扬州的商会肯罢休,平白分银子给他?还有,那些客商能怕了他吗?” “是啊!”有人附和道:“扬州商行背后,可有知府做主的。上头要孝敬的大人,更不知有多少。那詹莫问能比得过吗?” “嘘,嘘!这虽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但也不要大声说出来。免得惹祸。” 赵万咽下口中的茶水道:“我想不会,没见他与官府有来往的样子。要是朝中有人,何必弄些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哎,别猜了。猜中了又如何?赵老并非败在他的权势里,而是詹莫问经商的手段了得,不是吗?” “好,就依丰兄的意思,不猜了。”有人喝着茶笑道:“不过,听赵老这么说,我还真想会会这个詹莫问。过些日子,小弟就要下扬州做生意了,一定要去拜访詹莫问,即便讨教几手,也是好的。” 赵万失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 “怎么?” “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的追问。 赵万笑着回道:“那詹莫问还真是个不罢休的主儿,这几年,在扬州占了一席之地。如今,又南下去苏杭两地添加商铺,据闻还要在广州开店,真是年轻有为,敢闯敢做啊!” “被你们一说,这般的人物,我都想见见了。” 有人感慨,自也有人惊奇,问道:“赵老,我可是认识你大半辈子了。从没见过你那么服人,詹莫问到底是怎么制服你的?” “是啊,说来听听。” “就是!不要藏着掩着,有什么不能说的?” 众人起哄道。 赵万拍着八仙桌,待众人静下方道:“难道你们没听过吗?江湖有个逍遥客,江南有个孟尝君?” “嗳,这句话我倒是听说过。”有人疑问道:“不过,与这詹莫问有什么关系呢?难道……” “不错!”赵万朗声笑道:“这詹莫问,就是江南的孟尝君。和詹莫问做生意,你可能会赔个倾家荡产。不过,倒并非詹莫问施手段,而是有人专设了套子让他钻,但都被他一一识破,倒打一耙罢了。可,凡事他不会做绝,都留与人一线,而且平日常常施粥铺路,有事相求,只要说得是实话,他没有不应允的。” 赵万歇了口气,喝茶润了润唇舌道:“这些年间, 败在詹莫问经营手段之下的不知多少。他们一文不名被人嘲笑之时,也是詹莫问出资给他们本钱,让他们重新来过。” “哎呀,真是好气魄啊!”有人夸赞道。 “是啊。就因为他这样,许多能人都投在他的帐下。”赵万叹息道:“詹莫问此人,一看便知不凡。若我年轻几岁,没有家累,也想南下投在他门下,干一番事业啊!” 众人嘘唏的同时,亦有人反驳道:“詹莫问这么乐善好施,谁知道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去你的,说什么呢?有本事你开了自家的粮仓,三天一施粥,把济南城内外的路都翻修一遍啊!”赵万喝道:“还有,你敢不敢把钱送给对手做资本,让他拿了你的银子,重新和你斗过?” “就是!李三啊,不是我说你,大伙说得好好的,你扫什么兴呢?” “李三别说他不敢,我看,他根本就舍不得。” “我倒不管詹莫问背后有什么举动,单是他明面上做的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徐某佩服!” “哎,李三,你别走啊!” …… 紫薇听着楼下有人踢着桌脚起身,摔了茶杯离去的声音。堂内一阵絮乱,在小二殷勤的招呼下,又安静下来继续说道。 “赵老,方才你说,江湖有个逍遥客,江南有个孟尝君。孟尝君是指詹莫问,这逍遥客,你知道是谁吗?”沉默中,有人打开话头。 “嗳,这个你不用问赵老,我也知道。” “哦,你知道?那说说啊!” “是啊,说说吧,我也想听。” 徐某在众人的催促下叙述道:“先前大家称詹莫问为孟尝君,是赞扬他的风骨。而这逍遥客,是因此人的名字而起。” “名字?”众人奇道。 “对。逍遥客姓赏,名云鹤。” “赏云鹤?” “姓赏的人可不多啊。” “云鹤,莫不是闲云野鹤的意思?” 徐某品着茶笑道:“对,正是此意。说到赏云鹤,我还要叫他一声恩公。去年五月头上,我去漠北行商。不想,在戈壁遇上了马贼。也该是我们运气太差,这些马贼还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不仅抢我们的货物,还要我们的性命。我当时鞭着骆驼拼命的跑,可是哪里躲得过马贼的包抄?我心里一千一万次的骂自己不该出门,但此刻后悔有什么用?” 徐某唤小二续茶,喝了口道:“我正想着命该如此,闭眼待死。谁知,眼前忽然出现一条青影,他来去如风,真的好比影子一样在马贼里穿梭。只要他所到之处,马贼尽皆从坐骑上跌倒毙命。就算我当时有度日如年之感,这百来个马贼也不过片刻就死尽了。我们这些得以活命的,都感激的拿出东西谢他,只是他分毫未取。我们苦求,才留下了姓名。” 有人问:“此人就是赏云鹤?” “不错。”徐某回道。 “你是不是看错了?一个人能赛过马匹吗?”有人不敢置信,提出异议。 徐某拍着桌角,气愤道:“若我徐某胡言,甘遭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有人劝解道:“我信你说的是实话。我有个远亲,是个镖师跑江湖混饭吃的。听他说,这赏云鹤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怎么个有名法?” “这赏云鹤一直挑战高手,从未尝过败绩。而且,他生性豪爽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事常行侠仗义,被他救过的人多不胜数。我那做镖师的远亲,就受过他的恩惠。”此人歇了口气道:“他当日跟着镖头去山西,有人劫镖,镖局之人尽数被洒了麻药。众人以为坐以待毙之时,赏云鹤从山上跳下来,几百丈高的山啊,不论是打劫的还是保镖的,都看傻了眼楞在当场。” “几百丈?说笑的吧?” “我这个亲戚是做镖师的,为人谨慎从不说差一个字。我相信他说得是实话。” 赵万见众人各执己见,不慌不忙打趣道:“终于轮到我说了。你们别不信,徐小弟和汪公子说得是真话。去年隆冬时分,我人在甘宁,要去淮南出一批绸缎。路径黄河,却没有渡船。足足等了三天,船夫未请到,黄河却结冰了。” “我们见黄河结了冰,一个个想徒步过河去。小二劝我们等几日,待冰冻结实了再走。可我哪里等得了那么多时日,这缎子可要在节前出手的?我们走上结冰的江面,开始倒没什么,踩啊跑啊都没事。直到走入江心,只听咔嚓一声,脚下的冰块猛地裂开一道大口子,哗啦哗啦的江水往上冒,四周的冰块纷纷碎裂,我们就是想退也无处可退。” 赵万停下喝茶,众人紧催道:“快说啊,你当时可怎么办呐?” 赵万放下茶杯,笑道:“大家看看我这身子,再加上当时的衣物,可有二百来斤重?何况,我已经陷入江水,衣衫里都吸饱了泥浆。浪是一层接一层往我头上浇灌,我是会游水的,可穿了那么多衣物,冰水又那么冷,冻得手脚发僵,哪里能施展开来?只能仰着头,呼救。” “那时候叫出声,还得喝口泥水。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当儿,突然感觉身子往上一提,鼻子被江水堵住了,可嘴里总算能吸到气了。我睁眼看着救我性命的人,牢牢记住了他的脸,可惜,我被冻住了,无法开口答谢。倒是清楚的记得,他能在滔滔的江水之上行走,如踏平地。掉入江水中的人都被他救了起来,我被冻得昏死过去,之后听别人说,才知道他叫赏云鹤,是个大侠客。” 众人听得跌宕起伏,好半晌出言道:“他们都这么说,看来此事不假。” “假什么呀?我们都是生意人,所以知道的不多。这赏云鹤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不是嘛!听说几个武林名宿都与他切磋过。” “你们怎么知道的?” “只要你往客栈多走动,就明白了。客栈里多是南来北往的江湖豪客,他们说赏云鹤的江湖事迹,可比我们说得强多了。” 有人又想起初衷,询问:“这赏云鹤跟詹莫问有什么关系?一个江湖大侠,一个扬州的商贾,为何连在一处说?” 赵万答道:“并非两人有关联,而是都一样的被人称道,说的人多了,自然连成一句了。” “哦,原来如此。” 众人不住的感慨,紫薇身后的鹦哥、黄鹂也竖起耳朵倾听着,一脸的向往。楼下茶客正谈说纷纷,掌柜来到厢房门前禀报道:“小主子,有人求见。” “谁?”紫薇放下朱笔,推开帐册,侧过脸斜视掌柜问。 “赏云鹤。”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贾宝玉眨着星星眼道:“妹妹,难道你想让我叫你,黛玉妹妹吗?果然如此,称林妹妹是太过疏远了……” “你给我闭嘴!”九九气极,推开八八跨步而出道:“早想问你了,你一直缠着我干什么啊?” 宝玉躬身作揖,笑看九九道:“自然是想娶妹妹为妻。” “就凭你一直混在胭脂堆里,还想娶我?”九九抖了抖身子,扫下无数鸡皮疙瘩,朝贾宝玉翻了个白眼。 贾宝玉急道:“妹妹,我只是和她们闹着玩的。我只对你一人真心。” “哦,是吗?”九九咽下呕吐的*,上下打量着贾宝玉,微微一笑道:“想娶我也很容易,只要你做到以下两点。” 众人竖起耳朵倾听。 39探囊取物 “赏云鹤?”未待紫薇示意,黄鹂惊叫出声。 站立一旁伺候的鹦哥儿也脸带诧异之色。方才还听闻茶客谈论赏云鹤,此刻竟有同名同姓之人前来拜访,怎会有这般的巧合?不过,或许掌柜的说差了,来者可能姓尚、姓商,但这云鹤两字总不会差了吧?鹦哥想了想,还是觉得意外,凑巧得很。 紫薇颔首道:“带他来见我吧。” 掌柜领命而去,黄鹂、鹦哥儿互觑了一眼,把小脸转朝门口,双眼瞪得大大的,眸子底下含着希翼。 “这边请。”掌柜把人邀至厢房,自个儿站于门外请来客入内。 鹦哥、黄鹂两人忽略了福态的掌柜,眼中只看到一抹苍劲挺拔的身影。她们之前听楼下客商的谈论,因赏云鹤的仗义生出崇敬之情,暗自都在心中刻画着赏云鹤的模样。在两个丫头看来,赏云鹤一定如胡一刀那般,脸庞粗犷身材高大,虽是武功卓越,但绝对是不修边幅的人物。 豪侠嘛,走南闯北的,救人于水火之中。可他自己呢?没听说哪个侠客会过日子,都是毛毛躁躁的,尽会惹祸的主儿。为此,黄鹂鹦哥虽然心底敬佩,却没有向往之意。哪料到,踏入厢房的赏云鹤,竟让她们看傻了眼。 “云鹤见过小姐。”赏云鹤身手利落的单膝跪地,冲紫薇行礼。 紫薇微一点头,抬手笑道:“起吧。坐下说话。” 赏云鹤也不推辞,起身入座。 紫薇见平日机灵的婢女,并没有因自己的话端茶倒水,反而满面浮上含羞带怯的娇态,双手不自禁的扯着帕子,眼光闪烁的瞅着赏云鹤,心下轻叹着一笑。紫薇细观赏云鹤,对方一双幽深的眸子陷在刀削似的脸颊上,果真英俊不凡。而那伟岸的身姿,实在不像个未满弱冠的少年,仿佛可以给人安定的依靠。赏云鹤的风姿中,已经隐隐含着侠客的风骨,与浪子的不羁了,难怪怀春少女会情不自禁。 紫薇苦笑着摇头,仰视着两个丫鬟道:“鹦哥、黄鹂,你们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沏茶。” “不用烦劳小姐。” 紫薇对上赏云鹤有神的目光,微一沉吟,挥手让鹦哥黄鹂退下。丫头们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却不敢违背紫薇的意思,只得满含深意的瞥了赏云鹤一眼离去,带上房门。 紫薇瞧着黄鹂、鹦哥儿不甘心的神色,打趣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全赖小姐栽培。” 紫薇打量着漠然静坐的赏云鹤,感觉他比三年前沉稳了不少,心下不免欢喜默默点首道:“你没有让我失望。这几年,你的侠名传闻江湖,想必吃了不少苦。” “这是我选的路,就算吃苦,也甘之如饴。”赏云鹤注视着紫薇,正色道:“小姐与我三年之约,云鹤从未敢忘。如今回来了,请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对赏云鹤的直爽,紫薇稍有讶然,之后遍从善如流道:“我想你替我取一件东西。” “是何物?” “一个匣子。” 赏云鹤微拧眉峰道:“匣子?” “不错。”紫薇双指敲着椅把扶手,思索片刻,翻手从衣袖中取出小刀,划破腰间佩戴的钱袋,从夹层中取出绢布递与赏云鹤。 赏云鹤接过卷成一团的白绢,慢慢转动着解开。展开的白绢上,画着巍峨的楼宇、九曲百转的回廊、还有那一棵棵参天的梧桐树,整个画面如同仙境,令人心生向往。可最让云鹤吃惊的,还是图穷处那严谨的题字——圆明园碧桐书院。 紫薇细观着赏云鹤的神情,补充道:“圆明园是康熙赐给雍正的园子,如今已传到乾隆手里。碧桐书院是雍正题字,而当今始称的,前朝此处叫梧桐院。在这碧桐书院的西南角岩石上,有个云岑亭。亭子顶端的梁木上,放着一个小木匣。” 紫薇的视线与赏云鹤的眼神交会,紫薇看着对方沉寂又疑惑的目光,吩咐道:“我要你把那个木匣取来。” 小姐对清朝皇帝的称呼并不恭敬,难道她对清廷有什么怨恨?据说小姐从未出过山东境界,她怎么会知道皇帝园林中的事?何况,小姐才几岁?如何知晓碧桐书院里有个云岑亭,而那亭子的横木上还放着一个木匣子?赏云鹤心中有千百种的疑问,但最终仍没有问出口。云鹤拱手道:“小姐放心,云鹤定然不负所托。” “好。”紫薇点首道:“你仔细听我说。圆明园外围建有三丈高的城墙,墙外挖了护城河。其内的守卫与紫禁城也有不同,分为……” 赏云鹤心底一凛,敢情小姐把绢布递给他的时候,还未全然信任。直到他答应取木盒,而神色丝毫没有变化,才开口描述圆明园中的防卫。云鹤隐下苦笑,静听着圆明园中守卫的防线,与侍卫换岗的时间,还有那巡视的路线…… 听完紫薇的叙述,赏云鹤心头一阵翻腾。他不知紫薇为什么知道这些,也明白她不是胡诌的。自从他被卖入夏府,他就深知紫薇不是常人,但从未有今日这般让他觉得神秘,又可怕。而今,他已经是人人称颂的大侠,可他依旧看不透,眼前这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 但赏云鹤最让紫薇看重的,就是他熟知进退,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果然,赏云鹤直到离开,也没有追问一句。紫薇免不了高看了赏云鹤几分,不是因为他从一个小人物成为大侠的毅力,而是就算名满天下,在她这个旧主面前,依然如从前那般的恭敬,并不以她是个小姑娘而怠慢了。 赏云鹤独闯天涯这么几年,功成名就,却未见嚣张浮华,确实难得。紫薇面上不露声色,暗中亦不免赞叹了一番。曾经买下赏云鹤兄弟俩,是因为胡一刀选中他,让自己得知赏云鹤根骨不错,是个学武的苗子。又看在他有情有义,为兄求情的份上,收容他。赏云鹤对他哥哥的情谊,正是自己利用至今的把柄。 紫薇心道,自己从人牙子手中买下这对兄弟,成全了赏云鹤的手足之情不假。又让赏云鹤跟着胡一刀偷学武艺,成就了他现今的基业亦不错。但,赏云鹤对自己如此感激,只怕更多是因为自己救了他哥哥,詹莫问。 可紫薇没想到的是,赏云鹤在鹦哥、黄鹂面前,仍对她行跪礼。一个人□赞的大侠,一个身手卓绝的豪客,如此能屈能伸,倒不愧是江湖中扬名的人物。 紫薇待赏云鹤走出厢房,又再次提笔对账,硬是静下心来,不去想事情成功与否。哪知,而门外守候的黄鹂、鹦哥儿,正心焦的等着赏云鹤出来,想着能搭上一句话也好。并非她们失了矜持,而是身在后院,实难遇上这般俊朗的男子。何况,鹦哥黄鹂比紫薇大上几岁,已近桃李年华,见了如此潇洒的青年,哪儿能放得下心思? 赏云鹤刚跨出房门,鹦哥儿、黄鹂便一左一右上前,想引起他的注意。谁料,赏云鹤脚下运劲身形一扭,从两个丫头之间穿梭而过,蹿至拐角窗口处,双脚猛然一踢,整个人影消失在厢廊之内。 丫头们跺脚的同时,俱是心跳如狂,脸蛋儿涨的通红。赏云鹤的身手,更加剧了鹦哥儿、黄鹂的爱慕之心。她们知道自己是奴才,能嫁个管事就很不错了,可现今有了这样好的人选,怎么能错过呢? 黄鹂、鹦哥儿两人是看到的,赏云鹤对着紫薇单膝下跪。想必,赏云鹤也是小姐的奴才。虽然,她们不清楚,赏云鹤是不是众人口中的大侠,为什么会对小姐那么恭敬。也不明白,紫薇是怎么认识赏云鹤的。可,赏云鹤是小姐的手下,此事不假。若是,自己抛却了羞涩向小姐提一提,只怕,心愿未必不能达成。 鹦哥、黄鹂想着想着,小脸更是红到了耳根,彼此都不敢相望一眼。苦思冥想着怎么向小姐开口,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 不提黄鹂、鹦哥的打算,单说赏云鹤允诺紫薇三月之内,盗取圆明园碧桐书院内,云岑亭之中的木匣。他回了客栈,命手下潜入京师,混在八旗纨绔子弟里,悄悄打听他们其中有没有在圆明园当差的亲眷,多花些钱,务必问出圆明园内守卫的动向。紫薇虽说的明白,但也不能全靠她讲述的依据行事,以免有所偏差。 赏云鹤快马入京,邀了两个轻功一流的好手,一起入圆明园,负责望风。当晚三更时分,赏云鹤三人换了夜行衣,驾车至圆明园附近的林子里。在赏云鹤的扶持下,三人一同飘过护城河,登上城墙跳入园中。 两个月内,由手下探听回报后,画出了整个圆明园的地图。赏云鹤此刻已经熟知圆明园内的路径,他挥手招呼两人,朝后湖东北角的碧桐书院而去。 说实在话,这梧桐院,也就是碧桐书院,作为偷盗的目标的确是个最差的地点。梧桐院几乎在圆明园正中,三面临湖,虽有桥互通,对盗物之人而言却不安稳。 碧桐书院斜对着九州清晏,中间隔着一方湖泊,但九州清晏是皇帝的寝宫,守备深严。虽然隔岸相望,可若是凑巧看到远处的人,未必不会生出一场祸事。它的左面是曾为‘涧阁’,今日称慈云普护的佛堂,两者间阻着一道湖水。它右边稍远处落座着曲院风荷,闲日里供皇上、嫔妃赏荷的去处。 而梧桐院的南面,又对上了天然图画的游园。半夜虽是无人闲逛,仍是不可大意。 赏云鹤命同伴躲在阴影中,若有万一,也好有个援手。他则左足轻点,一个鹞子翻身跳入碧桐书院。园子里树影斑驳,风儿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梧桐叶片特有的摩擦声,为这宁静的夜晚,融入了一丝柔和。 赏云鹤足不点地的运着轻功,直奔梧桐院的西南角。云鹤凭借风势跃上山石,左脚勾住凉亭的护栏,右手探向柱子一托一拉,轻飘飘飞入云岑亭。云鹤抬首,望着顶上的梁木,弓身一跳,双足踏着凉亭的支柱,如履平地的往上走。到顶梁处,他左手攀住横木,提气往上一跃,整个人横于梁木之上。 云鹤定睛细看,果然发现左侧不显眼的横木之中被挖空,放着一个小木匣,匣子上沾满了灰尘。云鹤不及擦拭,迅速出手取过木匣塞入怀内,两手一松跳回亭底。 赏云鹤的心飞快的跃动着,他来圆明园不过是为了一个承诺,从没想过此处真的有个匣子等自己去取。看匣面上积压的尘土,只怕已经放了十几年了,那时候紫薇或许还未出生,她怎么会知道在圆明园内,在这碧桐书院之中的云岑亭之上,有个小木匣呢?难道有人告诉她的?那个人又是谁? 云鹤掠出云岑亭,脚下步步生风,身形一跳一隐,往往几个起落已在另一头。赏云鹤沿着来路返回,到了墙角,他抬腿借着梧桐树杆往上攀,飞出石墙跳入阴影之中。他左右看了两眼,招过了同伴,抬了抬下巴示意退却。 两人冲赏云鹤点了点头,跟着他跃出树荫,往来时的路撤退。哪料,走到半路左侧树丛中闪出一人,看样子仿佛是解手出来的侍卫。对方看着赏云鹤等人愣了一愣,云鹤哪会理他,出手一抛一甩用银子点住对方的穴道。 不想,下一瞬,树林里响起激烈的呼喊,“不好啦!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皇上,有刺客啊!快来人呐,尔泰受伤了!不好,五阿哥危险!快来人呐!” “该死!林子里还有人!” “别管他,我们走。”赏云鹤飞掠而过,方行了须臾,听得前方传来阵阵细密的声响,停步道:“你们两个回刚才的林子,沿着树林往西走,快。” “回那个林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守卫都跑来抓人,我引开他们。还不快走!”赏云鹤低声喝道。 两人咬了咬牙,知道跟着赏云鹤只有连累他的份,只能听命绕路回树林,再往西行翻墙跳出圆明园。幸亏园内抓刺客的声势,引走了外围的守卫。两人你扶我一把,我搀你一下,渡过了护城河,往马车处行去。 不说这两人在马车里如何焦急的等待,赏云鹤待二人走后,故意放慢脚步等着追兵,绕着圈子和他们玩闹。他计算着同伴跑出圆明园的时间,待过了三盏茶时,方加快了步伐甩开侍卫。 “哪里逃!”一个身穿白色蟒袍的青年,从前方赶至,提着剑向赏云鹤刺来。 赏云鹤微一侧身,避过剑锋,与青年擦身而过,往远处掠去。 青年方欲追击,被人抓住衣袖,大声表忠心道:“五阿哥,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和反贼动手?他是来刺杀你的,你怎么还能迎上去?万一他有什么阴谋呢?还是微臣来吧,我福尔康一定把他拿下!” 赏云鹤刚要走远,听得背后传来福尔康的声音,既是在树林里大声呼叫的男人。听着福尔康的嗓音,云鹤一阵心烦,伸手从腰带里翻出两块碎银,头也不回的往后一抛。 只闻福尔康哀叫出声,捂着鼻子跌倒在地。五阿哥担心的上前探视,拉开福尔康遮掩的手,查探之下亦是一脸惨白。只见两块碎银生生的镶入福尔康的鼻孔里,那被堵住的鼻子,好像猪鼻子一般往上翘,鼻孔大的惊人,仿佛要撑破一般。 永琪见了福尔康的惨样,心里一阵后怕。他指着赏云鹤,朝四周的侍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追!都给我追!” “尔康,你没事吧?”侍卫们蜂拥着追去,留下孤伶伶的两人。永琪低头看着福尔康的脸,觉得可笑,又不能真的笑出声,只能憋着嘴讪讪道。 “好疼啊!疼……”鼻子被堵住了,福尔康只能靠嘴巴呼吸,根本不能说话,更别提高声哀呼了。 “放心,我让太医给你整治,没事的。”永琪看了看福尔康,又瞧了瞧空荡荡的四周,询问:“尔泰呢?” 福尔康忍着疼痛回道:“受伤了。” 永琪闻言怒意横生,骂道:“等抓住了那个反贼,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福尔康在一边点头附和,手指摸到涨成紫红色的鼻子,心里却生出一丝胆怯。而永琪说着豪言壮语,可到底未敢再追赶赏云鹤,只扶着福尔康去自己的院落,并传唤太医。 永琪、福尔康不曾追上前来,倒是乾隆自持身手了得,往呼声处跑,与赏云鹤不期而遇。 乾隆穿着黄马褂,挥手让守卫拦住赏云鹤的去路。右手抓着剑柄竖起三尺青锋,仰着脑袋睨视着云鹤道:“你是谁?为什么来刺杀朕?你是天地会的吗?是谁让你来的?” 赏云鹤冷笑道:“自作多情!我若是来刺杀你的,你还能有命在?” “你……”乾隆气得不轻。他哼着鼻子,瞪视赏云鹤道:“无耻匪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敢口出狂言!” 赏云鹤不愿再与乾隆废话,他双脚一蹬,借力冲向乾隆。一抓一扣间,夺下乾隆的宝剑,随手一掷三尺青锋尽数插入泥地。云鹤抓着乾隆掠向湖面,直到江心,他点住乾隆全身十二大穴,再次扬手一扔,把乾隆抛入湖中。 众多侍卫早已在乾隆被擒之时,便惊呆了。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乾隆已经被抓入后湖,丢弃在湖水之中。此刻,侍卫乱成一团,有跳下湖打捞乾隆的、有放箭射杀刺客的、更有不知如何行事呆立当场的…… 乾隆在湖里时沉时浮,目送着满目笑意的赏云鹤,脸上饱含屈辱,被侍卫们湿漉漉的抱上岸。欲吩咐奴才追杀刺客,却哪里还有赏云鹤的身影?乾隆如此好脸面的人,哪儿受过这个罪,一时间气急攻心,吐了口湖水,两脚一蹬昏死过去。 侍卫们又是一阵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千万别说,老龙的身手怎么那么差。光看到紫薇给他当匕首的时候,那动作,哎……不谈了,不谈了。 —————— 四四讨回帖剧场: “妹妹有什么要求,我自当竭尽所能。妹妹请说。” 看着贾宝玉挺胸抬头的样子,九九又是一阵腻歪。她暗暗骂了一句老天,回道:“我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我一定要嫁有钱人。” “那要多有钱?”贾宝玉心里计算着自己的私财。 “不多不多,只要你成为天下首富就行。”九九挑眉笑道。 要不是听到这补充的前提,贾宝玉险些又拜倒在那眩目的笑容之下,他甩了甩脑袋,摸了摸下巴,随后挺胸抬头抬头。众人好奇的盯着他,看他颇有成竹的样子,纷纷猜测他要说什么话。 谁知,贾宝玉突然一转笑脸,哭丧道:“林妹妹,我们谈钱是不是太俗了。” 众人一呆,随后尽皆抱着肚子笑倒在地。 40血滴子 “绝不要打开木匣。” 人都有好奇之心,赏云鹤把玩着手中的小木匣,曾一度极渴望打开它,一窥究竟。但他记起离开茶楼时,紫薇对自己说的话,压下了窥探之心,策马回济南城。 当紫薇第一眼看到木匣时,她的目光很奇特,赏云鹤一直关注着紫薇的神色,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那幽幽的双眸之中,透出了一丝怀念的滋味。 怀念? 难道这木匣曾经在紫薇手中,或是她以前见过这小木匣?赏云鹤暗自揣测。 紫薇接过木匣轻轻抚摸,抬眼仰视着赏云鹤询问,挥手示意他入座,“圆明园守卫如何?” “稀松的很,可以说来去自如。”赏云鹤颔首坐上红木椅,淡淡回道。 紫薇挑眉问:“没有让人察觉?” “确实惊动了守卫。不过,那些侍卫的武艺……”赏云鹤低头摇首一笑道:“不提也罢。” 圆明园的防卫在赏云鹤眼中竟不值一提,看来就是紫禁城之中,取皇帝的首级,侍卫也未必拦得住他吧?紫薇柳眉微皱,心道,赏云鹤也算是顶尖的人物,但是,陈家洛那些反清复明的贼子呢?难道他们的武艺还不如皇宫的侍卫?显然不可能。以红花会众人的武学及冲动,他们怎么会不去刺杀乾隆? 难道……难道,《还珠格格》、《雪山飞狐》、《书剑恩仇录》几本书中,有些事情没有融合? 好比,《还珠格格》中的武艺是三本书中最差的,乾隆正面被刺不说,对方还是个老太,最后竟要自己这个女流之辈去帮他挡刀。虽说是微服私访,但遇刺的当口,他们其中有何人临时机变?打来斗去就是无法拿下反贼,只能等大军姗姗来迟保驾,而且连个活口都留不住,可算窝囊到极点了。 《还珠格格》里主要的人物皆是如此,可想而知,侍卫的武功又能高到哪儿去?紫薇叹息着想,乾隆倒真是好命,《书剑恩仇录》中的陈家洛等人,只怕还没有察觉自己的武艺远高于京师的侍卫,他们可能是惧于清廷的人海战术,但若是两者短兵相接,一定会露出马脚。 乾隆死不足惜,可他要是这么死了,大清国必会内乱。朝廷的纷争,后宫的倾轧,满清宗室和塞外的蒙古显贵,都不是好相与的,他们会推举谁上位?又会使用什么手段来干政呢?而且,大清的西边有虎视眈眈的欧洲诸国,北方有罗刹、高丽窥视,东海对岸的倭寇不可掉以轻心,而南面的缅甸战争又从未停过……难不成,清朝要提早几百年灭亡吗? 紫薇握紧小木匣,闭上眼轻轻一叹,方看向赏云鹤道:“三日后,你接我去顺天府。” “小姐要上京?” 紫薇点头道:“不错。还有件事要你做。”紫薇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纸交给赏云鹤。 赏云鹤捏在手中细看之后,转朝紫薇道:“这是一份名册?” “是。” “小姐的意思是?” “你按其上的姓名住地,把他们都给我抓来。而且,只能在我到达京师的当日午夜,才能动手,务必一击即中,马上送来见我。” 赏云鹤神色微顿,只是片刻又如常态般拱手道:“是,云鹤定不负重托。” 三日辰光,瞬即而过。 紫薇安排好事务,独自登上去京城的马车,每日听着赏云鹤的禀报。飞鸽传书上说,名册里的人物已一一监视起来,随时可以请至京城边郊的豪宅之内。不过短短几日,名册内之人的喜好行动,已尽数掌控在赏云鹤手中,紫薇满意的点头,又不禁心惊云鹤的势力。 赏云鹤此人对紫薇而言,确实有些特别。他早有能力摆脱自己,却仍听从自己的号令,即便是欠了她的恩情,换做他人也不可能如此恭敬。紫薇,或应该说雍正,她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不敢相信,在江湖中闯荡了那么多年的人,心性依旧如初。 紫薇是防着赏云鹤的,她命云鹤盗取小木匣,不仅确实想要这东西,更想试探云鹤是否忠心。偷取木匣不算,之后又藏了一计,她故意告诉赏云鹤不可打开小木匣。紫薇深知人性,越是不让做的,反而越想做。何况,这木匣的来历,和她的述说,两者之间的神秘,哪一样不使人好奇? 好奇心,人皆有之。而且,她这个物主不在,谁能忍住真的不看一眼?这小木匣之内,确实有机关,若是开启不当,便会手染剧毒。而且,木匣是密封的,只要打开,就无法再合拢。 不管事后,赏云鹤是不是会把小木匣交与自己,定是以下四种情形。一是没有取得,空手而回;二是打开了,但无法关上木匣,只能推说没有拿到匣子;三是,虽然打开木匣,但还是还给了自己;四是,完整的交出小木匣。无论赏云鹤找什么理由,只要是前三种状况,她即使此刻不发难,今后也是容不得赏云鹤的。 她常被说为人冷血,可就是因为她的冷血,她才成了赢家。之上四点中的其一、无能;其二、贪婪;其三、无信义,或许有人会说,就算打开了匣子,可最终他还是交还了木匣的,为什么不放过他?可是,他雍正从来都只给人一次的信任,而失去了信赖的属下,对自己还有何用?无况,还是个武功高强,极有势力很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 当然,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可能。那就是,圆明园碧桐书院的云岑亭之中,没有木匣。为此,让赏云鹤取木匣,目的还并非那么简单。紫薇想弄明白,这个世界与他来处的大清,是不是相通。如果,拿到的小木匣,那么说明此处至少有一点不变,那就是他前世做过的事,按原样照搬了过来。之后,这份名册才用得上。 济南去京城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赏云鹤不让紫薇劳累,歇歇走走,在第三日子时抵达了顺天府郊外的大宅。紫薇也不急着歇息,吩咐把名册上的人提到大厅内,命赏云鹤带人围住宅院,若有人逃窜,格杀勿论。 赏云鹤领命而去,丫鬟们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紫薇在丫头的带领下步入客厅。她挥手让丫鬟退去,几个小丫头还瞪大眼睛仔细瞅了紫薇两眼,一步一回头的离去,神情之中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怎么回事?紫薇揣摸着小丫头的眼神,百思不解。实则,是因为赏云鹤初次带姑娘入府,而且又如此殷勤,丫鬟们以为是今后的女主子到了,自然要好好认上一认。可惜,紫薇戴着面纱看不真切。 紫薇未疑惑多久,一群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如同提着小兔似的,把人拎到大厅。对着紫薇恭敬的行了礼,把名册之上的十来人挨个排好。并在紫薇的示意下,解开捆绑对方的麻绳,再次施礼后鱼贯而出,最后一人带上房门。 紫薇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众人,一一回忆对照着前世脑海中的模样。果然,分毫不差。只是,都老了。 众人跪坐于地,注视着眼前面裹纱巾的紫薇,心下惊异不定。半刻前,他们被捉来此处,不由得胆战心惊,以为没命了。可是,左思右想,猜不出是哪个仇家的手笔。毕竟,他们即便有一两个对头,可谁有胆子在紫禁城内抓人啊? 他们大多是落单的时候,被人从背后点穴,然后背出紫禁城的。来者身手不凡,背负他们还能不惊动守卫,踩着轻盈的步伐,轻松跳上宫墙把他们提出来。他们疑惑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何方强人的同时,更是暗暗惧怕。他们老了,怕死了,只想安安稳稳过几年清闲日子。难道,这个小小的愿望都达不成吗? 众人仰望着阴影中的紫薇,双方都静默着,不发一语。倒是两者对视之时,被抓之人都看清了身边所跪的同伴,不禁诧异万分。左右的脸俱是平日看熟的,在后宫混的如鱼得水的。难道抓他们的人,是想利用他们,对朝廷不利? 整个大厅内黑压压的,只有正中央那一盏明灯飘忽摇曳着。周围静,静的可怕,那压抑的气氛,使得早已成为首领太监的吴书来忍不住了。他虽然不敢起身,仍壮着胆子冲紫薇开口问道:“你抓我们来,究竟想做什么?我先说了,休想让咱家陷害皇上。咱家深受皇恩,是不会背叛皇上的!” “哼!”紫薇哼笑道:“吴书来,想不到你还挺忠于弘历的。” “大胆!竟敢叫皇上的名讳!”吴书来喝道。一旁跪地的众人也狠狠瞪视着紫薇。 紫薇也不理他,从衣袖中伸出左手,放于火烛明亮之处,任凭瞻观。纤细白嫩的玉手煞是好看,而那拇指佩戴着的戒指之上,一颗璀璨的珠子正闪烁着流动的光芒,更是引人注目。 其形似水滴, 其色如鲜血。 光芒游移间, 如同人滴血。 那不是血滴子吗?当场有几个人失声惊叫,猛然抬头对上紫薇的目光,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血滴子有很多传说,有人认为是一种暗器,形如鸟笼,可以投掷出去取人首级的武器。也有人以为,血滴子是一种剧毒,杀人于无形。实则,血滴子是一枚戒指,更确切的说,是戒指上那颗血红的明珠,它代表着让所有血滴子俯首称臣的权利。 “你,你究竟是谁?”吴书来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紫薇不答反问:“雍正八年,十一月初五。那日下着大雪,有个孩子在辛者库外险些被鞭死。幸亏,当时有人无意中路过,救下他。命他去乾清宫当差,三年后七月初七,把他收入血滴子暗卫。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还记不记得?” “先帝爷!”吴书来神情激动的望着紫薇,上下打量。心头又疑又惊,疑的是,知道自己曾经过往的人几乎都入土了,眼前之人如何得知?惊的是,说话之人明明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但语气和举止都像极了雍正。尤其是那双摄人的眸子,更似先帝重生一般,把吴书来吓得不轻。 “雍正四年,五月初一,有人为齐妃传膳时出了错,被押到刑司打两百大板。是谁见你可怜,免了你一百板子的?又是谁,在两年后端午之时,把你招入血滴子的,李玉?” 总管太监李玉闻言,凝视着紫薇好一番端详,目光中既激动,又惊疑。他险些被打死之事,知道的人不少。但他是血滴子之事,只有先帝知晓,跟前的女子,是何处得知的呢?难道,真是先帝爷重生不成?不,不,这太不可思议了,李玉晃着脑袋,脸上似信非信摇摆不定。 紫薇转过脸,看向跪在右手前方的老嬷嬷道:“康熙六十年一月初一,大雪飞扬,足足下了七天的雪。很多人冻死在街头,有个八岁的小姑娘哭倒在父母身旁。福如,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早已年过四十的福如嬷嬷,惊窒的凝视着紫薇,想到当年的苦涩,眼中闪出泪花道:“记得!奴婢记得。那时候,奴婢的娘冻死了,奴婢的爹也险些跟着去了。先帝爷足足给了爹五十两银子买下奴婢,让奴婢的爹安葬奴婢的娘,还带奴婢入了雍亲王府,把奴婢安排在书房里服侍。” “直到,我登上大宝,命你跟在钮钴禄侧福晋身边,就是之后的熹妃,今日的老佛爷。我命你跟在熹妃身边,不仅因为你是血滴子,而且你还是从小跟了我的。当时,我已经有意弘历继位,那熹妃便是皇太后。我把你放在她那里,就是要你时刻注意她的言行。可,你是怎么规劝她的?你看看,如今熹妃居然自称佛爷。她算什么东西?也能自称佛祖!” “万岁爷,恕罪!”福如脱口而出的讨饶声,使得众人心底猛然打了个激凛。一个个心道,难不成,眼前的真是先帝爷?曾经冷酷无情,却又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雍正? 紫薇瞥向跟前哆嗦的太监,询问:“高玉,你还记得我吗?” “这……”高玉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回话。说认得吧,那便是认下先帝爷了,可自己终究是半信半疑。说不认识吧,万一真有这离奇的事儿,那还不让记恨的先帝爷斩杀了?他可是对先帝爷的脾性记忆犹新,从不敢忘的。 紫薇扬眉道:“怎么,忘了?高玉,你的记性可不怎么好啊。不过才二十多年,你从一个人人欺压的小太监,成为争相讨好的传旨太监,我想,把你从敬事房塞入乾清宫的我是功不可没啊。” “万岁!奴才,奴才该死!”高玉低头匍匐在地,众人见高玉的样子,也明白蒙面人说的不差。这些年,也有不少人眼红高玉的升迁,没想他曾经背后有先帝在扶持。 紫薇勾起唇角,取下面纱,走到烛火边坐下。众人看着紫薇的脸,难忍惊愕之意,尽皆开口自言自语。 “天啊!真是先帝爷,真是先帝爷啊!” “太像了,长得太像了!” “不会错,真是先帝爷!” “看这眼睛,看这鼻子,看这嘴唇,没有一处不像先帝的。果然,果然是先帝再世啊!” “原来真有此事,真有此事!” …… 当众人激动过后,重新打量紫薇时,又是一番讶然。他们看着紫薇冷冰冰的眼神,各个低头为先前的失礼惊吓不已,但心生满腹的疑惑。自问,为什么先帝爷穿着女子的衣物?难道先帝爷竟成了女儿身?欲再看紫薇一眼,想起雍正往日的脾气,却是不敢造次。 紫薇知道,眼前的众人已经相信她的身份了。只是,未免信任太浅,真要他们为自己做什么,难以成事。紫薇手指击着椅把,朗声道:“你们知道,我是信佛的。死后去了阴间,菩萨命我重生来此,就是因为弘历他这些年做的蠢事!我死了不过十五年,他就屡次下江南,沿路花费如流水,用了国库里多少的银两?” 紫薇拍着茶几喝道:“这个不孝子,让我死了都不安宁。你们是知道,我勤政俭约,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这个大清天下!我死在御案之上,可我耗尽心血为的是填补大清的国库,而不是供弘历玩乐!” “菩萨说,大清朝就要败在弘历手中了,而我,就是子债父偿,要我重生弥补弘历的过错,说我生前没有教好他。更因为弘历的胡为,阎王迁怒于我,转生只能投女胎。想我雍正,斗败了多少兄弟?最后,自己的英名竟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弘历!”紫薇咬牙切齿道:“真是不孝至极!” “万岁爷,您息怒啊!”众人劝解道。 紫薇好似听了奴才的劝,叹了几口气,不经意的问:“吴书来,以前乾清宫的石狮子还在吗?我只刻了一半。” “在,在!”吴书来重重点头道:“奴才给万岁放的好好的。”原本,吴书来并不尽信了紫薇的话,重生之事未免太过飘渺,即便信了,也在两可之间。但紫薇这么一问,吴书来不禁信了十成。因为这石狮子,是雍正暮年闲暇时的游戏之作,还没有成型,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只是,先帝让自己按摩手脚时,对自己抱怨,手指不灵活,刻不出狮子来。想啊,除了先帝本人,还有谁知晓,有谁会在意一块不起眼的石料? “李玉,那御膳房当差的赵厨子还在吗?这几年,我可是一直想着他做的冰酿鸡啊!”紫薇冲李玉笑问。 李玉赶忙俯首道:“万岁爷,那赵厨子还在,只是手脚也没有以前灵便了,恐怕过不多久就要出宫了。” 李玉想起二十年前,雍正已年迈,牙根都松动了,好些菜都啃咬不动。烂糊的,雍正也不喜欢吃,只有这赵厨子做的冰酿鸡,很得雍正的喜欢。但,雍正是皇上,他的吃食也是很有规矩的,不可贪食多食,雍正更不敢暴露自己的喜好。为此,他常常背着人,为雍正偷偷传食膳,点的最多的就是这冰酿鸡。李玉心中感慨,想不到先帝爷还记得。 “紫月,你还在冷宫边上唱歌吗?” 紫月嬷嬷磕头笑道:“万岁爷,是打趣奴婢了。奴婢这年纪,哪里还能做那些轻狂的事。当初,奴婢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思念宫外的母亲,偷偷在冷宫旁唱歌。哪知道冲撞了贵人,打了板子不说,险些被丢入辛者库。幸得万岁爷救护,这恩情,紫月今生不敢忘。” 紫薇仰天笑道:“我不用你们感激,我只问你们一句。我与紫禁城里的弘历,你们认谁为主?” 来了! 众人在争斗不断的后宫,能爬到今日这个地位,都是明白人。他们知道,紫薇抓他们出来不简单。可此时谁敢说紫薇放肆?紫薇就是先帝爷雍正,以血滴子为凭,又长着那么一张神似的脸,何况换了一个人,能分毫不差的说出曾经的秘密吗? 可是,即便真是雍正爷重生,他们如今已是乾隆朝的奴才了啊!让他们反叛,那是要杀头的命呀!众人想了想,认雍正吧,不知道今后是何等凶险。认乾隆吧,可能眼前就是死期。只能等着第一个出首的人物,跟着大流走,死了也不孤单。众人都这么想,一时间寂寥无声。 “我知道,而今我不是皇上,只是平民。你们虽受过我的恩惠,但让你们跟了我,确实朝不保夕。”紫薇摇头叹息道:“我接着要说的秘密,听到的人无论死活都要站在我这边。不想听的人,滚回皇城去,记住今天的事谁敢泄漏半句,我让他生不如死。你们都知道,我最恨反复的小人!” “奴才……请万岁爷恕罪了!” 高玉磕了几个头,猛地起身冲出大厅。他已经是传旨太监了,享受着尊荣。当年,雍正是救了他,可那也是他自己费尽心血才有今天的。他不想丢失了荣华富贵,他不愿失去安稳的日子。高玉不知道此刻逃跑是对是错,这是在霎那间做出的决定,即便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高玉就后悔了。只是,他已经没了回头路。 高玉怕,怕雍正帝,他目送自己离去的眼光是那么哀沉和无奈,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有了靶子,其余之人也有不少磕头离开。只余吴书来等七人留下,静静跪着听训。 紫薇微微一笑道:“吴书来,我以为你会走的。” 吴书来脸色煞白,磕头道:“先帝爷明鉴,皇上对我恩宠有加。可是,我这条命却是先帝爷救的。一奴不侍二主,当初先帝爷把我留给皇上尽忠,奴才一日不敢忘先帝爷的训示。如今,先帝爷回来了,奴才自然还是要来服侍先帝爷的。” “哼,你倒会说话。”紫薇扫视着跟前之人,漠然笑问:“你们是真的信我了?信我是雍正?” 紫月嬷嬷笑着回禀道:“除了先帝爷,我想不到还有哪个女子,能在短短十五年内,成就如此的基业。光是把我们从紫禁城擒来,便非同凡响。” 福如嬷嬷点头道:“何况,先帝爷的一举一动,哪里是常人能比的?”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紫薇颔首道:“好,既然你们认下我,那么把它吃了吧。”紫薇从怀中取出瓷瓶,掰开瓶口抛给吴书来。 “这……”吴书来几人心头一窒。 “牵机毒。”紫薇冷淡道:“今后,每月我会送一次解药。放心,事成之后,会给你们解了。” 吴书来等人已是箭在弦上,哪里还有选择?只能一个个传着瓷瓶,当着紫薇的面吞下药丸。 紫薇满意的微笑道:“你们不必担心,只要不背叛我,自然没事。好了,说我找你们来的正事吧。”紫薇慢慢述说着她的谋划,众人越听愈是心惊,直到被送回皇城,仍心有余悸。 …… “吴公公。”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着,赶至吴书来身侧道:“吴公公,高公公他不见了。” 吴书来心田一沉,急道:“哪个高公公?” 小太监回道:“就是高玉,高公公啊。常给万岁爷传旨的。” 吴书来脸色乍然煞白,手脚都在颤抖。 小太监嘀咕道:“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啊。万岁爷正找他呢。” 吴书来知道,高玉恐怕是永远回不了这紫禁城了。雍正爷,果然如同当年般心狠手辣,只是,只是过了那么多年,很多人都遗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近来回帖太少,米有动力。请看文的朋友,留下爪印。 —————————— 四四讨回帖剧场: 贾宝玉见九九不答复,想道,既然第一个肯定不行,那就先做下一个,把妹妹定下也好。贾宝玉再次展露笑容问:“妹妹,第二件事是什么?” 九九得意的看了眼贾宝玉道:“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我只要提亲之人上无父母长亲,下无兄弟姐妹。” 这还叫简单啊?众人无语,看向呆滞的贾宝玉,十分同情。又想看看他是不是会为他的林妹妹杀父弑母,灭姐姐害弟弟,从天下第一花花公子,变为第一十恶不赦。 众人再次昏倒,对能提出这样条件的九九万分崇拜之。 41无形中化解的危机 紫薇为何指使赏云鹤抓来太监宫女,紫薇在大堂内理事之时,赏云鹤有没有躲在暗处偷听……紫薇与赏云鹤双方都没有提及,亦不得而知。但,即便心中透亮,此二者也都是聪明人,有时候装傻,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小姐,福缘楼到了。”丫鬟喜鹊跳下马车,伸手搀扶紫薇步出车厢,待她落地站稳,赏云鹤上前引着紫薇入内。 福缘楼内宾客满座,紫薇环顾着周围熟悉的摆设,心下又是一番感叹。前世,他常与十三弟在此议事。当初,怎会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以如今的身份,这般的模样,再次踏入福缘楼?紫薇暗暗苦笑,心头未免有一份自嘲。在俗世中地位再高权利再大,又能如何?到了阴间还不是只有挨宰的份?紫薇心道,也不知皇阿玛和老十三他们怎么样了。 小二正招呼着赏云鹤,喜鹊见紫薇默然不语,眼中也没有任何波动,又因为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神色,赶忙介绍道:“小姐,这福缘楼是顺天府有名的饭馆,那菜色是京城一绝。不少达官贵人来这里用膳,听说,当今的皇阿哥都来吃过呢!而且,这里的雅间需得提前三日订下,否则,任你多少银子都只能坐大堂。” 紫薇听着喜鹊的话,可有可无的点着头。 喜鹊哪肯罢休?奋起直追道:“小姐。我们爷可是三天前就命人来福缘楼定下厢房了,就为了让小姐吃的尽兴。”在喜鹊看来,赏云鹤对紫薇这么敬重疼爱,紫薇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什么意思?替赏云鹤邀功?紫薇双眉一凝,转目看向喜鹊,眼中尽是不解。 喜鹊瞧着紫薇迷茫的眼神,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你是我们爷第一个……” “喜鹊,住嘴!”一旁的丫鬟白鹭低声喝道:“主子的事,哪是你可以议论的!”说罢,朝紫薇施礼致歉。说主子常年不在家,把府中的丫鬟交与自己掌管,没想到自己却疏忽了,让喜鹊对客人说了胡话,失了敬意。 “无妨。”紫薇淡然道。 白鹭赔笑着解释,“原是怕小姐闷气,才让会说话的喜鹊陪着小姐。哪晓得她这么咋呼,反倒是搅了小姐的清净。” “说什么呐?”赏云鹤回首询问。 “没事,走吧。”紫薇朝赏云鹤颔首道。 赏云鹤也不多问,带着紫薇上楼,丫鬟们跟随其后。福缘楼客源多,上下的梯子显得挤了些。乍然,几道急促的脚步由二楼拐角处传来,不过须臾五条人影从木梯上直冲而下,即便有赏云鹤挡在前方,也险些冲撞了紫薇。 忽闻步履之声,赏云鹤已有警觉,见有人急冲而下时,飞快的侧过身,左臂往后一探圈住紫薇的腰身,同时伸出左脚飞快的踢出数脚,每次都击中横冲而下之人的小腿骨。 对方为首之人,感觉小腿处受到重击,不仅疼痛异常,脚步更是滑出了梯子,整个身形失足踉跄的跌落而下。幸亏他前方无人,赶忙提气身子一缩一跳,在楼梯上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安然落地。谁知,他刚站稳,即被身后摔下之人压个正着,一时楼梯口如叠罗汉似的堆成一团,引得众多食客哄然大笑。 实则,方才梯子上翻得几个跟斗,也有不少人叫好。但除了走在最前面的人,紧跟其后的都没有那么好运。一来,是被前头的人堵住了,施展不开手脚。二来,没有提防被踢中,疼痛入骨,就算赶紧扶住把手,也被其后之人压得顺势摔落了。三者,被踢的小腿仿佛断了似的没有感觉,哪里能运得上劲?更因下楼时冲势凶猛,如何收得住力?故而一个接一个滚下楼梯,叠成肉饼,那姿势和他们龇牙咧嘴的表情,都使得食客难忍笑意。 大堂内一阵喧哗,赏云鹤并不理睬,轻轻放开搂着紫薇腰肢的胳膊,低声道:“云鹤失礼了。” 紫薇柳眉轻挑,微微一笑道:“你是为了救我,何谈失礼?”实则,紫薇是身怀武艺的,从她出生至今,每日不间断的运行内功,即使比不上赏云鹤这等练武奇才,要躲开这般的冲击亦是不难。只是,上位者,总要有一两件底牌,才能保命不是吗?因此,可以不用她出手,自当尽力隐藏。 喜鹊跟进两级阶梯,欲扶着紫薇上楼。不想,跌了个狗啃屎的众人不罢休了,纷纷揉着自己的小腿起身,仰头冲着梯子上的赏云鹤等人骂道:“奶奶的,你们瞎了眼了?敢踢小爷我!” “踢了又怎么样啊?”喜鹊单手插腰,对着低下之人讥嘲道:“福缘楼又不是你们家,来的都是雅人,哪有你们这样横冲直撞的粗鄙食客?被打了,丢了个大脸儿那也是自己技不如人,还不低着头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我真替你们羞啊!居然还摆着脸给人看。是不是想着,自己没用,但好歹也有一技之长,就是博人一笑,让大家好好记住你的脸,想起一次就笑一次啊?” “哈哈哈哈……”楼下的众多客官听着喜鹊打趣的话,俱是乐不可支的拍着桌角,有抱着肚子笑倒一边的、有正在喝酒被笑呛的、有为了风度捂着嘴极力忍住笑意的…… 跌跤之人瞧着众人的耻笑,恨不得挖个洞钻了,更使他们受不了的,是那一道道嘲讽的视线。鼻青脸肿的五人,指着喜鹊道:“你,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喜鹊冷笑道:“你是谁,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可见是个傻的,难怪要跌跤了!” “你这个小蹄子,竟敢这么说我梁宗长!你不要命了?”乌青了一只眼睛的梁宗长,昂着脑袋厉色道:“我可是宗人府梁大人的儿子!你竟敢得罪我,我让你好看!” “行了,行了!”一边肿着鼻子的青年,拍着梁宗长的肩膀悄声道:“她不过是个丫鬟,你跟她计较什么?” “皓祥,连个丫头都敢这么说我们,你不气?”梁宗长转过脸瞪视皓祥道。 多隆挤入二人之间悄声道:“要开腔,你也对着那小姐啊!跟丫鬟,有什么好说的?平白掉了身份。” “可是……多隆贝子,你刚才也听见的,那丫头说得多可恨。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梁宗长忿恨的说道,其余没有出口之人,亦跟着点头。 紫薇原该早已上了二楼,入厢房歇息了,哪会站于阶梯之上,与几个纨绔子弟纠缠不清?可事情恰逢其会,在梁宗长报万儿之时,几道熟悉的嗓音传入紫薇的耳内。 “总舵主,他就是梁宗长,那个梁贪官的儿子!我们要不要动手?” “这皓祥,也是京城一害。是硕王府里的二少爷,平日欺男霸女,都没有人敢管!” “还有那多隆,与皓祥是一丘之貉,无恶不作。而且他们头上都有王爷,大官撑腰,哪有人敢管啊?” “总舵主,我们……” 红花会的人?他们来顺天府干什么?紫薇心突地一跳,暗道不好。循声望去,却见角落中有几个头戴斗笠之人,正在交头接耳。紫薇而今或许外家武学方踏入中庸,但内力之道已入一流好手的境界了。楼底下各张桌面上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然越听越是心惊。 紫薇心道,红花会之中,全是头脑简单的人物,来京师,恐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刺杀弘历。就算不是,至少,也是来刺探敌情的。可是,紫禁城守备的军力,哪里够他们试探的? 紫薇恨弘历不争气的同时,对这个无数本书组成的世界,更是无奈。好歹出几个身手好些的侍卫,和红花会里的人持平,她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了!然而,明明已经扭成同一个人世间,偏偏对立的双方实力相差那么大,不是给自己添堵是什么?难道,她这些年的辛苦,和前几日的计谋,都让它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其实,紫薇可以命赏云鹤诛杀红花会之人的。但紫薇怕的是,灭了红花会,又来个兰花会。何况,事情万一暴露走漏了风声,即成了杀个卒子,反带累赏云鹤在武林中的名望,得不偿失。 ‘反清复明’的念头,在汉人心里是无法磨灭的。可是,有些人会顺应潮流,而另一些只会逆则思变。如今的红花会里,到处是这样的人,他们讲理不听,只用拳头说话。多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她究竟该怎么办?紫薇自问。 “算了吧!你就是想报仇,也可以偷偷的来,何必这样大张旗鼓?你爹还管着宗人府呢,有多少人眼睛看着啊?”多隆恨铁不成钢道:“难道,你想把九门提督都请来?” 梁宗长等人疑惑道:“你究竟怕什么啊?以前,哪次不是你闹得最厉害?” 皓祥凑向梁宗长三人,悄悄为他们解惑道:“还不是为了兰馨格格。” “兰馨格格?” “你我心知肚明啊!皇上下令命宗室子弟去宫内考查,还不是为了给兰馨格格选个夫婿?”皓祥看了多隆一眼道:“我们多隆贝子,心动了。” “哦,难怪。”梁宗长几人会意,默默点头。多隆是看上皇后身边的兰馨格格了,不想把事闹大,捅到皇帝跟前去,没了尚主的机会。三人彼此望了眼,心里不爽快也无法,谁让他们以多隆贝子为首,行事自然也要为他斟酌。 梁宗长狠狠往楼梯上的众人瞪了一眼,扭头欲走,不料有人喝道:“本宫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多隆五人闻言,均是一脸讶然。面面相觑了片刻,尽皆转过身看向发声处,对着阶梯上蒙面的女子,不知怎么答话。 “怎么?见到本宫也不知道下跪请安,你们是哪一旗下的奴才,这么不知礼数?”紫薇眯着眼,冷冷俯视着梁宗长等人。 “您是?”多隆轻声问,众食客也不敢再夹菜,皆不知不觉的起身,看着眼前的动向。 “住嘴!格格的身份,岂是你一个奴才能随意问的?”赏云鹤呵斥道。 “我……” “我什么我?”喜鹊也是个机灵的,接口道:“在格格面前,你们只是奴才!” 众人听了喜鹊的话,心中皆道,怪不得一开始这丫头便这么厉害,原来是不怕得罪人啊!在贝子面前敢自称格格的,恐怕只有紫禁城里的公主了。格格身边的宫女,当然不怕那些纨绔子弟啊,人家可是皇上的女儿,那宫女怕也是有品级的。 按理说,后宫的格格是不可能出紫禁城的。可是,哪个人敢在顺天府冒充皇亲啊?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怎么可能是假的?皓祥几人不知紫薇究竟是宫里的哪个格格,但心里都已经认定她的身份了,套拉着脑袋,眼角各自相望,心是七上八下跳的厉害。 “见了格格,还不跪下请安!”赏云鹤朗声道。 梁宗长五人本就心虚,又被赏云鹤一喝,加上周围食客那一双双紧盯的眼睛,心头压力剧增。本来就摔疼的膝盖哪还站得稳?顺势跌坐于地,战战兢兢的磕头道:“奴才给主子请安,格格吉祥。” “哼!”紫薇冷哼道:“我问你们,方才下楼时,为何不顾及上楼之人,行事这般鲁莽?幸亏,今日你们遇到的是本宫。若是换了他人,真被你们撞下去了,你们会怎么办?” “这,这……” “我,不,是奴才……” 格格没有命他们起身,多隆等人只能跪着回话,但面对紫薇那仿佛明察秋毫,什么都了然的眼神,他们涌到喉间的谎言实难出口。 紫薇抬起左手,白鹭会意的伸手托着。紫薇淡淡凝视着下方,慢慢踱步而下,“还是本宫替你们说吧。若今天是别人被尔等撞下梯子,遭了罪,只怕你们还要倒打一耙,说他撞疼了你们,勒索银两诊治吧?” “不,奴才不敢。”皓祥五人赶忙摇头。 “是啊,你们是不敢。因为此刻站在你们眼前的是本宫,而不是这天下百姓!”紫薇不管梁宗长几人如何作答,环顾大厅众人,之后再度睨视着跪地之人道:“皇阿玛一直对我说,满汉一家亲。权利越大,责任便越重。你们其中有人身为贝子、有人是亲王的儿子、更有宗人府为官者的公子,你们深受皇恩却不思进取,无故扰民,难道这就是你们报效朝廷的功绩吗?” 好气势啊!在场之人对紫薇的身份已经深信不疑了。不仅多隆、皓祥几个,就是在座的食客,也纷纷感觉到紫薇外放的气势。陈家洛等人更是激动万分,想不到自己会遇上臭名昭著的梁宗长等人,还恰巧与宫中出来的格格碰上了。 “在旗的宗室子弟,就是你们,知道代表着什么吗?”紫薇不等人回话,自问自答道:“本宫告诉你,你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整个皇族的脸面。天下百姓不能看到紫禁城里的皇子皇孙,但他们能看到你们,从你们的谈吐举止去看待整个大清王朝!因为你们是旗人,因为你们眼下的地位!” 众人听着紫薇的言语,心中激荡。他们想不到这么年轻的格格,居然会说出这番恳切的话。 “皇阿玛每日寅时便起身听政,为了天下的百姓鞠躬尽瘁。皇子更是鸡鸣起床去尚书房攻读,晚上到人定方可入睡。他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长大后,为皇上尽忠,为百姓效力吗?” 紫薇走到多隆几人跟前道:“而本宫呢?我生而享受皇恩,我又为大清做什么呢?本宫一到及笄之年,就要远嫁漠北,为了安抚蒙古,为了不让西北的铁骑再度兵临城下,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皇城中不只本宫一个舍去了女儿家最渴望的姻缘。” 紫薇巡视着大厅内的众人,瞅着他们的神色,冷然道:“或许,有人会说,姻缘算什么?也有不少人是盲婚哑嫁。可是,漠北是什么地方?他们吃的是什么东西?他们睡的是什么地方?本宫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历代嫁去蒙古的公主,没有一个活过二十五岁。” 天啊!众人不仅吃惊,对紫薇更是生出一股由衷的敬佩。 “紫禁城里多少的公主,明知道自己的结局,仍是毅然远嫁他乡。我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清,为了天下的百姓。这就是身为公主的责任。”紫薇突然转过话头道:“可是你们呢?不为皇阿玛分忧,整日游手好闲欺压百姓,抹黑皇族的脸面。你们对得起天下苍生么?对得起常守边关的将士吗?对得起加于你肩头的皇恩吗?” 皓祥等人被紫薇说得抬不起头,一个个苦跪着磕头,嘴里说着自己的不是,请格格息怒的话。 而在场的客官无不因紫薇的话,感动的湿了眼眶。有些往日对旗人不屑一顾的,此时对紫薇也不禁肃然起敬。觉得身前的格格果真有皇家风范,就算恨满清靼子,面对紫薇也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觉得她小小年纪嫁到漠北,将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而心底泛滥更多的,则是那翻滚在心头的敬意。 “要知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紫薇转过身,背对梁宗长等人,吩咐道:“小冬子,林侍卫,取过板凳让他们趴着,当场罚每人二十大板。” 赏云鹤朝身后的随从示意,几人赶忙拖过板凳,拉起皓祥五人一一驾着他们趴于长凳上。多隆等人,哪里被当众打过,还闹得这么没脸?但,眼前的是主子,是皇上的格格,他们还能如何?只得,把脸藏于怀内,再羞于见人了。 “打!”赏云鹤发令道。 侍卫也不用木板,五人尽皆举起胳膊,对着多隆几人的臀部隔空拍下,只见一道劲气从他们的掌心传出,落于趴跪之人的屁股上,布料间显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好,好身手!” “不愧是皇家的侍卫!” “是啊,是啊!不愧是紫禁城出来的!” “好厉害!这是在用内劲打人啊,听说比板子打的还疼!”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埋葬了多隆五人的哀呼。 红花会众人注视着行刑之人的手段,暗自警惕。觉得原本今晚同去皇宫刺探的提议,委实太过冒险。众者心道,连个格格身边的侍卫都如此了得,那守护狗皇帝的侍卫岂非更不得了? 红花会之人的脸色骤然一变,自问只要侍卫一个个上,那胜负还难料。但若是这般的侍卫,来个百人,千人,恐怕他们是插翅也难飞了。 陈家洛几人彼此严肃的对看了一眼,庆幸瞧见这场好戏,若不然,格格身边的侍卫和太监都无法应付,怎么去刺杀乾隆?那么,晚上岂不要全军覆没?众人不由得后怕。 行刑完毕,皓祥几人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紫薇命人雇了脚夫送他们回去,自己在众人恭送格格的呼喊下上了二楼。待入了厢房,紫薇立刻让赏云鹤盯紧红花会之人。 当吃完午膳,赏云鹤传去跟踪陈家洛等人的眼线禀报,红花会众人已经出了南城门,下江南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头很涨,涨的要命,不知道为什么。 —————— 四四讨回帖剧场: 惊呆了片刻,贾宝玉又开始油腔滑调的缠上九九道:“妹妹一定是和我开玩笑。我就说嘛,妹妹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谁跟你开玩笑啊?每次到这种时候就转移注意,难怪看不见自家大厦将倾!”九九一脚踢开贾宝玉,贾宝玉仍不放手,抱住九九的脚,硬是不甩手。 苍霞小笔记上写道,贾宝玉疑似有m倾向。苍霞又望了眼一直又踢又踩的九九,继续写道,长此以往,九九或许会被养成杰出的s。贾宝玉居功至伟! 42皇室的反应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乾隆觉得近来万事不顺,去圆明园避暑遇上了反贼,他一直以为自己身手不错,无论和谁过招,都只赢不输。谁知,这贼人如此了得,不过半招之间就抓住了他……之后的丑事,乾隆都不愿回想了,提起来就丢人。 当日看见他被挟持,并丢入后湖的侍卫,都被发配去边疆守城了。明言是保驾不力,让他们去战场历练。实则,是乾隆难以忍受知道他缪事的人在身边,谁晓得对方会用什么眼光看他,背地里又会怎么嘲笑他这个皇上。 乾隆心道,他总以为自己是文武全才,原来他的武艺,还是别人哄出来的。那么他做的诗词,他写的文章呢?是不是也是下面刻意讨好,闭眼捧着他这个皇上瞎吹的吧? 若非他自认武艺超群,要不是身边有那么多侍卫,他怎么会因为喝了几杯小酒就头脑发昏,自个儿冲到反贼面前去抓人?再者,在场的侍卫那么多,居然连他一个都救不了,留他们何用?让他们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乾隆把这次的意外,完全怪罪在往日吹捧他武艺的官员身上,当然,陪他练武的武师也逃不了责罚。最可恶的还是那些侍卫,他给的俸禄都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乾隆忆起自己被反贼踢入湖中,虽然之后被救了起来,但仍是感染了风寒,头晕胸闷咳嗽不止,更使他生气的是,这段悲惨的日子,他连爱妃爱子都不敢见,就怕他们问起生病的缘由,害他们心目中的乾隆英名扫地! 乾隆是憋着满肚子气回顺天府的,没想到,京城也不让他省心。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乾隆拍着御案上放得满满的奏折。左边的是言官褒贬不一的说辞,有说格格过于大胆抛头露面的、有说格格一心为大清尽忠的、有说格格话锋巧妙给皇室立威的、有说格格体谅百姓,严惩恶少的、有说格格不该自己动手惩治,而是该把人交与刑部或宗人府的……呈言褒多于贬,只是,乾隆哪会想到,有一天御史们竟然在折子上谈论自己后宫的格格? 他的右手边是硕王府、顺承郡王府、宗人府宗正等人的请罪折子。其中的意思大同小异,都是自责没有教好府内的子弟,叩谢格格代为管束,今后必定严加管教。并说了一堆,有负于皇恩,有负于社稷,有负于天下百姓的话。 而正中央摊于桌案上的,是九门提督呈上的奏折,上面的意思写的明明白白,格格在福缘楼慷慨激言,惩罚纨绔,百姓们奔走相告格格的义举,一时间街头万民称颂。 要不是那奏折后半段的喜报,乾隆一定把面前的御案给掀了。此时,若是个皇阿哥闹得,乾隆还不至于那么生气。可谁都知道,后宫嫔妃、格格皆不可轻易出宫。即便想出紫禁城,也得来求他开恩。就算格格手中讨到了出宫的牌子,难道会不给他知会一声吗?究竟,还当不当他是皇帝啊?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难不成后宫的嫔妃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要不是如此,女儿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到底是哪个女儿敢这般胡来?她到底为何出宫,又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弄得满城风雨的?甚至,让文武百官把奏折送到自己的手里?乾隆暗暗猜测,他身边长大成人的女儿,就只有三个。一个是已经嫁去蒙古的和敬、其二,是皇后所收的养女,齐王府的格格兰馨、三者,是纯妃所出的和嘉。对了,后宫还有个格格,是太后跟前愉亲王的女儿,晴格格。 和敬远在西北,不会是她。这么一来,只剩下兰馨、晴儿、和和嘉了。乾隆欲命人把兰馨三人传来,好好询问一番。但转而一思,皇后、纯妃身边的女儿都好叫,可那养在太后跟前的晴格格,随意请过来,怕是太后会起疑心了。只是,这事遮着掩着也不是办法,乾隆干脆推开了一桌的奏折,出了御书房,往翊坤宫乌拉那拉氏处而去。 乾隆走了两步,回头道:“吴书来,让人把和嘉叫去翊坤宫。” “奴才遵旨。”吴书来半鞠躬送走乾隆,转身唤来小太监去纯妃处传口谕。随后,招过身后的太监,追赶乾隆的脚步。 乾隆跨入翊坤宫,片刻之中也感受到此间的寂寥。乾隆瞧着眼前的红墙绿瓦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许久未曾踏足翊坤宫了,他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可是皇后偏偏是个不解风情的。每次,看到她那张紧绷的脸,自己就没了兴致。 “哎——!”乾隆晃着脑袋走入正厅,早有奴才禀报了乌拉那拉氏,她大步走向乾隆,行了个宫礼挑眉道:“不知什么风把皇上吹来了?”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脸色?说的这叫什么话!乾隆斜视着皇后,侧过脸暗中翻白眼道,如果眼前的是令妃,早就温柔的叫着皇上,亲自沏茶揉肩捶腿了。哪会不阴不阳的招呼自己,连坐都不说一声。乾隆重重冷哼着,拂袖背对乌拉那拉氏道:“朕有事问兰馨,你去把她叫来。” 容嬷嬷明白皇后的心思,她其实很高兴皇帝到翊坤宫。可是,想起皇上好久未来,对她这个皇后的关心,还不如一个从包衣爬上来的妃子,叫她心中如何平静以对?无况,皇后的脾气又直又不会说话,刚开口一句,就把皇上给惹毛了,还不会赔小心。这可怎么好啊? 容嬷嬷不住的朝皇后使眼色,皇后咬着嘴唇,脸面虽然显现了懊恼之色,但那倔犟的性子就是让她说不出软话。 乾隆哪里不知晓容嬷嬷的举动,他更恨皇后在奴才面前还不给他认错,不给他做脸。乾隆自顾自落座,拍着茶几道:“乌拉那拉氏,还不快去把兰馨找来!” “皇阿玛。” 喔,是兰馨啊!乾隆看向门外,如同胆小的梅花鹿般,打量厅内动静的兰馨,瞧着她脸蛋上担心焦急的神色,乾隆黑压压的颜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他这个女儿是个孝顺的,就是胆子小,没有格格的手段和气度。不过,倒是个贴心的,做什么事都不忘他这个阿玛。乾隆怕吓着兰馨,招手让她进门,心底也稍稍平息了怒气。 兰馨磕头请安道:“兰馨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好,好。起来吧。”乾隆命人赐座,反倒把皇后晾在一边。 兰馨不忍皇后尴尬,柔声道:“皇阿玛,皇额娘还站着呢。” “哼!”乾隆没好气的瞥了乌拉那拉氏一眼道:“坐吧。朕可不想让人说,朕苛待了皇后。” 乌拉那拉氏心中又气又怨,险些哭出来。可她一向要强惯了,哪里肯当着乾隆和女儿的面啼哭?只能由得容嬷嬷扶她坐下,咬唇低头不语。只有她自己知晓,口中已经是一片苦涩的腥味了。 “和嘉格格到。” 方闻屋外的传唤,下一刻和嘉的身影便跃入厅堂,她穿着绯色的宫装,笑容满面的冲着乾隆、乌拉那拉氏跪下磕头行礼。免礼之后,乾隆摆手让她入座,询问道:“和嘉、兰馨,昨天你们有没有出过宫?” “出宫?”兰馨、和嘉彼此看了一眼,重新对上乾隆的目光,摇头否认。 “真的没有吗?”乾隆皱眉道:“你们说实话,皇阿玛不会怪罪你们的。” “没有啊。”兰馨疑惑的瞅着乾隆道:“女儿昨天一清早便起身给皇额娘请安,陪皇额娘用了早膳,之后去老佛爷那里请安。那时候,和嘉也在。” 和嘉点头道:“是啊,我和兰馨姐姐一起给老佛爷请安。又陪着老佛爷说笑,等用了午膳才一起回房的。” 乾隆追问:“回房之后呢?” “我陪着额娘说话。皇阿玛是知道的,额娘身子不好,女儿自当要多陪着额娘。”和嘉不知,乾隆把她找来问这些是为什么,可她总要说个妥当才行。和嘉思虑稍息又道:“昨日申时,六哥也来看过额娘,我们还一起用了饭。还有承乾宫所有的太监和宫女,他们都可以为女儿作证,我没有出宫。” 乾隆听了和嘉的解释,转朝兰馨。兰馨轻声道:“我回来之后,一直陪着皇额娘,在一边绣花。” 皇后插口道:“是的,臣妾可以为兰馨作证。她陪我进了晚膳才去歇息的。” 乾隆知道自己的皇后说话不中听,但为人耿直不会说谎,他微微点首道:“嗯,朕知道了。朕走了,你们就随意吧。”乾隆撑着椅把起身,往门外去。 乌拉那拉氏心底在流血,她没想到千等万盼来的皇上,居然压根不是为了见自己。乌拉那拉氏心头自嘲,但她也不愿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询问,忍不住冲着乾隆的背影问道:“皇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问兰馨这些话?” “怎么?朕想问,还用皇后恩准吗?这些事都与皇后无关,你只要管好自己的翊坤宫便是了!”说罢,乾隆也不多留,迈着步子消失在门前。 和嘉见势不妙,立即告辞追着乾隆的脚步而去。 皇后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扣入掌心,才能让她不要痛哭失声。乌拉那拉氏整个人呆坐在紫檀木椅上,耳边听着容嬷嬷、兰馨的劝解。可她哪里听得入耳?她一个大清的皇后,竟因为乾隆偏爱令妃,夺取了自己的凤印。她虽是羞辱,但谁也没有当着她的面给她难堪。 可今天,乾隆居然对着女儿的面,说出叫她只要管好翊坤宫的话。难道,让她失去里子的同时,连她的脸面都不顾了吗?那她还坐在这个冰冷的凤位上,躺在这凄凉的翊坤宫里做什么? 乾隆哪里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痛心,他只晓得气傻了皇后,自己舒心。乾隆快步走入慈宁宫,单膝跪地给太后请安。 太后赶忙让人搀起乾隆,笑着道:“皇上事务繁忙,不用总来给我这老婆子请安。” 晴儿为乾隆端上茶水,在一旁打趣道:“老佛爷哪里老了?晴儿倒是觉得,老佛爷这几年是越来越年轻了。” “你这鬼丫头,就会哄哀家开心!”太后接过晴儿送上的糕点,推向乾隆道:“皇上为了大清天下辛苦了,吃些点心再去批奏折吧。” “好好,多谢皇额娘。不过,晴儿说得是啊!皇额娘可是老佛爷,自然多福多寿。”乾隆转而笑看着晴儿问:“晴儿,你昨日出过宫吗?” 未等晴儿反应,老佛爷凝眉疑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额娘,你不要疑心。”乾隆挥退宫女太监后,解答道:“昨天京城里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太后好奇道。 “顺天府里有个福缘楼,是个饭馆,听说生意很不错。昨日,有几个不肖的宗室子弟在里面冲撞了人,被当众打了板子。据说,打他们板子的,是紫禁城里的格格。”乾隆叹道:“现在,朕的御案上堆满了关于格格的奏折,所以朕来后宫问问。” 太后初时听了心惊,又闻乾隆的来意,顿时板着脸道:“皇上,难道以为是晴儿做的?” 乾隆推过茶,赔笑道:“皇额娘,朕先问过了兰馨、和嘉才来慈宁宫的。当然知道晴儿养在皇额娘身边,哪里会出宫做这样的事?可是,总要问一遍,才能堵住百官的口啊!” “这……”太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乾隆这么做确实没有错,而且他先去问了和嘉跟兰馨,也算顾全了她的脸。但太后年纪大了,总觉得顺不过气,淡淡的望着乾隆也不作声。 晴儿赶忙上前解围道:“回皇上的话。晴儿昨天整日陪着老佛爷,没有走出慈宁宫一步。皇上可以问问伺候老佛爷的宫女、太监。” 乾隆摇手道:“不必了,朕还信不过皇额娘教养的格格吗?” 太后闻言,总算舒了气,装作责怪道:“让哀家说皇上什么好?我们母子之间,还用那么提防吗?你让人来通禀一声,问问晴儿的行踪即可。何必亲自来?” “哪里的话?”乾隆喝着茶道:“晴儿是在皇额娘身前伺候的,她是替朕给皇额娘尽孝呢!哪里是别的格格能比的?” 太后展颜笑道:“你啊,就是会说话!好了,别哄我这老婆子开心了。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乾隆盯着太后严肃的脸庞,去了笑意正色道:“皇额娘,你想想,我们后宫的格格,七格格才四岁,九格格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除了她们,能自己走出去的,也只有兰馨、和嘉、和晴儿三个了。” 太后认同的点头。 “可是朕问过之后,和嘉、晴儿、兰馨都没有出过宫。而奏折上那格格却口口声声说,她是紫禁城里的格格,还叫朕皇阿玛。”乾隆冷着脸道:“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太后身子前倾,焦急的问。 乾隆沉着脸道:“有人冒认皇亲!” “什么!”太后几乎跳起身,喝道:“那还了得?皇上,快命人好好查探,把人抓起来。冒认皇亲可是杀头的重罪!而且,在京城里都敢冒认皇亲,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是……” “皇上,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肩负的,可是大清王朝啊!这冒认皇亲,可是动摇江山社稷的。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天下百姓会怎么看我们皇家?到时候,左来一个格格,右来一个格格,我们可是有理都说不清啊!”太后不解道。 “这个,朕明白。”乾隆摇头道:“只是,言官和九门提督,呈言的多是说好话,连被打的宗室子弟,也都送上了请罪折子。朕要是冒然下令抓人,顺天府大乱不在话下。而且,更是弃车保卒,得不偿失了!” 太后眉宇间拧着深深的褶子,疑问的看着乾隆问:“弃车保卒?皇上的意思是?” “冒认皇亲的格格,她说的都是维护爱新觉罗的话,巩固我们皇室在百姓心中地位的话。要是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抓她,人或许会抓到,但是,让百姓心里怎么想?原来说话的格格是个假的,那她说的话也全是假的。现今街头人人称颂格格,说大清皇室的好话,若是反过来,岂非人人叫骂?” 乾隆叹惜道:“何况,在京城里被冒认了皇亲,我们整个皇家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啊!百姓不敢冒犯皇族,那是因为先祖几百年积起的威望。但若是有人在京城,在我们眼皮底下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百姓会怎么想?” “这……”听着乾隆如此一分析,太后压下了冲动,可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太后思索了半晌,连番推翻自己的想法,摇首问道:“那么,皇上说,这事怎么办呢?” 乾隆抿着唇想了想道:“朕……朕还要斟酌一下。不过,就算要抓人,也得暗访,不仅不能打草惊蛇,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百姓知道。还有,虽然上了折子,但他们说得都是自己的言词,那假格格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那么多百姓说她好,我们都不明白。朕,不如传九门提督来问问?”乾隆瞅向太后,等着她的意思。 “不用找九门提督。”太后否定了乾隆的决定,指正道:“那个假格格,九门提督又没见过,他也是事后听人说的吧?不如,把那几个被打板子的宗室子弟传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乾隆穆然惊醒,笑看着太后答应:“还是皇额娘考虑的周到,朕立刻去办。吴书来,你去硕王府和顺承郡王府传话,命皓祥、多隆来见朕。” “是,奴才遵命。”吴书来领旨而去。不想,多隆皓祥还未觐见,九门提督已冲过午门传来急报道:“五阿哥带着侍卫,在整个顺天府里搜索,口口声声说要抓假格格。” 乾隆、太后对视一眼,俱是愣在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看不过眼,拉下动粗的九九提议:“要不咱俩换一换?” “换一换?”九九不解。 “就是你到我的世界去,我去你的《红楼梦》。” 九九眼睛一亮,握着八八的手,感动道:“八哥你对我真好。对了,一直没问,你穿到哪去了?” 八八小心翼翼,轻声道:“《金瓶梅》。” 九九笑脸一僵,歪着嘴问:“是谁?” “李瓶儿。” 原来上天对我还是仁慈的,对不起我不该骂你。九九回头冲贾宝玉笑道:“我们回家吧。” 八八,泪~~ ———————— 本来想写八八是潘金莲的,但是潘金莲实在让我不待见,看看西门庆的死法,我挺恶心潘金莲,所以就把八八写成李瓶儿了。 43螳螂与蝉 太后、乾隆听着九门提督的禀报,心中翻起滔天巨浪扑打着颤动的神思,他们连连摇头不敢置信。好容易回过神,乾隆马上对提督下令,立即命永琪收兵,让他回慈宁宫。 九门提督走后,太后质问道:“永琪在抓假格格?这是怎么回事?永琪他不是该在尚书房攻读吗?” 对于太后的疑问,乾隆是心虚的。永琪是他最喜欢的儿子,隐隐有百年后让他继承大宝之意。这点太后也是知道的,为此对永琪的事,更是上心。 只是,太后不知晓,自己看永琪大了,到了该历练的时候了,曾让永琪去过礼部,永琪回报说,觉得礼部繁文缛节太多,不适合他。命他去户部,永琪又感觉户部都是些斤斤计较之辈,怕在其中久了,失去皇子该有的大气。乾隆想想也对,就安排他入刑部,谁知,永琪半日内就回报说,刑部里的人太粗鲁,行事没有君子风度,对人犯不是威吓就是打骂,多待几个时辰,恐怕都会丧失了皇家的雍容大气。 乾隆对皇子的仪态是很看重的,对永琪的坦言,心里暗暗赞同。认为永琪对自己说了实话,不因为要在他这个皇阿玛面前邀宠,而刻意隐瞒。愈发觉得永琪的品格难能可贵起来。 乾隆为了表示对永琪的赞赏,问他究竟想去哪个部门,永琪摇头道,吏部是挑选、考查、调动、升降官员之处,他一个皇子去了,未免会落人口舌,说他结党*。去兵部吧,又有人嘀咕他在军中立威,有拥兵自重的嫌疑。至于工部,那些兴修水利、土木建筑的工程,自有官员监督,他怎么忍心和对方抢功劳? 乾隆听了永琪的话,自觉没有白疼这个儿子,不仅事事为他这个皇阿玛考虑,而且还懂得自省。为人又仁和,知道不与臣下分功。乾隆想,若是当年康熙朝皇玛法有永琪这样的儿子,就不会发生九龙之争了。乾隆摇头叹着玛法的不幸,对自己有幸得到的麟儿更是赞誉有加。 永琪借机叙说自己对乾隆的思慕之情,表示他想跟在乾隆身边好好用功。乾隆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永琪说:“皇阿玛是整个大清最伟大的人,我跟着谁学都比不上跟在皇阿玛的身边。皇阿玛是我一生追随的目标,请皇阿玛成全!” 就是此刻,乾隆忆起永琪的话,仍是心中激荡。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对他那么崇敬,敬仰……可惜,人还年幼,做事稍嫌稚嫩。这次假格格的事,永琪一定是为了皇室的威严,为了帮他这个皇阿玛解忧,才大张旗鼓去做的。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也不能全怪永琪啊?谁年轻时没做错过事呢? 何况,永琪能在短短的时间能,就弄明白假格格的事,可见是个机灵的。不愧是他的五阿哥!办事能力也不错,这么快就招集了人手追查,确实是个会办实事的料子。照乾隆看来,永琪不该罚,反而该褒奖才是。 不过,乾隆也知道此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让人觉得自己过于偏爱永琪。毕竟,谁也不知道永琪的孝顺,永琪的好啊?乾隆琢磨着太后的问话,小心解释道:“皇额娘,是朕看永琪大了,这些日子让他跟着朕办差的。也许,他是听到什么风声,为了给朕解愁才这么做的。” “嗯。”太后脸色稍缓,但仍是微微摇头道:“不过,这孩子也太急了。哪里有不问一声就去办事的?” 乾隆劝解道:“皇额娘,你还不知道永琪吗?他就是孝顺,想在朕烦心之前就替朕办好了。只是,他太年轻,想得过于简单。虽说没做好,倒也不可怪永琪,他也是好心。” 太后听后心下宽慰,点点下巴道:“哀家也这么想,平日看着永琪也是个好的。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哀家就不追究了。只是,被永琪这么一查,这事可怎么办呢?” 乾隆站起身来回踱步,半晌抿着嘴唇道:“听九门提督的意思,城里的百姓对永琪的做法都很不满啊。不知道那个假格格到底说了什么,如此受百姓的拥戴。” 太后听乾隆话中的含义,心惊道:“皇上,听你这么一说,那假格格可不简单呐!” “皇额娘放心,此事倒掀不起什么风浪。那假格格不管说了什么,不管有多少百姓说她好,她也只是个格格,不是阿哥。”乾隆指出重点。 “对,皇上说的对!”太后欣慰的注视的乾隆道:“到底是皇上,比我这老婆子想得深啊!” “皇额娘夸赞了。”乾隆拍掌道:“现在,我们只能抢先认下这个格格,才不会让势态变大,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太后诧异的抬头仰望着乾隆道:“什么?认下假格格?不行,哀家万万不同意!谁知道她有什么心思,皇上怎么能认下这样别有居心的女人?” 乾隆在太后对面坐下,摆手解说道:“并不是同皇额娘想的那样,真去认那个假格格。而是,明发旨意,说昨日去福缘楼的确实是宫里的格格。” 太后闻言仔细一想,果然有几分道理。不仅,可以设绝假格格借了百姓的势头来认亲,而且,还能避免汉人对皇家的蔑视。太后点首认同,转而一思,询问道:“皇上用什么名义写圣旨呢?总不好平白无故说,后宫的格格到福缘楼去了吧?原本百姓都以为那假格格就是紫禁城里的真格格了,可这么一说,倒有画蛇添足之感。” “这就是朕要夸永琪的地方。”乾隆笑道:“圣旨就写,后宫格格不能轻易出紫禁城。京城里的侍卫以为福缘楼里的是个假格格,为了皇室的安危,才追捕人犯。但他们却不知,昨日确实有格格去了福缘楼。朕下这个圣旨,就是为了给百姓解惑。” 太后失笑道:“这么说来,永琪倒是做了件好事。” 乾隆假意板着脸道:“不管他做的是对是错,今天他都太鲁莽了。等永琪来了,该好好训训他才是!” “行了,那都是之后的事。”太后提醒道:“皇上还是快拟圣旨吧。” “是,多亏皇额娘的提醒。小路子,笔墨伺候!”乾隆冲着小太监吩咐道。 小路子赶忙取来上好的绫锦绸缎,乾隆方要提笔,又转视太后道:“皇额娘,这圣旨发出去,总要明说是哪个格格做的。您看,谁合适呢?” “这个……”乾隆的话倒把太后难住了。太后心道,此番虽把福缘楼的事情给认下了,但今后也不知是好是坏,怎么也不能委屈了身边的晴儿。只能打太极道:“这事,还是皇上看着办吧。” 乾隆接过了烫手山芋,苦着脸想,要说兰馨吧,别说自己心疼,她还是齐王唯一的一点血脉。齐王为大清身死,自己这个皇帝,还把功臣的女儿推出去当挡箭牌,群臣会怎么看他?乾隆甩了甩头,闭眼哀叹道:“还是和嘉吧。” 晴儿看着乾隆、太后忧伤的样子,咬着下唇道:“不如,就说是晴儿吧。晴儿不在意,就算之后出了什么事,晴儿一辈子不嫁伺候老佛爷。” “晴儿!”太后拉过晴儿的手,感叹着她的孝心。 乾隆觉得太后疼晴儿,还是有些道理的。瞧瞧,晴儿多贴心啊?乾隆想着往日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和嘉,否决提议道:“晴儿,你和兰馨都不成。不过,和嘉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感激你的。” 乾隆并不多说其中的利害,再次提笔在空白的圣旨上龙飞凤舞的书写着。完毕后,盖上玉玺印章,命新提拔的传旨太监张明出了宫,偕同九门提督去衙门口宣读。末了,还要把圣旨悬挂三日,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见。 太监张明前脚刚走,五阿哥永琪一左一右带着福尔康、福尔泰觐见,三人拂袖跪地朝太后、乾隆磕头施礼。 乾隆没让人起来,瞥眼斜视着永琪,没好气道:“朕问你,没有朕的命令,你怎么擅自在顺天府内搜人了?难道,你就不怕打搅百姓,被告御状吗?” 永琪抬头之时,与福尔康交汇着视线,微一点头使了个互相明了的眼神,回望乾隆道:“皇阿玛,儿臣顾不得给人误解了。就算被人告御状,被人弹劾,也总比我们皇家让人冒认的好啊!” 福尔康紧接着为永琪开脱道:“皇上,假格格的事是微臣告诉五阿哥的。五阿哥听了之后,想为皇上分忧,所以才命微臣带领侍卫,去城内搜索的。” 乾隆瞅着眼前的福尔康,他知道对方是大学士福伦的儿子,不过以前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次,是因为圆明园遇刺,听说福尔康为了救永琪被打伤了。他想着在后湖中,自己落水的刹那,不禁生出同病相怜之意,便提拔福尔康升作一等侍卫,巡视大内。如今,对于福尔康没有得令,便开口为永琪辩解,乾隆不怪他失礼,反而觉得他忠心,眼含笑意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格格是假的?” 福尔康心底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辩解道:“回皇上的话。自从圆明园闯入贼人,微臣更加注意宫中的防卫。昨天,不是宫内采买的日子,后宫出入的人本就不多,不用说宫内的格格,就是宫女也没有出宫的。至于,微臣如何得知假格格的事,顺天府内已经传遍了。” “嗯。”皇上注视着福尔康颔首道:“你倒是个细心的。听说,当初在圆明园,也是你首先察觉了刺客?” 永琪抢着回道:“是的,皇阿玛。是福尔康和尔泰一起看到了刺客。不过,尔泰和反贼对持时被打伤了,福尔康一边追击,一边高声大喊,才让侍卫把反贼围住。” 太后对圆明园刺客之事,心生后怕,问道:“那为什么没有抓住他?” “这……”永琪看向乾隆。实则,在反贼逃离圆明园的隔天,他问过贴身太监,知道乾隆被反贼挟持了丢入后湖。何况事后,乾隆一直未召见他和令妃娘娘,九州清晏内只有太医出入,可想而知太监说的是实话,皇阿玛是感染风寒病倒了。可他总不能在人前揭皇阿玛的短啊,永琪的目光惊慌的瞅向乾隆。 乾隆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太后知晓圆明园看守不力,走入了刺客。但是,却不知道他被反贼挟持的事。若是知道了,只怕今后耳根子别想清净了。乾隆躲着太后的眼光,思索着妥贴的借口。 没想,不等乾隆苦思冥想为自己开脱,福尔康为乾隆解围道:“回太后的话。贼人很是狡诈,而且武功不差,身上又带了无数的暗器。天黑夜昏,他一甩手,飞出的暗器侍卫们都躲避不及……” “所以被人逃了,是吗?”太后接口喝道:“你们这些侍卫是怎么办事的?就算死,也要冲上去抓住反贼,为皇上尽忠啊!一个个贪生怕死……” 乾隆见福尔康替自己遭了一顿骂,急忙劝说:“皇额娘何必动怒?那些办事不力的侍卫,朕不是已经让他们去边关历练了吗?还有,皇额娘,你错怪福尔康了。听令妃说,他为了救永琪受伤了,可见是个忠心的。” 永琪闻言,心下惊疑于令妃的说辞。当日,福尔泰受伤是福尔康夸大其词,而福尔康的鼻子,也不是为了救自己受伤的。但是,永琪想,令妃总是为他好。既然尔康和尔泰都是自己的人,令妃这么说,等尔康被皇阿玛器重了,自然就成了自己的助力。为此,永琪也未反驳,对太后以眼神询问时,微微点了点头。 “哦?”太后经过永琪的确认,细细打量着福尔康。对福尔康救过永琪表示赞赏,暗中自是另眼相看了。太后首次对福尔康展露笑容,福尔康手握成拳,心头喜不自禁。 乾隆转入正题道:“永琪,就算你知道后宫的格格没有出紫禁城,也不能就上街盘查啊!要是人人都像你如此行事,天下岂非大乱?” “回皇上。”福尔康仰着脑袋,脸上是满满的感动,“捉拿假格格的事,都是微臣和五阿哥说起的。我们分析,昨日福缘楼里的格格是个假的,是冒认皇亲。五阿哥知道皇上每日繁忙,怕假格格的事害皇上烦心,所以就派人出宫悄悄打探消息。谁知道,侍卫反而大动干戈,闹得整个顺天府都不安宁。是微臣思虑不周了,不能怪五阿哥。五阿哥对皇上的一片孝心,苍天可鉴啊!” 太后和乾隆对看了一眼,都觉得福尔康稳重,晓得为主子担祸事,是个实心为永琪着想的。为此,口头上也不严厉,只是象征性的叱责了几句。并警告永琪,以后做事要多方顾虑,不可鲁莽。但乾隆心底还是领了永琪的情意的,这个孝顺儿子,在他心头的地位更重了。 永琪点头答应着,暗中对福尔康佩服至极。今早,尔康对他说,让他替皇上抓住假格格,皇上自然越加看重他。他本是不信的,但经不住福尔康的怂恿撺合,最后,还是带着侍卫搜城了。在他想来,即便不成,皇阿玛也不过骂自己一顿。没想到,不仅没有挨骂,瞧老佛爷、皇阿玛的脸色,好似对自己更亲近了。永琪心中窃喜,不知不觉中,更依靠福尔康了。 屋内正训着话,吴书来回旨,多隆、皓祥带到。 “他们这是?”太后惊疑的瞅着被侍卫架进门的皓祥和多隆,扭头询问吴书来。 吴书来躬身回道:“回禀老佛爷,他们昨日挨了板子,如今走不得路。奴才只好命人把他们提来了。” “做的好!”乾隆夸了吴书来一句,低头审视着苍白着脸的二人道:“你们两个昨天在福缘楼被格格打了?” “是。”皓祥和多隆早有吴书来知会了来意,说是皇上想知道福缘楼内发生的事,才宣召他们的。两人赶紧开口道:“奴才昨日唐突,冲撞了格格,罪该万死。” 永琪想说什么,被乾隆拦下,接着问道:“你们细细把昨天的事,给朕说一遍。” 皓祥、多隆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乾隆也不让人打断两人的话头,直到听完事情的经过,命多隆皓祥闭门思过,并唤侍卫送走他们,方道:“皇额娘,你怎么看这件事?” “那个假格格倒真是利害的。”太后深思道:“那些话可比刀剑还利啊!可是,她说的话哪句不是向着我们皇家的?到底,她图什么呢?仅仅,就为了打几个不成器的宗室子弟?这么说,哀家可是不信的。只怕,此人所图非浅。” 乾隆点头道:“皇额娘说的有理。不过,我们坐在这里猜测,也不能明白她的想法啊。” “皇上,微臣愿意为皇上分忧。”福尔康掀起膝部的衣袍,单膝跪地道:“请皇上下令,让微臣悄悄查探此事。” 永琪、尔泰慢了一步,亦跟着尔康跪下道:“儿臣,愿为皇阿玛解忧,请皇阿玛下令吧。” “请皇上下令。” 乾隆想着前几日,紫禁城里的太监和宫女无故失踪,心头未免有些惊惶。派人追查,却没有一点痕迹。而今,又闹出假格格的事,虽说没有大碍,却不由得让人心生警惕。乾隆盯着跟前的永琪三人,想起自己年轻时求着雍正办差的样子,掌心拍着椅把道:“好,这事就交给永琪了。你们,慢慢查,不要打草惊蛇。” “谢皇上的恩典。” “微臣不会忘了皇上的提点。” “谢皇阿玛,永琪一定不负所托。” 永琪、福尔康兄弟立即磕头谢恩,心下生出一腔豪情。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抓住假格格,皇上笑着给自己封赏了。乾隆在他们离去时提醒道:“出去不要再说什么假格格了。昨天在福缘楼打人板子的,是后宫的格格,和嘉格格。明白了吗?” 永琪三人点头答应着告退,太后目送着永琪的背影,担心道:“皇上真把这事交给永琪了?我们可还不知道,那假格格的来历啊?” “皇额娘放心,朕会让侍卫跟着他们的。”乾隆解释道。太后不知道的是,乾隆此刻还在回想多隆皓祥的陈诉,对他们口中的假格格很是感兴趣。觉得这样的女子,比他后宫的嫔妃可有胆识多了。若不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都想自己出宫调查了。 乾隆想着多隆嘴里说的那句,“你们其中有人身为贝子、有人是亲王的儿子、更有宗人府为官者的公子,你们深受皇恩却不思进取,无故扰民,难道这就是你们报效朝廷的功绩吗?”看看,那假格格说话多么掷地有声?让人不惭愧都不行。 还有那句,“皇阿玛每日寅时便起身听政,为了天下的百姓鞠躬尽瘁。”可见,这女子是多么了解他,多么了解一个皇帝的辛酸和无奈啊?可以说,她比整个后宫的女人,都了解他这个皇上,了解他这个皇上的不易和艰难。 对了,更有皓祥说的,“紫禁城里多少的公主,明知道自己的结局,仍是毅然远嫁他乡。我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清,为了天下的百姓。这就是身为公主的责任。”瞧,她是多么大义凛然?她说出了所有公主不敢说的话。她的言行比公主更威仪,后宫里哪个格格能与其攀比? 当然,这些想法,乾隆是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说的。只是,他心道,借机让永琪查着也好,等有了线索,再由他接手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请回一帖,也让我有点成就感。》《~~ —————————————————————— 四四讨回帖剧场: “宝贝,你在哪儿啊?” 又有谁来了?众人好气的看向发声处。在众者不备中,八八试图潜逃,被四四一把拉住,打趣道:“老八,你这是想到哪去啊?” 八八瞪视四四沉声道:“我到哪儿去,跟四哥有什么关系?” 四四抱起小十三道:“是无关。可是,你所去之处,是我的宅子。” 八八听着由远及近的呼喊声,心急道:“我说,咱们前世斗也就算了。这当口,你可不要又插兄弟我一刀啊!”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啊!”小十三不满的叫道。 苍霞翻译,“小十三说,不可以说四哥坏话。大家都一样霉运,逃避不是问题。就算被抓住,怎么能怪四哥呢?” 众人泪流满面,心道,不愧是忠犬啊。咱太萌十三狗狗了。 44令妃的剖白 “什么?有这样的事?”令妃扯着帕子,垂着头眼光飞快的游移着,半晌才抬起娇颜,微微蹙着眉道:“这么说,皇上把事定成和嘉做的了?哎!尔康,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宫?” 令妃瞥向一旁襁褓中的女儿和恪,又望了望在院子里淘气的和静,深深叹了口气。令妃心道,她的两个女儿都太小了,若是她有和嘉这般大的女儿,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一定会立即向皇上进言,让自己的女儿去给皇室解围。 虽说,不知情的看来,后宫的格格出了紫禁城,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奴才,有些不成体统。但是,架不住她说得有理,说得有魄力啊!这个假格格不仅教训了惹祸的宗室子弟,更是提升了皇家在百信心中的威望啊! 想想,被打的纨绔少爷,都是平日在顺天府里为非作歹的,假格格那么一闹,给多少百姓出了气啊?听听,假格格的那些话,哪句不是讨好了皇上,讨好了整个大清皇室的? 而且,尔康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的表示百姓都称颂着格格的义举。令妃知道,肯定有御史会弹劾,说格格行为不检点,有失女儿家的闺誉。可是,这么上书的一定是个汉臣,只有汉人才那么在乎女儿家抛头露面。实则,满人的格格哪里管这些小家子气的事儿?只要没有私相授受,就是和男子一桌上吃饭,也没人会拿这当事说。 令妃是从包衣奴才,爬上龙床的。每日里多想,细思,献殷勤,如今才能爬上妃位。虽说,位分是不比皇后,但她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地位,可是乌拉那拉氏那个女人远远不及的。 令妃咬着嘴唇恨道,按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早该把乌拉那拉氏扯下皇后的宝座,自己名正言顺的一统后宫了。可为什么她不能进位呢?还不是她的身份带累的?令妃晓得自己为人圆滑,后宫里人人都说自己好,但奴才说的话,别人能重视几分呢?最重要是太后、皇上、大臣们知道她的贤惠啊! 但昨日,若是她的女儿在福缘楼说出这番话。别说是太后皇上,就是宗室大臣们,也难有不夸赞的。何况,要是散出消息,让那些百姓知道是自己教养出了这么个格格,恐怕今后的民心都会向着自己了。百姓不知道后宫的事,只要再说些皇后不贤,欺负打压自己的话,两相一比较,只怕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说皇后的闲话。 那文武百官会不焦急吗?宗室会不上心吗?太后皇上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离心么?到时候,皇后只怕是废定了。无况,她一直不得皇上的喜欢,谁会去保她?就算是太后,也不可违逆民心啊!这么一来,必要重新选后,虽然自己的地位不够,但她背后是民心所向啊?何况,皇上对她那么看重,哪有不帮着说项的?说不定,皇上还会为了让自己晋身,给她全家抬旗。 当然,这是往好处想。不过,令妃深信,即使她无法登上后位,也不可能有人能踩着她坐上皇后的凤架。而只要没有皇后,后宫内她就是第一人,谁能越过她去? 令妃从当日一介小小的宫女,成为一宫之主。她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她初时作为包衣奴才伺侯元后,看着一样样精致的吃食,一件件精美的首饰,却都不是自己的,她拿在手里,不过为了给皇子喂食,为了给元后梳发。她每晚睡在通铺上,白日里殿中摆设的富丽堂皇,和那些所见所闻都如同虫蚁,啃噬着她的心。 令妃自问,她有什么比不上元后的?她有哪一样不及后宫嫔妃的?她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样样出色,可就因为她不是旗上的贵女,只能做个低下的奴才。不,她不甘心啊! 可是令妃知道,她万万不能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后宫的情势她看得分明。皇上最爱的是慧妃,她的吃穿用度比照元后。元后看着贤惠,但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向着别的女人?而且,身为皇后之尊,她的自尊如何容得下挑衅自己地位的女人? 果然,她冷眼看着后宫的女人一起排挤慧妃,连太后都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众人打压皇上的宠妃。一个人为难慧妃,皇上可以看得分明,可是后宫里所有人的默许之下,慧妃就算吃了亏,又能说谁的不是呢? 自然,皇后当时就是慧妃的靶子。她一不如意就缠着皇上给元后上眼药。元后吃了不少暗亏,也顶了不少的罪。但元后只是不声不响的受着,因为她知道,慧妃没有几天的日子了。果然,不多久,慧妃生起怪病,仅仅两个多月,就香消玉损了。 皇上伤心不在话下,当时,他哪个妃子都不想见。元后亲自去乾清宫请罪,说自己没有照顾好慧妃,有负皇上的嘱托。请皇上责罚她,不要过于伤心,坏了龙体。 元后到底是皇上的结发妻,这么梨花带雨的一哭,皇上愧疚了。皇上觉得慧妃逝者已矣,再追悔也莫及了。而其生前,他一直偏向慧妃,委屈了皇后。如今皇后却还为了他的龙体,来请罪叫他不要伤心,是何等的胸襟? 之后,帝后二人鸾凤和鸣。而她一直在景仁宫小心当差,对着谁都是恭恭敬敬的。果不其然,不久元后就有了身孕。在宫中,有了身子是天大的喜事,却也伴随着危机。怀了身子就不能伺寝,后宫又有那么多的美人,皇上的心思瞬息万变。谁知道,等孩子生下来,皇上的心转到谁那里去了? 令妃忘不了,元后把她叫到跟前,吩咐她晚上去伺候皇上的那一天。令妃知晓,皇后选了自己是因为她的出身,她是个包衣奴才。只要皇后在一天,她永远都逃不出皇后的五指心,她永远是皇后的奴才。当时,她无法露出惊喜的神色,即使她快高兴的疯了,她也只能流露惊恐的眼神。为了平复情绪,她的指甲都抠破了掌心,立即跪下磕头说着效忠和违心的话。 元后相信了她,相信她是个胆小的,没有害的。当然,元后更相信的是地位,她相信手下的奴才可以任她拿捏。元后笑着吩咐她去沐浴,而她也明白,这就是她一直等待着的机会,只有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她才能做人上人。 直到今天,令妃还清楚的记得,她当日是如何伺候皇上的。元后不晓得,她往日细细观察着慧妃,一举一动都学着慧妃的样子。皇上刚丧了心头所爱,看着和慧妃如此想像的她,自然就上心了。不过,那时在皇上心里,她只是个替代品,只是个玩物。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皇上是不会重视她的。最多,想起慧妃的时候,常让她伺寝罢了。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若是,皇上不来景仁宫找她,那么她对皇后而言就是无用的。而要是频繁让她去伺候,又会使元后忌惮。皇上这样不远不近的对着她,正好中了令妃的下怀。 她服侍皇上十分小心,事后必会吃避子药。令妃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她要的是地位,要的是权势,她想成为大清最尊贵的女人,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她对自己说,此刻不能有孩子,就算有了,她没名没份的,有什么资格养自己的孩子?而且,她生了孩子,不仅有违元后的初衷,更使得后宫的人眼红。 为此,她依旧是那个穿戴素净,对主子体贴恭敬的宫女。元后见她老实本分,说动皇上给她一个名份。之后,她便是魏贵人了。她暗自心喜的同时,再次审时度势。她封了贵人,入住景仁宫的偏殿,可还是在元后的掌心里。令妃明白,元后若不死,她即便升的再高,永远只是个奴才。她不愿再让元后压在头上了,为了她的大业,皇后必须得死。 令妃深知自己还是小小的贵人,在后宫翻不起什么浪花,没人注意她,此时下手便是最好的机会。她自从进宫一直小心打点左右,人缘很是不错,她走到哪里,做些什么,都没人会起疑心。她为了表示对元后的恭敬,每日早起请安,无一日间断,并偷偷在皇后用的香炉内丢上一些特制的粉末。一点点,不多,只是一日复一日,使元后的身子慢慢离不开这些香味。 令妃还常常问妥了御膳房的菜单,自己动手做些吃食敬上,多是与御膳房相克相冲的。当然,未免元后疑心,她多是当着皇后的面,自己先吃一口。元后对她的殷勤,时间久了也有些受用的,毕竟,她从不刻意去勾引皇上,也未曾给元后添堵,一向规规矩矩的。之后,元后又提升她为令嫔。可惜,元后哪里知晓,她关起门后,面对皇上时展现的柔情蜜意。 皇后连生几胎,都没有保住性命,夭折了。这些倒并非她下的手,而是各宫的手段,她不过在其中推波助澜。谁都怕皇后生下嫡子,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让自己没了念想。令妃看着皇后连连丧子,郁结于心,又跟着皇上南巡。她目送着元后出了宫门,知道这位一直压在她头顶的女人,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元后的身子已经被她多年的手段,弄垮了,只要离开她的薰香,身体会立刻虚弱下去。无况,一个内里掏空了壳子的女人,哪里经得住丧子之痛,和南巡的奔波?可能,元后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不适了,所以不想离开皇上,想陪着他最后一程。 之后,如她所料,元后死在回京的路上。等后宫摆上皇后的灵堂,她做足了戏,哭的眼睛通红嗓子都哑了。她的举动引起了皇上的重视,说她忠心,是在心底里敬重元后的。其实,是她了解皇上,知道皇上心里内疚,他没有保住元后的孩子,使得结发妻寡寡不欢,更让皇后死在南巡的路上。皇上心头积压的酸涩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只能看着众人的痛哭来消解苦闷。 可不是么?永璋就因为样子不够伤心,被皇上骂成不忠不孝之徒。而自己呢?不过月余,就升为令妃了。元后死了,她为自己扫清了道路,慢慢笼络皇上的心,果然这些年,皇上对她是越发的宠爱了。前些日子,更隐隐提出了给自己封贵妃的打算。 令妃心下哀叹道,要是自己有个养女就好了。不,不,若是福尔康早些告诉自己,只怕也来得及谋划,认个养女并不难啊!令妃深感不满,却也不能责怪福尔康,福家的人她还用得上呢!令妃只得放下心头对纯妃的妒意,暗道,谁让她生了个好女儿呐?令妃把右手抚上凸起的小腹,心中思量,只能用这个肚子给自己争取位分了。 令妃想妥了心思,脸颊堆起微笑,冲着不知该如何应答的福尔康,以退为进道:“本宫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先来给本宫报个信。就像今天,万一你们闹出个好歹,本宫也能去向皇上求个情不是?” 福尔康听着令妃的委婉的提醒,心怀愧疚道:“令妃娘娘,今日是尔康太鲁莽了。以后无论什么事,一定先报给娘娘知晓。” “嗯。这样本宫就放心了。”令妃喝了口腊梅端上的花茶,问道:“你现在就要出宫吗?” “是,永琪和尔泰在景阳宫等我。”福尔康解释道:“是皇上命我和尔泰,帮着五阿哥追查假格格的事。” “好,你去吧。”令妃让腊梅送福尔康出了延喜宫,一边想着是否能在假格格的事上做文章,得些利益,总不能让纯妃一个人得了好处,不是吗? 令妃不知道的是,她为了没有合适的女儿,不能把假格格弄成自己的真格格,而懊恼万分。可在她心里捞着好处的和嘉,正在承乾宫闹得天翻地覆。 承乾宫的正殿里一地的碎瓷,和嘉犹不住手,抓过茶几上的玉马往地上砸去,发出清脆的巨响,激起又一波的碎片。 “行了!你给本宫住手!”纯妃由丫鬟扶着跨入厅堂,朝和嘉喝道:“你看看你,还有一点格格的气度吗?” “额娘!你怎么能怪我?明明不是我做的事,为什么栽在我头上?”和嘉双瞳流泪,呜咽道:“为什么皇阿玛不说兰馨,不说晴儿,偏偏说是我做的?额娘,我好恨啊!” “住口!你们都退下吧。”纯妃打发了厅里的奴才,拉过和嘉为她擦了眼泪,劝说道:“你六哥已经跟额娘说了,这并不是坏事,你吵什么?要是让你皇阿玛听见……” “皇阿玛听见又如何?他都不要和嘉了,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和嘉趴在茶几上痛哭道:“早上,他命我去翊坤宫的时候,我就奇怪。可是没想到,皇阿玛竟然会这么对我!我明明才是皇阿玛的亲生女儿,呜呜呜……” 纯妃凤眼含泪道:“你要怪就怪额娘吧,就因为你是额娘的女儿,所以这件事只有你来背。和嘉,你听额娘说。兰馨、晴儿都是功臣之女,他们的阿玛都是为了大清国战死的。要是把她们推出去,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 和嘉听了纯妃的解释,心里的幽怨去了少许,抬头擦着脸颊上的泪水,转而宽慰纯妃道:“额娘,我怎么会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生的不是时候,怪那个假格格无事生非!” “你究竟为什么那么生气?不过就是这么一说,而且对你还有好处。至少,你今后都不会被人小看了。你皇阿玛也会因为这件事,对你多加关照的。”纯妃疑问道。 和嘉跺着脚,恨道:“可是,六哥说了,那个假格格说,她是要嫁去蒙古的。现在这些话都变成我说的了,不等于我就要嫁去西北吗?” “哎!”纯妃摇头,硬下心肠对和嘉道:“就是没有今天的事,你也是要远嫁蒙古的。你皇阿玛的女儿原本就少,连他最喜欢的和敬公主,都嫁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何况是你。” “额娘……”和嘉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她不愿意去想,想自己今后不如意的日子。那个假格格说的对,远嫁西北的公主都不长命,可是,这却是格格十几年的享受换来的责任。 不提纯妃是如何安慰和嘉的,翊坤宫内的皇后,正在替兰馨高兴,欣喜于兰馨不用替皇室背这个黑锅。可是兰馨却道,她宁可认下自己是假格格,只要皇上承她的情,多来看看皇额娘。 皇后听后,闭着眼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十三弟,哥哥们说事,没你说话的份!”八八撇过头,俯视着小十三,哼声道。 “嗯~嗯~”小十三伤心的蹭着四四的衣襟,抿着短吻,叫了几声汪汪。 众人催促苍霞解释,苍霞道:“小十三说八八,刚才自己还说要兄友弟恭,现在反而这么说他,真是双重标准。让四四表在意八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十三就是聪明啊,大伙拍手道,而且护主,四四真是幸运啊! 四四摸着小十三,笑容中满是宠溺之色。 45经典桥段换人来 “这件事就出在你们福缘楼里,你居然告诉我,你不知道格格的长相?”福尔康冲着福缘楼的掌柜咆哮道:“说!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别以为我福尔康是那么好骗的人!” 这个蠢货!隔间中的紫薇听着福尔康的话,心中喝骂。紫薇本是早想回济南去了,却怕自己惹出的风波,被弘历掀出泼天大祸。直至她收到吴书来的密报,知道乾隆的处置,觉得弘历或许还没有同《还珠格格》中的那样无可救药。没想,才刚这么转着心念,福尔康的话就把弘历稍稍提起的信望,一下子踢入了十八层地狱。 福尔康?那不是《还珠格格》里只知谈情说爱,整天琢磨着尚主的奴才吗?紫薇想起福尔康万事无能,却因是令妃的远亲,被弘历看重,行走后宫好比逛自家的院子,难道弘历就不怕闹出些腌臜的丑事? 紫薇接过赏云鹤递上的茶水,喝了几口,方止住怒意。心道,今早的搜城她也有所耳闻,是弘历的好儿子,五阿哥永琪干的蠢事。幸亏事情没闹大之前,永琪被喝令回了紫禁城,她以为弘历就算脑子发昏,至少也得把永琪关上几天。怎知,不过几个时辰,永琪又没事一般出现在福缘楼。 难不成,弘历不知道永琪惹得是多大的祸吗?不仅揣测圣意,甚至在没有皇命的前提下,私自带兵搜城。这是对皇帝的不敬,对皇上的藐视,是欺君罔上之罪啊!弘历就不想想,今天他是搜城,日后他要是招集人手逼宫呢? 的确,永琪是个没用的,看着福尔康对他的态度就知晓。哪个皇子面前,奴才能如此放肆的?可是,即便他逼宫成不了事,只要闹出这样的丑闻,他们爱新觉罗一家还有什么脸面对天下? 算了,或许是自己高估了永琪。给他十个胆,只怕永琪也不敢逼宫。紫薇回忆着《还珠格格》中的情节,想起书中对永琪的描述,胃液就一次次翻滚。紫薇压下对永琪的不满,听着隔壁厢房中的质问,摇头想,如今弘历明旨已下,人人都认为福缘楼真来了格格。福尔康这么问,岂不是打弘历的脸,弃圣旨于不顾吗? 弘历放任他们出宫,都没有提醒永琪不要再提假格格的事么?难道,竟还让这些傻子查探她的行踪?他们这算是暗访吗?弘历就不怕搅得整个北京城不宁吗? 永琪、尔泰不晓得一墙之隔外的紫薇,正怒不可遏。反而觉得福尔康说的有理,尽皆瞪视着掌柜,威胁恐吓。而被唤来询问的掌柜亦是心田起火,满肚子的哀怨。 哎哟!他是造了什么孽啊,竟会碰上这样不讲理的人!掌柜心里怒骂着,脸上却不敢透露了忿恨的情绪。眼前三人的衣物都是上好的绸缎,一看就知道是满人家的富贵子弟。何况,早上他还见过这三人,带兵搜他的饭馆。他惹不起啊!掌柜苦着脸道:“各位官爷,今早你们已经带人来搜过了,小店没有窝藏人犯。现今圣旨已下,你们怎么……” 掌柜的意思很明白,连皇上都说了,昨天到福缘楼的是后宫里的格格。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查的呢? 福尔康、永琪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反驳。说格格是假的吧,不行,不是明摆着皇上蒙骗百姓?如果认下吧,倒成了他们无理取闹了!永琪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摆出了阿哥的架子,喝道:“这个你不用管,只要回话就是了。爷问你,那格格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这位爷,我是真的没看清,格格是蒙着脸的。”掌柜弓着身子低头道,心里还带上一句,格格的玉容是凡夫俗子能看到的吗? 尔泰想了想拧眉问:“那格格身边的奴才呢?你们也没看清吗?他们总不会也蒙着脸吧?” 掌柜闻言,赔笑道:“说出来,只怕各位爷不信。小人和店中伙计都忙着看格格,哪里顾得上看旁边的人。” 此言说得倒不差。毕竟,宫里的格格不同于阿哥,哪是能随意出紫禁城的?在百姓心里,宫里的嫔妃那就是仙女,后宫的格格就是仙子。一个个长得美貌多姿、气质如兰、更是高贵的叫人不敢逼视,只是无缘一见。而今,格格贵足踏贱地,到福缘楼一行,怎能不让人瞻仰一番?哪还会在意格格身边的太监宫女呢? 福尔泰咬着唇,手掌轻拍着八仙桌道:“那么,昨日格格什么时候走的,你们知道吗?他们出门,又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掌柜摇头道:“这个说起来也怪。昨天,格格进了雅间,到晚上一直不见出来。我们敲门也没人应话,最后不得以推开门,只见桌上放着银两,人却都不见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福尔泰见永琪和尔康都不作声,挥手命掌柜的退下。随后,望着沉默的两人道:“现在我们怎么办?这福缘楼里,看来真的找不到什么线索。” 福尔康取过茶杯,沉着脸喝了个底朝天,一拳砸上桌面道:“我就不信,整个紫禁城里,我们找不着一点蛛丝马迹!” 永琪颔首道:“听掌柜说,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厢房里消失的。你们说,是怎么回事?” “我想,他们是会武功的。一定趁人不注意,从窗户里跳出去的。”福尔泰猜测。 “嗯。”福尔康附和道:“尔泰说的不错。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方才皇上面前,昨天那两个被打的,到现今还起不了身。可见,行刑之人臂力不错,武功不低啊。” 永琪垂目沉吟道:“多隆、皓祥他们说,那个假格格的手下,用内劲打他们板子,你们说天下有那么高强的武艺吗?” “这……也许是他们夸大其词了。”福尔康啧着嘴道。 “可是,那晚你们也看见了。闯入圆明园里的那个刺客,他有多厉害啊?”永琪又神往又担心道:“要是,我们有那么好的武艺该多好?可他偏偏是个反贼,就算找来也不能为我所用。何况,他们的武艺对我们大清而言,可是威胁啊!” “不错!”福尔康突然大叫着起身,在房里来回走动道:“五阿哥说的是,你提醒我了。假格格的事可能不单纯。” 福尔泰被尔康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想到了什么?” 福尔康朝尔泰翻了个白眼,喝斥一句该多想多思,好好为主子办差。随即向永琪解释道:“我想,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好手?这次的假格格,恐怕就是圆明园里的刺客。顺天府和圆明园可离得不远啊!” 尔泰反驳道:“圆明园里的反贼,分明是个男子。” “反贼又并非一个人独行独往,他们就像红花会一样,是一个组织。对了,只怕圆明园的刺客,和这次的假格格,都是红花会的人。”福尔康越想越觉得有理,血气上涌通红着脸道:“五阿哥,我们一定要禀明皇上。这事可大可小,不能大意啊!” “红花会的人为什么冒充皇家的格格,还为皇阿玛说好话?”永琪不解。 “也许,他们想先麻痹我们。五阿哥你想,要不是皇上下了明旨,说假格格就是和嘉格格。万一,那假格格来认亲,皇上他认不认呢?”福尔康挺着胸,意气奋发的说道:“不管认不认,皇上都会召见假格格。要是假格格趁着皇上没有防备,当面刺君,可怎么办?” “但,那天在圆明园的刺客,分明能取我们的性命,可是却没有杀我们啊!”福尔泰辩驳。福尔泰没有提乾隆的丑事,然在座的哪个不知晓?顿时,心下生疑。 福尔康对弟弟的拆台十分不满,但也无法解释反贼放过乾隆的目的。照以往看来,那些刺客都是不要命的,宁可身死也要拉着人垫背,明明抓住了皇上,为什么放过他,没道理啊?尔康暗中瞪了福尔泰一眼,哼声道:“现在,我还不明白反贼的用意。但是多想几日,我想,一定会弄明白的。” “那等你弄明白了再禀报皇上吧。否则,没凭没据的,让皇上怎么信我们?”尔泰对父母偏向福尔康总有些不满。无况,他这个哥哥总喜欢纸上谈兵,又一副高傲的谁都比不上的样子。其实,除了奉承,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是,偏偏别人就吃他那套。为此,尔泰常常语中带刺。 “你……”福尔康指着尔泰气的说不出话来。 永琪出言调停道:“好了,尔康。尔泰也是为你好,这事总要查明了才能说。皇阿玛不可能只听你片面之词啊?我们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干脆出去走走,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哼!”福尔康气冲冲的出门。 永琪、尔泰瞧着福尔康不自觉中摆出的趾高气扬之色,俱皆无奈的摇头。自从尔康在圆明园,被贼人用碎银堵住鼻孔,致使他半月之内无法用鼻子呼吸。也许,银两塞住鼻子的经历太过惨痛,如今痊愈之后,他仍像养病的那些天高高抬起下巴,竖起鼻孔,免得鼻子流血。可那副样子,委实太过嚣张,只是旁人也不知怎么劝说。 “哎——!”永琪尔泰哭笑不得的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隔间雅室内的紫薇起身,朝赏云鹤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跨出房门,在小二的恭送声中出了福缘楼,与永琪三人背道而驰。 赏云鹤看着身前头戴皮套假发,身着男装的紫薇,感觉没有丝毫胭脂气,反倒觉得十分契合,仿佛她生而便该如此。那往日包裹于裙装之内的贵气,如今更是难以遮掩,凡是长眼的无不被她的风采所迷。 紫薇生前作为雍正帝时,每日里文武百官的朝拜,哪一次不是众人瞩目?因此,对沿街路人的视线,哪有所觉?只是静静细观着京城这些年的变化,感叹着沧海桑田。 “小姐,不跟着他们?”赏云鹤轻声打趣。他已经认出永琪等人的身份了,也为对方歪打正着的猜测失笑,只是结果又弄偏了,把事载到红花会的头上。赏云鹤以为紫薇跟着永琪离开,是为了跟踪,谁料紫薇反是背对他们而行,不禁微有诧异。 紫薇睨视的赏云鹤道:“他们能兴起什么风浪,值得我跟着他们?” 赏云鹤讶然一窒,随后摇首笑叹着问:“小姐,为何命人把信送到福缘楼?经过昨日之事,福缘楼高朋满座,就算官兵的搜查,仍是生意兴隆。难道,小姐不怕被人认出来?” 紫薇哪能说,福缘楼是她前世在京城里最熟悉的地方。而且,重逢之日便已知会了血滴子,有事便写信至福缘楼,塞入第三间厢房门边的暗格里。此刻赏云鹤发问,紫薇只得冠冕堂皇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 “小姐,料事如神。果然,没人认出你我。” 紫薇仰视着身侧男子脸上的大胡子,心道,就算是自己,不仔细看也未必能认出他便是赏云鹤。不过,紫薇倒也不敢接赏云鹤的恭维,毕竟,头上所戴的惟妙惟肖的皮套假发,还是赏云鹤给的。正神思游移间,突见本应离去的永琪三人竟跟于自己身后,不禁心头一沉。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无用置疑的是,那眼神确实是看着她的。紫薇轻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我知道。”赏云鹤笑道:“不打紧。” 什么意思? 赏云鹤瞧着紫薇不解的神色,心道,果真是当局者迷。实则因为紫薇温润如玉,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使得街上的游客纷纷回头张望。而众人的举动,则引来了永琪等人。一时也说不清,赏云鹤悄声道:“不如,去茶店中稍坐片刻。” “也好。”紫薇答应着,边倾耳细听身后的交谈声。 “他们就是在看那个人啊?”尔泰伸长脖子,偷偷瞧着紫薇道:“你们认为心怀鬼胎的人,会这么引人注目吗?” 永琪暗暗点头道:“这人长得真好,难怪别人都看着他。” 福尔康对比自己醒目的男子,总有一股子敌意,立刻嘲讽道:“哼!搔首弄姿给别人看,不过是时下的小官儿罢了!怎么比得上我们堂堂的男儿?” 因当朝明令,为官者不可亵妓。底下想了个巧思,不玩女人,改玩像姑。像姑,顾名思义,就是像姑娘一样的小子。这些男孩都是七岁至十五岁之间,眉目大多还未长开的孩子。各地见钱眼开,建了许多小官馆和戏班子。 此时世风如此,富贵人家养小官也算高雅之事。但福尔泰怎么也不信,眼前的男孩会是低下的像姑。他拧眉道:“胡说什么啊?那孩子浑身都透着贵气,说不得是哪个旗上的贝勒爷,或是大族里的小公子。” 福尔康被尔泰顶着不舒服,故意唱反调道:“说不定,还是红花会的反贼呢!故意在街上勾引公子王孙。” 算了,他不想同福尔康争论了。没有人比尔泰更清楚,自己这个大哥有多会嫉妒人。小时候,额娘偏向自己,尔康就会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掐他。无论,自己看上了什么,都要挑他捡剩的。而且,等福尔康进了学,也常常打压其他的学子。不过,先生就是喜欢尔康会说话,会奉承人,所以心向着他。 尔泰也不是没向福伦告过状,但他哪有福尔康会编排事儿?尔康往往把陷害自己,说成兄弟情深,是哥哥对他这个弟弟的教导。反倒为自己惹来一顿好骂,事后还要被福尔康再敲打一顿,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反正,他算是弄明白了,福尔康就是见不到别人比他好。 “小姐……”赏云鹤担心的看向紫薇,怕她动怒却不能发作,怨气积压在肚子里难受。 紫薇微微勾起嘴角,笑道:“无妨。他会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的。”说罢,率先跨入茶楼。 小二甩着布巾,唱了声喏迎上。赏云鹤冲小二抛了块碎银,小二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的把两人安排在二楼的雅座上。永琪等人也跟着上楼,借着去座位的路线,与紫薇擦身而过,有意无意打量着她。 紫薇毫不在意的端起瓷杯,幽雅的喝了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口,茶馆的小戏台上响起二胡拉出的凄凉音色,一道甜腻伴着柔媚的嗓音,混入悲苍的弦声中传来。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更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 紫薇险些被嘴里的茶呛着,她没想到随意走入的茶馆,竟会再遇白吟霜。 赏云鹤也眯起眼,打量着戏台上的一老一少。老的是那道貌岸然的白胜龄,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不过才七年,在他身上却仿佛流逝了双倍的时间。而那年轻的,自然是白吟霜。她倒是长得婀娜多姿,巴掌大的脸蛋清秀异常,穿着素净的衣物,浑身飘逸着楚楚可怜的气息。只是,赏云鹤默默叹了声,心道,她的眼睛比幼时更混浊了。 紫薇不闻白吟霜的小曲,细辨着永琪三人的嘀咕。 “你们看,那个唱曲的女子可不简单。”福尔康总以为自己不得志,是老天埋没了人材。而今,好容易叫乾隆提拔了他,福尔康捞到了差事就想立刻办妥当了,使皇上好好刮目相看。为此,看什么都疑心,处处草木皆兵。 永琪不解道:“什么不简单啊?” 福尔康解释道:“她总是看着一个方向。看,就是那里。” “那边座的是谁啊?挺眼熟的。”尔泰道。 “他是富查皓祯。”福尔康冷冷瞪视着远处的男子。 “哦。”福尔泰点头道:“他就是那个捉白狐,放白狐的富查贝勒啊?” “哼!不过是个伪君子。你们看,一个唱小曲的,把他迷成什么样了?”福尔康嘲笑道:“他除了捉放白狐,还有什么让人说道的?” 永琪喝着茶问:“那你说的不简单,什么意思啊?我还是不明白。” “很明显,那唱曲的在勾引富查皓祯。”福尔康深深看了永琪一眼,低声道:“或许,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们要找的人?” “就是假格格啊!”福尔康剜了眼搞不清状况的尔泰,说道:“我刚才听茶客说了,那女子是刚来京城的。而我们进楼的时候,我也看了看这茶楼的名字,叫龙源楼。龙源楼的名字,和福缘楼可是很相像啊!” 永琪失笑道:“尔康,你是不是多想了?不过是个店名,和假格格有什么关系?这卖唱女,不过是想攀富贵罢了,怎么倒成假格格了。” 福尔康摆手道:“五阿哥此言差矣。那些有帮会的反贼,做事的时候往往会找相同的地名埋伏,也好方便他们联系。假格格的事,我看不是那么简单。这个卖唱女面对那么多客人不怯场,和那个假格格有什么不同?她可能平日在龙源楼唱曲,勾引世家子弟。然后……” 永琪打断尔康道:“那她昨天去福缘楼干什么?” “这就是我要说的。”尔康急切的叙述道:“方才选茶时,听小二说了,那个被打的多隆,前些天调戏过这个卖唱女。我想,她昨日肯定跟踪多隆,去福缘楼报复的。她是谁啊?是红花会的。来这里勾引宗室子弟,可是也常常受气,当然她不会吃亏,暗中会为自己报仇。就像昨天那样,多隆被打了,还得谢恩。” 尔泰和永琪彼此对望着,觉得福尔康的话未免太玄了,不过这女子和多隆起过冲突,倒是有些可疑。 福尔康打定主意道:“不管是不是,都要把她招来问问。不能放过任何的疑点。” 永琪任由福尔康行事,在他看来,叫来卖唱女问几句,不过是件小事,不值一提。 一曲唱罢,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倒是有一处拍的极为响亮,紫薇瞥眼看去,是个身着白马褂的男子,他身后站着两个奴才,稍矮之人的举止中,散发着违和感,想来是个公公。紫薇心道,只怕此人便是她身后三者说的富查皓祯,硕王府养了二十一年的假儿子了。 白吟霜袅袅而起,走出唱台托着盘子往一张张桌子前,讨要赏钱。众人都抛了些铜板,唯有白吟霜凑到皓祯之处,对方不仅送上了一锭元宝,还说了些肉麻之极的话。听得二楼的雅客纷纷嗤笑,低头暗瞅着两人看戏。 话总有说完的时候,当白吟霜转身离开,皓祯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直看着白吟霜走到紫薇面前讨赏。紫薇和赏云鹤的变化极大,无况,白吟霜一直眼高于顶,认为自己比谁都强,只是身世低下带累了她。白吟霜从未把紫薇看在眼里,哪里认得出她?只作娇羞样,侧身举着盘子邀赏。 紫薇并不想搭理白吟霜,微微抬了抬下巴,赏云鹤会意的丢了块碎银。白吟霜福了福身,转身往永琪三人走去。福尔康猛然起身,冷眼打量着白吟霜,末了,又掏了锭银子朝托盘里一丢,说道:“你和爷上楼,给爷单独唱一曲。” 白吟霜这些年走南闯北,惯会看人眼色。见福尔康的样子,分明对她没有情意,为什么招她上楼唱曲?白吟霜虽然穷怕了,极渴望富贵,但也不想吃亏。何况,现在正有个贝勒为她着迷,她又何必铤而走险呢?因此,白吟霜婉拒道:“公子有什么想听得,尽可在大堂里吩咐吟霜。小女子,从不给人单独唱曲。” 白吟霜的推拒,反而使得福尔康愈加怀疑白吟霜,深信自己的推断。福尔康竖起鼻子喝道:“你是出来卖唱的,爷给了钱,怎么还推三阻四的?莫不是,你心里有鬼?” 白吟霜脸色霎那间惨白,怕福尔康说出自己的伎俩。福尔康见白吟霜变了脸色,欣喜若狂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卖唱女就是反贼,为此吓得失了神色。 白吟霜不愿再和福尔康纠缠,她抱起托盘转身就走。福尔康哪里容她逃避?伸手往白吟霜的肩头抓去。哪料,一壶滚烫的茶水朝他飞来,重重砸上福尔康的肩头。尔康疼得失声大叫,扯着衣服散热的当儿,被白吟霜从眼前溜走。 福尔康顾不得疼痛,直追而上。丢了茶壶的富查皓祯让白吟霜避于身后,胳膊一挡,拦住福尔康骂道:“你是哪来的恶徒?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女子?” 福尔康见皓祯出头,哪还有不知谁丢了茶壶的道理?他恨皓祯烫伤了自己,出口蔑笑道:“良家女子?可笑!明明是个卖唱女,还当大家闺秀了?你让开,她收了我的钱,自然要给爷唱曲。” “给,银子还给你。” 白吟霜拿着银钱伸出掌心,被福尔康一把抓住,死死不放。皓祯想去为白吟霜解围,却被永琪和尔泰一左一右拦下。当富查皓祯的咆哮响彻龙源楼时,白吟霜正一口咬上福尔康的手腕,被福尔康一把甩出去,撞上白胜龄。 可怜白胜龄本就哆嗦的双腿,哪里经得住冲撞,一下子被白吟霜撞出了二楼,从阶梯上滚落而下。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唯有皓祯见白吟霜遇险,神勇大发推开了呆滞的永琪、尔泰,奔向白吟霜。皓祯急匆匆冲向前方,突然左腿膝盖内吃了一击,脚下一顿定不住冲势,一下子往楼梯口的福尔康扑去。 福尔康往日说得豪迈,其实连只鸡都没杀过,此刻白胜龄从二楼掉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如何不怕?要是白胜龄死了,虽说是误杀,可到底是杀人的罪名啊。就是他想反口,二楼雅座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容不得他反驳啊! 福尔康正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得耳后永琪高叫他小心,他刚欲回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把他撞出扶栏,背上如同压着一座大山似的,从二楼直扑而下。随后,听得咔嚓几声,福尔康未来得及看一眼折断的腿骨,已疼昏了过去。 富查皓祯坐在尔康背上哀呼、两个奴才见了皓祯的伤势大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一听不满意了,恨道:“你现在是只小狗,我还跟你称兄道弟的?” 四四闻言冷了脸,眯眼看着八八道:“当初,我记得你被叫阿其那送葬的吧?” 十三大眼含泪,嗯嗯呜呜的叫唤着。 苍霞解释,“小十三说,不待这么欺负狗狗的。” 就是,就是阿!众人也怒,纷纷点头。 八八看着眼前大伙的神色,一阵心虚,对着义愤填膺的众人说不出话来。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八八透出绝望的目光。 46疯癫 ‘夏老爷病重,请小姐速归。’ 她离家之时夏老爷还好好的,不过才几天,怎么会病倒了?紫薇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吩咐赏云鹤道:“立即备马车。” “小姐要回济南?” 紫薇点头道:“外公病重,或有不测。我回去之后,你命人监视皇城。” “好。” 紫薇笑看赏云鹤道:“回程,你不用与我同行。江湖少了赏云鹤,也该寂寞了。” 赏云鹤深深看了紫薇一眼道:“小姐的话,赏云鹤莫有不从。今后,小姐有事,可在夏府角门外点燃三炷香,我一定在三日内赶到。” 紫薇颔首应允,毫不拖泥带水的出了厅堂,登上马车。马儿在车夫的长鞭下嘶鸣,甩开蹄子往门外跑去,赏云鹤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挥手命十三骑尾随其后,护送紫薇回山东济南城。 归程不比来时,紫薇催促马车疾行,不到两天已至夏府。紫薇跳下马车,早有柳妈等人迎上,带着她直奔夏老爷的寝房。 “紫薇……紫薇,你来了。”夏老爷蜡黄着脸色,冲着紫薇,颤巍巍的伸出右手。 紫薇握上夏老爷干瘪的掌心,忧心道:“外公,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紫薇端详着夏老爷枯败凌乱的发丝,焦黄无血色的脸面,冰封的心底泛滥着微微的涩意。夏老爷虽然把夏府看得最重,但对她却很是不错。这七年来,无论她与谁争执,夏老爷始终是站在她一边的。当然,其中多是看在今后让她掌家的意思,要给她竖立威信。可是,提拔她的也终究是夏老爷。 夏雨荷若是没有夏老爷这个爹,早在十五年前便沉潭了,而自己也活不成。夏老爷可以说,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夏老爷的赏识,紫薇相信她也能成就今日之势,自己也不在乎夏家的那些产业。但,她或许不渴望亲情,可是夏老爷曾经给她的关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叮嘱疼惜,紫薇还是受用的。 紫薇眼看夏老爷气息多出少进,那惨淡的模样好似火烛将燃尽一般。她抬眼瞅向一旁的大夫,沉声询问:“我外公的病,究竟怎样?” 大夫摇头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可惜夏老爷思虑过重,多日茶饭不进,伤了元气……恕老朽手拙,无力回春。” 紫薇刚想说什么,夏老爷拉着她,有气无力的劝说道:“紫薇,咳咳,不用多说了。方大夫是济南城里最好的医师,既然他这么说,外公也认了。本来担心我死后,夏家无人主持大局,如今你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紫薇也不管夏老爷说什么,从怀中掏出瓷瓶交与鹦哥儿,命她取出两颗喂夏老爷服下。夏老爷方要推脱,却在紫薇关切的眼神中默然住口,宽慰的咽下药丸。 紫薇的右掌托着夏老爷的后背,暗暗催发内劲,渡给对方真气。不过须臾,夏老爷的额头冒出热汗,不多时,连脖子、肩窝、心腹之处皆大汗淋漓,滴滴答答的湿了一身。紫薇出了内室,让丫鬟取过巾帕替夏老爷擦了汗水,换过衣衫薄被再入房中。见方大夫正在替夏老爷把脉,颜面神思不定,心口说着不可思议。 方大夫望闻问切了一番,对着夏老爷正色道:“方才,明明是油灯枯竭之相。怎么不过片刻,就泛起生机了?对!那药丸……”方大夫回头觑着紫薇,眼中闪烁着垂涎的目光。 紫薇冲着方大夫点首,随即俯视坐于床头同样疑惑的夏老爷道:“前些天,去城外巡视庄子,在路边救了个跌下山脚的道士。他感激我救命之恩,送了我几颗药丸,说可以保命之用。而今看来,却是外公福泽深厚,命不该绝。”紫薇心道,石无嗔的养心丹保命丸,哪是寻常之物?没有些手段,如何能得药王之称,让江湖众人甘愿俯首? 方大夫腆着脸,上前对着紫薇拱手道:“不知,小姐是不是能让小老儿看一下这药丸?” 紫薇招来鹦哥儿,拿过瓷瓶,掰开瓶口的木塞,倒一颗于掌心,叫婢女送与方大夫。“这颗药丸送与方大夫。大夫若能从中得出做法,也算造福一方。” 方大夫本以为能看一眼,就算是极好的了。没想到,紫薇竟会送他一颗。方大夫小心翼翼的接下药丸,好生放妥了,才喜笑颜开的向紫薇又作一揖,大声唱喏道:“小姐果然高义!老朽一定竭尽所能。” 紫薇亦不多话,追问方大夫道:“我外公,现在没事了吗?” “是。”方大夫笑着点头道:“脉息已经续上了,跳的很有力。只要慢慢进补,好生修养即可。” “那就好。”紫薇命丫鬟取过诊金交给方大夫。大夫拒不肯受,说紫薇赠与的药丸,千金难求,他已是占了便宜,如何还能厚着脸皮接诊金?何况,此次夏老爷能得救,并非他的功劳。 紫薇却道,她送药丸之事,是为了天下百姓,非方大夫一人,大夫不用谢她。而且,她瓶中的药丸也只剩三颗了,吃完便没有了,不如让方大夫验看,若是能做出来,自家亦能得惠。何况,今后夏老爷的身体还要烦劳方大夫,所以请他一定收了诊金。方大夫无法,红着脸取过银子,好生开了几张补食单子交给紫薇,并承诺随时可以请他来出诊,方由药童背了诊箱,出了夏府。 紫薇坐上丫鬟摆于床前的红木圆凳,打量着夏老爷稍稍恢复血色的脸,叫鹦哥儿把药瓶给了夏老爷。 夏老爷不解道:“紫薇,你这是?” “外公,你每日清晨吃上一颗。” 夏老爷摇头道:“这药可是有起死回生之术啊!你还是拿去藏着吧,今后大有用处。” 紫薇挥手命人退下,垂首一笑道:“外公以为我为何把药送给方大夫?” “这……” “难道不觉得紫薇奢侈?”紫薇指出重心道:“方大夫与我夏府并无交情,我为何送他那么贵重的药丸?” “难道……” 紫薇笑望着夏老爷道:“这药丸的方子已经在紫薇手里了。” “那你刚才怎么……”夏老爷说到一半住了口,他明白紫薇的用意了。若是药丸不给方大夫,方大夫回去之后,或许会传得整个济南城都知晓,给夏府带来无妄之灾。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如今,那药丸给了方大夫,他拿人手短,怎么还敢乱说? 听紫薇的意思是,方子在手,自己能制药。既然源头是活的,送出一颗药,平了方大夫的念想,有什么不好呢?夏老爷满意的摸着胡须,心道,不愧是自己看中的掌家人。 紫薇见夏老爷的眉目间消去了死气,便想告辞,让夏老爷好生歇息。不料,夏老爷却拦住紫薇,盯着她的双眸道:“紫薇,你老实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娘她……她……” 紫薇凝眉望着夏老爷道:“我娘她怎么了?” 夏老爷闭上眼,满脸沉痛道:“你娘她疯了。” 疯了?紫薇心道,她已经好些年没有去看望夏雨荷了。每次出府,虽用了去别院的名头,但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去药王谷,或是查看乞儿们训练的进度。紫薇心头一空,夏雨荷再不贤,也是她此生的亲娘,虽说她一直不承认,实则还是有些在意的。没想到,夏雨荷不到中年,却已经相思成疾了。 紫薇想,或许她把竹琴与夏雨荷分开,也是导致雨荷发病的缘由之一。夏雨荷要的就是寄托,原本雨荷的心思加附在她身上。可是,自己没有如同夏雨荷希望般的长大。夏雨荷便找了竹琴做代替,谁知,最后竹琴也离她而去。夏雨荷没有了依托,整日回想着十五年前的点点滴滴,而别院中熟悉的景物,亦叫她无法不想,无可忘怀…… 记得看过的书上写道,有人不能与另一人邂逅,否则便是解不开的孽缘。如今看来,弘历就是夏雨荷不该见到的那个人,也是她命中的死劫。 紫薇心念着吴书来的回报,想着弘历这几年过的舒心日子,哪里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紫薇轻轻叹息,夏雨荷这辈子千错万错,最不该错的是付错了情。夏雨荷此生辜负的人太多,其中最对不起的,便是眼前的夏老爷。而自己,紫薇摇头笑道,她从没有期望有个好母亲。 夏老爷见紫薇脸上淡淡的,眼中闪过愁思。以为外孙女知晓雨荷的病情,又不忍心告诉自己,心下既宽慰又伤感道:“有些事,你没必要瞒着外公。你娘的事,当年是爷爷想偏了,一步之差害了你娘。可雨荷自己,也未尝没有错啊!紫薇,外公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这些年,苦你了。”夏老爷抬首摸上紫薇的脑勺。 苦你了,短短的三个字,使得紫薇心头翻起一片酸甜苦辣。前世,她过得艰辛,可谓步步经营,处处防范,生恐转眼间万劫不复。她明明有亲娘亲爹,可德妃、康熙却仿佛从没有看见他的苦衷,她着意改善自己与德妃的关系,结果得到的又是什么? 而这个自己不怎么上心的夏老爷,却把她的苦恼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怎么能不让紫薇动容?直到此时,紫薇才把夏老爷真正当作自己的亲人。紫薇劝说道:“外公,你的病还没好,别想太多了。我对娘亲没有怨言,外公放心,我会一直照顾她的。” “不,外公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并不担心你亏待你娘。哎——!紫薇,你不知道啊!”夏老爷皱着眉峰,拉住紫薇的手,欲语又止,好几次看着她不知怎么说才好,最后狠下心肠道:“紫薇,前两年你外婆一直针对你,你还记得吗?” 紫薇凝视着夏老爷,不知如何接话。 夏老爷也并非要等紫薇的回答,续言道:“你别怪你外婆,她是疯了。” “疯了?”听了夏老爷的话,紫薇有些无所适从。夏雨荷疯了,夏家氏也疯了?紫薇进而一思,心中猛然一窒。 果然,夏老爷解释道:“你这两天出门,我就去别院看看雨荷。谁知道,她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还把丫鬟荷香当成了你。” 紫薇知晓,别苑中奴才都被柳妈收买了,不会有人告诉夏老爷自己多年未去的事。不过,她也没想到,夏雨荷竟会把夏老爷给忘了。 夏老爷摇着头,哀叹道:“雨荷疯了,叫我痛心。我虽然一直怪她不争气,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啊!回府之后,我去了你外婆那里,想和她说说雨荷的事。现在济南城已经没人提起雨荷了,我想如若可行,让她去照顾雨荷也好。可是,你外婆根本听不进话,只说着让我接雨荷回家,语意颠三倒四,神色看着也不妥当。平日伺候她的巧慧说,你外婆一直是这个样子,都半年了。” “你娘亲不用说,她忘不了你爹,忘不了十五年前的事,总是回忆着当年不可自拔。而你外婆,除了把雨荷接回夏府,竟是什么都听不懂了。” 夏老爷眼角流下泪水,不知是悔是恨,“我命人去医馆中询问,大夫说这是心结所致的疯癫之症。也找来熟人隐晦的提及你外婆娘家的事,他说,你外婆的姐妹都有癫症,时轻时重,有一个还被休还了娘家。而你外婆的娘亲,是出了名的死心眼,总以为自己相公对不起她,早早含着怨气死了……” 难怪,夏雨荷对弘历那么痴情,而《还珠格格》里的紫薇,就算抛弃儿子,都要去缅甸找福尔康,原来竟是这样的因果。紫薇明白夏老爷的意思,开门见山道:“听外公话里的意思,这癫病是太姥姥传给外婆,而外婆又传给母亲。外公是不是怕母亲也把病传给了紫薇?” 夏老爷未语泪千行,拍着紫薇的手,哽咽道:“是外公不好啊,是外公害了你。” 紫薇哪里担心此事?她是雍正,并非真正的夏紫薇,真要疯,她早在九龙夺嫡的那会儿就疯了。然,紫薇也明白,夏老爷早先险些丧命,就是怕自己精挑细选,悉心调教的掌家人紫薇也会发疯。而紫薇若是生下孩子,说不得癫病还会传下去,这么一来岂非绝了夏家的根?夏老爷一时气结,哪里还想活?难怪不过几天,便几乎断了生机? 紫薇怕夏老爷又想偏了,劝慰道:“外公不必过于担心。你看,太姥姥、外婆、我娘亲,之所以病发,都是因为把情字看得过重。男女之情,母女亲情,都是祸首。紫薇是看着母亲长大的,知道情意也能伤人。所以从小万事看得平淡,只要不动情,自然不会有病。” 夏老爷心头一喜,觉得紫薇所言有理。他往日总觉得紫薇虽是聪慧孝顺,可为人太过冷淡,此时方认为外孙女果然有先见之明,非常人可比。但,方高兴了一会儿,随即喜色又从眼中隐去。 紫薇瞧夏老爷万般心事口难开的样子,挥手道:“外公是担心紫薇的后人吧?”紫薇想到自己成婚生子,心里就一阵腻歪。但有些话还不得不说。 夏老爷连连点头,夸着紫薇灵慧。 紫薇压着心头的不适,笑道:“我想,只要是男孩就不打紧。而若是女孩,从小教她清心寡欲便可。” 夏老爷虽不是重男轻女之辈,不过,紫薇这么一说,心中也难掩欢喜。想了想夏家氏娘家的兄弟,果然这些年都无事,想来这癫病只会传到女儿身上。也就放心了,终究,家业传给儿子才是正途。夏老爷不信,紫薇只会生女儿。但,即便生了姑娘,像紫薇这般的性子,也不会教养出像她外婆般的女儿。 夏老爷的心思彻底放下了,看紫薇满身的风尘,既欣慰又心疼,赶忙让她回院子休息。紫薇刚离开,被拦在院外的赵姨太便端着鸡汤入内,一勺勺喂着夏老爷,口中夸耀兰心的孝顺。还拐弯抹角的说着紫薇把她挡在院门外,叫老爷子饿肚子,很是不孝,也没有眼见的话。 夏老爷对赵姨太的话,哪里听得入耳?他一掌挥开赵姨太递上的汤勺,吩咐房里的丫鬟把赵姨太撵出去。赵姨太打着自己的嘴,赔笑说自己不会说话,触怒了老爷。夏老爷也不给赵姨太有机会认错,命人赶紧把她拉出院门。赵姨太气得浑身哆嗦,站在园子外狠狠跺了跺脚,才捧着鸡汤蛊回了芝院。 夏老爷了解赵姨太的心思,这几日赵姨太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献殷勤。不就是为了等他死后,拿到夏府的家财吗?哼!夏老爷躺在床上想,幸亏当年看着紫薇是个好的,把她接回了大宅。要不是紫薇能干,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夏老爷心道,赵姨太往日瞧着倒没什么过错,没想到自己一病倒,那野心都暴露了出来。夏老爷晓得赵姨太是急了,想在紫薇回来前,让夏老爷分财给兰心,口上自然少了遮掩。幸亏,家里的下人还算忠心,没有让他这把老骨头被赵姨逼迫…… 老爷子想把赵姨太发卖了,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他知道,赵姨太这么做是为了兰心,而兰心也是他的外孙女。夏老爷想起死去的大女儿,又忆起赵姨太的年纪,叹了口气放下此事,只命人把赵姨太禁足在芝院内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问一句,有再看小剧场的吗? ____________ 四四讨回帖剧场: “瓶儿,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跑了?” 八八此刻真是受到了双重夹击,众人的怒视,和背后之人腻歪的言语攻势。八八吐了几口气,再吸了几口气,方有气无力道:“请问西门大官人,找我何事?” “瓶儿,你我已成了好事。我是真心纳你为妾的。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你还忘不了那个死鬼丈夫?”西门庆咬牙切齿道。 八八心道,幸亏他死得早,不然还要麻烦我动手呢!其实八八不知道,李瓶儿的丈夫,还真是被她自己给害死的。 众人看着八八那决绝的眼神,心道,最毒妇人心,和无毒不丈夫,这都适用于现在的八八阿! 苍霞写着小笔记道,众人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47达成所愿 “哟,月余不见,紫薇总算想起我这老头了。”药王石无嗔打趣道。 “汪汪,汪汪。”小狗温温从药园中奔出,蹬踏着小短腿,欢快的跑至紫薇的脚边转圈圈。 紫薇俯身抱起温温,摸着它柔软的白毛,冲石无嗔颔首笑道:“前段日子,我都在外巡视庄子,没想到家中来了封急信,说是外公身体欠安,叫我立即回府。” “看你这样子,你外公定然没事吧?”石无嗔听着紫薇的话,心头颇有些酸涩。可是,他到底不是紫薇嫡亲的爷爷,平白得到个贴心的孙女已经是苍天怜见了,嘴里自然说不出酸话。只是,语气中难免带着些醋意。 紫薇经历两世,哪里不明白石无嗔的小心眼?她不接石无嗔的话头,反而颔首笑道:“爷爷,我可是把温温都留在药王谷陪你了。你还不满意?” “汪!”温温应景的冲着石无嗔叫了一声,好似不满对方轻视自己的地位。 石无嗔抬手揉着温温的脑袋,右指触须而笑道:“这狗头,和你主子一样古灵精怪的。” 紫薇放下温温,朝石无嗔施了一礼。石无嗔侧身避开,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紫薇示意石无嗔一起入了幽然居,在石亭内入座,解释道:“爷爷,这次外公病得不轻。我连夜赶到济南,见大夫束手无策,眼看外公命在旦夕。幸亏,我想起爷爷送我的保命丹,让外公服下,没想到还真保住了外公的性命。刚才紫薇施礼,算是替外公谢谢爷爷,也算我尽了孝道。” “好,好!”石无嗔连声道好,眉宇间似乎轻快了不少,他深深瞅着紫薇点头,“往日,你行事虽合了我的口味,但总觉得你小小年纪心思沉稳,做事却太不留余地。如今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光你连夜赶回济南城伺疾,又取活命丹施救你外公,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可想而知,这几年对爷爷的照顾,也不是表面文章。”紫薇斜视着石无嗔,戏谑的笑道。 石无嗔老脸一红,微微一叹,心感紫薇的剔透。他平日虽受了紫薇的好处,但从未松懈过防备之心。以往,也有不少人欲拜他为师,送金赠银,极尽献殷勤之能事。叫他如何能松了防范? 对紫薇,石无嗔是左右矛盾。一来,他渴望着亲情,享受着紫薇的孝敬。二来,他又怕紫薇对自己的好,也是别有用心的。毕竟,紫薇太聪明了,手段也过于凌厉。石无嗔即使心底已经把紫薇当作了亲孙女,认为紫薇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可仍是不敢把毕生所学传授与她,就怕紫薇一学到手,便翻脸无情。 石无嗔可不是傻子,最初认下紫薇是冲动,之后以为与这等富家小小姐不会再有交集。石无嗔没想到紫薇不仅记得他,也真是把他当爷爷敬着。他一生小心多疑,自然把紫薇的身世弄了个透彻。 石无嗔是江湖中人,对紫薇出生并不同他人那般侧目。而紫薇的早熟,也被他归类于现实所迫。只是,石无嗔自问,一个从小被弃之别院的私生女,为何有这样的手段,如此的心性?石无嗔不解,他冷眼旁观着紫薇这些年来的举动,听着济南城里流言的转向,怎能不对其刮目相看? 而今的世道,女子地位卑下,何况是私生女?可眼前的紫薇,当年才几岁?就一步步细心谋划,从逆涛中力挽狂澜。如今,看看济南城中,还有谁再提起夏雨荷半个不字?还有谁会说她是个私生女? 石无嗔明白,这些事紫薇不怕他看,更不怕他知道。而他愈是深入了解,心惊的同时不由得生出感佩,转而细细思量,更多的是隐隐的后怕。紫薇在他面前,从不藏匿喜怒,使得石无嗔十分清楚,紫薇看似温文的性子下,有着狠辣的心肠。 当然,在石无嗔看来,为人狠一些不算什么。行走江湖的人,哪个手上不沾血?石无嗔知晓紫薇的不易,了解她生活的艰难,可是却怕紫薇太过刻薄,若是教她用毒,恐怕整个天下将不复安宁。 毒,故然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人心。石无嗔看着紫薇长大,这么多年,说他不想收紫薇为徒,那是自欺欺人。可是他怕啊,怕紫薇学成之时,便是他的死期。更怕,紫薇将来与人一言不合,就毒杀对手。那么,他毒手药王的名声不仅毁于一旦,只怕死了还要背上骂名。 可是今日,得知紫薇对她外公的孝顺,使他动容。又被说破了心事,不禁感慨他日自己过于小心,竟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石无嗔觉得可笑,脸色露出自嘲之色。想起当年紫薇对石万嗔说过的话,说她不怕真小人,只恨伪君子。紫薇在他面前从未作假,喜怒哀乐俱是坦坦荡荡,倒是自己,被这‘怕’字,蒙蔽真心了。 紫薇观察着石无嗔的神色,趁机开口道:“紫薇有一事相求。” 石无嗔狐疑的瞥向紫薇,挑眉问:“孙女跟爷爷,还用什么求字?说吧,是什么事?” 紫薇任由温温跳上自己的膝盖,抱着小狗道:“外公虽说暂且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那保命丸恐怕还停不得。紫薇想请爷爷告知做法,不管药材有多难寻觅,我穷尽天下也要把它找来,也算报答外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石无嗔摸着美髯,脸上一片宽慰之色。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紫薇是个孝顺的,一个能对幼时抛弃自己的外公,如此尽孝的孩子,可能成为祸害武林的大魔头吗?石无嗔暗暗失笑,轻嘲自己太过小心,险些错过了璞玉良材。 “爷爷,药材到手之后,只怕还需请你来炼制。紫薇这里,先谢过了。” “唉!”石无嗔反掌平举,拦住紫薇的话头道:“既然,是你要尽孝,自然当你来炼制。” 紫薇蹙眉道:“这几年跟着爷爷,我也看过不少医书,知晓了许多药物。只是……”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石无嗔起身背对着紫薇道:“既然我让你动手,自然要教会你怎样炼制。” 紫薇精明的眸子半眯着,放下温温,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道:“师傅在上,受紫薇一拜。” “好,好,好!”石无嗔转身扶起紫薇,笑眯眯的看着她说:“果然是我的孙女,真是一点就透啊!看来,我药王谷后继有人!不过,若是我方才不答应呢?”石无嗔说笑道。 紫薇抬眼对上石无嗔的双眸,笑道:“那我就天天给爷爷做饭,相信爷爷总有一天,会被紫薇的孝心感动的。” 石无嗔记起紫薇做的饭菜,顿时垮下脸,心有余悸。心中感叹着紫薇神思的敏捷,对她的口舌之利,更是不敢招架。“好了,既然我收你为徒,先考考你对药材、毒物、和它们的功用都知道多少。” 随后,石无嗔、紫薇一问一答。石无嗔不时满意的抚着胡须,直到日挂当空,他才住了口回屋生火做膳。至于紫薇,石无嗔是怎么也不会让她靠近灶房的了。 紫薇目送了石无嗔离去,唇角慢慢勾起,灵动的眸子内闪烁着狂喜的目光。她常来药王谷、对石无嗔关照有加、七年如一日的恭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学《药王神篇》吗?这些年来,她始终不提拜师二字,而是由得石无嗔观察自己,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她让石无嗔看清了自己的才能,叫他心生警惕的同时,又为不收她为徒而抱憾。 紫薇明白石无嗔眼光的毒辣,与其在他面前掩盖自己的真性情,不如始终如一。紫薇知道自己的本性尖刻,手段也太过狠辣,必会使石无嗔忌惮。她相信,石无嗔一定会在惜材与惜命中苦苦挣扎。石无嗔清楚,若是把用毒之术授与她,那必定是青出于蓝的结局。可是,他怕的是,出于蓝而胜于蓝,当他没用了之后,就是颗舍弃的棋子。 但今日,石无嗔看见她为夏老爷奔波,不禁感慨万千。石无嗔知道,只要夏老爷一死,夏家的产业就尽数归于她名下了。然而,她宁可不取利益,挽救夏老爷的命,算得上是知恩图报之人。至少,她的心还没有狠绝。 石无嗔了解,夏老爷在她年幼之时,从未关心过她。直到她崭露头角,夏老爷为了夏家的基业,才把她接进府,当作下任掌家人养育。石无嗔记仇,更厌恶利用,他也知道,紫薇的性情只怕更甚自己一等。然,石无嗔没有料到,她竟不计前嫌,放弃了继承家业的绝好良机,还送出了自己的保命丸,救了夏老爷的命。 紫薇晓得石无嗔的自负,他一定认为在自己心底,他这个爷爷未必比不上夏老爷。既然,她紫薇是贤孝之人,他石无嗔还有什么可怕的?七年了,自己与石无嗔的祖孙之情,就像一开始计算好的那般,一点一滴的汇聚起来。石无嗔恐怕还没有察觉,其实,他的心已经偏向自己了,无论她做了什么,石无嗔都会往好的一面替她辩解。 紫薇微微笑道,不就是比耐性吗?他用‘忍’字,扮了三十多年的孝子,最后得登大宝。难道,如今还斗不过一个毒手药王? “紫薇,过来吃饭了。”石无嗔在远处招呼。 “好。”紫薇隐下笑意,抱着温温走向石无嗔。心道,她的策划都在掌握之中,而自己的心愿达成的那一天,只怕也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众人看着西门庆抱住八八的样子,流口水。老实说,西门庆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最后还死在潘金莲的屁股底下,做了冤死鬼。但那张脸,还真是挺英俊的。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抢他。 而如今的八八,就是李瓶儿,《金瓶梅》里最漂亮的女人,被西门庆揉在怀里,真是叫人赏心悦目阿! 众人看着俊男美女的当儿,四四抱住十三狗狗,瞧着八八阴沉的脸色当下酒菜。四四摸着十三的毛皮,心道,十三弟真是厉害阿。刚才汪汪叫,拖住老八的脚步,让西门庆抓住他。不愧是自己疼爱的十三弟阿!呵呵,都没有人察觉。 48收获 紫薇对毒物的理解和运用,常常举一反三。使得石无嗔万分欣慰,觉得自己认紫薇为徒,果然是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紫薇前世就看过毒经,熟通药理。当年血滴子为示忠诚,服的牵机毒便是她亲手炼制的。而此生,她看了不少石无嗔的藏书,自然对制毒炼丹更是上手。 紫薇每月去药王谷十天,把自己平日炼制的成果交与石无嗔评鉴。再由石无嗔指出不足之处,两人彼此探讨着药物的脾性,和自己的见解。紫薇、石无嗔往往各有所得。 而夏府的静轩内,紫薇也划出了封闭的小院,命所有人不得入内,自己却往往一呆便是半日。她不仅在屋内制毒,连石无嗔都没想到的是,她还种了两株七星海棠。七星海棠是《雪山飞狐》中最烈的剧毒,当年她与胡一刀相识之初,就开始命人寻找这味奇毒了。 七星海棠,它的根、茎、叶、花、籽都含有毒素,可谓是天下百毒之王。紫薇在其根部轻轻浇灌着烈酒,右手抚摸着七星海棠的绿叶,看着它枝头的花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姐。”柳妈在院门口张望,脸上带着既焦急又高兴的神色。 以紫薇如今的内力,只要距离不远,都能听得分明。她打开门,走出院落,注视着激动的柳妈。 柳妈通红着眼睛,忍不住拉住紫薇的手道:“小姐,他们……他们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什么意思?紫薇有一瞬间的不解,但下一刻,她两眼发光道:“是倪娃子他们回来了?” 柳妈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狠狠点头道:“是啊,小姐!倪娃子他们从那个大不列颠的地方回来了。”柳妈心肠好,对她收留的孩子都是真心喜爱的。当年,紫薇命倪娃子带着人,远渡重洋去欧洲的时候,柳妈还伤心了好几天。眨眼间四年匆匆而过,柳妈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的孩子,出现在她眼前,怎么能叫她不激动呢? 紫薇也不多言,立刻吩咐备车,动身去城外的大宅。到庄园之时,其中正人声鼎沸,好些青年围着回归者问东问西的。而那些归来者的亲人们,更是在一旁满脸带笑的擦着眼泪。 “小姐来了!” “快让开,快让来!” “桂丫头去倒茶,风儿拿糕点来。”史大娘扯着嗓子关照道。她曾经是夏府里的看门婆子,每月半两银子的月钱。当年被紫薇看中,给她赎了身,命她到此间照顾孩子。不仅一月有五两的工钱,而且孩子们都对她很是恭敬。史大娘年轻时也是见过风浪的,心底明白紫薇的不凡,对她的提拔更是感激,而紫薇吩咐的事自然用了十二分心。 紫薇登上主座,环视厅内众人颔首一笑。 厅堂里的孩子们都露出感动和痴迷的目光,觉得眼前的小姐,是世上最可亲最美的人。小姐不仅让他们脱离了乞讨的生活,不用再担心为了讨要一点食物被打被骂。小姐更叫他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有干净的饱饭吃,每顿饭都是从未敢想象的那般好。只要他们喜欢,小姐甚至还请师傅教导他们。如今他们一个个亭亭玉立,都身怀一技之长,心里如何不感于紫薇的这份恩情? “倪娃子拜见小姐。”倪娃子带着从欧洲回来的同伴,朝紫薇跪下磕头。 紫薇在外宅内养的这些孩子,从未行过这般的大礼,众人看着倪娃子等人心中微有诧异。 倪娃子也不起身,跪着说道:“当年我们跟着客商去广州,又搭上回欧洲的商船,心里是想报答小姐的大恩。想着不管怎么样,活得苦也好,被海浪卷走死了也罢,只要小姐让我们做的,我们就不能推脱。” 众人听着倪娃子的心声,好似彼此有着共鸣,心头俱是微微的哽咽。 倪娃子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的光芒,抬头看向紫薇道:“我去的时候,只是想报答小姐的恩惠。但现在才知道,小姐并不是要我报恩,而是想让我们长见识。” 倪娃子转朝疑惑的众者道:“大家知道大清有多大吗?知道大清的西面还有多少的国家吗?我们一路西行,到过南洋吕宋、天竺、阿拉伯、埃及……太多了,我都说不清。那些国家和我们大清的风俗大相径庭,很不一样。有些国家的女人不能出门,头上都罩着面纱,连在家里都不能取下来。有的地方,人很黑,跟炭火一样乌黑的。有些……” 听着倪娃子娓娓道来,众人一脸心生向往。之前没能同去的人,此刻真是恨不得当初去的就是自己。末了,倪娃子凝视着紫薇道:“我也不说感谢的话,小姐的恩情我们这辈子都报答不完。今后,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跪于厅中的青年,纷纷附和着倪娃子,口中念着誓言。本在一旁围观的众人,也因为气氛的缘故,随着发誓的青年一同高喊起来。 紫薇面上不显,内心也未免有一丝感慨。待众人亢奋的情绪逐渐平息,倪娃子挥手命人把箱子抬上前来,置于紫薇的跟前,尽皆打开。 “啊——!” 众人伸长了脖子,往箱子内张望。紫薇垂目俯视着箱子内的奢侈品,稍稍点头挑眉问:“就这些?” 倪娃子等人站起身,从倪丫头手中接过两只小木箱,走近紫薇处打开。其中,一只木箱内放着纸张和绢布。紫薇伸手取出两张白纸,其一之上画着各式各样的零件,细心标示着尺长和大小。另一张是大不列颠的地图,图样画的非常仔细,有山脉河水的流向、城市的分布、及军事的要塞…… “小姐,你正在看的是大不列颠岛屿的地图,箱子里还有法国、奥地利、匈牙利、瑞典等国的地图。英国大不列颠的工业很发达,他们的纺织机比我们大清的好,那些零件我已经抄回来了,原件也买回了一个。西方的航船比大清好的多,我用小姐给的银子弄到了一份设计图,也在木箱里……” 紫薇听着倪娃子的回报,满意的点着头,朝右手边的木箱子看去,里面整齐的码着几把火铳。不!应该可以称为火枪。枪身大多是红木与铁架的结合,银光闪闪的枪膛上,刻着精美的花纹。“不错。”紫薇握上枪柄,把火枪托于掌心细观,灵活的手指操纵着枪械,不时举起枪支瞄着远方。 “小姐。”倪娃子解说道:“这是短柄式火枪,射程大约是二十五米的距离。射得不算远,但枪身小巧,适合贴身藏匿,多是为了防身之用,或是乘人不备近身暗杀。我们还带回了长枪,虽没有这些小式火枪精巧,胜在打得远,一般可以有四十五到五十米的距离。” 紫薇朝倪娃子等人点首道:“你们做的很好,人全回来了吗?” 倪娃子摇头道:“不,我们回来一半,还有的滞留在各个国家。我们在那里买了庄园,也同小姐一样,收留了很多孤儿。今后,小姐可以随时知道西方诸国的变化。” “钱够用吗?”柳妈忧心的问。 倪娃子冲柳妈傻笑道:“柳妈放心,我们大清的货物到了欧洲,那可都是天价。就好比,我们这里才五两的瓷器,到大不列颠就是三百个银币都有人抢着买。我准备再运一批货过去。” “你还愿意去冒险?虽然能长见识,但一路也是危机四伏。”紫薇凝视着倪娃子询问。 倪娃子坚定的点头道:“我想去。不仅能为小姐办事,最重要的是,可以游历各国开拓眼界,就是死了,我也甘心。不过,这次我想带去一批新人,各国的孩子我们虽然收了不少,但能信的还是自己人。” 紫薇巡视着厅内回归的众人道:“你们也想再去欧罗巴吗?” 众者大都点头,他们觉得西方世界确实比大清更自由,趁着年轻好好把握这份难得的机会,把生死置之度外,与同伴一起历练方是正途。不要等老了,再后悔莫及。 其中也有几个不打算回航的,他们从队伍中出列,朝紫薇解释。 “小姐,我去大不列颠一直学手艺,就是纺织机。英国人的纺织技术,或许没有我们大清国的细致,但速度上绝对比我们快得多。我想留下,在我们原有的纺织机上,融入大不列颠的技术,不知道能不能超越他们。” “小姐,我和武介是学造火枪的。西方的技术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想来几年后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我们回来,就是想集思广益,让喜欢摆弄手艺的,都过来看看想想,说不定能改良这火枪。” 瘦长的武介在一边补充道:“是啊。我们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只是在外面不敢尝试,怕被人偷学了。回到这里,我们就不怕有心人流传出去了。” “小姐,我想开个香料铺子。这几年,我一直跟着香料铺的老板学手艺,也试着挑了几味香料,没想到在巴黎买的很好。我想着,大清的花卉明明比西欧只多不少,可却明显比不上他们,我决定回来专心研制,和他们一比高下。” “小姐,我……” 紫薇静静听着众人的构想,并给了他们各方的帮助。想要改良火枪的,就让大宅内的木工,和打铁的学匠一起配合他们。要做香料的,把他送去郊野种花酿蜜之处,命花童帮着他行事。至于改善纺织机,底下有那么多织娘,何须紫薇费心? 紫薇说着叮嘱,让柳妈、史大娘一一记下。并命倪娃子等人多住些日子,陪陪自己的亲人,若是年纪大的,可以成了亲再走。大家感激紫薇想得周到,却也不愿意成亲,怕夫妻分居两地相思,过于牵挂。何况,航路间风险极大,很有可能年轻的妻子嫁过来就守寡。 众人的分析虽说不差,但史大娘双手插腰,瞪着眼道:“小姐这是为你们好。你们有的都是独苗,万一在西行途中遇险了怎么办?说句不好听的,岂不是要断根了?你们成了亲再走,说不定媳妇肚子里已经有娃了。就算死了入阴间,对你们爹娘也好有个交待。” “可是那小媳妇……” 史大娘喝断话头道:“难道你认为小姐是没有成算的人吗?若是你们媳妇愿意守节,那小姐就愿意养着她,直到你们儿女长大成人。要是不愿意的,那就贴了彩礼让她再嫁,孩子就有我这个老婆子来照顾。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众人看向紫薇,紫薇轻轻颔首。倪娃子等人见紫薇安排的这么妥当,显然是真心关怀着他们的。众者立时热泪盈眶,嘴里喃喃说着对紫薇的感激之情,又谢过她的提拔和成全,答应多留两个月,成了亲再往西去。 接着几日,紫薇日间除了制毒,还需整理众人从欧洲带回的礼物,并做出相应的安排。更得出席接连不断的婚事,依次送了贺礼,也算给众人长脸,全了主仆之情。 倪娃子等人的心里,愈发感激紫薇,可以说,父母生了他们,但却是紫薇在逆境中收养他们,把他们当作人看,让他们吃好穿好,还使他们学到自己喜欢的手艺。因为紫薇的照顾,他们可以满天下闯荡,干出一番事业,而没有后顾之患。 乞儿不信神,昔日不论多少遍祈求,神都没有救助他们一分一毫。紫薇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就好比神话,即便到如今,有时候午夜梦醒,仍以为是一场好梦,甜的叫人心酸,又使人害怕,怕不过是春梦无痕。紫薇在乞儿心目中,是比他们的生身父母更值得尊敬,更使他们爱戴的主人、亲人、恩人。 在九月前,柳妈、史大娘操办了数十次的婚礼,未免引人耳目,把众人分散到各个小庄子上,再行操持。紫薇连日赶着婚宴,又一次次找倪娃子几人谈话,细问各国详情。随即,再次吩咐今后的动向。这般马不停蹄的忙碌了三个月,紫薇消瘦了一圈,方送走了倪娃子等人,此次去的青年更多了,足足有百来人。未免他们亲人叨念,或是让异国的朱门酒肉迷了眼,紫薇命他们三年回航一次,不可失了本心。 众人郑重答应了紫薇,并讨要了几只信鸽,必要时与紫薇联系。紫薇眺望着嘻嘻笑笑南下的众人,心头有些怅然。回首当年倪娃子等人强撑着笑颜道别,与而今是何等的天差地别?紫薇知道,离乡人贱,当初倪娃子他们去欧罗巴的时候,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举步维艰。 但他们成功回来了,带回了她要想的一切。紫薇明白,为了这些东西,其中付出了多少的心酸。或许,没有回来的人中,有些孩子已经永远不在了,可是他们没有说,怕她伤心难过…… 前世血滴子听命于她,是因她的恩威并下,因为她是皇子,他们也许心中不甘也不得不从。但今生,这些为她奔波的乞儿,束缚他们的是她的恩义,是她用心编织的罗网,很柔软很舒适,使他们甘愿沉溺其中,一辈子由她掌控。紫薇深深叹了口气,自己面对奸狡之徒游刃有余,今日却因为那些赤诚的目光而心情浮动,或许,她这个冷面王爷的称呼,亦名不符实吧?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强行推开西门庆,跑到一边干呕了几声。打破了众人的遐思。 西门庆上前扶起八八道:“瓶儿,怎么了?是病了吗?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呕……”八八实在忍不住,再次干呕起来。 西门庆一把抱起八八,深情款款道:“瓶儿,我抱你回去歇息。让人去给你请大夫,没事的阿。我看你这个样子,整个心都疼了。” 八八实在呕不出东西,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你别说了,再说,我恐怕要死了。” “哦,瓶儿,我知道你爱我爱的连性命都不要,我也对你魂与神授。走,我们回去,我一定好好疼爱你!哦,你是我魂牵梦萦的女人,你是我……” 呕…… 众人都弯着身子干呕起来,心道,西门庆这厮,杀伤力真是太大了。 49动情 紫薇命柳妈在角门前点燃三炷香,第三日戌时二刻,赏云鹤风尘仆仆的跃入静轩,出现在紫薇的书房之内。 紫薇见赏云鹤满身尘土的样子,知晓他是连日奔波赶来的,心下有些不忍。招呼鹦哥儿带赏云鹤下去梳洗,待他用了膳再回书房。赏云鹤亦不推脱,朝紫薇拱手施礼后,跟着鹦哥出了房门。 鹦哥儿如今刚入桃李年华,正是少女做着相思梦之时。自从前年,与赏云鹤相遇,她心里就一直牵牵念念记挂着。赏云鹤那潇洒的品貌,和他飘逸的身姿,怎么也不能从鹦哥脑中除去。然而,想归想,鹦哥始终不敢试探紫薇一句。她熟知紫薇的手段,若是被小姐知道,她想些不该想的,只怕未必有好下场。 为此,鹦哥一直饱尝相思之苦,却不曾开口。实则,夏府里的丫鬟,到了十*岁也该嫁了。可紫薇一直没有提起她和黄鹂的婚嫁之事,鹦哥儿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微微的黯然。她心底曾想过,若是小姐要把她配人,那么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问赏云鹤之事了。 鹦哥这些年,看得明白。紫薇虽说手段狠了些,却非不通情理之人。要是小姐提了她的婚事,那么自己或许能搏一搏,说不定还真能成了心愿。 鹦哥儿知道,或许有人会说她傻,不过见了赏云鹤一面,又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脾性,就对他起了意,上了心。但鹦哥相信自己的眼光,当日赏云鹤的举止,和他的那番气质,是她见过的少爷公子都无法匹及的。何况,鹦哥深深了解,紫薇手下没有无用之人,赏云鹤既然跪拜小姐,显然是紫薇的奴才,而自己亦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两者匹配岂非相得益彰? 可是,一年多来,无论她怎么思念,赏云鹤就如同昙花一现,未曾再出现于她的面前。鹦哥儿毕竟是吃过苦的丫头,而不是整日念着风花雪月的闺秀,心头虽想得紧,平日里做事却不曾有差错。鹦哥渴望小姐知道她的好处,从而对她的婚事更用心,不要把她随意配给小厮,至少在指婚的时候询问她一句,那么她也能使上劲,为自己争上一争。 鹦哥儿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今日此时与赏云鹤再度相见,而且离得那么近。鹦哥的心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着,她不知晓赏云鹤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书房,连赏云鹤如何进的夏府都不清楚。但这一刻,鹦哥如何还顾得上这些?她的脸颊绯红,耳朵*辣的,步子迈的极慢,偷偷以眼角觑视着赏云鹤,平日能言善道的小口,开了又闭上,呐呐的说不出一句话。 “鹦哥,不如我先去偏房等着,你命人把吃食送来便是了。”鹦哥儿走得慢,赏云鹤又记挂着紫薇的事,出言提议道。 鹦哥儿听赏云鹤叫自己的名字,心中狂喜,她抬头望着云鹤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赏云鹤俯视着身侧的女子,对上她痴痴的眼神,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云鹤不是胡一刀,一刀当年对感情懵懂,白吟霜、夏兰心刻意的套近乎,他反而不知所措。赏云鹤心思细腻,有些事一点就透,对旁人之事虽不用心,却并非不看在眼里。当初小小年纪,就知道趋避利害,怎能不懂一个少女的爱慕之心? 然,云鹤行走江湖之时,也未尝没有遇见过想跟随他的女子,大多口中说着不要名份,只愿留在他身边照顾,为奴为婢也甘心。可随性洒脱的赏云鹤,怎么会自寻烦恼,弄个拖累的牵绊?无况,他哪会不了解其中的猫腻? 那些女子为何想跟着他?还不是因为他身手了得,人又长得不差。其实,她们看上自己,赏云鹤倒没有多少反感,毕竟,良禽择木而息,女人后半生最大的依靠,便是嫁个好良人。但令云鹤不愉的是,对方口中的说辞,什么给他为奴为婢?还不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爬上他的床。若真要她们一辈子做个奴才,做个丫鬟,她们会甘愿吗? 人在某些时候,总有那么点执着。认为,只要自己花费了力气,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实则不然,天下不如意事十有*,往往事与愿违,越是想得好,愈是令人失望。 云鹤明白,恳求他收容的女子之中,未必没有痴情之人。只是,他对这些女子无意,若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希望,之后又视她们为无物,对方的心境难道就不会变吗?要是今后他成了亲,这些女人岂非给妻子添堵?既然无情,那么就不该怜悯,何必一时心软,造就日后的麻烦? 但鹦哥儿是紫薇的贴身婢女,云鹤无法置之不理。他不经意中拧起剑眉,凝眸看向鹦哥儿,惹得鹦哥害羞的低下头。赏云鹤脸上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唇角一勾,笑道:“鹦哥,五六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什么?”五六年不见,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她认识赏云鹤?鹦哥儿惊讶的仰望赏云鹤,细细打量他的脸庞。但仍未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更记不得曾经看过这般俊逸的少年。 “你还记得小鹰吗?”赏云鹤提醒。 “小鹰?跟着胡公子一起离开的小鹰?”鹦哥极为讶然的上下细观着赏云鹤,摇头不敢置信道:“你是小鹰?” 赏云鹤挑眉,微微点首。 鹦哥儿没想到赏云鹤这么高大伟岸的男子,竟比自己小了三岁,还是她从未在意过的小鹰。当初的小鹰在鹦哥眼里,不过是胡一刀的随从,而且长得还没自己高,她甚至没有把小鹰当作男人,哪里会细看,记住他的容貌? 夏府里的丫鬟婆子,开始都以为小鹰、小鱼、虎子是胡一刀带来的长随。直到胡一刀离开,才晓得他们是夏老爷未免胡公子被自家人看不起,才买来作陪的奴才。鹦哥心底自然更瞧不上小鹰等人,毕竟她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而小鹰他们等胡一刀离开,不过是夏府内的三等奴才。 可而今呢?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居然是当年不放在眼中的小鹰。鹦哥儿心底震动的同时,又是懊恼又是后悔。小鹰当时跟着胡一刀离开,别人都笑话他傻,说在夏府衣食无忧,跟着胡一刀却要终年奔波。只有鹦哥心头叫好,她知道胡一刀从未把小鹰当作下人,跟着胡一刀却是一条出路,至少不再是奴才。 但她却未预料,小鹰竟会有今日的成就,而且长得仪表非凡,一股子俊雅的气息,使人不自觉的沉迷其中。鹦哥懊恼不该看轻了赏云鹤,致使当年与他并未有交情。后悔老天给了她那么好的机会,自己却错过了,如今好容易等来心上人,却无从下手。 不过,鹦哥儿跟了紫薇这么久,行事自来有分寸,晓得无论多悔恨,当年错过就是错过。现今只能弥补,慢慢使赏云鹤对她另眼相看。鹦哥想妥了,方道:“原来云鹤你便是小鹰啊?我真是不认得你了,没想到你长得那么高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粉蒸肉,我让灶下给你煮来。” “不用麻烦。”赏云鹤淡淡道:“打盆水让我梳洗便可。” “这怎么成?”鹦哥否决提议道:“我命人把浴桶抬去偏房,你先洗个澡,再进晚膳。”鹦哥心疼赏云鹤,瞅着他疲惫的样子十分不忍,自作主张道。 赏云鹤怕人多口杂,传出紫薇在静轩窝藏男子的谣言,摇头道:“只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衣服我会给你备好了,让你干干净净的去见小姐,不可冲撞了她。”鹦哥儿不愧是紫薇跟前最得力的丫头,不过转眼间,就明白了赏云鹤的顾虑,对他谦谦君子风度更是高看了一眼,说道:“你放心,静轩之内都是小姐的亲信,不会有人碎嘴。” 赏云鹤亦不多言,怕耽误了正事,跟着鹦哥儿往西厢而去。鹦哥沿路问着,“赏云鹤,难道你就是茶店里,那些客商口中的大侠?” “虚名而已,江湖中人过誉了。” 心上人在眼前,与自己一问一答,鹦哥儿心里甜甜的,笑问:“云鹤是你的本名?” “我喜欢这个名字。” 对于赏云鹤的答非所问,鹦哥儿也不在意。赏云鹤是小鹰,鹦哥惊愕过后,更多的是欣赏。当年赏云鹤是奴才,可如今,还有谁敢说他是下人?鹦哥肯定赏云鹤不是夸夸其谈的男子,他承认自己是众人称道的‘赏云鹤’,那就一定不假。若是因为不想显露名声而骗她,鹦哥儿反倒觉得他矫情。要是赏云鹤视名利如尘土,何必到处救人,何必又留下姓名呢? 而且,今时今日,赏云鹤已经不是夏府的奴才了,可对紫薇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鹦哥是知道的,紫薇救了赏云鹤的哥哥。想来,赏云鹤听命于紫薇,是要报答小姐的恩惠。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男子,如何不让她动心? 赏云鹤步入偏房,鹦哥儿不情不愿的招来夏丫头几个,让她们提水倒入厢房中的浴桶,并取来府中给管事穿的体面衣裳,找了件宽大的给赏云鹤备上。 秋丫头几人见了鹦哥的殷勤,心中纷纷嘀咕。初时在偏厢里看到赏云鹤,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问,静轩之中怎么会有男子?其后,听鹦哥儿的吩咐,暗思,房内的男子恐怕是小姐找来的。只是,丫头们都不相信紫薇与男人有什么首尾。 她们偷瞧着赏云鹤的模样,心头好似小鹿乱撞,觉得其人确实英俊非凡。但夏丫头等人也深信,紫薇非是随便之人,不可能把男子藏匿于静轩之中。几人自问无解,一个个彼此询问,鹦哥儿看不过眼,上前说道了几句,才让小丫头闭了嘴按命行事。 “黄鹂,你怎么了?”冬丫头刚倒了水出门,见黄鹂站于门边,双眼瞪视着房中的鹦哥儿,不解道。 黄鹂也不回话,扭身跑向步廊的尽头。黄鹂眼中含泪,她恨啊,明明她与鹦哥同时与赏云鹤相逢的,为什么今日他们俩有说有笑的,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黄鹂看得明白,知道紫薇还没有动过情思,动情的是鹦哥。方才,鹦哥儿怕人误会赏云鹤的为人,才出言解说的。可为何不是她走出去为赏云鹤辩解?为什么不是自己在他身旁嘘寒问暖? 黄鹂气鹦哥的同时,更怨自己没有把握时机。想来,赏云鹤一定是来拜见小姐的,若是刚才自己在书房伺侯,那么说不定此刻就是她陪着赏云鹤了。黄鹂在黑暗的长廊里越想越不服气,双手撕着帕子,几乎把指甲扯断了。而另一头,灯火通明的厢房内,鹦哥儿正试图劝饭,让赏云鹤多吃一些。 沐浴后的赏云鹤周身飘着淡淡的雾气,丫鬟们不知他正催动内劲,想把浑身的湿气与发丝蒸干,反而觉得赏云鹤飘飘若仙,别有一番洒脱之态。夏丫头等人平日里见的,不过是夏府内的小厮、管事,就算跟着紫薇出门巡视店面,路遇的公子也是屈指可数,何况他们哪有赏云鹤这般的品貌?无怪乎,一众丫头都红着脸,嘻嘻笑笑的打趣。 赏云鹤并不多言,吃罢晚膳道了声谢,跟着鹦哥再入书房。紫薇挥手遣退了失望的鹦哥,看着身穿新衣的赏云鹤,摇首苦笑。她不过是命赏云鹤下去净面,吃顿晚饭,没料到鹦哥居然让赏云鹤沐浴更衣。幸亏静轩之内俱是她的心腹,若不然,一个外男在小姐的院子里沐浴,岂非害她名誉扫地? 鹦哥儿!紫薇摇头,回想鹦哥退去时眼中的不甘,失笑地看着赏云鹤。心道,古来都说女色害人不浅,没想到男色也同样使人迷了心窍。或许,该是时候,敲打底下的丫鬟了。紫薇唤赏云鹤入座,推过桌底的箱子,示意对方打开。 赏云鹤翻开箱盖定睛细望,心头微微一动,转而看向紫薇道:“是火枪。小姐,要我做什么?” 紫薇食指敲击桌面,不答反问:“赏云鹤,你觉得火枪的弹药,比起你的武艺如何?” 赏云鹤沉思片刻道:“弹药虽快,却未必打得中我。我却可以在抬手间杀了开枪之人。” “不错。”紫薇缓缓点首,接着假设道:“可要是几百人,几千人同时对着你开枪。一次不能取你性命,那么接连不断的发射弹药。你能避开吗?就算避开了,你有时间出手吗?” 赏云鹤陷入了沉思,半晌方开口道:“按我的身手,或许能夺取先机,那么就算几百人几千人开枪,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即便杀不了对手,想逃命却是不难。” “很好,至少,你没有自大。行走江湖,万事都要小心。”紫薇笑着起身道:“如今的弹药射程不远,遇上你这样的强敌,能伤人却未必能取你性命。但若是改进了火枪,便不可等闲视之了。” “小姐的意思,云鹤明白。”赏云鹤合上箱盖道:“毕竟,江湖中要找出个武艺与我比肩的,可不容易。” 紫薇转视赏云鹤,颔首道:“你果然是聪明人。武学之道是强身的根本,但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可这火枪,却是谁都能学会的。若是不会武的两人,一人握刀,一者拿枪,胜负一眼可窥。即便会武,但武艺不精的,添加几个枪手,只怕也要败落。” “小姐的意思是?” “把火枪带回去,命你的属下学着,把火枪给那些武艺欠佳的用。箱子内有三十把火枪,至于弹药,制作的方子已经放在箱子里了。”紫薇凝视着赏云鹤道:“我知道,现在火枪的威力,比起你的暗器差远了。你学会后,可以弃之不用。记住,别荒废了武艺。” 赏云鹤挑起剑眉,微笑道:“小姐放心把这些交给我?” “你曾说,不负我所托,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我何必防着你?”紫薇回视赏云鹤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云鹤拱手道:“多谢小姐信赖。” 赏云鹤、紫薇彼此有多少信任,暂且不提。但紫薇要善用赏云鹤这枚棋子,却是双方都明白的。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何必捅破这层薄纸? 待赏云鹤扛起木箱告辞,紫薇忽然提问:“你学会苗家剑法了吗?” “是。” 紫薇追问:“江湖上,是不是有个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 小姐为何如此在意苗家的人?不会就是因为这苗人凤吧?赏云鹤心底暗思,嘴上答着不错,确有其人,而且是近来崛起的。 苗人凤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为了引出胡一刀决战。紫薇回忆着《雪山飞狐》的情节,凝思片刻吩咐道:“山东武定县,有个商剑鸣,是八卦门中的好手。你命人盯着他,如若他去苗家行凶,你出手救下苗家的人。” 赏云鹤亦不问紫薇的用意,点头应下,扛着箱子步出房门。不等廊下等待的鹦哥儿靠近,足下轻点,几个起落消失在墙头,徒留鹦哥一人立于凄凉的月色中。 紫薇缓步至门槛,冲着迷茫的鹦哥儿沉声道:“鹦哥,去院子里跪着,直到想明白我为何罚你,再来回禀我。” 鹦哥儿听闻身后传来紫薇的声音,已然心惊。当明了紫薇话中的意思,更是去了满脸的血色,膝盖颤巍巍的便要跪下。紫薇不等她辩解,跨出书房踱步而去。鹦哥不敢违命,只得咬着唇抛却羞意,走入院中跪下。皓月当空,阴影中露出一双讥嘲的眸子,而其三寸之下的红唇正悄悄的裂开,绽放着浓浓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在场,只有四四一脸淡定,连狗狗十三,都一副难受的模样。众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夸四四的定力。只有十三知道,四四的怀抱紧了又紧。 听着西门庆的即兴的咏叹,不想让人看好戏的八八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道:“我说,西门大官人。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在我前面你已经有五个妻妾了,外头的人更是不少。少我李瓶儿一个,又算什么?” “不,瓶儿,你才是我的最爱!”西门庆抱紧八八不让她下地,又说了好些肉麻的话,直把众人酸到倒牙。 八八气急败坏道:“好啊,你不是说最爱我吗?你把你前面五个妻妾休了,我就跟你回去。” 说得好啊!众人皆认同的点头,看着西门庆怎么回答。 50余波 “小姐。”柳妈喜孜孜的走入书房,冲紫薇道了个万福,“倪娃子、贵哥儿他们的媳妇都怀上了,只怕有十来人呢!小姐,这可是大喜事啊!” 紫薇未置一词,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踱步窗前背对着柳妈。 柳妈微有讶然,她隐下欣喜的神色,踌躇地望着紫薇道:“小姐,你怎么了?奴婢瞧你这些天都闷在书房里,今日有意说些喜庆的事,想让小姐高兴……”柳妈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 紫薇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想为难带大自己的柳妈,沉声道:“柳妈,你知道我为何让你收养乞儿吗?” “这……”柳妈自然明白紫薇话中的含义。 紫薇命她收养乞儿,就是为了利用他们为自己办事。可是,柳妈想,要是当初没有小姐施与援手,如今倪娃子他们还都是一事无成的混小子。更可能,成了偷鸡摸狗的无赖。小姐虽是利用他们,但对这些乞儿的照顾,亦算是仁至义尽了。这次倪娃子等人从大不列颠回来,不是都十分感激小姐吗?他们离开的时候,看小姐的样子也是有些感动的,为什么如今这么问呢? 紫薇本就没有在意柳妈会说出什么道理,自问自答道:“我让你收养乞儿,是想命他们为我所用。乞儿与卖身为奴者不同,他们大多看透了世情,为人都很聪明,只要有机会,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 “我不要他们签卖身契,是因为我知道,区区一个紫薇,无权无势的小姐,如何能掌控几百几千的乞儿?仅仅用一张卖身契?难道我就不怕他们阳奉阴违吗?” 面对紫薇的声声逼问,柳妈吞吞吐吐道:“小姐,你是不是想得太深了?那些乞儿,其实都很听话。” 紫薇摇头笑道:“柳妈,你该明白人性。当初,你收留乞儿,给他们温饱,让他们住在大宅内免除风雨,他们自是感激。但,你仅仅给他们温饱,便指使他们一次次为你做事,天下哪有那么实诚的人?就算有,也不会是乞儿。” 柳妈的脸色微微黯然。 紫薇轻轻叹息道:“我给他们吃饱穿好,命人教导他们,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且不用任何借口,束缚他们。无论他们有何所求,我都一一满足。他们对我恭敬、从不违命,是因为我满足了他们的渴求。我一直付出,他们当然要投桃报李。” “那倪娃子他们去大不列颠,那可是……” 紫薇挥手,打断柳妈的话头道:“不错,去欧罗巴路途遥远,或许在海上遇到风暴,尸骨无存。可是,柳妈,难道你没看明白吗?我当年选去大不列颠的,都是身怀家累之人。他们之中有拐腿老娘的、有三岁弟妹的、有哑巴亲爹的……他们一家受了我那么多恩惠,还没有偿还,你让他们如何拒绝我的吩咐?他们也怕啊,怕我翻脸无情,把他们全家赶出大宅。” “与其一家人餐风露宿,不如一个人死。何况,危险只是个未知数。”紫薇回身转朝柳妈道:“柳妈,你要知道,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倪娃子他们从欧洲回来,为何对我毕恭毕敬,你不明白吗?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确实有些触动,但只是瞬间即逝。我和倪娃子他们之间,只是互惠互利,若真的掏心挖肺的对他们,到头来输的却是自己。” 柳妈惊疑的看着紫薇问:“难道不是像他们话里说的那样,是小姐给了他们机会,长了见识吗?” 紫薇脸上浮起讥嘲的神色,垂首嗤笑道:“那些不过是场面话。柳妈,他们从未给我行过跪礼,这次回来反而恭敬有加,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柳妈拧着眉峰摇首,为倪娃子等人辩解道:“我觉得他们没有害小姐的意思啊,小姐,或许是你多想了。” 紫薇听了柳妈的说词,不由得仰天一笑再次入座,“柳妈,未必有人对你假意做戏,就是为了害你。倪娃子他们不过想有个后盾。” “后盾?”柳妈不解。 “倪娃子他们去了大不列颠,一定吃了不少苦。要知道,他们即便是乞丐,在大清过得再苦,身边也有和他一样的人。同样的肤色、眼睛、头发,说一样的话。可是到了欧洲呐?他们的皮肤、发丝、眼珠,都与我大清不同,说话用的都是洋文。” 柳妈细听着紫薇的话,似懂非懂。 “有句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紫薇解释道:“你说,洋人会对倪娃子他们好吗?要知道,离乡人贱,他们这一去恐怕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这与小姐何干?他们为什么要跪下,说那些感激的话呐?难道,小姐就能帮他们了吗?”柳妈百思不解道。 紫薇斜视着柳妈,挑眉道:“我怎么没有帮他们?这次不是让百来个人跟着他们走了吗?” “难不成……” “对。”紫薇颔首道:“倪娃子他们是吃苦了,但他们也从中得了利。听倪娃子的话,他们在欧罗巴也有了自己的势力。可是,当初去的才多少人,就这么几个,万一起了冲突,能和洋人对抗吗?” 柳妈无言以对。 紫薇微微笑道:“他们感谢我不假,但倪娃子说的一番话,更重要的是想叫我了解他们的忠心,让我依然在背后支持他们。多养些乞儿,过几年再交给他们,让倪娃子带去欧洲开拓自己的权势。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他们有个不测,我也能因为这些话,承他们的情,成为他们最后的退路。” “小姐……”柳妈气极道:“他们就算实话实说,小姐也未必不答应,何必演这场戏?” 紫薇摆手,劝柳妈不用气恼,解说道:“人与人之间,大多都是利用。柳妈你对我好,是因为把我当成女儿。可那些乞儿与我非亲非故,他们也深知,我养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替我办事。我交待他们去欧罗巴的目的,他们也为我达成了,并不算有负与我。” “倪娃子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跪下,说着那么感动的话,无非就是要大厅里的人都感激我。在乞儿的嘴里,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济南城都会知道我是大善人。那些以为我有什么目的,不敢给我收养的乞儿,今后也会投奔而来。何况,倪娃子这么一说,有多少人听了不想去闯荡一番?” 紫薇扬眉问道:“柳妈,你听了之后,难道不觉得他们是恩义之人?不觉得跟着他们出海的人,是走对了?” 柳妈点头认了紫薇的话,想了想询问:“可他们也有几个留下的。听倪娃子的话,我们大清的东西到了大不列颠都能卖好价钱,难不成,这几个不想发大财?” 紫薇勾唇笑道:“他们与倪娃子不同。他们一个谋利,一个求名。出海的人想要的是财,留下之人制火枪、造航船、调香料,无论哪个成了事,无不是名利双收。” “他们在那个大不列颠也能做啊,为什么回来?” 紫薇笑叹道:“欧洲早有了火枪、航船、和香料,他们做的再好,一个外乡人,能成什么势?他们回大清,这步棋是走对了。” 柳妈忧心道:“小姐,他们要是有了势力,会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这是自然。你若不信,且看日后。今天他们跪我是因为根基浅薄。过三年回航,或许他们心里仍记得我的好处,但不会再这么恭敬了。”紫薇心道,毕竟同赏云鹤这般心性坚定的人,是不多见的。 柳妈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道:“小姐,难道让他们成亲是为了……” “不错。我要他们办事,又怕他们势大欺主,自然要有所挟制。不过,这只是表面文章,我养着他们的妻儿家人,让别人知晓我的恩义罢了。要是倪娃子他们当真翻脸无情,我又能如何?” “难道,他们不要媳妇儿子了?” 紫薇失笑道:“男子多有三妻四妾,少一个媳妇,难道就不能另娶了?何况,嫁娶匆匆,他们之间能有多少牵挂?不过,你放心,他们最多是不听我的,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 柳妈苦涩涌上心头,焦急道:“小姐,奴婢是知道的,你平日分文舍不得花,都养着这些乞儿。难道到头来,他们都是白眼狼吗?那还不如现在就散了他们,何必再为他们花费?” “柳妈,你不用急。”紫薇背靠着座椅,闲看流云道:“他们日日经营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变强。难道,我们就不会变吗?” “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紫薇回首看着柳妈道:“柳妈,我从未把你当成奴才。你从小把我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后,不用再自称奴婢了。” “这……”柳妈凝视着紫薇坚定的目光,赶忙答应道:“是,奴……,不,我听小姐的吩咐。” “嗯。”紫薇点着下巴,转视窗外的景色道:“过两天,会有两个嬷嬷来教你宫中的礼仪。柳妈,你要好好学着。” 柳妈听了紫薇的叮嘱,吃惊的张大嘴,注视着紫薇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让嬷嬷教我宫礼?难不成,你为了制住倪娃子他们,要去京城认爹?你爹他可是……” 柳妈这些年来,旁观着夏府的后院,深知其中的险恶。以小看大,如何不明白后宫中的手段?她知道紫薇聪慧,但要是真被认下了,进了紫禁城,她们一无人脉,二无身份,拿什么和别人斗啊? 再说了,一个私生女,皇帝真愿意认下吗?就算看在雨荷小姐痴痴等他十八年的份上,认下了。可皇宫里不是只有皇帝一个人啊,那后宫三千佳丽,七十二嫔妃,哪个是好相与的?光是小姐的身世,他人就看不上眼。即便小姐再懂事,再可人,早有偏见的人,怎么会给小姐融入皇室的机会呢?柳妈打定主意,一定要扭转紫薇的心思。不想,紫薇那厢正难受呢! 认爹?认弘历,认自己儿子叫爹?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愿去想的。紫薇急忙止住柳妈的问话,喝斥道:“行了,柳妈。你不用多言,我自有用意。” 柳妈苦着脸想再说几句劝诫,又怕紫薇忠言逆耳。她双手扯着帕子不停的搅动着,话到嘴边,想说却不敢言。不说罢,又不甘心,正是坐立难安。柳妈神色瞬息万变,可惜,紫薇丝毫不看在眼里。最终,柳妈败下阵来,掠过此事不提。心道,来日方长,等以后有机会,再行游说。 认亲的事放在一旁,眼前还有一件急事不得不立刻着手,柳妈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扉让丫鬟们进屋。随后来到书桌前,冲紫薇禀道:“小姐,你前日罚鹦哥的事,我都知道了。虽说鹦哥这事做差了,险些毁了小姐的闺誉。但鹦哥确实到了年纪,也是该放出去的时候了。免得她的心思用在别处,反倒耽搁了小姐的正事。小姐,您看?” 鹦哥这几日一直被丫鬟们取笑,如今又耳闻柳妈如此直白的话语,真是羞愤欲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紫薇垂目看着手中的书册,不经意道:“这事,却是我的不是。既然鹦哥的心思大了,自然留不得。我看内院管事夏元方倒是个不错的,鹦哥跟了他也不会吃苦。柳妈,你回头问问夏元方,看他是怎么个章程。” 紫薇的一句话,使得黄鹂心喜,害得鹦哥断肠。鹦哥儿瞪大了眼双眸含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紫薇磕头道:“求小姐看在奴婢初次犯错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柳妈骂道:“哭什么哭?还不把眼泪收起来,谢主子恩典!小姐指婚,是你的福气。” 鹦哥狠命摇头道:“不,求小姐别把奴婢撵出去。奴婢不想嫁,不想嫁!”鹦哥此时心里满满的,皆是赏云鹤的身影,哪里容得下别的男人?更别提夏元方已近三十而立,前头死过一妻。虽然他做了管事,但长相平凡,哪有一点赏云鹤的冷峻潇洒?两者比较,高下立分,鹦哥儿如何肯应? “怎么?夏元方差了吗?”紫薇抬目俯视着桌底下跪拜的鹦哥,冷笑道:“还是你另有所图?” “奴婢……不,不……”鹦哥日夜盼着紫薇提起自己的婚事,盼着紫薇出言询问自己的意向。如今,老天怜见,她确实等到了紫薇的垂询。可是,这样的场面,这般的气氛之下,鹦哥儿如何说得出口? 黄鹂见鹦哥吞吞吐吐没有答话,心里暗暗讥嘲,抢过她的话头道:“小姐,鹦哥儿哪里是不愿意?她分明是害羞了。这样的事让她怎么好意思辩白?” 紫薇眼角的余光掠过黄鹂的颜面,心下略有所思。黄鹂的手心微微泛出薄汗,她垂下脸避开紫薇冷冰冰的眼神,不敢再发一语。但黄鹂的话,已使得鹦哥儿心田一沉。 鹦哥是个机灵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受紫薇的重用。鹦哥与黄鹂共事,有十余年了,各自都明了彼此的性情。鹦哥知晓,黄鹂能言善道,却从不会在主子面前插口,做些没规矩的事。可刚才她却破了例,为自己说道。鹦哥儿心问,黄鹂真的是为了她好吗? 显然不是!鹦哥恨道,黄鹂和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妹,哪里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真心推脱,还是欲拒还迎,难道看不分明吗?很明显,黄鹂是故意打压自己,想让小姐把她配给夏元方。那么自己碍了她什么呢? 小姐的宠幸?不,鹦哥摇头。她一直是小姐跟前第一得意人儿,其次便是夏丫头。黄鹂若要博得小姐的欢心,何必到今日再行事?那是为何呢?鹦哥心中惊疑不定,回想往事,有一幕刺眼的情景闪入她的脑海。黄鹂红着脸,痴痴的看着赏云鹤跃出茶楼,久久不能回神。而另一边与黄鹂同样失神的,便是自己。 原来,原来当年初见赏云鹤之时,不仅自己起了意,连黄鹂都动了心。鹦哥儿心头苦笑,她本就怀疑前日伺候赏云鹤时,为何独独不见了黄鹂。不成想,竟是她对赏云鹤过于殷勤,引得黄鹂不爱见,生了恨意,而今给她下绊子来了。 不待鹦哥多思,紫薇丢下书卷起身道:“不用多言。鹦哥你跟了我多年,难道我还会亏待你不成?下个月挑个好日子,便成亲吧。” 柳妈接口道:“鹦哥,夏元方虽说大了你几岁,可他手里有钱,脾气又好又会疼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嫁过去,你就是管家奶奶了。难道,小姐把你配给二管家,还是亏待了你么?” 鹦哥困苦难言。她心知自己配夏元方亦算高攀了,虽说她在小姐面前有个体面,但她只是个丫鬟,而对方却是管事。在他人眼里,那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偏偏她还推辞小姐的好意。别人会怎么看她,而自己又该用什么借口推却呢? 眼看紫薇就要跨出书房,而她的婚事将要成定局。鹦哥儿不顾膝盖的疼痛,跪步上前拉着紫薇的裙摆,哀求道:“这次是奴婢鲁莽行事,求小姐看在奴婢往日好处的份上,饶了奴婢吧,不要把奴婢配出去。奴婢从未想过成亲的事,求小姐开恩,求小姐开恩。” 鹦哥儿不停的叩头,连额头都磕破了,鲜红的血染红了青石地面,惹得柳妈又是一阵喝骂。 原是看戏的小丫头见势不妙,一个个跪下替鹦哥儿求情,希望紫薇网开一面,饶了鹦哥儿这朝。夏丫头等人隐隐知晓,鹦哥恐怕心里另有人了,为了多年的交情,怎么也要为鹦哥求上一求。 不想成亲?不过是新郎不称心罢了!紫薇心头哼笑,也不揭破鹦哥儿的谎言,低头望着叩首不止的丫鬟道:“既然你不愿成亲,我何必妄作恶人?今日起,你的婚事我不会再提。直到有人向我提亲,再行婚配吧。” 鹦哥儿额头疼痛难忍,可听到紫薇的话,不禁心头一松。赶紧跪拜谢恩。紫薇开口在前,柳妈不好违逆了她的话,但满面俱是不认同的神色。 紫薇左足一扫,轻轻踢开鹦哥儿抓着裙摆的手,笑道:“不用谢我。只要你记住,再做错一件事,我便把你发卖了。你的婚事自然也就不用我来操心。” 说罢,紫薇面朝秋丫头等人,笑问:“不用说我厚此薄彼,你们有想嫁人的,大可以明说,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众丫头纷纷摆手,口中否认,只差没有指天发誓了。 紫薇颔首道:“好,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今后,若是有了别样心思,办差了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与其贬了鹦哥,使得众人寒心,不如先留着她,待看来日。紫薇往书房外踱步,心道,或许该再添几个丫头。 柳妈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看门婆子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柳妈只能先把鹦哥的事放在一边,出门骂道。 看门婆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嚷道:“那只,小姐那只宝贝小狗,冲到药园子里去了!” 紫薇闻言,脸色骤然剧变。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这……”西门庆踌躇道:“我已经娶了她们,怎么能说休就休呢?”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只要你有其他的女人,就别来找我。”八八撇过头,不想看西门庆一眼。 只要一个女人?色中饿鬼的西门庆如何受得了?不过,西门庆看着八八说话的娇俏样子,以为她是口是心非。抱着八八,又是一通心肝肉儿的叫,之后赔笑道:“瓶儿,留着她们,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一个人,哪受得了我的需索无度啊?” 无耻!太无耻了!众人心底喝骂,西门庆依旧觍着脸,笑道:“瓶儿,别闹别扭了。我知道,你是爱在心里口难开啊!” 呕——! 大家一起吐。 51回忆 紫薇不待看门婆子再说什么,冲出书房朝药园飞奔而去。这两年来,紫薇常把温温留在药王谷,托付与石无嗔。温温是她六岁那年,柳妈看着她独自一人寂寞,为她买来的小狗。 此生,她原是不愿再养狗的。前世,佟佳氏还活着的时候,康熙送了她一只京犬,有着白白的长毛,蓬松的像只毛球,别看它四肢粗短,跑起来还挺快的。小狗憨态可掬,很是得他喜欢。佟佳氏并非他的亲母,心中顾忌更多,见他对京犬爱不释手,干脆转赠与他。 佟佳氏在世之时,自己无忧无虑,小狗亦日夜陪着他玩闹,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难忘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佟佳氏薨了,关心爱护他的阿玛不见了,往日奉承他的奴才离开了,亲生母亲又不待见他……四面楚歌,他从美梦中惊醒,战战兢兢的迎来每一个清晨,伴随着康熙的斥责、师傅的板子、兄弟的欺辱…… 只有他的小狗不离不弃的陪着他。但,就是为了跟在他身边,小狗吃了不少苦。他不得宠,宫人也不敢克扣他的饭食,可小狗的饭菜便遭了殃,不是拖拉着不给,便是拿来隔夜的饭菜。小狗饿的哀哀叫,他只能用膳时偷偷留下一些,藏于木匣子里悄悄带给小狗喂食。宫中奴才看他爹不疼娘不爱的,自然轻慢起来,见了小狗还要踢上一脚,也算出了往日被主子颐指气使的怨怒。 可这与他何干,与他的小狗何干?为什么受了别人的气,出在他头上,踢打他的小狗?当时他恨啊,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在康熙面前他不受宠,德妃又好像看不见他这个儿子一般。他恨,恨这个冷漠的皇庭,恨后宫众人的趋炎附势,更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他想不顾一切的禀明康熙,可他更怕康熙说他玩物丧志,夺走他身边唯一的慰藉。他的憎恨藏在心底,脸颊的泪水被小狗舔走,吃到了肚子里。无奈,他用往日佟佳氏赏给自己的东西打点奴才,小狗才能好好的走过三个年头。直到他路遇德妃,向她请安,机灵的小狗被胤祯看中,硬是吵着嚷着问德妃讨要。 德妃命他把小狗送给胤祯,他不愿从命,却不得不从。他知道后宫女人的手段,若是自己不答应,违逆了德妃的意思,只怕小狗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他十指握拳,指甲深深的抠破了掌心,自问他是眼前女人的亲生之子,为什么待他至此? 他心里破了洞,疼得厉害。脸上却要带着笑容,把小狗抱与胤祯。口中反复叮嘱,希望他善待自己的宝贝。他一次次安慰自己,小狗跟着胤祯比跟着自己好,德妃现今正得宠,而胤祯就是德妃的心尖子。只要胤祯喜欢小狗,小狗的日子也会好,不必再担心没有吃食,不用再忧心有人打骂…… 他无数次安慰自己,然而这一夜,仍是无法成眠。他独自躺在冰冷的寝室内,双眼垂泪。这次,没有小狗舔他的泪水,直到清早,奴才打理卧房时,发现湿了一角的棉被。 胤祯的性子他很明白,暴躁多怒喜新厌旧。他不放心小狗跟着胤祯,偷偷跑去德妃的园子,看小狗到底过得如何。而他的所见所闻,却使自己怒发冲冠。 胤祯用绳子缚着小狗的脖子,右手举起棍子狠狠的打骂。说小狗不认他这个主子,还想着溜出去。 他知道,小狗是想回到他身边。可就是因为小狗的忠心,此刻却成了被胤祯虐打的借口! 而胤祯身边的胤禩,还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笑着帮胤祯出主意,说用棍子打狗狗是记不住的,不如割了它一只耳朵,让它从此好好记住谁才是它的主子。胤禟亦附和着胤禩的话,命小太监递上剪子。 他恨,恨自己无用,为了不得罪德妃,送出了小狗。他悲,悲小狗对他始终如一,却被他亲手送出去受罪。小狗跟了他六个年头,是他最亲近的宝贝。整个紫禁城,不!整个天下的份量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小狗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日日夜夜的陪伴、那孤独之中的依偎、那恸哭中的舔舐、那愤慨之时的劝慰……难道,还及不上对他不闻不问的生母,赶不上把他弃之不顾的康熙,比不上把他当软柿子捏的兄弟吗?这个阴森的紫禁城,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难道,他要眼看着小狗受刑,之后再去悔恨,懊恼吗? 当时,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一脚踢开胤禩,推到胤禟。拉过胤祯,一拳拳狠狠的痛揍!周边的宫女太监被惊呆了,好容易回过神,赶忙叫醒午睡中的德妃。 德妃听闻爱子胤祯被打,怒从心起,命人拉开厮打在一处的兄弟俩。胤禩、胤禟的贴身太监,更是找来了良妃和宜妃。 宜妃好容易找到德妃的碴儿,哪容易饶过她?立刻让人禀明了康熙。康熙到永和宫之时,在路上已听了宫人的叙述,早已先入为主。当看到胤祯、胤禩、胤禟三人的伤势,更是怒不可竭。根本不听他的辩驳,大骂他不怜幼弟,平日看着性子淡泊,实则喜怒不定。罚他去偏殿里跪着,罚抄五百遍孝经才能起身。 他不依不饶的恳求康熙让他把小狗带走,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康熙喝斥他玩物丧志,立刻命人把他拉走。他是被人圈住手脚,在胤祯等人讥嘲的目光中离开的,耳畔听着小狗呜呜的哀鸣,心如死灰。 等他写了五百遍孝经出了偏殿,小太监笑嘻嘻的把一个木匣交给他,说是胤祯送给他的。他心中已有所觉,但是看到匣中支离破碎的小狗时,那仿佛死去的心仍是疼痛欲死。小狗是被人活生生用利刃斩杀的,而害死他的凶手,不仅有胤祯、胤禩、胤禟,还有助纣为虐的德妃和康熙,更有他自己。明明无法保护,却贪恋小狗的温柔,害死了自己唯一的珍宝。 就是那一刻,他对自己说,要报仇,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使他们都痛苦,一如此刻的自己。对胤祯他们而言,死的不过是条狗,微不足道。可在他眼里,小狗是他的伙伴、亲人、兄弟……是他在冰冷的后宫,唯有的避风港。 当初把小狗送给胤祯,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只要小狗过得好,他也就满足了。可是……世上没有可是这两个字,有的只是日渐冷淡,对谁都彬彬有礼,兄友弟恭温文尔雅,找不出任何错处的胤缜。 他投向太子,暗中打压胤禩一派。他收买人心,丰满自己的羽翼。他让乾清宫里的太监,不时嘀咕两句太子的为难。太子有何难处?还不是朝堂上,被那贤良的八阿哥胤禩压着,害他这个太子心惊,整宿整宿无法入眠。 他深知,太子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一次两次,康熙敲打了多嘴的太监,但次数多了,说的人也多了,康熙自然不安稳了。而暗中的他,命血滴子在朝中撒布良妃的谣言。良妃身份低微,如今却母凭子贵,可见康熙对太子失望了,有意立八阿哥上位。 如此一来,康熙急了,为了安抚太子,为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他不得不怒叱胤禩,说胤禩不过是辛者库妇人所出。当时,胤禩听到康熙的呵责,一脸惨白的样子,他而今仍记忆犹新。真是痛快啊,原来胤禩也有心,也知道心疼。但有他当日那般痛心吗?他笑着想,自己日后会让胤禩更心痛,让他好好尝尝那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冷对苍生,他从不结党,他旁观世事,众人都以为他无意于皇位。是的,皇位,那个宝座是他最看不上眼的,却也是他最渴望得到的。只因他的生父是皇上,才对他如此无情。而他就是因为无权无势,才保不住最重要的东西。 他藏于暗处,操纵着血滴子,渗入各个兄弟的幕宾之间。他以八阿哥胤禩的名义,送出待死的海东青。康熙知道胤禩不会自寻死路,他表面怒责胤禩的同时,让暗卫私底下好好盘查。结果呢?是他一向看重的胤祯,恨不得他早死。 此时,胤禩的势力已经慢慢由胤祯接手,胤祯自然不希望手下有二心,像他的小狗一样只想着当初的主子。所以,胤祯下手合情合理,康熙如何不疑?康熙年老了,他怕死,更怕这些年轻的儿子毁了他千古一帝的基业。 他适时的送上弘历,让弘历宽慰康熙枯燥的心灵。一直不把他放在心里的康熙领情了,想起他多年如一日的好处,觉得他孝顺,认为他被训斥后,能改变难移的本性实属难得。康熙心底默默关注的同时,他仍演着自己的好戏,恳求康熙满足胤祯的愿望,让他领军出兵,做个大将军一偿所愿。 康熙知晓,胤祯对他视如路人,而德妃拉拢他,不过是为了帮着自己的小儿子。然而,他却三十多年未有一句怨言,任凭对方榨取,仍做着孝子慈兄。而对朝政上的事,他冷然以对,从未办错一件差事。康熙认为他是个心性稳定,仁心仁术之人,可立为皇储。 多年的隐忍,没有白费功夫。康熙暮年多不如意,出自他手,而他更凭借手段,得到了一纸遗诏。他登上了王位,站于顶峰俯视众人的同时,心中更是空虚。 可笑,德妃不肯移居慈宁宫,大吵大闹,还说些从未预料他会上位的话。他命奴才退下,冷笑着告诉德妃,是他求康熙把胤祯派去西北的,胤祯不是想做大将军吗?那就活该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 德妃哭闹不休,质问他为何亏待自己的亲兄弟,喝骂他不贤不肖! 他冷笑着告诉德妃,他的兄弟早就死了,在三十多年前,死在胤祯的手里,还是被分尸活活疼死的。如今他成了皇上,便是为了报仇!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让胤祯悔不当初。 德妃惊呆了,甚至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直到弄明白了,才破口大骂他不是人,为了只畜生,祸害亲兄弟。 他睨视着寻死觅活的德妃,讥嘲的表示,他从未把德妃当作生母,胤祯自然也不是他的同胞。他的母亲只有一个,那便是佟佳氏。他知道怎么说,才能使得德妃暴怒。 果然,德妃最不想听的就是佟佳氏的名字。想当初佟佳氏抢走她刚出生的儿子,她忍不住恨意,恼怒佟佳氏的同时,连带孩子都恨上了。谁想到,佟佳氏死了,却留下把她当作生母的胤缜。此刻竟当着自己的面,说要为一只畜生报仇,而残害她的儿子胤祯。她如何能不急,如何能不恼?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就是要德妃明知道他要害胤祯,害她的宝贝儿子。而德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祯被祸害! 十年风水轮流转,他登上了皇位的宝座。一点点摘剪着胤祯、胤禩等人的羽翼,以看对方苦恼的样子为乐。没多久,德妃死了。德妃是被她自己活活逼死的。当她听到胤祯被遣去镇守皇陵,她就开始咒骂,又想跑来乾清宫指责于他。可惜,血滴子没给她这个机会。德妃只能在房中发泄,一遍遍思念她的爱子,思虑成疾甩手而去。 德妃的死,他不伤心吗?很多嫔妃都欲在他失意之时,做个贤妻,让他体会女儿家的柔情。但皆被他喝斥而去。 德妃离世,他不觉得伤感,只是心中憋闷难言。哪怕,德妃当年护一护自己的宝贝,让它别死的那么痛苦,那么凄惨,他也许都会放她一码。无论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生母,但也是这个亲生母亲,使他夜夜梦见自己的爱犬支离破碎的出现在他怀里。 他的恨从未停止,不死不休。 当初,小狗死了,他回尚书房再遇胤禩。胤禩对他说,小狗死了便死了,要是喜欢,可以再送一条给他。他永远记得,胤禩背地里嘲笑他说:“只有这个胤缜才会把一条狗看得这么重,为了个畜生殴打兄弟,难不成,还真把狗当成兄弟了?难怪宫里人人踩着他,原来是把自己当成狗奴才了。” 而那胤禟亦在一边点头,应着胤禩的话。 即便过了三十多年,他仍没忘记胤禩当日所言。他冷冷笑道,胤禩既然看不起狗,那么他就让胤禩尝尝当狗的滋味。让胤禩做条阿其那,让他知道做条狗的不易。至于事事以胤禩为首的胤禟,干脆就更名为塞黑斯吧。既然,胤禟与胤禩交好,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胤禩一人做狗多孤单啊?胤禟作为胤禩的好兄弟,当然要陪着他。不过,也许做头猪还便宜了胤禟。在他心里,胤禩、胤禟猪狗不如! 处置了胤禟、胤禩,他更没忘记自己的亲兄弟。在别人眼中,胤祯始终是他的同胞手足。若是让他成了畜生,自己也难免受拖累。不过,对于害死自己珍宝的主谋,他自当好好招待。 胤祯不是想成皇帝吗?可惜,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胤祯向来看不起的他,胤祯的亲哥哥!胤祯不得不对他鞠躬跪拜,不得不对他三呼万岁。胤祯不是想做大将军吗,想走遍大清,扬名立万吗?他就偏偏囚禁胤祯,把胤祯关入小院之中,使胤祯满怀一腔抱负抱憾终身!他不会让胤祯就这么死了,他要让胤祯日日受折磨,生不如死! 可惜,他报完仇之后,身体垮的厉害,先走了一步。而他那个好大喜功的儿子,居然罔顾他的命令,把胤祯放了出来。可怜,胤祯也垂垂老矣,看着眼前的沧海桑田,想起曾经的抱负,是不是会后悔杀死了他的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吐啊吐啊就习惯了。他冲着西门庆冷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李瓶儿生来,就只有我为刀俎,鱼肉人的份儿,别想打我的主意!” 西门庆一听,欢喜道:“好啊,娘子!我不打你的主意,我躺在床上,等你来鱼肉我。你尽管来,啊~” 众人一边吐,一边抱着肚子狂笑,还偷瞥着八八越来越阴沉的脸,心里生出满腹的八卦,想与人畅谈。 苍霞小笔记写道,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只要有开头,无耻便是无极限的。 52自我的救赎 紫薇几乎是惨白着脸奔入药园的,她追着温温凄厉的哼声转入院中的偏庭。刚欲冲进花庭,紫薇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抬首仰面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才沉着脚步跨入庭院。 她不愿看见小狗痛苦的样子,可是她却不得不看。紫薇瞅着温温在地上翻滚的小身子,心疼得滴血。温温,赔了她十三年,早就成了她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可是狗的年寿,比起人还是过于短暂了,温温看着顽皮,实则已经……没有几个年头了。 这两年,她故意慢慢的疏远温温,怕小狗若有个万一,自己又会像前世那般疯狂、压抑。她此生虽比上一世过得顺畅,但仍是步步艰辛,处处算计。何况,上辈子儿时的遭遇,她从天之骄子,一朝跌成失了庇护的皇子,被欺辱被轻慢,小狗那冷冰冰的尸首,他永远忘不了。虽说,仇报了,怨也该消了,但恨意已入骨髓,再难忘却。那些记忆……紫薇苦笑,如能忘记该有多好? 紫薇快步上前,抱起翻滚中的温温,细细查探。温温往日湿润的大眼,看着感觉有些模糊,仿佛没有焦距,似乎是因为太过疼痛而昏眩了。但从紫薇抱起它的那刻起,温温就用短吻使劲蹭着紫薇的掌心。紫薇心头疼痛难忍,却依旧清醒神志为温温查伤。不多时,终于在温温的脖子上,看到一个不清晰的红印,好似虫子的咬痕。 难道是蜜蜂蛰的?紫薇环顾四周,见放于阴影中的两株七星海棠在风中摇曳,其盆栽根部有被刨过土的痕迹。紫薇捏起温温的脚爪,瞧它的前爪内尽是泥土,显然七星海棠盆内的土是温温翻的。紫薇把温温揉进怀里,小心掰开它的嘴,左右察看一番。小狗的口腔内很干净,没有食物的碎末,显然并没有误食七星海棠。那么,为什么温温这么难受?就因为脖子上的伤口? 紫薇自问间,突然发觉花盆底处,有什么东西正微微耸动。细看之下,是一条浑身带刺的毛虫迅速的爬行着。虫子爬得极快,而且弓身攀爬之时还能跳动,蠕动间发出刺耳的嘶鸣。紫薇见状心下一凛,抱着温温猛然起身,抽下腰带灌入内力,右手一扬腰带抽向毛虫。虫子扭着身子跳跃着躲避,但布带仿佛尾随着它一般,紧跟其后。一瞬间,腰带以柔劲包裹住毛虫,绕了好几圈,以虫子为中心,包成一个蚕茧。 紫薇手握着腰带裹成的蚕茧,能感受到毛虫在其中剧烈的挣扎。她知道不可耽误,立即三步并两步跨入药室,取出瓷坛把布球放入其中,合上盖子,并拿过桌上的皮绳,紧紧缚住瓷坛上的瓶盖。 紫薇先把坛子放在一旁,从兜里取出两个药瓶,倒出丹药掰开小狗的短吻,喂它吃下。以粗绳代替腰带,系好衣裙。并以左臂搂抱温温,右手掌托着它的背心,输入内劲催动药性。不多时,温温的病况稍有缓解,紫薇赶忙抱着温温,提起瓷坛步出药室,唤入药园门口处焦急的众人。 紫薇吩咐黄鹂让人立刻备车,命春、秋两个丫头捧着两盆七星海棠,放入马车内。紫薇悄声叮咛柳妈两日后,带着鹦哥儿、冬丫头去郊外的大宅,好好听来者的指点。对方是宫内的老嬷嬷,紫薇命柳妈好好学着宫礼。而留在静轩的丫鬟,就照看着夏府,有什么事,立刻去药王谷禀报与她。 柳妈等人瞅着紫薇焦躁的神色,不敢耽误她,急忙答应着送她出门。紫薇甚至来不及同夏老爷道别,只能叮嘱柳妈为自己解说。柳妈熟知温温在紫薇心目中的地位,会意的点头。等送走了紫薇,她整了整衣衫,告诫众人不得惊慌,散了回静轩不提。 柳妈独自去夏老爷的书房,编了个谎,说庄子上有事,紫薇急冲冲赶去解决。紫薇又怕夏老爷担心,没忍心告诉他,让夏老爷好好修养。 不说夏老爷闻言如何的欣慰,单说紫薇一路催促车夫快行,右掌不停的往小狗体内输着内力。即便如此,温温仍疼得抽筋,在紫薇的安抚下,闭紧嘴巴不再哀叫。可听不到小狗的哀鸣声,紫薇心下反而更是着急。温温极有灵性,此时不吵不闹,怕是为了避免她伤心。 紫薇想起她方才跨入药园时,看到院墙角上的一处小洞,明显是温温每天慢慢一脚一脚挖出来的。她明知道温温喜欢粘着自己,但为了避免伤情,竟一直躲着温温,在药园中一呆就是大半天。温温想见自己,大门关着进不去,自然就会去挖墙…… 紫薇摸着温温后腿的小爪子,眼中有些湿润。她心怪自己早年心软,收下了温温。此刻,却又因为怕伤心而躲避它。紫薇自责不已,俯视着温温痛苦的样子,恨不得疼得是她自己。然而,如今她就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赶路的车夫是紫薇从乞儿中选入夏府的,每次紫薇出门均由他赶车。来药王谷,更是熟门熟路,不过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幽然居。紫薇跳下马车,命车夫搬下七星海棠的盆栽,而自己早已冲入了药王石无嗔的小屋。 “爷爷,快出来看看,温温是不是还有救?” 石无嗔听到车轮声,已知紫薇前来,正想笑着出门迎接,忽闻疾呼心猛地一提。他疾步而出,只见温温在紫薇怀里抖着小身子,一副颓败的模样。温温也陪了石无嗔不少时日,给他寂寞的日子添了不少欢趣,此时瞧着温温疼痛翻滚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大悲。 “怎会如此?”口中问着话,石无嗔接过温温,细细打量。 紫薇轻轻侧过温温的脑袋,拨开它颈部的毛发,露出红肿之处道:“可能是被咬的。” “这是……”石无嗔心惊的对上紫薇的双眸,询问:“知道是何物咬的吗?” “可能是一条虫子。灰褐色,浑身是毛,很是难看。蠕动极快,还会跳,发出吱吱的叫声。”紫薇举起右手中提的瓷坛,“我把它抓来了,就在坛子里。” 石无嗔复杂的注视着紫薇道:“这虫子吃什么,你知道吗?” 紫薇明白石无嗔起了疑心,直言道:“虫子不是我养的。不过,我猜,它吃的可能是我种的七星海棠。”七星海棠之事,紫薇本是不愿说的,但是为了救温温,这些也顾不得了。 “七星海棠?”石无嗔瞪大了眼,一脸震惊的凝视着紫薇。这七星海棠,只是书中记载,他曾经得到过一株,但马上就枯死了,没想到紫薇竟会晓得七星海棠,甚至还栽种了。 “不错。”紫薇点头道:“我种了两株七星海棠,快开花了。爷爷,先不说这些,七星海棠我已经带来了,你若是救活温温,我把两株都送给你。”紫薇在石无嗔的示意下,把瓷坛放于桌面,接过其怀中的温温,再次输入内劲。 石无嗔看着紫薇的举动,神情复杂的说道:“我虽人称药王,不过是聚天下奇毒之物,做成毒丸、毒液、毒粉,震慑群雄而已。听你这么说,咬伤温温的十有*是蛊。” “蛊?” “是。”石无嗔解释道:“这蛊也是一种毒,不过,它是一味活毒。这蛊毒起源于南蛮,我年轻时到过云黔等处,与当地养蛊之人比试过。虽说我的毒性烈,多是见血封喉,但蛊毒更是诡异非常,它往往不是一时间害人性命,而是折磨的人死去活来。我不服气,这些年一直尝试着养蛊,却未有所成。” “难道温温没救了?” 紫薇那双锐利的眸子,深深的凝住着石无嗔,仿佛只要他一点头,那一道道锋利的目光便要射穿他的心脏。石无嗔有些气恼,他自认也是心疼温温的,但术有专攻啊?他对蛊毒只是一知半解,万一医死了温温,难不成让紫薇迁怒于他吗?石无嗔暗骂紫薇不孝,但也仅仅如此,对紫薇的唐突并不放在心上,若是换一个人,石无嗔早就用毒招呼了。 石无嗔瞅着紫薇一动不动的坚定眼神,败下阵来,为难的开口道:“爷爷对蛊毒确实知道的不多。而且,七星海棠是天下至毒之物,能吃七星海棠的毒虫,想必不是普通的蛊。爷爷不是不救,而是无能为力啊!” 紫薇右掌抵着温温的背脊发劲的同时,追问:“我也看过毒经中的蛊毒一篇。书上说,蛊毒是要钻入血肉之内的。爷爷,你看温温的样子,究竟只是被咬,还是毒虫入腹?” 石无嗔摇头道:“不可能只是被咬,那个伤口,可能是蛊虫钻入的口子。你要知道,毒虫喜欢吃毒物,尤其是剧毒的花草。它们能在方圆十里之内,闻到毒物的香味。而七星海棠,正是毒虫的垂涎之物。” 紫薇心思灵动,提问道:“爷爷说温温体内有蛊虫,而我也抓住了一只。我猜,七星海棠招来了毒虫,依附在它的根部。而温温不小心挖了七星海棠根部的泥土,把蛊虫挖了出来。” “云黔之处养蛊,多是找些毒虫放入瓷坛,让它们互相啃食,直到最后的那一只,方是蛊虫。”紫薇细心计较道:“这两盆七星海棠,我已经养了多年,眼看就要开花了。往日,我也没有看见什么蛊,想必,毒物并不是没有,而是都躲在七星海棠的根须里。当初,未必只有一两只,而是互相吞噬,到而今已经成了蛊。今日其一,钻入了温温体内,另一只就在这坛子里。” “你的意思是?”石无嗔不明白紫薇的意思。 “两株七星海棠,两只毒虫,想必它们之间还未有输赢。”紫薇注视着石无嗔道:“爷爷,我要养这只毒虫,让它去温温的体内,把另一只吞噬了。” “你……”石无嗔气的不知骂紫薇什么好,跺了一脚,在房中不停的踱步。 紫薇抱着温温,满脸坚决道:“爷爷,不论你帮不帮忙,这事我是做定了。” “你知不知道,养蛊是会被反噬的,难道你不要命了?”石无嗔骂道:“我知道你喜欢温温,但它只是条狗!难道你要去陪一条狗死吗?” 紫薇冷冷的望着石无嗔道:“温温陪了我十三年,在我心里,它不是狗,是我的宝贝。既然,爷爷不愿帮忙,那么三天后,到幽然居给我收尸吧。此事,我非做不可!” “你……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万一,我会伤心,啊?你明不明白,养蛊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的外公呢?你不管他了?要是温温醒着,它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温温都陪你十三年了,它已经老了,是该离去的时候了。你何必再拉住它?”石无嗔被气的语无伦次,瞪视着紫薇不知该如何劝说,打消她的主意。 紫薇抓起瓷坛,搂着温温转身道:“爷爷,你该知道,我下定决心的事,从来不会变。” “唉——!”石无嗔目送紫薇走出小屋,一脚踢翻座椅,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却哪里放心得下?只能抱着瓶瓶罐罐追上紫薇的脚步,入了幽然居。 石无嗔虎着脸,斜眼瞪着紫薇道:“这蛊虫是有灵性的,要以血喂养。平日,炼蛊之人是一点一滴喂的,最短也需得七天之久,可温温是等不及了。我只能让蛊虫一次吸够你的血,让它记住你的气味,才能为你所用。这么下来,你的身子可能大亏,你明白吗?” 紫薇把温温放入床榻,平静的看着石无嗔也不多话,只是颔首道:“谢爷爷成全。事不宜迟,我现在正用保命丸,吊着温温的命。爷爷,开始吧。” “你……”石无嗔实在说不出话来,怕开口的都是喝骂,只能闭嘴不言。他命车夫把七星海棠搬入屋内,之后把人打发了,并在幽然居外洒了剧毒,才回身走入室内。 石无嗔用剪子摘下七星海棠的叶片、根茎放入碗内捣碎,取了小刀划破紫薇的手腕,让她把血灌入其中。其后,石无嗔又倒入几喂毒粉、毒汁。不过须臾,瓷坛内的虫子就发出吱吱的鸣叫,并拼命的撞着瓷坛。 “爷爷,温温体内的蛊虫怎么没有反应?” “那是因为它已经得了血肉。而且,这剧毒的香味被温温的血气阻隔了。”石无嗔一边解说着,一边小心剪断瓷坛外捆绑的绳子,刚翻开盖子,毛虫瞬间窜出跳入瓷坛边的小碗之内。石无嗔另掏出一只小碗,依旧摘了七星海棠,并剪下花朵碾碎让紫薇接着灌血。稍息,毛虫吸尽了碗内的鲜血,跃入第二个小碗之中。 石无嗔马不停蹄的取出第三个小碗,加入各色的剧毒,并投入七星海棠的汁液。毛虫吸食极快,身子涨了一倍,仍不停的喝着血液。第二碗饮尽,又跳入第三碗之中。石无嗔拉过紫薇淌血的手腕,命她凑向瓷碗边沿,半炷香过后,毛虫吸完碗底最后一滴血液,蠕动着身子,跳上紫薇的掌心,攀爬至滴血的伤口,低头吸附。 石无嗔以为紫薇会怕,至少也该出现厌恶的神色,没想到紫薇只是冷淡的看着手腕间不停吸血的蛊虫,未有一丝的惧怕。石无嗔心中道了声好,不愧是他的孙女,是他的首徒。但心神仍关注着毛虫,生怕一个不好,蛊虫噬主。 紫薇右掌一直贴着温温的背脊,输送着内劲。慢慢的,额角出现密密的汗滴,背上亦湿成一片。石无嗔因为盯着蛊虫,过了许久才发现紫薇的异常,当他得知紫薇在失血的同时,不停给温温灌输内劲,心头不由得激烈震荡。 石无嗔一直以为紫薇是薄情之人,哪知他对一只小狗,竟会照顾至此。就算是至亲之人,也未必肯伤了自己去救治对方,何况,用的是生死未知的招数。石无嗔喝斥紫薇,命她停下运劲,由他接替。并告诉紫薇,此时她不可分心,让蛊虫钻入了身子,那不仅救不了温温,连她都会死于非命。 石无嗔抱起温温输入内力的同时,探着它的心脉,若有若无。石无嗔暗暗祈求上天保佑,别让紫薇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蛊性贪婪,不知节制。从午时至午夜,整整七个时辰,不住的吸取着紫薇的血液。毛虫从最初女人的尾指般大小,变成男子拇指般粗细。石无嗔让紫薇口中含着玄参,命她支持着精神不能昏死过去,反而让毛虫钻入肤下。 紫薇往伤口处凝力,每次蛊虫探头转入伤口,皆被她一次次逼出体外。而伤口处的出血量,也必须自己掌控好,否则早已流血致死。直到蛊虫吃饱喝足,一副懒洋洋的躺入她的掌心,石无嗔方命紫薇把毛虫放入一早准备好的药物之中。 紫薇刚把蛊虫投入温水之内,毛虫就忍不住往外跳。石无嗔叮嘱紫薇压住蛊虫,紫薇以无伤的右手罩住翻腾的毛虫。也许,蛊虫已经认同了紫薇的气味,在她的压制下,渐渐安静。紫薇看着瓷盆中清澈的水慢慢混浊,从毛虫的身子里飘出一股血腥气。渐渐的,蛊虫体内一次次排出丝丝的浊水,满盆清水染成血红。 石无嗔命紫薇捉着蛊虫,一连换了三次药物浸泡。约莫鸡鸣之时,毛虫退了刺,由拇指粗变为婴儿么指般细小,褐色的身子转为青白,要不是背脊上浮现七道金色的线条,仿若一条桑蚕。 在石无嗔的示意下,紫薇捧着蛊虫,来到床榻边,抱起气若游丝的温温。紫薇明白,温温之所以能坚持那么久,是因为体内的蛊虫正在啃食它的血肉,没有急着弄死它。究竟能不能挽救温温的性命,紫薇不知道,她只是竭尽所能的一试。前世,她没能保护所爱,可以说,是她自己害死了宝贝。而此生,她不希望再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温温死去。 如果,她不种七星海棠,或许就不会连累温温。若是她弄清毒物的习性,先问了石无嗔,更不会使蛊虫横行。也是她,避开了温温,才会使得小狗挖墙寻找她,而伤了自己。紫薇心痛难言,只能咬着牙,把蛊虫放至温温的伤口处。 蛊虫见缝即入,一下子钻入温温体内。神奇的是,紫薇能隐隐察觉蛊虫的动向,它正沿着血脉,快速蠕动着朝另一条毒虫而去。照石无嗔话中的意思,是她与蛊虫已经有血缘牵绊,当然会有所觉。要是真正的炼蛊之人,别说是即在身边,就是相隔千里,也能清楚的知道蛊虫的行踪。 紫薇未必了解蛊虫,但她知道蛊性贪吃,她的蛊虫与温温体内的毒虫,彼此都觊觎着对方,本能的想吃了对方,增加自己的功力。须臾间,紫薇心头一紧,明白两条蛊虫已经对上了,正扭在一处互相撕咬。昏迷中的温温被疼醒,温润的眸子,淌着眼泪一滴滴落入紫薇的掌心。 紫薇心下一沉,急忙掏出续命丹,喂温温吃下。并再度催动内劲,给温温提气。 “你不要命了?”石无嗔喝道:“你一夜未眠,失了那么多血,还给它输元气。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会垮?” 紫薇正色看向石无嗔道:“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救活它,若是功亏一篑,我之前做的事,便都是无用之功!” 石无嗔心田一窒,欲上前接手,被紫薇拦下,“温温是我要救的,自然由我救到底。” 石无嗔恨死了紫薇的死心眼,在一旁痛骂她的倔犟,可是心底,也不免倾佩紫薇的毅力,感慨于她的情意。就算失了血,整夜催动内力,十个时辰,没喝过一口茶吃过一口饭,但仍未叫过一声苦。甚至,除了眼中的焦急悲伤,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难道,紫薇不疼不累吗?不,石无嗔见过炼蛊之人,从其口中知晓被蛊虫吸血的疼痛。虫嘴咬在伤口处吸食的痛楚,往往要吃了麻沸散才能止痛。而且,为了防止蛊虫钻入伤口,丹田更是得不停的运劲,不能有片刻的歇息。然而紫薇呢?不喊苦也不说累,只是用双眼盯着温温,生怕它死去。 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孩子,为什么他曾经以为会害了自己呢?历史上兔死狗烹之事,多不胜数。但,石无嗔已经了解了,紫薇此人只要你对她一分好,她也会牢牢记住,回报与你。只要不背叛她,那么绝不会如他担心的那般,出现鸟尽弓藏的祸事。 蛊虫不停的争斗着,光凭温温剧烈的翻滚,就能感到对方厮杀的凶猛。温温很疼,紫薇知道,她此时甚至想不顾一切,杀了温温结束它的痛苦。可是,如此一来,温温就真的走了,和前世的小狗一样,离她而去。紫薇如今知晓,温温死去,或许也能到阴司,重新投胎。但她不舍,她不愿放手,她欲同阎王争命,哪怕一时半刻也好,让她感到温温的温软,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可是,她的心太疼了,目睹温温忍着伤痛,怕她忧心而不叫一声。紫薇贴着温温背心的右掌,慢慢发劲。她闭上眼睛,隐下眼中的湿漉,对自己说,只要一掌,震断温温的心脉,让它别再这么痛苦。紫薇心道,是她不好,硬是要留下温温,害它受了那么长的罪。 温温,她还记得,前生的那只小狗,就叫温温。而今世的温温,和它一样雪白,与它一般逗人的温温,也要离她而去了吗?紫薇刚欲发力,忽然感到臂弯中的温温停止了抖动,她心头剧痛,睁开眼垂目而视,两行热泪滴落在温温的额头。 石无嗔也不知如何安慰紫薇,初次见她落泪,惊愕的不能言语。 紫薇再度闭上双眸,长长叹了口气,心慢慢下沉,嘴角上翘充满了自嘲。 他是皇子有什么用?保不住自己的小狗。 他成了皇帝又如何?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死而复生。 而今,她是紫薇,再活一世。却依然救不了自己想救的生灵…… 也许这一世太顺畅,使她太过自得,而忘了曾经的教训。温温是老了,可是……可是至少,别让它死在自己的过错中,死在她的手里啊…… 啪哒啪哒。 紫薇感觉温软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脸颊,她心头震惊,茫然的张开双瞳,正对上温温那黑乎乎的温润大眼。紫薇抱紧温温,心中不敢自问,小狗究竟是好了,还是回光返照,或是正在梦中。她只是用双臂揉着小狗,把头埋入狗狗柔软的毛发之中。 “我来给它看看。”石无嗔初时也以为温温经不起蛊虫的折腾,已经断了气息。没想到,紫薇的眼泪落到温温的额头上,小狗竟张开了眼睛,跳起身舔舐紫薇的泪水。石无嗔从未见过这般温暖的场面,也没看到过如此有灵性的小狗,欣喜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又是满心的酸涩。 紫薇把温温递与石无嗔,石无嗔双手接过,摸了摸温温的身子,许久后点头道:“无妨,已经没事了。你的蛊虫,已经在为它填补损伤的心脉了。只要再给它补补,立刻就活蹦乱跳的。” 紫薇深深看着石无嗔,半晌才道:“谢谢,爷爷。” “谢我做什么?我可是你的爷爷!”石无嗔心头微涩,口中笑骂道:“如今,我是知道那些有忤逆孩子的爹娘的无奈了。” “紫薇冲撞了师傅,爷爷不要计较才好。”紫薇抱过温温,心头一松,笑道。 “你啊!今后可不许这么鲁莽!万事,三思而后行!”石无嗔瞅着紫薇摇头,轻责了两句,摸着胡须欣慰道:“不过,你也算因祸得福。我开年的时候算着,温温也到了寿尽之时了,但而今它有了你的蛊虫保命,只要你不死,它就能活着。蛊虫有起死回生之效,就是因为它可以填补衰落的五脏六腑。这下,你放心了?” 紫薇闻言,疑惑道:“照爷爷这么说,有了蛊虫岂非能益寿延年?为什么,除了苗疆之人养殖,他人都惧怕这蛊虫?” “蛊虫能驱毒、补救脏器不假。但,你以为蛊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吗?天下毒虫数之不尽,但真正能成为蛊的,屈指可数。可遇而不可求。”石无嗔骂道:“你以为我昨日为何拦着你啊?你以为真的能炼成蛊吗?我就怕你炼蛊不成,反而让毒虫把温温折腾死了。若是这样,不如让它痛快的去了。” “你要知道,蛊虫也有区别的。有些低下的,只能害人,不能续命。而且,你没有一身高强的内劲支持着,蛊虫极易反噬其主。何况,你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另一个人吗?蛊虫是不能自救其主的,它爬入饲主的体内,只会反噬。而温温从今往后可是靠你活着了。只要你不招出蛊虫,它就会一直呆在温温体内,保着它的心脉。”石无嗔朝紫薇瞪了个白眼道:“你这是运气好,祖坟冒青烟了!” “爷爷,咱家的祖坟在哪儿啊?孙女也好去祭拜。”紫薇摸着温温的白毛,打趣道。 石无嗔双眉一皱,怒目而视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像个臭小子?行了,还不快躺下歇息,你真把自己当铁打的了?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身子现在亏的厉害。此刻,你不过是因为提着一口气,等睡了一觉,你就知道,累是什么滋味了。” 石无嗔压着紫薇躺下,给她盖上薄被,吩咐道:“之后三个月都不准回去,你和温温都要好好休养。”说罢,抱着大大小小的瓷瓶离去。 紫薇仰天躺下,搂抱着温温把它置于胸口,感受着它的温暖,慢慢闭上眼。在温温不停的磨蹭中,紫薇的意识逐渐模糊,睡梦中仿佛看到一条小白狗从天而降,投入她怀里。紫薇勾起唇角,心道,她终于亲手救了温温,救了自己的宝贝。这一世,总算……没有错过。 紫薇没料到的是,在她休养的这段日子里,夏府那边正天翻地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滚!”八八奋力挣脱西门庆的怀抱,狠狠踢了他一脚道:“刚才,我看贾宝玉已经是极品了,没想到你更是极品中的极品。贾宝玉至少以礼相待,你呢?动手动脚不说,满脑子除了上床,还有什么?” “还有对你的一腔深情啊!啊——!” 八八脱下鞋子往西门庆脸上掷去,丢得他痛叫失声,还难解八八的怒气。西门庆不顾疼痛,拿着鞋子蹲下身,摸着八八的小脚丫,为她穿鞋。 八八忍不住怒意,又踩了西门庆几脚。西门庆还在一边附和说踩的好,瓶儿踩的就是舒服。 众人无语,苍霞写道,男人啊,就爱耍贱,自己贱起来更不要命。 53静水起涟漪 “夏仁啊,紫薇这次出门,几时回来?”夏老爷心里有些打算,他这段日子躺在床上养病,把所有的俗务都抛了。无事一身轻的夏老爷,难免会惦念起一直挂在心头的重担。 而今,已是乾隆十七年秋了。过了年,紫薇将满十八岁,人道十六碧玉年华,已在不知不觉中匆匆流过。眼看再两年,紫薇就要入桃李之年,成老姑娘了。 夏老爷叹息着想,济南城的姑娘,即便是小家小户的,也早早成了亲。紫薇的婚事至今未提,一是因为当初雨荷的名声带累了紫薇;二是,前些年夏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要避过流言只能低调行事,紫薇的婚事自然搁下了;三者,紫薇几年来忙于奔波,为了接下整个夏府的担子,确实辛苦。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如何再能给外孙女添乱? 夏老爷摇首叹了口气,心道,而今紫薇已经扛起了夏家的重担,而且比他在时分毫不差,就是自己去了,也能放心了。不过,走之前,得把紫薇的婚事办妥了。至少,要为紫薇把把眼,挑个实诚的夫婿才好。 但在为紫薇操办婚事前,有几件事要解决。紫薇成亲,不论是嫁人还是招婿,今后都必须住夏府主宅。夏老爷知道紫薇不介意,但后院中有夏家氏、赵姨太等人,只怕一不小心会闹出什么风波,不如同他一起去庄子上养老的好。 另外,兰心比紫薇还大了两岁,此刻正是桃李年华。夏老爷熟知兰心的心性,知道她这些年讨好自己,就是为了夏府的家财有她的一份。 提及兰心,夏老爷不免想起夏霜芝的死,心底忿恨的同时,也有几许愧意。他早年把心思都用在小女儿雨荷身上,之后又把紫薇迎入家门,亲自教导。对霜芝母女实在没尽过多少心力,追究到底,夏霜芝的一意孤行,未必没有他的推波助澜。若是他早些明说,把家产分一些与霜芝,命她们另觅住处,霜芝也不会铤而走险。 夏霜芝确实有大错,然而他自己,也是祸首之一。夏老爷心底烦闷,摸着紫薇送给他的保命丸,想起小外孙女的孝顺,才稍稍去了点子闷气,舒服了一些。 夏老爷深知兰心自大,心思更不小。要是把她留在夏家,等同给紫薇埋下祸患。紫薇看在他的面上,不可明说。夏老爷计算着,在紫薇成婚前,要把兰心嫁出门,宁可多赔些嫁妆,也不能让她耽误了紫薇,闹得家宅不宁。 还有,夏家氏……夏老爷想起老妻,又是一番怅然。如今的夏家氏,谁也不认得,只记得自己。夏老爷心酸的同时,亦有些宽慰。夏老爷命贴身丫鬟荷香自称雨荷,陪在夏家氏跟前。夏家氏早已不认得女儿的模样,只是依稀记得雨荷被夏老爷关在别院里。而今,女儿重回夏府,在她膝下凑趣,夏家氏如何不欢欣? 夏家氏得了荷香,除了夏老爷谁也不搭理,每日同荷香絮絮叨叨着往昔之事。荷香明白夏老爷的用意,自是着意奉承。如此一来,倒苦了竹琴。 竹琴因是雨荷送与夏家氏的缘故,在夏家氏跟前很是得意。不仅不用做丫头的活计,夏家氏根本是把竹琴当作女儿般疼爱,甚至远远越过了紫薇。 竹琴到底是奴才,胸中没有多少丘壑,见夏家氏疼她,连夏府的正经小姐,嫡嫡亲的外孙女紫薇都比不过自己。而丫鬟们看在夏家氏的面上,对她也多有退让。竹琴自然蹬鼻子上脸,对下人指手画脚。若有了冲突,必然告知夏家氏,求夏家氏狠狠惩戒对方。 一来二去,人人皆知竹琴的刻薄,哪里会同她交好?当年,紫薇命人给竹琴缠了小脚,疼得竹琴死去活来,有多少人看着竹琴的笑话,心中叫好?但,众者多是在暗中讥嘲,不敢放明面上说笑。因为,夏家氏仍给竹琴撑腰,把她当作宝贝,众人怕扫了夏家氏的颜面,哪敢投鼠忌器? 然这两年,夏家氏脑子糊涂了,只想着接回女儿,旁的什么事都不管。而夏家氏除了夏老爷,余者皆不认得。夏老爷吩咐奴才把荷香当作小姐,当作夏雨荷,让荷香在夏家氏身边尽孝。夏家氏信夏老爷,自是把荷香当作了亲生女儿。她有了亲生女陪伴,当然把竹琴抛在一边。 众人见竹琴失了靠山,想起她往常的嚣张,都时不时的踩上一脚。不是缺衣少食,就是劳作加倍。可怜,竹琴踮着小脚,走进走出提水端饭,连歇口气的时辰都无,往往一日下来肿了脚底板,连着心都跟着疼,一腔苦闷更是无处诉说。哭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一到鸡鸣之时,又被晒衣杖打醒,继续忙碌。 竹琴不只一次,偷偷跑去夏家氏面前告状。然今非昔比,夏家氏哪还认得她?在荷香几句轻巧的责骂中,夏家氏认定竹琴是不听使唤的恶奴,反而命人狠狠打了她一顿。几次下来,竹琴也冷了心,暗悔不该离开夏雨荷,把自己葬送在大宅之内。 当初,夏家氏清醒之时,竹琴不是没有提过自己的婚事。竹琴委婉的暗示,自己想嫁给夏府的管事。这样,即便是出嫁了,也好一直陪着夏家氏。但夏家氏不愿竹琴早嫁,把此事拉下了。竹琴咬牙切齿的当儿,也不敢多提,怕夏家氏以为自己是不要脸的姐儿,成日想着嫁人。 竹琴初来夏府,想得极好,莫说是嫁给管事,她甚至做过攀上公子哥儿,当大家主母的美梦。竹琴猜测夏府是大户人家,亲眷也多,平日来来往往的少爷一定不少,只要她遇到一个,混熟了,凭她的美貌和手段,一定会拿下公子哥儿的心。 可惜,竹琴料错了。大家女眷是不能随意出二门的,即便夏家有来客,只要不是至亲,后院的夫人小姐也不能相见,何况她一个丫鬟?竹琴从小跟着夏雨荷,哪里会知道这些规矩?雨荷只会一次次诉说她的爱恋,编造些美满的姻缘,听得竹琴一脸向往。但到了夏府大宅,没几日,竹琴就明白雨荷的话多有不实。她虽还做着美梦,不过要求已经低了,只想嫁给管事,做个管家嬷嬷即可。 何况,普渡寺一遭噩梦,使竹琴心惊胆颤,在府内之人鄙夷的眼光下,活得憋闷。她重提了自己的婚事,夏家氏此番没有推脱,请来内内外外的管家好声询问。然而,却没有一人应承娶她。 竹琴脸上赔笑,心头苦涩不堪。晚间躲在被子里痛哭,她觉得自己千好万好,只因为被人卖入窑子,才使人厌弃。她恨夏霜芝,明明自己帮了她,到头来,对方却害了自己。但她更恨紫薇,原本夏霜芝设计就是为了除去紫薇的,结果呢?紫薇好好的,她却代紫薇成了替死鬼!她不甘啊!她要报复,她要发泄! 为此,竹琴一次次在夏家氏耳边,说些谗言,给紫薇上眼药。可惜,没有一次成功。甚至,还赔上了自己的一双脚…… 夏老爷想着日渐开朗的老妻,隐隐忆起曾经跟在她身侧的竹琴。夏老爷厌恶竹琴,不仅仅因为竹琴老是出些坏主意,他更介意,竹琴破坏夏家氏与紫薇之间的祖孙之情。夏老爷心道,当时因为夏家氏离不开竹琴,需要她的安抚,才不处置这奴婢。现在竹琴已经没有用处了,干脆卖给人牙子…… 想着想着,夏老爷招来管家询问。夏老爷晓得紫薇出门非两三日不回,有时候一连半月在外巡视庄园。开始,夏老爷也担心外孙女的安危,觉得她虽聪慧,但毕竟是女儿身,只怕路上不安全。可是,紫薇要撑起夏家,这些事却是非做不可的。好在这几年,紫薇从未出过差错,渐渐的,夏老爷也放下了心。 夏仁一早得了柳妈的话,知道紫薇这次恐怕要在府外住一段时日,急忙告知夏老爷道:“老爷,小姐此次去的庄子偏远,说是要等上一些日子方回。奴才算了算,可能要两个多月。听说,是老爷在莱州府购置的产业。” 夏老爷亦不多问什么,他知道紫薇做事有分寸。而且,他心下也正合意,命丫鬟把赵姨太叫来,并让夏仁领了竹琴去发卖。待赵姨太走进主屋,夏老爷示意她坐于床头。 赵姨太这段日子老的厉害,脸面蜡黄没有血色,眼角的皱纹添了不少。夏老爷记起赵姨太往日的殷勤,心生怜惜,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一直想让兰心出嫁吗?我给她找了个夫婿,是城外种田的小户人家。早年,他们得过我的恩惠,就算看在我的面上,想来也不会怠慢了兰心。” “这……”赵姨太不知夏老爷是怎么想的,为何突然把她找来谈兰心的婚事。自从紫薇救了夏老爷的命,老爷子就一直待她不冷不热的,还禁过足。而此刻冒出这般的提议,不知底下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夏老爷一生与人交锋,瞧着赵姨太踌躇的脸色,哪里不明白她心中所想?怒叱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紫薇是我外孙女,难道兰心就不是?虽说她们的母亲都不肖,可与她们无关。我虽不喜欢兰心,可也不会亏待了她。” 赵姨太赶紧赔罪,说了好些软话,方使夏老爷平了心静了气。夏老爷接过赵姨太递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对方虽说是小户,也是殷实人家。上头只有父母,下边也没有弟妹,兰心嫁过去,顶多在婆婆面前立立规矩,没旁人会欺负她。” “老爷挑的人,自然是好的。可兰心这样的名声……” 夏老爷板了脸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要多给些嫁妆,当兰心的陪嫁,弥补她的名声啊?我早说过,不会让她委屈。你以为我会吝啬到,连外孙女的嫁妆都不给吗?” 赵姨太心里是有这个意思,可口中哪敢明说?拼命摆手道:“老爷这是冤枉我了,我哪会怀疑老爷?我……” “行了!”夏老爷打断赵姨太的话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兰心的嫁妆我给她备上三十二台,霜芝以前用过的首饰,她也尽可以带去。另外还赔上一处出息的布庄、和两个济南城外的小庄子。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一年也有百两的纹银可拿。” 赵姨太闻言,立刻给夏老爷跪下磕头道谢。 夏老爷也不搀扶,任她高兴的磕了几个头,方道:“紫薇这两天出门了,我想在她回来之前把婚事给办了。你回了芝院,好好告诉兰心。她娘不在了,这婚嫁之事还需你去说教,别让兰心嫁了之后,他人说我夏府管教无方。你去吧。”夏老爷冲赵姨太挥了挥手。 “是,老爷放心。”赵姨太闻言心喜,只道夏老爷是送了兰心一笔丰厚的嫁妆,怕紫薇反对,才要匆匆置办。急忙起身福了一福,往芝院而去。 赵姨太两年来,一直忧心兰心的婚事。没想到,夏老爷竟把兰心之事放在了心上,今日给她找了婆家不说,还给了一笔厚厚的嫁妆。赵姨太简直是欣喜若狂,夏兰心是她的亲外孙女,霜芝的死,让赵姨太把满腔的柔情都倾注在兰心的身上。如今,见她有了好归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谁料,赵姨太跑回芝院对兰心一说,夏兰心猛然跺脚,拍着桌子恨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种田的!” 赵姨太被兰心的话呛得一呆,随后怒喝道:“你不想嫁种田的,那你想嫁给谁?你这样的身份,能嫁给种田的,已经是高攀了!” “我这几年孝敬外公,孝敬夏家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怕他们胡乱把我嫁人!”夏兰心一脸怒意,生气的拍着胸膛道:“我高攀了?笑话!如果不是娘,不是她乱出主意,我会有这样的名声吗?再说了,紫薇那个私生女呢?她何德何能继承夏府,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贱人?” “住口!”赵姨太骂道:“你外公好容易给你找了好婆家,你居然还推三阻四的?子不言母丑,你娘即使做错了事,也不用你这个女儿说道!去,给我去偏厅里跪着,好好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赵姨太瞪了兰心一眼,撇过脸道:“这次就是你不嫁也得嫁!下个月吉日就出阁,这几天,你给我好好养养心性!白芍,还不快拉你们小姐下去,到偏厅好好悔过!” “是。” 白芍刚欲上前搀扶,兰心甩开丫鬟伸出的手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会走。”说罢,也不给赵姨太行礼,径自离去。气得赵姨太几乎仰倒。 不说赵姨太如何怒恼,单提夏兰心一路往偏厅而去,沿路上骂着夏老爷偏心,说赵姨太痴傻,咒紫薇一生嫁不出去……可是,光骂不过解气,如何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夏兰心不傻,晓得夏老爷急着把她嫁出门,就是为了给紫薇扫清道路。她心道,看赵姨太的样子,今次无论如何,她是嫁定了。但她怎么愿意嫁给一个种田的农夫?不但不会琴棋书画,只怕,她嫁过去连说话都不投机。兰心自问,对方除了给自己一个栖身之所,还能给她什么呢? 兰心往日不止一次勾画着心目中的丈夫,在她想来,她的夫婿至少也得是举人之流。她嫁了去,两人才能鸾凤和鸣,她弹琴来他作画,她唱词罢他吹笛,两人和和睦睦举案齐眉,慕煞旁人。而一个农夫,他能和自己吟诗作对吗?能在自己失意的时候,说些典故宽慰她吗?他们能夫唱妇随吗?不,不能!只怕那农夫根本不懂她文绉绉的话,平日说的都是粗言俗语,玷污了她的耳朵。 夏兰心愈想愈不甘心,夏老爷只怕会给紫薇招个好夫婿,而她却要嫁给农夫。难道她生来,就是为了给紫薇踩在脚底下,给她取笑的吗?不!她死都不愿输给紫薇,输给一个私生女! 夏兰心心知她不愿出嫁,只能离开夏府。想到此处,刚走到偏厅门口,兰心也不入内,转了个身往卧房走去。 白芍也不管兰心,跟着她朝后院走。白芍悉知本分,晓得赵姨太再气夏兰心,兰心还是她宝贝的外孙女。可自己不过是个奴婢,此刻阻拦了兰心的脚步,只怕过后不仅不讨赵姨太的好,反而被兰心打骂折辱。既然如此,她何必过问主子间的事呢? 兰心步入闺房,唤白芍入内,紧闭房门道:“你已经跟我十多年了吧?你说说,我平日待你如何?” “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白芍说着好听话,实则心里嘀咕道,兰心往日是没有随意打骂过她,但那是因为自己能言善道。若非如此,她早如红梅,腊月等人被发卖了。而且,白芍想着几年前为紫薇办事,对方赏下的银钱,足足有百两银子啊!这出手,可比眼前的兰心大方多了。 夏兰心满意的点头道:“你知道就好。那么我问你,如今我不打算住在夏府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这……”白芍没料到兰心因不愿出嫁,竟会想到逃婚。但她哪里愿同兰心一起吃苦?只是不知如何推脱。 “怎么?你不愿意?”兰心瞅着白芍,冷哼道:“我告诉你,事情我已经跟你说了,不管成与不成,你都得站在我一边。否则……你想想,腊月和红梅吧。” 白芍心田一紧,急中生智道:“小姐,奴婢哪里不愿跟着你。但是,奴婢的卖身契在老爷手里,若是无故出府不归,就是逃奴啊!那可是背主之罪,要坐牢的。” 兰心摆摆手道:“你放心,你陪我出府,我自然会带上你的卖身契。” 白芍转了个心眼,她当初签的是死契。若不然,早就自赎自身了。谁愿意当个奴才下人,一辈子低人一等,赔小心?而今,兰心的提议岂不是恢复自由之身的良机?兰心与她离开夏府,卖身契一定藏在小姐身上,即便她防着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而且,她是兰心的贴身丫头,到了外头,兰心更要靠着自己,总有时机偷偷取了卖身契的。 此番变了心意,白芍立刻怂恿兰心离府。并讨好着兰心,说些种田农夫配不上她的话。兰心听得高兴,命白芍收拾包裹,把值钱的首饰都带上。自己跑去赵姨太处,怪自己年轻不懂事,说了让外婆伤心的话,让赵姨太不要伤心。 赵姨太听兰心回心转意,哪里还有责问的意思?立刻拉着兰心的手,讲起婚后怎生掌管家宅,怎么同丈夫相处,如何侍奉公婆。 兰心只能耐性听着赵姨太的话,待她说到口干,立即递上茶水。并问赵姨太讨要陪嫁之人,吵着让赵姨太向夏老爷要贴身丫头的卖身契,说是现在开始就该好好管教手下。否则,到时候丫鬟们只怕会生出勾引男主子,生个一儿半女与她争宠的心思。 赵姨太觉得兰心说的不差,但心里犹豫,怕早早要了奴才的卖身契,让夏老爷不舒心。 兰心再接再励,说当年紫薇就是拿了贴身丫鬟的卖身契,才让她们如此听话。害得自己用金银贿赂,鹦哥儿等人也不愿听命,没有一个敢背叛紫薇。如今,她要出嫁了,陪嫁的自然是贴身丫头。既然卖身契早晚要给她,早些取来又何妨? 赵姨太被外孙女说动了心思,腆着脸问夏老爷讨要了白芍等人的卖身契,交与兰心。兰心暗藏欣喜,接过手,同赵姨太道了谢,方疾步回了卧房。兰心与白芍打好了行礼,说了一下午的话,商议着今后的行程。晚间,兰心、白芍换上男装,等到院中看门婆子换岗的时辰,偷偷溜出园子,开了偏门步出夏府。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哎呀呀,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官人?”一道风姿袅袅的人影从远处走来,扶起被八八踢到在地的西门庆。 “金莲,你可来了。快劝劝瓶儿,跟我回去。”西门庆眉开眼笑的搂着潘金莲,让他帮忙说项。 潘金莲脸色瞬然一变,随即又缓了缓颊,娇声道:“姐姐,你都是官人的人了,却不肯回去,莫不是……” 潘金莲故意上下打量了八八两眼,心中嫉妒的看着八八被西门庆称赞的雪白肌肤,眼底闪烁着仇恨的光芒。“莫不是,姐姐你在外头有了相好,才不吧官人放在眼里?” 众人纷纷摇头,心道,果然最毒毒不过潘金莲啊! 54银瓶乍破水浆迸 “小姐,不,少爷。”白芍仰首看了看天色,已是昏黑的墨色,她掐指算了算,约莫到了戌时。白芍跟与兰心身后,小声劝说:“少爷,现在城门还没有关。等姨奶奶察觉少爷离开,一定会让老爷找少爷的,我们赶紧出了城门才好。” “我知道。”夏兰心以眼角觑视着白芍,挑起柳眉道:“天都黑了,难道我们就走着出城吗?总得雇马车吧。再说了,我们两个弱女子,走在荒郊野外,难道不怕遇上歹人?走吧,去人市挑几个丫鬟婆子跟着,也好壮壮胆。” 白芍心里不快,觉得兰心此举是给她添麻烦。这人一多,想动手脚偷出契纸可就难了。但此时卖身契尚未到手,白芍哪里敢露出歹意?只得尾随兰心的脚步,往熙熙攘攘的人市而去。 济南是大城镇,晚间不到人定时分,集市里依旧喧闹非常。晚集连着人市,小贩的摊头、市集的檐角、车马行的栅栏外都挂着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于风中摇摆,在雾蒙蒙的夜色中仿佛一条蜿蜒游动的长龙。 白芍虽是丫鬟,到底从小卖入夏家,不曾在这么纷乱的巷子里走过,有些怯场。反倒是兰心,一副坦然的模样,跨入车马行,抬起头高声问价。 白芍见状微微收起小觑之心,觉得兰心并不是她所见的那般没有城府。她哪里知道,兰心当初被拐,卖入勾栏,也在如此昏沉破败的小巷中交易,一群浮萍般的女子,站于寒风中被老鸨、欢客估价。其后,又被龟奴打骂调教,过着屈辱痛苦的日子,吃不好睡不着,整天担惊受怕,心性自然剧变。如何还会惧怕这样的场面? 不说白芍怎生的惊疑,那厢兰心已雇下了马车,让车夫去集市外等着。自个儿转身回人市,挑拣丫鬟。兰心连跑了两家,都不满意,觉得丫鬟不是年纪太小,就是长得不安分。兰心也明白,出了家门丫头心思便活了,白芍未必对自己忠心,可如今却是离不开她。 兰心心道,不论是整衣叠被,还是端茶送水,哪能缺了丫头?虽然出门在外不方便,但她出生便是小姐,怎么能做些下人做的事?无况,一路南下,包裹谁来背?何人为她梳发,打水梳洗?兰心知晓白芍是个聪明的,怕她出了夏府心思大了,干脆买几个丫头压压她的气焰。毕竟,刚买的丫鬟都是怕主子的。这么一来,一新一旧的丫鬟陪着自己,彼此间也可以压制。 兰心瞅着月色,眼看便要至黄昏二刻了,离关闭城门的时辰不远了。兰心不免焦急,催促着白芍走入第三家牙行。黄婆牙行内人丁极多,牙婆露着一嘴黄牙,不停为底下的少女说些好话。 夏兰心环顾着众人的颜面,耳畔听着牙婆的夸赞,微微点首。不想,还未等她看清丫鬟的脸面,从眼前的奴才中冲出一人,揪着她的衣袖喊道:“兰心小姐,兰心小姐救奴婢啊!” 牙婆阅人无数,自然看清了兰心和白芍是女扮男装的丫头。不过,她开门做生意,哪里理会这样的事?只是没想到,今早送来的女子竟会是眼前少女的家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夏兰心被冲撞的吓了一跳,好容易定下心神,细观拉着她袖口的女子,却不是竹琴是谁?兰心恼怒于竹琴叫出自己的身份,怕在牙婆面前漏了底,急忙扯出自己的衣袖,喝道:“一派胡言,我们走。” 竹琴眼看夏兰心将要带着白芍离开,想到今后不知被谁买去,过上夏府内这两年来的凄楚日子,她就恨不得立时死去。那些刻意的辱骂,和繁重的劳作,竹琴一生都不想再回忆了。可是,即便是那样活着,也总比再次卖入青楼的好啊!若是她被卖入窑子,那么别说少爷、管家,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娶个青楼女子当正头娘子呀! 想到这些,竹琴不知哪生出的力气,快步上前拉住兰心的衣摆道:“小姐,求求你救救竹琴吧。”竹琴不知兰心为何到此,但此刻她好比溺水之人,见到唯一的浮木,如何肯放手? 兰心哪里肯依?朝白芍使了个眼色,命她把竹琴拉开。 白芍方要动手,竹琴低声道:“兰心小姐,你不是恨紫薇小姐吗?奴婢知道一个大秘密,是雨荷夫人告诉奴婢的。只要小姐救了奴婢,竹琴就据实以告。” 紫薇的秘密?她有什么隐秘之事?难道是见不得人的事吗?要是她真有什么差错,待自己回府告知外公,夏府还能有紫薇的立足之地吗?若是紫薇做不成掌家人,那么外公只能提拔自己了,她又何必逃婚呢?难道,她堂堂一个夏府的掌家,外公会让一个农户配她吗? 竹琴见兰心有些心动,赶忙补充道:“小姐,求你买下奴婢吧。要是奴婢说的不好,你转手卖了奴婢就是了。” 兰心听了竹琴的话,暗中点头。她若是不中意竹琴,等得知了秘密,打发了她便是。而且,往日竹琴与她并未有什么冲突。每每听说竹琴挑拨夏家氏教训紫薇,兰心心里便畅快的很。此时既然想知晓竹琴话中的意思,兰心也不吝啬一点小钱。只是,兰心心恨竹琴居然用秘密要挟自己,看来却是个奸猾的奴才。或许,知道了秘密,转手卖了她才好。 夏兰心思绪辗转间,白芍亦存着念头。在夏府的时候,白芍混在丫鬟之中,听着府内的流言,自是比兰心要了解竹琴。她知道竹琴是个有计较的,心也大。而她与竹琴是相识,两人都是不甘为奴的。要是兰心挑了竹琴,她悄悄同竹琴道明了心思,彼此配合着行事,还怕拿不回自己的卖身契? 白芍不反对,又有牙婆在一旁劝说,兰心抬了抬眉,毫不心疼的抛出五两银子买下竹琴。牙婆满脸堆笑的送出三人,兰心、白芍夹着小脚难行的竹琴,走到偏角处,兰心急切的询问:“你说的大秘密,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竹琴怕夏兰心知道了秘密,转手把她卖了,哪里肯说?但兰心铁了心要马上听,说竹琴若不开口,她立刻让竹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竹琴踮着一双小脚,逃无法逃避无可避,只得应承兰心的话,小声道:“奴婢也是听雨荷夫人说的。她说紫薇小姐是当今圣上的女儿。” “什么?”兰心的心田猛地一提,低声喝问:“你不是胡说八道吧?紫薇不过是个私生女,哪会是皇上的女儿?” 竹琴怕被兰心指责说谎,立即为自己圆谎,为夏雨荷辩白。“奴婢说的是真话。雨荷夫人说,当初圣上来山东游玩,不知怎么的受了伤,是雨荷夫人救下了皇上。圣上在养伤的日子里,喜欢上了雨荷夫人,雨荷夫人也钦慕皇上的文采,一来二去成就好事,有了紫薇小姐。” “你胡说!”兰心反驳道:“谁都知道皇上在顺天府的紫禁城里,就是出巡,也有千儿百人跟着,怎么可能受伤被夏雨荷救了?你居然胡编乱造这些谎话,让我赎你。好啊!你竟敢骗我,看我不把你买去做最低贱的活计!” “小姐。”白芍拉了拉兰心的衣袂,轻声劝解道:“小姐,小些声,别让人听见了。奴婢觉得竹琴说的未必不是真话。” “怎么说?”兰心斜视着白芍疑问。 白芍冲着竹琴笑了笑,回视兰心道:“小姐你想啊,未婚生子,那可是要沉潭的。但夏雨荷呢?好好在别院,没有吃一点苦。老爷偏心不错,但夏家族里的人不可能都听老爷的吧?为什么放过夏雨荷,放过夏紫薇?其中一定有缘故的。” 竹琴爆出夏雨荷的秘密,要说白芍不吃惊,那是骗人。但紫薇的身世与她何干?如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兰心留下竹琴。 夏兰心咬着红唇,微微颔首,认为白芍说的有理。竹琴见兰心半信半疑,立即接着游说:“奴婢小时候一直跟在雨荷夫人身边,她常常自言自语,说些皇上的事。兰心小姐,你算算紫薇小姐的生辰,那时候当今圣上还没有登基呢,自然极有可能微服私访啊。戏文里头不是都这么唱的吗?” “那又如何?” “那就有可能遇险啊。雨荷夫人救了皇上也未必不可能啊?”竹琴回忆起昔日夏雨荷说过的话,补充道:“兰心小姐要是不信,雨荷夫人那里还有证据。” 兰心追问:“什么证据?” “一幅画,和一把扇子。”竹琴冲兰心赔笑道:“那副画是皇上亲笔画的,也是圣上题的字,还有他按上的印章。奴婢想,就算奴婢见识浅薄,雨荷夫人、夏老爷他们总不会也被骗了吧?” “你说外公也知道这件事?” “是啊。”竹琴点首回道:“雨荷夫人凡事都不避着我,她与夏老爷说话,我就在后堂内伺侯,偶然听见的。” 看竹琴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兰心一直妒恨紫薇,恨她得夏老爷看重,怨夏老爷对紫薇偏心。她不知多少次挖苦紫薇,对方都不当她一回事。而她的陷害设计,紫薇更不曾吃亏上当。她这些年一直被紫薇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死死咬住紫薇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心头方才好过。 哪知,竹琴竟告诉自己,紫薇是皇上的女儿。这么一来,本是人人鄙弃的私生女,这会儿倒成了天家女了。那她还有什么比得上紫薇的?兰心想到害自己身败名裂的亲爹亲娘,再回视紫薇的身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兰心越想越是气闷,朝竹琴瞪了一眼道:“你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难道让我撒播谣言,说紫薇是皇帝的女儿,是尊贵的格格,让她去京城认皇上吗?从此,把我踩在脚底下?” 竹琴看兰心气极,哪里敢触怒她?急忙摆手道:“奴婢哪敢这么想?奴婢看雨荷夫人的意思,极有可能让小姐去京城认亲,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把画轴和扇子拿走,夏紫薇就一辈子别想认爹了。” “好,说的好!”兰心闻言,不由得心头一亮,觉得此计可行。若竹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不仅让夏雨荷绝了想头,更让夏紫薇认不成亲爹,一生都要背负着私生女的名声活下去。 白芍瞧着兰心的兴奋的脸色,知道她想差了。当初,兰心被救出窑子送回夏府,夏老爷怒极攻心下,废除了兰心小姐的身份。接着夏霜芝、郑同被砍头,兰心也被禁足在芝院内,济南城内的风言风语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哪会晓得,夏雨荷母女早借着当年的事平反,不仅不再是淫妇和私生女,这几年还被称道,说夏雨荷为夫守节是难得的贞洁烈妇,而她的女儿紫薇,还是乐善好施的大家闺秀。反倒是霜芝夫人,有人提及仍常常被骂成偷汉子的荡妇,兰心小姐则被说成没爹的野种。当然,这些闲话夏府里的奴才即便知晓,也没有人敢说出口的,如此一来,兰心自是一无所知。 竹琴见兰心意动,赶忙趁热打铁道:“兰心小姐,奴婢知道别院的位置,让奴婢来引路吧?雨荷夫人放画轴、扇子的地方,奴婢也清楚。您看?” 竹琴盼兰心点头,立刻带她去别院。只要见到了夏雨荷,难不成夫人还会不管她吗?竹琴深信,只要到了雨荷身边,没有人能不经过夫人的同意,把她发卖了。如今想来,与雨荷夫人一起过的日子,才真是无忧无虑。当年是她心气儿太高了,现在她是看明白了,只在别院里挑个小厮成亲即可。竹琴想着,夏雨荷在一天,就能为她挡一日的风雨,她何必出别院受苦呢? “小姐,你还要买丫鬟吗?”白芍指了指天色,提醒道:“时辰可不早了,只怕城门就要关了。” 竹琴看着白芍背上的包袱,不明发生了什么事,却已知两人的处境,愈发怂恿二人同去别院。兰心想了想,便道了声好,与白芍、竹琴出了人市,坐上雇好的马车。兰心登上车厢,命竹琴在前指路。车夫提起马鞭么喝,马儿撒开蹄子奔跑起来,没多久出了城门,在竹琴的指引下到了夏府别院。 车夫停下马车,兰心踌躇着该不该入内。竹琴假意为兰心解忧,说由自己进去为兰心取出画扇和卷轴。可是,兰心哪里放心竹琴一个人进去?何况,她对夏雨荷有些好奇,挥手命白芍扶着她下了车,吩咐车夫原地等侯,自己一左一右带着竹琴、白芍敲响了别院的大门。 “谁啊?这么晚了上门?”守夜的婆子拉开半扇大门,瞅着门前的兰心上下打量,半晌看不出是谁,问道:“这位小姐,你是……” 未等婆子问完话,竹琴抢先道:“张妈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竹琴啊!” 守门婆子转过视线,来回看了竹琴两眼,不住点头道:“是竹琴,是竹琴!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竹琴点首道:“今日回别院,是来看望夫人的。” 守夜婆子一听,急忙再看向兰心,欣喜道:“莫不,这就是紫薇小姐吧?多年不见了,长得愈发出众了。老婆子见过小姐!” 兰心三人心中有疑,道是那婆子如何不认得紫薇?紫薇不是常常用探望夏雨荷的借口出府吗?不过,她们并不是来问紫薇行踪的,既然守门婆子认错了人,自然是好事。兰心挥手命婆子退下,让竹琴带着她往后院而去,并叮嘱婆子不准惊动旁人。 守门婆子得了小姐的话,自是不敢多言。 此时已至人定时分,万籁俱寂,别苑中人都已睡下。兰心几人走了片刻,隐隐听得后院中传来的袅袅歌声。 “这是雨荷夫人在唱歌。”竹琴对兰心解释道。 “嘘。”白芍锁着眉心道:“别出声,小心被人听见。” “别担心。”竹琴笑道:“雨荷夫人老是半夜唱歌弹琴,奴婢们怕睡不好,都远远的住在偏厢,离此处远着呢!” 兰心担心道:“院门是锁着的,我们怎么进去?而且,她还醒着,东西能拿到手吗?” 竹琴看了看从外锁住的院门,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在兰心面前也不好漏了底气,回道:“不要紧,正门不通,我们走偏门。” “有看门婆子吗?” “没有的。这偏门是往好听说了,其实,不过是一扇破门,遮一遮而已。别院里人少,不过两三个小厮。后院又都是女眷,没有大宅那么讲究。”竹琴说罢,三人已经走到偏门处,果然如竹琴说的那样,木门只是轻轻一推,就被推开了。 兰心、白芍跟着竹琴步入主院,园子里空荡荡的,满园的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徒感一身凄凉。三人偷偷往内张望,只见夏雨荷一人在西窗口弹着古筝,唱着山水迢迢,兰心巡视了许久,未见一个陪伺的奴婢,心下疑惑。 三人避开西苑,借着月色,悄悄走入夏雨荷的卧室中,沿路穿过好几个空荡荡的厅堂,门扉俱上着锁。兰心、白芍感到有些违和之处,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跟着竹琴迈入卧房之中。 竹琴熟门熟路的跨入室内,卧室里点着蜡烛,竹琴搬过圆凳踩着椅子,从衣箱之上取下一个小木箱。竹琴由白芍搀扶着下了圆凳,把箱子放于红木桌上道:“画和扇子就在里面。我以前看雨荷夫人打开箱子,把画轴和扇子取出来过。” “那钥匙呢?” “钥匙自然在雨荷夫人手里。要不,我们把它砸开吧?”竹琴提议。 兰心颦眉道:“砸箱子,还不把人都吵醒过来?” 白芍抿唇道:“我们出府找铁匠开吧?” 兰心横了白芍一眼道:“万一拿错了呢?”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背后有人问道:“拿错了什么?” 兰心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听着身后幽幽的问语,手脚发抖。还是竹琴先回过神,回身探向门边,却不是夏雨荷是谁?兰心、白芍也稍稍恢复了神色,定睛细望,夏雨荷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一身白衣倒承托的她更为出尘。 兰心暗中道,难怪外公喜欢夏雨荷,她长得确实胜过自己的母亲。但是,兰心自问,紫薇成日板着脸,明明自己与夏雨荷那么像,为什么外公不喜欢自己,反倒喜欢与夏雨荷截然不同的夏紫薇呢?难道,就因为紫薇是夏雨荷的女儿? 未等夏兰心得出答案,夏雨荷跨过门槛,迈入室内道:“你们是谁?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竹琴踩着小步子上前,哭诉道:“雨荷夫人,难道你不记得竹琴了吗?奴婢可是你从小带大的啊!” “竹琴?”夏雨荷双眸来回端详着竹琴,淡漠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你不是跟着紫薇去大宅了吗?如今知道回来了?” “是。奴婢可想夫人了。”竹琴扶着夏雨荷入座,为她介绍道:“这是小姐……” 夏雨荷猛然起身,惊得竹琴停了话头,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端倪。然而,雨荷只是一把拉住兰心的手腕,细细凝视了她半晌,才抱住兰心道:“紫薇,我的紫薇,你可算回来了。这次,娘可说什么都不让你走了!” “我……”兰心刚欲挣脱夏雨荷的怀抱,说自己不是紫薇。就看到竹琴和白芍在一旁使眼色,示意她将错就错,骗到信物再说。虽说两人都不解夏雨荷为什么不认得女儿了,但是这事却对她们有利,又何必拆穿呢?竹琴确实想留在夏府别院,但是她的卖身契还在兰心手里,自然要讨好她,方好赎取契纸。 夏兰心也不傻,立刻会了意,赶紧说了几句宽慰雨荷的话,之后装作好奇,问起爹亲的事。夏雨荷倒有谈性,拉着兰心坐下,慢慢叙说着十八年前的往事。在那一字一句中,兰心总算确定了竹琴不是信口开河。至于夏雨荷说的是真是假,要看了对方留下的信物才知道。不过,夏雨荷总不会骗亲生女儿吧?最多,就是夏雨荷自己也上了当。 末了,兰心冲着雨荷撒娇,让她取出画轴、扇子,给自己看看亲爹留下的想念。夏雨荷不疑有他,从怀中取出贴身收藏的钥匙,打开小木箱,一脸痴情的摸着其中的卷轴和画扇。兰心急躁的伸出手,想夺过画卷,没想到还未碰到画轴,已被夏雨荷一巴掌打落芊芊玉手。 兰心吓了一跳,不知是喝骂呢,还是忍气吞声。倒是打人的夏雨荷一掌拍下后,又拉起兰心的手,满面心疼的哄道:“是娘亲不好。让娘看看,有没有打伤你?不过,你也真是的,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如此毛毛躁躁的?要看,也得等娘亲拿给你啊?哪有你这样伸手就拿的,也不怕弄坏了?” 兰心在一旁陪着不是,小心接过纸扇轻轻打开,其上确实是名家手笔,还有个朱红的印戳,用篆书写着两个字“弘历”。可不就是当今万岁爷的名字吗?兰心双手颤抖着放下扇子,捧起画轴慢慢展开,之上画的是济南大明湖畔的风光,那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图畔,还提了一首诗,诗曰: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 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兰心细观,见那字体苍劲有力,而画面鲜活灵动,确实不是凡品。兰心心中有了计较,她卷好画轴,把一画一扇抱在怀里,冲夏雨荷笑道:“娘亲,既然这是爹留下的东西,请待女儿回去细细观赏才好。” “不行!这是你爹留给我的东西,谁也不许带走!”夏雨荷和气的脸顿然一窒,凝眉竖目的瞪视着兰心道:“你不是说不走了吗?你不是说来陪我的吗?这会儿怎么就想走了?我不准你走!” 夏雨荷乍然起身,冲向兰心,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兰心到底年轻,朝旁边一挪,避开雨荷的伸向她的手掌。 雨荷的小脚一扭,一个踉跄,跌到在桌上。她抬起狰狞的脸庞,恶狠狠的瞪视着兰心道:“难道你和你爹一样,是来骗我的吗?你爹骗了我的爱,我只有一次次对自己说,他会回来接我,会回来看我,我才能活下来,活在这个寂寞的大明湖畔!” “可是,就要十八年了,他没有回来看过一次,他早就忘了我,忘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雨荷十指抠入掌心,流下一道道血痕,她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一般,用指甲划着自己的血肉,看得兰心几人惊骇不已。她们想叫,又怕引起夏雨荷的注意,只能咬紧牙关,彼此交会着眼色。 夏雨荷痴痴的笑道:“我说过,就算要我等一辈子、想一辈子、盼一辈子、念一辈子,可我仍然会感激上苍,让我有一个可等,可想,可盼可念的人。否则,生命就好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可是。”夏雨荷望着兰心,双眸含泪道:“直到我等了十八年,我才明白,我用一辈子的爱,等了一个无心的人。我真想问问他,妾意如蒲草,君心若磐石。蒲苇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忽然,雨荷扑向兰心,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说,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和你爹一样,是来骗我的画卷和扇子的?你说!” 夏雨荷尖锐的指甲深深抠入兰心的手腕,疼得她几乎痛哭。兰心看着一旁呆傻的白芍和竹琴,喝道:“还不快来帮忙!”兰心此刻才明白,雨荷已经疯了。怪不得院门朝外锁,偌大的宅院中好些房间都上了锁,晚上也没有陪房的丫鬟。只怕底下的人都躲着她,怕她发起疯来伤了人,亦恐她躲于屋内找不着。 竹琴、白芍被兰心喝醒,急忙上前帮忙扯下雨荷。然而,夏雨荷力气大的惊人,三人争执了许久未脱身。而兰心,为了护着怀里的信物,哪里敢硬来?她环视着屋内的器具,看到箱子上解下的大锁,命白芍拿锁砸夏雨荷的手。 白芍取过铜锁,狠狠砸上夏雨荷的玉手,雨荷吃疼,不由得松了手。兰心急忙逃开奔出卧室,白芍紧跟其后,兰心回头见夏雨荷将要夺门而出,赶紧回身关上房门,叫白芍拿手中的铜锁,把门扉左右的铜环扣在一起锁住。 白芍到底是奴才,听命惯了,当下立刻按兰心的吩咐,把门锁上,也不管竹琴在房中敲着门叫骂。兰心当下松了口气,这间卧室是没有窗子的,用镂空的花门代替了窗户,如今一锁,夏雨荷力气再大,也打不开从外头锁上的门。 屋内的雨荷抓不住兰心,回身抱住同样小脚不便走动的竹琴,凄厉的笑道:“紫薇,娘再也不放开你了。你爹走了,我不能连你都失去了。你今后,要一直陪着娘亲,永远都陪着娘亲!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竹琴此刻真是后悔莫及,她哪里晓得这些年,失去了支柱的夏雨荷,因为失望、悔恨、和寂寞,逼疯了自己。那个对着她说笑,摸着她的头赞许的夏雨荷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个为爱癫狂,拼命想抓住浮木的疯子。 竹琴感到腿脚处一片疼痛,刚开始,以为是扭伤了。但渐渐的,才发觉不对,那痛楚飞快的向上蔓延,她的整条腿都剧烈的疼痛起来。竹琴想要推开夏雨荷察看,但无论她如何用力,不论她怎么捶打,夏雨荷就是抱住她,死不松手。 当竹琴看到夏雨荷裙摆处燃起的火焰,才知道自己的疼痛是怎么来的。原来刚才上前帮夏兰心脱困的时候,不小心推翻了桌上的烛台,可是当时的情形谁也没有注意,哪里知道烛火已经沾上她的裤脚?而此刻,正要吞噬她的性命!竹琴拼命大喊:“兰心小姐,快救救我啊!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竹琴感到死亡的恐惧,她多么期望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仍然在人市里,等着买家。是的,就算被卖入青楼,也比陪着疯子,活生生被烧死的好啊!她还没到桃李之年,她还没有成亲,她还那么年轻,她甚至还没有享受过好日子……竹琴又哭又叫,死命踢打着夏雨荷,然而夏雨荷死死缠着竹琴,无论对方说多少句,她不是紫薇,雨荷都仿佛没听见一般,搂着竹琴唱着凄美的恋歌。 夏兰心心神未定的抱着乾隆留下的信物,方欲同白芍离开,只听房内想起竹琴凄厉的叫喊声,不由得举目而望。见房中燃起一抹艳丽的火焰,把夏雨荷、竹琴包成一团火球。兰心、白芍心骇莫名,她们手中没有铜锁的钥匙,更没有进门救人的打算,只能在雨荷的歌声中逃窜而出。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梦也渺渺人也渺渺,天若有情天亦老。歌不成歌,调不成调,风雨潇潇愁多少,愁多少……” 兰心、白芍惨白着脸逃出后院,可耳畔仿佛仍响着夏雨荷那悲凉的歌声。主仆两人直到出了偏门,才止住飞奔的脚步,慢慢向大门走去。渐渐的,院中的参天大树,在风中狂摆的嗦嗦之声,代替了夏雨荷凄厉的嗓音,总算使得两人平下心绪。 夏兰心唤住白芍道:“竹琴带我们来别院的事,一定会被外公他们知道。本来没什么,不过是拿走了紫薇认父的信物,外公怎么也会看在我是他外孙女的份上不计较。可是,如今夏雨荷死了,你说,外公会放过我们吗?” 白芍惨淡的脸庞转为青白,心急道:“她们两个的死,怎么能怪在我们头上?” 兰心摇头道:“可门是我们锁的,东西也是我们拿走的。而且,她们两个死了,只有你我活着,你说,我们说的话,有人信吗?这可是两条人命啊!即便,官老爷网开一面,听听我们的说词,但你要怎么说?夏雨荷、竹琴不是我们杀的,可我们还有见死不救的罪过啊!” 白芍觉得自己好似上了贼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她心切的追问道:“那该怎么办啊?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兰心拍了拍手中的画卷,神色坚定道:“我想过了,我要去京城认爹。” “什么?”白芍惊愕道,她甚至不明白兰心的意思。 兰心解释道:“既然紫薇不认,我就去替她认了。今后,皇上就是我的亲爹,我是皇家遗落民间的格格。你明白了吗?” “不行,不行!”白芍摇头道:“要是被人知道小姐你冒认皇亲,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兰心讥笑道:“怎么不行?知情的夏雨荷死了,而唯一的信物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口咬定自己是紫薇,有谁能说我不是?” “难道皇上不会来济南查证吗?”白芍辩驳道。 “只要我们说,济南老家的人因为我是私生女,都欺压着我们,逼死我娘夏雨荷,不就成了?难道,皇上会不信千里迢迢去认爹的女儿,反而相信济南城里的沆瀣一气的夏家族人?” “那么夏老爷呢?真正的夏紫薇呢?” 夏兰心冷笑道:“我们彼此就一张口,这事要看皇帝信谁。我只要先讨好皇上,自然他心中就认定我是他女儿。再说,信物在我手里,他们翻得起什么风浪?你说,是我像夏雨荷呢,还是紫薇像?” 对于兰心的疑问,白芍倒也不好硬着头皮说假话,只得点头道:“小姐像。不过……” “不过什么?” “你说,紫薇会不会像皇上?” 兰心朝白芍白了一眼道:“我们现在只有这步棋可走,后退就是死路,闯一闯还可能有生机。” “可是……”白芍犹豫不决,她不觉得兰心出的是个好主意。但是,确实也没有好法子躲避官府,说清今晚的命案。 兰心睨视着白芍道:“你若是一个人担下杀人的罪名,那么,我也用不着去京城认爹的。只是,你愿不愿意呢?” “小姐!”白芍惊叫出声,随即在兰心的注视下低头,许久才抬起下巴点首道:“奴婢跟着小姐去京城。” 白芍一早就察觉,兰心做事果断了。她本以为兰心的婚事,至少小姐要考虑几天,才会做出决定。没想到兰心当下,立刻逃婚。而此刻,更是出言威吓她。白芍先前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偷到卖身契。谁知,不过两个时辰,她就陷足在泥沼里,只能与兰心共进退了。 兰心哼了一声,微微颔首道:“你给我记住。现在,我们俩个是一条线上的蚱蜢,到时候你可不要出尔反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给我记明白了!” “是,小姐。” “嗯。你今后,就叫我紫薇。还有,你的名字也要改,夏家里里外外知道你名字的人太多了。叫什么呢?”兰心往大门处踱着步,不禁再度想起后院中燃烧的火焰,和门外被火焰映红的黄铜锁,在大火照耀下如金子一般灿烂。她双手一拍道:“就叫金锁好了。你好好记住自己的名字,金锁、金锁,我要你的嘴巴同锁一样紧,明白吗?” “是,小姐。” 金锁跟着兰心走到大门处,在看门婆子诧异的目光下命她开门。解释说,这次来是送竹琴陪夏雨荷的,现在人送到了,自然要走了。婆子是外院的,哪里知道内园的事?无况,她哪里敢过问主子的事?口中虽然念念叨叨的,但脸上仍是笑着,开了大门。 兰心和金锁跨出了别院,背脊已经附了一层冷汗。要说兰心不怕,那是骗人的,但是她不甘心屈于紫薇之下,她不愿同夏雨荷一样一辈子等待,最后成了疯子,死的如此凄惨。她要紧紧抓入时机,往上爬,而她怀中的画卷,就是一个契机。 兰心对自己说,她一生遇到过被生父抛弃、被拐卖入勾栏、被生身父母陷害、被外公外婆随意婚嫁……而今,又看着夏雨荷死在眼前,一桩命案无故落在她头上,她已经无路可走,她是被逼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去认亲也是死,去了还能挣上一挣,甚至把紫薇踩在脚底下,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兰心一想到原该是紫薇的父亲,成了自己的爹,心里就无比的痛快。而且,她的爹还是天下至尊的皇上,若是成功了,她便是大清的格格了。兰心的脸上浮起一丝狡狯的笑意,她撑着金锁的肩膀登上马车,冲着车夫吩咐道:“我们不去扬州了,改去顺天府。多加你一倍的车资。” 京师可比扬州近多了,还能多得赏银,车夫也不怪兰心来迟了,让他多等。挥起马鞭,么喝着马儿驶向大道,往顺天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觑视着娇滴滴的潘金莲,冷嘲道:“我没你那么饥渴,你不要用自己的做过的事,来猜测我。还有,不要姐姐妹妹叫的那么亲热,和你称姐道妹的,你自是高攀了,可我却是嫌腌臜的。” “你……”潘金莲手指着八八,气得浑身哆嗦,她反手揉着西门庆,撒娇道:“官人,官人!奴家不依,你看她,她居然这么说我。要不是为了官人,我会跟她说话吗?她居然嫌弃我?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潘金莲用身子蹭着西门庆,故意扯开胸部的衣襟,露出红色的抹胸,引得人一阵遐思。 妈呀,真是个妖精。八八会不会吃亏啊?众人担心。 55阴差阳错 “什么?这是真的吗?”夏仁惊呆了,瞪着眼张着口,不知该说什么。下一刻,却猝然起身,一把提起小厮的衣襟喝问。 小厮苦着脸,连连摆手道:“大管家,这种话小的怎么敢乱说?” 夏仁深锁眉峰,甩开小厮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大管家,你是知道的,小的是看管外院的,从不过问后院的事。听伺候夫人的丫头说,老爷一年前去看过雨荷夫人,当时吩咐说,往后每日戌时之后,丫头们可以不用陪在夫人身边守夜。”小厮摇着头道:“我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实话,不过,好些丫鬟都这么说,小的想,应该不是胡言。” 对于夏雨荷疯癫的事,作为夏府大管事的夏仁,也隐约知道一些。只是他不明白,房中起火,烧毁了大半个院子,偏房里的丫鬟直到被浓浓的烟雾呛醒,才知道后院着火。这是不是也太荒唐了?夏仁心道,火光那么亮,就算睡熟了,也总会感到不适吧?而且,雨荷夫人死之前,难道都没有大声呼救过?这些丫鬟婆子睡得那么死吗?连一点动静都不知晓么?还是,她们见死不救? 夏仁对夏老爷忠心耿耿,夏雨荷是夏老爷疼爱的女儿,他自然也另眼相看。去年,夏老爷好容易被紫薇小姐救下,费了不少力才调养好身子,而今听到雨荷夫人的惨事,岂非又要受罪?夏仁心想,当日夏老爷大病险些死去,就是因为心病。而雨荷夫人是他最疼爱之人,乍闻她的死讯,夏老爷能不伤心吗?何况,夏老爷已过古稀之龄,如何禁得起丧女之痛? 夏仁越想,心头愈是有气,他冲着小厮质问:“你们难道喝醉了酒吗?一个个睡得那么死。怎么会没听见雨荷夫人的呼救呢?没感到一点动静吗?烧毁房子的火该有多大?那一定是火光冲天,你们居然都没看到吗?” 小厮心头也暗暗作苦,别院的管事已经吓傻了,当得知雨荷夫人烧死在房里,立刻昏倒在地,一直没有苏醒。其他人见状,哪还敢出门报丧?都怕触怒了主家,一个个推脱着差事,不愿前来。看他好欺,才推了他出来报信的。 小厮哭丧着脸,回禀道:“大管家,不是小的要说夫人的闲话。但是,老爷也是知晓的,夫人常常日夜颠倒,喜欢半夜弹琴唱歌。夫人这个样子已经好多年了,老爷看后院的丫鬟们辛苦,就在夫人的主院内,种满了梧桐和黄杨。还有,奴才们睡的偏房外围,也植了一圈樟木,就是为了裹住主院的声音,让其不能外扬。” 夏仁默不作声,低头叹气。小厮说的这些,他是清楚的,别院的树木还是自己当年去购置的。种了十几年,都成了参天巨木了。可想而知,那彼此交织的枝桠和茂密的树叶,几乎把主院包的结结实实的,别说一个人的声音,就是几十个人同时大喊,园子外也未必能听清了。无况,昨夜风大,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外头熟睡之人,哪里能听见主院内的声响? 小厮见夏仁不再逼问,赶紧继续解说:“大管家,这树木不仅挡住了声音,还能遮掩火光,小的们是真没看见主院起火。管事可以派人去别院查探,虽说主院烧了好些间卧房,但园子里的树木俱无损伤,枝叶还是那么密,从墙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小厮的意思很明白,这事怪不了他们。但是,夏仁在房中焦躁的踱着步子,口中啧啧有声。他想,按小厮的话,看守别院的丫鬟小厮,都是照着夏老爷吩咐行事。昨夜就算出了命案,与她们也无干系。夏仁转而一思,疑心道,雨荷夫人或许是疯癫了,但即便是疯子,也知道疼啊?既然房内起火,她为什么不逃呢?疯子也许不怕死,但是也会知道痛啊? 夏仁思索道,夏老爷为什么让丫鬟不用守夜呐?难道怕人言可畏?可是,那些常年伺候雨荷夫人的丫头,只怕早知道夫人的病情了。夏老爷的做法,说不通啊?想到此处,夏仁又生出疑心。雨荷夫人疯了,晚上无人陪夜,偌大一个园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万一,有人起了歹念,对雨荷夫人欲行不轨,或是看中了后院内值钱的东西……夏仁暗自心惊,只怕,这一把火并不是那么简单。 夏仁想到此处,转身盯着小厮询问:“你好好给我说说。从察觉走水起,到你来这里告诉我,之中的事情,都给我一件件说清楚。” “是,大管家。”小厮朝夏仁扣了一揖,躬身道:“今早鸡鸣时分,突然有人敲门。小的打开门一看,却是后院的丫鬟菊香。菊香说,后院的主屋里走了水,要我们马上跟着她去救火。奴才自然不敢耽误,急忙提起木桶,随着菊香往后院走。进入主院穿过林子,厢房已经燃起滔天大火,屋前已经有不少丫头提着水桶,来回掏着荷花池塘中的水,不停浇灌着扑火了。” 小厮垂着脑袋,叹息道:“可是火势太大了,我们尽了全力,也只救下一小半卧房。等火势灭了,往日贴身伺候雨荷夫人的书香,拉住小的和王二壮着胆子进去察看。雨荷夫人的卧房几乎烧化了,但还是能看清有人死在房内。” “你们怎么知道死的是雨荷夫人?” 小厮解释道:“一来是找不到雨荷夫人的踪影、二来,是书香认出了,尸首上的钗环首饰,都是昨日雨荷夫人佩戴的。” 夏仁追问:“那尸首是什么样子的?” “死的不是一人,是两个尸首抱在一起。”小厮见夏仁不明白,详细解说道:“雨荷夫人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夏仁心一提,奇道:“这另外一人是谁?难道,是别苑中的丫鬟?” 小厮摇首道:“不,我们对过人数,别院中没有少人。不过,之后昨晚守门的婆子说,那尸首可能是昨夜回来陪雨荷夫人的竹琴。” “竹琴?”夏仁这一惊非同小可。竹琴,还是昨日巳时,夏老爷吩咐他带去人市发卖的。他知道竹琴为人不安份,所以也不假他手,亲自把人送入黄婆牙行。可现在,小厮却说竹琴死在别院里,死在雨荷夫人身边,他怎么能不吃惊呢?夏仁急问:“竹琴怎么会在别院?你们昨天去过人市?” “没有。”小厮摆手斑驳道:“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死在雨荷夫人怀里的是谁,因为,尸首都烧焦了,看不清本来的面目。谁知道,看门的婆子却突然出口说,和夫人抱在一起的,极可能是竹琴。” “她为什么这么说?” “守夜婆子说,昨晚快到人定之时,紫薇小姐突然带着两个奴婢来了别院。其中一个丫鬟,就是竹琴。紫薇小姐让看门婆子不要作声,自己带人去了后院。之后过了许久,约莫是子夜二刻,紫薇小姐又再度回转,出了后院。命婆子打开门,让她离去。这回,小姐的身后只跟着一个丫头,紫薇小姐还说,这次回别院就是为了把竹琴送来,让她陪着雨荷夫人的。” “紫薇小姐?这怎么可能?”夏仁从柳妈处得知,紫薇远在莱州府巡视庄园,哪可能出现在济南城郊外的别院之中?再说,前些年,竹琴借着夏家氏的势打压紫薇,作为旁观者,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夏仁不相信,紫薇会把心怀叵测的竹琴,送还雨荷夫人身边。 夏仁清楚紫薇的手段,当年竹琴跟在夏家氏身边,狐假虎威。如今,夏家氏倒了,紫薇反而让竹琴回去别院陪夏雨荷,岂不是放虎归山?紫薇会这么傻吗?夏仁摇头,显然不可能。 小厮见夏仁摇首,以为他怀疑自己的话,急着辩解道:“大管家,小的也不信是紫薇小姐害了雨荷夫人的。但,守门婆子她是亲眼所见,那婆子虽然有些年岁了,可眼力很是不错。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让她看门了。” 夏仁皱眉道:“你怎么会说,是紫薇小姐害了雨荷夫人?” “小的没这么说,奴才的意思是不信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仁安抚着激动的小厮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忠心,你不用急躁。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以为雨荷夫人是被害的,而不是无意中失火,走水的呢?” 小厮踌躇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锁,交与夏仁。 夏仁接过变形的黄铜锁,看着锁插之上紧扣的两个铜环,心头一沉。“这是?” 小厮接口道:“这是小的在雨荷夫人卧室的废墟中找到的,铜锁上扣住的两个铜环,是别院中门上配置的铜把。小的想,起火的时候卧室的房门从外锁住了,所以雨荷夫人才不能逃出卧房。书香也说,后院主屋的门虽然锁了不少,但用的皆是铁锁,不是这样好的铜锁。这把黄铜锁的样子,可能是雨荷夫人房内小木箱上的锁把。” 夏仁低头沉吟,若真如小厮说言,那么紫薇小姐确实可疑。她为何三更半夜去别院?而且,身边还带着竹琴,岂非太过巧合?她又为什么急匆匆离去,难道,人真是她杀的? 不过,守夜婆子口中的紫薇小姐,真是夏府里的二小姐紫薇吗?紫薇她为什么要杀了雨荷夫人呢?雨荷夫人虽然害紫薇小姐有了这样的身世,但她怎么说都是小姐的亲娘啊?可是,守门婆子也不会胡乱认人叫小姐的,要不是真看见了,她有什么胆子这么说?诬蔑主子,那可是重罪。 但,总不会是看门婆子害了雨荷夫人,嫁祸给紫薇小姐的吧?若是这样,雨荷夫人怀里的尸首又怎么解释?夏仁越想越是疑惑,正百般不解的当儿,忽然赵姨太搀扶着夏老爷迈入厅堂中。 夏仁方欲上前见礼,夏老爷眼尖,瞧见站立于一旁的小厮,出口问道:“你不是别院的焦大吗?这么跑这儿来了?” “小的……小的……”夏老爷跨入门槛之时,小厮就青白了脸浑身颤抖,怕主子责难与他。此刻被问话,却哪里说得出来? 夏仁往日能言善道,当下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实话吧,怕夏老爷伤神。隐瞒主子吧,他虽是大管家,却也不好张罗雨荷夫人的丧事。夏仁百般为难,额头上立时泛出细密的冷汗。 夏老爷是人精,怎么不明白两人的失常,他心头已做好了最坏的估量,逼问道:“有什么要瞒着我的?还不快说!” 小厮到底不比夏仁,没多少见识,被夏老爷虎着脸一喝,立时跪下磕头道:“老爷恕罪,奴才是来报丧的,雨荷夫人昨夜去了。” “什么?”夏老爷眼前一黑,急退了两步,要不是赵姨太扶着他,早已跌落于地。 夏仁赶紧跨上两步,扶着夏老爷坐下,劝慰“老爷,奴才知道你心疼雨荷夫人。但是,你也要为紫薇小姐想想啊?去年,紫薇小姐在外头巡视,半途中得知老爷病重,急忙赶回来侍疾,自己险些也病倒了。如今,紫薇小姐虽又只身在外,心里却一定是担心着老爷的身子的。老爷,你可不要太过伤心,再病倒了啊!” 夏老爷闻言,觉得夏仁说的有理。他偏爱雨荷不假,但疼爱的心思在这些年里消磨了不少。然,夏雨荷毕竟是他的女儿。方才,他乍闻噩耗,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喘不过气。幸亏,夏仁的提醒,他才想起紫薇,转过了心念。夏老爷知道,目前他还需保重身体,至少,要等紫薇成了亲,他死了才能瞑目。 夏老爷缓过气息,急红了的眸子垂下眼泪,哽咽道:“家门不幸啊,尽让我这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雨荷,雨荷死了倒也好,也不用活着受罪了。” 夏老爷哭得伤心,赵姨太、夏仁在一边不住的宽慰。好半天,夏老爷才住了泪水,冲跪坐的小厮问道:“你告诉我,雨荷是怎么死的?” “这……”小厮抬头瞥了夏仁一眼,想要个提示。不想,他的举动看在夏老爷的眼里,被狠狠骂了一顿。小厮不敢再取巧,只能实话实说,把先前对夏仁所言之事,又叙述了一遍。 “原来竟是紫薇害了雨荷啊?哎呀,真想不到,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她可是雨荷夫人的亲生女儿……” 啪! 夏老爷跳起身,狠狠抽了赵姨太一巴掌,打断了赵姨太的话头,指着捂住半边脸的赵姨太喝斥,“你胡说些什么?这事怎么可能是紫薇做的?单单就凭一个下人的话,能信吗?” “怎么不能信?”赵姨太瞪着夏老爷冷嘲道:“看门婆子都说是亲眼看见紫薇了,还能有假?老爷,你何必自己骗自己,明知道紫薇是个心狠的,对着太太也没个尊重,何况是她娘?我看,定是她们一语不合,紫薇失手打死了雨荷,怕落下罪证,干脆放一把火烧了别院。” 夏仁有些奇怪,赵姨太平日哪敢如此说话?她一直依附着夏老爷,凡事都听老爷的吩咐,从不敢顶嘴。今日,为什么会如此突厄,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仁不明白,夏老爷确实知道的。赵姨太昨日听了夏老爷的安排,得知兰心往后有了归宿,高兴的整宿没有入睡。今儿又起了大早,命人去喊兰心起床,给她好好梳洗一番,让自己带着去夏老爷面前磕个头。 哪里知晓,丫鬟去兰心闺房外敲了半日的门,里面仍是悄无声息。丫头见势有异,赶忙回去告知赵姨太。赵姨太一听,知道坏事了,三步并两步跑去兰心的住处,踢开房门。卧室内哪里还有兰心的身影?赵姨太吓得不轻,急忙命人把兰心的贴身丫鬟找来,却如何找得着? 赵姨太回忆昨日兰心的举动,想起她听到婚事前后遽然的变化,心里猛地一跳,猜到兰心可能是不满意嫁给种地的丈夫,逃婚了。赵姨太恨自己只顾欢欣,昨儿兰心问她讨要卖身契的时候,没有好好想一想。而今,却是什么都晚了。 赵姨太悔恨不已,又怕兰心一个女儿家走在外头出了祸事,急得团团转。最后,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往夏老爷处,禀明实情。求夏老爷看在兰心是他外孙女的份上,命人找上一找。 夏老爷得知兰心失踪的事,并未有多气恼。在他看来,兰心就是个不成器的,而且比起紫薇的冷情,兰心却是无心之人,对她再好,兰心也不当回事。不过,他们夏府不能叫人看了笑话,万一兰心被人拐了,卖入腌臜的地方,岂不是玷污了夏府的声誉,害紫薇没有好归宿? 夏老爷只得在赵姨太的恳求下,找上管家夏仁。赵姨太怕动静太大,坏了兰心的名声,建议夏老爷走去夏仁处,当作是散步。免得夏仁一来一回,把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夏老爷无奈,不想起什么争执,索性随了赵姨太的意,让她扶着自己到前院夏仁的住处。不料,正巧遇上别院来报丧的小厮。 赵姨太心头急啊,夏老爷闻知了爱女的死讯,立即把兰心的事丢到了一边。在赵姨太想来,夏雨荷已经死了,虽说死者为大,可总比不过活着的人吧?而今,兰心在外时刻都有危险,万一耽搁了须臾,让兰心遭遇了丑事,害她万劫不复可怎么办? 赵姨太并非不恨夏老爷偏心,但,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从来不敢越过身份行事。可是,她一直卑躬屈膝,换来了什么?女儿的惨死和外孙女的出走。是的,赵姨太晓得,霜芝是不争气,但是兰心是无辜的。虽是心高了点,可哪个女儿年少之时,不想嫁个状元郎?然而此刻,夏老爷为了雨荷伤心,竟不顾嫡亲外孙女的安危,赵姨太怎能不心寒? 当她得知害死夏雨荷的人,或许还是紫薇的时候,满心的痛快伴着焦急。痛快的是,夏雨荷可能死在自己亲生女儿手里。焦急的是,夏老爷为了分析雨荷的死因,把兰心抛在了一边。心怕,等他们弄清个子丑寅卯,兰心已经遭遇了不测。 赵姨太已是半脚入土的人了,如今最看重的,无非就是兰心这个外孙女。她为了兰心,什么事不敢做?何况,今日之事有燃眉之急,她哪里还能忍得住讥嘲? 谁知,她刚一开口,就被夏老爷打了一巴掌。赵姨太如何肯依?自是把满腹的恶毒之言都说出了口。只是,听她说话的三人默默摇头,觉得赵姨太果然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说话刻薄,话中的情形又经不起推敲。 故而,夏老爷抓起瓷杯砸上赵姨太的身子,骂了句可笑,便不再打理赵姨太,转朝夏仁、小厮道:“你立刻去人市,问问昨日是谁买下竹琴的。焦大,你马上回别院,把看门婆子给我找来。还有,让他们闭紧嘴巴,雨荷的死,不能泄漏半点风声。” 焦大、夏仁领命而去,夏老爷也不看在一旁哭丧的赵姨太,坐于扇木椅上沉默不语。 夏老爷知道小厮说的是实话,别院内树木茂密,若是起火确实不易察觉。而他之所以命丫鬟不用陪夜,是因为雨荷而今日夜颠倒,常常在午夜发疯,看到婢女就一把抱住,当作是自己的女儿。好几次,丫鬟想要挣脱雨荷的怀抱,皆被抓伤,那一道道指印划得又深又长。 夏老爷怕丫鬟们有怨言,只得让她们不用陪夜。而且,他更怕雨荷发疯,弄出人命来,闹得不可收拾。哪里晓得,昨晚真的出了命案,而死者竟是雨荷她自己。 夏老爷长吁短叹,不多时,又掉下眼泪。赵姨太不敢上前劝说,暗恨自己沉不住气,惹恼了老爷子。怕夏老爷因为自己的冲撞,对兰心真的就不管不顾了,如何敢再出口?赵姨太拼命的挖掘往日的记忆,想找出些叫夏老爷愧疚的事,说动他回转心意。 就在夏老爷、赵姨太各有所思的当口,夏仁已从人市里转了回来。夏仁神色复杂的看了赵姨太一眼,禀报夏老爷道:“老爷,牙婆已经说了,确实是我们府上的小姐买下了竹琴。” 赵姨太不知夏仁为何看自己,但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心头暗喜。她心道,只要紫薇失了夏老爷的心,那么他自然便看到兰心了,时日一久,必然也知道兰心的好处。哪知,她尚在欢喜,下一刻,夏仁的话,却把她吓呆于当场。 夏仁沉声道:“牙婆说,买下竹琴的,是兰心小姐。” 夏老爷听罢愣了半晌,闭上双眸。 夏仁提醒道:“老爷,要不要去后院问问兰心小姐?” “她算什么小姐?我几年前就说过了,兰心不再是我们夏府的小姐!”夏老爷遽然张眼,怒喝道:“她昨日偷跑出去,已经不是我府上的人了。” 夏仁赶忙陪不是,心里却道,这么说来,买下竹琴的真是夏兰心了。但是,兰心为什么出府,跑去人市买丫头呢?难道,她知道竹琴被发卖的事?可是,没听说她与竹琴有交情啊?而且,买下竹琴之后,为什么不回大宅反而去了别院呐?难不成,雨荷夫人的死,与兰心有关? 夏仁正想着事,回过神的赵姨太一把扯住他道:“你是收了紫薇什么好处了,为什么诬蔑我的兰心?你说!” 夏仁夺下衣袂,后退一步道:“奴才没有胡说,姨奶奶若是不信,自派亲信去问话便是。牙婆说了,兰心和她的贴身丫头都身着男装,不过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两人是女子。牙婆还对奴才说了两人的长相,果然与兰心、白芍一般无二。当时,牙婆还听到竹琴喊来人,口中叫着兰心小姐。” “可是,别院的看门婆子不是说,她看到的是紫薇吗?一定是牙婆听差了,怎么可能是兰心?” 夏仁刚欲说什么,门口的丫鬟禀告别院的管事到了。夏老爷挥手,命人进门。管事一进门,就拉着小厮和婆子跪下,口中不停告罪。夏老爷不耐烦,令他住口,转问小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厮解释,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管事。管事到底有些城府,知道昨夜的事不能善了,把唯一的证人守门婆子给夏老爷带来了,方便主子问话。 夏老爷点了点头,看向守夜婆子道:“你说你昨夜见到紫薇了?” “是。” “你看,你看!”赵姨太被一次次的打击,哪里还有平常心?她那疯狂跳动的心,因为婆子话扑通的更是剧烈。“老爷,我就说,不会是兰心的。” “你住口!”夏老爷命丫鬟把赵姨太拉到一旁,回首问婆子,“你把昨夜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婆子瞅着身边的管事,在他的示意下,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昨晚,大概是戌时三刻的时候,老婆子听到有人敲门。奴婢打开门一看,是三个丫头。奴婢问她们是谁,其中一个丫头说,她是竹琴。奴婢提着灯笼认了认,确实是竹琴的脸。” 守门婆子咽了口唾沫道:“竹琴说,她们是来看望雨荷夫人的。奴婢瞧着竹琴站在紫薇小姐身后……” “你怎么知道,站在竹琴前面的就是紫薇小姐?”别院的管事平日收了柳妈不少好处,他知道这些年紫薇从未踏入别院,那么守门婆子是如何得知来人是紫薇小姐的呢?此时,管事也不怕僭越了,他也是个有计较的,与其得罪了今后的掌家人,不如被夏老爷骂一句失礼。 婆子抬眼疑惑道:“竹琴是雨荷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又跟着紫薇小姐走了。昨夜来的三人里,为首之人虽是男儿打扮,却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她走路说话的样子,像极了雨荷夫人,竹琴处处以她为首,她不是紫薇小姐,能是谁呐?” 开始,夏老爷、夏仁对别院管事的插话,心有不愉。没想到其中,还真是别有洞天。夏老爷急道:“竹琴没有喊她紫薇小姐,是你先说出口的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竹琴不跟着紫薇小姐,还能跟着谁?”守门婆子不解。 “原来如此。”夏老爷、夏仁面面相觑,总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婆子不认得紫薇,因为竹琴跟着她,就把对方当作紫薇了。两人没有追究婆子为何不认得紫薇,在他们的心里,小姐出府进门,都是要带上帏帽的,一个守门婆子,哪里能见到小姐的面貌? 这么一来,事情很明白。兰心带着贴身丫头逃婚,去人市买下了竹琴。不知什么缘故,三人去了别院,将错就错冒充紫薇进了后院……夏老爷深知,雨荷病得不轻,只怕与三人起了冲突,把竹琴当作了女儿,所以才抱在怀里死不松手。但屋内怎么起得火、门为什么被锁上、她们为何去别院,恐怕只有找到兰心才能明了真相了。 但,真的要大张旗鼓找兰心吗?找到了她,为雨荷赔命吗?若是把事情闹开了,夏家的声誉又会受损,而杀了兰心,雨荷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再说,紫薇……紫薇已近花期,要是宣布雨荷的死讯,那便要守丧三年,到时便过了桃李之年,岂非耽搁了她? 夏老爷深知自己一日不如一日,虽说有药丸保命,但他已年过古稀,就算灵丹妙药也拖不住他赴死的脚步啊!为了紫薇,为了夏家,夏老爷压下锥心之痛,狠狠心道:“夏立,你回去把别院的人打散了发卖,让她们嘴闭紧了,要是透漏了半点风声,雨荷的死就怪在谁头上!” “是,老爷。”别院的管事应声道。 “还有,把雨荷就地埋了,后院封起来,留下他们两个在外院看守。”夏老爷的下巴点着场中跪于地的小厮、婆子二人。 夏老爷环顾场内之人,正色道:“你们把嘴给我闭紧了,只当昨夜没事发生。有人问起,就说把雨荷夫人送去别处静养了。千万不要让紫薇知道了,明白吗?”夏老爷怕紫薇要为雨荷守丧,只能下禁口令。 “是,老爷。” 众人方才退去,赵姨太冲上前来,扯住夏老爷的衣袖道:“老爷,难道你不管兰心了?为什么不让夏管事带人去找?” 夏老爷瞪视着赵姨太,冷笑道:“为什么要去找?找她回来干什么?给雨荷赔命吗?” “不,不!”赵姨太不敢置信的摇头道:“兰心她不会杀人的,他们一定都是胡诌的。老爷,你要相信兰心啊,她是你的外孙女!” “雨荷还是我的亲生女儿呐!”夏老爷喊来丫头,堵住赵姨太的嘴,把她绑了押回芝院。他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之内,想起雨荷往日的好处,泪湿了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行了,吵什么吵?”西门庆听了潘金莲的问话,心里一紧,怕李瓶儿真的在外面有人了。他虽然平日与潘金莲在一起多,可更疼惜李瓶儿。潘金莲是炫耀的资本和对手,李瓶儿才是他心头所系。之后,听说八八没有背叛自己,西门庆心下一松,自然不会追究瓶儿说得话。 潘金莲狠狠跺着脚,心里恨不得掐死眼前嚣张的李瓶儿。她心中也诧异,李瓶儿刚到西门家的时候,明明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啃声的性子,怎么不过半个月时日,就变得如此厉害? 众人在一旁看着潘金莲变脸,潘金莲你疑惑了吧?这可是连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八八居然穿成李瓶儿。 56各归各位 “小姐,我们到京城了。”金锁站于客栈厢房内的窗户旁,看着远处巍峨的皇城,感叹道。 兰心坐于窗台边的红木椅上,抬首眺望在朝阳中闪烁着金光的紫禁城,脸蛋上掺杂着激动与执着的神色,她手握双拳心道,今后自己一定也能住进这辉煌的皇城,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 金锁撇过脸,回视兰心道:“兰心小姐,接着我们是不是……” “错了!”兰心低声喝骂,“你该叫我紫薇小姐,从今往后,我就是紫薇了。你可不要叫错了!” 光改个名字有什么用?金锁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 兰心,不!而今改口称紫薇的她,哼声一笑,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要从兰心变成紫薇是不容易,夏府里知道的人太多了。不过,现在京城里还没有人知道,我们就要让他先入为主。” “可是,只要有人到济南城一问,就真相大白了啊?”金锁提出质疑。 “笑话!难道我认了亲,不会先说一通夏家是怎么打压我们母女的吗?”紫薇勾起嘴角冷冷笑道:“既然,皇上知道了夏家人可恶,自然不会信他们说的话,至少不会全信。我让你叫我紫薇,是因为整个济南城都知道,夏家有两个外孙女,被杀头的夏霜芝的女儿叫兰心。你说,我怎么还能用这个名字?” “这……”金锁闻言不知如何反驳,但也心惊于紫薇的无情,竟能毫不留情的道出亲生母亲的丑事,甚至用这么鄙弃的口吻。 “还有,去查证的人,一定会问,夏雨荷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对方自然回答,叫夏紫薇。这不就对上了?” 金锁知晓来了顺天府,她与紫薇都没有退路了,紫薇更不会罢手,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询问:“那么,紫薇小姐,你准备怎么着手呢?去太常寺,还是大理寺?” 紫薇吃惊的看着金锁道:“你怎么会想到去太常寺和大理寺?太常寺是主管祭祀的地方,我们去干什么?而大理寺,那可是判案的衙门,我们去,岂非自投罗网?” 金锁不明所以道:“可是,皇上就算认下了小姐,也是要派人去济南查实的。难道,就不算自投罗网吗?” 紫薇恨铁不成钢道:“但这两者不同啊。皇上派人去的时候,他心里只怕已经相信我是他的女儿了,也知道了我们母女在济南城的是非,必然告知属下不能信夏府中人的话。上行下效,只怕查的不会多严。可大理寺呢?一看到你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们冒认皇亲,抓我们下狱。我见不到皇上,身份又被查实了,岂不是个死字?” “既然,太常寺、大理寺这两条路都行不通,那小姐准备怎么办?”金锁提醒道:“小姐,皇上他可不会随意出紫禁城的!”别妄想着,面呈君王去认亲呀!当然,这后半句,金锁是不敢说出口的。 只是,金锁虽说的隐讳了些,可紫薇如何不明白呢?她来顺天府的路上,也曾日日夜夜的思量,想着这亲该怎么认。拿着信物去宗人府,怕被查出首尾。若是,找个趋炎附势的大官,请他替自己把信物面呈皇上,换得荣宠,想来确实可为。但,过了两天之后,她又觉得此计有缺憾,极为冒险。毕竟,能当官的,肯定有些见识。在没有弄清她的真伪之前,哪里敢把信物呈上去面君? 紫薇这些天思来想去,没有个结果。但是,她相信信物在手,总会有机会让自己遂了心愿的。随即,紫薇让金锁不用担心,招呼小二送水洗了一身的风尘。两人结伴下楼,去大厅内进膳。 紫薇一边吃着饭菜,暗中竖起耳朵,倾听着周围的闲言碎语。她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若是多听一些京城里的传言,好好熟悉熟悉顺天府内的动向,或许能找到一条认亲的好路子。 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哎呀,好热闹呀!” 街头传来一阵阵鞭炮声,食客们纷纷仰首看向门外。小二哥甩着巾子端上食膳,笑道:“这是太常寺梁大人的儿子娶亲呢!” “梁大人的儿子?”有食客回头问:“莫不是梁宗长?” 小二还未回话,有人插口道:“前几年我来顺天府之时,亲眼见这梁宗长作恶。这般的为人,有姑娘肯嫁给他吗?莫不是抢婚吧?” 小二哥收着盘子,摇头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去年梁大人的儿子在福缘楼被公主打了,之后可收敛了不少。” “被公主打了?这话怎么说?” 此刻还未到午膳时分,食客不多,小二见客官来了兴致,赶忙打开话头,把去年盛极一时的话题重新讲了一遍。公主如何义正严词的指责恶霸,怎生命人严惩纨绔的事迹,被小二哥说的抑扬顿挫,众人听的尽皆叫好,还给了不少赏钱。小二接过银两高兴的退下,紫薇目送着小二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少爷,你怎么了?”金锁、紫薇不知道旁人早看清她们是女儿家,只要出门在外,皆穿着长衫。金锁还须称紫薇少爷,以防歹人见她们是两个丫头,上前欺辱。 “没什么。”紫薇想了想道:“吃完了,我们去看看京城里的婚宴。” 金锁也不傻,晓得紫薇要去的是太常寺梁大人家,疑问道:“少爷,为什么要去梁大人家呢?少爷不是说太常寺对我们没用吗?” “我又不是要去认亲,而是去探探,打听打听。”紫薇低声道:“梁大人的儿子成亲,同僚肯定来了不少,或许还会提及紫禁城里的事。好了,不用多问,只管跟着我走就好。” 金锁依言而行,吃了饭提着包裹跟于紫薇身后,往人声鼎沸之处走去。未想,两人还没走到梁大人的府上,就见挂满红绸的府门口冲出一人,其后跟着一群拿着棒棍的汉子,口中叫骂的朝她们冲来。 为首逃窜之人穿戴着大红衣裙,一眼望去,便知晓是嫁衣。她边逃边骂,嘴里不停的嘀咕,还时不时朝身后追打她的人做怪脸。街道两旁本就已是摩肩接踵,被她这么横冲直闯的一闹,摊子砸的砸,倒的倒,热闹的长街上乱成一团。 “这女子真会惹祸,她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跳上那些货摊,还推翻了那么多摊子,真是祸精!”金锁小声骂道。 “金锁,我看她是有意的。她推倒了货摊,堵住后路,之后追赶她的人自然都无路可走了。”紫薇双眸盯着嫁衣女子,眯着眼道:“我倒好奇她的身份。难道,她就是梁家今日要娶的新娘?不会真的是逼婚吧?” “不会,不会。”金锁听着红衣女子的叫骂,回应道:“奴婢看她的样子,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少爷,你听她说的那些话,能是深闺里的女儿家说得出口的?奴婢想,这梁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娶这样的女子?” 未待紫薇接口,身着嫁衣的女子高声嚷道:“姑奶奶我今天是替天行道!那个梁狗官逼着人家嫁给他儿子,我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胡说什么啊?我们主子他哪有逼婚?” 红衣女子插腰瞪眼道:“怎么没有?我明明亲眼看见新娘子在哭的,而且哭的很伤心!” “新娘子出嫁,哪个不哭的?” “你还敢说!你打昏了新娘,穿了她的嫁衣,偷我们梁府的东西,还说替天行道?” “就是,听你胡说!你为什么会在梁府?还不是因为想偷东西?大家别听她的,给我打!” 红衣女子见势不妙,再度飞掠踩着货摊跳东走西,底下的人被她闹得疲于奔命,好些摊主摔倒在地,险些被汹涌而至的打手踩死。紫薇、兰心见来人越奔越近,人流更如洪水汹涌一发不可收拾,怕被牵连在内,两人赶紧躲入小巷。 没想到,紫薇、金锁刚转入小巷,就有人从背后猛撞过来,两人赶忙扶着墙,踉跄的走了两步,才稳住冲势。金锁刚站稳,便回头骂道:“谁啊,怎么不长眼睛哪?” “嘘——!嘘——!轻点声。” “噢!”金锁没料到撞人的是个女子,而且行事还如此莽撞。可是,对方一开口,金锁便听出了那声音,竟是之前红衣女子所有。金锁上下打量着女子,瞧她一身朴实的衣衫,那红彤彤的嫁衣早不知哪里去了,奇道:“你就是方才那个飞贼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们没抓住你?” “啐!我是女侠,不是什么飞贼!”女子眉飞色舞的夸口道:“我可是北京城里长大的,就是闭着眼睛走路,也能知道自己在哪儿。北京城里的小巷,小道,谁也没有我知道的清楚。他们怎么可能抓得住我小燕子?” “哦,你对北京城那么熟啊?”紫薇和金锁彼此看了一眼问道。 “那当然!”小燕子斜视着紫薇、金锁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要是我小燕子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紫薇有心相询,但小燕子终究是刚遇上的人,冒然询问紫禁城的事,怕小燕子这般没脑子的,也会起疑心。金锁见紫薇没有出声,自然不敢过问。小燕子皱起眉,不耐烦的看着紫薇道:“你们怎么扭扭捏捏的?不问,我就走了啊!” 小燕子刚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们最好把衣服换一下,别以为穿成这样就真是男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女子?”金锁失声道。 “这还用问吗?你们自己看不出来啊?男人有你们这么细皮嫩肉的吗?”小燕子冲紫薇、金锁摇了摇脑袋,劝说:“我劝你们赶快把衣服换了。这京城里可是有很多小官的,别让人真把你们当男人才好。” “你说什么呢?” 金锁不解,紫薇却是知道的。小燕子的意思是,她们女扮男装不伦不类,不是被人看穿了,就是让人当作优伶。紫薇苦笑,曾经不谙世事,只知琴棋书画的她被卖入勾栏。在窑子里苦渡了七天,这七天仿佛是七年,她们知道了许多大家闺秀不该知道的。紫薇不愿回忆,可是那段日子,已经深深刻入她的骨髓,再难忘却。 紫薇甩了甩头,朝小燕子道:“谢谢女侠直言相告。你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呢!” 听紫薇叫自己女侠,小燕子立刻对她大生好感。扬起下巴,挑眉笑道:“不用谢我。我看你们顺眼,才帮你们的。” “你帮了我们,我们怎么能不答谢呢?”紫薇看了看小燕子道:“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做东请你,也算谢谢你的提醒。” 小燕子不解道:“什么做东做西的?” 金锁白了小燕子一眼道:“我们小姐的意思是,请你吃饭。” “吃饭就吃饭嘛,说那么文绉绉的干什么?” 金锁刚想顶嘴,却见一旁的紫薇,给她使了个不用在意的眼色。金锁只能撇过眼,不作搭理。心中却道,小姐这是干什么呢?不去求达官显宦找路子,竟跟个偷儿结交,岂非缘木求鱼? 金锁不知紫薇是怎么想的,但她只能跟着紫薇走。三人进了茶店,要了间包厢。等小二送上茶点,小燕子不待紫薇招呼,立刻伸手抓着糕点就吃,看的金锁暗暗颦眉。紫薇倒不在意,她关在窑子里的那几天,比这更甚的都见识过。她喝了口茶笑问:“小燕子,你住在哪儿啊?” “我……我住在大杂院。”小燕子咽下口中的糕点,回道。 “大杂院?” 小燕子摆手解释道:“就是个四合院,我和柳青、柳红收养了很多孤老,还有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们平日就在城里卖艺,养活他们。” “小燕子,你可真是菩萨心肠。不愧是女侠啊!” 紫薇专挑小燕子爱听的说,马上被小燕子引为知己,对她推心置腹起来。紫薇看一顿饭下来,小燕子已经对自己去了防备,亲昵有加。她故作叹气的低着头,满腹哀怨道:“小燕子,我也不瞒你,我是到京城来认亲的,可是京城太大了,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眼看盘缠要用尽了,不知怎么办好。” 小燕子一听,立即拍了拍胸膛,仗义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大杂院吧。虽然没有好吃的,总算有个地方睡。” “小燕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朋友不管的!”紫薇奉承道。 小燕子哪曾被这么夸过?心里又得意又自傲,对紫薇这个朋友更是欢喜。立即起身,要带着紫薇和金锁回大杂院。小燕子在前头带路,紫薇主仆跟于其后,金锁悄声问紫薇道:“小姐,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为什么不住客栈,要去大杂院?小燕子这样的,能帮小姐什么忙?还有啊,那个大杂院,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啊?” “你放宽心。”紫薇淡淡的瞥了金锁一眼道:“小燕子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透,她没有城府,用不着担心她会骗你。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自然有用意。” “小姐,你就对奴婢实说了吧。免得奴婢忧心。” 紫薇望着小燕子一蹦一跳的背影,低声道:“小燕子对京城很熟,一定知道不少消息。比如,皇上什么时候会出宫避暑,离宫秋猎。而且,她的身手不错。或许,会对我有用处。你可别得罪了她。” 金锁不服气的瞪了小燕子一眼,但也知晓不能违逆紫薇,只得咬着唇应下。 小燕子把紫薇、金锁带入大杂院,院内的老老少少对两人都不友善,冷冷的看着她们也不说话。小燕子不会看人脸色,把柳青、柳红拉上前,替他们介绍道:“这是紫薇,这是金锁,她们是来京城认亲的。不过,一直没找到人,现在盘缠快用光了,我看她们可怜,把她们接来大杂院。柳青,让她们和我住吧。” 众人听了小燕子的话,脸面更阴了几分。紫薇朝金锁抛了个眼色,金锁会意的从衣袖里掏出两锭白银,递给柳青。柳青没有接,疑惑的看着金锁道:“这是干什么?” 柳红也不解了,凝眉冲着金锁道:“你们既然有银子,为什么不住客栈?” 紫薇朝柳青兄妹俩盈盈一拜,解释道:“我们方才在路上遇见小燕子,亏得小燕子提醒,我们还以为穿了男装,别人就看不出我们是女儿家了。小燕子跟我们说了,你们大杂院的事。我想着,与其花钱住客店,不如在你们这里找个住处,这钱算是住房的费用。” “这……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可以好吃好住大半年呢!”柳红目光复杂的注视着紫薇道:“我们这里可没有客栈好啊。而且,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是因为听小燕子说,你们过的不容易,才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其实,这钱也是要花的,不如用在大杂院里,给大家添点衣物。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 众人听紫薇这么说,恼怒的脸上挂上笑容,也不再用白眼看紫薇主仆了。纷纷冲紫薇点了点头,各自散去。 “这……” 柳青、柳红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是收还是不收。小燕子哪管他们想什么,觉得两人太不干脆,她一把抓过金锁手里的银子,塞入柳青怀里道:“拿着吧,去买点米和面,要不然又得断粮了。” 柳青不好意思的拿着银两,摸了摸头傻笑道:“我是柳青。”接着,他又指了指柳红,“这是我妹妹,柳红。” 紫薇点头微微倾笑,彼此见过礼,柳青也不再矫情,实说道:“紫薇姑娘,你这银子给了我,我可要用了。” “你用吧,不必在意。我说了,把它当作房钱。多备些米,不要让大家饿着。” 紫薇的话赢得了柳青、柳红的好感,他们把两人迎入屋里,倒了茶水,请紫薇主仆坐下问:“听小燕子说,你们是来京城认亲的?” “是啊。这段时日的奔波,我已经有点头绪了。”紫薇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反而旁敲侧击起京城里的事,其中参插几句关于紫禁城动向的疑问。 柳青等人不疑有他,只要知道就尽数相告。紫薇虽然得知了许多消息,可惜对认亲都没有用。紫薇怕多问了,对方起疑心,只能先按下不提。 “小姐,我们真的住下啊?”到了卧房内,金锁悄悄问:“小姐,难道你不怕是贼窝?” “怕什么?刚到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他们都不想我们住下呢,怕我们白吃白住。”紫薇拍了拍棉被,坐于木床上道:“如若他们是贼窝,我们两个小女子来,他们岂不是求之不得?何必使脸色呢?而且,柳青、柳红也是木呐的,不可能是奸猾之人。我们现在,就要结交这些地头蛇,好弄清京里的动向。” 金锁无奈,只得听从紫薇的安排。 紫薇当晚睡在小木床上,总觉得小燕子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只是想不起到底再哪里听过。她推醒一旁熟睡的金锁,问出心中的疑惑。金锁摇头说没听过,也不曾见过这等无礼的女子。紫薇暗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便没有再深思。 之后几日,紫薇和金锁装作出门寻亲,打探着紫禁城里的消息。小燕子则跟着柳青、柳红卖艺。晚上回来,紫薇往往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小燕子为了安慰她,不停说些有意思的话,或是街头听到的传闻。 有一条消息,引起了紫薇的注意。小燕子说,两天后,乾隆皇帝就要出宫,去西山围场狩猎了。对紫薇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把握住。紫薇深知,自己不可能从正门闯入围场,那么只有走僻径小道了。紫薇向小燕子打听,求小燕子带她去围场周围看看,让她也沾沾皇家的福气,说不准能转了运气,找到亲眷。 小燕子经不起紫薇的哀求,天一亮,就带着她和金锁去了西山围场。到了围场边缘,紫薇很是失望,她的眼中到处是高耸的岩壁,怪石嶙峋。根本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攀爬上去的。 紫薇试了许久,仍是未能爬上一丈高。每每跌下之时,岩石蹭破了她的膝盖,疼痛难言。紫薇计算着做个长梯子,可是后天就是围猎的日子,只怕来不及。再者,这样的梯子该多长?太引人耳目了,如何把它搬到西山围场?即便梯子搬来了,爬到山顶,还要下去围场的。难道,要把梯子再搬到另一面去?这么长的梯子,要怎么搬? 紫薇摇了摇头,心道,就算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爬进去,恐怕皇帝来之前,围场内仍要重新搜查的。她能躲得了吗?或许,会被当作反贼,当场绞杀了。紫薇左思右想,没有想到可行的方法,直到她看到了一旁托着金锁爬山的小燕子,计上心来。 紫薇催促小燕子回大杂院,并让金锁去买香烛。紫薇进屋拉着小燕子的手,满眼含泪道:“小燕子,今天谢谢你带我去围场。自从我认识了你,我一直把你当作姐姐。我觉得小燕子你武功好,人又慷慨仗义,如果真是我姐姐就好了。” 小燕子喜欢听好话,见紫薇这么说,哪有不应的?赶忙接口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结拜成姐妹吧?” “好啊!”紫薇就等她这句话呢!她得了小燕子的应承,让金锁点上红烛,摆下香案。并招来柳青、柳红做了见证,与小燕子跪下磕头,插了香喝了酒,说了誓言。小燕子欢喜异常,晚上与金锁换了房,留在紫薇屋里睡下。 午夜,小燕子听到紫薇嘤嘤啼哭,急忙起身问原因。紫薇按当年看过的话本,合着夏雨荷之事,编出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说罢,她抹了抹眼泪道:“就是这样,我娘临终前,要我上京认爹。我好不容易到了顺天府,才知道紫禁城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我如今走投无路,不知怎么办才好。我认不成爹,我对不起我娘!” 小燕子听得泪流满面,不停地安慰着紫薇。紫薇擦着通红的眼睛,正色道:“小燕子,我娘她叫夏雨荷,我爹就是当今的皇上。” “什么?你爹是紫禁城里的皇上啊?”小燕子惊讶的叫道:“哎呀,难怪你今天要我带你去西山围场,你是想爬进去见皇上吧?” “是啊。可惜,我没用,爬不进围场。”紫薇一把拉住小燕子的手,哭诉道:“小燕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让皇上知道,他在外面还有我这么个女儿?我是答应了我娘的,一定要让我爹认下我。否则,我娘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小燕子抿着唇,思索半晌道:“皇宫进不去,只能等他出来。这次皇上来西山围场狩猎,倒是个好机会。可惜,你爬不了山。” 紫薇心中焦急,暗示道:“是啊,我没用。不像小燕子你,一飞就上去了。” 小燕子闻言,拍手道:“对啊,我能上去。紫薇,你既然和我结拜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要不,我替你去西山围场,把你的事跟皇上说了。” “真的吗?小燕子。你真的愿意替我去?”紫薇抓着小燕子的双手,一脸的感动,水莹莹的眸子望着对方道:“小燕子,闯围场可能有危险的,我不想你受伤。” 紫薇故作放弃,痛心的拒绝小燕子道:“小燕子,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你要是闯围场受了伤,我怎么能安心啊?我就是不认爹,对不起我娘,也不能让你受伤啊!” 小燕子从没遇到过这么为她着想的人,而且还是自己刚结拜的姐妹,想起紫薇往日对她的崇敬,小燕子心头一热,夸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认爹的。这个小小的围场算什么?我小燕子还不把它放在眼里呐!” 紫薇称了心愿,急忙对小燕子说了一通的夸赞。那些着意恭维的话,把小燕子乐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只觉得紫薇是最好的姐妹,是她一生的知己。 次日,紫薇对小燕子说了不少提点,其中就有不少遇到皇上时,该如何应答的话。隔天,紫薇、金锁送小燕子去了西山围场,并把卷轴交给她,目送她登上了岩壁,消失在山顶。 金锁不放心道:“小姐,你和小燕子不过才认识几天。怎么能放心让她去做那么重要的事?” 紫薇淡淡瞅了金锁一眼道:“除了这个法子,你还有什么方法接近皇上?” “可是……”金锁跺着脚,急道:“要是小燕子贪心,自己认了皇上,那我们怎么办?” 紫薇从衣袂中取出一把纸扇,冲金锁摇了摇道:“我并不是没有提防她,信物我还留了一样。要是小燕子真如你说的那样,冒认了乾隆,我也还有一次认爹的机会。” “小姐,你为什么不留下画卷?奴婢觉得那画卷比扇子重要。”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小燕子不会说话,我怕皇上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皇上看到了这幅画,不用她说什么,皇上自然就会明白。”紫薇坐于山石之上,压下焦虑道:“我们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等,等一个结果。” 不提紫薇、金锁在岩壁的那一头如何的焦急,小燕子她登上了山头,抓着藤蔓滑下山壁闯入围场。谁知,还未等她见到皇上,一支羽箭射中了她的胸膛。小燕子昏昏沉沉的,感觉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在她晕迷之前,眼中映入一抹明黄色,她想起紫薇的话,脱口而出道:“皇上,难道你不记得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行了,不用多说了。西门大官人,你和你的小妾,可以退下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对了,我的那些产业,你要是有心那么都还给我。若是贪心,就算我李瓶儿无识人之明,买个教训。”八八定睛与西门庆对视,仰着下巴冷然说道。 八八的风采,让西门庆迷了眼。他是喜欢李瓶儿小鸟依人,好像除了自己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可他更爱如今的瓶儿,一副贵气逼人的样子,举手投足都是那么雍容大气,让他心里痒痒,生出莫名的想要去征服的感觉。 苍霞小笔记写道,这男人哪,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57注定的相遇 “小姐,现在都快酉时了,我们还要等吗?再不回去,只怕进不了城门了。”金锁环抱着寒风中哆嗦的身子,提醒道。她看着紫薇从满面的期盼,随着天色慢慢转为黯然,到如今已是怒不可竭的咬牙切齿。 然而,紫薇虽是一脸狰狞,却没有听她骂过一句话,只是伸出手,让金锁把她扶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城门处走。紫薇、金锁吃了一天的风尘,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回程变得悠长而遥远,累得两人的腿脚直打颤,酸软不已。 金锁眺望着灯火通明的顺天府,到底没忍住怒意。她不能冲紫薇发火,但稍稍的抱怨还是敢出口的。金锁咬着下唇,不满道:“紫薇小姐,奴婢一早就说了,不能信小燕子。你为什么一见到小燕子,就跟着她走呢?还告诉她这么重要的秘密,甚至把重要的信物交给她。” 紫薇本是气恼非常,被金锁一提,反而冷静了些许。紫薇不愿同金锁生分了,毕竟,如今唯一陪在她身边的,能帮着她的就是金锁了。紫薇咽下恼意,解释道:“我们没有法子进宫,想拜托达官贵人捎信,也不可能。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他们都是要查证我们身份的。所以,我们只能等,等皇上出宫。” “你要知道,小燕子就是京城里的地头蛇,她知道的消息比我们多得多。这就是我看重她的地方。”紫薇迎着呼啸的晚风,抖了抖身子,搓着手掌心道:“我也并没有看错她。这不是,皇上来西山围场狩猎,不是就在小燕子那里知道的吗?而且,我当初就想着,她的武艺不错,可能对我有用。这不是?那么高的山头她都爬过去了。” “可是……”金锁急辩道:“小燕子她并没有带人来找我们啊?小姐,奴婢看小燕子可不像你说的那么好。你说她没有城府,依奴婢之见,她是个贪财的,而且极喜欢讨便宜。奴婢只怕她会冒了小姐的名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与其猜测,不如先等着。”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金锁凝眉劝道:“小姐,我们别住大杂院了,干脆想别的法子吧。小燕子要是真的辜负了小姐,恐怕会来夺走小姐的扇子。到时候,小姐你失了唯一的信物,还能认亲吗?” 紫薇冲着掌心吹了口热气,斜视着金锁道:“小燕子她哪里知道扇子的事?你以为我不急吗?我为什么找上小燕子,不就是怕济南城里的人找来吗?住在客栈,哪里有住在大杂院安全?至少,济南来的人休想找到我们。” 金锁饥渴难忍,吞了口唾沫瞄着紫薇道:“那之后我们怎么办?小燕子不见了,回去之后见了柳青、柳红怎么说?” “你不用多话,跟着我说就行了。”紫薇想了想,又吩咐道:“小燕子到底怎么样了,我们还没个数。你要明白,围场里可是打猎的地方。自古刀剑无眼,小燕子这么冒然的闯进去,只怕会被当场射杀了。也许,不是她背叛我,而是她死了。” “要是她没死呢?” 紫薇觑了金锁一眼,冷笑道:“要是她没死,冒了我的名,成了格格。你认为一个没规没矩的小燕子,宫里的人会喜欢吗?而且,小燕子就喜欢活蹦乱跳的,她到了紫禁城里不过一时新鲜,可是宫里的那些繁文缛节,她能适应吗?到时候,怕她哭着吵着要出宫呢!” 金锁怀疑道:“会吗?那可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啊。她舍得出来?” “到底如何,要走着瞧了。不过,我肯定宫里的娘娘、格格是不会喜欢小燕子的,她太会惹祸了。”紫薇垂目抿唇,舔着干涩的嘴角道:“小燕子,你别看她好像是个傻子,其实,她祸害起人来,可是一柄利器。你说,后宫真能容得下她吗?” 紫薇缓缓摇头道:“我跟小燕子结拜,就是为了让她记得我夏紫薇,就算荣华富贵在眼前,也不能背叛我这个姐妹。可是,你说的也对。小燕子贪心,又不会说话,万一皇上激动之下认错了,她可能会将错就错。” “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给她做了嫁衣?” 紫薇摆手道:“你不用担心。我让小燕子送信,自然把这个顾虑在内。小燕子要是真的认了亲,我想看看皇上会不会去济南查证,知道小燕子是个假的。” “小姐的意思是?”金锁不解道。 紫薇解说道:“我的意思是,先让小燕子去探探路。要是皇上对夏雨荷有愧疚之心,自然什么都不查,就认下了。” “会吗?” “怎么不会?”紫薇笑道:“夏雨荷在济南大明湖畔,等了他十八年,为了他名声尽毁,为他生下女儿,含辛茹苦的养大。直到死了,才让女儿上京,把她托与生父。一个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就是脸面。夏雨荷这么给他长脸,足足等了他十八年,还有什么值得他怀疑的?” 金锁听着紫薇的说词,慢慢点着头,随即又提问:“要是皇上去查了呢?” “要是他真去查了,我们就见机行事。纸扇在我手里,那也是一条路子。”紫薇思虑片刻道:“你发觉没有?别院里看门的婆子认错了我,连夏雨荷都以为我是她女儿。守门的婆子可能不知道那私生女的长相,但是,夏雨荷为什么也不知道?” “小姐,夏雨荷她疯了啊。” “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你往日看那私生女冷淡的样子,她会去迎合夏雨荷吗?她连她的外婆都打压,这么不敬尊长的野种,会有心陪一个疯子吗?”紫薇拢了拢衣衫道:“夏雨荷的样子,一看就明白,疯了好多时日了。你说,她能把信物的事告诉那个小畜生吗?要知道,她可是八岁就被接到大宅了。或许,这贱人根本不知道她爹是谁,更不知道信物的事。” “这……”金锁摇首道:“这不可能吧?她会不知道?就算夏雨荷不告诉她,夏老爷也会告诉她的。” 紫薇冷嘲道:“错了!我之所以这么分析,是因为那小畜生根本没动作。你想啊,若是你知道你的爹是皇上,而信物在你娘那里,你娘疯了,你还放心让她保管信物吗?” “这……”金锁自问,确实无法反驳。 “而且,外公是不会把身世告诉那私生女的。” “为什么?” “外公他不是要靠那小畜生掌管夏家吗?要是那私生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说,她还会甘心呆在一个小小的夏府吗?”紫薇冷哼道。 “这……” “所以,皇上就是派人去济南查证,也未必能问出些什么。”紫薇微微一笑道:“外公要那小畜生掌家,又恨当年拐了她女儿的皇上,怎么肯说实话?最多,问出夏雨荷的女儿,确实叫夏紫薇。如此一来,正巧给我牵了线,还怕认不成爹吗?” 金锁反驳道:“可是,济南城还有个紫薇啊。” “怕什么?只要外公一口咬定,那小畜生不是夏雨荷的女儿,自然就没事了。而且,天下叫紫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手拿信物的,却只有我一个。” 紫薇、金锁你一言,我一语,一问一答总算回到城内。没想,刚跨入大杂院就被柳青、柳红堵在门口。兄妹俩,打量着紫薇主仆,又看了看她们身后,沉着脸问:“你们去哪里了?小燕子人呢?” 紫薇未语泪先垂,带了金锁回屋。急得柳青抓耳挠腮,柳红跟于其后进了屋,冷着脸逼问:“你别哭,小燕子到底去哪儿了?” 紫薇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小……小燕子她去西山围场了。” “什么?西山围场?”柳青愕然狂呼,“小燕子她去西山围场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那里是皇家狩猎的地方吗?她不要命了?” 柳红也锁着眉,浮上焦急的神色,责怪道:“你们怎么没拦着小燕子?” “柳青、柳红,你们怪我吧。都是因为我,小燕子才会去西山围场的。” 说着说着,紫薇的明眸中再度滴落眼泪。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柳青兄妹俩想骂出口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只是用眼角望着紫薇,一脸的不善。 “这不能全怪我们小姐,小燕子她……” “你别说了!”紫薇拦住金锁的话头,哭诉道:“前天,我和小燕子结拜之后,觉得不该有事瞒着她。就对小燕子说了我的身世,说我上京是为了找我爹来的。可我爹在紫禁城里,我进不去,没有办法认爹。” “小燕子就说,今天皇上要去西山围场狩猎,让我去闯围场认亲。我听了很心动,毕竟,我来了京城大半年,好容易碰到这个机会。我就跟着小燕子去了。” 紫薇苦着脸,自责道:“可是我没用,要入西山围场,就要爬过围场边缘的山石,我怎么也爬不上去。结果,眼看就到正午时分了,小燕子就说她替我去。我知道闯围场很危险,里面的人都在打猎,刀箭不长眼睛。就算我要认爹,可也不能让小燕子去冒险啊?” “可是,可是……”紫薇一脸的难言之语,金锁会意的点了点头,替她说道:“可是小燕子打定主意,要为我们小姐去认爹。我们劝也劝了,拉也拉了,可是哪里拦得住她?小燕子拿了我家小姐的信物,翻过山崖去了围场。我和小姐急得要命,一直等在围场外,直到现在才回来。” 紫薇哭啼道:“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回来看看,希望小燕子已经回来了。可是……” “哥。”柳红回头望着柳青道:“你说,小燕子会不会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了?” “难说啊!”柳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气,随后又看向紫薇没好气道:“你究竟认的什么亲啊?” 紫薇淌着泪水道:“我是来京城认我爹的,我爹就在紫禁城里。” “紫禁城?难不成,还是当今圣上?”柳青翻白眼道。 “是。”紫薇点头道:“我的爹就是皇上。” 柳青、柳红吃惊非小,不过他们到底是从小走南闯北的,很快镇定下来,询问道:“你不是说笑吧?有些话,在京城里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胡说。”紫薇一面哭泣,一边把之前对小燕子说的故事,又重新对柳青、柳红说了一遍,引得兄妹俩也是一阵嘘唏。 柳青、柳红见紫薇凄苦,又同情她的身世,压下了心头的不满,问道:“那你之后怎么办?” 紫薇摇头道:“现在,我的事不要紧,当务之急是找到小燕子。我明天一早,就到衙门口去打听,希望小燕子她没事。” 柳红、柳青听着紫薇的话,觉得小燕子没有认错这个妹妹。若是换了一个人,失了认爹的信物,哪个不着急?何况,紫薇的爹还是皇上,这泼天的富贵,在紫薇眼里竟比不上小燕子的安危,这是一份怎样的手足之情?柳青兄妹俩闻言稍感安慰,反而劝解起紫薇道:“你别担心小燕子,她吉人天相,每次遇险都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是啊,小燕子人那么机灵,能有什么事?别自己吓自己了。” 说罢,留着柳青劝解紫薇,柳红出门端来了饭菜,让紫薇主仆俩吃了歇息。柳青、柳红走后,金锁小声问:“小姐,你为什么把认亲的事告诉他们了啊?” “为了以防万一啊。”紫薇躺上床,命金锁揉着腿脚,解说道:“小燕子若是有意顶了我的名,认了皇上。那么,她有一件信物,我也有一件,谁说的清呢?柳青、柳红和小燕子是认识的,自然会偏帮着她。现在我把事说开了,他们自然同情我。要是小燕子冒认了我的爹,他们只会偏向我,认定小燕子对不起我,这也是一股助力。你要明白,在小燕子心里,柳青、柳红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可是,他们不会把小姐的事乱说吗?” “放心。柳青、柳红不是多嘴的人。” 金锁回想着柳青兄妹往日的行径,也暗暗点头,认为紫薇说的不差。之后,两人无言,一直睡到天明才起身,随着柳青兄妹,一起去各个衙门打听情况。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小燕子的线索。 柳青、柳红急得上火,紫薇和金锁也吃不好睡不香,直到一个月后,听说皇上要去城外的天台,祭天酬神。紫薇等人赶忙起了个大早,等在街边看着,是不是能有什么发现。 哪料,紫薇四人竟看到小燕子坐在宽敞的御驾之中,对着百姓招手。紫薇瞅着小燕子欢快得意的神色,双手慢慢握拳指甲抠破了掌心。是的,她是有心利用小燕子去闯围场,但是,她怎么甘心,小燕子反而因为她的利用成了格格呢?紫薇眯起眼,看着沿路过去的官员,垂眸一思,即刻推开道路两旁的哨位,咬牙冲上街道,大喊着冤枉。 惊了圣驾,侍卫们可要担罪责的。他们一怕紫薇是反贼,二怕闹得不可收拾,搅了皇上的兴致因而降罪。为此,哪里容得紫薇的放肆,纷纷上前对着她拳打脚踢。 紫薇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怎么肯住口?皇上既然带着小燕子祭天,自然是没有查她的身份。看来,皇上对夏雨荷还是有一份愧疚之心的。如果,皇上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认爹被人骗,被守卫殴打,他能不心疼吗?紫薇对自己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拼命扯着嗓子大喊,就算被踢破了嘴唇也不停口。 “这是怎么回事?” “回福侍卫。这个女子擅闯街道,满口喊冤。卑职们怕惊扰圣驾,想把她拉下去,不想惊动了福侍卫。” 被福伦遣来查探的福尔康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紫薇。紫薇仰起脑袋,双眸含泪的恳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告诉皇上,我才是格格,小燕子是假的。” “你说什么?”福尔康神色突变,跳下马来走近紫薇。 紫薇擦着嘴角的血渍,用带血的双手抓紧福尔康的裤脚,哑着嗓子道:“求你给皇上捎一首诗,雨后……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说罢,紫薇注视着福尔康惊讶的脸色,恰如其分的昏倒。紫薇看福尔康的表情就知道,福尔康听过这首诗,明白这首诗的出处。紫薇闭着眼睛祈求,求老天一定要让自己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福尔康在还珠里就被叫成福侍卫。我也就延用了,一来本家不好找,二来,他家也是包衣。可以用福姓,比如康熙年间有名的曹家也是包衣,姓曹。 在这里祝大家十一假日愉快! 58无可挽回 “小姐,你说这福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了你的话,看了你的扇子,也不说把你送进宫里,反倒关在他们府内。”金锁为紫薇倒了杯茶,悄声道。 紫薇这些天也在嘀咕。当日,她被福尔康带回福家,等他们祭天回府,她被请入大厅诉说了自己的冤屈。坐在上位的福伦,对她还算客气,知道了自己的遭遇后,满嘴的安慰,却绝口不提为她禀明皇上的事。而他身边的夫人,亦是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紫薇多次自问,福家究竟在等什么?为什么不把她送去见皇上?紫薇觉得对方似乎在顾忌什么。但是,听说福尔康已经审问过柳青、柳红了。那么,他们应该可以确定自己是真格格了,为什么还如此犹豫不决呢? 紫薇想不明白,福家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事告诉皇上。毕竟,为皇上找到流落在民间的女儿,那可是大功一件啊!为了小燕子?显然,不可能。不管皇上多喜欢小燕子,与他们何干?福家能有什么好处?但,若是自己进宫就不同了,因为她是福家救的,福家自然会得恩宠。 正在紫薇百思不解之时,金锁轻声道:“小姐,如果福大人没有为你出头的意思,我们住在这里,可不是长久之计啊!今天,奴婢见那夫人看奴婢的眼色,很是奇怪。” 紫薇的掌心微微冒出冷汗,颔首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我做的太鲁莽了。福家要是保了小燕子,只怕不会留着我们。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那么糟。金锁,晚上我在窗口弹琴,你偷偷出门,躲在书房外,听他们说些什么。记住,行事小心,不要被人察觉了。” “是,小姐。”金锁为了自己的命,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用过晚膳,金锁装作不舒服,紫薇让她早些歇息,留下福家的丫鬟伺侯。金锁进了睡房,把枕头藏入棉被充作自己,并拉开窗户从中爬出去。出园子的拱门处,有婆子把守,金锁抛出一锭碎银。银子击上青石板的清脆之声,引来了看门婆子。 婆子看见地上的碎银,哪管是怎么来的,满面欣喜的低头拾取。金锁趁婆子低头捡银子的当儿,快步穿过拱门,往正院而去。金锁从怀里取出盘子,放上几个园子里摘的果子,低着头装作福家的奴婢,跟于主院内伺候的奴婢身后,大大方方的进入主院。进了园子,金锁猫着身子躲开人流,悄悄来到书房外藏在阴影中,听着屋内的谈话。 金锁愈听愈是吃惊,压下了心头的不安,悄声离去。她托着盘子离开正院,到了偏园,那婆子竟还低头找着银子。金锁赶紧抛出两块碎银,投的较远,婆子在月色中追逐而去。金锁乘机进门,从窗外爬入卧室,一头栽倒于床榻之上。 金锁喘着粗气,心里不是没有懊悔。自从她跟着紫薇离开夏府,一路上担惊受怕,今夜这般的事,更是在用性命冒险啊!可是,夏雨荷的死,冒认皇亲之事,牵扯上一样,就是死罪呀!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跟着紫薇,走向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待三更时分,金锁溜进紫薇房里,叙述着她偷听的话。紫薇心惊不已,得知福家为了保住令妃,才不敢把她的事大白于天下。 “小姐。”金锁沉声道:“听福伦的意思,他们一家是靠着令妃娘娘的。如今,令妃娘娘和皇后正斗的厉害,而小燕子能成了格格,里面好像也有令妃的推波助澜。福家怕说出小姐的事,会让令妃被皇后抓住把柄,害他们一家跟着失势。” 紫薇听着金锁的话沉默不语。 金锁见紫薇不说话,又续说道:“还有,那个叫福尔泰的,他好像很喜欢小燕子。说小燕子认了皇上,肯定是无心之过。还有啊,他的意思是,最好逼你离开,一生也不能再认亲。” 紫薇咬着红唇道:“那福伦怎么说?” “福伦说,要是帮小姐认亲,恐怕会死很多人。首当其冲,就是令妃娘娘。他们一家也逃不了。” 紫薇无力的靠于床头,心下惊惧交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福尔康的脸浮上她的心田,紫薇赶忙问道:“那福尔康呢?他有什么表示吗?” “福尔康倒是一直为小姐说好话。只是……” “只是什么?”紫薇追问。 金锁摇首道:“只是,福伦提到令妃娘娘,他就闭嘴了。” 紫薇躺在床上想了想,握拳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能退只能进。而且,要我这时候放手功亏一篑,我怎么甘心?金锁,明天开始你仔细找出一条出府的路线,让我们随时可以出门,躲过福家的人。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好了,你去睡吧。” 金锁领命而去。紫薇仰躺着思量道,福家的人对她们都没有善意,只有福尔康对她另眼相看。就算日后逃出福家,她也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路子。而且,有了一个福家做拦路虎,她认亲的事就更难了。可能,她一有什么不妥的举动,福家就会杀人灭口。那么,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至少,也得有个依仗,让自己保住性命啊!或许,福尔康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次日,紫薇弹起古筝,唱起平日闲作的歌词。果然,引来了福家大少爷。紫薇扭着袅袅的身姿,向福尔康道谢。她特意哭红了眼睛,哀怨的表示自己对小燕子是生气的,但气过之后,想起小燕子的为人,只怕认亲的事,并非是有意为之。 福尔康听着紫薇的说辞,觉得她果然不愧是皇上的女儿,气质高贵心胸又大度。急忙安慰了紫薇两句,让她先宽心。 紫薇笑着说,自己并不在意荣华富贵,这次上京主要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小燕子冒认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气愤于小燕子欺骗了自己,觉得自己对小燕子掏心挖肺,换来的却是背叛。如今,皇上认了小燕子,让她知道皇上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娘亲,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她而今只想知道,小燕子是不是骗了自己,并非一定要认亲。 紫薇哭泣着说,她知道如今皇上已经认下小燕子,若是她上前反驳,说小燕子是假的。那么小燕子必死无疑,因为她犯了欺君之罪。紫薇摇头表示,自己从没有害死小燕子的意思,怎么说,她们也是姐妹一场,就算小燕子骗了自己,也只能怪自己太傻。 福尔康听紫薇说完,感觉这颗沧海明珠,既宽容大量,又是体贴人心。他目不转睛的凝望着紫薇,看着她幽怨的弹起琵琶,神情里充满了对亲人的思念,那苦涩的笑容,映入了福尔康的心底。 接着好几日,福尔康都来偏院见紫薇。紫薇与他侃侃而谈,说着书中的趣事,谈论名画诗句。时不时,弹上一曲,或是古筝、或是琵琶,听得福尔康如痴如醉,让他有种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之感。 紫薇的善解人意、紫薇的美貌多情、紫薇的才思与温柔,都使福尔康心动。他再度想起了紫薇的身世,心道,紫薇虽有私生女的名声,但她终究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真正的金枝玉叶啊!若是紫薇成了公主格格,那么……与自己岂不是天铸地设的一对? 福尔康想起他年初在五台山见到的晴儿,再看了看眼前的紫薇,比较之下紫薇更甚一等。晴儿美则美矣,脸颊却略微刻板刚硬,也许是在宫中长大的缘故,做事一板一眼有些无趣。而紫薇的脸蛋,好像是江南水乡养大的妙人儿,是那么清丽妩媚。她的举止,更是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仿佛是翩翩的舞姿,幽雅华贵。 况且,与晴儿谈诗论画,多有不投机之处,但他听了福伦的吩咐刻意迎合的。可在紫薇这里,她却每每说中自己的痒处,好似他们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 福尔康一日复一日这么想着,对紫薇就更上心了,他在五阿哥面前说了不少紫薇的好话。说来也巧,在他眼里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燕子,被五阿哥一箭射中之后。五阿哥对她是体贴入微,事事关照。若不是两人是亲兄妹,皇上又把他们之间的亲密当成兄妹之情,别人看在眼里,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如今,五阿哥得知小燕子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喜上眉梢的同时,更担心她被皇上责罚。这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连五阿哥这么得宠的皇子,也不敢挠皇上的虎须。五阿哥不愿紫薇认亲,怕她害小燕子丢了性命。但也不愿送走紫薇,让小燕子一辈子成了他的妹妹。 五阿哥左右为难之际,福尔康提议五阿哥先见见夏紫薇,再从长计议。五阿哥被劝活了心思,带着小燕子写给紫薇的书信,来到福家。五阿哥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紫薇,开口闭口都让紫薇不要恨小燕子,不要同小燕子计较。 紫薇是女人,而且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哪里不明白五阿哥的心思。她暗暗恼恨小燕子好运的,面上却不显丁点怒意,接过五阿哥的书信。看完之后,夸张的哭闹着说福尔康等人的不是,怪他们没有告知自己小燕子被射了一箭,她痛哭流涕,说着对小燕子的歉疚,讲着这些日子以来对小燕子的思念和挂心。 福尔康也借机说了紫薇的打算,说她并不一定非要认亲,而是想知道小燕子过得好不好,皇上是不是喜欢小燕子。福尔康表示,紫薇上京,不过是想弄明白,皇上还记不记得她的娘亲。 五阿哥、福尔泰都对紫薇的做法很满意,也感动于她对小燕子的宽厚,和那深深的姐妹情意。他们让紫薇留下,口中承诺一定帮她认父,只是为了保住小燕子的命,不能操之过急。 紫薇表示理解,更提出了自己忧心的事。紫薇蹙着眉峰,担忧的看着五阿哥道:“皇上虽然认下了小燕子,但是,宫里就没人怀疑她的身份吗?要是,有人偷偷派奴才去济南查证,查出小燕子是假的,那小燕子岂不是欺君罔上,谁能救得了?” 五阿哥果然变了神色,催着紫薇急问:“那济南城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身世?” 紫薇摇头叹道:“很多啊,他们都知道夏雨荷的女儿叫夏紫薇。不过,见过我的人不多,只有东城君步街的夏府,和隔开两条路外,君子街头的夏家族长一家。” “他们为人如何?” 紫薇闭上眼哭道:“十八年前,他们要把娘亲沉潭,最后看在皇上的信物份上,留下我娘亲一命。这十八年来,我和娘亲相依为命,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的罪。每过一段日子,他们就要来打骂我们母女一番。” “年初,我娘亲病倒了,夏家族人竟然放了一把火,锁了门,想把我和我娘活活烧死在房内。幸亏,放了火之后,他们怕官府追究,立刻就走了。金锁忠心,她砸开门,助我逃了出去。可惜,娘亲她……” 紫薇哭得伤心欲绝,福尔康等人义愤填膺的怒骂着夏家族人,五阿哥问道:“他们难道不怕皇阿玛追究吗?” 紫薇苦笑道:“皇上十八年没有来过大明湖畔,我娘等了整整十八年没有再见过皇上,他们还会以为我娘说的是真话吗?我当初就是赌一口气,也要让他们知道,我娘没有骗人,我娘说的是真话。要不是这样,我娘的一生……又算什么呢?” 五阿哥、福家兄弟闻言,尽皆摇首颓叹,为夏雨荷的不幸惋惜。紫薇在一旁提醒道:“我娘她已经被夏家的人烧死了,你们可不能让小燕子再出事啊!” 五阿哥心头一紧,锁眉点头道:“不错,这确是大事。” “可有谁会去查呢?”福尔泰蠕着嘴道:“皇上都已经认下小燕子了,此事已成定论。” “不。”福尔康仰着头,有些轻蔑的看了福尔泰一眼道:“怎么没有?皇后就是一个。她一直怀疑小燕子是假的,也许,已经悄悄派人去济南追查了。” “那可怎么办啊?”紫薇惊呼道:“夏家族人为了掩饰他们的罪行,很可能胡说八道啊!他们手里可有我娘的一条命呢!” 五阿哥不解道:“紫薇,你当初怎么不报官呐?” 紫薇垂首哭啼道:“我怎么不想报官呢?可是,我娘亲确实是未婚生子,夏家族人说娘亲她玷污了夏家人的名声,要处以族规。这样宗族里的事,官府是管不了的。何况,只凭我一面之词,谁会相信呐?” “是啊!”金锁在一边补充道:“奴婢和小姐连夜逃出济南城,怕夏家的人见到小姐还活着,会再起杀意。哪里敢去报官?” “尔康,你看怎么办?”五阿哥急得团团转,在房内不停地踱步。 福尔康思虑许久,微微摇首道:“这件事,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你马上回宫,把事情告诉令妃娘娘。” “告诉令妃娘娘?”永琪虽然亲近令妃,可是他想,一个后宫的嫔妃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福尔康侧脸啧了一声,好声劝解道:“五阿哥,这事你一定要告诉令妃娘娘。万一皇后对小燕子发难,令妃娘娘也能帮寸一二。你想啊,小燕子成了格格,也是令妃娘娘帮的忙。如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怎么能彼此隐瞒呐?令妃娘娘在宫里那么多年,看的想的都比我们多得多,或许会有什么办法。” 永琪听着福尔康的分析,默默点头,觉得他说的不错。永琪赶忙告辞,迅速回宫求见令妃娘娘。永琪进了延喜宫,向令妃问了安,随后屏退左右,低声叙说了夏紫薇之事。 令妃果然吓得不轻。实则,她已经隐隐有些感觉,知道小燕子不是皇上的沧海遗珠了。可是,她没想到紫薇就在京城里,还寻思着认父。要是紫薇真的出现了,那么自己早先说的那番话,岂不是成了笑话? 皇后就是因为她说小燕子鼻子、眼睛都像皇上,而来延喜宫找碴。当然,此刻没有证据说小燕子是假的,皇上也偏帮着自己,所以躲过了危机。但是,皇后若找人去济南查实了,一状告到皇上那里,那她的罪责可就大了。 一来,小燕子进宫之初,就是放在延喜宫照顾的;二来,皇上也是在她的提点下,认下小燕子的;三者,亦是延喜宫内的奴才,最先喊小燕子格格的。有这样三条抹也抹不去的证据,皇后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乌拉那拉氏一定会说自己为了讨好皇上,刻意拉拢小燕子,其心可诛。并且,在还未查实小燕子的身份前,自作主张命人叫小燕子格格,混淆了皇家血脉。 令妃心道,皇上一时在气头上,也不晓得会不会维护自己。毕竟,是她落了皇上的面子。皇上认错女儿,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不过,只要她见到皇上,她总有办法让皇上解开心结的。只要自己哭一哭,哀怨的说几句,当初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皇上高兴,为皇上分忧。再撒撒娇,亲手沏一杯茶,好声好气的求饶,皇上想起她往日的好,这件事自然就揭过了。 只是,令妃怕的不是皇上,而是远在五台山的老佛爷。她知道,老佛爷不喜欢自己,偏向乌拉那拉氏。如今,抓不到她的把柄,又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让她做大。要是在她手上出了混淆皇家血脉的事,那么,她可以想像,老佛爷将会怎么打压自己。而且,皇上是孝子,老佛爷又握着大义名份,皇上如何能违背太后的意思? 今后,别说后宫第一人的宝座,就是她而今这个位子,只怕也坐不稳了。令妃越想越是心惊,她想干脆将错就错,命福伦杀了夏紫薇,那么一切的危机都解除了。然而,永琪之后的话,使她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夏家族人杀了夏雨荷,这么说,夏紫薇是不得夏家人喜欢的。皇后若是派人去了济南,对方说不定还会让夏家人跟来,指证小燕子。就算用紫薇的命要挟,对方也不会松口的。这可怎么办呢? 令妃扯着帕子,心绪烦乱。她倒没有怀疑紫薇的话,在她看来,紫薇是个傻的,否则能把那么重要的事告诉小燕子,还把信物托付给别人?为此,她是焦急万分,好容易压下烦乱的情绪,送走五阿哥。回头立即让腊月递牌子出宫,去福伦府上请夫人进宫。 一个时辰后,福夫人匆匆踏入延喜宫。令妃见了福夫人,立刻打发了奴才,说了自己的担忧。福夫人闻言,亦吓得没了主张,追问道:“这怎么办呢?娘娘可有什么章程?” 令妃垂目咬着下唇,好半晌才道:“你们府里还养着门客吧?” “是。”福夫人点头应道:“多亏了娘娘往日的赏赐,娘娘放心,你要做什么只管吩咐。” “那好。”令妃抬起锋利的眸子看向福夫人,坚定道:“多派些人手去济南,务必截住其他去济南城问讯的势力。” “抓住之后呢?” 令妃反手为刀,做了个砍杀的姿势。沉声道:“连着君步街、君子街上的两个夏家,一并解决了。记住,不要留下后患。” “是,娘娘。”福夫人听得心田发颤,但是,她向来以令妃为主,自是不敢违逆。何况,这确实是令妃唯一的生路。福夫人想起紫薇,又道:“娘娘,那么夏紫薇呢?是不是也……” “不。”令妃左手点额,想起小燕子进宫以来闯的祸事,怕还有疏漏的地方,是自己不知道的。留着夏紫薇也算是一个筹码,万一东窗事发,也好把她推出去顶着。而且,听说夏紫薇也是个软绵的,一定能为自己掌控。要是小燕子惹事牵连了自己,这夏紫薇或许还能用上一用。 想到此处,令妃回视福夫人,正色道:“留着紫薇,好好款待她,不要让她和你们生分了。” “娘娘这是?”福夫人觉得奇怪,令妃娘娘不是一直说行事得斩草除根吗?为什么留下夏紫薇这个祸患呢? 令妃解释道:“你不知道小燕子是什么德性,每天上窜下跳的没个安稳,又口无遮拦,我怕她自己把事情说漏了嘴。” “那娘娘何必再遣人去济南呢?不是多此一举?”福夫人不解。 “怎么会多此一举?”令妃挑眉道:“就算是说出实情,也要我们这边的先说了,才能顶住风浪啊!那也叫将功赎罪。要是被皇后他们抢先了,我们就是负荆请罪,也别想让皇上恕罪了!好了,你快去吧。事不宜迟,可不要让皇后真把济南的人接来对质啊!” “是,奴婢告退。”福夫人出了宫,回府向福伦那么一说。福伦立时派人往济南不提,他又招来福尔康、福尔泰狠狠骂了一顿,怪他们行事没有先告知他这个阿玛。 福夫人也觉得不妥,毕竟令妃娘娘远了一层,他们可是福尔康、福尔泰的亲生爹娘。今天的事,儿子居然越过他们,去求令妃娘娘。幸亏,如今的事令妃娘娘也陷足其中,要是福家犯了事,只怕会被令妃娘娘舍弃。福夫人可是深知令妃娘娘的手段的。 福夫人晓得这些天,大儿子老是往夏紫薇的园子里走,怕是喜欢上紫薇那个丫头了。今日的事不与她和福伦说,反而先告诉令妃娘娘,是福尔康想让宫里的人知道紫薇的存在。福夫人看不起紫薇的身份,但若是皇上认了她,或许…… 福夫人刚想到此处,忽然有丫鬟进门禀报道:“夫人,紫薇和金锁不见了。” “什么?这事是真的?”未等福夫人质问,福尔康冲上前发难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们吗?怎么会不见了?” 福伦、福夫人也是心急,怕紫薇、金锁失踪的事,引得节外生枝。 福尔康焦急道:“阿玛、额娘,我出去找人。”说罢,也不等人回言,立刻冲出了厅门。福尔康千辛万苦的追寻,找了好些天,终于在幽幽谷找到了紫薇主仆,福尔康激动的抱住紫薇,两人述说着相思之苦。甚至萌发誓言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正在两人发誓温存的当晚,济南城的夏府正上演着惨绝人寰的惨案。当有人赶到药王谷禀报紫薇之时,一切都晚了。紫薇面对的,是一片烧毁的赤地,和一具具乌黑的焦尸。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什么,要我们退下?你以为你是谁啊!”潘金莲柔胰插腰的喝道:“还有,官人既然纳了你,你就是相公的人,你的东西自然都是相公的,还想要回去,难道去便宜你的奸夫吗?” 八八根本不理潘金莲的叫嚣,转朝西门庆道:“你是不是也要我说,我瞎了眼,看错人?” 西门庆既不想把入口的财吐出去,更不愿李瓶儿就此看轻自己,陪着笑脸道:“瓶儿,只要你跟我回去,你的东西我分文不动的还给你。” 众人想,西门庆这也算曲线救国了。可是坚决要离开他的八八会妥协吗? 59承诺 “紫薇啊,你的身子还虚着呐,可不要太伤心了……” 当柳妈得知夏府走水的噩耗,差人来药王谷禀报紫薇之时,石无嗔怕孙女有个闪失,遂跟着紫薇前往。他来到夏家大宅的残墙断壁前,看着墙内烧焦的尸首,不由得一阵唏嘘。 石无嗔心道,紫薇的身子失血过多,又输出了太多的真气,时下是气血两亏之症,正是该好好调养身子的时候。若此时大悲大怒,不仅伤了心神,使得病症难愈,更怕伤了底子,让这病根一辈子跟着紫薇,难能痊愈啊! 可是,石无嗔刚劝说了一句,又叹着气闭上嘴。眼前几乎是灭门惨祸,别说紫薇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就是他自己,要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恐怕也压不住心中的哀伤与忿恨。劝解的话说的容易,可除了心如止水之人,有谁能做到呢? 但紫薇并不同他想像中的那般悲伤哭号,她甚至没有掉一滴泪水,只是沉着脸唤来一旁的人询问。若是换了两个月之前,石无嗔一定认为紫薇是个冷心冷肠之人,连家人死在面前都不哭不闹,冷血至极。可是,石无嗔曾亲眼看到紫薇为了救温温,宁可身死也要孤注一掷的决心。既然,紫薇对一条狗都那么好,何况是她的家人? 石无嗔心想,自己这个孙女怕是太伤心了,一股怨气憋在心头,反而悲痛过度,以至于无法落泪了。他刚欲凑近为紫薇把脉,紫薇却招过一旁的小厮询问,石无嗔只能站在旁侧,待紫薇问完了才上前为她症冶。 “别哭了!”紫薇斜视着灰头土脸的柳妈等人,问道:“柳妈,府里还有活着的人吗?” 柳妈擦着通红的眼睛,摇头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紫薇回头看着周围破败的街道,瞅着四处飞扬的烟雾,睨视着不远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亲人,耳畔听着柳妈的叙述。 “小姐,我本是在城外大宅的,今早听方哥儿说城内起了大火,心不住的跳。命人打听了,竟是君步街和君子街上起的火,说是两条街道旁的屋子都被烧了个干净,急忙派人知会小姐。”柳妈说着说着又落下眼泪,哽咽道:“我带着鹦哥她们跑来一看,整个夏府都烧没了,呜呜呜……” 紫薇细看着被衙役们抬出的尸首,命春丫头几人过去一一对认,丫鬟们吓得惨无人色,却不敢在这时候触怒紫薇,只能压着恶心,确认那一具具焦尸。紫薇拉过柳妈,悄声道:“春丫头、黄鹂她们怎么会在你那里?不是让她们守在夏府吗?” “这……”柳妈不知说什么好,黄鹂和春、秋两个丫头确实是她命人带去外宅的。她是违背了紫薇的意思,擅自做了主张。不过,却因为如此,救了三条人命,这般算来却不知是对是错了。 “嗯?”紫薇冷眼瞥向柳妈,哼着鼻音。 柳妈心底一颤,深知紫薇此刻的心情,赶忙回道:“我想,以后小姐若是上京,黄鹂她们几个丫头,小姐定然是要带着的。如今正巧有嬷嬷在,想着让她们学学礼数。虽然小姐不在府中,但是夏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收买了,想来不会起什么风波。所以,我才自作主张,把几个丫头接了去。” 听着柳妈的话,紫薇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悔意。实则,她从不把夏府的家财看在眼里,也未想过要听夏老爷的摆布去成亲。她想做的事,已经在她的策划下慢慢成型,她已经不需要靠夏府的势力,来庇护自己了。 可是,夏老爷是她此身的外公,对她有抚养之恩。紫薇本想在夏老爷有生之年照顾他,直到他故去之后,把夏府的财产留给夏兰心。紫薇这辈子是不准备成婚的,她只能愧对夏老爷的期盼了。何况,她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夏家人,她是胤禛、她是雍正,不是弘历的私生女,不是夏家的夏紫薇!让她以女儿身委身与他人,实在太难太难了! 不过,夏家还有夏兰心,夏兰心才是夏老爷的外孙女。紫薇知道夏兰心对她不怀好意,但是,兰心确实没能真正伤害到她。如果,夏兰心得了夏府,紫薇确定她会招婿,那么生下的孩子自然姓夏,也算全了夏老爷的心愿。 谁知,前后不过两个月,夏府已家破人亡。紫薇闭上眼睛,默默长叹了一声,她心头有些酸楚。此生,夏老爷是她的外公,虽有利用她的打算,却从未违背过她的心意。这九年来,夏老爷对她的关怀,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在日复一日中,她也慢慢把夏老爷当作了亲人。然而,她却没能见到夏老爷最后一面。 “啊!”旁侧认尸的几个丫鬟惊声尖叫。 紫薇眉峰一凝,质问:“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小……小姐,你看……看老爷啊!”春丫头等人散开,指着地上的一具尸首。 紫薇疾步上前,垂目看向焦尸。夏老爷的双臂俱被烧毁,但那张脸却没有多少伤痕,显然,夏老爷临死时用胳膊遮住了颜面。只见夏老爷瞪着双眼,陷在那张僵硬的脸庞之上格外可怖。 紫薇跪倒在夏老爷身旁,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赶紧跟着跪下,紫薇伸手欲合上夏老爷的双眸。谁知,紫薇的掌心在夏老爷的脸上贴面抚过之后,双眼却没有合拢,仍是睁得大大的,空虚的望着苍穹。 紫薇心中不解,柳妈悄声道:“小姐,恐怕老爷是有心愿未了,所以不肯闭眼。” 紫薇闻言手掌一顿,她是个信佛的,无况到过阴司,倒也认同了柳妈的话,说道:“外公放心,我会好好掌管夏家的。”说罢,手心再次从夏老爷面上贴着拢过。 然,夏老爷仍未合眼。 “小姐,老爷担心的,只怕是小姐的婚事。”柳妈提醒道。 紫薇信佛,自然相信因果,无法达成的事,她从不轻易许诺。但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让夏老爷死不瞑目吗?那么石无嗔会怎么看她?柳妈将多伤心,奴才们又会多心寒呐? 紫薇跪着良久未语,石无嗔怕紫薇久跪伤身,方要走近搀扶她起身,只听紫薇微微叹息着道:“外公放心,紫薇一定会找个好夫婿,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让他姓夏。”说完,再度伸手抚向夏老爷的眼眸,当紫薇的手掌离开之时,夏老爷已经合上了双眼。 奴才们也曾听说夏老爷这样的奇事,而今亲眼所见,看夏老爷对紫薇的牵挂,就连他死了也不能放心,皆感动的流下泪水,一个个放声哀嚎着。紫薇在石无嗔的扶持下站起身,让方哥儿去棺材铺下单。 方哥儿去了稍歇便回,禀告紫薇道:“小姐,济南城所有的棺材铺都没有存货了,我已经让人去邻县购置了。” “嗯。”紫薇穆然颔首,随即询问:“知道昨夜这两条街上死了多少人吗?” 方哥儿赶紧点首道:“小姐未到之时,我已命人查过了。死者,共有是二百十三口。” “二百十三口?都是哪些人?” 方哥儿看了紫薇一眼,没敢说。 紫薇知晓方哥儿是怕自己伤心,摆手道:“你尽管说。” 方哥儿跟了紫薇这些年,深知紫薇的脾性,去了顾虑道:“除去小姐府上的七十二人,还有君子街头夏宗家的七十八口,另有四百二十三家走水,六十三人丧命其中。” “也就是说,我府上和夏宗家占了大头?”紫薇冷然的勾起嘴角。 “小姐,我看此事有蹊跷。”柳妈低声道:“我们夏家那么大的宅子,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些小家小户反倒……” “我明白。”紫薇止住柳妈的话头,心道,不仅因为灭门惨祸,更让她在意的是,君子街头族长一家,竟也一个不留的全葬身火海了。紫薇这么一想,立刻命人翻看死者的手掌。果然,有不少人的手背上,附着刀伤。 “小姐,这是?”柳妈瞧着那血肉模糊的掌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未等紫薇解释,鹦哥儿神色古怪的转身回禀道:“小姐,奴婢已经点过人数了。与方哥儿说的一般无二,确实是七十二人。不过……” “不过什么?” 黄鹂争先说道:“小姐,府上除去小姐和奴婢们,共有七十四口。” “少了哪两个?” “是兰心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白芍。” “小姐……” 柳妈刚想说什么,紫薇右臂一抬,竖起掌心道:“不用多言,我自有分晓。”紫薇喊过方哥儿,命他租下车马行所有的马车,给出三倍的价钱,把死者运出城,送到偏庄停灵。并让方哥儿买些草席,把夏宗一家遮一遮,赶明儿买了棺材一并葬入夏家祖坟。 “紫薇,你身子不好,别多想了。”石无嗔在一旁看着紫薇冷静的处理丧事,心下感慨着孙女的不易。想她年纪轻轻就能忍住丧亲之痛,并如此果断的发令行事,吃过的苦可想而知。石无嗔怜惜紫薇,觉得她出生至今活得太累,有心劝她好好歇一歇,可这灭门的丧事,如何使人放心,叫她不要追查呢? “春,我出门之后,府里发生过什么事?”紫薇看着方哥儿等人把尸首一具具抬上马车,唤来春丫头悄声问。 春丫头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老爷让夏管事把奶奶身边的竹琴,拉出府发卖了。” 竹琴么?紫薇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又追问:“夏兰心、白芍离府,你知不知道?” 春丫头摇头。 “外公有没有召见过赵姨太?” “有过。”春丫头点头道:“就在小姐出府的第二天,夏老爷让姨奶奶去见过他。” 自己离开的隔日,外公就见了禁足的赵姨太,究竟为了什么事?紫薇心有所思的问道:“赵姨太从外公那里出来后,脸色怎么样?” “好像很高兴。听芝院的人说,姨奶奶回去后,找兰心小姐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可是,兰心小姐却发了一通脾气。”春丫头咬着唇仔细回忆,好半天才想起来道:“对了,姨奶奶还问老爷讨要了,伺候兰心小姐的贴身丫鬟的卖身契。” 紫薇暗思道,赵姨太如今一心扑在夏兰心身上。能让她高兴的,自然是兰心的事。可兰心能有什么事?紫薇想到这几年,赵姨太差遣嬷嬷四处打探,为兰心的婚事操心……紫薇默默颔首,看来,夏老爷找赵姨太商量的,十有*是夏兰心的婚事。 如此一来,赵姨太回芝院和兰心长谈也说得通,至于,夏兰心为什么生气。自是她眼高手低,对婚事不满意。紫薇知道兰心孤芳自赏,对小户之家万般瞧不上眼。但而今,除了小户人家,哪里愿意娶一个被砍头的罪妇之女?夏老爷说合的人家,自然不会有多好。而夏兰心不愿意,会怎么做呢? 紫薇想到春丫头说的卖身契,垂目点首默然思量,她合着夏府缺失的人口,得出夏兰心带着白芍逃婚的结论。只是,她一走,夏府就遭灭门惨祸,岂不是太巧合了? “小姐。” 紫薇斜视着春丫头道:“你又想到了什么?” “老爷找姨奶奶说话的次日,别院的管家来过。”春丫头怕紫薇不明白,补充道:“是雨荷夫人住的别院。” 紫薇心头一凛,疑问:“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春丫头摇着脑袋道:“不过,当日姨奶奶搀着老爷找过大管事,别院的管家也在。之后,老爷让姨奶奶禁了足,连带她园子里的丫头都不能出芝院。” 原来府内出了那么多事。紫薇默默叹了口气,暗怪自己不该掉以轻心。其实,她本是存着把夏府丢给兰心的意思,当然不会对夏家的事有多上心。在夏府,她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夏嬷嬷母女、夏霜芝、郑同,哪一个不是自寻死路?而夏兰心,她之所以没有斩草除根,就因为对方是夏老爷的亲外孙女,她才刻意放过,想为夏老爷留住这条命脉。哪知…… 紫薇俯视着赵姨太面目全非的尸首,想着竹琴、夏兰心、别院管事这三者的联系,再次环顾眼前破败的夏府,吩咐道:“去别院。”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算了,就当买个自在吧。”八八摆手示意西门庆可以走了,心里嘀咕穿的不是时候。就算要穿《金瓶梅》,为什么不等西门庆死了再穿呢?八八暗中默默的流泪,羡慕的看着四四和十三,想到康熙和九九,又是一翻叹惜。 “瓶儿,你可知你这样便是逃妾,我可以随意处罚你的。”西门庆知道李瓶儿确实想离开自己,而且去意坚决,沉下脸道。 潘金莲在妒恨与欢喜中挣扎,她妒恨李瓶儿独得西门庆的最爱,又欢喜于李瓶儿确实对西门庆无意,那么赶走一个与自己争宠的女人,总比留下碍眼的强。潘金莲劝说道:“官人,她既然对你无义,你又何必把她放在心上?难道,我和众多姐妹,还比不上一个李瓶儿?”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知道。虽然西门庆很废材,但废材里还有更渣的。众人点头倾听。 60猜测 “你是?”大明湖畔别院中,听得敲门声的婆子应声开门,瞅着头戴帏帽的紫薇,不知该不该放人入内。她前些日子把竹琴三人迎入门扉,结果闹出了雨荷夫人的命案,虽不知晓老爷为什么不冲着自己发难,但婆子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她每日在后院拱门外叩拜,希望雨荷夫人能安息。而做起事来更是警醒了几分,就怕再弄出幺蛾子。 柳妈侧身上前,推开大门喝道:“贾婆子,还不开门拜见小姐。” 贾婆子仰头细观,却不是柳妈是谁?她赶忙拉开门,口中告罪道:“哎呀,原来是柳妈呀!看我这老婆子,这是瞎了眼了,竟没有看见柳妈,该打!这小姐是……” 柳妈见贾婆子踌躇着未拜,双眉一皱,骂道:“贾婆子,你在别院里伺候,怕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如何这般没有眼色?难道还不知晓,我是一直照顾紫薇小姐的吗?” “紫薇小姐?这……”柳妈明言之后,反倒叫贾婆子吓了一跳。在她的心里,紫薇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即便不逃,也不敢再回别院了。谁知道,她竟回转来了,甚至又是让自己开的门,贾婆子怎么能不吃惊? 紫薇把看门婆子古怪的神情看在眼底,伸手制止柳妈的质问,由石无嗔搀扶着入内。贾婆子目送着紫薇往后院而去,赶紧关了大门,往管事的小院里跑。管家夏立听了贾婆子的禀报,立刻起身步向后院。他脚下疾步而行,心头也不住的嘀咕,生怕又出了什么事,再度闹至夏老爷跟前。 夏立快步赶至后院,见柳妈等人被门锁阻拦,停在主院外,急忙过去见礼。夏立深知自己虽是个管事,但只是个别院里无足轻重的管家,哪里比得上柳妈这样,在下任掌家身边的得力人?何况,柳妈还是照顾紫薇小姐长大的,与他人自不能同日而语,夏立招呼起来更是殷勤。 柳妈待夏立见过礼,指着入后院必经之路处的拱门道:“不知管事为何把门锁了起来?还有,进门多时了,也未见一个丫鬟,人都到哪儿去了?” 怎么?老爷没有知会小姐吗?夏立心有疑惑,但嘴上仍然答道:“这是老爷的意思。前些日子,雨荷夫人不幸故去,老爷就命奴才锁了院门,还把别院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 “什么?”柳妈急退两步,在黄鹂的扶持下方才站稳。柳妈不仅为夏雨荷的死而伤心,她更怕紫薇一天之内遭受连番的打击,会生出心病来。后悔不该问夏立,但她不提,紫薇也会问的。毕竟,好生生的把后院锁了,像什么事儿啊?柳妈只怪夏立说话太直,一下子把雨荷的死讯说了出来,让紫薇心里没个准备,怕她被吓懵了。 实则,柳妈是错怪夏立了。夏立一个别院的管事,偏安一隅,平日也不怎么出门。却哪里知道济南城走水之事,更不晓得东家几乎遭了灭门惨祸。无况,夏立以为夏老爷早把夏雨荷之死,告知了紫薇。在他想来,夏老爷瞒着谁,也不会瞒着紫薇的。怎生知晓,夏老爷着意隐瞒的就是紫薇呢? “如今,别院里还有些什么人?” 夏立听紫薇出言询问,急忙答道:“除了奴才和看门的贾婆子,还有外院的小厮,焦大。” 紫薇缓缓点首,往外园偏厢走去,冲道夏立叮嘱道:“你去把人找来,我要问话。” “是,请小姐稍等,奴才这就去把他们叫来。”夏立难得被主子差遣,如何能不尽心?他可不愿老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别院里,自然要在下任掌家面前表现。不过稍歇,夏立便拉来了焦大和贾婆子,三人站在偏厢门外的廊下,听紫薇的传唤。 当紫薇招唤夏立等人入内,贾婆子缩着身子跨进门槛,照着管事的样子跪下给主子磕了头。等紫薇扬手让他们起身,贾婆子才偷偷抬眼瞧向主位上的小姐。 没想,这一看,却让贾婆子失了魂魄!贾婆子左顾右观,眼前的紫薇也不像她当日看到的。贾婆子并不灵慧,一时间惊呆了,如何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薇也不管贾婆子的诧异,询问道:“夏立,别院出了什么事?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从头说。” “小姐,是这样的……”夏立按着紫薇的吩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又道:“老爷命我把别院里的奴才都发卖了,只留下焦大、贾婆子守着园子。” “老爷还不让我们说雨荷夫人的死讯,叫我们把雨荷夫人就地埋了,把后院锁上。”焦大补充道。 紫薇默默颔首,凝思片刻俯视贾婆子道:“当晚,你看见竹琴了?” “是……是。”贾婆子在紫薇锐利的视线下抖着身子,颤声应道。 紫薇挑眉道:“你怎么知道竹琴身边的小姐是紫薇?” 贾婆子尴尬的低头咕哝道:“这……这竹琴一直是跟着紫薇小姐的,她身边的不是紫薇小姐,还能有谁?” “浑说!”柳妈瞪着贾婆子喝道:“竹琴当年在别院,那也是伺候雨荷夫人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倒成了紫薇小姐的贴身丫鬟?再者,竹琴去了大宅,你又知道她侍候谁吗?你这般断章取义,岂非陷小姐于不义?” 紫薇安抚了柳妈两句,冷眼看着贾婆子道:“你并没有见过紫薇,是自己信口胡猜的,怎敢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这事关两条人命,若是作了假证,让人信以为真,岂不是叫凶手逍遥法外,反倒害无辜的人偿了性命吗?” “难道……” 贾婆子心头扑通的跳,柳妈翻了个白眼,愤愤道:“可不就是你说错了!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紫薇小姐。我们小姐当日远在莱州城巡视庄园,今日方回,哪里会来别院?在你的嘴里,紫薇小姐倒成了杀害雨荷夫人的嫌犯了,这残杀亲母之罪,岂是能胡说的?” “奴婢……奴婢……”贾婆子吓得有口难言,一屁股歪倒在青石地面上。 柳妈回头,冲着鹦哥儿等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绑了,送官府去。这诬蔑主子的罪名,可非同小可!” 贾婆子见柳妈要绑了她报官,赶紧爬起身,跪步挪向紫薇磕头求饶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啊!老婆子我是头眼昏花了,弄错了主子,不配做夏家的奴才。可是,奴婢没有坏心的。当日,奴婢叫她紫薇小姐,她也应承了。没想到竟是个假的……” 贾婆子瞧着座上的紫薇没有回应,立刻翻起掌心对着自己的脸颊左右开弓,噼哩啪啦的狠抽着耳光。贾婆子一边自罚,一面肿着脸道:“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看在老婆子在别院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一条命吧!” 听着贾婆子的哀嚎,紫薇拧起眉峰挥了挥手,命黄鹂、春丫头把贾婆子拉下去。 “小姐,你不把贾婆子送官?”柳妈口中问着话,双眼却是瞅着夏立、焦大二人。 焦大、夏立见贾婆子遭了难,赶忙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暗中祈求,求菩萨保佑小姐别朝着自己发难。 “你们都下去吧。”紫薇遣退众人。 柳妈看紫薇的神色,知道她在想心事,只得带着人鱼贯而出,不再打搅紫薇的思绪。石无嗔怕紫薇有个好歹,未曾离去。他眼光追随着紫薇,在房中慢慢踱步。 紫薇不自觉的摸着下巴,心道,济南城走水,和别院中起火,或许有些联系。先不提夏府昨夜的惨案,单说这别院中的事,却很是蹊跷。听贾婆子的形容,她口中的紫薇小姐,恐怕既是兰心。夏老爷打发竹琴卖去牙行,夏兰心带着白芍逃婚自是要代步的马车,车马行与人市相隔不远,夏兰心为了一路的安危,可能有心买几个丫头壮胆,与竹琴相遇不过是巧合。 竹琴与夏兰心未有交情,夏兰心为何买下竹琴?紫薇抿着唇想,也许这和她们为什么来别院有关。若说夏兰心恨雨荷,所以临走时来杀了她,却是无稽之谈。夏兰心恨自己,比夏雨荷更甚,可她对自己做过什么呢? 夏兰心确实心狠、贪婪,但未必有杀人的胆子。依那焦大的话,房门是被反锁上的,夏雨荷是被困在房里烧死的。紫薇取过茶几的瓷杯,喝了一口茶,再度展开思绪。 夏兰心三人夜探别院,也许是竹琴的主意。紫薇知道,夏家氏失势后,竹琴在大宅内过得愈发艰难。竹琴难道不想回别院,在夏雨荷的关照下过上好日子吗?何况,竹琴的脚无法长途跋涉,她会愿意跟着夏兰心奔波吗?那么,竹琴是用什么条件让夏兰心买下她,并带她来别院的呐? 夏兰心可是离府逃婚,她去夏府别院,不怕被人扭送回夏老爷面前吗?还是……来别院所得的利益,胜过她的忧心,使她宁可孤注一掷?紫薇不解的摇头,贾婆子是看着夏兰心三人进后院的,而夏雨荷抱着竹琴烧死,门外上着锁……这一切都指出,兰心来别院,与夏雨荷脱不了干系。别院里,不,或许可以说夏雨荷手中,有什么值得她觊觎的呢? “紫薇。”石无嗔不愿紫薇多思伤神,欲出言打断她的思路。 不想,石无嗔的叫声,却使紫薇的心头一窒,所有的疑问豁然开朗。紫薇暗嘲道,是了,是了!她竟然忘了自己叫紫薇。紫薇是谁?是弘历的私生女。谁能证明?夏雨荷手中的烟雨图和纸扇。紫薇可以肯定,夏兰心若是得知了她的身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破坏。至少,夏兰心不会让能确认她身份的卷轴和纸扇留下。 紫薇深知夏雨荷对信物的重视,而且,听夏老爷的意思,雨荷已经疯癫了。对于夏兰心抢夺烟雨图,夏雨荷会做些什么,紫薇无法知晓。不过,据夏立三人所言,后院烧了大半,可想而知,双方定然起了冲突。至于,夏雨荷的死,究竟是故意还是意外,怕只有上天知晓了,因为夏兰心、白芍一定会刻意遗忘。但当时,能在门外扣上铜锁的,非她们两人莫属,即便她们没有杀人之心,也是见死不救! 紫薇冷笑,她们上锁的目的,无非就是把夏雨荷关在屋内,不让她抢夺烟雨图。夏立问清了,夏雨荷发疯,晚间主院内无人守夜。这么一来,只要关住雨荷即可,等到天明有人察觉之时,夏兰心早已带着信物远走高飞了。而那短命的竹琴,之所以被关在门内,怕是脚小走不快的缘故,情急之中,夏兰心怎么会顾及她? 想通了这些事,紫薇忍不住懊恼,当日不该放过竹琴。实则,她带竹琴回夏府,是有目的的。那时候,赵姨太三人与自己作对,府内又俱是她们的耳目,而自己有不少事要筹划,不能一直陪着她们玩闹。把竹琴送入大宅,就是当作一个饵,一个让赵姨太等人有心利用的饵。 竹琴见识浅薄,得势不饶人,又喜欢贪便宜。她伺候在夏家氏身边,很清楚府内的动向,与自己又不睦。这么好的诱饵,夏霜芝果然咬上了。只是,连紫薇都没想到,结果会那么好。夏霜芝死了,济南城的风向转了,夏雨荷翻了案……紫薇低头苦笑道,那时候,她本想除去竹琴这颗棋子的。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姨太、兰心仍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干脆就利用竹琴与自己的嫌隙,任由竹琴利用夏家氏打压自己。 果然,赵姨太等人见夏家氏处处为难自己,便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想趁她们两败俱伤之际,再一鼓作气的翻身。可惜,这些都在她的计策之内。明面上,她与夏家氏争执了几年,可其后剪除了多少赵姨太的心腹,恐怕赵姨太到死也没有弄明白。 前年,夏家氏脑子已有些痴呆,想出裹小脚的把戏来折磨她。怎奈,反倒被她用在竹琴身上,狠狠严惩了一顿。当时,她并非不想把这枚弃子丢了,但夏家氏已经离不开竹琴了,她只能留着竹琴再做打算。她命人把竹琴缠了脚,真正的用意在于让对方无法多走动,从而减少危害。 直到近年,夏家氏彻底认不得人,自然也丢开了竹琴。然而,这两年却是她最忙碌之时,早把竹琴抛在脑后。紫薇叹息着想,自己并不在乎夏家,而今她的羽翼渐渐丰满,总有一日要离开夏府的。无况,竹琴被众仆打压着,也起不了什么邪念。谁知道,夏老爷竟会想起把她发卖了,而巧合的是,夏兰心也正在当日逃婚……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但,夏老爷、夏府内的众人、昨夜整个济南城里被烧死的人,他们何其无辜?紫薇既然猜测夏兰心抢走了烟雨图,自然会怀疑兰心的去处。按夏兰心心性之贪婪,只怕会剑走偏锋,拿着信物去京城认亲。紫薇回想着阎王殿里看的《还珠格格》,忆起那出认爹的闹剧,心下忿然。 紫薇自问,要是自己抢了别人的信物,拿着去认了亲,只怕越是富贵,越是过得心惊胆颤,怕有人揭穿。济南城昨晚的火灾,明显是冲着夏家来的。为什么?就是为了灭口,让人查不出紫薇的身世,最好连她一起死了,那么兰心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揭穿。 夏家是最熟悉兰心的,夏宗族长家的人,也都见过兰心。当然,都是兰心要除去的人。可惜,赵姨太一生为夏兰心打算,到头来,却死在自己的外孙女手里。 紫薇很清楚,兰心没有什么势力,不可能在自己离府的两个月里,培植出那么多亡命之徒。紫薇想着《还珠格格》内的情节,想起弘历的愚蠢、令妃的阴险、福伦一家的趋炎附势…… 紫薇心下虽未有定论,但她知道十有*自己猜得不错。夏兰心怕泄底,只能铤而走险,鼓动他人灭口。而她既然是去认亲的,身边自然是官府中人。紫薇明白,若是认亲有差,夏府不至于被灭。怕只怕,夏兰心的身份已经被人认可了。或是……紫薇怅然长叹,不愿再猜。心道,这其中的详情,还是让人问问吴书来吧。 “紫薇,你身子虚,别多想了。这样的事,就算你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不如养好了身子,再作打算。”石无嗔叫了紫薇一声,见其半晌无语,急忙劝解道。 紫薇淡淡看了石无嗔一眼道:“爷爷放心,我知道轻重。逝者已矣,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丧事办了。”说罢,紫薇唤入柳妈吩咐,“柳妈,你叫夏立、焦大去后院,让他们把娘亲的尸骨抬出来,一同放入大宅里停灵,三日后吉日,葬入祖坟。有人问起,就说母亲听说夏府的惨事,下去陪外公外婆了。” 柳妈领命而去,石无嗔忍不住道:“你外公怎么随便把女儿葬在园子里?” 紫薇闻言呆了一呆,想到夏老爷死不瞑目的样子,立即会意道:“爷爷,过了年,我就十八了。” “这与你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石无嗔到底是江湖中人,心思与夏老爷这样的百姓如何相通?自是不明白夏老爷的意思。紫薇解说道:“去年,我虽把外公救了回来,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败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故去。外公不放心我的婚事,想在死前为我操办了。要是我娘的死讯传了出去,我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为母守孝天经地义。成亲晚上三年,又能如何?”石无嗔满脸不认同道。 晚了三年,或许外公就看不到了。而且,他也怕自己过了桃李之年,找不到好夫婿。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夏府的人几乎死绝,济南城人尽皆知,要怎么欺瞒?紫薇挥手道:“不用说了,死者为大。” 石无嗔暗怪自己多嘴,刚欲宽慰紫薇几句,柳妈进门道:“小姐,已经办妥了。只是……夏老爷当日把别院的人遣散了,可贾婆子的话让他们都以为,疑凶是紫薇小姐。虽说老爷有话在先,命他们不准胡说,但如今他们被卖了出去,已经不是夏家的奴才了,要是胡言乱语,可怎么是好?” “既然,他们说是紫薇做的,就让他们说好了。”紫薇哼声冷笑,她不信兰心上京认亲,会不改了名字。任何一个有心人到济南城打听,就算不知道夏雨荷女儿的闺名,对夏霜芝这囚犯的女儿却知之甚详的。夏兰心被拐卖,而亲爹亲娘竟是罪魁,这些事,济南城的人何人不知?即便不怪在夏兰心头上,她的名声也已经毁了。 无况,城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夏雨荷的女儿叫紫薇的。夏兰心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紫薇明白夏老爷的意思,他遣散奴才不过是怕自己无意中到别院,知道夏雨荷的死讯罢了。毕竟人多口杂,说漏了嘴也是常有的事。但别院管事夏立,显然没有明白夏老爷的用意。刚那么一提,就把夏雨荷的事,告诉了自己。 紫薇心道,大管事夏仁怕是知道此举不妥当。可是,夏老爷正在伤心之时,作为奴才的他,如何敢多嘴呐? “小姐……”柳妈担心紫薇一天内受的打击过多,开始说胡话了。 紫薇复坐于花梨黄木椅上,双指敲着扶手,垂目道:“柳妈,夏家死了那么多人,你以为是意外吗?” “自然不是。可这与奴才们胡诌,有什么关联?”柳妈也不傻,夏家就算失火,怎么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显然,其中有玄机。但她不明白的是,夏家走水,与奴才的污蔑有什么关系。 “我们夏府,和族长府上的人都死了。柳妈,你还不明白吗?有人要置我们夏家于死地。只要夏紫薇留在济南城一天,就是别人追杀的目标。” “这可怎么办啊?小姐,你还要主持丧事呢!”柳妈惊呼道。 “放心,他们还不敢在青天白日里对我动手。”紫薇心道,那些凶手只怕已经回京城了,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不得不说谎。“等葬了外公,世上便不再有夏紫薇。” “小姐的意思是?”柳妈不解。 “我要保命找出凶手,为外公报仇。就只能隐姓埋名了。”紫薇可不愿意与兰心重名,她瞥向石无嗔道:“爷爷,你是我的长辈,替我取个名吧。” “你让我取啊?”石无嗔咽下口水,挺了挺胸故作高深的走了几步,回首道:“你看灵素这两个字怎么样?” 灵素?她可不想征用了程灵素的名字,摆手让石无嗔再取过。柳妈忧心道:“紫薇小姐,这名字岂是说改就改的?” “这是权宜之计,难道我的命,比不上一个名字?若是我死了,要这名字有何用?”紫薇厉声道:“柳妈,我让你跟着嬷嬷学,她们难道没有教你吗?” 柳妈被紫薇当头棒喝,立即告罪道:“小姐别恼,是我不好。我只是,怕夏家唯一一点联系也这么断了。”柳妈在夏家半辈子,对夏府的感情比紫薇深得多,她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但紫薇的话,让柳妈明白了孰轻孰重。权衡利益得失,如今关键的就是保住紫薇的性命啊! 柳妈反省着自己的过失,石无嗔则仰了半天的脑袋,方开口道:“紫薇,你今后就叫天佑吧。你从小凄苦,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爷爷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求上天保佑你啊。” “天佑?怎么听着好像男孩的名字?”柳妈不依道。 “天佑就天佑吧。”实则,紫薇更厌恶花啊,朵儿的名字。紫薇、紫薇的,被叫了这些年,是不得以。天佑的名字虽然俗气了点,好歹也比紫薇顺耳多了。天佑叮咛道:“柳妈,你去给丫头们说说我改名的事,日后可不要叫错了。” 柳妈本想给紫薇改个天骄、牡丹之类的名儿,此刻听紫薇一说,便知道她心意已决,劝不回来了,只得作罢,叹了一声出去知会鹦哥儿等人。 三日后,方哥儿带着乞儿们,抬着一百五一口棺材,葬入夏家祖坟。当夜,天佑坐于幽然居的石亭之中,看着檐角的一弯月影,想起白日里那百来口木棺,心头黯然。天佑暗责自己不该留着竹琴,闹出这般的祸事,而今,甚至还让她对夏老爷下了这样的承诺。 天佑心思烦乱,正叹息的当儿,一条人影悄然出现在她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才不管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感性,转身欲走。被西门庆上前,一把抱在怀里,急道:“不,我不许你走。” “好啊,那你就把家里的女人都休了。”八八知道西门庆不会这么做,故意逼迫他道。 西门庆还未答复,潘金莲哭丧道:“官人!难道你为了这个女人,就要弃我们众姐妹于不顾吗?” 西门庆左右为难,但又如何肯放李瓶儿离开?他突然反手为刀,劈向八八的后颈。八八知道有异,但他这女人的身子哪里躲得开西门庆的挟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劈倒,昏迷在西门庆的怀里。 发生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间呆了。 61好死不如赖活 “你来了?”天佑并未回首,仿佛本就等着来人一般,不经意的问道:“苗家的事,办妥了?” 赏云鹤得知夏府的惨案,连夜策马前来,原以为会看到哀痛欲绝的紫薇,没想到她不仅没有伤怀的样子,甚至问起了不相关的事情。赏云鹤熟知紫薇冷情淡漠,可是,没料到她对自己亲人的死亦无动于衷。不过,赏云鹤心道,小姐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人,要是她做出哭哭啼啼的女儿娇态,反倒不是他认识的紫薇了。 天佑未曾听到赏云鹤的答复,垂首冷笑道:“怎么?觉得我太无情,没有把家人的死放在心里?” 赏云鹤亦不隐瞒,坦然道:“确实有些不解。但这是小姐的家事,云鹤无可置喙。” 天佑侧过脸,斜视着赏云鹤道:“对我而言,与其哭闹不休,不如手刃仇敌。” 赏云鹤闻言,挑眉道:“请小姐移步。” 天佑心头豁然,随着赏云鹤步出幽然居,进入药王谷深处。约莫行了一炷香时,忽然间昏暗的前方亮起刺目的火光,几百支火把一起点燃,照得整个树林如同白昼。 天佑定睛细望,眼前五百多人,依次分外、中、内三层,或跪或立。最外围者举着火把照明、中间的汉子手持刀刃,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跪地之人的颈项之上。 未等赏云鹤解释,为首之人脱众而出,冲天佑单膝跪地道:“主上命丹堂暗中保护小姐,丹堂往日一直守在夏府门外。小姐月前来了药王谷,丹堂尾随而至。不想,夏府竟遭歹人放火屠杀……却是丹堂顾虑不周,把暗卫都招来了药王谷,使得夏府遭难而不得知,害小姐痛失至亲,请小姐责罚。” “请小姐责罚!”众者内十几个举刀之人,尽皆跪下认罪。 天佑挥手道:“你们听令与赏云鹤,他让你们护着我,而你们听命行事,是尽忠职守,何错之有?若你们有错,离开夏府害你们撤走的我,岂非错的更多?夏府走水,尔等俱无所知,不知者不罪,你们起来吧。” 丹堂几人面面相觑,看向赏云鹤,并不敢起身。 “既然小姐这么说,就免了你们的刑罚,自己去习武庭陪练两个月,好生记住教训。接了令也需随机应变,小姐的安危故然重要,但她重视的家人,就不重要了吗?”赏云鹤喝道:“你们本可以一分为二,一方看顾小姐,一方守护夏府。即便出了祸事,也能援救一二,怎会同如今这般,成了灭门惨祸?” “是属下顾虑不周,请……” “行了。”天佑打断丹堂的请罪,冷眼看着包围圈内跪着的莽汉,沉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些就是火烧济南城的贼子吧?” “是。”丹堂抬起头,看向赏云鹤的目光中充满了仰慕,“主上听说小姐府上的惨事,立刻从中州赶至,在路上拦住了这帮贼子,让兄弟们压来药王谷。原是一百三十六人,死了二十一个,我们把尸首剁了喂狗。剩下的,都在这儿,请小姐处置。” 天佑微一颔首,睨视着跟前狼狈的亡命之徒,转视赏云鹤道:“问过这些卒子,是受何人指使的吗?” “他们倒是硬骨头,用了刑也不肯招认。” 天佑勾起唇角,讥讽道:“恐怕不是骨头硬,而是怕说了之后,没有活路吧?” 果然,双膝跪地的汉子闻言,俱是浑身一震,眸中闪烁着惧怕的眼神。 “他们灭我满门,自知被抓之后难能活命,与其坦白赴死,不如受刑赖活。云鹤,你为何不尾随他们回去,看看他们背后的主使?”天佑望着鼻青脸肿的汉子们,冷笑着询问。 “云鹤一时冲动行事,万望小姐恕罪。小姐放心,我一定查出幕后真凶。” 天佑摇首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抓他们回来给我泄愤。那么……” 天佑说着双眉一挑,暗运内劲。右手一探,抽出赏云鹤腰间的宝剑,足下轻点人影一晃至贼人身前。天佑右臂凝力灌入剑锋,众人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好似在贼子面前画了个圆,天佑已然收剑回转,掠至赏云鹤身侧。天佑右掌一推一送,那的雪亮的宝剑再度入鞘。 “啊——!” 剑锋叮的一声窜入剑鞘,众者方欲夸赞天佑灵敏,跪于地的贼子忽然哀声悲呼,惊得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惨叫之人已仰面倒下,四肢不知何时俱皆分离,仅留肉身连着头颅昏死过去。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天佑也不管众人大惊失色,开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他的穴,止了血。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众者被天佑一喝,如梦初醒,赶紧点了伤者的穴道。先前觉得天佑容貌出尘的汉子,一个个收敛了视线垂首而立,哪敢再做端详?并纷纷偷瞧着赏云鹤,暗中感佩主上的英勇。前一刻,天佑几句话饶恕了丹堂等人,众人都觉得小姐宽容大量,而且处事公道分明。然下一瞬,她竟毫不在意的亲手砍下贼人的手脚,看着对方跌落的四肢脸色分毫不变。甚至,镇定的指使着他们。这般的女子,如何不让人心有余悸? 众人心道,这些贼子是被点了哑穴的,现在竟冲破了穴道失声痛呼,可想而知有多疼。毕竟,砍掉的可是胳膊大腿啊!不过,在场之人都知晓,天佑与贼人间横着灭门的深仇,有着不共戴天的怨恨,对她的做法并不感到残忍,只是吃惊。他们没想到一个柔弱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胆魄。 天佑环顾着众多贼寇,微微一笑道:“好死不如赖活,我成全你们。丹堂,把他们的手脚都砍了,装在酒瓮里,充作花瓶摆饰吧。等今后找到主谋,把这一百十五只花瓶当作礼物送去,算作是照顾我的谢礼。你们别忘了告诉他,我感激他对夏家的关照,这不过是第一批粗陋的薄礼。之后,我会一点一滴好好回报他的。” 众人听了天佑的话,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丹堂更是苍白着脸,硬着头皮接下重任。跪地的贼寇闻讯,知道没有了活路,纷纷欲张口咬舌自断生路。丹堂等人想出手阻拦,却被天佑出言打发了。 “随他们的意。”天佑挥手命人退下,扬唇笑道:“死了也好,被你们烧死的二百十三条人命,正在阴司等着你们呢!你们仔细想想,二百十三人,每人咬你一口,也不下于千刀万剐之刑。我何必拦着你们?何况,自裁等同于杀生,你们手上占了多少人命,自己明白!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连满清十大酷刑也过之不及啊!难得,你们这么早想去享受!” 一阵大风刮过,吹着树叶飒飒作响,火把疯狂的闪动着,一明一灭,拉出魔魅的阴影,平添了一股阴气。众者被天佑那么一说,俱是心底发颤。硬气的亡命之徒早已咬舌而死,在场的不过都是些想要苟且偷生的,刚才是因同伴的血液激起了血性,方欲自尽。然而,天佑的一通话,把他们凝聚起来的勇气一举击溃了。此刻,他们哪还有半分自杀的胆量? “行了,把他们带回去吧。”天佑觑了泥地上的断肢一眼,叮嘱道:“记住,收拾干净再走。” 说罢,天佑转身走回来路,赏云鹤跟于其后默默而行。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幽然居,温温听得天佑的脚步声,猛地窜出扑入主人的怀里。天佑摸了摸温温的脑袋,感受着它湿漉漉的舔舐,回头冲赏云鹤道:“商剑鸣去苗家了?” 赏云鹤点首回道:“七日前,商剑鸣上苗家挑战,说想会一会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领教苗家剑法。” “之后呢?”天佑抱着温温回屋,引着赏云鹤入内。天佑卧于竹榻之上,示意云鹤入座。 赏云鹤会意的坐于红木椅上,续道:“苗家除却苗人凤,武艺皆是平平,哪里斗得过身经百战的商剑鸣?在他打倒苗家兄弟,想施辣手之时,我出手救下了苗家四口的性命。这几日,我就暂住苗家。不想,前日接到传书,知道夏府出了事,急忙告辞赶来济南。” “好。”天佑摸着温温的皮毛,颔首笑道:“你今晚就在客房歇息吧。明日,让手下查探胡一刀的行踪,尽快告知我。” “是,紫薇小姐。” 天佑起身道:“我叫天佑,夏家的紫薇已经死了。” 说完,天佑也不管赏云鹤,径自入卧室歇息。赏云鹤目送着天佑的背影,反身迈出幽然居,步入石亭仰首望着皎洁的明月,看着那无垠的夜色,默然长叹。 之后,每隔三日,便有人回报胡一刀的动向。直到两个月后,赏云鹤收到飞鸽传书,信上说胡一刀已入山东到了沧州,他身边还带了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天佑闻信,命人知会柳妈送来春、秋两个丫鬟,并让赏云鹤准备马车,出发赶去沧州。 石无嗔哪里放心天佑的身子,吵着一同前往。但此去沧州,石无嗔这一环却是至关重要的,天佑拉着石无嗔进门,好说歹说了一番,并吩咐了一堆话,才安心离去。石无嗔虽然担心天佑,但知道他决定的事不会更改,又怕坏了天佑的嘱托,只能朝孙女塞了一堆药,抱着温温立于风雪之中,闷气的挥手送走了天佑。 赏云鹤听从石无嗔的吩咐,不能让天佑过于劳累。为此,示意车夫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只求一路稳当。云鹤骑着骏马,与马车并行。其后,跟了十几个身着青衣的好手,他们俱皆好奇的观望着马车,猜测着主上与天佑的关系。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底暗自臆度一番,哪敢说些什么?当初,他们也是见识过天佑的手段的,一个个已成了惊弓之鸟,如何能不敬着? 沧州离济南并不远,次日酉时已至胡一刀存身的客栈。天佑由得春丫头、秋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入内。跨入客栈,天佑隔着帏帽环视四周,正对上胡一刀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在逗弄。天佑唇角微翘,上前道:“胡大哥,多年不见,你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汪汪汪,汪汪汪?”小十三的叫声打破众人的沉静。 苍霞解说道:“小十三说,四哥,我们要不要救老八啊?” 四四笑看小十三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我们能救他这次,还有下次等着他。何必呢?干脆让他自己解决。我看,就算他被西门庆得手了,也好过欠我们恩情。” 小十三歪着脑袋想了想,嗯嗯的点了点脑袋。 众人在一旁看着八八被满面温柔的西门庆抱走,瞧着潘金莲一脸的阴郁,心中嘀咕道,小十三,别被四四骗了啊!他超级腹黑,想整八八呢!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愧是皇帝出身。 四四白眼看过了,众人低头静默,心道,好有威严哦! 62出言不逊的悲哀 “你是?”胡一刀抬头侧目,狐疑的斜视着天佑。 天佑摘下帏帽放于桌角,漠然一笑道:“胡大哥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天佑卸下帏帽,露出姣好的容颜。在座的食客觉得眼前一亮,纷纷斜着眼角,偷瞧着天佑。只见她巴掌大的脸蛋白皙如雪,悬胆鼻配着薄唇小嘴,怎么看,都是江南水乡孕育的纤柔女子。可是,那淡淡的柳眉之下,却有着一双锐利的眸子,不怒而威。她的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雍容的贵气,一举一动皆是那么从容优雅。 食客们暗暗叹息,恨不得天佑就是自家的婆娘。胡一刀也正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瞧着她的眉眼举止,忽然拍桌起身,激动的嚷道:“你是紫薇妹妹?” 天佑微微一笑,闪花了食客的眼,她摇头道:“亏得大哥还没忘记我这个妹子。” 胡一刀闻言,窘色一掠而过,他放下筷子摸着脑门道:“小妹,你是知道大哥的。我就是不长记性,呵呵,你可别气啊!我不记得别人,也不能忘了小妹啊。当初,在夏府的那几年,我可是受益匪浅。唉,别站着,快坐下啊!” 胡一刀弯腰拉开长凳,请天佑坐下,并吩咐小二哥摆上碗筷。天佑低头觑视了一眼,看到赏云鹤等人已在旁桌入座,便由得春丫头替自己解了斗篷,坐于胡一刀身旁。 胡一刀笑问:“小妹怎么会来沧州?” “我是去元府察看田庄的,路经沧州见天色已晚,打算在这‘雪留人’客栈暂住一夜。”天佑笑道:“没想到,竟能遇到大哥。” 胡一刀朗声笑道:“可不是?我也觉得巧啊!不过,能遇上小妹真是太好了!”胡一刀不会华丽的辞藻,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他只是由衷的高兴与紫薇重逢。他不仅欣喜兄妹重聚,更开心的是,儿子有了依托。 胡一刀心里明白,有人即将找上门寻仇,那是胡家的家仇。话说明朝末年,闯王李自成手下有四员大将、分别姓胡、苗、范、田。这四人忠于李自成,直到闯王兵败围困山中,苗、范、田三人出计引开清兵,让武艺最高强的胡留守,保护李自成。 哪料,等苗、范、田三人引走了追兵,回来闯王藏身处一看,遍地皆是兵将的死尸。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暗中打听。结果,听闻竟是那姓胡的兄弟出卖了闯王,并获得了清帝的赏赐。他们恨怒交并,找到胡质问,也不等他反驳就出剑杀了他。 姓胡之人此时已有了孩子,他的儿子知道父亲惨死,便找到苗、范、田三人,把他们一一打败。并带三人去夹山寺,让他们看到了在那里出家为僧的闯王。 李自成告诉他们,当日清兵越聚越多,他身边的侍卫实在难以抗衡,眼看就要被擒,胡当机立断砍下一个小兵的脑袋,装作贪慕富贵,背主求荣,把假闯王的头颅献给清帝。而他,也乘机装作败兵,逃出生天。 李自成说,他已经万念俱灰,皈依了佛门。让苗、范、田三人也别再执着于过去。可是,苗范田他们得知误杀了自己的好兄弟,这道坎如何跨的过去?他们悔恨万分,立刻自尽在胡的儿子面前。然而,他们死的突然,又在胡家后人面前毙命,这三者的家人哪里明白他们的死因? 之后,百来年间,四家不停的争斗,这仇恨愈结愈深。胡一刀叹着气想,他们胡家一直想说明最初的恩怨。但是,苗范田三家哪里肯信?当年,父亲把他养在夏府,也是为了赴那三家的仇约。可惜,最后仍然只能刀剑相向。而今,又该轮到他,来接手这个仇怨了。 胡一刀是阔达之人,并不怕死,只是担心襁褓中的儿子。他惊见紫薇,心底却当是上天保佑。他深知妻子外柔内刚,自己死了,只怕不愿独活。而他的孩子交给谁也不安心,但眼前这个妹子,他却是极放心的。胡一刀想到当年,紫薇小小年纪智斗赵姨太等人,哪会担心儿子跟了她吃亏? 胡一刀在江湖中闯荡,心性自然成熟了不少,他知道紫薇并不是贪婪之人,求她照顾孩子未必不应。但,他知晓此时还不能冒然提出,怕紫薇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他们胡家虽然救了夏老爷,但他也寄住过夏家几年,算是偿了恩情了。胡一刀恩怨分明,也知廉耻,既然他有求于紫薇,自然不能挟恩图报,若是紫薇应下故然好,要是她不应,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当天意如此。 胡一刀与天佑说笑了几句,便把怀里的儿子送出去献宝。天佑被迫抱起软绵绵的婴儿,苦着脸看向孩子,不疼不痒的恭喜了两句。 胡一刀见天佑进门后,脸色淡淡的,始终不见喜色。他想了想,猜测是夏家有人病了,紫薇才忧心匆匆的。胡一刀算了算,夏老爷已经年过古稀了,他对这个爷爷也心存感激的。当初住在夏府,不仅没有寄人檐下的难堪,夏老爷还给他买了长随,生怕他被人瞧不起。胡一刀怀念着幼时的日子,转朝天佑询问道:“小妹,夏爷爷、夏奶奶身子还好吗?” 天佑的神色顿然一凝,沉声道:“这世上,已经没有夏府了。” 胡一刀心田一窒,放下酒杯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佑惨淡一笑,把夏府的惨案照实与胡一刀说了。胡一刀呆了片刻,其后拍案而起,喝道:“岂有此理?知道是谁做的吗?” 天佑默默摇首,眯着眼道:“虽然不知是谁下的毒手,但血债就要血偿,终其一生我都会查出这幕后真凶。” “对,不能放过他!”胡一刀怒火冲天,他在厅堂内不停的踱步。天佑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婴儿哇啊哇啊哭闹起来。胡一刀顿时消了些怒意,接过天佑递上的儿子抱着逗弄,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孩子的哭泣声。 胡一刀安抚好了儿子,冲着天佑正色道:“妹子,你放心。只要我胡一刀活着一天,我一定帮你报了这血海深仇。” “小妹多谢胡大哥的仗义,不过……”天佑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摇头道:“胡大哥如今已有了牵挂,小妹不能让你受牵连了。这次是因为我出门收租,才幸免于难。对方能毫不顾忌的害我全家,想来有些来头。我如今叫天佑,连名字都改了,就怕遭那凶犯的毒手。” 胡一刀拧起眉峰道:“小妹,你我何必这么生疏?夏爷爷那么照顾我,我一直没有忘记。他也是我的爷爷,为爷爷报仇,怎么能说牵累?” 天佑怅然一笑,也未答话。站于她身后的春丫头,朝胡一刀轻声道:“胡公子,别提这个了。这段日子来,我们都不敢在小姐面前提起,就怕惹小姐伤心。” 胡一刀听了春丫头的提醒,才惊觉自己又莽撞了。就算不是夏府,他半路遇见这等惨案,也是会拔刀相助的。即便他对夏老爷有些祖孙之情,但比起天佑是远远不及的。自己一次次在天佑面前,提及夏府的惨事,岂非让天佑一次次想起伤心事? 胡一刀本性豪爽,知错后,立即改口说一些江湖趣闻,想让天佑宽心。天佑从善如流,听着胡一刀这些年来的行踪,两人说着说着,难免谈及胡一刀的妻子。 胡一刀对自己的发妻很是疼爱,而对天佑这个从小认下的妹妹,亦是敬重有加。他刚欲带着天佑上楼见妻子,不想,远方的雪道上响起一片马蹄之声。胡一刀心里一凛,知道可能是自己的仇家到了,他赶忙让天佑跟着小二离开,去房内避祸。 不料,天佑反倒再次入座,仰视着胡一刀笑道:“胡大哥在担心什么?你方才说,要为夏府报仇雪恨。难道,你遇上了不平之事,我这个做妹妹的反要躲起来,冷眼旁观吗?” 胡一刀知晓天佑冰雪聪明,骗她也会被识破,就由得她坐在一旁。他环顾大厅之中十数个青衣人,知道他们是天佑带来的。青衣人刚进门之时,看他们的呼吸吐纳,胡一刀就明白他们是练家子。他心中暗自提神,怕对方就是苗、范、田三家的后人。之后,得知他们竟是天佑的人,才松了心绪。 胡一刀望着为首的赏云鹤,看不出他的功底,想来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天佑不离开,胡一刀倒也不担心她会遭难。而且,就算动起手来青衣人不敌,自己也会护着天佑的。胡一刀心道,夏府的血脉,只余天佑一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恩怨,害了这个妹妹。到时候,就算他舍了独子的性命,亦不能让天佑有个闪失。 不过半一炷香时,马蹄声已至门前,在马儿的嘶鸣中,一群汉子合着雪花步入客栈。他们俯视着在座的食客,左右观望了两眼,为首之人走近胡一刀,低头问道:“你是胡一刀吗?” 胡一刀拍着襁褓中的儿子,半晌方抬头答道:“不错。” “我是苗人凤,来找你决斗的。”苗人把剑搁桌面上,在胡一刀对面入座,他看了看天佑,又望了襁褓中的婴儿一眼,方要说什么,胡一刀已命小二倒了杯酒,递给苗人凤道:“请。” 苗人凤接过酒杯,举杯就饮。他身后一人伸手阻拦道:“慢着,小心有毒。” 苗人凤凝起剑眉,冷眼瞪视着身边的男子道:“田归农,我的事,你不要插手。”说罢,也不看田归农立时阴郁的脸色,仰头灌下烧刀子。 喝了酒,苗人凤冲胡一刀笑道:“关东一带,胡兄的侠名如雷贯耳。我相信胡兄是光明磊落之人,绝不会做出宵小的行径。” 胡一刀左臂抱着儿子,右手握着酒杯,苗人凤既然喝下了他的敬酒,他自然也要陪着饮一杯。然而,胡一刀怀里的孩子仿佛知道他心绪不宁,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一刀急忙放下酒杯,轻手拍着襁褓中的儿子,不停的哄着。 苗人凤注视着胡一刀,不听他身畔之人的催促,绝口不提决斗之事。 “大哥,孩子怎么了?” 二楼传来一声呼唤,一个美貌温柔的女子从木梯上缓缓而下,打破了厅内凝滞的气氛。胡一刀起身揽过生产后虚弱的妻子,两人抱着孩子并肩而立,一同哄劝着哭啼的婴儿。 苗人凤观望着胡一刀一家,那带着温情又凄楚的场面,心有所感,拿着宝剑站起身道:“今日,苗某来的不是时候,打搅胡兄了。我三日后再来。” 这苗人凤倒是志诚君子,在座之人无不冲着苗人凤点头,暗暗翘起拇指。田归农等人正要说什么,角落中的赏云鹤起座,走向苗人凤道:“苗兄,想不到在这儿遇到你。不如,陪小弟喝一杯再走吧?” “云弟?”苗人凤惊喜的瞅着赏云鹤,疾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会来沧州?那急事可解决了?要不要我帮忙?” 田归农打量着赏云鹤,微有愕然。他从未见苗人凤对谁那么亲热过,就是苗人凤生平敬佩之人,也没有这么和颜悦色的。 田归农哪里知道,赏云鹤曾在商剑鸣手下救了苗人凤一家,使他免于丧亲之痛。赏云鹤所救的并非一人,而是苗人凤的哥哥、弟弟、弟媳、和妹妹,若是这四人死了,苗家就仅剩苗人凤一人了。赏云鹤不仅是整个苗家的救命恩人,甚至使得苗人凤不必悔恨自责。 苗人凤报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声,就是为了引出胡一刀。可是,商剑鸣听了不服气,找上门挑战。若是没有赏云鹤出手相助,当日在苗家的人都死绝了,苗人凤还有什么面目面对死去的至亲? 赏云鹤救了苗家人,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之下,入住苗府。三日后,苗人凤归来,得知其中险情,对赏云鹤行了大礼,并暗暗记着他的恩情。赏云鹤的大名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苗人凤虽是坦荡之人,却一直以为云鹤沽名钓誉。 不想,两人接触了几日,苗人凤大叹自己昔日被流言所误。赏云鹤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为人洒脱率性,嫉恶如仇。所以行走江湖时,常常施与援手。而且,赏云鹤武艺卓越,两人切磋之下,苗人凤觉得自己已尽了全力,而赏云鹤仍是游刃有余。 之后,苗人凤羞于提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称号,但胡一刀之事无法罢手,田归农等人仍在替他谣传。苗人凤只能暂忍,直到此刻他见到胡一刀。 “苗兄放心,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赏云鹤示意秋丫头扶起坐于一旁的天佑,为苗人凤引见道:“这是我家小姐。” 未等苗人凤答话,田归农轻蔑的白了赏云鹤一眼,冷哼道:“不过是个奴才。” “你……”苗人凤才不管赏云鹤的身份,他只记得对方救了自己的家人,对田归农的出言不逊,自是恼恨非常。方欲出口喝骂,却被天佑接口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好好招呼田帮主,让他知道说笑也是要看地方的。” 天佑说完,冲着在座的青衣人使了个眼色。青衣人早不满田归农的为人,又听他侮辱赏云鹤,若非主上叮咛不能冲动行事,哪里坐得住?此时,得了天佑的吩咐,他们猛然起身,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掠向田归农等人。 田归农被突如其来的砍杀,弄得措手不及。何况,这些青衣人皆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他们有的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有的是武林名宿的弟子、有的是独行苦修的浪者……一个个身经百战,如非败与赏云鹤,哪里会听命于人?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田归农愈加仇视。田归农侮辱赏云鹤,那么归于赏云鹤旗下的自己,岂非更见不得人? 青衣人出手狠辣,剑招精妙,一招一招连绵不断,而剑锋的去势往往恰到好处。田归农等人难以招架,额角冒出冷汗。天佑冷笑道:“别与他们玩闹了,饭菜都该凉了。” 他们的苦战,竟被说成玩闹?田归农听闻天佑的讥嘲,真是恨不得立刻羞死。为了脸面,他豁出性命打拼,却仍被青衣人压得死死的。而青衣人得了天佑的话,纷纷使出绝招,各自划破对手的虎口,令其不得不在疼痛中弃了兵刃。 天佑挑眉看着被青衣人压制的田归农,瞅着他颈项上的钢刀,莞尔一笑道:“别说云鹤他不是我的奴才,就算是,今日输在奴才属下手中的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你……”田归农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天佑。 天佑不再理他,冲着闲立一旁的青衣人道:“你们现在出门,到大城镇去,替田帮主把今日的事好好传扬一番。记住,我要全江湖的人都知道,田帮主他虚怀若谷,手下留情输给名不经传的弟子。若是有人想扬名立万,今后定要找田帮主切磋一二。要知道,田帮主是最喜欢成人之美的。” “你……你……”田归农被点了穴道,颈项上又有钢刀架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衣人领命而去。 “怎么?”天佑勾唇笑问:“田掌门不愿让人知道你的好事吗?行啊!跪在地上求我啊!” 田归农被天佑一激,本已满腹的怒火无法发泄,此刻又添新恨,立即气急攻心,倏地吐出一口血沫。 苗人凤虽不齿田归农的为人,但苗、范、田三家世代交好,他不能对此事置若罔闻。只得朝天佑拱手,出言道:“苗某替田归农致歉,请小姐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天佑展颜笑道:“我怎么会与田掌门一般见识?你们回来吧。”天佑话语方末,门外走入二人,却不是刚才领命而去的青衣人是谁? 田归农知道自己被天佑耍了,但恼怒中又包含了庆幸。天佑觑视着田归农不停变幻的脸色,笑问:“我知道田帮主是与云鹤开玩笑,哪里会当真?礼尚往来,田掌门,我这个玩笑,你又觉得如何?” 闻言,田归农几乎气得昏眩,天佑却命人解开他的穴道,自己招呼着众人再度落座。田归农等人被羞辱的满面通红,纷纷甩手而去。赏云鹤悄悄给了青衣人一个眼色,青衣人会意的点头,尾随着田归农等人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根本没可能的事啊?” 小十三看着不远处坐于凉亭内纠结的康熙,冲着四四汪汪叫了两声。 四四斜视了康熙一眼,低头冲十三笑道:“别管他,当没看见。” 众人心道,四四你狠。 康熙仿佛听到四四说得话,也不乐意了,面朝四四虎着脸开口道:“你这不孝子,看到皇阿玛苦恼不知道上前安慰,还阻止十三来宽慰皇阿玛,其心可诛。” 四四微微一笑道:“皇阿玛,我是不敢打搅你,现在你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了。” 众人猛地瞪向康熙的小腹,一阵惊叹。 63冰雪儿的怀疑 “真没想到,那名满江湖的赏云鹤,居然就是小鹰。”胡一刀搂着妻子回到房中,一脸怀念的样子,摇着头笑道:“当初,我就觉得他根骨上佳,才选了他做玩伴的。一眨眼过去,他已经成大侠了。” 胡一刀仰首叹道:“小鹰没人教他武艺,想不到也能有今日的成就。我真是自愧不如啊!而且,他还如此重情意,没有忘记小妹的恩情。有他跟着小妹,我就放心了。” “大哥,给我说说你妹子,和小鹰的事吧。”胡一刀的妻子靠于床头,伸手接过孩子,故作好奇的提议道。 “雪儿,你想听?”胡一刀坐于床畔,握着妻子的掌心道。 “嗯。”冰雪儿微笑着颔首道:“方才在厅堂里,我听得糊涂。大哥,不如你从头说一遍吧?” 胡一刀疼爱冰雪儿,对她有求必应,立刻笑着叙述道:“是这样的,……” 冰雪儿仔细听了胡一刀在夏府那些年的事,又想起饭堂之内,天佑戏耍田归农的样子,心下叹服天佑的心计,却也生出不安之心。胡一刀见妻子听了自己的话,不仅没有笑容,反而耸起淡眉,不解道:“雪儿,你在想什么?” 冰雪儿反握住胡一刀的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看了眼襁褓中的儿子,开口道:“大哥,你和天佑多年不见,为什么一入山东地界,就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遇上了呢?” 胡一刀心底一沉,看向妻子道:“我不明白你话中的意思。” 冰雪儿熟知胡一刀的脾性,听丈夫这么说,知道他不高兴了。可是,话已出口,哪有说一半的道理?何况,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不得不谨慎啊!冰雪儿咬着红唇,垂目道:“我觉得今儿的事,有蹊跷。虽说大哥小时候与他们交好,但是,时隔那么多年,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吗?” 胡一刀想挣开手,被冰雪儿一把拉住,“大哥,你想想啊!天佑不过是个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势力?赏云鹤已经不是奴才了,闯荡江湖那么多年,即便他念旧情,可也不会听命于天佑的。他们一到,苗人凤也就到了,又演了那么一出戏,把田归农气走……” “你说他们是在演戏?决不可能!”胡一刀打断冰雪儿的话头,低声喝道:“雪儿,你是懂武的,他们的打斗你也看在眼里,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那些青衣人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冰雪儿冲着胡一刀分辨道:“既然,青衣人是赏云鹤的属下,别人侮辱了他们的帮主,自然下手不会容情。可他们在争斗中,为什么要放田归农一马呢?” 胡一刀摆手道:“云鹤是什么人我知道,他为人不拘小节,底下的人跟着他,做事必然也会留一线余地。今日不过是言语不快,不至于要夺其性命。你也看到了,那田归农有多狼狈。那滋味,恐怕比死还难受!” 冰雪儿不认同道:“听你说,天佑是个大家小姐。她怎么会在这冰寒的雪天,离府来沧州呢?” “这不奇怪。”胡一刀解释道:“夏爷爷膝下只有女儿,孙女,他一直想让天佑继承家业。小妹说了,这次她出门是去元府巡视田庄的,路过沧州见天色已晚,就入了客栈暂住一宿。遇上我们,不过是巧合。” “我看未必。”冰雪儿冷着脸,对胡一刀一再为天佑辩解,心生恼怒。 “行了,你别多疑了。小妹心情不好,你可不要去闹她。”胡一刀正色道。 冰雪儿一心为丈夫、儿子着想,没料到胡一刀根本听不进她的劝诫,心里是又怒又急,生怕吃了暗亏。她勉强压下怒意,细想片刻道:“赏云鹤和苗人凤是认识的,而他又听你小妹的话。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让天佑游说赏云鹤,让他把你们四家的恩怨如实告诉苗人凤,那就不用决斗了。” “这是我家结的仇,怎么能牵连他们?” 冰雪儿心道,大哥不想牵扯他们,她还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天佑和赏云鹤呢!冰雪儿噘着嘴,冷哼道:“若我是天佑,碰到苗人凤约你决战,早就让赏云鹤劝说对方了。可她呢?竟还说,留下来看你们决斗!” 胡一刀拍了拍妻子的肩,无奈笑道:“雪儿,天佑她并不知道苗人凤为什么找我决斗。她不过以为是比武罢了。” “那她为什么不问呐?”在冰雪儿心里,没有任何事比得上丈夫的安危。可是胡一刀偏偏还不上心,她如何不急? 胡一刀摇首道:“雪儿,别提这事了。小妹她如今自己也身负血债,我帮不上忙,怎么还能去麻烦她?” “什么意思?” 胡一刀经不住冰雪儿的追问,把夏府的惨案告知于她。冰雪儿骇然心惊,沉思稍息道:“大哥,天佑来找你,或许是想让你替她报仇。” “啧,我已经说了,小妹遇上我是碰巧。何况,她身边有赏云鹤,还有那么多人手,何必找我?我是说要帮她报仇的,可是,小妹推脱了。”胡一刀皱起粗眉,不耐烦听妻子一次次怀疑天佑。 “可是,或许她是欲擒故纵……” “别可是了。我信小妹的为人,她不是两面三刀的人。” 两人正争执间,忽然响起哆哆哆的敲门声。 “谁?”胡一刀起身询问。 “是我,天佑。”门外之人应道。 “原来是小妹!”胡一刀笑着上前开门,冰雪儿见丈夫心喜的样子,心头又积了一股怨气。觉得他不该如此掉以轻心。但,就是胡一刀如此豪迈坦荡的男子气概吸引了她,冰雪儿并不想改变丈夫的个性,只能暗自垂头低叹。 天佑独自一人进门,胡一刀奇道:“小妹,你的丫鬟呢?” “我让她们先歇息了。”天佑对冰雪儿见了礼,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碧玉,交与胡一刀。 “这是?”胡一刀看着掌心中晶莹剔透的碧玉挂坠,疑惑道。 天佑微微笑道:“多年不见大哥,没想到再次相遇,大哥已经有了孩子。我是大哥的小妹,大哥的儿子,自然就是我侄儿。我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能不给生辰之礼?” “这……”胡一刀觉得天佑遭逢大难,夏家被一把火烧了,家财尽失,手头肯定拮据,他如何还能占天佑的便宜?只是,胡一刀不知怎么拒绝天佑的好意。 天佑明白胡一刀心中所想,打趣道:“胡大哥,这是给你儿子的,可不是给你的。若要退还,须得你儿子亲口说。” “行了,妹子。”冰雪儿见不得丈夫困窘,替他解围道:“这玉坠子是妹妹的一番心意,我替孩儿收下了。” 天佑故意看了胡一刀一眼,挑眉道:“胡大哥,你可不如嫂子豪气啊!” 胡一刀在天佑面前总有些气短,可能是源于小时候的倾佩与依赖。天佑为胡一刀解决过不少难题,一刀即便到如今,对那些往事仍是记忆犹新。他抓了抓后脑勺,憨厚笑道:“妹子,你读过很多书,不如,给我儿子起个名吧!” 天佑一呆,心道,难道胡斐还没有起名?正想说什么,胡一刀补充道:“可不要文绉绉的。我胡一刀的儿子,就要继承我胡家刀法,做个大侠。” 冰雪儿虽是护着胡一刀,却气丈夫不信自己的猜测,反而对天佑关怀有加,她故意为难天佑道:“大哥要儿子习武自然是好,可是,光会武,却不通文墨,就算成了大侠,也是个分不清黑白的傻子。小妹,照我的意思,还是取个雅致的名字为好。” 胡一刀难得板脸道:“你这不是为难小妹吗?” 冰雪儿挑起眼帘,斜视着胡一刀道:“我相信小妹的文采,一定能取出个合意的名字。” “确实不难。”天佑笑着走到桌边,翻出帕子,蘸水写了个‘斐’字,递给胡一刀。 “斐?” “对。”天佑点头道:“斐的本意是有文采,有韵味。《论语》上说,斐然成章,是指好文章。《礼记·大学》也写着,有斐君子,是指彬彬有礼的君子。而单看‘斐’这个字,上是非,下是文,合起来,岂不是非文的意思?非文既武,正合了胡大哥的心意。” “好个非文既武!胡斐,胡斐。唉,真是好名字啊!儿子,你今后就叫胡斐了。”胡一刀听了天佑的话,随口念了两声,高兴的夺过冰雪儿怀里的儿子亲了亲,转身冲着天佑道谢。 冰雪儿瞧着丈夫欢欣的模样,心中悚然。她知晓天佑聪慧,可没想到自己的为难,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就可以解决之事。冰雪儿越想心绪愈发的难以平静,她旁敲侧击道:“天佑妹子,这些年你大哥走南闯北,没有和你联络。没想到,这小鹰离了胡大哥,成了江湖中的人人皆知的大侠赏云鹤。难得,他还不忘本,听你的差遣。却比你这个大哥要好得多了!” 胡一刀得了妻子的教训,连连冲着天佑告罪。天佑却明了冰雪儿的意思,对方是怀疑自己与赏云鹤的来意。无况,赏云鹤与苗人凤交好,而苗人凤是胡一刀的敌人,冰雪儿怎么能不疑心呢?再者,赏云鹤有自己的势力,苗、范、田三家也凝聚了大量的人手,唯有胡一刀和她只有孤伶伶的两个人,还有孩子拖累,自是要万分小心。 天佑并不恼冰雪儿的试探,立场不同必然各逞心机。何况,冰雪儿是为了胡一刀、为了儿子、为了保命,而她的猜疑也没有错,自己确是有心而来。天佑颔首一笑道:“大嫂,你别怪胡大哥。大哥的性子我明白,他不是忘了我这个妹子,而是满心都是江湖,无暇分心。不过,要是我出了什么事,胡大哥得了消息,必然会来相助的。” 胡一刀大叹小妹知心,冰雪儿叹着丈夫的宽厚,借机问道:“小妹,刚才我听一刀说了夏家的惨祸,若非今日得遇,我们岂不是蒙在鼓里?一刀曾对我提起夏爷爷,说他小时候很受照顾,这件事,我和一刀是管定了。” “并非我不受大嫂的好意。”天佑缓缓摇头道:“如是胡大哥而今没有成家,我一定请大哥相助。可是,大哥现在有妻有子,我怎能让他涉险?死者已矣,报仇也要从长计议。大哥大嫂放心,我是不会冒然而进的。赏云鹤是我请来追查凶手的,有他在,胡大哥可以放心。” 冰雪儿故作好奇道:“这赏云鹤已是江湖中人了,小妹是怎么和他联络的?若是法子好,我们也记着,下次小妹有事,我们也能赶来援助。” “赏云鹤当日成名,就来夏府见过我,说要报答我的恩情。那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留下他住处的名儿。没想,夏府遭逢大祸……,前些日子我才把他找来,请他助我一臂之力。” 冰雪儿对天佑的解释,不置可否。她抱过孩儿,边哄儿子入睡,边问:“小妹这次来沧州是?” 胡一刀对妻子刺探天佑,心有不愉,却也不便出言指责,弄得两厢难堪。他在天佑背后冲着妻子使眼色,冰雪儿却故意不看向丈夫,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直盯着天佑,等着她的答复。 “我要去元洲收租。再过些日子就是腊月了,年节之前,我要把庄户家的事打理好。”天佑苦笑道:“如今我虽改了姓名,但也不敢独自出门了。必要让赏云鹤他们跟着,免得仇家找上门。” “小妹,你知道仇家是谁吗?”胡一刀插口问。 冰雪儿虽不愿胡一刀把祸揽上身,但出嫁从夫,胡一刀本是仗义之人,无况事关他的义妹,如何让他袖手旁观?天佑见冰雪儿一脸为难,知晓她怕胡一刀一波未平,又添新仇,赶忙缓言劝说道:“别说我不知道仇人是谁,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大哥。胡大哥,你而今可不是一个人,凡事要多为大嫂和侄儿着想。” “妹子,你……”冰雪儿疑心天佑不假,但对她说的话还是极为受用的。冰雪儿深情的仰视着胡一刀,随即冲着天佑笑道:“从我嫁给大哥的那天起,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小妹,你不用那么见外。且不说夏府对大哥多年的照顾,单就遇上这等不平事,大哥也不会作壁上观的。” “雪儿……”胡一刀闻妻子所言,心底一片柔软。他知道冰雪儿嫁给自己后,成日为了躲避他的仇家担惊受怕。而且,冰雪儿的表哥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雪儿为了和他在一起,毅然离家与他天涯相随。前日,又为自己添了麟儿,胡一刀想着想着,觉得自己确实亏欠妻子良多。胸中对冰雪儿疑惑天佑的不满,也渐渐消缺了大半。 天佑见胡一刀夫妻二人眼神绞缠,会意的起身道:“已经戌时二刻了,我也就不打搅大哥大嫂歇息了。大嫂放心,我会等胡大哥与苗人凤比试过后,再去元洲。我是没有用,但只要赏云鹤在,苗人凤总要给一分脸面的,也免得大哥吃亏。” 冰雪儿见机询问:“小妹,这赏云鹤和苗人凤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我听他说过。”天佑细说道:“苗人凤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号,有人不服气,上门挑战。不想,苗人凤不在家,对方气怒之下冲他家人下手,眼看苗家人不敌,将死于来人的剑下,刚巧赏云鹤路过,救下苗家一门。” “原来如此。难怪苗人凤对赏云鹤那么客气。”冰雪儿口中说着,心头又起疑云。她想到赏云鹤对苗人凤一家有救命之恩,推测着苗人凤会不会把胡一刀的事告诉赏云鹤。冰雪儿再度看向天佑,估摸着她话中的真假,眼神中闪烁着猜忌。 待天佑离去之后,胡一刀抱着妻子温存了片刻,心满意足的吹熄蜡烛睡下。冰雪儿却辗转难眠,回忆着大厅内那场争斗,觉得处处都是陷阱和危机。冰雪儿心道,天佑狠狠得罪了田归农,比起杀了对方,那侮辱岂不是让人更难以承受?既然已经得罪狠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田归农?仅仅是因为苗人凤的求情? 不,不!冰雪儿对自己说,若天佑说的是真话,赏云鹤确实是苗家的救命恩人,那么别说杀了田归农,就是要苗人凤自尽,按苗人凤的为人,他也不会有二话。难道,天佑和田归农是一伙的? 冰雪儿想了想,又否定了疑问。她的脑海里一次次忆起,天佑在饭堂内指挥青衣人的样子,冰雪儿感觉天佑逗弄田归农过于张扬了。可是,她却不知晓,天佑是故意为之。 天佑既不愿冰雪儿太亲近她,又不想对方有太深的芥蒂。天佑想保住胡一刀,却也算计着他手中的东西,不得不跟着剧情走。然而这些冰雪儿无从得知,她猜测着天佑的来意,想着每一件巧合的事,估计着今后的动向,计算着可能利用的人物……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你……你这孽子!”康熙又羞又气,他躲出宫就是为了不让人再提怀孕的事,谁想被这不孝子给暴露出来。康熙瞅着小十三惊奇的目光,恨不得自己挖个洞埋起来。 “皇阿玛,我也是帮你。这事,闷在肚子里,对你对孩子都不好。说开了,才能解开心事啊。”四四耸耸肩道。 “汪汪汪!”小十三跳入四四怀里,蹭着四四的肩膀。 他说什么呢?众人问。 苍霞翻译,“四哥真腹黑啊!” 众人看着康熙气急败坏的脸,一致点头。 64当阴谋变成阳谋 “我再敬你一杯!你的那个白鹤亮翅,直取人双目,险些打得我措手不及啊!” “唉,你那黑虎偷心不就解了我这招吗?你不守反攻,一刀刺我心头,我如何能不反剑自救?” 胡一刀、苗人凤举杯畅饮,约定来日再战。他们这几日以来,愈打越是投机,彼此惺惺相惜。又有赏云鹤在一旁穿针引线,气氛自是融洽了不少。可是,苗人凤始终没有放弃与胡一刀的决战,使冰雪儿一次次欣慰的迎回丈夫的同时,又心惊胆颤的惦念着明日的出战。 用罢晚膳,田归农等人跟着苗人凤离去。胡一刀夫妇回了房,冰雪儿为胡一刀退下衣衫,两人躺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开了。 胡一刀嗤笑道:“这田归农还真是厚颜,他被小妹这么教训了一顿,竟然还天天跟来,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胡一刀看来,宁可在决斗中身死,也不能忍受这般的戏弄。 冰雪儿沉着脸色道:“我倒是觉得田归农此人心机很深,那么丢脸的事都能忍而不发。他未必是不想报复,而是他有更要紧的事,就是盯着你和苗人凤的决斗。” 胡一刀急切的跳起身,想要下床,被冰雪儿一把拉住,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知会小妹啊!”胡一刀理所当然道:“小妹留下就是为了我。田归农这样的小人,确实不得不防,万一小妹大意,受了伤怎么好?我还是去提醒她一声吧。” “行了,你。”冰雪儿恨铁不成钢的把丈夫推入床内,没好气道:“我整日为你忧心,你不担心自己,倒担心起你妹妹来了!” “这不是你说了,我才……” 冰雪儿白了眼憨厚的丈夫,说道:“凭你小妹的心智,哪里用得着你去提醒?要等到你去提,只怕她早就着了道儿了。何况,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能去姑娘的卧房?” 胡一刀听冰雪儿所言,也知道自己鲁莽了,赶忙对妻子赔罪后,再度躺下。冰雪儿拍着身侧的儿子,咬唇思索道:“大哥,我看那田归农每次跟来,意有所图啊!” 胡一刀奇道:“他图什么?” 冰雪儿不答反问:“大哥,你觉得苗人凤为人如何?” “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儿,是个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胡一刀未加思索,即刻扬言道。 “不错。”冰雪儿点头道:“你和苗人凤打了这些天,心底只怕都把对方当成知交了。要不是你们之间隔着家仇,你同苗人凤结拜成了兄弟,我也不会吃惊。苗人凤与你投机,好多次看见斐儿哭都停了手,苗人凤是怕你因为孩子哭,分了心。可是,我暗中观察,田归农对苗人凤此举,颇有微词。” 胡一刀闻言,暗暗凝眉。 冰雪儿进言道:“你和苗人凤意气相投,再打几日,或许都不忍心下狠手。田归农只怕看出了你们的心思,他来观战,就是怕苗人凤有意留情,或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你对苗人凤说些什么,使这场决斗不了了之。” 冰雪儿望着一言不发的胡一刀,缓言道:“田归农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明白。他想要报仇,想置你于死地,根本不会听我们的解释。就算我们把真相告诉他,他这样多疑的人,也不会信的。田归农的武艺比不上你,他只能利用苗人凤来杀你。” 冰雪儿弯着胳膊撑起身,斜视着胡一刀道:“如果,苗人凤不再帮着他,不再同大哥决斗。那么天下之大,我们一家何处不能去呐?田归农他不足为虑。” “雪儿,说的不错。我也不愿意与苗人凤生死相搏,若有个万一,留下你们孤儿寡母,让我怎么安心?可是,苗人凤他怎么肯停手呢?”胡一刀闭着眼叹息道。 冰雪儿正色道:“大哥,我们先前不是商量过吗?要是苗、范、田三家中有讲理之人,我们就把写明了恩怨是非的信交给对方,让他们明明白白看个清楚。等他们得知了真相,这血海深仇,也就算不到你头上了。” “你的意思是?” “大哥,把信给苗人凤看吧。” 胡一刀抿着唇想了想,点头道:“好,明日他来,我就把信交给他。” “别。”冰雪儿比胡一刀想的多得多。她虽然对天佑、赏云鹤没有什么恶意,但始终也不亲近,觉得他们的来意不简单。既然胡一刀不防着他们,那么她就该多长个心眼。而且,田归农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信要是当着众人的面交给苗人凤,只怕会出现波折,反而不美。 苗人凤的为人,冰雪儿信得过。但是,信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在一边怂恿几句,苗人凤还会不会信他们的话呢?毕竟,这可是事关祖辈和亲父的生死,哪里是一两句辩白就可以让人相信的? 冰雪儿劝说道:“这信不能当大家的面交给他,免得有人起坏心,从中作梗。依我看,还是找个人,偷偷把信交与苗人凤为好。让他一个人看信,好好的想一夜,说不定就能解了多年的死结。” 胡一刀想了片刻,点首道:“还是雪儿想得仔细。要不,明日我把信交与云鹤,让他带给苗人凤。” 让赏云鹤送信?那怎么行?赏云鹤可是她要防着的人。万一,他先把信看了,或是根本不把信交给苗人凤,又怎么办?当然,冰雪儿明白丈夫欣赏赏云鹤,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她转着眼珠,略微一思,笑道:“大哥,这件事,雪儿觉得还是不要拜托赏大侠的好。” “为什么?” “一来,赏云鹤是你的朋友,他去找苗人凤,田归农等人一定会警觉。二来,这是胡家的家仇,不要牵扯朋友才好。三者,赏云鹤是苗家的救命恩人,我们请他送信,苗人凤岂不是以为我们仗着赏云鹤的脸面,硬是要他认同吗?”冰雪儿解说道。 胡一刀揉着妻子,喟叹道:“雪儿,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么,你说找谁送信好呐?” “你看,那个为我接生的大夫阎基怎么样?”冰雪儿提议道。 胡一刀摇头,“不好,他是个贪财的人。只怕做事未必尽心。” 冰雪儿笑道:“那我们就多给他一些银子,他哪会有不尽心的理儿?” 胡一刀冥思片刻,抬手摸着妻子的发丝,冲着她温柔笑道:“好,听你的。” 冰雪儿心头一甜,知道丈夫还是在意自己的想法的。她翻身入睡,次日又熬着心随胡一刀去后山,忧心的看着丈夫与苗人凤决斗。刀剑无眼,苗胡二人在雪花纷飞的苍穹下凭着轻功飞驰,你来我往的刀剑声不绝于耳,兵刃一次次击触,冒出耀眼的火花。冰雪儿的心,仿佛悬在空中的木桶七上八下,好容易挨到了傍晚,胡一刀和苗人凤才停了手,各自朗笑着走回客栈。 吃了晚膳,冰雪儿催促着胡一刀去找阎基。大夫阎基这几日因为得了接生的赏银,天天来客栈喝一杯小酒,胡一刀把他唤人房内说了用意。阎基见银子到手,而对方吩咐的亦不过是送信的小事,自然满口答应着取了信出门。 阎基提着灯笼往苗人凤暂住的客栈而去,怎奈只遇到田归农,苗人凤出门去了。田归农见阎基神色有异,套出了他的话,并替苗人凤收下了信,挑唆阎基回去复命,就说亲手把信交给苗人凤了。阎基为了胡一刀处的赏银,只得亏心说谎。 而当阎基拽着银子冲胡一刀告辞之时,赏云鹤正如飞燕一般,一个鹞子翻身从窗口窜入天佑的客房。待他入座后,天佑示意春丫头为赏云鹤端茶,“事情办得怎样?” “小姐放心。”赏云鹤喝了口茶道:“阎基去五丰客栈前,我就邀苗人凤出去喝酒了。听丹堂他说,阎基进了田归农房里,回客栈又找了胡一刀。” 天佑颔首道:“好,之后两天你们盯着田归农和阎基,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 “是。”赏云鹤答应着起座告辞,天佑命秋丫头打水梳洗,等春秋两人离去后,天佑躺在床上思索。她记得《雪山飞狐》的情节,目下正是开篇的剧情。胡一刀偕同妻子躲避冰雪儿表哥的追踪,来到沧州和苗人凤决战。而那苗人凤因为田归农的调唆,来找胡一刀作生死决斗。 胡一刀与苗人凤在打斗中互相钦佩,让冰雪儿产生了送信解释的念头。可惜,他们所托非人,苗人凤没有收到胡一刀的亲笔信,决斗仍然继续。而那封信,反倒使田归农心急了。他怕胡一刀、苗人凤握手言和,害他的心计落空。 田归农的武艺比不上胡、苗二人,但勉强也算一流之列。他本意是想让苗人凤与胡一刀自相残杀,这么一来,不仅可以让他报了家仇,还能除去压在他头上的苗人凤。田归农近来势力大涨,可是,他受到苗人凤的辖制。田归农早就不满苗人凤的清高,自然想方设法欲除之后快。但他的武功不及苗人凤,为此,他只能怂恿苗人凤,找胡一刀了结祖辈的恩怨,用以借力打力。 天佑一直对冰雪儿不冷不淡,叫对方始终不明白她的来意。天佑初来之时的张扬和神秘,就是为了冰雪儿产生怀疑,也为了使田归农生出危机之感。冰雪儿若是与她亲近,那么今日的信使只怕不是阎基,而是赏云鹤了。这不是天佑想看到的。 天佑想着想着忽闻窗外有马蹄之声,不多时,一道黑影闪过窗前,窗台上留下一张白纸。天佑起身踮足掠向窗沿,取过纸张查看,其上写着‘田归农骑马西行,沿路已经安排了眼线,安心’。天佑看完后,把纸条凑近蜡烛烧成灰烬,复又躺入床慢慢闭上眼,心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田归农看了胡一刀的信,知道不好。实则,这两天来,他已经感到了苗、胡二人的默契。他与苗人凤从小一起长大,怎奈武艺始终难及对方。而且,苗人凤为人古板孤傲,常常对他的事指手画脚,甚至坏了他许多好事。他不愿活在苗人凤的阴影之下,只要苗人凤死了,那么中州就是他的天下了。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他怎么能让胡一刀与苗人凤和解,让自己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田归农心想,如今,胡一刀送信被他截获,虽然一时间苗人凤不知道真相,可是,时日一多,难免节外生枝。田归农知晓自己的身手及不上对方,而他的手下就更不用提了。而且,田归农更怕在一旁观战的天佑,天佑那双仿佛看清一切的眸子,每每让他心惊胆战。 田归农对自己说不能再等下去,他知道胡一刀口拙,但赏云鹤可是巧舌如簧。万一胡一刀请赏云鹤劝说苗人凤,只怕这决斗就束之高阁了。田归农不停的踱步,思索着可能让胡一刀,苗人凤速战速决的法子。突然他看到屋外飘扬的雪花,在风中吹散了又聚拢,田归农想到了‘毒’。 是的,毒! 田归农冷笑,那苗人凤、胡一刀不都是人人称赞的大侠吗?大侠往往都会死在不经意之中。如是把毒涂在他们的兵刃之上,在他们交手的当儿,不小心刺破了对方的肌肤……田归农眯了眯眼,思索着可以用的毒物。然而,胡、苗两人俱是走遍江湖的豪客,对江湖中所用的剧毒,想必也不陌生。若是普通的毒药,恐怕好事不成,反倒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田归农心道,须得寻那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剧毒才好。可是,什么地方有这样的毒物呐?田归农仰头思索少顷,想到目前正在沧州,而传闻中的药王谷,就在不远处的济南城郊。 田归农觉得此时自己已经陷入了困境,无论如何都该试上一试。他怕迟则生变,交待手下时时盯住苗人凤,不要让他与胡一刀等人接近。就算阻拦不得,让他们在一处用膳叙话,也要想方设法知道对方说些什么,有什么举动,等他回来禀报。田归农反复叮嘱后,牵了马连夜直奔药王谷。 田归农策着马一夜狂奔,终于在次日正午,赶到药王谷。他把缰绳扎系于谷口,自己小心翼翼的闯入谷内。田归农藏着见不得人的心思,自是心虚,每走一步都是疑神疑鬼。当他进入谷中,看到眼前的小木屋与幽然居,咽了咽口水,扯着嗓子喊起药王。 “咦?”田归农悄悄探出脑袋在木门边查探,猛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的裤腿,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狗正咬着他的裤脚,不停地扯动着。 “去,去!”田归农一脚踢开小狗,小狗灵活的跳至一旁,躲开了田归农的鸳鸯腿。小狗低着脑袋嗯嗯的哼着,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忽然,小木屋的栅栏被推开,从中步出个精瘦的老者,他冷冷看了田归农一眼,弯下腰摊开双手喊道:“温温,来。” 小狗听到呼唤声,耷拉的耳朵微微一动,小短腿一抬,奔奔跳跳的投入石无嗔怀里,不停的撒娇。石无嗔摸着温温的毛皮,沉声道:“你是谁,来药王谷干什么?” 田归农极有眼色,知晓眼前的人就是药王,他不敢怠慢,紧张的拱手道:“在下田归农,见过药王前辈,我是来药王谷求药的。” 石无嗔斜着眼,上下打量着田归农道:“来求药?求什么药?” 田归农垂着眼帘,双眼不停的转着,突然跪下冲药王哭诉道:“我有个仇人,他杀了我全家,可恨我武艺欠佳,没有法子为亲人报仇。家人临死的样子,每夜出现在我梦里,弄得我寝食难安。我来药王谷是想求一味毒药……” “不行,不行。”石无嗔摇头道:“想要我的毒去杀人,岂不是坏了我药王谷的名声?” “求您了。”田归农双目含泪道:“前辈要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石无嗔问道:“杀你全家的是何人?” “是佛山的凤南天。”田归农随意提了个江湖中的恶霸,故作愤恨的握着拳道:“他不仅杀了我的父母亲长,甚至……甚至,还侮辱了我的妹妹。我妹妹是受不了污辱咬舌自尽的。请药王前辈看在我一心为家人报仇,铲奸除恶的份上,赐药吧。” “这……” 田归农看石无嗔神色有所松动,急忙再次哀求,编造着自家悲惨的往事,和凤南天以往的恶行。直到他把腿跪麻了,失去了知觉,石无嗔方松口道:“好吧,看在你为父母报仇的份上,这次我给你。不过……” 田归农心头一喜,知机道:“请前辈示下。” 石无嗔俯视着跪于雪地之中的田归农道:“你可不能吐露药的来历。” “是,晚辈一定谨记,绝不会泄露半句。”田归农怕药王反口,急忙答应。 “嗯。”石无嗔冷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胭脂盒,丢于田归农道:“这是断魂膏,无色无味,见血封喉,只需少许就能取人性命。你走吧,别再来药王谷。” 田归农感恩戴德的拜了拜,艰难的爬起身,踉跄的走向回程。石无嗔目送着田归农离去,心中不解孙女的用意。天佑当日把他留下,说若是有个白面英俊的小生,名叫田归农的来药王谷求药,就把她做的断魂膏交与对方。可是,在他看来,田归农是个惺惺作态的小人,天佑为何让自己把剧毒给他呢? 一阵风吹来,引得温温汪汪叫。石无嗔放下思绪,拍着温温的脑袋,笑道:“好了好了,别叫,我可是给你报仇了。”毒手药王,下毒于无形之中,田归农欺负了温温,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要不是天佑吩咐在先,石无嗔定叫他有来无回。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还未等康熙出言指责四四,顺治从一旁冒出来,一把抱起坐在石凳上的康熙道:“谁让你坐在石凳上的?不知道自己有身孕吗?” 康熙抿着嘴,撇过脑袋不理顺治。康熙心道,自己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失误。明明,历史上静妃是废后,而且没有孩子的,为嘛,为嘛,事情会变成这样?而且,怀的孩子自己父亲的孩子。康熙难以接受,默默流泪。 顺治吃了一惊,赶忙柔声道:“别哭啊,告诉朕,是谁欺负你了?” 嗯,嗯。我们也想听老康怎么说。众人点头。 65代价 田归农回到沧州,已是次日戌时,华灯初上。田归农苍白着脸,命人扶着进了客房。他忍着不适,询问手下今日苗、胡二人决斗的情形。 黑衣属下禀报,苗人凤一早走入‘雪留人’客栈,请胡一刀继续决战。当时,胡一刀和她妻子听了苗人凤的话,脸色很是难看,冰雪儿好像张口要说什么,却被胡一刀拦住了。 之后,胡一刀、苗人凤一来一往打到天黑,直到酉时才罢手,众人回客栈吃了饭。此刻,苗人凤已经回房歇息了。 田归农咬着失了血色的唇瓣,心头暗喜。他知道苗人凤去找胡一刀决斗,胡一刀不会与他分说信上的事,更不会问他看了信,为什么仍要生死相搏。田归农了解胡一刀、苗人凤,知道他们这样的人自尊极强,就算被误会了,有时候也不会解释。 何况,胡一刀给苗人凤写信,已有哀求之意。但苗人凤仍不罢手,凭胡一刀的自傲,他怎么肯拉下脸再给自己辩解呢? 田归农满意的点着头,惨白的脸庞浮上一丝笑意,他命手下找来阎基,威胁利诱他去苗、胡两人的房间,在他们的兵刃上下毒。阎基本就是小人,贪心又怕死,田归农许诺给他钱财,并暗示他若不照着话做,就别想活着走出房门。 阎基没法子,接过断魂膏,苦着脸而去。田归农自然没有明说胭脂盒里放着什么,但是阎基不是傻子,明白一定是害人的东西。可是,他一无权二无势,小命被田归农拿捏在手里,而且眼前还不时闪过桌上的元宝,那是田归农承诺他事成之后的谢礼。 田归农唤手下找来苗人凤,为阎基提供下毒的时机。苗人凤本是不愿前来的,但他也疑惑田归农白日竟没有跟着观战,为此去房中看了一眼。苗人凤知道田归农本性不好,以为他又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没料到却是病了。苗人凤安慰了田归农几句,方回了客房,而他不知晓的是,阎基早已得手,揣着断魂膏去胡一刀处了。 阎基一路想着该怎么引开胡一刀夫妇,并进入他们房中行事。他大方的走入‘雪留人’客栈,一副没事的样子上了二楼,之后偷偷摸摸走到胡一刀的客房前,伸手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应声。阎基大喜,急忙推开房门,悄声入内。他跨入门槛,贼溜溜的双眼环顾四周,看到胡一刀的兵器就搁在桌上,急忙从怀里掏出断魂膏,上前把刀刃拉出刀鞘,在刀锋上下两面涂抹药物。 末了,阎基收拾好宝刀,转身出了客房合上房门。阎基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刚欲回首,突然有人的掌心拍上他的肩头。阎基一惊,吓得心眼仿佛要跳出喉咙,只听身后人道:“阎大夫,你在做什么?” 阎基听背后的声音,方晓得不是胡一刀,而是店中的小二平四。他心田一松,定了定神色回头胡诌道:“我是来找胡大侠的。这两天连着几场大雪,太冷了,我怕孩子受不住冻,来看看。没想到,胡大侠不在。” “哦。”平四受过胡一刀的好处,觉得人人都该说胡大侠好,帮着胡大侠做事。何况,他本性又憨实,哪里会想到对方的狡诈?自是点头夸着阎基的热心,他指着天佑的房间道:“胡大侠往那处了,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阎基摆手道:“我不打搅胡大侠了,明日再来吧。”说着,阎基快步下了楼,往田归农处回报不提。 阴谋掩藏在风雪之下,直至隔日清晨,苗人凤提剑而来,胡一刀想了一夜,调整了心绪握刀上前。苗人凤与胡一刀拼斗也有一些时日了,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招式,两人相视一笑,提议互换兵器分个高下。 田归农闻言暗暗叫苦。他原想着胡、苗两人打斗时,就算其中一人受伤,中毒而死。那么,另一人也无法面对天地,只能自尽了事。因为,他无论如何解释,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的兵器有毒,而且把对手给毒死了。这事传扬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对江湖豪杰? 田归农摇首苦叹着想,怎奈,胡一刀、苗人凤把兵刃交换了。这么一来,就算伤了对方,有谁能说是伤人者的过失?毕竟,互换兵器是双方提出的。田归农思索着不顺心的事,坐于属下抬至后山的樟木椅上,不停地咳嗽,心口随着猛烈的咳嗽声一阵阵剧痛。 田归农自问他这是怎么了,本以为是前日劳累所致,可是请大夫看过后,对方都说不出所以然。有的称肺热、有的道风寒、有的讲痨病……述者各不相同,开出的药物也大相径庭,气得田归农不如如何是好。 田归农昨晚一夜没睡,想着是不是进药王谷中的毒,但他只是身体不适,胸口咳嗽的时候疼痛而已,与往日见识过的毒性没有相似之处。无况,他入药王谷一没吃过东西,二没闻到过奇怪的香味,除了胭脂盒没有碰过任何东西,药王石无嗔即便要对他下毒,从何下手呢?而且,药王若是看他不顺眼,何必给他断魂膏? 田归农右手压着胸部止疼,暗中顾虑着自身的病情,百思不解。正在他反复思量的当儿,胡一刀、苗人凤已拔出兵刃,竖起三尺青峰,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坚毅的目光。风摇影移,胡苗二人冲向对方举剑迎刀,兵刃交触之间,发出梆梆的激响。 苗人凤、胡一刀各自用着对方熟悉的招数对招,一招接一招斗意连绵不绝,连连交手中,彼此产生了默契。回首笑望,刀剑相迎之中,心头不仅冲出一股豪气,再度把对方视为知己。也许是打得太过起兴,两人不经意间使出了绝招。直到出了手,兵刃即将刺到对方,两者才骤然察觉。 胡一刀倏地一惊,立刻抽剑回身,苗人凤却慢了一步,只能险险的移开青峰,避过胡一刀的要害,但仍是划破了他的臂膀。 “胡兄,你的伤势如何?”经过那么多天的相处,苗人凤心底早没了杀意,他见胡一刀没有害自己,自己反而伤了对方,心下黯然,赶忙出声询问。 冰雪儿亦从旁侧抱着孩子跑来,担心的拉住胡一刀的胳膊细看。 胡一刀与苗人凤换过兵刃,豁达一笑,扬了扬左臂道:“不要紧,我……”话刚说到一半,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红润的双颊退了血色,颜面浮上青白的死气。 冰雪儿看了胡一刀的伤口,原是松了口气。没想境况直坠而下,胡一刀好似要说什么,身子却僵硬了,他一个踉跄跌到在地。冰雪儿瞪大了眼,望着倒在雪地中的丈夫,她搂着孩子跪倒于胡一刀的身旁,盯着丈夫那青紫色的嘴唇,心仿佛裂开了一般,空荡荡的。 突然,太突然了! 冰雪儿哪里想到胡一刀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瞬竟会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冰雪儿想大叫,想嘶喊,想发泄,想夺过胡一刀手边的宝刀砍杀眼前所有的一切…… 但是,她不能。冰雪儿冰雪聪明,她知晓胡一刀中了剧毒,也明白这毒就是那道伤口所致。但是,刀是胡一刀的,她就是想找苗人凤拼命,也没有因由。冰雪儿知道这事并非苗人凤的错,可是她恨,恨所有能看到的东西,恨所有可能害胡一刀性命的仇敌。 冰雪儿瞅着胡一刀颓败的神色,看着他渐渐无神的双眼,注视着他一张一闭颤抖的嘴唇,心头的痛苦无法言语,好似硬生生扯去了她的心脏,使她置身入冰窖,除了冷,再无所觉。 冰雪儿睁大了双眸,怕下一刻丈夫就闭上了眼睛,她握上胡一刀伸出的手,微笑着轻声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 胡一刀闻言,紫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眸子掠过苗人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妻子,须臾间含笑而逝。 苗人凤凤目含泪,痛哭失声。他如何能想到胡一刀会去的那么突然?前一刻还在比武,此时却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而他的死因,却是因自己的失手造成了。苗人凤肯定胡一刀不会下毒,要不,怎么会提出交换兵刃?苗人凤不傻,他明白是有人设计想害死他,对方却没料到,他们会互换兵器。可以说,胡一刀是替他死的。 苗人凤仰头闭上双眼,泪流满面。他的知己、他的好友、他的生死之交,就死在了他的剑下。苗人凤双手握拳在心底发誓,就算穷尽一生的时间,他也会找出这背后的真凶,带到胡一刀的墓前杀了对方,以祭他的英灵。而胡一刀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他明白,就是希望他照顾冰雪儿母子。苗人凤暗暗承诺,只要有他一天,就没有人能欺辱胡一刀的妻子和儿子。 冰雪儿茫然起身,她没有哭,她的天已经塌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冰雪儿抱着孩子交给苗人凤,嘱托说道:“苗大侠,胡斐就拜托给你了。”说罢,还未等苗人凤回神,她俯身一冲,抱住胡一刀的尸首,拔出他的宝刀,扬手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穿过风雪,袭上冰雪儿的睡穴,冰雪儿应声而倒,宝刀也落入皑皑白雪之中。 “幸亏云弟了。否则,为兄又将失信于胡兄了。”苗人凤看向慢慢走近的赏云鹤谢道。 赏云鹤略一点头,也不说话,示意属下抬走胡一刀。天佑上前欲接过大声哭啼的胡斐,苗人凤本不愿意把胡斐交由他人,但他如何哄得住啼哭的婴儿?只得把襁褓中的孩子递给天佑,自己紧跟在一旁守护。 众人回客栈安顿好,胡一刀的尸体也停在客房内。客栈原是不让进的,赏云鹤掷了两锭银子包下客栈,苗人凤亦坐于‘雪留人’客栈的堂屋内未走,说是要为胡一刀守灵。 晚间,天佑、赏云鹤等人用了膳,唯独苗人凤因误杀义士吃不下饭,悔恨于自己收刀过慢,害了胡一刀。天佑让春、秋两个丫头喂胡斐喝了些米粥,复抱入客房内歇息。上下楼之时,好几次平四近身,想说什么。天佑都快步离去,没有搭理。 天佑知道《雪山飞狐》原著的剧情是,胡一刀死后,冰雪儿殉情,把胡斐托付给苗人凤。但苗人凤一不小心,孩子被平四抱了去,一路艰辛的抚养长大。平四以为苗人凤是杀害胡一刀的凶手,而他则是为了报恩,才养大胡斐的。虽说他是忠义之人,所作所为也是为了胡斐好。但是,却亦是他,把事情弄得更为复杂。 如今,胡斐在她手里。天佑是不会再让平四得手,把事情弄得满场风雨的。天佑吩咐春丫头、秋丫鬟守着房门,别让人接近,自己进入房内,守在冰雪儿身旁。 “唔。”时至三更天,冰雪儿终于恍惚着醒来,她木然的看着头顶的床帐,不知身在何地。冰雪儿心头一喜,以为胡一刀的死,不过是梦境。可是,她摸了摸身侧,没有孩子,没有丈夫……冰雪儿那充满期望的眸子再次暗淡,她跌入棉被之中,丧失了所有的气力。 冰雪儿把头埋入被中,双手紧紧扯着棉被,悲痛的呜咽,仿佛要流尽一生的泪水。冰雪儿狠狠砸着被絮,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你那么想死吗?” 正哭得伤心的冰雪儿,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心头一窒。 嘶——! 客房内响起火石的击触声,随即黄豆般大小的火点渐渐壮大,在油灯中袅袅飘逸。 “天佑?”冰雪儿抬起头,望着天佑,看着她臂弯中的孩子,再度留下眼泪。天佑走向床畔,把孩子送入冰雪儿怀里。冰雪儿颤抖着接过胡斐,她低头打量着熟睡的儿子,温柔的摸着孩子的脸蛋,稍息哀声道:“小妹,你何必救我?为什么不让我随着你大哥去了?” 天佑哼声一笑,在冰雪儿诧异的眼光下,说道:“我没有救你,我救的是胡大哥。” 什么意思?冰雪儿冷冷盯着天佑的脸,觉得她嘴角的笑意极为讽刺。 “胡大哥还没死,你却死了。我若是把胡大哥救活了,岂非就是为了叫他再次自尽,随你而去?” “什么?大哥没死?真的,真的吗?你没骗我?”冰雪儿猛地起身,抓住天佑的胳膊喝问。 天佑蹙着眉峰,扫开冰雪儿的手爪。冰雪儿好似也知道自己的指甲弄疼了天佑,赶忙收回指掌,急问:“妹妹,大哥真的没事吗?” 天佑拉过座椅,在冰雪儿床前坐下,正色道:“大哥有没有事,就要取决于大嫂了。” 冰雪儿看着天佑,心头一沉道:“小妹这是什么意思?” 天佑不答反问:“大嫂,胡大哥对你而言,价值几何?” 冰雪儿不明天佑的用意,但为了胡一刀的安危,仍是认真的答复道:“胡大哥是我的丈夫,对我而言,他是无价之宝。” “既然,大嫂视大哥为宝,你要救大哥的性命,自然要用等价的东西来换取。” 冰雪儿疑惑的觑视着天佑,眼中慢慢聚起恨意,她冷言道:“是你在大哥的刀上下的毒?” 天佑讥嘲的笑道:“我为什么要下毒?苗人凤,或是胡大哥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你究竟想要什么?”冰雪儿追问。 “我要的东西自是你知道的,在笔锋山庄之畔,在那雪山之中,在你心头所系!”天佑迎上冰雪儿的眸子,淡淡道。 冰雪儿心头震动,愕然的注视着天佑,不知说什么好。她怎么也没想到,天佑竟然知道了闯王当年藏匿的财宝,而此时,正想用这笔宝藏威胁她来换取胡一刀的生机。 冰雪儿不在意钱财,她只想丈夫活着,一家呵呵乐乐的在一起。可是,雪山中的宝藏不是她的,若是她为了救丈夫而说出了藏宝的地点,胡一刀就算活了,也会心头难安的。但是,她明明可以救丈夫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眼睁睁看着胡一刀死亡,让自己心死陪着丈夫而去,留下孤苦无依的儿子,她……她怎么甘心? 天佑挑眉道:“大嫂,你想得如何?” 冰雪儿定定的凝视着天佑,问:“你真的能救大哥吗?” “不必多问,你只能信我。”天佑翘起唇角道:“大嫂可以先答应我,等我救了大哥,你再履行诺言不迟。” “你不怕我出尔反尔?”冰雪儿意有所动。 天佑莞尔笑道:“救一个人难,要一个人死,却容易的多。” 冰雪儿心中一凛,她明白天佑的意思,对方是摆明了告诉自己,不怕她违背诺言。若是她毁约,那么,天佑能救胡一刀,自然也能杀了他。冰雪儿吸了口气,闭眼道:“我身边除了儿子这个宝贝,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你……” 天佑打断冰雪儿的口是心非,冷笑道:“大嫂,我提醒你,过了午夜,就算天仙下凡,胡大哥也没救了。” 冰雪儿闻言怒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你为什么来?难道就是为了来杀大哥的?他是你义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天佑冷哼道:“毒不是我下的,更不是我逼着胡大哥与苗人凤决斗的。你应该庆幸我在这,要不是我,你丈夫已经死了。” 冰雪儿明白刚才的话是她的迁怒,是她在泄愤。可要她怎么答应天佑呢?这宝藏事关重大啊!冰雪儿的内心不停的受着煎熬,她想救,又怕胡一刀知晓后怪罪她。正在她摇摆不定间,天佑为她开解道:“你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东西到手后,也不是用在我身上。这些东西取之于民,当是还之于民。” “当真?”冰雪儿心头有些松动。 天佑颔首道:“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看着我怎么用。而且,有了这些,我才能为夏家报仇雪恨。” 冰雪儿从天佑的话中听出了杀意,她才想起天佑肩负的血海深仇。一个女子,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要报仇,自然要有钱财去支撑,去填补。冰雪儿信了天佑的话,她不得不信,为了胡一刀,她宁可把自己的性命与其交换。冰雪儿发誓道:“只要你能救大哥的性命,我亲自带你去取宝藏,若是食言……” “不必说了。”天佑垂目笑道:“你心里明白食言的后果。” 冰雪儿咬着唇,怒视着天佑道:“既然我答应了你,你为什么还不去救大哥?” 天佑靠于椅背之上,慵懒的回道:“我已经救了,他正在隔壁养伤。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天佑心道,她所制的断魂膏不过是致人假死的药物,只需一两天便能清醒。但这些,她是不会对冰雪儿明说的。 冰雪儿惊喜交加,想起身去胡一刀处,被天佑一把拦下。冰雪儿不解道:“难道,你是骗我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现在除了你,和赏云鹤他们,没有人知道胡大哥还活着。你明知有人要害他,还想把他置于险地吗?你要明白,胡大哥他如今虽没有性命之忧,但还不能动弹呐。” 冰雪儿亦惊觉自己的不小心,对天佑的提醒心存感激。她对天佑一直有防备之心,而今说开了,反倒使她对天佑亲近了不少。冰雪儿心道,若自己是天佑,背负着灭门的仇恨,也许自己也会这么做。想到此处,冰雪儿疑惑道:“要是我刚才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我自会有别的招数。总不能为了宝藏,真的不顾大哥的性命吧?” 冰雪儿听了这句话,对天佑利用胡一刀,使她就范的举动,释然了。冰雪儿拍着儿子,凝神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事从不反悔。”续而又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大哥?” 天佑看了看天色,回道:“明日卯时吧。现在,你我不能出门,赏云鹤他们有事要做。” 天佑所言不差,‘雪留人’客栈的大堂内灯火通明,赏云鹤、苗人凤正看着跪于面前发抖的阎基,不停地质问。 阎基早在胡一刀死后,整个心就七上八下,不知怎生是好。此刻被青衣人抓来,早就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不停的否认。他知道,要是把下毒的事认下,那么他便没有活路了。然而,就在阎基摇头说昨晚没有到过‘雪留人’客栈时,平四跳上前指证他昨夜来过胡一刀的客房。 青衣人又摆出从阎基家中搜出的钱财,从一堆金银中取出胭脂盒交由赏云鹤,并指出阎基昨日也去过苗人凤暂住的五丰客栈。赏云鹤笑着命青衣人从灶房内取出菜刀,打开胭脂盒,把其内透明的药物涂抹于刀锋之上。赏云鹤把刀递与属下,命他在阎基的手臂上划一道口子。 阎基被点了穴道,如何能躲避?眼看着自己将要身中剧毒,他只能开口把实情说了出来,并尽量把事推在田归农头上。 苗人凤听闻自己的剑锋上也涂了剧毒,不禁心叹田归农的狠毒。他嫉恶如仇,欲一剑结果了阎基,被赏云鹤一把拦住。赏云鹤命青衣人解了阎基的穴道,让他将功折罪,去套田归农的话。随后,赏云鹤与苗人凤一同前往五丰客栈。 苗人凤等人屏息来到田归农的客房外,听着他与阎基的谈话,之中处处表明了他险恶的用心。不等苗人凤冲入房间质问,客房两边的卧室打开房门,走出不少人江湖豪客,他们冲着赏云鹤点了点头,一个个沉着脸步入房内。苗人凤定睛细望,他们之中有不少是江湖上有名望的泰山北斗。 田归农的诡计,在众多豪侠的面前被自己揭破,他的名声毁于一旦。他往日自豪的计谋,成了他陷足泥沼的证据,使他无力自拔。不过一晚,田归农从威风凛凛的一帮之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在绝望与悲愤中吐血身亡,那双合不拢的双眸,述说着他的不甘心。他的野心过大,心胸却太窄,他的妒恨,让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而那贪婪胆小的阎基则被削了耳朵鼻子,一辈子只能躲着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度日。至于田归农的帮派,被赏云鹤的清风门并吞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田归农正是那只临死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痴蝉。 没有了田归农的煽动和调唆,苗人凤终于知道了世代的恩怨,当他得知胡一刀没死,自是喜出望外,并表示胡、苗、范、田,四家的怨仇就终结在他们手里,从此,胡苗两家永世交好。胡一刀病好之后,带着苗人凤去宝藏处,看他那为了宝藏自相残杀的祖辈。当他们入了洞穴,其中除了几个化成石头的人形,宝藏已不翼而飞。胡一刀有心寻找,却也无处可寻,到最后不得不不了了之。 胡一刀不知道的是,在藏宝洞穴不远处的雪山之巅,悄然无声间建起了一座攀云堡,而它的主人,正是他无比感激的小妹,夏天佑。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你等等臣妾啊!” 谁呀!打搅我们看戏!众人瞪眼望去,只见一个梳着大拉翅头,头戴大朵百合花的妖娆女人,踩着小碎步跑来。身子如风中细柳枝,不停的摇曳着,摆出动人的风致。 女人用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盯着顺治行宫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吧。”顺治也不看她,轻轻擦着康熙腮边的泪水道:“董鄂妃怎么来了?” 哇啊,我们果然没猜错,这女人就是有名的董鄂氏啊?果然好像狐狸精啊!康康加油,可别输给她!众人为康熙打气,没想到害得康熙险些气昏过去。 66让你眼馋 攀云堡建于山肩,四周俱是连绵的山岳,常年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天佑在此处盖屋,一是为了就近藏匿财宝。毕竟,《雪山飞狐》中,离宝藏穴不远的笔锋山庄,也隐约知道这笔财宝的流言。无况,雪地中人烟稀少,若是突然出现一群人扛着东西往外送,哪有不让人疑心的?笔锋山庄不可怕,但是人言可畏,要是有人把话传了出去,只怕又将节外生枝。 二来,攀云堡地处长白山岚之中,天气冰寒道路难行,地势又险峻,易守难攻,是极好的藏身之处。如今,天佑命赏云鹤带着属下,连夜把东西运至山巅,全数化整为零,自然可高枕无忧。 攀云堡所在之处过于寒冷,工匠们往往冻僵手指,而且山石坚硬,要建造牢靠的房屋极是艰难。赏云鹤把大批属下安置在插云峰,命他们监督工匠,并就地取材,砍伐周边山峰的树木充作大梁。攀云堡缓慢的修建着,天佑并未亲去查看,而是驻步沧州,等来了带苗人凤去雪山中祭拜先祖的胡一刀,之后一同转道济南城。 济南城中被烧毁的大宅已经重建,天佑请胡一刀、冰雪儿入住。胡一刀夫妇看儿子年幼,不能跟着行走江湖,推脱了几番,见天佑是真心想让他们住下,只得道了谢却之不恭了。 冰雪儿与天佑相交多日,知晓她聪慧过人,但绝非尖酸刻薄的女子,当即游说胡一刀留滞济南城。而天佑怕挂着夏府的匾额,又会生出波澜,便让胡一刀改成了胡府。胡一刀一生奔波,两度停留,竟都在夏府,不禁感慨万千。住了两日,天佑留下一千两,交与冰雪儿,让她添置些奴才,随后告辞出了济南城。 冰雪儿是感激天佑的,对方救了她丈夫,就等同于救了她的性命,并使他们可以亲自教养儿子。甚而,替胡一刀解决了压在心头的重担,说清了百年以来胡、苗、范、田,四家的恩怨。之后,胡一刀再也不用担心随时有人上门寻仇了。 冰雪儿目送着天佑的马车,满怀感恩的回屋,她并不知道,《雪山飞狐》中,田归农确实去药王谷求药,石无嗔看出对方的奸狡,把他赶出了药王谷。却让田归农在半途中,遇上石万嗔,用银两购得剧毒。而今,石万嗔早已死了多年,难怪天佑要留下石无嗔,来续这个棋局了。 天佑把春、秋两个丫头送去大宅,吩咐柳妈打点行装。说是不日,她便要带着几个丫头南下。叮嘱了后事,天佑回去药王谷,温温欢天喜地的奔入天佑的怀里,石无嗔也上前为她把了脉,又换了个方子,重重叮咛了两句。 晚间,天佑才翻出这些日子以来,皇城中送来的密信。果不其然,让她猜中了,兰心带着白芍去了京城。千回百转后,还是让小燕子冒认了皇亲。天佑冷笑的看着信上所述,令妃求弘历为小燕子添了两个宫女,不经过敬事房的采选,更不是在旗的包衣。而弘历竟不问对方的出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点了头。 天佑看着在火盆内烧成灰烬的信纸,食指敲击着桌面细思。这令妃为什么会同意两个汉女入宫呢?除非,她已经得知真相,知道小燕子是假的,听了福家的话,认定兰心就是紫薇,是弘历的亲生女。 天佑暗思,令妃从一介包衣爬上妃位,并让弘历对她言听计从,怎会没有一点成算?按信上说,令妃确实同原著般,推波助澜让小燕子成了格格。既然如此,令妃不就该杀了紫薇,永绝后患吗?为什么答应把紫薇接入宫呢?即便,明白紫薇是皇帝的女儿,可是说出真相对她有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天佑倏地心头一凛。他忆起夏府当日的惨案,又思量着令妃的行事,心道,只怕济南城的那把大火,与这令妃脱不了干系。信上所言,令妃的表姐,既是福伦的夫人,常去宫中请安。令妃的势力,就是这福家,而福家为了扶持令妃,自然也会养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天佑大胆猜测,要是令妃知道小燕子是假的,那么一定会怕皇后、太后等人的探子来济南城寻查真伪。现今,正是令妃与皇后、太后斗的最激烈的时候,她不能落下一点把柄。让太后等人有机会贬低她,指摘她。 为此,令妃必定要抢先一步,来济南城灭口。一次要除去那么多人,就只能以火攻,那么即使官府知晓了,也会以失火上报。毕竟,哪个官员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出现大宗的人命案子。谁不想保住自己的顶戴花翎呢?这样的惨事,自当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福家用的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就算他们被抓了,可能也不晓得养着他们的主家究竟是谁。难怪当初询问,对方也说不出所以然。 令妃留着兰心,是因为怕东窗事发。若是夏府的案子被提及,让弘历疑了心,这兰心,不!如今她该叫紫薇了,这紫薇便是奇货可居之物,可以免除令妃胡言调唆弘历认下小燕子的罪责。若是来济南城行凶的人能安然回顺天府回报,紫薇就成了弃子。然,这些凶手被赏云鹤扣押了,令妃、福家久等不至,哪有不害怕的理? 夏府的人死了,但手下也没有回去领赏。令妃必定派了耳目,到济南城巡查。知道夏府的丧事是夏府的人操办的,只是不知,这夏府的人是死里逃生的,还是夏家人的远亲。何况,一路行来,福家的门客俱无踪影,令妃她能不急吗?要是行凶之人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人找到福家头上,就算最后扯不到她,可她亦是失了一条臂膀啊! 令妃她而今唯一可走的路,就是让紫薇入宫,与弘历朝夕相处,生出父女之情后相认。令妃虽说让弘历错认了小燕子,可也是她接来了真格格,功过相抵,又加上她的温言软语。天佑冷哼着想,他那个蠢儿子弘历,哪还会计较令妃的过失? 吴书来信上说,紫薇夜弹曲子,把弘历引到漱芳斋,两人秉烛夜谈,下了一晚的棋。次日,紫薇就被皇后乌拉那拉氏□在坤宁宫。其后,便如《还珠格格》里写的那般,永琪、福尔康夜探坤宁宫,并找来弘历,救出了被用刑的紫薇。皇后被弘历狠狠发作一通,禁足在坤宁宫。 令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整个后宫里,只有她一人知晓紫薇是弘历的亲生女儿,不会与她争宠。而皇后、或是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子,恐怕都恨不得吃了这狐颜媚主的紫薇。令妃在弥补过失的时候,还能利用紫薇陷害对手,确实不可小觑。 书信的末尾,还写着弘历带着小燕子等人微服私访,去江南游玩。天佑冷嘲着想,一个无法摆平后宫、识人不清、刚愎自用、挥霍无度的皇帝,竟在邻国觊觎、民生浮动、硝烟四起之际,有兴致下江南游玩。唉,她真不知该说弘历豁达,还是该骂他找死。 天佑想着弘历的荒唐事,慢慢摇头眯着眼,脸上浮起冷然的蔑笑。一夜无言,隔日天佑请来赏云鹤,吩咐他叫了人手,备妥马车,又好好陪了石无嗔几日,方抱着温温带着鹦哥儿、黄鹂、春、秋四个丫头告辞南下。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小姐,要不要把窗子关了?”鹦哥儿指了指车厢两壁的木窗,提议道:“前面马车里的小娘子正在唱曲子,人多口杂,唱了一遍又一遍的,婢子听得头昏。” 春、秋两个丫鬟附和着点头。 “不必了。”天佑闭目养神道:“让赶车的马夫快行,到那河川的平原上停下歇息。” “是,小姐。”黄鹂抢在鹦哥儿前头掀开车帐,冲车夫说着天佑的吩咐,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的瞅着高头大马上的赏云鹤。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赏云鹤闻得天佑的呼唤,策马落后几步,在车窗处听着天佑的嘱咐。 天佑小声道:“云鹤,你命人把附近农家的铁锅全买了。不必搬来,在路口叫卖,需得五十两一口。而且,若要买下,就得全买了去,不做单个的生意。” 赏云鹤不明天佑的用意,但转目之间看到前方的马车,立刻会意一笑,让车后的青衣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一前一后的车驾俱在河滩边停下,鹦哥儿扶着天佑下车,对面车中亦跳下几人,明目张胆的冲天佑等人看来。 “紫薇,你看啊,那女的居然带着帽子啊!”小燕子手指着天佑,嚷嚷道。 乾隆脸色稍稍一沉,福伦极会察言观色,知道乾隆在女子和外人面前极好面子。小燕子这么大大咧咧的指着对方谈论,岂不让人以为他们是粗鄙之人,使人小看了去?无况,福伦也明白乾隆的性子,说好听的是多情,往不中听说就是好色。看着眼前的青山碧水,又出现众多窈窕的女子,乾隆即使没有意动,也会希望在那女子心里,留下个谦谦君子的模样。 福伦偷偷冲大儿子福尔康使了个眼色,福尔康心领神会,急忙凑近五阿哥永琪,悄声说着乾隆的不满。永琪赶紧拉住小燕子,引开她的注意力。紫薇却望着天佑出神,看着她身边的丫鬟,总觉得很是面熟。 要是白芍在此,恐怕会惊叫失声。只是,本是兰心的紫薇昔日眼高于顶,与天佑从不往来,哪里会正眼看她的奴才?别说鹦哥儿等人,就是天佑,她也多年未见了。夏霜芝死后,自尊心极强的兰心受不了他人的目光,更因为夏老爷的喝斥,常躲在芝院内不出门。而天佑也忙着自己的事,两厢交错,兰心自是认不得对方。 “你看,那几个可是练家子啊!”乾隆侧过头,冲身边的傅恒、纪晓岚道。 实则,乾隆没开口之前,傅恒已在观察赏云鹤与他身后的青衣人了。他本是不同意微服私访的,奈何乾隆就是不愿多带人手。作为臣子,他只得依命而行。 傅恒知晓现今时局不稳,江湖中有不少反清复明的贼子。乾隆这次孑然一身出京,身边会武的只有他一人,五阿哥和福家兄弟都是花拳绣腿,而福伦、纪晓岚又是文人,万一遇上刺客,还有小燕子、紫薇添乱扯后腿,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傅恒苦着脸看向一边兴高采烈的乾隆,心下默默叹气。 福伦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一家三口都跟着乾隆,若是万岁爷有个闪失,他福家岂能落得好去?福伦轻声道:“艾老爷,我去让他们离开。” “唉,这天下人人行得,这好地方人人看得,你用什么理由让他们离开?”乾隆有时做事不靠谱,但此刻脑子没有发昏,对着福伦瞪眼道。 “这……”福伦无言以对。 福尔康见父亲吃瘪,赶忙补救道:“要不,我们离他们远一些。若是有什么事发生,也好有个准备。” 其实,傅恒的心里是希望乾隆立刻登车离开,可是他压不住众人的兴致,只得跟于乾隆身后,听着众人谈着天地的美好,说着河滩平原的幽静,心头是提心吊胆没个安宁。 好容易看罢了景致尽了游兴,傅恒欲劝说乾隆离去。不想,乾隆昂首提议道:“这儿风景好。如果弄些酒菜,我们大家在地上铺一块布,席地而坐。面对着青山绿水吃吃喝喝,岂不是太美妙了?” 福伦忙逢迎道:“就这么办。尔康、尔泰,你们快想想办法,我们车上带了好酒,你们去找农家热一热。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吃食,买了带来。” 福尔康、福尔泰面面相觑了一眼,应声而去。紫薇拉着小燕子上前,说着下厨是女人的事,要去帮忙。紫薇一心想做手好菜,赢得乾隆的欢心,自是不愿落于人后。 没想,永琪五人跑了几处,都没有借到造饭的铁锅,光有碗瓢却是无用。好容易,他们在路口发现有人买锅子,上前打听,竟要五十两纹银一口。而且,是旧灶子,还需五口一起买下。小燕子与青衣人一言不合,当即动起手来。 青衣人没有动真格,可永琪、福尔康兄弟的功夫实在拿不出手,不过片刻,便相形见绌起来,尽皆被踢到在地。永琪与福尔康对望了一眼,知道讨不到好。想把事闹大,又怕丢脸。只能在紫薇的搀扶下忍气吞声的起身,一拐一拐走向来处。而小燕子更是识时务,悄悄瞥着青衣人腰间的宝刀,往回走。 紫薇对福尔康等人吃亏不放在心上,只是不满于取不回铁锅,做不成饭,她没有机会在乾隆面前露脸。紫薇贴近福尔康道:“尔康,老爷让我们出来办事。结果,我们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老爷会怎么看我们啊?” 是啊!尔康最怕的就是乾隆对他失望,影响自己的锦绣前程。福尔康心中默默道,只要是妨碍自己前程的事,他都将一一铲平。福尔康心想,他们在这里受挫,有谁知道呢?只要皇上只看到他的好,就行了。何况,在场的全都是自己人,谁也不会乱说。就算受了些委屈,皇上要是知道了,怕也不会怪罪,只会夸他们的忠心。 福尔康忍着怒气,向永琪、尔泰道明大义,说是不能让皇上等待,不能让皇上饿肚子。福尔泰三人无奈,彼此拿出银钱,凑足二百五十两交与青衣人。 青衣人不依,声称被永琪等人打伤了,若是不给医治的药钱,就不卖锅子。紫薇眼见福尔康三人怒形于色,急忙拔下头上的钗子递上前道:“好了,这个钗子总值上五十两把?我们真的没有钱了。” 青衣人互相望了一眼,接过紫薇的钗子和银钱,笑道:“行了,既然小娘子这么有诚意,我们就卖了。”青衣人把五口铁锅丢于永琪等人,策马而去。 风声中传来嬉笑的声音,恨得福尔康等人牙痒痒。五人负气抱着铁锅回转,却见乾隆、福伦、纪晓岚、一个个望着不远处的天佑等人,吞着口水。 “她们吃的是什么啊?好香啊!”乾隆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问。 “奴才看不真切,仿佛有鸡鸭鱼肉,什么都有。”吴书来回道。 天佑等人好似看不见乾隆他们的窥探似的,坐于布巾之上,幽雅的吃着美食。 “啊!”小燕子望着天佑几人,高声道:“你们看,那几个青衣人,不就是卖我们锅子的人吗?” 小燕子身旁之人,无不被她突如其来的嗓音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她询问。小燕子也知道遮丑,只说了青衣人把锅子卖给他们的事,对于打斗中输给了对方,却一语未提。 福尔康、永琪几人方松了口气,不想,乾隆听了大笑着走向天佑,嘴里还说着,既然做成了买卖,那也算是朋友。永琪几人心急的跟上去,想拦住乾隆的脚步。 而乾隆身后的傅恒,其实比福尔康等人更急,怕乾隆误入虎口。想要阻拦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任由乾隆走到天佑面前,露出自以为潇洒的笑容,低头道:“小姐,有礼了。我姓艾,人称艾老爷。大家路经此地,同看这绝美的风景,也算是同道的朋友。不知艾某能否用美酒,和小姐换几道菜?” 近前,众人看着布巾上玲琅满目的菜肴,不禁暗吞唾沫。那鸡肉的鲜味、烤鸭的香甜、羊肉的甘美、蹄髈的芬芳、燕窝汤的甜腻……就连青江菜的碧绿都是那么赏心悦目,使人垂涎欲滴。纪晓岚、胡太医等人纷纷用渴望的目光,看着天佑。 天佑没有回言,只是接过春丫头送上的帕子,擦拭着帏帽中的嘴唇。随后,天佑伸手取过餐盘,往盘中夹了鸡肉、鸭肉,又勺了白米饭,倒上汤汁轻轻搅拌。乾隆饥肠辘辘,闻着香味不住的吞咽口水,摊开掌心等着天佑递上。没料到,天佑抱过一旁的温温,亲昵的摸了摸温温的脑袋,把美味的饭菜放在温温的嘴边。 乾隆尴尬的伸着手,目瞪口呆的望着吃得正欢的小狗温温,心下怒气徒生。他丢了怜香惜玉之心,想骂天佑不识好歹,可那目光掠过赏云鹤、青衣人警告的眼神,心下打起暗鼓。乾隆虽是好大喜功,人也常常糊涂,但却不是傻子。知晓对方武艺了得,他自从遭遇圆明园中的丑事,对于自己的身手不再那么盲目自信了。 “艾老爷,我们去那边吧。看啊,那边景致多好啊!我做拿手菜给艾老爷吃。”紫薇适时的解围道。 乾隆狠狠甩了甩衣袖,冷冷看了眼天佑,随即抬头对紫薇点首笑道:“好啊,我们去那里吃。我倒要看看,紫薇丫头能做出什么好菜。我们走!” 乾隆气天佑等人不给他做脸,有意让手下查查天佑是什么来历,以便回京之后敲打。可惜,这次他出门只带了几个亲近的,自然不可能分出人手打探,只得扼腕不已。乾隆在属下面前失了颜面,暗自强笑着压下心头的怒意,不让别人以为他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他看着紫薇送上的一盘盘菜肴,与天佑等人的吃食,何止天壤之别。紫薇的厨艺确实不错,可巧妇难办无米之炊啊?她们买到的都是粗略的伙食,又没有好的佐料,自然烧不出什么美味佳肴。 但乾隆故作高兴的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众人当然明白乾隆是为了先前失了面子,要找回场面。众人只能舍命陪君子,一个个输人不输阵,拼命的夹着菜肴,一个劲儿的说好吃,故意传声给天佑等人听。 紫薇还在乾隆有意的提问下,创出了各色菜肴的得意名儿,众人放声扬言,尽皆报与天佑知闻。谁知,天佑等人未看乾隆一眼,自顾自吃着美食,从头到尾未有一人与乾隆他们搭话。 乾隆吃着粗糙的饭食,早已心头起火。不过因为拉不下面子,只能装作开心的吃了午膳。草草用罢之后,乾隆几人把布包了碗筷,弃于河畔,登车上路。 天佑冷眼看着弘历的丑样,等温温吃完了饭,才好好梳洗一番动身。沿路,竟见乾隆等人的车驾停于道旁,无人看顾。天佑招来赏云鹤询问因由。 赏云鹤笑着解说,是卖锅的青衣属下,看福尔康等人不顺眼,在锅子里涂了些秘药。不过是闹肚子的药物,捉弄人而已。 车驾与车驾交叉而过之间,天佑仿佛听到路边的丛林中,有冲着吴书来讨要手纸的声音。 天佑微微冷笑,命赏云鹤等人前行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记得还珠里出巡的时候,紫薇烧的那个菠菜。我觉得,肯定非常的难吃。我想,就算要突出好吃,也要把菜相弄好一点吧?这道‘红嘴绿鹦哥’太难看了,绝对不会好吃的。 ———————————— 四四讨回帖剧场: “怎么回事?怎么气成这样?”顺治拍着康熙的背脊,摇头叹气道:“我已经按你的意思,不去别的女人哪里了。你还有什么可气的?好了,好了,别气坏了身子,让朕的娃娃受罪。” 董鄂妃听着顺治的话,又见对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气的双手抓碎了锦帕。她心道,明明顺治那么宠自己的。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要让自己进宫和他在一起。为什么渐渐的就倒向皇后了?开始为什么没有这个预兆呢?难道得到了,反而不知道珍惜了?董鄂妃扼腕的想,早知道,让顺治在眼馋个一两年,让他离不开自己之后,再动手除掉那个没用的丈夫,该多好? 众人摇头道,我们只以为潘金莲已经是毒妇之最了,谁知道还有比她更极品的。可见,顺治真是渣,连这样的女人都要。 67绣球风波 乾隆金贵,闹肚子之后,整整歇息了两日方才上路。小燕子长在市井之中,两日来让紫薇拉着在乾隆跟前伺候,早被憋坏了。此时出了门,便如燕子出窝一飞冲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一路南行,小燕子不仅在马车里折腾,入了城镇打听到杜家抛绣球招亲,更是不顾永琪的阻拦冲上前看热闹。 永琪倒还没忘了讨好他的皇阿玛,尴尬的看了眼钻入人群的小燕子,冲乾隆赔笑道:“老爷,不如我们也去看看。难得在路上遇到这等喜事,我们去瞧瞧,也能沾些喜气。” 乾隆点了点头,觉得永琪说的有理。他本还觉得小燕子太咋呼,宫中所授的礼仪都白学了。但听了永琪的说辞,也觉得此次南下不顺心,确实该去去晦气。说出来可笑,他堂堂的皇上想要用御酒换菜,竟被拒之门外。为了脸面,硬吃了些食不下咽的粗饭,竟然还闹起肚子来。 唉!乾隆叹了口气,心恨天佑等人的无礼。盼着之后再遇上天佑,治她个不敬之罪,出了这些天的恶气。乾隆有兴致,傅恒等人也不便推脱,只得挤入人群为乾隆开路。 纪晓岚同乾隆一起穿入人流,挤挤挨挨冲至紫薇等人身畔站稳,望着挂满红灯笼、红绸缎的阁楼兴叹道:“这抛绣球订婚,只闻书中记载,我是从未见过。” “是啊。”乾隆昂着脑袋,负手道:“抛绣球定亲,确实热闹。不过,也太冒险了吧?” 旁侧有人闻言,看向纪晓岚道:“我看你是外乡人吧?你不知道,这杜家小姐人长得美貌,杜家又是本城中的首富,及笄至今多少男子提亲都看不上眼。这不,如今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再也耽搁不起。杜老爷才让杜小姐抛绣球,让老天来决定女儿的婚事。” 言语方罢,杜小姐已随着杜老爷登上高阁,手捧着红绣球娇滴滴的望着楼下的男子。她在杜老爷的示意中探出身子,扬手举起绣球,顿时引来一片呼唤声。 “杜小姐,丢给我,丢给我!” “杜小姐,看这里,这里!” “给我吧,杜小姐!” …… 在众人的呼喊中,杜小姐闭起眼用劲一抛,那绣球好比长了翅膀,飞似的投入人群里。小燕子双脚一踮,用着她那半吊子的武功跳起身,在人群里穿梭着抢绣球,不停的拍给永琪。 永琪心系小燕子,可是小燕子却好似不明白他的心意,还把杜家招亲的绣球抛给他,这岂不是践踏他的真心吗?永琪对她的无理取闹极为头疼,狠狠的拍开跃向他的绣球,不停的瞪视着越闹越起劲的小燕子。 “小燕子,你给我停手!”永琪的怒吼淹没在争抢绣球的鼎沸声中。 不想,小燕子倒是听到了,她咧嘴一笑道:“你别跟我客气啊!我还没漂亮的五嫂呢,杜家小姐多美啊?我帮你把她娶回来!” “你……”永琪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乾隆等人早被汹涌的人群冲散了,福尔康要护着紫薇无暇□,只有尔泰焦急的瞅着小燕子,劝解道:“小燕子,别闹了!” 小燕子哪是个听劝的?何况,在她心里,只有乾隆和紫薇的话稍稍有些分量,对他人的劝诫,她向来都是听过即忘。而且,难得遇见抛绣球这般有趣的事,又有那么多人陪着她闹,小燕子怎么肯错过?小燕子恍若未闻永琪的怒气,仍是不住的把绣球拍向他,永琪一个劲的向外推拒,俨然成了一场闹剧。 乾隆遥望着小燕子的胡闹,又瞧着永琪满脸的愤怒,不解的与福伦对视片刻,心头不住嘀咕。乾隆更猜不到的是,他做梦都想打压的天佑等人,正坐在缘绣楼斜对面茶楼的厢房之内,看着他们的动向。 “都办妥了么?”天佑垂目俯视着楼下东歪西倒,追着绣球奔波的人流,斜视着赏云鹤道。 赏云鹤俛首道:“小姐放心……” “哎呀!竟是个乞丐!” “没想到,这乞丐有这般好运啊!” “谁想,你我抢来抢去,最后竟便宜了乞丐!” …… 云鹤的话音未落,楼下却响起一片嘘唏之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随后,那吵嚷之声中又传来小燕子的惊呼,“齐志高,新郎是齐志高!” 天佑看着杜老爷快步走下缘绣楼,上下打量了被众人推向前的齐志高两眼,冷着脸挥手道:“这次不算,还要再抛一次。” 齐志高还未说话,小燕子唤住杜老爷冷喝道:“为什么不算啊?你不是亲口说的吗?只要家里没有娶妻,年龄相合,就是新郎。” 小燕子又拍了拍齐志高的胳膊,问了些家事,齐志高一一解说了,与杜老爷招亲的意愿没有相违。齐志高也是个会说话的,他冷冷瞅了杜老爷一眼道:“可是人家嫌弃我也就算了。贫门子弟,衣食无着,还说什么娶亲呢?彩球奉还,不敢高攀。”说着便把绣球递出,交与杜老爷。 杜老爷赶忙接过,转身回楼。不料,小燕子足下一点冲到杜老爷身前,不依不饶道:“站住!哪有说话不算话的啊?人家年龄相合,又没有娶亲,完全同你定下的那般,你怎么能不认账?你的女儿要抛几次绣球,许几个人家啊?” 杜老爷脸一虎,骂道:“胡言乱语!我原本不想理你,没想到你还自己跳出来了!我在楼上看得明明白白,要不是你来搅局,我女儿的绣球岂会被个乞丐拾去?臭丫头,走开!别耽误我女儿的良缘!” 小燕子哪里甘愿被骂?双目一瞪,怒喝道:“我怎么搅局了?你又没说不能看热闹!” 杜老爷不搭理小燕子,回身冲众人道:“我想,在场那么多人,也有不少公子看见了。这个丫头在我女儿丢下绣球后,就不停的拍打给那位公子!”杜老爷把手直指向永琪。 永琪本是气恼小燕子的胡闹,可也看不得杜老爷欺负自己的心上人,正欲上前帮忙,没想却被杜老爷指个正着。 杜老爷不看呆愣的永琪,大声道:“当时,这女子不停的拍着绣球,把绣球拍给这位公子,而这位公子却不停的把绣球挥开。结果,一来一去,拍给了这个齐志高。” “是啊!我看见了!” “嗯,我也看见了!” “我说呢,怎么会选了个乞丐,原来是有人闹场!” “就是,谁那么缺德啊?” “我看,这人是嫉妒人家小姐美貌,想祸害她一辈子呢!” “依我之见……” 人群里稀稀落落传来附和声,永琪见情形不妙,急忙开口道:“这明明是你嫌贫爱富,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小燕子点头帮腔道:“就是啊,你看不起人,抛了绣球又说不算,还想赖在我们头上!大家看清楚啊,可不是我们说话不算话!” “笑话!”杜老爷放声道:“在说我说话不算话之前,我先要问问你们。你一个女子来看热闹,我不赶你。可是,看热闹就该站在一边,你又不是男人,为什么去抢绣球?” 小燕子脱口而出道:“我是为我五哥抢的。” “好!我也看到了,你确实是把绣球丢给了这位公子。”杜老爷接口道:“可是,你把球给他,他不是丢开了吗?显然,这位公子对小女无意,那么你就该停手,为什么仍是一次次拍过去?你这么做,岂不是害我女儿吗?” 是啊!众多看官迎合着杜老爷,默默点头。刚开始,杜老爷一口拒绝齐志高为婿,众人也觉得他嫌贫爱富。可而今被他这么一解释,倒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有几个爹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乞丐受苦?无况,还是被人陷害的。 众者纷纷以蔑视的眼神瞅着小燕子和永琪,对他们做错事不认,反要胡闹,格外的恼怒。一个个皆想着,若不是小燕子胡为,恐怕这新郎官就是自己。这么一想,看小燕子的目光自然更为不善了。 “杜老爷……” 永琪方要辩解什么,杜老爷堵住他的话头道:“你不用说了。你这么多话,刚才为什么不对你妹子说呢?说你不愿意娶我女儿,让她不要闹了。看得出,你的妹子不是个听话的。可是,只要你人走开了,她一看没人可闹了,不就没事了吗?为什么你不说,也不走开,仍由得她胡闹呢?” “我……” 永琪无言以对,杜老爷却乘胜追击,高嚷道:“大家看看啊,这两个外乡人,路过此地看热闹,居然还坏了我女儿的好事。坏了好事之后,竟倒打一耙说我嫌贫爱富,真是荒唐至极!” “是啊,这杜家的小姐真是可怜啊!不想娶她,为什么抢绣球啊?” “这外乡人真是可恶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可不是么,我说……” 人群里传出质问和责骂,一旁的乾隆也明白此事确是小燕子做的不妥,但他们总不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啊!乾隆跨步上前,面对杜老爷笑道:“不要吵,听我说一句。” 杜老爷却止住乾隆的话,哼声道:“且慢,你认识这两个人吗?”杜老爷指了指永琪和小燕子。 乾隆一呆,没想到杜老爷那么精明,只得点头道:“认识。” “看来,他们是你的女儿和儿子了。”杜老爷没好气道:“好!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是公道的,我们看他说什么。” 乾隆微一沉吟,转向齐志高道:“齐志高,我听你说话不俗,你念过书吗?” 齐志高摇头道:“从小念书,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乾隆截口道:“谁说的?可曾参加科举?” “中过乡试。”齐志高道:“以后就屡战屡败了。” 乾隆点首,“年纪那么轻,前途大有可为啊!不要轻易放弃了。”说完,乾隆走向杜老爷,开口道:“今日,我路过此地,碰上这么大的事,我管定了。杜先生,不要嫌贫爱富……” 不等乾隆说下去,杜老爷冷喝道:“这位先生,请你也不要粉饰太平!我没有嫌贫爱富。虽然,杜某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愿把女儿嫁给齐志高,不是因为他穷,而是因为他不上进!” “你们看看!”杜老爷指着齐志高道:“他年纪轻轻,手脚俱在,为什么乞讨为生?听他的话,还是个读书人,难道他不能替人代笔写书信,或是找一份活计吗?他刚才也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想要养活自己,总要低头,有什么比一个四肢俱全的汉子乞讨更丢脸的?” 众人闻言轰然,收起了对齐志高的同情,转为轻蔑。他们觉得杜老爷说的对,齐志高一没病,二没缺陷,为什么不能找份小工呢?有些读书人,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可齐志高呢?他若是有点志气,岂会抛头露脸出门乞讨? 杜老爷冷眼看着乾隆道:“我不看轻他的穷,我看不起他没志气。如果,他真的如他的名字一样,叫齐志高,那么他今日岂会在这缘绣楼门前乞讨?” “杜老爷说的是!” “对啊!我也这么看。” “不错。我家隔壁的方士也穷的叮当响。可午间,他上街替人写信得一两文钱。晚上,一心攻读,那才是考举子的样子!” “就算操持贱业,也总比乞丐好吧?” “就是!” …… 杜老爷听着人群里的迎合声,也不管齐志高羞愧的无地自容,冲着乾隆道:“今天的事,就该怪你的女儿和儿子,而不是我。这丫头不停的把绣球砸到这公子身上,而这公子不停的推拒。我说一句公道话,我女儿抛绣球,你一个女子掺合什么?既然,这位公子不愿娶小女,为什么又来凑热闹呢?若非他们两人这般胡闹,这绣球本不会落到一个乞丐身上。” “这……” 杜老爷也不等乾隆回话,冷嘲道:“这哪是我女儿抛绣球啊?简直,就是你女儿在抛绣球!既然,你那么欣赏齐志高,又是你女儿抛的绣球,你是不是让你女儿嫁给齐志高呢?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 “让她嫁!” “这个女子这般胡闹,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对,让她嫁!你不是说齐志高好吗?” “不错,你既然说齐志高谈吐不俗,年纪轻轻大有可为,让你女儿嫁给他啊!” “就是,你……” 众人冲着乾隆大喝,傅恒、福伦见乾隆犯了众怒,形势很是不利,立刻凑近乾隆劝说他离开。但乾隆仍想力挽狂澜,可杜老爷哪给他这个机会? 杜老爷疾步上缘绣楼扬声道:“大家看,这个老爷说得好听,要我把女儿嫁给乞丐。可是他自己呢?明明是他的女儿在抛绣球,他却不愿让她出嫁。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大家想想,他刚才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 “我看!他们这些外乡人就是来闹场的!”人群中有人道。 “是啊,他们坏了杜小姐的姻缘,说不定那就是我的姻缘!” “我们可不能让这些外乡人欺负了!”愤怒声此起彼伏。 “打!” “对,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来我们城里!” “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激起了众人一致对外的反抗之心,他们挤向乾隆等人,挥臂的挥臂,踢腿的踢腿。虽然这些百姓都没有武艺,可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永琪他们抱头鼠窜的躲闪着,尽皆搂着脑袋朝外退,傅恒、纪晓岚、福伦更为了保护乾隆,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好容易,乾隆一行仗着身手逃离了追逐的人群,他们不敢在城里耽搁,赶忙出城南下。天佑抱着温温,睨视着乾隆狼狈逃窜的身影,轻声问:“丹堂他们回来了?” “是。”赏云鹤回道:“他们回来了。带话说,杜老爷想宴请小姐,说是幸亏小姐神算,得了先机,教了他如何辩驳。昨日,他原是不相信的,谁知道还真遇上了这等奇事。还要谢谢小姐帮忙,在人群里安插了人手扬言相助。否则,只怕他的女儿已经嫁给乞丐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康熙听着顺治温柔的低语,心中叫苦不已,他根本没这个意思,明明是顺治自作多情。他恨不得顺治把他休了,赶出皇宫的。可是,顺治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见他就发情。后宫又是皇帝说了算,就这么一次、两次、三次……别说成为武则天了,就是清醒的时辰都不多。整天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呜,他没脸见人了!谁来告诉他,前世是不是一场梦?康熙泪流满面。 众人互相嘀咕道,原来康熙也是很会逃避现实的。不过,要是遇到康熙这样的事情,换谁谁都要自闭啊!可见,康熙的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要不早就疯了。 68登徒子 乾隆什么时候有这么狼狈过?他堂堂的一国之主,天之骄子,居然被一群平民百姓追打。说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乾隆气急败坏的捶打着座椅,胸口剧烈起伏着,对车厢里的众人是百般瞧不上眼。 紫薇、纪晓岚知道乾隆憋着一肚子怒气,自然不敢触怒虎须,尽皆低着脑袋做沉思状。唯有小燕子仍骂骂咧咧的,说着杜老爷悔婚,说着自己如何仗义执言却被小人追打,她是如何如何的委屈,对方是怎样怎样的可恶…… 小燕子那一连串话滔滔不绝,紫薇和纪晓岚都急在心头,觉得小燕子没有眼色,这样的丑事,就该按下不提,说些有意思的话,让皇上尽快忘了才好。可小燕子竟反其道而行之,硬是要皇上牢牢记住自己出丑的样子,岂不是自找罪受吗? 纪晓岚、紫薇对视了一眼,心道,可别让皇上把气撒到他们头上啊! 果不其然,乾隆听了小燕子的话,越听越是有气。他抬起头,狠狠的瞪视着小燕子骂道:“要不是你胡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燕子可是被吓大的,而且乾隆对她一惯宠爱,她不怕死的顶嘴道:“怎么是我的错了?我是好心给五哥找媳妇啊!” 乾隆怒视小燕子道:“永琪是阿哥,他的婚事岂是你能决定的?” “好!算我小燕子好心变成驴肝肺,可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小燕子举证道:“那绣球被齐志高接到了,杜老爷他嫌贫爱富,跟我有什么干系?老爷,你不是也说了,齐志高年纪轻,大有什么的吗?肯定是好的意思咯?可是,杜老爷就是不要他,嫌弃他穷,还让人打我们,你不怪杜老爷,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乾隆确实恨杜老爷,但此刻,他的眼前只有始作俑者的小燕子。杜老爷故然有错,可要不是自己为了给小燕子解围,用得着他上前开脱解说吗? 要是他没有帮着小燕子,这场祸事自是落不到他的头上。乾隆愈想愈是气愤,又见小燕子一副倔犟,不愿认错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杜小姐抛绣球,我们在一边看热闹就行了。你为什么要凑上去?明知道是自己拍绣球,打到了齐志高,你还闹什么?” “那绣球怎么算是我打的?明明是杜小姐丢下来的。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燕子胡搅蛮缠道。 “你……你……” 乾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纪晓岚心底骂着活该。当初,乾隆硬是让小燕子去尚书房进学,给他添了不少乱子。如今,倒让皇上自己尝尝女儿酿出的苦酒了。也好叫皇上明白小燕子的刁蛮,和当臣子的不易。 紫薇在一旁察言观色,瞧着乾隆被气得不停的咳嗽,赶忙起身坐到乾隆身侧,一面为他拍背,一边又是劝说:“艾老爷,你不用生气。杜老爷他们,不过是没有教化的愚民,老爷大人有大量,何必同他们计较?没的,自降了身份。” 乾隆闻言,不住的点头,心底直夸紫薇是解语花。想起前几日,在河滩边,自己想用美酒换菜肴,不想竟碰了壁。当初吃亏之时,也是紫薇帮忙解的围。乾隆深深端详着紫薇,心头情愫暗生,他本想着紫薇不过是会下棋,唱两个小曲,宫中亦有不少嫔妃为了迎合自己的喜好,去学琴棋书画。可眼下看来,紫薇却是与别不同,不仅知书达理,更是善解人意。乾隆瞅着紫薇,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思索着,回京可以给紫薇提个什么样的位分。 紫薇看了眼小燕子,回头冲乾隆笑道:“老爷也是知道的,小燕子常常好心办坏事,她不是有心的。只是,行事冲动了些,老爷慢慢提点着,我想,总会好的。” “哼!”乾隆朝小燕子白了一眼,不过,心头的怒气已经去了不少。 “老爷,你看!”紫薇掀起车厢窗户上的遮风布巾,侧身让乾隆欣赏江南的秀美风光。随后,她转朝乾隆,轻声细语道:“老爷,你每日日理万机,这次下江南就是为了散心的,为什么要想些不愉快的事呢?看看这些美丽的风景,即便是刚才那个城镇也是老爷的,你又何必生气呢?” “是啊!哈哈哈,紫薇说的对,我怎么能和一帮愚民计较?”乾隆放声大笑,倒让马车外的永琪等人吃了一惊,彼此互觑了一眼,也不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只要皇上消了气,对他们而言就是好事。众人放下悬着的心,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伴君如伴虎啊,一不小心,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何况,皇上刚才丢盔弃甲的逃窜,在他们面前失了颜面,他们还真怕乾隆惦念在心里,日后给他们穿小鞋呢! 晚间,到了住处,紫薇伺候乾隆歇下,与小燕子一同出门打水梳洗。不想,福尔康与永琪早已等在井边,迫不及待的各自拉着心上人,找隐蔽处叙话。而福尔康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早被接到赏云鹤吩咐的青衣人记下,一一呈报与天佑知晓了。 天佑冷静的听着青衣人的禀报,她身后的鹦哥儿等人,目瞪口呆的听着那些肉麻的话语,一个个脸上浮现鄙夷的神色。黄鹂、鹦哥儿、春、秋四人,均是云英未嫁的丫头,虽说鹦哥、黄鹂心系赏云鹤,但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绝不做那逾越之事。 可,紫薇他们呢?竟在晚上与男人私会,而且还搂搂抱抱说着情话,这还没有成亲呢,如何能这般不知羞耻?鹦哥儿几人气得小脸通红。 初来江南之时,她们在河滩边见到人称紫薇的兰心,不可谓不吃惊。但,鹦哥儿等人也是在天佑身边见过大场面的,见自家小姐不作声,她们自然也静观其变。 当夜,天佑把她的身世,和兰心冒充自己认亲的事告诉了她们。鹦哥儿四人惊骇的同时,倒也不曾想过会是天佑胡言,反而把多年来天佑的作为,当作了皇家气度。心头不免暗赞,难怪小姐小小年纪就不同凡响,原来竟是皇家的格格。 秋丫鬟等人心惊胆颤的看着天佑捉弄艾老爷,就是当今圣上,弄得他狼狈不堪的逃出城镇。其后,一个个敬慕的瞅着天佑,心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皇上的敬畏之心也去了大半。春丫头四人不怕天佑吃亏,说到底,她们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上就算知道了,再生气,也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无况,她们跟了天佑这些年,深知她的手段,不信小姐斗不过兰心。 黄鹂甚至想,天佑若是成了格格,那么自己说不准也能做女官。如此一来,要匹配赏云鹤也近了一步,并非遥不可及了。因而,她对紫薇等人的举动更是从心底里厌恶。 “不用管他们,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再来禀报。”天佑挥手打发了青衣人,斜视着身后的丫鬟们,询问:“且不说小燕子他们,你们是怎么看这紫薇的?” 鹦哥儿四人从天佑口中听到紫薇这个名字,都觉得有些违和之感,然几个丫头明白,天佑当日告诉她们内情,就表示信任她们的意思。若是她们不知好歹,天佑的手段,却是她们不敢领教的。 为此,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纷纷在责骂紫薇的同时,又隐隐道出自己的忠心。春丫头等人不了解天佑背后有多少势力,竟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但光是明面上看到的,就不是她们可以抗衡的。她们要是不跟着天佑走,知晓那么多内情的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众人对天佑戏弄乾隆,倒也不觉得犯上欺君。毕竟,天佑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是乾隆的女儿,小时候却是个人人看不起的私生女。为什么?就是因为乾隆负了夏雨荷。 春丫头几人,是看着天佑一步步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她们深知世人对天佑的欺辱打压,她们自问没有天佑这样坚强,也没有她这般的能耐。若易地而处,她们只怕也恨死了乾隆,恨他留情过后,却没有担当,白白苦了儿女,替他背负恶名,饱尝折磨。 因此,丫头们对天佑设下的陷阱,不置一词。并非她们对皇上没有畏惧之心。而是,她们多年来,已经养成了对天佑言听计从的习惯。诚而,她们怕天佑,但心中未尝没有敬重和依赖,天佑既是可以掌控她们生死的人,却也是可以保护她们的主子。比起一国之君的乾隆,她们更相信天佑,信她在任何困境之中,都能力争上游。 鹦哥儿四人也是聪明人,知道跟着天佑绝不会吃亏。然而,追随天佑,就必然要听令行事。黄鹂等人都明白,天佑从来不是个仁慈的主子,她的宽容只对心向着她的人。春丫头几个也不是什么老好人,当然明白只有护主,主子才会护着自己。为此,无论天佑做什么,她们只有点首附和之意。何况,看过赏云鹤等人的身手,她们何必惧怕一群花拳绣腿的人呢? 待丫鬟们说完话,天佑点头命她们退下。天佑背靠着座椅,心道,自己是要进宫的,而她的贴身丫头自然也会跟着入宫,充当耳目。后宫是个染缸,春丫头几人若是不明白自己的立场,那么等待她们的就是死期。如今见到了兰心,天佑自然借机把事说开了,不仅要试探她们的忠心,更为了让她们看明白自己的手段。 “小姐,天色晚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上路。” 天佑看向出言劝说自己的赏云鹤,心头微微愕然。转而一思,又觉得尽在情理之中。赏云鹤与自己相识也近十年了,他们之间看似主仆、又如同知己。实则,天佑初时没料到,小鹰这枚棋子会有而今的势力,更不曾想,他会对自己言听计从。至今,她命赏云鹤办事,对方从未有不应的。而雪山之行,云鹤见到一室的财宝,眼神亦未有所浮动。 天佑心知赏云鹤心志坚定,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对手,恐怕不能等闲视之。无况,他还有神鬼莫测的身手。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虽然对赏云鹤未曾松懈防备之心,但比起黄鹂、鹦哥儿等人,反倒更为信赖了几分。 天佑讪笑着摇了摇头,朝赏云鹤摆了摆手,示意他也去歇息。其后,抱起温温,掠过屏风往内室而去。赏云鹤目送天佑离去,转身出了客房合上房门,用内力隔着门板插上插销,才信步往隔间的厢房走去。 “主上,你来了?”丹堂笑着给赏云鹤送上茶水,屋内的青衣人也纷纷起身,用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着他。在他们眼里,赏云鹤一直是神秘的,做事雷厉风行,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跟在主上身边,看着敬畏的门主,对天佑小姐体贴入微,凡事以对方为首,他们怎么能不吃惊?据闻,天佑小姐曾救过蒙难的主上,门主这么做是为了报恩。可是,作为男人的他们都明白,就算面对恩人,也有进退的。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条件对她好?除非…… 众人心里想起了歪心思。但,赏云鹤与天佑两人,怎么看也不像互有情愫的样子。丹堂等人百思不解,每日都偷偷看着天佑、赏云鹤两人,就想瞧出些猫腻,回去也能在弟兄面前显摆。可惜,这点小心思,一直未有进展。 赏云鹤如何不明白属下的心思,他冷笑着吩咐道:“既然你们这么有精神,今夜去把青州城外,凤阳派的分舵挑了吧。近来,他们扩张的太快,对我们清风门不利。” 丹堂等人互看了两眼,不敢违令,尽皆抱拳领命而去。赏云鹤唤来小二,让他送水洗了澡,随后穿戴整齐和衣而睡。 隔日,跟踪乾隆行踪的青衣人传来消息,说永琪等人在途中救了一对父女,又处罚了地方官罗文良。由于动静太大,吸引了白莲教的信徒。 “不用管他们。”天佑慵懒的枕于卧榻之上,冲车厢外的赏云鹤道:“快些赶路,到了下个城镇,我们下车去逛逛。”天佑的提议,引得鹦哥儿等人拍手欢喜。 入了江州府,天佑戴着帏帽下车,与丫鬟们去集市闲逛。并遣退了赏云鹤等人,命他们往驿站安置马车,这番安排让黄鹂,鹦哥儿心下抱憾不已。 “紫薇,你看!是她们,就是前几日在河边遇到的那些人。”小燕子眼尖,扯了扯紫薇的衣袂,指着远处高声嚷道,使得路人侧目而视。 紫薇尴尬的劝说着小燕子,让她轻声说话,并偷瞧着天佑的打扮,想看穿对方帏帽中的模样。不知为何,紫薇一见到眼前的女子,总觉得思绪难安,心慌异常。 众人都觉得在此地见到天佑,太过巧合。傅恒甚至想提议即刻北上回京,但是,他知晓乾隆不是个听劝的,只得把话憋在心里,心头加强戒备。 永琪这一行人中,恐怕也只有乾隆一人,为见到天佑心喜了。他这些天来,就连做梦都想着报复天佑。因为,天佑还是他此身以来,第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乾隆装作听着福伦的话,不经意的走向天佑。 天佑、鹦哥儿等人正看着一身孝衣,跪在街头卖身葬父的女子。乾隆来到天佑背后,假借与她擦肩而过之际,猛然出手抓过帏帽上垂下的白纱,狠狠一扯。乾隆知道自己唐突,右手一挥丢开帏帽,不落下一点证据。他刚欲回头奚落天佑,不想天佑一个转身,与他相对而视。 一时间,乾隆呆呆的望着天佑,不由得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好了,别哭了,小心哭坏眼睛。”顺治宽慰道:“怀了孩子就是这样,脾气古怪。朕不会放在心上。行了,我们回去,朕已经命人煮了鸽子汤,给你补身子了。” 谁要吃什么鸽子汤啊!康熙很想这么咆哮,但是肚子却不听话的咕咕叫起来。顺治抱着康熙走远了,董鄂妃默默跟着顺治的脚步,眼神中充满了萧杀之意。看来,考验康熙的时候快到了。要知道,后宫可比朝廷更让人防不胜防啊! “汪汪!”小十三道。 未等人催促,苍霞解释,“小十三说,皇阿玛到底来做什么的?” 四四微笑着目送康熙远去,回道:“傻十三,还用问?皇阿玛自然是来炫耀的。” 太绝了!众人皆倒。 69这就想走了吗 这人好生熟悉,明明没见过,为什么会给他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乾隆定定的凝视着天佑,明知唐突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他方欲定睛细看,忽然一顶帏帽从天而降,稳稳落于天佑的头顶,帽沿的青纱随风垂下,遮住了眼前姣好的容颜。 乾隆下意识的伸手,想挑开碍眼的纱巾,再睹天佑的芳容。然,他的手还未触及青纱,已被冰冷的剑鞘阻下。乾隆吃了一道剑气,踉跄着退后两步,神思瞬间清醒了不少。 傅恒本是跟于乾隆身后的,见他为了前几日的恩怨,居然去扯女儿家的帏帽,心下觉得过于荒唐,失了国君该有的气度。当那小姐转身,看清了她的面貌,傅恒也觉得跟前的女子容貌昳丽,气质出尘。但他更惊异于乾隆的失态,心想,皇上后宫有那么多妃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为什么身前的民女,会让皇上看呆了? 不仅傅恒,关注着乾隆举动的永琪等人,亦是疑惑难解。唯有福尔康心底欢喜,认为皇上看上了别人,那么他的紫薇就可以安然无事了。众人各有所思间,骤然出现的帏帽阻隔了女子的娇容,而从一旁刺出的剑鞘,更是挡住了乾隆欲进一步的冒犯。 傅恒知晓,乾隆被剑气所阻,却是皇上自己冲撞了小姐,怪不得对方。无奈,他是乾隆的臣子,不能叫人伤了皇上,只能上前保驾。 福伦为了体现自己的忠诚,更是挺身而出,用整个胸膛挡在乾隆面前,冷眼怒视着已撤剑回身,与天佑说话的赏云鹤。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在驿站吗?”天佑抱着温温,由着春丫头给自己整了整了帏帽,透过青纱,斜视着赏云鹤问道。 赏云鹤淡淡笑道:“听驿站说,这几日街头不太平,有不少登徒子当街闹事。”说着,云鹤眼角瞥向乾隆,看得对方一阵心虚。傅恒、吴书来、胡太医几人,尽皆低头羞红了脸。饶是纪晓岚口齿伶俐,却亦不知如何力挽狂澜,让乾隆摆脱这登徒子的恶名。 小燕子原是想看天佑等人背后的苦命人,卖身葬父的小白花。可是,被乾隆那么一打搅,众人堵了个结实,让她不能一睹为快,早已不耐烦了。听赏云鹤这么说,立刻开腔道:“什么灯兔子不灯兔子的,大白天的买什么兔子灯呀!你们快闪开,没看见有人卖身葬父吗?你们挡在这儿,让她怎么卖啊?” “管你什么事啊?卖身葬父的人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屈啊?”秋丫头昂着下巴,轻蔑的睨视着小燕子道:“这是大街上,我们爱站哪儿,就站哪儿!你管得着吗?” “怎么管不着?”小燕子双手叉腰,推开半个身子挡在她身前的永琪,跨前几步,冲着秋丫鬟道:“遇上不平事,人人能管!人家死了爹那么可怜,你们居然还要欺负她,你们难道是……是,是那个什么,狼的心吗?” 紫薇靠近小燕子,提点道:“是狼心狗肺。”紫薇自从看清了天佑的脸,心下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回忆以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借由为小燕子解忧,慢慢靠近天佑,从旁侧细观。 春丫鬟和秋丫头是一同进的夏府,又一起在天佑身旁伺候,多年来情同姐妹。她见小燕子不仅出言无状,竟还想出手推人,忙疾步而上拍开小燕子的手,喝道:“你真是可笑啊!她跪在这里卖身葬父,本就是让人看的,我们怎么欺负她了?我们站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你们不是也站在这里吗?我们挡着人,难道你们就不挡着人了?” 若非知道出手掀开小姐帏帽的登徒子是皇帝,春丫鬟还想连乾隆都刺上几句呢! “就是啊!”鹦哥儿瞪着紫薇,冷笑道:“不会说话,就别乱说。我们站在街头看个卖身葬父的,就被说成狼心狗肺。如此无理取闹,不分青红皂白骂我们的人,又该称什么呢?” 秋丫头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行了,我们别理她们。一群无事生非的人,何必跟她们说话?” “你才是呢!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经过大半年来的养尊处优,小燕子早不是原来的小燕子了。她的可取之处,已经磨灭在后宫奢侈的生活之中。她嘴里老是嚷嚷着平等,实则,她说话行事往往自觉高人一等。她的平等之说,不过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厚,让底下的奴才感恩戴德罢了。 小燕子曾经混迹市井,总是被人追打辱骂。但从她认爹成了格格之后,就没人再敢欺负她,连皇后都因为对她不好,而被皇上厌弃了。小燕子的心大了,感觉没有人可以教训她,而今听到几个丫头与她顶嘴,自是气急败坏的扬起双眉,瞪着大大的眼睛,怒视着秋丫头,不管不顾道:“我可是还珠……” 永琪一把合住小燕子的嘴,凑近她的的耳畔低声提醒道:“不能说,现在我们是跟着艾老爷出来收租的。” “哼!”小燕子朝身后的永琪白了一眼,犹自不平的跺着脚。 天佑不愿与之纠缠,示意赏云鹤等人离开。不想,她刚抬步,小燕子快步转到她跟前,双臂一展拦住天佑的去路,昂起脑袋垂目瞧着天佑道:“怎么什么都不给就想走了?你们堵了那么久的路,说不准,要不是你们拦着,她早就被人买下了。” “你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啊?”黄鹂喝斥的同时,亦有不少人在心头附和,就连福尔康都暗中责怪小燕子多事。唯有五阿哥永琪,笑看着小燕子,满心觉得她热情仗义,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天佑拦下欲上前推开小燕子的黄鹂,冲赏云鹤使了个眼色。赏云鹤会意的掏出一锭银子,抛向跪于一边的卖身女。卖身葬父的女子得了银钱,立即跪着朝赏云鹤走了两步,磕头反复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小燕子嘴巴一翘,她心中怒气未歇,想要折辱秋丫头等人,却没有办法。她心恨天佑不上钩,让她找不着借口教训人。她方欲再行刁难,不料远处跑来一群汉子,不由分说的把人撞开,为首的胖子一把抓起卖身女的手腕,喝道:“你卖什么身呀?老子昨儿给了你钱,你今天已经是我的人了。走!”汉子说着就要把人带走。 卖身女哭丧着小脸,呜咽道:“不是,我不是你的人,我没有拿你的钱,一两银子都没拿。我爹还躺在庙里没有下葬,我不跟你去,我不是你的人!我不去!” “混帐东西!”胖子挥起一巴掌,劈上女人的脸,骂道:“你不卖给我,老子也买定你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带走!”众打手呼喝着为胖子涨势,一个个拥着女子离去。 一旁围观的众人纷纷闪开路,不敢触其锋芒。可小燕子肚子里正有气,见对方如此嚣张,恰合自己的心意,能让她出一口恶气。小燕子猛地跳起身,掠至胖子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扬声道:“喂,放下那位姑娘。” 胖子满面横肉抖了一抖,瞪视着小燕子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未等胖子骂完,永琪飞出一脚,把胖子踢向一边的茶水摊。胖子飞似的撞上八仙桌,整个身子压在木桌之上,桌子受不住压,喀喇一声成了一堆碎木。 永琪低头看着倒地哀叫的胖子,喝骂道:“嘴里这样不干不净的,分明是个流氓。人家姑娘已经走投无路了,居然还趁火打劫,太可恶了你们!” 说完,永琪又指着胖子的喽罗道:“放下那位姑娘!” 胖子哪肯甘心被打,他由着手下搀扶,摇摆着爬起身,喝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不要命了!闪开!”胖子甩开扶着他的卒子,咬牙冲向永琪挥拳。永琪忙着招架,一边的喽罗们见机,纷纷赶去帮忙。福尔康等人见势不妙,一个个上前相助。 永琪、福尔泰几人是花拳绣腿,而胖子等人的拳脚功夫,更是上不得台面。正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家俱是半斤八两,一时间打得难分高下。虽说,地头蛇一直吃亏,但永琪、福尔康兄弟的拳脚无力,打一拳踢一脚,对手是摔倒了,还多多少少压坏了附近的摊子。可是,那人一倒地,马上又能起身,竟是没有一点伤痛的模样。 这场斗殴打了许久,直到大街上的百姓走了个干净,好好一个集市,摊位尽成废墟后,方才在胖子知机,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好的情况下,落下序幕。胖子输人不输阵的发了几句狠话,带着喽罗逃窜。 福伦冲福尔康、永琪挥手道:“一路打打闹闹,太张扬了。我们还是快出城吧。” 永琪等人点头认同,福伦借机对小燕子道:“你该收敛一点了。”福伦知道紫薇是乾隆的女儿,而自己的大儿子福尔康一心想着尚主。若是乾隆看上了头戴帏帽的女子,那么对他们福家而言,却是大福了。毕竟,这两天皇上看紫薇的眼神不妙。可惜,小燕子刚才竟同对方争吵,无事生非不说,让那美貌女子对皇上生了恶感。只怕…… 福伦想着想着,看向乾隆。而此刻的乾隆,正心神恍惚的瞅着天佑。傅恒心道不好,赶忙在小燕子发话前,劝说道:“好了,好了。打也打完了,我们走吧!” 说罢,傅恒便暗中伸出臂膀,托着乾隆的后背,隐隐推动他向城门处走去。乾隆微微一愣,惊醒过来,他遗憾的看了天佑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与众人一同转身离去。 不想,还没走几步,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质问,“这就想走了吗?” 小燕子正等着这句话呢!她急忙回头,挑衅道:“怎么?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乾隆乍闻天佑的声音,仿佛一道霹雳,窜入他的心头。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确实管不着。”天佑冷笑道:“不过,被你们砸碎摊位的客商,或许能计较几分吧?” 乾隆此时方才会意,看向大街两旁东倒西歪的凌乱摊子,没有一个主顾,连商贩都不见踪影,恐怕都是因为他们与地头蛇动手,怕被连累,所以躲起来了。他们虽是为了救人,但摊位也多是他们砸毁的。乾隆赶忙叮嘱福伦,命他去找保长附上银票,命对方把钱一一交与小贩,赔偿损失。 乾隆这么对福伦吩咐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天佑,对她的细心更是高看了一眼。天佑暗中颦眉,侧身带着黄鹂等人离去。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卖身葬父的女子追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赏云鹤面前道:“公子,你买下了我,那我就是你的人了。” “什么叫你就是我们公子的人了?”黄鹂哪容得有个娇俏的女人跟着赏云鹤?她走近卖身女出言道:“公子并没有要买你的意思。只是可怜你,帮你这次而已。好了,你快起来吧。拿了钱,去安葬你的爹吧。” “可是!”孝衣女子摇头道:“可是我怎么办呢?我很怕,那些人一直都缠着我,一直都欺负我,我怕他们又回来……” “这样吧,我们请人帮你把后事安排好。余下的银子,你就自己做打算吧。”黄鹂弯身搀扶她,谁知卖身女也是个犟脾气,她一挥手甩掉黄鹂伸出的胳膊,仰头朝赏云鹤道:“不,不行。公子,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收我,我就不起来。” 赏云鹤不搭理卖身女,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对方。他怕天佑烦心,干脆先提步而去。没料,小燕子直冲而上,对着赏云鹤吼道:“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毒啊!人家姑娘都已经给你跪下了,你为什么不理她?” 鹦哥儿冷笑道:“我们公子凭什么理她啊?她卖身葬父,我们不过是可怜她,给她银子安葬老父罢了。凭什么,她今后就得赖上我们啊?若是人人都像她这样,那世上的好人还真难做了!” “可不是嘛!”在赏云鹤的事上,黄鹂和鹦哥是一致对外的。黄鹂斜睨着小燕子道:“我们是救人,不是被她救,凭什么她说什么,就做什么?难不成,我们花钱,倒去买个主子来供着了?” “我们走吧,别和他们计较了。”春丫头看出了天佑的不耐烦,催促道。 黄鹂等人还未接口,小燕子出口喝道:“不行!你们买下她,就该好好对她!怎么能把她丢在这里?要是刚才那伙人再来怎么办?” “小燕子说得对,你们不能这么走了。丢下一个孤女,算什么好汉啊?”永琪前几日在赏云鹤的手下吃了亏,这会儿总算找回了场子。 福尔康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负手挺胸道:“这女子说得对,你们这一走,留下她一个,还是会被人欺负。” 黄鹂冷嘲道:“所以,我们要养她一辈子吗?” 小燕子点头道:“这是当然的,既然你们出手了,当然要管她一辈子。喂,你都买下她了,怎么能不管她?你得照顾她一辈子!” 赏云鹤冷冷看了小燕子一眼,双眸中的寒意,令她心头一震,浑身发冷再不敢发一语。赏云鹤跨了两步,来到卖身女面前,垂询道:“你说我买下了你?” “是。”白衣女子仰首望着赏云鹤,在他深邃的目光中,红了脸颊。 “是吗?”赏云鹤挑眉道:“那我给你的银子呐?” 卖身女不明所以的掏出银两,在赏云鹤面前摊开掌心。 赏云鹤眼疾手快的从女子手中抓过银锭,单手一抛,银子掠过茫茫的苍穹,消失在天际的尽头。随后,他低头道:“行了。如今,你又是自由之身了。” 说完,赏云鹤足下轻点,追上天佑等人。黄鹂、鹦哥儿也尽皆失笑的跑向天佑,笑声中充满了对白衣女子的嘲讽。 “你们这么能这样?”小燕子想跳起身追赶,被永琪一把按住。永琪深知赏云鹤身手不凡,小燕子追去绝讨不到好,只得从旁劝解。 孝衣女子惊呆了,好容易回过神,再度失声痛哭。其实,傅恒等人也看不上这等女子,但在他们出口劝阻前,永琪已扶起了卖身女,翻出银两交到她手中,并在小燕子的提议下,为对方葬父。 其后,卖身女自称采莲,一路追着永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永琪的人,要跟着永琪一辈子伺侯他。小燕子看着永琪搂着采莲同骑,气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冲着永琪发火闹别扭,连腿都险些摔折了。永琪此刻方才悔恨,觉得不该救下采莲,不该帮她葬父。 可惜,千金难买后悔药,他在采莲的温柔和小燕子刁蛮下,过着冰火两重天的日子。天佑笑看着青衣人的回报,轻笑道:“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汪汪汪汪,汪汪汪啊!” “怎么了?”难道有人乘他看书的时候,欺负小十三吗?四四听到小十三的狂吼,立刻起身出门。只见,小十三飞奔而来,一口咬住四四的衣摆,扯着四四向前走。 “做什么?”四四抱起小十三,摸着它的头问。 “汪汪,汪汪,汪汪!”小十三急得乱叫一通。 小十三急,看官更急,转头问苍霞,“小十三到底说什么呐?” 苍霞擦了擦汗,翻译道:“小十三说,八哥要上吊了,快去救他。” 为嘛?为嘛要上吊嗫?众人脑中浮现的不是惨案,而是*裸的奸情! 70梦魇 午后,下起了牛毛细雨,不过一个时辰,雨势逐渐加剧,转为漂泊大雨。雨点打在行人的脸上,使人睁不开眼睛。乾隆一行人行路艰难,路途又泥泞,好容易快到前方的小镇时,车轮陷入了泥坑之中。 额敏拉着缰绳,挥动鞭子抽打马臀。无奈,马儿怎么也不肯动,只能么喝骑马的福尔康等人,下马推车。可怜,永琪几人没做过这等劳力活计,尽皆贴于车厢的右侧,不得要领的推动着。 许久,未见丝毫起色,福伦冲大儿子使了个眼色,福尔康鼻尖一扬,转身打开车门道:“老爷,恐怕你们要下车,让我们把车子推出来。” 乾隆皱着眉峰,看了看天色,只得托着福尔康的手臂下车。车内的小燕子、紫薇也跟着跳下车厢。紫薇不愿淋雨,可目下只有两顶纸伞,她只能故作委屈的站于乾隆身侧,与其共用一把。 乾隆确实怜香惜玉,可是作为皇上,他一直是唯我独尊的,那油纸伞撑着撑着就全遮到自己的头顶了,把紫薇晾在一边。紫薇心头恼怒,脸上却不敢显,嘴里也不敢言,只能双臂环抱着抖动,企图吸引身旁乾隆的注意。 果然,乾隆见紫薇孤伶伶的淋在雨中,如同小猫似的颤抖着,顿生怜惜之情,急忙伸手扶住她,拉到自己怀里,口中义正词严道:“快进来,女儿家身子单薄。不比男人,淋点雨没什么。快进来,快进来!” 紫薇此刻浑身都湿透了,撑与不撑亦没什么区别。紫薇不着痕迹的推开乾隆唐突的手脚,虚弱的笑了笑,体贴道:“老爷,您别管我。我已经淋湿了,您是万金之躯,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你不要淋雨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乾隆、紫薇还在相互推让之际,福伦一把抢过纪晓岚手中的纸扇,跑向乾隆为他打伞,腆着脸说道:“老爷,你别管紫薇丫头了,我们照顾她就好。” 紫薇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淑,哪里肯受?躲着遮上头顶的油纸伞,嘴里不停道:“我只是个丫头,你们这么做,可要折我的寿了。”说罢,不好意思的指着小燕子等人,丢下一句,“我去帮他们。”便抬腿跑开了,徒留乾隆在原地一阵唏嘘。 福尔康等人为了在乾隆面前表现,纷纷施展其能,想要推动马车。然而,马车纹丝不动,福尔泰几人的心头如何不焦急?他们心急,可躲在一边监视的青衣人更是恼怒。 青衣人心道,不过是车轮陷入了泥潭,又不深,加之五六个人推车,还有马匹在前方拉动,折腾了那么久,尽没有一点转机。难道,这些穿着锦衣玉袍的公子都是喝粥长大的?还是他们为了看皇帝和女人*,故意不使力气?青衣人看着紫薇走向马匹,搂着马儿的头,话里话外说着要开解马儿,让马儿出力的话。 青衣人冷笑着弯身捏起小石子,双指紧扣运劲发力,随后食指猛地一弹,小石子如同利箭一般射向马臀。马儿乍然受击吃疼,撒开蹄子飞奔,车轮一下子从泥坑中飞驶而出,小燕子一个不留神扑倒在泥潭里,跌了个狗□。好半天才抹着脸爬起身,不住的吐着嘴里的泥水,引得旁人不停的哈哈大笑。 永琪看着小燕子狼狈的样子,想上前照顾。不料,采莲掏出手绢,满脸心疼的擦拭着永琪脸上的雨滴。永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拒绝采莲的好意,苦着脸搁开采莲的手。可对方却锲而不舍的说着,奴婢就该照顾主子的话,更没有收回为永琪擦拭的手,反而步步紧跟,一次次抬手为永琪拂面。 永琪无法,只得自己接过采莲的巾子擦脸。小燕子见状,冷冷的瞪了永琪一眼,也不与他对视,直奔到尔泰面前,说说笑笑的当作没看到永琪沉下的脸色。 小燕子不知晓的是,在她跌跤的同时,前头的紫薇也遭了殃,马儿冲势太急,把她拖出去好几步。紫薇惊慌失措的放开扯着马鬃的手,一屁股跌下泥地,滚了好几圈,险些撞上身后飞奔而上的马车。 乾隆赶紧上前扶起紫薇,搂着她的身子,把她抱入车厢。福尔康狠狠的瞪视着乾隆,咬牙切齿的握紧拳。福伦见了尔康的神色,凑近他低声呵斥了几句,众人在乾隆的呼喝声中翻身上马,驾车行至寄宿的村落。 沐浴后用罢晚膳,乾隆便感觉有些不适,胡太医为乾隆把脉,说是受了凉,没有大碍,众人才放心离去。胡太医去灶下煎药,紫薇请吴书来去歇息,由她和小燕子照顾皇上。吴书来本是不敢应下的,乾隆微笑着挥手命吴书来退下,吴书来只得悄悄关照了紫薇几句,跨出卧室。 紫薇搅了巾子,贴于乾隆的额头,为其消解体热。小燕子恨采莲,更气永琪,猛灌了几口茶水,为了不再想些烦心的事,干脆与乾隆说笑起来。紫薇坐于乾隆身畔,不着痕迹的照顾着他,使乾隆觉得紫薇贤良淑德集聚一身,是个不可多得的美貌女子。 乾隆听着小燕子的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瞅着眼前的紫薇。紫薇羞涩的低下头,脸颊浮起一片潮红,逗得乾隆心绪不稳,一股子燥热往胯~下急窜而去。乾隆扭了扭屁股,用被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怕吓着紫薇。他不晓得的是,紫薇正骄傲于一国之君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被自己逗弄的神魂颠倒,情迷意乱。 紫薇的小手悄悄伸入被子底下,乾隆见机亦把手塞入被中,握住紫薇的手心,慢慢搓摩。紫薇低着头,嘴角浮起讥嘲与得意的笑容。片刻后,她含羞带怯的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乾隆的眼底闪烁着崇拜与深情的目光。 乾隆生着病,而且沿途的不顺,加剧了他的寂寞和空虚。如今,有那么个善解人意的紫薇伴着他,乾隆仿佛感觉时光倒流,到了他未曾登位之时。 那时候的高氏,也就是日后的慧贤皇贵妃,她也是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为自己削梨、端茶、捏肩、梳发……多么体贴贤淑的女子。可惜,早早离他而去。就连孝贤的死,都比不上他失去慧贤的悲痛和哀伤。他宁可贬了后宫所有的佳丽,也渴望慧贤回来陪他。 乾隆痴迷的望着紫薇的脸蛋,掌心紧握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心道,或许是上天垂怜,把紫薇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么个较小纤柔的女子,竟挑动着他的心,让他好像年青不经事的小伙子一般,为她的一言一笑乱了方寸。 “老爷,你怎么都不说话?”小燕子拍了拍乾隆的肩头,蠕着嘴问。 乾隆吃了一惊,定了定心神,沙哑着嗓子道:“我只是感激上苍,把你们两个赐给了我。我觉得很幸福,真的。” 乾隆边说着,边凝注紫薇的双眸,紧了紧握着紫薇小手的掌心,说道:“这种感觉是我一生以来从没有感觉到的,我真是非常非常的珍惜它。” 紫薇娇羞一笑,抛了个又喜又怯的媚眼儿,垂目不语。而她陷入乾隆掌中的小手,却慢慢的搓动起来,以指尖轻轻抹着乾隆的手心,不住的划着圈。紫薇微启红唇道:“老爷,你有幸福的感觉,我们也有啊。” 乾隆的心头不由得一荡,刚想再说些什么,胡太医却敲响了房门。小燕子大大咧咧惯了,哪知晓乾隆与紫薇之间的意动,她起身开门接过胡太医手中的药,交与紫薇。由紫薇放在嘴边吹了吹,再一勺一勺,慢慢喂入乾隆口中。 乾隆恨不得把小燕子撵走,把紫薇揉入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奈何,小燕子根本不懂察言观色,大声说着话,发泄着心头的怒气,说着说着便靠于红木椅上睡熟了。 乾隆心潮起伏,哪里睡得着?他欲拉过紫薇,不想紫薇却跑向门边,乾隆刚要出声,却见她是去插上门销的。心里暗暗点头,夸紫薇想得周到。要不,两人动情之时,有人入室冲撞了,他这皇帝的脸面可不是丢尽了吗? 紫薇吹灭了蜡烛,只留下一盏油灯,朦朦胧胧的照着室内昏暗的景象。紫薇轻移步伐,好半天才经不住乾隆低声的呼唤,来到床边,被乾隆一把抱住,深深的吻向她。乾隆用嘴唇磨着紫薇的小口,紫薇感受着男人的气息,迎合着张开樱桃小嘴,探出舌尖。 乾隆急喘着粗气,舌头顶着紫薇的小舌,窜入她的口中,舔舐着紫薇嘴里的芳香。紫薇眯起双眼,润滑的小舌与乾隆绞缠着,双唇含着对方的舌头,轻轻吸吮。 乾隆好些日子没有床第之事,哪里受得住紫薇的挑拨,下~体肿胀难言,鼻尖闷哼着,额上流出隐忍的汗滴。乾隆虽然情~欲难耐,但还留有一线神智,知道小燕子在房内,不可惊动。他捏着紫薇的小手伸入被中,让紫薇握住自己的疼痛处搓摩,玩弄。 紫薇暗中舔着舌尖,这些闺房之事,往日在夏府之时,赵姨太都一一交给了自己。听说她母亲,就是夏霜芝,不仅脾气大,而且不会伺侯男人,才会被厌弃。为此,赵姨太还未等她及笄之年,就暗暗教授与她。说是,女人出了房,要对男人温柔体贴。但入了卧室,便要小意殷勤,大胆侍候百般弄痴,男人才会乖乖俯首称臣。 紫薇原是不信的,毕竟,夏老爷对赵姨太没有多上心。她不知晓的是,夏老爷年青时常年在外经商,对房事并不热衷。何况,他娶赵姨太是为了子嗣,自然不会多进赵姨太的房里。而赵姨太本身并没有伺侯男人的手段,而是看多了夏霜芝的委屈,怕孙女步自己和霜芝的后尘,才会多加留意的。 如今,紫薇倒觉得赵姨太说的不错,女人就该在床上施展媚术,控制男人的*,不就等同控制了他的心吗?只要,对方尝了甜头,她就不信,乾隆还能忘了自己,忘了她手底下的快感。 紫薇一收一拢的揉着乾隆的痛痒之处,一边任由皇上啃着自己的唇瓣。她享受着挑逗男人,操弄一国之君的快感。感觉着乾隆在自己的掌心里颤抖,她温柔的磨蹭,改为急躁的搓弄,食指尖扣上痒点,纤细的指甲搔刮着湿漉的凹处。 “哦,喔!不,不,唔——!哦……哦……”由于发热,乾隆的感觉颇为敏锐,他在紫薇的手底下尝到了极致的快意。他忍了又忍,实在熬不住这甜腻的折磨,泄了紫薇一手的欲液。 紫薇待乾隆平复了气息,温柔的用巾子擦拭乾隆的身子。随后,乾隆又抱着紫薇温存了半晌,才抵不住困意,慢慢靠于紫薇的胸前,睡着了。紫薇低头俯视着睡在她怀中的皇上,嘴角荡开一抹微笑。她本就不是乾隆的女儿,有什么不能做的?她原以为乾隆是个老头子,没想到那么俊美潇洒气度非凡,而且出口成章满腹文采,比起福尔康这等夸夸其谈,靠着女人发家的男子好多了。 无况,乾隆虽年过四十,但养尊处优看着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俊逸男子,还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凭什么不选皇上,反而选福尔康这样的奴才? 她当日入宫之后,去延喜宫拜见过令妃,那满室的华丽堂皇看花了她的眼。她心里计较着,自己若是成了皇上的格格,那么便会嫁去宫外。若是家境好的也就罢了,要是如福尔康这样的人家,岂非明珠暗投? 紫薇对自己说,她不愿离开皇宫,她想要荣华富贵,就同令妃一样,做那一宫之主,享受这天下的奇珍异宝,有众人服侍,有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宠爱,才不枉她千方百计来京城一朝。 紫薇深知,她若是被乾隆收了房。知道实情的令妃和福家是不敢乱说的,毕竟,这可是*之罪。而且,她紫薇,还是他们亲手送入后宫的。他们担得起陷皇上不义的罪名吗?而且,就算他们说了,她也不怕。因为,她确实并非真正的夏紫薇,而是夏兰心。到时候,只要说自己是为了生病的表妹前来认亲的,旁人还能挑出她什么错儿呢? 小燕子传错话,福家人听错话,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认皇上为爹亲啊?只要她一口咬定,小燕子错认皇上,而自己心慈,怕小燕子丢了性命,不忍揭穿。而后,暗示福伦、令妃等人威胁她,害她不敢实言。福尔康已经偷偷告诉她了,济南城遭了火灾,夏府一个人都没有活着逃出火海。那么,谁会知道夏雨荷的死,与她有关呢? 只要夏雨荷的死,不牵连到她头上,其余的事,与她何干?紫薇摸着乾隆的额头,替他擦去汗水。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两天前看到的女子,那个头戴帏帽的女子。紫薇这几日总是不断的回想,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可是老是想不起来。紫薇摇了摇头,方欲细思,忽然房外想起敲门声。 紫薇心恨有人打搅,但却不得不去开门,怕有人传她勾引乾隆的闲话,让她损了闺誉进不得后宫。紫薇轻轻放下乾隆,让他躺于卧榻之上,自个儿小声开了房门,被门外的福尔康一把扯住,拉出了客房。 被紫薇撇下的乾隆,额角的汗水越积越多,慢慢的滴落在方枕之上。他睡得很沉,迷糊间走进了一个园子,眼前是偌大的荷花池。他步上九曲桥,来到湖中的亭子里,早已有个女子站于庭中,仿佛正在等着自己。 乾隆觉得这一景一物都是那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看过。忽然,女子背对着他开口道:“我不敢要求你的爱是天长地久。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是永远永远不会终止的。就怕皇上的爱,只是蜻蜓点水。而我,变成一生的等待。” 是雨荷,夏雨荷!乾隆心头一个恍惚,霎那间,又清醒过来。他在背后看着窈窕的女子,明白女人是哭着对自己表明心意的。乾隆知道自己在梦中,他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耳边,忽然传来前些日子在宫中听到的,紫薇的弹唱,“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乾隆无法离开,那模糊的身影转向他,肯求道:“请你记住几句话。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乾隆心头一震,耳边的歌声却越发响亮起来。说完话,雨荷一个转身,消失在不知何时浮起的雾气之中。乾隆心下感慨,提步向外而去。怎知,景色一变,夏日的春光突然消逝,乾隆置身于阴沉的房屋之外。四周树木高耸,风吹着树叶,传来一阵阵苍凉的沙沙声。 乾隆心底浮起一丝不安,他想离开这园子,可是他非但没有离去,脚步反而朝内,走入身前阴暗的宅子。乾隆一次次提胆,说着自己是九五之尊,但他的心却跳的飞快。乾隆他不愿看房内的景物,无奈,那景色如同画卷,一笔一划刻入他的脑海。 屋内光线昏暗,到处弥漫着雾气。周围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如同墓室一般的死静。乾隆看着房内一扇扇被锁上的门扉,瞅着一条条扭曲的回廊,仿佛有种迷失在幻境中,再也回不去的感觉。他的脚好似不是自己的,不由自主的朝西厢走去。 乾隆路过一个房间、走过一条通道、穿过一道拱门时,总会有个白色的人影袅袅的消失在迷雾中,或是飞快的蹿过拐角处,白影不停的在他身边徘徊,看得乾隆心头骇然。走到西厢时,乾隆已经记起了往事,知道此地正是他当年在济南养伤的地方,是夏府的别院。而这西厢,却是他与夏雨荷初次定情的地方。 乾隆来到西厢的门前,倏地感到肩头一沉,耳畔传来夏雨荷幽怨的询问:“皇上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乾隆不敢回头,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忽儿眼前一晃,西厢之内的圆桌旁浮现一道白影,耳边再度想起歌声。这歌声与紫薇唱得不同,更为哀怨愈加的凄厉…… 骤然,乾隆感到左腿一沉,他低头望去,却见一个扭曲着身子的女人,攀着他的腿,仰着可怖的脸,想往上攀爬。女人的指甲扯的他生疼,他欲踢开跟前的女人,想移开步子,却动弹不得。 女人边爬边唱着歌曲,嘴边扬起疯狂的笑容,眼看她将爬上自己的胸口,乾隆闭上眼猛然一挣,啊的一声清醒过来。众人被乾隆的喊叫惊醒,俱皆奔向他的卧室保驾。乾隆喘着气,抬手试着冷汗。 好半天,众人才在乾隆的挥手之下离去。只留下胡太医和吴书来,连紫薇都被遣退了。乾隆不敢见紫薇,每看她一眼,就想起梦中的夏雨荷。怎奈,就算紫薇离开了,乾隆的耳边仍时时刻刻响起夏雨荷的歌声。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梦也渺渺人也渺渺,天若有情天亦老。歌不成歌,调不成调,风雨潇潇愁多少,愁多少……” 一遍一遍,不绝于耳。 乾隆不知道的是,当他陷入歌声中,焦虑万分之时,他的贴身太监吴书来正偷偷倒掉了桌上的灯油,靠在门边默默叹息。 71成全 “你做什么呀?你弄疼我了!”紫薇甩开福尔康拽着自己的手臂,颦眉娇喝道。 福尔康手舞足蹈的逼近紫薇,嚷道:“你告诉我!老爷跟你说了些什么?昨夜你为什么要插上门销?我受不了了!我觉得老爷已经太喜欢你了,我是一个男人,我知道什么是‘危险’。这游戏不好玩,我们不玩了好不好?”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男人,有事就只会对着女人吼,算什么本事!紫薇心底冷嘲,垂目翻着白眼。可紫薇知道,现在乾隆虽对她有意,但未必离不开她,她必须一点一滴蚕食皇上的心,才能得偿所愿。如果此时被福尔康嚷嚷开了,乾隆会怎么看她?一个不贞洁的女子,一个两面取巧的女人。即便垂涎她的美色,可皇帝也是男人,自尊心非比寻常,身边从来不乏美人,还会中意于她吗? 紫薇冒不起这个险。何况,她好容易盼到出宫,只有她陪着皇上,一路上着意讨好奉承,让乾隆对她的疼爱又近了一分。小燕子是皇上认下的女儿,她贴近皇上拉着皇上的胳膊,那是女儿同父亲撒娇。 可她呢?她也和小燕子一同坐在车厢内,也若无其事的抱着乾隆的手臂,贴着自己丰硕的前胸。她对皇上的亲密,福尔康、永琪等人是看在眼里的,但他们都以为是一个渴望父亲的女儿,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实则,她确实是着意勾引乾隆的,就如福尔康说的那样,乾隆如今已经太喜欢她了。可是,她还觉得不够,她要让乾隆时时刻刻念着自己,想着自己。后宫那么多女人等着皇上临幸,她可不愿做那其中之一。至少,也得是令妃之流,就算皇上平日沾花惹草,可最后的归处,仍然是自己的怀抱。 紫薇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敢激怒福尔康。她上前两步,故作生气道:“你不要发疯了!我好不容易进入了状况……” 福尔康打断紫薇的话头,凝眉冲着她质问:“进入了什么状况了?” 紫薇浮现欣喜的笑容,同时满面扬起思慕之情,“当然是认爹的情况呀!还能有什么状况呢?昨晚,老爷喝完药之后睡熟了。尔康,这里毕竟不是宫里,什么都要小心,老爷睡了,怎么能不锁上门?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得了?” “可是……”福尔康的眉目拧成一团,苦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烦乱的很,总觉得紫薇说得不对,可却没有什么错处能让他反驳的。 “可是什么呀?”紫薇故意娇嗲的横了福尔康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不信我呢?小燕子也在房里,你怕什么?后来,你不是把我拉出去了吗?” 福尔康不奈的摊手道:“但我们昨夜什么也没说成啊?我刚找你出来,老爷就发了噩梦,他大喊一声,我们都过去了。” 紫薇紧盯着福尔康的脸,悲声的哀求道:“尔康,不要让你的猜疑、嫉妒,毁掉我的希望。更不要让你的误解,扭曲了老爷对我的感情。我知道你怕,可是,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真的吗?”福尔康扇着鼻翼,凑向紫薇道:“你确定老爷,是把你当成一个晚辈吗?怎么我看着就不像呢?你知道吗?像你这样一个女子,这么完美、这么诗意、这么灵巧、又这么体贴、这么温柔,整天伺侯着他。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以‘人之常情’来思量的。除非他知道你的底细,否则他怎么可能不为你动心呢?” 福尔康的话语,又一次叫紫薇得意万分,舒心万分。然而,她却不能显现一分的欢喜之色。只能装作哀怨道:“你怎么不信我呢?不会的,我和小燕子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呀!听吴书来说,昨夜皇上做梦梦到雨荷,就是我娘啊!我想,因为我长得像我娘,所以皇上才会梦到她。” 说实话,清早她去服侍皇上时,旁敲侧击问过吴书来。紫薇觉得奇怪,为什么昨晚明明她与皇上的关系近了一大步,她被福尔康拉走回来之后,皇上却不让自己伺候了。当时,皇上看她的眼神,似乎在惧怕什么。 当听闻皇上梦到夏雨荷的消息,紫薇也气恼了一阵。心想,刚与自己亲热之后,做梦梦见的不是她,而是夏雨荷,岂非是对她的藐视和讽刺?但对方是谁?是皇上,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人。紫薇一遍遍的劝自己不要着急,要留住男人的心,就必须用温柔网住对方。而若要掌控男人,更要百般体贴,千般顺从,再略带上崇拜之情。 紫薇心道,她对皇上是势在必得,福尔康曾是她的踏脚石,把她送入巍峨的紫禁城。可是,她不能让福尔康成了绊脚石,在成为妃子的路上功亏一篑。紫薇对自己说,她必须稳住福尔康。 紫薇这么想着,便双手捧心皱着柳眉,深情的望着尔康道:“尔康,你要相信我。” 福尔康急道:“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可是,唉……”福尔康转身,愤愤的跺着脚。他是喜欢紫薇的,而他更怕失去了尚主的机会。福尔康知晓,除了紫薇,他还有个晴儿。 然,晴儿虽然对他死心塌地的,却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连养女都不是。就算晴儿是瑞王府的格格,可那瑞王爷已死,王府也早就败了。当初,是因为老佛爷喜欢晴儿,才有迎娶晴儿的念头。而今,他身边来了个紫薇,不仅是金枝玉叶,而且深得皇上的喜爱,与晴儿相比,那是天囊之别啊! 福尔康边想边摇头,紫薇瞅了周围两眼,悄声走近尔康抱住他的腰,甜腻的劝说道:“不要可是了,没有可是。让我告诉你,我是那么的爱你,我怎么会让自己有‘危险’呢?我怎么会让,我所崇拜仰慕的‘爹’,弄不清我的身份呢?你害怕的事,也是我害怕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发生。你别疑神疑鬼了!” 紫薇这么说着,心里却道,她此刻那么说,福尔康一定以为自己满心满意都是他。要是她成了妃子,那也是被逼的,是皇上强迫了她,并不是她情愿的。到时候,福尔康也不会往她身上泼脏水,而是自责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成了皇上的禁脔。 “好,我听你的。”福尔康握住紫薇的手道:“我不自乱阵脚。但是,你要答应我,要是真有危险,你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 “嗯,我答应你。”紫薇妩媚的大眼,望福尔康应和道。其后,轻轻推开福尔康,小声说:“我们不能这么搂搂抱抱的,被人看见不好。好了,我回去照顾老爷了,天一直下雨,你也要多注意身子,别着凉了。” 福尔康目送着紫薇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心底感叹着紫薇细腻的心思,一边回想着方才紫薇揉住他时的柔情蜜意。尔康神思恍惚的走着,不料厢廊的拐弯处,有人横冲直撞的把他冲倒在地,对方也不停下道歉,反而直奔逃窜,倒是随后而至的永琪不好意思的扶起他,满是歉意道:“尔康,你别怪小燕子啊,她还在生我的气。你也知道的,小燕子生气的时候,什么也不管不顾的。” 福尔康本就不喜欢小燕子,如今无辜被撞,对她的厌恶之心更深了。但他明白永琪对小燕子死心塌地的,永琪又是阿哥,皇上又这么喜欢他,说不准还是日后的皇上,他怎么能随意得罪了?尔康只得挥挥手,当作不在意道:“没事,我知道小燕子冒失。不过,你也该管管她。今天,她是撞了我,要是撞了个不认识的,岂不是要吃亏?” “我知道啊!”永琪苦恼道:“可是她现在不听我的。” 福尔康撇嘴道:“是因为采莲吧?” “是啊!”永琪垮着脸,摇头道:“我根本不喜欢采莲,但不论我怎么解释,小燕子都不听。” 福尔康抬着下巴,一脸傲然道:“我早告诉你了,让你尽早送走采莲。可你不是也没听吗?现在麻烦了吧!” “我确实想送她走的啊?可是,她怎么也不走,说自己已经没亲人了,没地方住……唉!”永琪叹息道:“你让我怎么办?一说让她走,她就哭,好像我欺负她一样。” 福尔康斜视着永琪问:“你究竟喜欢小燕子,还是采莲?” “当然是小燕子,我怎么会喜欢采莲啊?”永琪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叫道。 “既然,你喜欢的是小燕子,那采莲哭不哭,你何必在意呢?”福尔康劝说道:“小燕子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你要是不把采莲送走,只怕你说再多的好话,她也听不入耳。” “我……”永琪为难道:“采莲无家可归,我把她送哪儿去呐?” 福尔康见永琪仍在踌躇,直指重心道:“你别小看采莲啊!我看她是个有心计的,要不然,能一路追上你,还叫你带上她吗?她用的是苦肉计。你多给她一点银子,让她离开就是了。别忘了,这次出门,我们就是为了让紫薇认爹,让小燕子、紫薇各归各位。可不要为了一个采莲,弄得节外生枝啊!” 永琪皱起眉峰,迁怒道:“当初,你也不是劝我救下采莲吗?” 他是为了落那个青衣男人的面子,哪里是看不出采莲的用意?不说破罢了。何况,只要不是自己买下采莲,被缠着的,就不会是自己。当然,福尔康是不会说出他的险恶用心的。 福尔康方欲再说些什么,忽然从旁侧冲出一人,拉住永琪的衣袖道:“少爷,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什么事都为你做,请你不要打发我走。求你了!” 永琪烦躁的扯开采莲,不想正巧被尔泰劝回来的小燕子瞧个正着。小燕子狠狠瞪了永琪一眼道:“少爷,我看你把人家带着算了。反正也已经带了那么长的路了,干脆一路带回京城好了。这一路上骑马说说笑笑的,正合解闷。看你也舍不得放手的样子,还是别为难了!” 福尔泰从旁打趣道:“是啊,沿路我看着你和采莲姑娘,谈的挺投机的,人家现在无处可去,你就好人做到底,带她回去算了。” 福尔康见永琪的脸色瞬间转为铁青,赶紧悄悄拉了拉尔泰的衣袂。这厢尔泰闭了嘴,那头的采莲却开口道:“少爷,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了。你已经买下了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就让我跟了你吧!我会洗衣、做饭、针线活儿都拿手,就是挑水、砍柴也行。少爷,你就让我伺候你吧!” “不行,不行!”永琪怕小燕子误会,避开采莲贴近的身子,劝解道:“我真的不能再带你走了。我们出来是为了办事,带着你不方便。” 永琪从怀里取出一包银两,塞给采莲道:“给,你拿着。去买个小院子住下,或是找你的亲戚,自己作主吧。” “不,少爷!你不能赶我走啊!”采莲朝着永琪跪下,恳求道:“少爷,你买下我了,我是你的人啊,你怎么能不要我了?” “哼!”小燕子白了永琪一眼,拉着福尔泰就走。 小燕子从永琪的身边走过,永琪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急得满头汗水。福尔康摇了摇头,低声道:“少爷,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无奈的离去。徒留永琪面对采莲的哭求,不知怎生是好。 永琪此刻着实后悔救了采莲,当时觉得青衣男子欺负个卖身葬父的弱女子,极是没有风度。可如今,他宁可也如同青衣人那般行事。可惜,时光不能倒转,是他替采莲的父亲办了后事的,采莲一心认定了他,如何劝得走?永琪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采莲,真是有苦说不出。 乾隆昨夜做了恶梦,低热不退,众人只得再度留宿。胡太医煎了几碗药,让乾隆喝下。乾隆发了两身汗,总算退了热,长了精神。又歇了半天,乾隆用了午膳一觉醒来,看着为自己操劳的紫薇,心头又起了心思。他趁人不注意之时,拉过紫薇的手,写了个夜字。 紫薇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乾隆瞅着紫薇通红的脸颊,心情激荡,恨不得立时天黑,如同初次入洞房的新郎。 晚间,众人吃了饭各自回房,小燕子早早入睡,紫薇喊了小燕子两声,见她睡熟了,赶忙起身往乾隆的卧房走去。 紫薇轻轻叩门,听到吴书来的问话,报了自己的名字。乾隆命吴书来放紫薇入内,并抬手让吴书来退下。吴书来为乾隆整了整被子,悄声退去。 乾隆对紫薇使了个眼色,紫薇会意的插上门销。紫薇吹熄了蜡烛和油灯,听着淅沥沥的雨声,走近乾隆放下床幔。乾隆不知怎么的,鼻尖闻到一股幽香,腿间又起骚动,心痒难耐一发不可收拾。 乾隆从床上探出身子,一把拉过紫薇,粗暴的扯下紫薇的衣裤。他火热的嘴唇,贴着紫薇润滑的颈项,慢慢吻上她的心头。 “啊!”紫薇娇呼着,感受着肥硕顶端的红梅正在乾隆的口中挺立。她用双臂缠住乾隆的背脊,享受着一国之君带给她的激情。 乾隆的手抚摸着年轻的*,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动情过,眼前的紫薇是那么的柔软,叫声是如此的娇媚,使他恨不得把这小女子揉入血肉之中,再不分离。 “来,替我脱了。”乾隆哑着嗓音,拉过紫薇的手,命她退下自己的亵裤。 紫薇闻着鼻尖的香气,浑身好似着火了一般。她舔了舔干燥的红唇,纤细的指尖勾住乾隆的裤头拉下,有意无意的扫过乾隆的肿胀之处,逗得乾隆额角滴汗,抖动着臀部哀声哼叫。 乾隆仰躺于床榻,让紫薇坐于昂扬之上,一次次的轻轻碰触着,那湿漉炙热的感觉,使乾隆心醉不已。他不停的吻着紫薇的嘴唇,由着她吸吮自己的舌头,玩弄他的敏感。直到他再也受不了紫薇的折磨,方用劲往上一挺,猛然刺入紫薇的幽境。 “哦,哦哦,喔……”乾隆感觉登入了九重天,从胯部传来一股又酸又麻的舒爽滋味,流过背脊直入脑海。鼻尖的那股香甜,更是让他如坠欲海,胸膛不住的起伏。 “啊,又大了,又……啊——!”紫薇嗅着满床的芳香,顾不得乾隆,自行扭动着腰身,双手按着乾隆的腰腹,坐于男人的骄傲之上疯狂的摇摆起来。嘴里发出又腻,又媚的呢哝软语,喊得乾隆心头发酸,瘙痒不止。 “不,慢……哦,骚……”乾隆被紫薇摇的心田发慌,下~体硬的不堪一击。他猛然抱住紫薇的细腰,迎合着她不停的冲撞,不过须臾,乾隆胯间一酸,欲液决堤而出。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未等乾隆喘过气,紫薇再度扭起身子,两条水蛇一般的臂膀,勾住乾隆的颈子,樱桃小口堵住男人的嘴,深深的吸吮,惹得乾隆瞬然间肿疼起来,充实了紫薇贪婪的洞穴。 “啊,好舒服,啊……” “哦……天,你要了我的命了,哦……” …… 吴书来听着屋内的~淫~声~浪~语,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望着屋外蒙蒙的细雨,想着午后青衣人传来的话,心中又是一阵哆嗦。 “主子说,既然他们想,就成全他们。” 是的,成全。 即便皇上此刻的声音叫的再响,木床的咯吱声再大,也没有人会醒来。晚膳之后,他偷偷让皇上、紫薇吃了解药。而明早,他又该去收回皇上枕边的香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上前拉住八八的衣衫道:“老八,你就算知道对不起我,也没必要自杀谢罪啊!” 八八气得一把丢了麻绳,喝道:“谁想给你谢罪啊!你别自作多情了!” 众人心道,八八大失水准啊,咋被四四气成这样?八八在九龙中,可以算得上君子的。 八八颓废的坐在石凳上,抱着脑袋道:“唉,我不想活了。” 小十三扬起头,瞧着八八的独子,回头冲四四道:“汪汪,汪汪。” 苍霞不等众人催促,解释道:“小十三说,这凳子是康熙刚坐过的,不会那么巧吧?” 是啊,众人点头想着,不会那么巧吧? 72左右逢源 “好疼!”紫薇揉着脑袋哀呼,一边撑着胳膊起身。 “紫薇,你没事吧?”小燕子凑近床边,狐疑的望着紫薇询问。 紫薇吃了一惊,想起昨夜与皇上的缠绵,心头又是一热。她赶忙隐去羞涩,抬头冲小燕子笑了笑,试探着问:“小燕子,我这是怎么了?” 小燕子一屁股坐上床,拦住起身的紫薇,劝道:“唉,你别起来。胡太医说了,你这几天照顾老爷,把自己累着了。所以,才会睡不够。” “哦。难怪我浑身无力。”紫薇回想着昨夜的情形,仿佛与皇上几度*之后,就昏睡过去了。她是怎么回来的,已经记不清了。但紫薇亦不知如何出口询问,怕问错了话,反而打草惊蛇。她只得随意应和着小燕子,昂起下巴探头向窗户看去,嘴里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燕子打了个哈欠道:“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你坐着吧,我给你端过来。” 紫薇拉住小燕子,轻声道:“老爷的身子好了吗?” “不烧了,可也和你一样歇在床上。”小燕子想了想道:“胡太医说了,让老爷好好睡上一天,明日我们再走。” 紫薇挣动着酸疼的腿脚,支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老爷。” 小燕子一把按住紫薇,转着眼珠捉狭的笑道:“你放心,老爷有吴书来、胡太医他们照顾着。倒是有一个人,在外头站了半天了,急得要把门槛都踢破了。” 不待紫薇回言,小燕子冲着门外嚷嚷道:“还不快进来!” 砰——! 福尔康疯了一般冲进卧室,挤走床畔的小燕子,在紫薇身前坐下,握住她的柔胰,满腔深情道:“紫薇,我真是担心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一睡不起呢?” 她刚与皇上有了夫妻之实,怎么还能让福尔康揉揉抱抱的?万一被皇上知晓了,岂非以为她是不贞的女子?紫薇心头暗恨,脸上却丝毫不显,她的脸颊微微淌着笑意,不着痕迹的抽出被福尔康握住的掌心,柔声道:“我只是累了,多睡了一会儿,倒叫你担心了。” 福尔康一脸不认同的凝注着紫薇,轻责道:“紫薇,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在幽幽谷山盟海誓,从那天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担心你是天经地……” 紫薇眼见福尔康越说越大声,慢慢有如咆哮一般,赶忙拉住他的手道:“我明白,我明白。你小声些!” 福尔康被紫薇打断了话头,又听到她的敷衍和苛责,心有不满的抖动着鼻翼,扬起脑袋就想嚎叫。紫薇一把合住福尔康的嘴,苦着脸哀求道:“尔康,你一个男子,到女儿家的闺房里来,已经是惹人耳目了。你说话这么大声,难道是想把人都招来吗?” 福尔康一副本就该如此的神情,拉开紫薇贴着他嘴唇的手掌,激动道:“我就是想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夏紫薇,是我福尔康的人。” “住口!”紫薇含着泪花,不轻不重的扇了福尔康一耳光,喝斥道:“我们虽然有海誓山盟,但我们还没有成亲啊!你这么做,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叫我的闺誉何存?” 紫薇抱着被子,呜咽道:“尔康,你是知道的。我娘为什么一辈子抬不起头,她临死的时候对我说,让我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尔康,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陷我于不义。我要带着清清白白的名声出嫁,而不是私相授受的污名。” 福尔康被紫薇打了耳光,丢了颜面心里气恼。但,紫薇痛哭失声,说的话又句句在理,更拿出夏雨荷来说事,让他不能辩驳一句。福尔康只得压下不满,拍了拍紫薇的肩膀道:“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啊!” 紫薇擦了擦眼泪,捏了捏福尔康的掌心,仰慕的望着他道:“尔康,我知道你心急,我也一样啊!要不是为了伺候老爷,早一天得到老爷的欢心,我今日也不会累倒了。” 紫薇崇拜的目光,叫福尔康极为受用。尔康挺了挺胸膛,转而又急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胡太医?”福尔康可不愿让紫薇出事,失去他的前程。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紫薇与福尔康又说了一通儿女柔情的私房话,好好送走了一步一回头的福家大少爷,才招呼小燕子,让她告诉店家打几桶洗澡水,她想沐浴。 等洗了澡,紫薇不顾酸软的身子,与小燕子一同去探望乾隆。乾隆正躺在床上,不耐烦的听着傅恒的谏言。他见小燕子、紫薇结伴前来,顿时犹如盼来了救星似的,招过两人询问:“你们是想回京城呢,还是继续南下?” 小燕子是个爱玩闹的,哪里想回束手束脚的紫禁城?她立刻抱住乾隆的胳膊,撒娇道:“老爷,我们好容易出来一次,不要这么快回去啊!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看呢,我不要回去。” 紫薇听得乾隆的问话,心底一窒。她刚成了乾隆的女人,可是这事儿在途中不能明说。一来,怕福伦一家闹事;二来,有损自己的闺誉。女儿家的名声不好,即便到时候乾隆收了她,也只能封个小小的答应,那怎么成呢? 再说了,若明日就回京,皇上入了紫禁城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皇上了。她要面对的是一大群的嫔妃,皇上此刻对她的心思还不深,回去后又流连花丛,只怕会疏远了她。毕竟,她只是个卑下的宫女,怎能名正言顺的抢夺皇上的注意?紫薇心道,她必须拖延行程,在这段时日里,逐渐加深皇上对她的爱慕。 乾隆听着小燕子的话,偷瞧着初为人妇的紫薇,见她低头沉默着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满身透着甜甜的女人味,暗暗吞了吞唾沫。乾隆忍不住握上紫薇的手,笑问:“紫薇,怎么不说话啊?” 紫薇红了红脸颊,在傅恒诧异的眼光下,挣开乾隆的手,娇声道:“老爷。就像小燕子说得,老爷难得出来一次,以前老爷忙于国事,太过操劳了。此次南下,正合散散心。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韦庄有诗曰,‘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那是何等的景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境?唉,我和小燕子都没有见过苏杭两地的美景,实在想不出来呢!” “就是,就是!”小燕子不住的摇着乾隆的手臂,恳求道:“老爷,我们不回去嘛!我们去苏州、杭州吧?” 傅恒在一旁皱眉道:“老爷,这次出门众多不利,奴才还是劝老爷尽快回京。若想南下,今后还是有机会的。” “不!”小燕子回头瞪了傅恒一眼道:“傅恒,你怎么这么讨厌啊?为什么不让老爷带我们去?” “这……”傅恒恨小燕子不懂轻重。傅恒昨夜睡得很沉,直到今日辰时方醒。他多年如一日,卯时起身练武,而今却误了时辰,可不令他心惊?傅恒回忆着沿路南下发生的事,其中每一桩都觉得可疑,心中难免浮现草木皆兵之感。 傅恒不信神佛,也并非胆小之人。可是,皇上是一国之主,他若是有什么万一,那自己便是大清的罪人了。别说保驾不利是死罪,自己会掉了脑袋,怕只怕就是富查氏一族,都不能幸免于难啊! 傅恒还欲再行劝解,不料乾隆一挥手,嚷声笑道:“傅恒,既然小燕子说要去苏州,我们就去吧。你不用多言了,我心意已定。” “是。”傅恒轻叹了一声,咬牙退去,正与永琪擦肩而过。永琪进了客房,两眼只盯着小燕子,凑向她赔笑打趣。 小燕子也不理他,转身跑出门去,永琪急忙返身追赶。乾隆耸起眉宇,左右歪着脑袋瞅着小燕子、永琪的背影,看向一边的紫薇追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紫薇用手绢压着嘴唇,笑了笑道:“小燕子这几日正生气呢!觉得哥哥被采莲抢走了。” “哦?原来如此。”乾隆抬了抬眉,仰首笑道:“小燕子,她还是个孩子,还要吃哥哥的醋!对了。” 乾隆凑向紫薇耳边,悄声问:“你的身子还好吗?昨夜,是朕孟浪了。” 紫薇被乾隆这么一说,脸蛋顿然通红,她羞涩的瞥了乾隆一眼,垂下眼帘道:“我没事。” 乾隆冲吴书来使了个眼色,吴书来快步出门带上门扉。乾隆待室内无人后,伸手握紧紫薇的柔胰,亲吻着她的脸蛋*。紫薇一边享受着乾隆的吻,一面思索着目下的情形,她回了乾隆两个舌吻,在乾隆喘息的当儿,哀求乾隆在回京之前,仍当自己是个丫鬟,别把事情说穿。 乾隆怀疑的注视着紫薇,问她的用意。紫薇柔软的身子,贴着乾隆的胸膛,媚声道:“皇上,我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们还没有名份就在一起,恐怕会被人说嘴。” “哼,谁敢说?”乾隆捏着紫薇的纤腰,忿然道。他容不得别人挑衅自己的权威。 紫薇以食指点着乾隆的心口,画着圈儿。她的红唇合着乾隆的耳垂,慢慢吸吮着,呢喃道:“奴也是为了皇上啊。大家都知晓,奴是伺候小燕子的。小燕子和我情同姐妹,骤然说出实情,别人会怎么想?不仅,说我勾引皇上,还会说……有碍皇上的威名呐!” 乾隆虽是*熏心,却还有些理智。知道动了女儿身边的宫女,会遭人诟病,只能应了紫薇的话,拉着她的手道:“好,朕不说出去。多亏你事事为朕着想,你放心,回去之后,我把你调入养心殿,过些日子,就封你为嫔,赐名淑。今后,你就是淑嫔。” 紫薇闻言心头暗喜,她用指甲抠着掌心才把欢喜之情压下去,没有在脸上显现。紫薇双眸满含春意的望着乾隆,柔声道谢。乾隆抱着软玉温香,又是一番温存。直到酉时二刻,两人才分开,紫薇回房自用了晚膳,睡下不提。 次日,乾隆、紫薇互相交汇着微妙的眼神,登上马车。车内坐着小燕子、纪晓岚、吴书来,乾隆一边与之交谈,一边悄悄握着紫薇的手。乾隆感觉他与紫薇的每一次对视,都饱含着深情,紫薇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乾隆爱上了这不能出口的刺激,沉醉在偷情的快感之中。 乾隆等人来到湖边,下车观赏景致。见诗社的人在湖岸旁摆了桌案,一群人互相吹捧着,做着酸腐的诗文。乾隆命紫薇上前献手艺,紫薇得意的捧过纸张,挥笔而就道‘你也作诗送老铁,我也作诗送老铁。江南江北蓼花红,都似离人眼中血。’ 众人见之纷纷叫好,争相夸赞紫薇是个才女。紫薇正骄傲的当儿,旁侧有人取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诗,用得着如此赞叹。看来,不过是因为有人长得好些,旁人刻意夸赞的罢了。” 福尔康听有人欺辱紫薇,猛然回首瞪视着说话的女子。永琪等人也尽皆回头,正看到他们背后的鹦哥儿、黄鹂脸带着嘲弄之情。傅恒则心底发慌,愈发警惕起来。 福尔康走向前,负手扬起下巴,冷然道“你们是什么意思?说紫薇的诗作得不好,难道你们能作出比紫薇还好的诗词吗?” 乾隆也不高兴有人欺负他的爱宠,但他更不喜福尔康叫紫薇的闺名。他正想着之后要好好敲打福尔康的当儿,黄鹂发话道:“我们不会做诗。但不会做诗的,未必不会品鉴。就好比这位姑娘做的诗,前两句平平无奇。” 福尔康抢话道:“前两句是平淡,但紫薇的诗,就是后两句写的好。”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点头,瞪视着黄鹂,认为她有意闹场。 黄鹂也不生气,眉目一扬道:“要我说,这后两句,就更不好了。” 乾隆抬手,止住福尔康几人欲争论的话头,上下端详了黄鹂几眼,笑道:“愿闻其详。” 黄鹂点头道:“这位姑娘做的是送友远去的饯别诗,她的末句‘都似离人眼中血’,这很是不妥。朋友告别故乡,离开朋友远行,或许会流泪,但绝不会流出血泪。” 乾隆摇头道:“姑娘,做诗难免有夸张的手法。” 鹦哥儿不认同道:“我们并不这么想。如果,这首诗拿给不知情的人看,倒不是什么赠别诗,反而是悼念诀别的诗词了。若不是亡故,或是国仇家恨,眼中岂能哭出血泪?” “是啊!”黄鹂不待他人反驳,接口道:“离开朋友痛哭,那已是对朋友最深的感念了,何必夸张的哭出血泪?知道的,明白老铁只是远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老铁要去送死呢!” 鹦哥儿补充道:“这位姑娘之所以最后用‘血’字结尾,不过是为了韵脚。迎合第一、第二句的‘铁’字。但为了韵脚,违了送诗的本意,反而有求名浮夸之嫌。” 黄鹂冷喝道:“就是说,你不是真心送诗词,而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 诗社的人听了,也回过神来,脸上失了笑意,纷纷用指责的眼神看着紫薇。 “你……”紫薇被气得满面羞红,她跺着脚怒视着黄鹂道:“好啊,你说我写的不好。那你做一首诗来比比啊!” 鹦哥儿笑道:“我们不会做诗,不过,在你这首诗上改两个字还是成的。‘你也作诗送老铁,我也作诗送老铁。江南江北故江水,都似离人眼中泪。’” “好,改的好!” “我也觉得这泪字比血字好。” “可不是吗?我刚开始,就觉得血字用的差了。” “是啊,故乡的水,都是离人的眼泪,说得好啊!” “改的好啊,比那姑娘……” “可不是么……” 乾隆虽然觉得被削了脸面,不过,他在人前素来有君子风度,不愿同鹦哥儿、黄鹂计较。他隐下不快,挥手带众人离去,一路上福尔康几次想回头找黄鹂、鹦哥儿算帐,都被福伦压了下来。紫薇出手失利,在皇上面前丢了脸,满眼俱是泪花,哀哭不止。 乾隆坐于车厢内,拍着紫薇的肩膀安慰。小燕子则愤愤不平的想找鹦哥儿、黄鹂报仇。刚才她是听不懂,又盯着永琪和采莲的举动,才闭口不言,此时见紫薇痛哭,方明白紫薇受了欺负。乾隆喝叱了小燕子几句,才让她不情不愿的坐下,不再提寻仇之事。 乾隆倒并非不疼紫薇,而是他想到那头戴帏帽的女子,心里就浮起不知名的好感。想亲近,又有些惧怕,见过那女子之后,他日日思念,夜不成寐。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一次次的想起对方。他害怕这样难以控制的情绪,才会任由自己移情紫薇。然而,就算他与紫薇成了好事,那女子的身影亦如同刻入他的心,难以忘却。 乾隆不想为了紫薇,惹恼了心头所系。他有意追寻头戴帏帽的女子,又怕难能得偿所愿,只能不去想不去看。乾隆苦笑,他竟然也会怕,怕一个女人的拒绝。思虑间,马车忽然停滞,福伦掀开车帘外的挡风布道:“老爷,有人求见。” “谁?”乾隆烦躁的斜视着福伦,怪他打搅了自己的思索,不在意的问。 福伦看了通红着眸子的紫薇一眼,转朝乾隆道:“是我们在路上遇到过的,那个头戴帏帽的女子。” “什么?”乾隆心田一震,猛地起身推开福伦跳下车,见福尔康、永琪、福尔泰正与坐在马车上的天佑对持。他赶忙训斥永琪等人退下,上前几步贪婪的看着头戴帏帽的天佑,踌躇着不知说什么好。 天佑微微颔首道:“方才我的丫头多有得罪,我代她们赔个不是。” “无妨,不过是切磋技艺,哪用得着请罪?”乾隆心头飞快的跳动着,环顾四周不见青衣人,只有孤伶伶的一驾马车与一群弱女子。他咽了几口唾沫,壮了壮胆发出邀约道:“我们几次相遇,也算有缘。不知小姐要去何处?可否,一路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福尔康等人听了,有喜有忧,众人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唯有傅恒,恨不得把乾隆打昏了送回顺天府。他深知,眼前的不是寻常女子,就算青衣男人不在了,也不可小觑。时下,反清复明的贼子多不胜数,若是这女子就是其中之一,皇上岂非自投罗网? 傅恒承认帏帽女子确实有一股诱人的魅力,只要是有权势的男人,都会忍不住被吸引。她不媚俗,体态高雅容颜清丽,通身的气派比之后宫的娘娘亦不遑多让。 而那高贵中,又散发着神秘与潇洒的冷魅,仿佛天下所有的人,她都不看在眼里,好似所有的男人都无法掌控她。这样的孤傲之气,反而让人生出牵牵念念的记挂。可是,即便这女子再动人再貌美,她也是来历不明的女人。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怎可因美色而坐于垂堂之下? 然,乾隆显然没有听到傅恒的心声,更没有察觉他灰败的脸色。只是在看到天佑点头的同时,脸上浮现欣喜若狂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很喜欢这首诗的人,也请不要跟我计较。 ———————— 四四讨回帖剧场: “老八,你怀孕了?”四四还是那么直接。 八八一听,猛地站起身喝道:“你别说啊!多恶心人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四四指着石凳道:“这个椅子,刚才皇阿玛才坐过。” “什么意思?”八八不解。 “这是孕妇专座,你和皇阿玛都坐了,不就是孕妇专座吗?”四四调侃道。 八八一听,康熙也怀孕了,心里好受了些。不过,一听这椅子的蹊跷,赶忙踢了几脚,仿佛是眼前的凳子让他怀的孕。 73刺杀 “今日的庙会真热闹啊!”乾隆挥着扇子,冲天佑笑道:“小姐也见过这般热闹的庙会吗?” 天佑并未回应,乾隆也不在意,反倒赔着小心。把一旁急欲献殷勤的紫薇恨得牙痒痒。紫薇不明白,这个名叫天佑的女人,看到她对皇上冷冷淡淡,不理不睬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分明,知晓她不喜欢皇上。可是,紫薇不懂,既然天佑对皇上无意,那为什么要挡了自己的路,不离开呢?难道,还真是为了一路上有个照应吗? 紫薇忿忿的想,自从天佑来了之后,皇上就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别说亲昵之举,就是握个小手,都不曾有了。紫薇恨道,她好容易借机亲近皇上,又与皇上有了夫妻之实,怎么能让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坏了她的好事呢? 只是,如今皇上的眼里只有天佑这个女人,早把她忘在一边了。虽说,皇上金口玉言,说是回京之后升她为嫔。但一个留不住皇上目光的嫔妃,有什么用?紫薇心骇道,难不成,她便成了皇上口中,可有可无的玩物吗?不,不成!她不甘心! 可是,不止她一个。皇上为了天佑,连小燕子都忽视了。她暗中挑拨小燕子滋事,找天佑的麻烦,每次都害小燕子被皇上骂了回来,就连五阿哥在一旁求情也无用。福尔康偷偷叮嘱她,说皇上是看上天佑了,让她不要同小燕子一般,和天佑作对。但尔康哪里知道,只要皇上喜欢天佑。那么,她和天佑就是敌人,她不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夺走皇上的注意。 紫薇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皇上,而乾隆的眼神却痴痴的看着天佑。正在紫薇恼怒之时,庙会中踩高跷、舞龙、跳大仙、耍大杆的队伍从一旁走过,带来了大批人流,挤得众人迷失在人海之中。小燕子不停的钻入一个个杂耍摊子,看着卖艺人的表演,拍手叫好。永琪劝不住小燕子,只得跟着她就近照顾,采莲也苦着脸跟上。 乾隆对小燕子这颗沧海遗珠,还是在意的,怕她出事,赶忙命身畔的福尔康、福尔泰去把人找回来。乾隆刚护着天佑挤出人流,便听得身后小巷中传来卖茶叶蛋的声音。天佑转身,打量着挑担做买卖的老夫妻俩,乾隆以为天佑想吃茶叶蛋,急忙讨好的让紫薇去买。 紫薇哀怨的瞥了乾隆一眼,在他尴尬的目光中,走向卖茶叶蛋的老婆子夫妇。不料,紫薇方凑近一步,那卖茶叶蛋的老头抓起铁锅的把柄,把一锅子滚烫的茶叶蛋朝乾隆扑去。 乾隆好歹有些微末的武艺,他把天佑拦于身后,右掌展开纸扇,刷刷刷的扫开飞扑而至的茶叶蛋。谁知,茶叶蛋刚落地,本是烧着茶叶蛋的炭火,已闪着通红刺目的光芒冲乾隆袭来。 乾隆后退两步,举扇抵挡。他顾不得倒在地上的紫薇,拉起天佑就往福伦、傅恒等人处赶。老婆子见势不妙,从挑担中取出尖刀,大喝一声,“我给白莲教信徒们报仇了!”便高举匕首奔向乾隆,一刀直刺他的心窝。 天佑一脚踢开乾隆,侧身躲过老婆子的刺杀。老婆子挥舞着手臂,手中的尖刀划出一道道锐利的锋芒。天佑步履轻移,避开婆子的刀锋。老婆子也不管天佑,只盯着乾隆,再次冲上前挥刀就刺。 天佑冷着脸掠向乾隆,拉住他的衣袂,把他带到一旁,足尖微抬踢上婆子的心腹,把她踢了一个踉跄,几欲跌到。“还不快走!”天佑朝乾隆喝道。 感慨万分的瞅着天佑,心下感动的无以复加,哪里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失了威风?乾隆咬牙施展拙劣的身手,帮天佑抵挡婆子。哪想,在乾隆专心对付老婆子的当儿,躲在一边的老头从后背里衣中掏出一柄大刀,悄无声息的施展轻功,朝乾隆劈来。 乾隆刚觉得脑门后吹来一股凉风,心头一凛倏然回首,一把钢刀已至眼前。天佑左脚勾起散乱于地的茶叶蛋,运劲踢向老头的膝盖。老头被茶叶蛋踢中膝头,腿一歪身子侧斜着一个趔趄,刀锋一滑失了准头,由脑门滑向头颈,乾隆却仍躲不过死难。 说时迟,那时快,天佑足底一扭飘向乾隆,右掌一探握住砍向乾隆的森森锋芒。然这一刀用尽了老者的全力,余劲未息,天佑虽拖住了大半的砍伐之力,刀锋却仍划上乾隆的咽喉,带出一道血口。 “老爷!”吴书来与福伦等人被白莲教的人围堵着,此时才姗姗来迟。他们见乾隆颈上染血,尽皆吓得面无色血,呆立于当场,感觉自己的命去了大半,一脚已踏入了棺材。 “吴书来,帮他止血。”天佑把肩头的乾隆推向吴书来,斜起一脚踢飞了偷袭的婆子,转而冲着傅恒等人冷喝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打!” 傅恒、额敏几人被天佑的气势一震,方醒过神挥起拳脚保驾。吴书来一边扯下衣襟捂住乾隆的伤口,一面担忧的望着天佑流血的掌心。天佑接过春丫头递上的帕子,淡淡看了眼掌心的伤口,用巾子包扎了。心头冷笑,她的伤是不会白受的! 之后,天佑只管看顾着乾隆,凡是从傅恒等人的刀下,跃上前来的白莲教杀手,都被天佑毫不留情的踢向额敏几人的刀锋之上。无奈,敌我双方的武艺在伯仲之间,刀锋来来往往,却不见人倒下。直到地方官带兵前来,方平息了战乱。 此刻,福伦才拉着不知躲在何处的胡太医冲向乾隆,永琪、福尔康几人也心急如焚的凝视着乾隆道:“皇阿玛,丁大人已经带兵赶到了,所有的乱党都已经抓获了,都是白莲教的余孽。他们是从我们彻查罗贪官那天起盯上咱们的。现在,全部押去受审了。” 不待乾隆发话,为首身穿五品补服的官员上前一步,抱拳道:“卑职丁承先,叩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护驾来迟,臣罪该万死!”说罢,丁承先带头双膝跪地,其余官兵皆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唯有天佑,冲着胡太医提醒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五阿哥永琪早就看天佑不顺眼了,他见小燕子一次次在天佑手上吃亏,被乾隆喝骂,心头一阵阵痛楚。如今,有这么好的借口,他当然要拿出来说事,折辱天佑,让她没脸再待在皇阿玛身边。 “可笑!”天佑隔着面纱,冲永琪冷笑道:“若没有我,他就算是九五之尊,而今也不过是具死尸。你作为人子,非但没有谢我这个救你阿玛的恩人,反倒摆起架子,真是恩将仇报!我提醒胡太医救治皇上,你却出言阻扰,却是不孝至极!” “你……”永琪被天佑一通挖苦,气得粗脖子红脸,指着天佑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敢这么对五阿哥说话?”福尔康冷喝一声,回头对丁承先发令道:“还不快把她抓起来,压下去重重的打!” 福尔康对女人向来没有多少怜香惜玉之情,他对紫薇的爱,源于知晓紫薇的身分。若紫薇不过是个孤女,他才不会停步一顾呢!福尔康目下得意于请来官兵,捉拿了反贼,这可是保驾的大功,回京后升迁那是十拿九稳之事。为此,他历来自傲的心更大了一分,鼻尖抬的高高的,谁也不放在眼里。 丁承先看天佑一身气度不凡,更有胆子叱责五阿哥,可福尔康是御前侍卫,究竟该不该听从福尔康的话,丁承先实在难下抉择。 永琪朝丁承先挥手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拿下!” “是,卑职遵命!”丁承先能不顾福尔康的命令,却不能不管永琪的吩咐,只得硬着头皮让属下上前捉拿天佑。 “混帐!你们谁敢!”吴书来扶起乾隆,瞪着福尔康骂道:“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为难对皇上有恩之人!难道,你们要让皇上成为不义之君吗?” 吴书来是乾隆的贴身奴才,是紫禁城内的首领太监,是皇上的亲信,连永琪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乾隆此时口不能言,吴书来说的话,代表的是皇上,谁敢反驳? 永琪等人救驾来迟,乾隆已经心头含怒。不想,他们还对救下他性命,关心他伤势的天佑无理。乾隆双眸掠过天佑右掌上缠绕的白布巾,心下一片柔软,对福尔康几人是愈发的气恼。他手一抬,吴书来会意的取出帕子,乾隆粘着自身的鲜血,以指为笔写道‘救驾之恩,似同再造,见此血字,如朕亲临’。写罢,颤巍巍的摸出印章敲下,随后把手绢递给天佑。 天佑接过帕子,随意塞入衣袖道:“先找个地方落脚,好好治伤,方是正途。” “小姐说的是。”胡太医搀扶着乾隆,急切道:“皇上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但失血过多,怕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了。” 福伦虽借了令妃的势,可也是凭借自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爬上大学士之位的。他这几日冷眼旁观,把皇上对天佑的奉承看在眼底,他深知皇上是真的动情了,就连当初宠冠六宫的慧贤皇贵妃娘娘,也不见皇上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 而且,先不论这天佑是何方女子,什么身分,能不能让皇上收入后宫。单说她今日的救驾之恩,那便是抹也抹不去的功勋啊!何况,皇上在受伤流血之时,仍不忘写血书给天佑作护身之用,可见,皇上对她的宠幸之深。 福伦暗暗瞪了眼不知所谓的大儿子,怪他看不清眼下的情形。福尔康得罪了天佑,只怕就成了福家的一场祸事。待皇上龙体康复,那天佑在皇上耳边说些什么,那么他们福家……福伦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不敢在深思下去。 永琪以火辣的眼神,盯着天佑掩藏血书的衣袖。他一直想为小燕子取得皇上的特赦令,抵偿她的冒认皇亲之罪。怎奈错过了眼前的好机会,倒让他不待见的天佑抢了小燕子的功劳。永琪明白回京之后,想要皇上的赦免就难了。他咬着下唇,恨不得抢了天佑的血书,塞入小燕子怀里。 小燕子哪里知道永琪的忧心,她刚打了一架正高兴,当看到受伤的乾隆,想起以往皇上对她的照顾,心生不忍疾步上前扶着乾隆。小燕子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又想扯开乾隆颈上的血布,查看伤势。被胡太医一把挥开,在小燕子、永琪发怒之前,慎重告知,血布不能随意揭开,若不然就坏了乾隆的嗓子。 乾隆凶狠的瞪视着毛手毛脚的小燕子,小燕子讪讪的避开乾隆的目光,退后几步贴向惊魂不定的紫薇。此时的紫薇不仅心魄未宁,更是怒不可遏。她接了皇上的令去买茶叶蛋,结果,首当其冲被茶叶蛋、炭火烫伤,被杀手冲撞跌倒于地。可是,皇上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顾着他身边的天佑,任她趴在地上遭众人的踩踏。 紫薇感到万分心寒,她把女人最珍贵的贞洁给了皇上,得到的是什么?难道,因为得手了,反而就不珍惜了吗?紫薇想着想着热泪盈眶,眼泪不停的落下,寂静萧瑟的街头,尽是她的呜咽之声。 “行了,又没人死,你哭什么?”春丫头得知兰心冒了紫薇的名儿之后,就事事针对于她。而今,见紫薇哭哭啼啼的闹个没完,不禁讽刺道:“难道,你是为那些反贼痛心吗?还是恨不得咒谁死呢?” “闭嘴!” 春丫头见天佑开口训斥,急忙住口。 福尔康不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对紫薇说话?你……” “你住嘴!”福伦一拳打上福尔康的脸,骂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福伦知晓春丫头的话确实辛辣了些,但却是傅恒、额敏、在场众人心里所想的。皇上受了伤谁不担心害怕?可怎么能哭呢?这一哭,不就是咒皇上死吗?福伦对紫薇是更瞧不上眼了,但碍于她的身分,不能呵斥紫薇,只能打醒着魔的大儿子,让他别在人前丢人现眼。 丁承先摸不清乾隆一行人底下是怎么的波涛汹涌,也顾不得细观众人的神色,口中道:“皇上若不嫌弃,就到卑职家里疗伤吧?” “好。”胡太医唤过傅恒、额敏抬着乾隆快步而行,乾隆昏迷之中,把手伸向一旁的天佑。吴书来赶忙躬身,请天佑同行。众人看在眼里,各种思量纷纷浮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看着八八的样子,打趣道:“老八啊,其实开头我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啊?”八八不解。 “西门庆来找你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吐吗?”四四指出道:“其实是孕吐吧!” 八八一张脸立时变了七八种颜色,他狠狠瞪了四四一眼道:“哼,你别得意,早晚你也是这个下场!” 众人看向四四,四四看向苍霞,苍霞用小笔记遮住脸,心道,八八害死自己了,要是自己被四四冻死,一定要在死前,把这仇怨算在始作俑者的八八身上。 74乾隆的受难日 江南水乡,湖上建房,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就在这等红柱绿瓦的房檐下,只见门槛上一双双跨出跨进的绣鞋,长廊间鱼贯而入的身影,手中盘子里端着药物、补食、布巾的丫鬟小厮穿梭不息的奔波着。 胡太医为乾隆诊治过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提着药箱步出卧房。傅恒、福伦等人在门口拦住他,悄声问:“皇上的伤势如何?” 胡太医摆手道:“皇上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凑近一步追问。 胡太医正色道:“只是皇上咽喉处的伤口过深,今后说话……可能……” “可能什么?”永琪心急的逼问道:“难道以后,我皇阿玛都不能说话了?” 众人听了永琪的问话,纷纷皱眉,却不好逾越身份说他些什么。可就算永琪不是皇子,父亲负了伤,也不会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傅恒、额敏、纪晓岚尽皆暗叹,也不理永琪,只是等着胡太医的答复。 “皇上颈上的伤,割的有点深。不过,于说话无碍。只是,若照顾的不好,让伤势加重了,只怕嗓子受损,今后不能长时间说话。而且,每到阴雨天,喉咙就会发痒疼痛,好些日子不能开口。”胡太医摇头长叹,眼中更多的是庆幸,“幸亏天佑小姐出手握住了刀锋,若不然……” 说到这儿,胡太医一阵心悸,傅恒等人知晓若再说下去便是大逆不道,尽皆领会的点了点头。唯有永琪忿然道:“她算什么?要是我在皇阿玛身边,皇阿玛根本就不会受伤!” “就是啊,我三拳两脚就把人打跑了!”小燕子笑嘻嘻的附和道。 “五阿哥说得不错。要不是我们为了去调遣兵马护驾,岂会来迟,害皇上受伤?”福尔康扬起脑袋,背负着双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福伦气急败坏的扇了福尔康一个耳光,喝道:“长辈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回房去,现在、立刻就去!”福伦手指着不远处的拱门,瞪视着福尔康,示意他离开。 福尔康看着一脸铁灰色的福伦,尚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想要分辨几句,福伦却哪里给他这个机会,冷喝道:“尔泰,还不快把他给我拉走!” 福尔康气红了脸,抬眼看向人群中的紫薇。紫薇低着头,没有察觉他的窘境。“哼!”福尔康不知该窃喜紫薇没瞧见他的难堪,还是该气愤紫薇对自己的不在意。他狠狠的哼了一声,甩着衣袖,转身离去。 永琪瞧着福尔康的背影,皱着眉回头看向福伦道:“福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尔康,他又没说错!” 他怎么没说错?当着傅恒、额敏这般的权臣,说因为他去搬救兵了,所以才让皇上受伤。岂非,就是指傅恒他们无用,救驾不力吗?而且,还隐隐的抬高自己,这不是找死么? 福伦即便自视甚高,也知晓如今自己的地位是不能同傅恒、额敏等人相比的。可他那个孽子福尔康说了什么?狠狠的得罪了在场的人,更把此次救驾之功,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永琪、小燕子他们说的再无理蛮横,但他们是谁?是皇上的阿哥,和格格。他们说的再气人,傅恒等人也不敢计较。可他福尔康呢?不过是个没抬旗的奴才秧子,对方是看在令妃娘娘份上,才对他们福家的人和颜悦色,却并不等同于真看得起他们了。 傅恒、额敏、胡太医、纪晓岚……所有此次一同跟着南巡的人,而今心里都不痛快,皆是心惊胆颤,怕皇上有个万一,责怪下来他们哪个受得了雷霆之怒?福尔康却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岂不是陷福家人不义,故意与之结仇吗? 福伦冲众人弯腰拱手,代儿子告罪。之后,转向永琪道:“五阿哥,臣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尔康他太不知轻重,很该好好的敲打了。都是我以往太宠他,让他不知天高地厚了。五阿哥也不用为他求情,叫他好好回屋里想一想吧。” “这……”永琪瞧福尔康黯然退场,觉得该为他说些什么,但又不好插手福伦教训儿子,这毕竟是福家的家务事。永琪想了想,还欲说些什么,一旁默不作声的紫薇,忽然出言道:“胡太医,今晚就由我来照顾皇上吧?请你告诉我要注意些什么,也好叫我不要犯了畏忌。” 不等胡太医答复,傅恒冷然道:“不用了,紫薇姑娘。今晚,由胡太医、吴书来伺候皇上,我和额敏在门外守着。” “可是……”紫薇泫然欲泣的凝望着傅恒,满面哀伤的神色,仿佛傅恒拒绝她的恳求,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傅恒转过脸,不再搭理紫薇。额敏上前一步笑道:“不用可是了。紫薇姑娘放心,我们会好好守护皇上的。你今日也受了罪,赶紧去歇息吧。” “不,不!”紫薇哪肯错过照顾皇上的美差?方才的救驾,她已经晚了天佑一步。很显然,皇上的心偏向了天佑,离她更远了。皇上竟然在身负重伤之时,仍不忘写血书给天佑撑腰,这般的恩宠,怎么能叫她不嫉妒? 紫薇一次次为自己开解,说自身没有武艺,自然与天佑这等粗野的女人不同。她救不了皇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只要让她照顾皇上,等皇上醒来之时,第一眼看到自己,看到她不顾疲惫辛劳,温柔的照料他一整晚,皇上一定会心软,定然会感激的。 随后,她再柔声的告诉皇上,当皇上遇到刺客的时候,她一心一念想的都是皇上,怕皇上遇险,拼命想跑到皇上身边,为他挡刀挡剑。可惜,她被人推倒在地,淹没在人群里爬不起来,她的无用让皇上受了难。 紫薇心道,这时候,她必然要显得十分自责,句句话中要透着心疼皇上的意思,而且要眼眸含泪的盯着皇上,痴痴的看着他,并拉起衣袖,让皇上清楚的看到自己那乌青的伤口。使皇上明白,她不是不想救皇上,而是力不能及。而她的伤,便是为了皇上受的,她就不信,她的吴侬软语,她的娇媚手段,斗不过一个冷面女子,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天佑! 紫薇冷哼着想,既然天佑都能拿到血书,那么已经把身子给皇上,与皇上水~乳~交~融的自己,岂非更该得到皇上的恩赐?紫薇深知,皇上受伤不能说话,心底必是十分的惧怕和空虚。只要她乘虚而入,她夺取皇上的宠幸,便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是,之前却要傅恒等人让她照顾皇上才行。 紫薇了解,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哀求,她眨了眨眼睛闪出泪花,一边耸着肩膀哭泣道:“傅恒大人、额敏大人,你们就让我伺候皇上吧!” 小燕子见不得紫薇哭啼,叉腰帮着出头道:“喂,你们为什么欺负紫薇啊?别以为皇阿玛病了,你们就可以欺负我们啊!” “微臣不敢。”傅恒不卑不亢道:“如今,皇上的行踪已经暴露,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若是有逆贼来袭,奴才们也分不出人手救助紫薇姑娘。” “你别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小燕子听不懂!”小燕子昂着下巴道:“我说定了,我今晚要和紫薇一起照顾皇阿玛。你听明白了吗?” 额敏拧着眉峰瞅向永琪,正色道:“五阿哥,还请你劝劝格格吧。今日,反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皇上,想必就算失败了,他们也会有后手。要是有什么动静,奴才们只顾着保护皇上,可顾不上格格了。要是格格受了伤,可怎么是好?让奴才如何同皇上交待,恕微臣不能答应?” 永琪瞧着小燕子瞪大的眼睛,又望着面前沉着脸色的傅恒、额敏,尴尬一笑咬着唇道:“我想,我们已经到了官宅里了,外面又有那么多人把守着。想必,反贼不会那么没有眼色,前来送死吧?” 纪晓岚出言提醒道:“五阿哥,臣记得圆明园也是守卫森严的。”乾隆当初虽然下了禁口令,但人一多,难免有些流言。朝中大臣们虽然不知圆明园内的详情,但也能捕风捉影知晓一二。 永琪一听,心头顿然一惊。纪晓岚若不说起他倒险些忘了,当初的黑衣人在圆明园来去自如,把几千侍卫视若无物。可见,江湖中的那些贼人,确实手段高强,衙门里的兵将未必拦得住对方。永琪可不愿小燕子有危险,他赶忙赔笑道:“你们说的是,是爷想得不周到。” “小燕子。”永琪转向她,讪讪一笑道:“今晚,你就不要陪着皇阿玛了。等过些日子,皇阿玛的伤势好了,你再……” “五阿哥,我们陪着皇上,就是为了照顾皇上的伤势。”紫薇哭丧着脸道:“求求你,让紫薇尽一份心力吧!” “哼!”小燕子冷哼道:“我可不像你,这么不讲义气!皇阿玛受伤了,我当然要照顾他!紫薇,我们不用理他们,我们留下了就是了。我看,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说完,小燕子狠狠白了傅恒等人一眼。 永琪心恨紫薇不识抬举,拉小燕子下水。众人则怒于紫薇的蛮缠,和小燕子的嚣张跋扈。可是,永琪不愿得罪小燕子,傅恒、额敏又为身份所限,不能在明面上同小燕子争执。正在众者为难之际,卧室的房门猛地开启,吴书来跨步而出合上房门,把众人引到一边,沉声怒喝道:“干什么呢,你们?没看见皇上正在养伤吗?你们怎么能在门外喧哗?还不快退去!” “不,我要照顾皇上!我……”紫薇哭声嚷道。 “住嘴!打搅皇上静养,你不要命了?”吴书来冷眼打量着紫薇道:“奴才现在说的,便是皇上的命令。你们不听,就是抗旨。抗旨不尊,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小燕子哪容得下吴书来的气焰?冲上去大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对紫薇说话!我要告诉皇阿玛,让他杀你的头!” 吴书来冷笑道:“那奴才就等着格格的降罪了!不过,那也要等皇上醒来之后。” 永琪拉住小燕子,朝吴书来喝道:“你怎么能和小燕子这么说话?你不过是个奴才,是个太监!小燕子是格格,是你的主子,你还不快跪下,求格格饶你不死!” 永琪本是顾忌吴书来的身份,对方总归是乾隆的贴身太监,打骂于他,就等同打皇上的脸。但而今皇上昏迷不醒,吴书来本是贴身照顾皇上的,却让皇上受了伤,便是保驾不利。回去之后,只怕是砍头的罪名。为此,永琪自以为不用再看吴书来的脸色。何况,吴书来得罪了小燕子,永琪冲冠一怒为红颜,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吴书来正欲反驳之际,身后的房门咯吱一声拉开,乾隆颤巍巍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冷冷瞪视着永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傅恒等人冲着乾隆跪下,吴书来急忙转身扶住乾隆摇晃的身子,惊呼道:“皇上的伤口又流血了,胡太医还不赶紧救治!” 乾隆冲着永琪、小燕子一挥手,吴书来阴着脸喝道:“尔等还不退下!你们是想违逆皇上的旨意,还是,五阿哥你想弑君逼宫呢?” “弑君逼宫?你……”永琪指着吴书来,气得接不上话来。待吴书来把乾隆搀入房中躺下时,方恢复神智,冲进卧室对着吴书来喝骂,“你一个奴才,竟敢污蔑主子,你知不知道……” 砰啪,咣啷当! 乾隆抄起床边的药碗,狠狠砸上永琪的额头,砸的他一个踉跄后腿了数步,才在福伦的扶持下勉强站稳,脑袋昏昏的耳朵轰鸣,眼前一阵阵发黑。永琪不知皇阿玛为何对自己发火,他想问清缘由,嘴巴却因为脑门的疼痛不住的哆嗦,许久开不了口。 反倒是吴书来在一旁冷嘲道:“五阿哥,皇上这是嫌你太吵了,打搅皇上养伤呢!你大声吵闹,不听奴才传旨,让皇上拖着病体,亲自去门前训斥。岂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你,你……”永琪气得心口剧痛,合着额角的痛楚,又是一阵恍惚。他此刻舌头发麻,说话不灵便,被吴书来一通讥讽,却哑口无言。永琪是阿哥,又是乾隆唯一宠爱的儿子,平日多少人奉承着?哪里受过这等闲气?他只觉得胸腔烦闷难言,一股血腥涌至咽喉,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小燕子看永琪双目赤红,脑门淌下血液,心疼的不得了。她虽因采莲的事,与永琪闹别扭。但小燕子一心认定,打永琪、骂永琪的,只能是她,由不得别人插手。小燕子慌忙上前给永琪压住伤口,却疼得永琪眼睛发晕,福伦急忙拉开小燕子,不让她添乱。 小燕子跺了跺脚,一把拉起坐于床畔为乾隆诊治的胡太医,冷喝道:“你还不快为永琪治伤!” 胡太医瞥了眼永琪额角的伤口,甩开小燕子的拉扯,沉着脸道:“老臣现在要尽力为皇上诊治,抽不出手来看顾五阿哥。还请五阿哥另请高明,让丁大人先请个大夫,待臣治好皇上的伤,再给五阿哥看伤。” “什么高明不高明的?你看病不是最好的吗?要不是,皇阿玛为什么带你来啊?”小燕子扯住胡太医道:“皇阿玛的伤不要紧,他刚才还有力气打永琪呢!你还是先给永琪看看吧,他都不能说话了!你快看看呀!” 吴书来一掌拍开小燕子拉住胡太医的手心,冲傅恒、额敏呵斥道:“还不快把人拉下去!难道你们要看着他们胡闹,害皇上流血不能医治吗?” 傅恒等人正等着这句话呢!额敏、傅恒一左一右压着小燕子、紫薇出门,口中说着得罪了,眼神中却尽是蔑视。永琪本欲上前相助,无奈,他头重脚轻,脑门疼痛难忍,怎生施得开手脚?福伦扶着他,跟上小燕子的脚步,一边低声劝解,说是等皇上康复了,再从长计议。 永琪无奈,他摸着头上的伤口,轻声痛呼着。想到乾隆冲他丢碗时冷厉的眼眸,仍想争辩的嘴不由得闭拢了。吴书来等众人退去,关了房门,站在胡太医身后看着他把诊问脉。 “皇上怎么样了?伤势有没有加重?”吴书来担忧道。 胡太医按着乾隆的脉搏,沉吟许久方回道:“皇上的伤势没有恶化,先前我探脉,皇上因为反贼之事还有些惊吓。此刻,倒已经平复了心绪,这是好事啊。”胡太医把皇上的手腕放入被絮之中,冲吴书来点了点头。 吴书来紧绷的脸,仿佛松了口气,笑道:“还请胡太医尽力救治。” 胡太医拱手道:“吴公公放心,给皇上诊治,老朽安敢不尽力?” “那就拜托胡太医了。”吴书来指着一旁的下榻处道:“胡太医,你也累了,今晚还需你照顾皇上。” 胡太医推辞道:“皇上晚间或许会发热,我已经写下了方子立刻就去抓药,由我亲自熬了药汁给皇上服下。”胡太医知道乾隆伤在咽喉,割的又深,伤势只怕会有反复,还是未雨绸缪的好,以免救治不及,掉了脑袋。 “好。那奴才就在这儿等胡太医的药了。” “这里就烦劳公公了。若皇上有什么不适,立刻命人去喊老朽。吴公公,千万别让皇上再起身了。” “胡太医放心,咱家一定照办。” 这厢吴书来和胡太医按部就班的行事,那头天佑正歇在客房内,品茗吃着糕点。不多时,窗户中窜入赏云鹤的身影,天佑并未抬首,只看着桌上的书册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赏云鹤瞥过天佑右掌心上染红的布巾,拱手道:“请小姐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说罢,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默默放上桌面,推向天佑。 天佑挑起眉峰,瞅了赏云鹤一眼继续看书,稍息伸出右手。赏云鹤微微一愣,随即会意的揭开天佑掌心的绢布,认真细观了伤势,取过桌上的瓷瓶拉开塞子,由得瓶内乳白色的汁液倾倒在天佑的伤口之上。 当天佑感觉炙痛的伤口一片凉意之时,赏云鹤已跃出了卧房,消失在精美的江南庭院之中。天佑看着掌心重新缠上的药布,摇着头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汪汪。”小十三看着八八摇尾巴。 “十三弟这样倒是挺可爱的。”八八突然邪恶的想,十三该不会是条母狗吧?那么十三生的孩子…… 四四仿佛知道了八八的用心,冷笑道:“老八啊,十三是可爱,可是他说的话,可不怎么可爱啊。” “他说了什么?”八八警惕的看向歪着脑袋甩尾巴的十三。 四四微微一笑道:“十三说……” “说什么呀!”八八急道。 “其实不用说了。” 八八看着四四不解,心道,这老四拿他开刷啊? 不想四四接着道:“确实不用多言,你回头就行了。” 众人沉默的看着八八,默默泪流,心想,八八又被四四给黑了。 75一群做白日梦的 紫薇和乾隆在庙会上与众人走散了,来到小巷口,看见一对老夫妇挑着冒烟的吃食担子,往他们身边走来。稍息,在他们身畔放下担子,叫卖起茶叶蛋。 乾隆低头问:“生意如何?” 做买卖的老头回应道:“凑合凑合,够过日子了。” 老婆子见机,冲乾隆道:“老爷子,您要不要吃几个茶叶蛋?这都是用上好的红茶煮的。您闻闻,香不香?不香不爽口就不收银钱。” 乾隆扇着纸扇,点头笑道:“好,来十个茶叶蛋。紫薇,给钱。” 紫薇正贴于乾隆身侧,只见她伸手取钱时,那卖茶叶蛋的老婆子,突然夹起茶叶蛋朝乾隆丢来。而她身后的老头,更是提起热气腾腾的锅子,把一锅的茶叶蛋冲她与乾隆扑来。 乾隆揽过紫薇,后退数步,展开纸扇刷刷刷的扇开茶叶蛋。不想,那老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端起炉子,把滚烫的炭火朝他们迎头洒来。紫薇被炭火迷了眼,赶忙背对着逃窜,不料整个炉子的炭火击到她的肩头,巨大的冲力把她推倒在地。 乾隆看着跌倒的紫薇,忧心的吼道:“紫薇,你没事吧?” 然,正在乾隆侧头担心询问之时,卖茶叶蛋的老婆子从担子里取出尖刀,大喊一声“我为白莲教的信徒们报仇了!”便举着刀子刺向乾隆。 紫薇瞪眼看着锋利的刀子,不知哪来的劲头,她猛然爬起身跑向乾隆,伸开手臂用整个胸膛挡在乾隆身前。在乾隆惊异心痛的目光下,老婆子的刀锋一下子刺进紫薇的心口。 “紫薇!”乾隆一把搂住紫薇,吼叫道。 紫薇感到剧烈的疼痛,却更欣喜于乾隆对她的心疼。之后,又有几波杀手袭来,乾隆拦腰抱着她,始终没有放开手。直到丁承先前来救驾,紫薇被乾隆抱着送入卧房,揉着她疗伤,整宿整宿的看顾她。回京城之后,乾隆立即封紫薇为淑妃,并赏下免死金牌,赐住永和宫。 面对后宫妃子的嫉妒与陷害,紫薇一次次宽容大量的饶恕了她们。乾隆看在眼里,对紫薇更是欣赏赞叹。过了两年,紫薇为皇上生下了十五阿哥,皇上欣喜若狂,加封紫薇为淑仪皇贵妃。并让令妃交出玉印,把代管后宫的权利禅让与紫薇。 令妃吃惊了,皇后妒忌了,后宫的女人们联手祸害她,没想到乾隆棋高一着,正等着看她们的丑样。在后宫女人使坏的当儿,把她们一网打尽。令妃倒了,皇后也倒了,恶毒的女人尽皆被送入偏远的冷宫。 乾隆对始终如一的紫薇愈发疼爱有加,在她诞下十六阿哥之后,力排众议把紫薇推上后位,并悉心教导她的两个儿子,隐隐存有托国之意。百年后,乾隆驾崩,紫薇由儿子搀扶着步入慈宁宫,登上太后的宝座…… “紫薇,紫薇。”小燕子早早起身,想带着紫薇去看永琪的伤势。不料,平日比她早起的紫薇正含笑而眠,不知做着什么梦,口中不停的叫着皇上,还发出一连串的笑声。难道,紫薇梦见她被皇上认下了?小燕子心虚的想。她对自己抢了紫薇的爹,一直耿耿于怀,想保住如今的好日子,又怕事情被揭穿落下杀头的罪名。 小燕子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想着永琪对她说的,若是他没有去搬救兵,那么只怕皇阿玛给天佑的血字,就是她小燕子的了。那她就不用怕皇阿玛知道真相了,她就能把爹还给紫薇了。可是…… 小燕子又气又恼,可哪里有办法让时辰再倒回去?小燕子对天佑的恨更深了,觉得每次遇见她就没好事。而如今,更是硬生生的抢了她的东西。小燕子心道,从来只有她抢别人的东西,这会儿竟然有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对方,不能再让对方嚣张下去,坏了她的好事。 想着想着,小燕子推搡紫薇的动作粗鲁了不少。紫薇本是做着美梦,不愿醒来。谁知,坐上太后的宝座之后,就如同在水中颠簸,一上一下、忽左忽右,她被折腾的连连颦眉,最后不得不张开双眸,一眼便瞧见床头推着她胳膊的小燕子。 紫薇迷茫的闭上眼睛,一时间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不是救驾了吗?她不是成了皇后吗?她不是给皇上生了两个儿子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又出现在这狭小的卧房里,睡在这扇木床上?而不是躺在金碧辉煌的永和宫中,卧在那金漆扣玉的楠木床头?或是,大气端庄的慈宁宫,那张百年老玉雕琢的卧榻之上? 不,不会的。刚才不会是梦!紫薇握紧双拳,恼意滔天!即便,她此时不得不清醒的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而今梦醒一切成空。可是,她仍是忍不住对小燕子的恨意,恨对方不该打搅自己,坏了那手握重权,执掌宫规的美妙滋味。 在她的梦里,她受着乾隆的宠爱,不论是皇后还是令妃,都被她踩在脚下没有还手之力。可是现实呢?她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宫女,皇上虽然答应封她为嫔,可与梦中的情形何止是天差地别?她恨小燕子不让自己多享受一刻,而叫她早早的面对残忍的事实。 然,她却没有办法呵责小燕子,还要对她赔着笑脸,只因为对方是格格,而自己不过是伺候她的丫鬟。今后,她更需要小燕子为她在乾隆面前说项,此刻的冒犯,她只能吞到肚子里。紫薇心中暗暗默念,等她得了势,她一定要让得罪自己的人都生不如死。不仅小燕子、福家、令妃,甚至是那个皇后! 当初入宫,她用琴声吸引皇上,让皇上与她下了一整晚的棋。隔日,她就被皇后提了去,关在翊坤宫的暗房内,被施与针刑。紫薇知道,皇后是吃她的醋了。可是令妃呢?她明明替皇后掌管后宫,却救不下一个小小的她吗? 可见,令妃有意让她与皇后起冲突,好稳固自己的地位。果然,不出她所料。永琪、福尔康夜探翊坤宫,并把她的事告知皇上。皇上前来相救,把皇后狠狠骂了一顿。令妃亲自来漱芳斋探病,又是送药又是安慰,叫乾隆不住的点头,好几晚都歇在延喜宫中。 紫薇明白,令妃一定知晓她夏紫薇才是皇上的亲骨肉,所以根本不怕她勾引皇上。为此,还特意让皇上多注意自己,敞开门扉由得她接近皇上。这么一来,皇后或是后宫的嫔妃一定恨死了她,整日想着怎么折磨自己。 但动了她,福尔康、小燕子一定会闹个鸡飞狗跳,永琪也会站在小燕子一边。皇上喜爱永琪、小燕子,对她又有些欣赏之意,自然心向着她们一方,沉下脸下令惩罚折磨自己的嫔妃。可谁才是赢家?是令妃!她不费一兵一卒,利用她去流血流泪,在她痛苦的背后坐享其成。 紫薇心道,她是不会饶过令妃的。然而,紫薇也暗自心惊。令妃真是好手段,只要她认了爹成为金枝玉叶。那么,之前欺负她的后宫嫔妃,在皇上眼里就越发成了恶毒的女人了。 紫薇知道自身的手段还稚嫩,但夏霜芝、郑同,她那对亲生父母带给她的羞耻和伤害,她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夏霜芝、郑同虽然死了,可是,她却背负着羞辱的名声,活在别人鄙夷的眼神之下。连她的外公都不再承认她是夏家的小姐,何况,那些看主子眼色的下人? 她一路从济南来到京城,从大杂院到福家,又从福家转入紫禁城。所有的是是非非都告诉她,女人也能有权势和地位,也能掌控人的生死。要想活得好,要想不被人看轻,就要利用所有对自己有利的事,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她本欲成了格格,嫁给知心人。但而今她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富贵和权利!有了钱,什么不能买到?而有了权势,谁还能轻视自己?就算做了格格,嫁入达官显贵之家,她的身世也是一道硬伤。她并非后宫嫔妃的女儿,而是乾隆的私生女,就算身份高贵,也难免背后有小人嘀咕。 紫薇从小看戏文,总想找个文采斐然的男人做丈夫。可这些年看来,越是胸藏文墨,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男人,愈是喜爱沾花惹草。难怪书中有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既然,觅不到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如意郎君,何不找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男人? 无况,她嫁人离了皇宫,时日一久,皇上对自己的父女之情就淡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紫薇曾自问,她不是真正的夏紫薇,她并非皇上的亲生女,她为什么放着近水楼台不用,看着眼前的明月不捞,而去求个不知日后好坏的良人呢? 试问,天下哪个女人最尊荣?不就是皇上的心头所爱,与来日新帝的母后吗?所以,她渴望皇上的宠爱,她想要成为人上人。她欲作那把持乾坤的女人,让天下所有的人都在她脚底下俯首称臣。 如今,她已经成了乾隆的女人,同那位子又近了一步。紫薇心道,也许她可以放天佑进宫,让她吸引皇后、令妃的注意,那么自己成为淑嫔之事,也就没那么挑眼了…… “紫薇,你还在想什么呀?”小燕子摇了摇紫薇的胳膊,不耐烦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看永琪。” 紫薇隐下怒气,笑容满面的睁开双眼,坐起身瞅着小燕子道:“怎么?你不气永琪了?” “我……”小燕子害羞的低头,半晌才昂起下巴道:“永琪说了,采莲不过是个婢女。我一个格格,为什么和她计较?” “好。”紫薇转着眼珠,提醒道:“你要是真这么想,以后就别和永琪闹了。你想想,路上你为了采莲的事,险些自己摔断了腿不说,还和永琪闹的那么僵。若是真出了事,岂不是便宜了采莲。” “哼!”小燕子只要提到采莲,就生闷气。 紫薇看着小燕子不经意的扯着床幔,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那个采莲也不知道是真没有亲眷,还是想跟着永琪享福。反正,回了京城,让永琪远远的打发了她就是了。难不成,永琪在宫里还缺人服侍?” “紫薇!”小燕子一把抱住紫薇,撒娇道:“紫薇,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你明白就好!”紫薇点了点小燕子的鼻尖,有心道:“不知道永琪的伤势怎么样了。” 小燕子一听,甩着膀子气道:“昨儿,皇阿玛也不晓得怎么了?居然用碗砸永琪,真是的,要是砸坏了他可怎么办?紫薇,你说皇阿玛他干什么这么生气啊?我们要留下来,是为了照顾他,他气什么呀?” 要是换了她,她也砸!不过,基于自己也是始作俑者,紫薇心虚的笑了笑道:“可能,皇阿玛是觉得太吵了。” “太吵了?我们吵,还不是因为他们不让我们陪着皇阿玛啊?”小燕子忿忿不平道:“回头我一定要告诉皇阿玛,让他治吴书来、傅恒他们的罪。” “行了,小燕子。你不是担心永琪吗?我们还是快去看永琪吧。”紫薇了解小燕子,想要让她住口,就要用别的事情引开她的思路。 果然,小燕子甩开了告状的念头,拉着紫薇出门,直奔永琪的卧房。福尔康一早就到永琪的卧室不停的踱步,福尔泰倒是跟着福伦没来掺合。此时,尔康见紫薇前来,忍不住奔向她伸手拥抱,被紫薇侧身躲开。 福尔康以为紫薇是怨自己昨日没有关心她,所以正在生闷气。赶忙又是发誓,又是解释道:“紫薇,昨天我为了皇上,没有好好照顾你,是我的错。可是,我一直把你放在心里的,怕你出事,昨夜都睡不着。是阿玛不让我出门,我才不能去找你。” “紫薇。”福尔康一往深情的望着紫薇道:“我对你的感情,就算山峰都没有了菱角,海水枯竭了,我对你的爱都不会终止。” 紫薇哪里愿意来看永琪,她此刻只想到乾隆面前献殷勤。但是,她人微言轻,哪里能陪在乾隆身边?只怕,还要永琪这个阿哥为她说话,才不得不跟着小燕子前来探望永琪。谁知,一大早的,福尔康就到了永琪房里,还说着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紫薇听着福尔康的话,心底不禁一阵腻歪。往常,福尔康还知道拉着自己到偏僻处说,现在竟然当着永琪和小燕子的面,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他不要名声,自己可还要呢!紫薇垂下眼帘,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福尔康昨日死在乱党手里。 紫薇扯着帕子忍下怒意,冲福尔康说了几句轻柔委婉的话,方打消了福尔康的肉麻之言。小燕子拉着紫薇坐下,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朝永琪打量道:“你的伤还好吧?” 永琪心喜于小燕子的关心,笑了笑道:“没事……” 福尔康插嘴道:“五阿哥的伤,昨天请城里的大夫看过了,说不碍事,就是要疼几天。五阿哥只是伤心,这伤是皇上打的。” 小燕子想到昨日受的委屈,咬牙切齿道:“待会儿,我就找皇阿玛去,让他评评理。昨天,皇阿玛一定是病糊涂了!” “小燕子,你别去。”永琪对昨日乾隆砸碗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仍记忆犹新。心中忍不住发颤,打着寒噤。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 紫薇拍着小燕子的手,压下她的暴怒道:“五阿哥也是为你好,怕你说话太直了,惹皇上不高兴。” “难道,皇阿玛不喜欢我了吗?”小燕子惊恐道。 “皇上怎么会不喜欢你?”紫薇神思一转,奸笑道:“要我说,一定是谁在皇上耳边怂恿的,让皇上一时蒙蔽了,才出手伤了五阿哥。” 永琪一愣,转而深思片刻,拍案而起道:“一定是那个天佑。她昨天不是一直在皇阿玛身边吗?肯定是她在皇阿玛面前乱说,说我没有陪在皇阿玛身边,保护皇阿玛,说我不孝。皇阿玛才会那么生气的!” “对!”小燕子重重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一定是那个天佑胡说八道。走,我们去教训她!” 紫薇一把抓住小燕子道:“你别乱来啊!她现在可有血字护身的,上面写‘救驾之恩,似同再造,见此血字,如朕亲临。’可见,皇上如今对她可上心了,咱们可不能硬碰硬。” “紫薇说的不错。”福尔康颇为自豪的看了紫薇一眼道:“如今,皇上正喜欢天佑,她又有救驾之功,我们要是惹了她,皇上一定以为我们处处针对天佑,反倒不美。不如等回了京城,告诉令妃娘娘,让令妃娘娘好好对皇上进言。” 永琪默默颔首,拍掌道:“不错。令妃娘娘跟了皇阿玛那么多年,自然深知皇阿玛的喜好。她一定会婉言相告,让皇阿玛清醒过来。比我们处置天佑,与皇阿玛起冲突。不如,让皇阿玛亲自处置她。” 紫薇附和了几句,说出来意,“五阿哥,不知皇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不待永琪回答,小燕子在一旁取笑道:“紫薇刚才在梦里也一直叫着皇上。” 紫薇心头一窒,暗骂小燕子就是祸害。她给了福尔康一个安抚的笑容,故意流露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忧心,哭丧着脸道:“我真是很担心皇上啊,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皇阿玛没事。”永琪摸了摸额角的伤,摆手道:“今早,我就让采莲去问过了。” “采莲呢?”紫薇想通过对采莲的问话,激起永琪探望乾隆的心思,从而求他把自己留在乾隆身边。 永琪一面朝小燕子赔笑,一边答道:“采莲去给我取药了。” 说人人到,采莲踩着轻快的步子跨入门槛,一双眼睛却红彤彤的直流眼泪。 “你怎么了?”采莲这些天的伺候,永琪还是受用的。他早把采莲当作自己的人了,除了小燕子这个今后要做他福晋的女人,哪容得别人欺辱? “我没事。”采莲把药端给永琪,悄悄擦拭泪水。 小燕子虽然不喜欢采莲,却见不得人掉泪,她质问道:“你别哭哭啼啼的,说,到底是什么事?” 采莲扭着衣角道:“我,我在灶下煎药的时候,看见春丫头也再煮东西。听大夫说,她煮的是药膳,里头放了很多名贵的药材。那味道,闻着很香很甜,我就想那个天佑不是手上割破了吗?少爷也流了血啊。我想让春丫头均出一些药材给我,我也给少爷煲粥。谁想,她一点也不肯给,还……” “还什么?”紫薇有意挑起争斗。 “还说,我是个要饭的。”采莲痛哭道。 永琪站起身,喝道:“岂有此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她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她们能住进府里,还不是靠我们?现在,用着府里的,吃着府里的,居然敢给我们脸色?走,我们……” 福尔康拉住永琪道:“五阿哥,稍安勿躁。如今,皇上还病着,我们还是不要和她起冲突的好。若不然,有心人会以为我们故意找茬。到时候,那天佑去皇上耳边一说,我们岂不倒成了恶人?” 永琪忿然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会让我咽下这口窝囊气吧?” “不如,五阿哥转告丁承先,让他不给天佑任何用度。你看如何?”福尔康眯着眼,恶意的微笑道。 “好,好主意!”永琪拍着福尔康的肩膀道:“这话,你去替我转告丁承先。对了,顺便让他把府里的好药材都取出来。问问他,怎么给那天佑用,反倒忘了我这个阿哥?” 紫薇赶忙道:“丁承先做事这么没分寸,不会误了皇上的药物吧?不如,我们去看看皇上吧?把事情告诉胡太医,别让小人把皇上蒙蔽了。” “嗯,你说的不错。”五阿哥一口喝完了苦药,拉着小燕子往乾隆的院落赶去。徒留采莲拿着空碗,幽怨的望着他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八八听了四四的话,心头一紧,险些歪了身子摔倒。他身后之人赶忙上前扶着他,轻声责怪道:“娘子,让为夫好找。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可要小心啊!来,我扶着你。” 呕——!八八听不得西门庆的声音,忍不住呕吐。 西门庆却喜上心头,笑道:“娘子,辛苦你了。来,吃颗酸梅。” 八八擦了擦嘴,怒视着西门庆,冷笑道:“我不想吃酸梅,我只想打人。” “好,好。为夫给你打。”西门庆凑近八八献媚道:“你如今是我西门家的功臣,只要你生了儿子,我立马休妻,把你扶正。来,你打吧,只要你高兴,就是用鞭子抽我,我也不会躲。瓶儿……” 呕!八八心道,那么恶心的人,怎么还没给老天劈死啊? 76让你张狂 “小姐,先歇一歇,喝点子粥吧。”春丫头端着青花瓷罐轻轻放置天佑面前,笑眯眯的揭开罐盖。顿时,从罐内传出一缕清香,袅袅的缠绕于卧房之内,久久不散。 天佑以没受伤的左手拿起汤勺,勺起白玉般稠浓的米粥,浅尝了一口。随即微微点首,不紧不慢的一勺勺往嘴里送,眼中掠过淡淡的笑意。 春丫头见天佑有了食欲,心底高兴。她退立于一旁,想起灶房内的事,拿出来与众人分说。“小姐,奴婢刚才去熬粥的时候,正巧碰上那个卖身葬父的采莲。” 黄鹂记恨当初采莲缠着赏云鹤不放的事,凝起眉冷哼道:“我们不是早在那五阿哥身边见过她了?有什么好说的?” “你哪里知道?”春丫头俏丽的脸蛋浮上戏谑的笑容,吊足了众丫头的胃口,方道:“采莲看我用白玉雪莲熬粥,闻到这股清香,也知晓是名贵之物。她就问一边陪着煎药的大夫,大夫告诉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极品雪莲,是补身养颜的佳品。你们知道那采莲听完后是怎么做的?” 秋丫头挑眉道:“还用问么?肯定是去告诉她主子,说我们用了他家的好东西。” 春丫头摆手道:“就说你猜不到。那采莲可有意思了,听大夫说完,立即跑到我身边,想把没有切好的雪莲拿走,嘴里还说要去给五阿哥做粥。” “那你怎么办?”鹦哥儿奇道。 春丫头昂着小脑袋,皱着鼻子娇俏的笑道:“我一巴掌拍开她的手,骂她不懂规矩。谁晓得,采莲跟了五阿哥倒是长了志气了,她双手叉腰说,我们如今吃的、用的、睡的,都是她家主子给的,我们是占了五阿哥的福。就连我用的白玉雪莲,也是丁承先他们府上的,当然应该让她主子先用。” “岂有此理?”黄鹂通红着小脸道:“你是怎么回她的?” 春丫头挥了挥手道,眯着眼冷笑道:“她还没说完呢!采莲说,开始她以为我们是良家女眷,没想到,我们是依附男人过活的女子。” 这算什么话?岂不是把她们说成了寻欢之地的□?秋丫头气极道:“她怎么敢这样说?” “为什么不敢?大夫煎完药出门了,灶下只余我和采莲两人。”春丫头沉声道:“你还真以为采莲她是好人家的闺女啊?若真是良家的,何苦到街头卖身葬父?城里难道没有牙行吗?一样是卖身为奴,只不过,一个是别人挑拣她,而另一个却是她挑选别人。” “她哪是卖身为奴啊?她是选相公呢!”黄鹂冷然道:“在街头,只要她看顺眼了,而对方给的银子又合意,她自然就立刻跪下,说些‘我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人了’,诸如此类的忠心话。要是她不喜欢,就好比那街头找她麻烦的恶霸,还不是被人打走了?” 鹦哥儿颔首道:“我当日也觉得奇怪。那恶霸找采莲的时候,那采莲不是说,昨日恶霸也找她麻烦吗?她说,她一两银子也没拿。可见,恶霸昨儿确实出钱买过她,可采莲没应。否则,她该说,对方没有给她银子。” “何况,那采莲当时是怎么逃脱恶霸的纠缠的?”鹦哥儿叙述着疑惑道:“你说,一个弱女子卖身葬父,她急不急?难道,就不怕她爹的尸首放坏了?而且,昨日卖身还险遭不测,次日竟然又上街头,她就不怕再遇上恶霸吗?可见,这其中定有猫腻!” “行了,我们不提这些。春姐,她之后又说了些什么?”秋丫头愤然询问。 春丫头接着道:“她说,要是我们是良家女子,为什么沿路跟着他们,最后竟还与他们一路同行了?她说,肯定是赏公子腻味了小姐,所以丢下我们。我们没了恩客,只能巴结着五阿哥他们。” “采莲说,我们若是聪明就事事听她的,由她在五阿哥耳边美言几句。要是我们与她作对,她一定叫五阿哥把我们撵出丁府。”春丫头补充道。 “可笑!亏她说得出口。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谁会听她的指使啊?” “唉,你可别小看她。”鹦哥儿反驳黄鹂道:“那五阿哥是个耳朵根子软绵的,小燕子又是无事生非冲动的,还有那紫薇,她是恨不得把小姐赶走,而福尔康事事都帮着紫薇。采莲若要挑事,不管对错,他们都会偏向于她。” “哼!难不成,小姐还会怕了她?”黄鹂翻白眼道。 “是不会,可……” “好了,你们争什么?与其你们互相斗嘴,不如去和采莲说去。”秋丫头横了鹦哥儿、黄鹂一眼,催着春丫头说道:“春姐,你该不会任由她口出狂言,而不作声吧?” 春丫头讥笑道:“我对采莲说,我从未遇到过像她这么嚣张的乞婆。卖身葬父的时候,硬要别人收容她。今日,见到好东西,不问来历便要充当自己的,可见不是正经人家的小娘子。想拿我们的东西去献殷勤,竟还说成我们沾了她的光似的,好不要脸。” “你这么说,她一定回去告状了。”黄鹂讪笑道。 “行了。”天佑喝完粥,放下勺子拭了拭嘴唇,环顾着身侧的贴身丫头道:“你们跟在我身边,也有多年了。今后,还要跟着我入宫。我提醒你们,入宫后多看少言,无论起什么冲突,都不用回嘴。多说无益,而且隔墙有耳,小心被人抓了把柄。明白吗?” “是,小姐。”鹦哥儿等人在天佑冰冷的目光中,低下头福身答应,各自的心头浮起一阵寒意。天佑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她们的身子那般锋利,丫鬟们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在天佑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无法隐逸,感觉就算她们把私欲藏的再深,也会一一被天佑看透了。 半晌,丫头们方缓了缓心绪,低头做事。春丫头收拾了桌上的碗盘,黄鹂取过药物悄声上前道:“小姐,您的伤,该上药了。” “不必了。”天佑觑了一眼自己的右掌,挥手命黄鹂退下,侧耳倾听着房外走廊内的脚步声。果然不出她所料,稍息片刻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卧室外敲响了门扉。 “谁呀?”鹦哥儿接下天佑的示意,出言询问。 “奴婢巧儿,是傅恒大人差遣来请小姐去静听斋的。”门外的丫鬟答应道。 天佑闻言默然起身,春丫头等人赶忙上前为她梳妆打理,待整妥了衣衫,方留下春秋二人守着卧房,带着鹦哥儿、黄鹂往静听斋而去。 留守的秋丫头见天佑走远了,没好气的瞪了春丫头一眼道:“春姐,这会儿惹事了吧?小姐说得对,以后遇上采莲这般找碴的,还是不搭理为妙。” 春丫头却不认同道:“即使我没回嘴,只要东西没给她,不称她的心意,那采莲还是会给她主子告状的。而且,我就算把雪莲均给她,只怕等五阿哥吃到嘴里,采莲也会为了邀功,说我们偷拿丁府的药材,被她抓个正着,才抢下了五阿哥的口食。” “唉,虽说你惹事了,我可没说你做错啊!小姐的东西,怎么能给人呐?小姐不要、丢了,也不能给她呀!”秋丫头咬着下唇,摇头道:“我猜,没事。毕竟,这白玉雪莲是今晨小姐给你的,又不是丁府的,他们凭什么说要就要啊?等把事儿弄清楚了,看他们还要不要脸,臊不臊!” “我也这么想。”说罢,春丫头摆了摆手道:“行了,不提这些。眼看就巳时二刻了,我们还是想想,给小姐做些什么午膳吧。” 秋丫头应和着点首,与春丫头结伴去灶下,却没料到,静听斋的话头早已从天佑占用名贵药材,转为另一番计较了。 却说,五阿哥带着小燕子等人跑去静听斋,被傅恒请入偏厅,不让五阿哥四人去折腾乾隆。五阿哥按下暴怒的小燕子,先是问了乾隆的伤势,其后立即招来胡太医,说出了采莲在灶房内看到的事,并点出了自己的疑心。 “胡太医,你想。那天佑不过是划破了掌心,就要用名贵的药材,而且还不肯均出一点。这么一来,到皇阿玛用药时,没了好药该怎么办?” “可不是吗?”小燕子噘起嘴唇,怒气未歇道:“那丁什么的大人也真是的,为什么把好药给她呀?应该给永琪,给皇阿玛才对么!” 胡太医与傅恒交汇了两眼,无奈问道:“请问五阿哥,天佑小姐用的是什么药材?” 五阿哥倒也没听采莲提及,但此时他如何能吱吱唔唔,落了下风?五阿哥拍着椅把道:“反正有不少,我们并不是学医的,哪里分得清楚?” 傅恒也不同五阿哥分辨,让下人找来随时在外院听宣的丁承先,问道:“听说你把好药材都给了天佑小姐,反倒忘了皇上?” “卑职冤枉!”丁承先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指天发誓府里最好的药材,都已经给皇上用上了,绝没有藏私。至于天佑小姐,从未到他处求药,自然不曾给过。 傅恒也不信丁承先会做出这等没有分寸的事,奈何五阿哥不信,硬是招来给他看诊的大夫质问。确实,如采莲说的那般,春丫头手里拿的是极品雪莲、白玉雪蛤和清谷稻米。 大夫解释说,极品雪莲长在巅峰之顶,千年冰雪不化。别说摘采,就是攀上山崖亦是极难。可想而知它的价值,传闻说是病入膏肓也能有起死回生之效。而白玉雪蛤却是深潭之中的佳品,可遇不可求,专补气血两亏的症状。至于清谷稻米,是指从小用药汁养育的水稻,当成熟之后,颗颗晶莹剔透,是大富大贵的王侯之家用以食补的名贵药材。 胡太医听的连连点头,这些他在医书上见过,紫禁城的内务库中雪莲、雪蛤都有,是上佳之物,但说不上极品。清谷稻米倒是有不少,可与书中记载的确有不同,或许是养不得法,味道和效用都比不上书中所写。为此,皇上、太后、嫔妃们都不怎么爱吃。 胡太医冲跟前的大夫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丁承先躬身替大夫回道:“胡太医缪赞了。不过,他确是我们袁州城最好的大夫。” “哎呀!我们现在不是要找最好的大夫,我们是……” 紫薇压下急躁的小燕子,柔声道:“丁大人,格格的意思是,是不是你把极品雪莲、白玉雪蛤、清谷稻米送给天佑小姐的?” 丁承先急忙否认道:“别说卑职不认识天佑小姐,并无私交。无况,卑职作为臣子,若有好药怎么可能不给皇上,而去给别人?而且,这等天材地宝的药物,卑职哪里能有?还请格格明察。” “这么说,那些药材是天佑自己的咯?”福尔康默然片刻,继而心潮翻滚,朝永琪抱拳道:“五阿哥,皇上遇刺,可能与这天佑脱不了干系。” 傅恒眉峰一皱,问道:“你何出此言?” 福尔康扬起脑袋,一脸得意道:“你们想,那天佑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好的药材?她一个弱女子,为什么又会在路上,与我们一次次相逢?定然是意有所图。恐怕,这次的行刺就是她策划的,她带着药材,是怕行刺的时候受伤啊!” 永琪等人听了福尔康的阴谋论,无不附和。傅恒同额敏面面相觑,眼底都看到对方的不认同。 傅恒、额敏也曾怀疑过天佑的身份,但并不是此次的刺杀。天佑来历不明,傅恒等人自然警惕,然他们也深知当初青衣人的身手,不是自己能比的。而一行南下,也路过许多荒凉之地,若天佑是反贼,有心除掉他们,那么让青衣人埋伏在荒郊野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最好的时机?何必到袁州,在摩肩接踵的街头打闹? 一来,野外人烟稀少,刺杀目标明显。二来,到了城里,就有官兵,未免生出掣肘。三者,刺杀皇上,来的总是身手最好的。若昨日的刺客换成青衣人,他们哪里抵挡得住?天佑要是乱党,不派青衣人,反而叫来武功稍逊之人,岂不可笑?四则,反贼都誓死斩杀皇上,天佑要是乱党,何必宁可伤了自己,也要救下皇上? 以上四点,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为此,傅恒、额敏对天佑仍有疑心,但已经不再把她视为反贼了。 五阿哥冲丁承先道:“丁大人,你现在就去捉拿天佑归案,务必挖出她口中的□。” “这……”丁承先首次见到说风就是雨的人,他是朝廷命官,但也不能光凭一个猜测,就把手握皇上血字的恩人捉拿下狱啊!可对方是五阿哥,是当今圣上的爱子,丁承先不知怎生拒绝。无论是审问天佑,还是违逆五阿哥之命,都必须得罪一方。丁承先急得脑门冒汗,不住的张望傅恒。 傅恒侧身向五阿哥提醒道:“天佑小姐之事,不过是福侍卫的一个猜想,未必就是真的。天佑小姐出门在外,带些药物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五阿哥别忘了,皇上亲笔写的血字‘救驾之恩,似同再造,见此血字,如朕亲临。’奴才们见到这血字都要下跪的,如何把她押下去提审?” “你们不行,我总行吧?我可是格格!”小燕子仰着下巴,叉腰喝道。 “你也不行,要皇阿玛亲自审才行。”五阿哥总算还明白‘如朕亲临’这四个字的含义。他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等皇阿玛醒了,再作计较吧?” “不行!”小燕子扭着身子道:“万一她逃了怎么办?” “这……”永琪眉峰紧皱,一时难下决断。 额敏见小燕子不依不饶的样子,又怕她大吵大嚷,拉着五阿哥一起发疯,闹醒隔壁休养的皇上。只得让丁承先差遣奴才,请来天佑。 天佑方跨入静听斋的偏厅,小燕子便冲着她喝道:“你说,你为什么带着药,你是不是乱党?昨天的人,是你派来刺杀皇阿玛的对吗?” 天佑未看小燕子一眼,朝鹦哥儿抬了抬下巴。鹦哥儿会意的拿出手绢,抖了一抖,展开其上暗红的血字。傅恒等人立即跪下,山呼万岁。唯有永琪、小燕子、福尔康、紫薇四人,鹤立鸡群的站在跪倒的众人之中。 “起磕吧。”天佑俯视着额敏等人,抬手道。 傅恒今日是初次认真打量天佑,他见天佑命人下跪、赦人平身,都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之中竟一点没有刻意做作的感觉。天佑的容貌宛若江南女子,但她的神气却傲然冷漠,眉宇中透出的尊荣高贵,让人不可逼视。不知为什么,傅恒与之对视,就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双手压迫着,使他不得不生出敬服之意。 傅恒骇然的同时,额敏、纪晓岚等人也莫名的心惊,纷纷移开目光,心头七上八下的打着小鼓。 “傅恒。” “奴才在。” 天佑冷冷一笑道:“把紫薇、福尔康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未等傅恒答应,小燕子恶狠狠的指着天佑道:“你敢!” 五阿哥瞪着眼道:“天佑,你别欺人太甚!” 福尔康、紫薇心底却暗暗叫糟。他们本是跟着永琪等人行事,见他们不跪,自己便也不跪。他们心底又哪里愿意给天佑磕头?可是,见血字如面君,即便他们看不起下跪之人,却不能当看不见血字啊?这事,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也是他们的罪过。而五阿哥、小燕子是皇上的儿女,有错也不致死。紫薇、福尔康心里懊悔,他们一念之差,倒让天佑拿住了把柄。 “傅恒,御前失仪、冒犯圣驾是什么罪名?”天佑询问。 紫薇、福尔康心底一沉。 “回皇上,御前失仪是死罪,按律当斩。” 天佑漠然的看向五阿哥道:“在我看来,今日紫薇、福尔康见到圣驾不跪,是他们主子往日教导不利。才网开一面,免去他们的死罪。然,死罪能免,活罪难饶,傅恒,还要朕再说一遍吗?” 众人闻言,惊骇的无以复加。虽说,天佑手上有乾隆的亲笔血字,可是,换了任何人,谁敢自称为‘朕’?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但而今,天佑手握血书,确是如朕亲临,她这么说,谁能反驳?谁能说她不敬圣上?她此时此刻,代表的就是乾隆、就是皇上、就是掌控天下的一国之君! 众者望着天佑傲气凛然的风姿,看着天佑眼中犀利清澈的神采,一个个心跳如狂,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惧。傅恒等人无一不在心头惊呼,此女非凡人也! 在场之人呆了半晌,傅恒才回神命丁承先把紫薇、福尔康压下去打板子。小燕子出手阻拦,朝天佑质问道:“你凭什么打紫薇?你凭什么打尔康?” “就凭我拿着血字,就凭我现在代表的是皇上!怎么?你们见到皇上是不行礼的吗?朕还没说完呐。”天佑冷笑道:“五阿哥、还珠格格不听圣训,违逆圣裁,不忠不孝逆旨欺君。额敏,把他们压下去禁足在房里,没有朕的旨意,不能放他们出门一步。” “奴才遵旨。”额敏冲丁承先使了个眼色,丁承先立刻挥手让看守院落的兵丁入内,一左一右押着极力反抗的紫薇、福尔康两人离去。但永琪和小燕子,丁承先却不敢下手。 小燕子欲施展轻功,救下紫薇、尔康。天佑的左手藏在衣袖之下,掏出一颗珠子捏在指尖,猛地一弹打上小燕子的章门穴。小燕子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永琪哪里还顾得上福尔康和紫薇?赶忙回身抱起小燕子,扯着嗓子怒吼道:“你分明是个反贼,怕我们挖出你的底细,竟敢拿着皇阿玛的血字打压我们。傅恒,额敏,你们不是我皇阿玛的奴才吗?怎么听她的话,来欺压我们?难道你们忘了,我才是皇阿玛的儿子,小燕子才是皇阿玛的开心果!” 傅恒等人正左右为难之际,吴书来扶着乾隆跨入门扉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照天佑小姐的吩咐去做!” “吴书来,你……” 永琪还想出口辱骂,被乾隆一巴掌袭上脸颊,打得他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乾隆回首虎目圆瞪,给了众人一个狠厉的眼神,随即猛一挥手,示意傅恒把人押下去。 小燕子被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永琪又因为乾隆的巴掌给打懵了,被傅恒、额敏茫然的拖走了。待永琪等人出了静听斋,乾隆才隐下恼怒的神色,让胡太医查看了伤势,并邀天佑一同回房。 吴书来扶着乾隆入了厢房,天佑命鹦哥儿、黄鹂守在门口,自行入内。吴书来把乾隆送到内室,再回前厅关上室门。当他再度走入里间,只见乾隆打了个千秋,在天佑面前跪下道:“奴才奉弦,见过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搬了小板凳,抱起十三,摸着他的毛,看好戏。就只差没有让人上茶水,糕点了。 八八气四四没有兄弟情意,把他的痛苦当好戏看。八八心道,输人不输阵!他才不让四四看戏呢!八八硬是压下呕吐的*,昂起头,冲着来路走,不再搭理西门庆。 四四顺着十三的毛皮,摇头道:“果然,和皇玛法说的那样,怀孕的人脾气就是急躁啊。十三,你看老八,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生的孩子可别像他。” 小十三偷瞥了四四一眼,心道,四哥,四哥真是可怕呀。八哥已经够可怜了,要是他听到四哥的奚落,怕是又要想不开了。可怜的八哥,算是厉害了,可是,老败在四哥手上,好可怜唔。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77天衣无缝 天佑俯视着脚下跪拜的,已经替代了乾隆的奉弦,颔首道:“你还在养伤,起磕吧,坐着说话。” “谢主子赐座。”乾隆起身端了椅子请天佑入座,待天佑坐下,方敢落座。 天佑并未多言,只是细细打量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奉弦。 “主子,您看怎么样?”吴书来走近天佑,躬身询问。 “不错。”天佑眼角的余光掠向吴书来道:“很像。” 吴书来俯首贴耳的笑道:“自从与主子重逢,听了主子的吩咐。我们回宫就细细找遍了。这奉弦十五岁起就成了宫中的侍卫,从五等守卫晋身到一等带刀侍卫,成了天子近侍。他平日在养心殿当差,对皇上的一举一动不可谓不熟悉。” “当日,我们得知主子的谋划,暗中有了计较。主子命奴才找人选,奴才们瞧了好些日子,才谋定了奉弦。奉弦是镶白旗下一支,姓喜他拉,全名喜他拉·奉弦。” 吴书来接着道:“实则,还有许多侍卫长得像皇上,不仅身材连那脸也像,比奉弦更像。可是,只有奉弦身世最苦,幼年丧了父母,寄居在叔叔家。他叔母是个小心眼的,虽不至于打骂,却一直给他吃冷羹剩菜。当初他一心就想出人头地,不再看别人的脸色。” “其后他年满十五,在皇上校考八旗子弟时,被侍卫首领看中,成了太和殿的五等守卫。说来也巧,奴才觉得奉弦长得像皇上,多看了两眼就这么记住了。之后,走过太和殿无意中总会看上一眼,每次都能看见他。” 天佑扣着食指敲击桌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吴书来说下去。 吴书来笑着续道:“虽说,大内侍卫是七日一轮,可奴才见奉弦竟是从未休息过。好多次,奴才见到他被人明着暗着打压。奴才见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机会,不想皇上看上了他的身手,提他入了养心殿。” “这么说来,奉弦和你还颇有渊源?”天佑挑起眉眼,斜视着吴书来冷笑道。 “奴才惶恐!”吴书来猛然跪下,磕头道:“奴才知错,奴才不该过问大内侍卫之事,更不该生了私心,请主子责罚。”吴书来明白,奉弦的事,只怕天佑早已知晓了。自己亲口说,总比事后让主子出口质问,好得多了。 “这事,就算了。看在你对我忠心的份上,赦你无罪。”天佑淡淡讥嘲道:“不过,弘历倒也是个好糊弄的。” 吴书来心头一凛,急忙磕着响头,不住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奉弦见状,赶紧起座与吴书来同跪于一侧,哑着嗓子道:“求主子饶过我义父吧。” 天佑挑眉笑问:“吴书来是你义父?” “是。”奉弦点首道:“义父看我可怜,常常帮着我,连我娶亲都是义父偷偷接济了银两操办的。之后,拙荆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也是义父宽慰我,还给了我治丧银子。” 吴书来认义子,天佑并不奇怪。历来,太监都是无后的。得了权势的太监,为了死后有人抬棺、哭灵、守孝、扫墓、烧纸钱,无一不是认儿、找义子。吴书来没了血亲,认下奉弦倒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奉弦,好歹是镶白旗下的八旗子弟,竟然会认身为奴才的吴书来为义父,而且,对方还是个太监,此事实难叫人置信。 天佑心道,奉弦此人若不是过于忠厚,便是个野心勃勃,能忍人所不能忍的居心叵测之徒。吴书来想让他为自己送葬,而奉弦却利用弘历对吴书来的宠幸,踏平升迁之途。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本亦没有什么大错。但奉弦如今已成了弘历,一国之君,他的一举一动影响的便是整个大清王朝。天佑凝眉深思道,她此刻贬下了一个昏君,可不是为了培植起一个暴君。 为君者若是太过贪婪,不懂得适可而止,轻则祸害黎民百姓,重则动摇国本根基。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吴书来……吴书来不仅深知奉弦的底细,更历经两朝,藏了不少眼线,他如今想操控奉弦是轻而易举。就算吴书来未必有这样的野心,但要说吴书来推举奉弦没有一点私心,天佑是不信的。 天佑想起当年,命赏云鹤抓出紫禁城内的血滴子,前来认她这个旧主,并定下以李代桃僵来扭转乾坤的大局。日后,吴书来等人时有来信,选出奉弦请她过目。天佑回忆着,她当初忙于炼药制毒和南洋的事务,没有亲自去看,而是让赏云鹤去打探的。赏云鹤回来之后,说了一个字‘可’。她相信血滴子的手段和赏云鹤的眼光,便定下了奉弦这颗举足轻重的棋子。 奉弦而今之所以与弘历一般无二,是因为赏云鹤派人入宫,教导吴书来等人易容之术,这些人多年来的筹谋,才有了今日的奉弦。吴书来等人不仅把奉弦的脸,慢慢向着弘历的容颜刻画,并在弘历熟睡之时,把他的脸也朝着奉弦那方描绘。一日日、一年年,两者慢慢接近,到如今已别无二致了。 奉弦此人束发之年成了侍卫,到而今已经二十八岁了。当年选定奉弦之后,吴书来让弘历抓了他一个大错,把他交由慎刑司处置了。奉弦假装服毒身亡,吴书来等人让慎刑司中的血滴子,把奉弦的尸首抬出紫禁城烧化。 奉弦死后,喜他拉家暗中为他设了个衣冠冢。等传言消散之后,吴书来等人再让赏云鹤的属下送奉弦入宫,叫他穿着太监的服饰跟着吴书来,暗中观摩弘历的作息举止,临摹他的笔迹,听对方的治国之道,但求没有十分像,也能有五六分的神似。 每日,奉弦都躲在暗处,观察着弘历的神态口吻。直到他与弘历有□分相似时,再命赏云鹤的手下悄悄把他带出皇宫,送到京城外的小院中苦读、练字、学那制衡的手段。 实则,奉弦早可以去替代弘历了,但天佑不愿冒险。毕竟,宫内熟悉弘历的人太多了,有多少太监、宫女、嫔妃每日陪着弘历?一不小心,恐怕就会露出马脚。天佑心想,或许该让弘历出京,让他们分开一阵,就算奉弦回去之后有什么改变,那也可以有推托之词。 为此,天佑忆起了《还珠格格》内,弘历与小燕子一行人南下私访之事。天佑觉得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从弘历进入吴地便与之邂逅。为的就是让人心头起疑,但不至于之后顺弘历的意同行时,会生出突然之感。 至于,怎样才能让弘历邀她同路而行,天佑丝毫不担心。天佑深知自己的儿子风流倜傥,往难听说,便是个流连花丛的色中饿鬼,只要有些姿色,又与众不同的女子,都能合他的口味。 果不其然,弘历即便同儿女出游,也忍不住□,与小燕子的奴婢,也就是当日的兰心,而今的紫薇有了苟且之事。虽是她暗中推波助澜,但也是他们有丑事在先。天佑光想到弘历看她的眼神,就恨不得扇他千百个巴掌,狠狠打醒这个逆子。 但,为了今后的大计,天佑不得不忍着弘历的骚扰。她本以为,促使弘历与紫薇有了私情,两者□正浓,弘历又刚吃到嘴里,自然该对紫薇疼爱有加。就算她出现了,弘历转了一些心思到自己身上,那也不能同紫薇相较,便可不受打搅。 然,弘历的举动却用事实告诉她,只要他吃下嘴的,就不会再讨好对方,更不会在意了。如此喜新厌旧,难怪他不能好好把持朝政。弘历蠢吗?天佑自嘲的想,要是他蠢,当初他会讨好康熙?让康熙喜欢他,对他另眼相看吗?而自己,又会把整个大清托付给他吗? 毋庸置疑,弘历不蠢,反而相当聪慧。只是,心性不定缺乏恒心,他得到了,便不会再去珍惜。而且聪明人,往往会自大,喜爱奉承之词,受不得逆耳忠言。如此长久以往,聪明人也会积毁销骨啊! 就如自己费尽心机夺来的大清基业,交给了他,可他又是怎么回报的?天佑苦笑,她兢兢业业得了个恶名而积攒的国库银,不到二十年,就所剩无几了。那些银两不是因为救灾、军饷,而是成了这孽子几次下江南的花费。 南巡,说的好听是视察民情,其实,不过是寻欢作乐,听沿途的官员逢迎阿谀而已。好端端的盛世王朝,硬让他捧出一群贪官污吏,埋下大清朝走向衰败的祸根。 天佑心道,她之所以接近弘历,与之同行。一来,是知道《还珠格格》的剧情,怕弘历因为紫薇、小燕子的话去苏杭两地,走错了方向。自从她开始筹谋,准备拉乾隆下位之日起,早已命赏云鹤查出丁承先的底细了。 用奉弦换下弘历,说得简单,难道真的把两人换一换,便成了么?可那奉弦只是外貌相像,嗓音可相差了万里之遥呐!因此,她利用白莲教的刺杀,让弘历的咽喉受伤。但其中要掌握火候,不能太轻,让太医说无碍。要是如此,其后声音变了,又该怎么圆谎? 当然,也不能过重,使得弘历再也不能说话。若是弘历哑了,奉弦如何还能换下他,总不见得也把他弄哑吧?何况,大清国怎么能有一个哑巴皇帝?这么一来,八旗又将齐聚,官员必会结党,各自推选皇上,重演康熙末年九龙夺嫡的惨剧。若是大清内乱,致使民不聊生,与她的原意岂非背道而驰? 二来,既然要等弘历受伤才能换人,那么两人怎么换?总得在弘历伤势痊愈,不能说话之前调换过来吧?为此,天佑早些年已命赏云鹤摸清了丁承先的宅院,在各个住处都埋下了人手,并在最好的几处院落下挖了通道。以便换人时,先把奉弦藏入地道内,趁弘历静养,房中无人之际调换。 当初,她与赏云鹤分别,就是为了让云鹤把奉弦先一步带往丁家的宅院,部署好一切,等着弘历上钩。 弘历被刺后送入静听斋,胡太医治好弘历的伤出门那会儿,屋外引发了争执。吴书来趁弘历昏迷,推开内室的桌子,放出底下的赏云鹤、奉弦,并让奉弦与弘历换了衣衫。之后,吴书来赶紧出门,引开傅恒等人的注意。 而屋内的赏云鹤看过弘历的伤口,拔剑在奉弦的咽喉上刺了个相似的伤痕,再扛着弘历跳入地道。奉弦忍着伤口的疼痛,把桌子与秘道合上,然后颤巍巍的走到门边,为训斥永琪等人的吴书来助阵。顺而带回胡太医,让他再行医治。 换下弘历之事,可以说天衣无缝。就是因为太过顺畅,反而使天佑加倍的小心。她淡漠的睨视着吴书来、奉弦,许久才道:“吴书来,皇上如今还需你去扶持。因为,你是最熟悉弘历的人。回宫之后,若是有人觉得皇上变了,只有你能帮忙解说。我想,你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让我失望的事。” 吴书来赶忙叩头道:“奴才选了奉弦确实有私心,并非谋求私欲,而是怕皇上忌讳。奴才们知道皇上的来历,怕他今后容不得奴才们。所以,才想找一个亲近的,也好有个善终。再者,若找个不相识的,也未必肯听话。” “好,我就信你今日之言。”说罢,天佑转视奉弦,冷然道:“奉弦,你记住。今天,我能给你万人之上的地位。他日,我也一样能废了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奉弦低头叩首道:“奴才谨遵主子的教诲。” 天佑微微颔首,勾唇笑道:“今后,你就是弘历,是乾隆,便自称为朕吧,别说漏了嘴。另外,你暂且不要对永琪他们疾言厉色,以免有人起疑。病好之后,就撤去他们的禁足令吧。” “谢主子提点。” “嗯。”天佑看了眼乾隆,起身道:“你好好歇着吧,听吴书来多说些弘历的往事,回京后别露出了破绽。” “是。”乾隆低头应声。 天佑回身走出客房,吴书来、乾隆跪拜着小声恭送。 待天佑出了门,乾隆扶着吴书来起身。吴书来让乾隆躺上床,他坐于一边正色告诫道:“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是不怕死的人了。可是,我还是怕主子。为什么?我怕生不如死啊!奉弦,不,皇上。你已经一脚踏入富贵之中,可别作茧自缚啊!” 乾隆握上吴书来的手,点头道:“多谢义父提醒,儿子绝不敢忘。” “行了。”吴书来笑道:“你心里记着就好。今后,还是叫我吴书来吧。这两日,你也别多说话,小心坏了嗓子。” “是。我听义父的。” 乾隆在吴书来的照顾下入睡,满室洋溢着父慈子孝的气息。而静听斋左厢的梅园内,却上演着父子相残的戏码。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哎呀,走慢点啊!我的脚!” “快点!你难道不要命了?” 四四还没有收起小板凳,就有二人从角落冲上来,一男一女,男的臂长及膝盖,女的妖娆多姿,但俱是一副心惊胆颤的样子。 小十三汪汪了两声。 众人不用苍霞翻译,就明白了,她们也想喊出心中的疑惑,这两人到底是谁呢?那美丽的女子,不会又是数字中的某人,四四、小十三的某个兄弟吧? 仿佛,大阿哥、太子都还没有登场。 众人在下面开起赌盘,有赌女人是太子的、有赌女人是大阿哥的、难免也有人赌太子、大阿哥是其中那个男子的。苍霞也想赌,可惜,最后只能做庄家。 78乾隆又脑残了吗 “我打死你这个混帐东西!”福伦气急败坏的挥起一巴掌,抽向福尔康的脸颊,房内响起一连串噼啪的清脆声。 福尔泰看着福尔康挨打,却低着头在一旁冷笑。照常理说,父亲疼长子,娘亲宠么儿。可他们福家呢?阿玛、额娘都偏向尔康,只要是涉及大儿子的事,他这个做弟弟的,就得赶紧的谦让着。然,尔泰而今已是弱冠之年了,仍被上头的亲哥哥压着出不了头,怎能让他不恨呢? “阿玛!你为什么打我?”福尔康一脸震惊的看向福伦,脸颊上充满了沉痛之色。“我无缘无故被打了板子,你不替我出头,反倒来打我,究竟是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阿玛你这两天为什么都这么喜怒无常?” “我喜怒无常?”福伦喘着粗气,颤抖的指着仰躺于卧榻之上的福尔康道:“昨日我打你,是因为你在皇上面前对天佑小姐无理。之后,又在傅恒、额敏他们面前口出狂言。今天,我不过与尔泰出去片刻,你又犯下了大不敬之罪。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啊!” “哼!”福尔康龇牙咧嘴的摸着屁股上的伤痕,扭头不作搭理。 实则,由于丁承先暗中叮嘱,这三十板子打得并不重。丁承先按照天佑的吩咐,打福尔康和紫薇,不过是给天佑留下个脸面。丁承先心知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外官,福尔康、紫薇却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近侍,尔康的爹又是大学士,是京官,他如何敢去得罪? 要是皇上伤好了,追究起此事,也不知是凶是吉。丁承先多年在官场上打滚,自然明白,该如何给自己留条后路。为此,不过让手下装模作样的打了几板子,刑罚过后,还命奴才送两人回房,更叫了大夫替二人诊治。接着,又是送补药,又是拨丫鬟伺侯,实难使人心生恨意。甚至,挑不出他的错处。 福伦皱起眉峰,瞪了福尔康一眼道:“等你的伤好了,你去给天佑小姐请罪。” 福尔康此时正恨天佑,想起方才的三十大板,昂起脑袋怒喝道:“她算什么小姐?若是良家女子,会跟着我们走吗?会住进丁府吗?” 福伦扬手道:“我不管她是什么来路。我只知道,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了。而且,皇上对她又那么迁就、疼爱。别说小燕子,就是五阿哥,都比不上她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你往后说话,最好掂量着开口,别带累福家上下!” “阿玛,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忘了宫里的令妃娘娘了?那天佑,是要把皇上从令妃娘娘身边抢走啊!我们往日,深受令妃娘娘的大恩,怎么能视而不见?”福尔康哀痛的凝视着福伦,一脸不敢置信的问。 福伦可从没把身家性命,和升迁之途尽数押在令妃身上。他知晓令妃的手段,可他更会揣摸乾隆的心意。福伦不知道,乾隆对天佑的喜爱之心会维持多久。但是,福尔康与之对着干,总是不明智的。福伦深知,乾隆这般的一国之君想要讨好女人,绝对会顺着对方的心意行事的。 如今,天佑正得宠,她若是狠下心来找个由头,处置了福尔康。别说五阿哥说不上话,就是皇上,也不会偏向他们福家的。福伦心惊的想,或许,乾隆还会因为福尔康对自己的女人无礼,觉得颜面受损,而迁怒于他们福家。即便回京之后,天佑的气焰被令妃压了下去,失宠了。可福尔康人死不能复生,福家就算能再度崛起,也是伤痕累累了。 想到此处,福伦的背脊泛出密集的冷汗,他扭了扭身子,厉声告诫福尔康不准再出言顶撞天佑。至于赔罪,福伦干脆亲自前去,他怕强押着福尔康去,反而让他对着天佑胡说一通,引出祸事。 之后几天,福伦多次去赏荷轩求见天佑,都被秋丫头等人找借口打发了。当福伦正想发挥他锲而不舍的劲头时,乾隆命吴书来传口谕,嘱咐福伦不可打搅天佑。福伦心惊胆颤的应声,暗中骂福尔康连累了他这个老父,更恨天佑滑不留手,竟劳动皇上出面训斥于他,害他白费了多日的心思,准备了一肚子的奉承话,却无处可诉。 福伦心骇于天佑的手段,更惊愕于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思及此处,福伦又想起目下的险情,他们福家与天佑结怨,都是福尔康一手造的孽。平日,福伦一直以为大儿子聪明伶俐,不需要他多管教。他出门在外,也常有人夸赞尔康。谁知,此次南下,福尔康居然多次逾越身份,不仅得罪了傅恒、额敏等权臣,甚而引得皇上的新宠也对他恨之入骨。 福伦看着死不认错的大儿子,一阵叹息。他知道,福尔康身为皇上的近侍,多年跟于五阿哥身边,又得了令妃的帮寸,后宫里的奴才都是看菜下碟的,即便福尔康自大,也无人敢越过五阿哥、令妃得罪于他。如此一来,福尔康自是少年得意,从不曾被人触其锋芒,也养成了他而今目中无人的心性。 福伦暗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他的大儿子只怕是改不过来了。与其在他身上多费唇舌,不如,好好教养稍显木讷,却还知晓分寸的小儿子为好。 此后,乾隆养伤的日子里,丁府内平静了不少。五阿哥、小燕子禁足,紫薇、福尔康养伤,福伦带着尔泰,与傅恒等人一同守在静听斋门外,为乾隆守门把关。直到月余后,乾隆伤势痊愈,忽然游兴大发,说是这些日子为了养病,躺在床上过久,觉得浑身不舒坦,想要出府在城内走几圈,松动松动筋骨。 傅恒等人哪里肯依?乾隆就是在城里遇险的,他们哪还敢让他微服出访?面对臣子们焦急的劝说,乾隆心下亦是无奈。乾隆苦笑着想,这哪是他想出去啊?分明是天佑主子吩咐他的,他哪敢不从命? 可是,明明自己不愿出门,却不得不离府时,口中还要昧着本心,说着非常想去游玩的话。硬是要违逆臣子的好意,摆开皇上的威风,让奴才们不敢反驳于他。思及此处,乾隆暗中默默流泪。往日,总听人言,皇帝也有苦衷,不能随着心意而行。当时还不信,没想到老天记着呢!这不,如今可遭报应了。 最终,额敏、傅恒,拧不过乾隆,只得按着他的心意,带上天佑主仆出了丁府。傅恒、额敏暗中焦躁,乾隆突然游兴所致,竟只带着他们二人保驾,连吴书来都被留在静听斋,用以引开福伦、丁承先等人,让他们顺利脱身出府。照乾隆的意思是,与其大张旗鼓派众人暗中保护他,引来反贼。不如化整为零,就他们几人出门游街,自然就不会引人瞩目了。 傅恒苦着脸想,皇上来袁州遇刺,他们为免朝廷的动荡,只得隐瞒下来了。可袁州城庙会当日的事闹得那么大,谁能不起疑心呢?何况,一心想要反清复明的乱党,他们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白莲教余孽的行动,难道他们不会察觉吗?虽说,当日的反贼死的死,活着的也被关押在大牢里。可是,谁能担保消息不外泄呢? 傅恒身畔的额敏,心头也在思量。皇上受伤休养了好些日子,丁承先把城外的兵力遣来城内防卫,只要皇上在一天,袁州城的官员就处在风声鹤唳之中,而底下的兵将更是草木皆兵。这样的气氛,只要精明些的人,都能嗅出其中三昧。 额敏此次南下与人交手,也明白了往日的狭义。身为满人,他总有些自傲,一直瞧不起汉人。然,这一回的教训,却使他当头棒喝。了解到自己的武艺根本上不得台面,就如江湖中人说的,不过是三流的看家本事。 额敏此时跟于乾隆身后,可他在怕啊!怕再有万一,遇到反清的贼子,自己死了倒好,但要是皇上有个好歹,别说诛九族,只怕他们一族都成了大清国的罪人啊! 傅恒、额敏俱咬着牙叹气,前几日他们见乾隆怒打五阿哥,觉得皇上被刺之后,人反而清醒了不少。说句诛心的话,他们还真有些感激白莲教的余孽。可是今日,皇上竟在这节骨眼提出私访,额敏、傅恒苦笑,他们都摸不着头脑,不知皇上究竟是明白了,还是更糊涂了。 埋怨过后,傅恒额敏又期盼的看向头戴帏帽的天佑,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感觉天佑行事果断,极有分寸。满心期盼她劝说皇上回府,怎奈,他们哪里知晓?眼前的天佑,便是让乾隆不得不出门的罪魁祸首。 今儿鸡鸣时分,赏云鹤跃入天佑的卧房,给天佑包扎伤口。实则,赏云鹤取来的药物极好,天佑的伤早已愈合了。但,赏云鹤却依然每日不间断的前来,固执的为天佑上药,想要那白净的掌心看不见一丝疤痕。 天佑也随他的意,毕竟,疗伤还在其次,赏云鹤带来的消息才是正题。云鹤禀报,江湖上隐隐有传闻,皇上南下微服私访,在袁州遇刺生死不明。这两年来,一直蠢蠢欲动的红花会,已在昨晚亥时赶到了袁州城,正住在久安茶坊内。此处,是红花会的据点。 天佑静坐着思索,任由赏云鹤掏出怀中的瓷瓶,把药物涂抹于她的手心,待其包扎妥当后,方才出声吩咐赏云鹤。 赏云鹤听了天佑的嘱咐,剑眉微扬,忍不住问道:“为何还要涉险?” 天佑淡淡一笑道:“因为,一次救驾之功,在他人眼中是远远不够的。” 不够什么?赏云鹤心底疑惑,却没问出口。他深深看了天佑一眼,转身离去。天佑也不送他,转道于外厢书案前,铺上纸张自行碾墨,洋洋洒洒的写了好些字迹。之后,放下笔墨,细细看过一遍,才满意的折起纸张,放入衣袖中。 末了,用罢早膳,天佑命春丫头去静听斋知会乾隆,让他找托词出游,方有了而今之事。为此,额敏、傅恒的眼光即便再伤心,再哀怨,也成了对牛弹琴,做无用功而已。 乾隆跟着天佑缓缓而行,直到走过四条街道,站在久安茶坊前,天佑方回视着他提议道:“艾老爷,进去喝杯早茶如何?” 乾隆无有不应,傅恒、额敏也觉得与其让皇上在街上乱晃,处在危险之中。不如,坐在茶楼里,就算出了事,也能以不变应万变。 天佑等人进了茶楼,乾隆殷勤的带着天佑上楼,掌柜待鹦哥儿几人在楼梯处消失,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喜色。他朝端着茶水的小二使了个眼色,飞快的退入后院奔向偏厅,敲响闭合的门扉,压抑着激动的心绪,说是有要事禀告。 房门打开,一个手握金笛的青年警惕的探出身子,看了看门外的动静,才放掌柜入内。 掌柜环顾四周,小小的厅堂内坐着八人,俱是红花会的当家。十当家章进心直口快,追问道:“你不在前面看店吗,跑来干什么?” 掌柜为了压抑狂澜的心绪,满脸通红,好半晌才平复了气息,低声道:“当家,满洲鞑子来了!” “他们又来搜查吗?”四当家文泰来沉吟道:“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躲一躲。” “不是,不是!”掌柜挥手道:“他们不是官兵。我瞧着,倒像是顺天府的人,听他们的口音就是京里人。而且,我们安插在丁府门前的暗桩,在店门口点着他们,我看他的嘴型是说,这一行人是从丁府出来的。” “真的吗?会不会是那狗皇帝来了?”章进瞪大了眼,跳起身道。 “不管是不是,总要去看一看。这好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十一当家骆冰望着丈夫文泰来笑道。 “不错。”文泰来冲着骆冰点了点头,转视陈家洛询问:“总舵主,你怎么看?” 陈家洛沉思片刻,拍桌道:“我想满清的皇帝刚才遇刺,不可能有胆子出门。这次来的,多半不是他。但,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不只满清鞑子的皇帝来了,他还带着儿子和女儿。” “不错,不错。”掌柜出言道:“他们之中,是有个头戴帏帽的女人,还有两个丫头作陪。不过这几个人,看上去都极有气势,想来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难道,是那狗皇帝的女儿来了?”八当家杨成协恨道:“听京里的人说,狗皇帝去年认了个汉女当格格。我呸!据闻这女人是狗皇帝的私生女,她娘是被狗皇帝□才怀上她的。如今,她娘一死,她就为了荣华富贵认贼作父。若今天来的是她,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嗯。”陈家洛环视着众人道:“想必,十之□是满清鞑子的格格上门。我们抓了她,用她来要挟乾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不能都去。这样吧,泰来兄带着六当家、八当家、十当家留守,我同五当家、十四当家前往。当然,还要骆冰嫂子打头阵,充作弹曲子的卖唱女,去探听探听。” “总舵主,为什么不让我去?”章进不服。 文泰来狠狠剜了章进一眼道:“就因为你行事太冲动,说不定会让对方起疑。要知道,如今袁州城内到处是官兵,若是她们一喊,必会引来鞑子,岂非打草惊蛇?我们就算抓到了那格格,也逃不出这袁州城,反而陷入重围!如此一来,抓她又有什么用?” “我……” 章进还欲反驳,一旁的骆冰好声劝说道:“十哥,你就听总舵主的吧。你和泰来哥留守,可不是小事。若此事是陷阱,我们失手了,还要你们来援救。” 章进虽比骆冰年长,却因为背负罗锅脾气古怪。骆冰心软,向来多关照章进一些。章进感念骆冰的照顾,从不违背骆冰所言,只得点头应承。 陈家洛见机起身,冲文泰来重重颔首,示意把大局托付于他。自己带着骆冰等人,跟着掌柜离去。掌柜把陈家洛三者安排在天佑等人的隔间之内,实为一个厢房,中间以屏风隔开。 小二送上茶水,笑问乾隆要不要边喝茶,边听小唱。 乾隆暗中瞧着天佑的指示,见她缓缓点首,方命小二哥招来歌女。而此时,骆冰早已换了一身歌伶的衣裙,抱着古筝步入房中,她的趁手兵器鸳鸯双刀便藏于琴身之内。骆冰笑吟吟上前,福身问道:“不知客官想听什么曲子?” 天佑隔着帏帽望着骆冰,淡然道:“那么,就先来一段十面埋伏吧。” 砰——! 骆冰面对天佑本就忐忑不安,忽闻此言心头一凛,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暴露了身份,急忙反手去取琴身内的鸳鸯刀。谁知,一不小心古筝反而滑落臂膀,砰的一声掉落于地。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十三,她们都在赌,你猜他们之中谁是我们兄弟?”四四问。 十三圆溜溜的眼睛注视了对方半晌,摇头晃脑道:“汪汪汪。” 这个不用苍霞翻译,大家都明白,就是形象生动的——不知道! 小十三话音未落,角落处步出一个半老徐娘(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手牵着孩子,身后跟着一群蒙面人。女子指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道:“你们还想往哪儿逃?” 其中的男子走上前,冲着女子冷喝道:“吕雉,你何苦苦苦相逼?你已经赢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和戚夫人?” 女子不理男人,反而摸着孩子的脑袋道:“刘盈,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斩草要除根!” 79红花遇清风 不待众人反应,天佑猛然起坐上前,抄起地上的古筝,笑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骆冰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紧绷着脸蛋僵硬的笑道:“还请小姐把古筝还与小女子,我才好弹奏。” 隔间内的余鱼同手握金笛,想要冲出屏风援助,却被陈家洛一把压住,以尖锐的眼神示意他不可鲁莽,须得静观其变。 天佑并不答应,反而抱着古筝回身放于桌台,再度落座回视骆冰道:“我看你不像是个卖唱的。” 骆冰惊得双手握拳,指甲都抠入掌心之中。然而,骆冰知道,无论对方是无意的旁敲侧击,还是看出了自己的底细。此刻,都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骆冰心道,她的鸳鸯双刀不在手中,眼前的女子,方才一来一回抱走古筝的身手又极是轻快,她没把握一出手便制住对方。若是此时动手,十有□不会成功,反而打草惊蛇。骆冰隐下惊慌之色,冲着天佑等人笑了笑,故作好奇道:“小姐会看相?” 天佑透过帏帽端详着局促不安的骆冰,笑道:“你与茶点的掌柜熟识么?” 骆冰压抑着心头的不安,自问,对方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骆冰感觉那小姐说的话,总让她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往哪里猜想。 不只是骆冰,就连隔间内的陈家洛等人,也被天佑吓得不轻。以为仓促间赶来袁州城,暴露了形迹,对方是有意前来摸底的。余鱼同、陈家洛、五当家常赫志,彼此互觑了一眼,手心都贴向自己惯用的兵器,或是指掌凝力,只待形势有变,随时出手发难。 傅恒、额敏一左一右坐于乾隆身边护驾,对天佑所言亦觉得不明所以。但,他们的主子乾隆没有发话,作为臣子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心里难免嘀咕,觉得这久安茶坊内处处透着古怪。卖唱女子进门后,天佑小姐说话便处处透着机锋,额敏、傅恒暗自警惕,右手都藏于桌下,紧握着剑把。 “我看那掌柜的眼狭鼻歪,眉目不正眼中带赤,两颊生有横肉,正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之相。”天佑取过桌上的茶杯,送入帏帽中,微微抿了一口道:“不知,我说的可对?”天佑挑眉看向骆冰。 骆冰哪里知晓天佑来久安茶坊之前,早从赏云鹤处把茶楼上下弄了个一清二楚。她闻天佑此言,心头难忍惊慌,掌柜的事骆冰是了解的。掌柜曾经做过师爷,偶然间作了首诗,却被往日嫉妒他的人陷害,说成了反诗。结果,可想而知,一家都被当成反贼,关入狱中严刑拷打,连他十岁的儿子也没有放过。 掌柜在狱中足足关了五年,他眼看着父母、妻儿在他眼前受尽刑罚而死。掌柜也身染恶疾,被裹着草席弃在乱葬岗。掌柜以为自己死了,不想却被路过的好心人救起。掌柜病好之后,心恨清廷,恨朝廷逼死了家人,一心指望报仇。掌柜晓得自己一人报复无望,只得千方百计加入红花会,成了袁州城内的一个探子。 骆冰心骇,她吃惊的是掌柜他不过是个小人物,即便在红花会中,也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跟前的女子竟说出了掌柜孤身一人的事实。难不成,骆冰自问道,对方真有相面之术吗? 骆冰不敢想,也不愿想的是,对方知晓掌柜的底细,是因为派人追查过。骆冰心道,若对面的女子真是满清皇帝的女儿,紫禁城里的格格。而对方连红花会埋在百姓中小小棋子的身世,都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么,他们这些红花会的当家,他们往日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也同样落在对方眼中,一览无遗呢? 骆冰脸上的笑容虽没有消散,颜面却已失了血色,望着天佑不知如何接话。陈家洛一看不妙,急忙起身招来门外的小二,轻声吩咐了几句。小二接了令,点头走入乾隆等人的半间房内,一边续茶,一面赔笑道:“老爷、小姐,隔壁的爷也想听曲子,不知可否把屏风移开?” 就算隔着屏风也能听曲吧,用得着搬开吗?傅恒刚欲出言打发了小二,不想,天佑抢先应声道:“无妨,你去了屏风吧。对了,我看你的脸面潮红,眉间隐隐附着黑气,似有血光之灾。近日,行事小心些为好。” 难道,她还真是个算命的?奇怪,奇怪!陈家洛、常赫志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摇头不解。就连乾隆等人,也偷偷端详着天佑,不知她为什么说这些话。鹦哥儿、黄鹂更是惊疑不定,她们跟了天佑那么多年,知道她虽不是寡言之人,但从不会说无用之言。而今,天佑小姐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呢? 小二动手把展开的屏风合拢,心恨天佑说话不吉利,仿佛诅咒一般。奈何,掌柜的已经告诉他,对方可能是狗皇帝的女儿,总舵主正在与之周旋,他不能上去添乱。否则,光这女人是鞑子的格格,他就恨不得打上十来个巴掌出气。可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小二只能暗暗道了声晦气,搬开屏风后便闪身退离。 屏风撤去,两厢并拢成一间房,地方宽敞了不少。房内相对而坐的众人,更可肆无忌惮的打量对方,而不是眯着眼从屏风内偷瞧,却又看不真切,只能在心中胡乱猜测,悄悄防备。 当小二拿开屏风之际,傅恒已觉得不妥。他察觉陈家洛等人并不是普通百姓,那身形、眼光、和呼吸吐纳的路数,无一不摆明对方是练家子。傅恒疑心陈家洛等人是乱党,然而此时想走,却为时已晚。原有屏风阻着,也算一道依仗,但如今已命小二搬开,再让他把屏风摆上,又有欲盖弥彰之嫌?傅恒只得盯着余鱼同等人,暗作防范。 正在陈家洛、常赫志悄然细观天佑的当儿,余鱼同怕骆冰有闪失,想先助她取回双刀,出言道:“我们想听曲,你唱个……” “啊——!” 余鱼同的话方说了一半,门外突然传来大声的惊叫,随后又伴着桌椅的倒塌,和瓷器落地时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难道是满洲鞑子来了?陈家洛狐疑的瞅了天佑一眼,见对方不动声色,他唤过停下话头的余鱼同道:“你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乾隆也挥手让额敏出门查探。 片刻后,余鱼同、额敏回转来,尽皆以古怪的眼光瞧着天佑。末了,额敏禀报道:“是方才那个小二,听说他下楼时不小心,失足跌下楼去。撞坏了底下的桌椅,茶壶、杯子都砸坏了。他自己也摔断了腿,头也磕破了,掌柜的正在安抚茶客,请人把小二送去诊堂呢。” 闻言,陈家洛看向余鱼同。 余鱼同默默点首。 红花会四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震荡。他们本是不信女子的胡言乱语的,然小二的事即在眼前,叫他们如何不信?可怜,他们哪里知道,房内的一言一行,都瞧在躲于暗处的赏云鹤等人眼里。既然,天佑出言说小二有血光之灾,那么别说无人护驾的小二哥,即便是红花会的当家做保镖,小二仍难逃断腿的命。 “那小二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家小姐刚才还叮嘱他呢!”黄鹂翻白眼道。 “可不是吗?他一定没把小姐的话当真。看看,这不?吃亏了吧!”鹦哥儿一边为天佑倒茶,一边冷笑道。 余鱼同是个冲动的,他走近几步,昂着下巴道:“相面算卦不过是骗人的东西,有本事,你给我算算。” “你算什么东西?要我们小姐……” 天佑抬手示意鹦哥儿闭嘴,她扬眉看着余鱼同道:“你想要我算什么?” 未等余鱼同答话,黄鹂讥嘲道:“看他年岁也不小了,说话却如此没轻没重的。小姐,不如算算他的姻缘,看看今后他该给谁管教。” “女儿家,怎可如此胡言?”天佑敲打了黄鹂一句,心中却夸丫头说得好。然,她脸上不露声色,只是淡淡说道:“不过,这位仁兄的姻缘,我倒要劝说一句。你眼光浮动,眉宇轻薄,有恋而不得之相。虽说,你心中有意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却是垂手不可得,误人误己。” 余鱼同本是等天佑开口后,便要羞辱于她的。怎知,对方料事如神,把他那腌臜的心思说个正着。让他的丑事,好似没有防备的置于人前。对方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险些把他惊眩了过去。 余鱼同满面羞红,不敢与众者对视,如非目下正与疑似满清鞑子的格格对持,余鱼同或许早已抛下同伴,狂奔逃窜了。可如今,余鱼同只能倒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发一语。 陈家洛、常赫志锁眉斜视着余鱼同,不知对方短短几句话,他为什么被打击的如此之深。天佑瞧着众人不解的神色,心头暗笑,《书剑恩仇录》中,余鱼同对自己的四嫂,也就是骆冰心生爱意。正合她此时利用,攻克他的心防。 “哈哈,被我家小姐说中了吧!”黄鹂得意的翘起鼻子,白了眼颓废的余鱼同。心下却道这余鱼同生的面如冠玉,是个英俊男子,没想到被小姐说了几句话,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般的不堪一击。黄鹂瞅着眼前的余鱼同,又想了想赏云鹤冷峻孤傲的样子,两相对比何止是天壤之别! 一连串的打搅,使得骆冰无法取回古筝。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家洛等人原是想弄清对方的来历,出其不意抓住满清格格,再同乾隆交涉的。不料,对手剑走偏锋,不按他们预料的行事,步骤被弄得大乱,红花会众人此刻已不知怎么做为好了。 陈家洛见己方士气低迷,作为总舵主的他,只得打破沉静道:“我这兄弟是个莽撞的,胆子也大。没想到,小姐几句话,便说的他哑口无言。区区替小弟赔罪,他方才确是冲撞了小姐。不过,在下也好奇,想小姐替我算上一算。” “你想算,小姐便要为你算吗?”一直默然不语的乾隆,沉声道。 见总舵主被轻慢,常赫志气愤的瞪视着乾隆,出口讥讽道:“算命,也是你们小姐先提起的。既然,她这么喜欢算命,我们给她算,岂不是成全她?你还该谢我们!” “你……”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天佑斜视着乾隆喝道。 陈家洛等人本觉得乾隆穿戴华丽,而其一旁的额敏、傅恒又那么紧张他,感觉或许他们确实好运,遇上了满清皇帝亦未可知。谁料,情形直转而下,当堂作主的俱是为首的姑娘。 而且,更出言训斥于他们以为是乾隆的男子。红花会众人暗道,女儿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自己的父亲吗?显然,即便是满清鞑子,也知尊重父母长亲的,哪里会有这般有违伦常之事?况且,父亲会称呼女儿为小姐吗? 何况,在骆冰等人眼里,天佑的谈吐举止,和那飞扬的贵气,却是众人难比的。即便,眼前的男子穿戴不俗,又是从丁府出门的,而且说的是京话。但与帏帽女子相较,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和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却是他万难能匹及的。可想而知,若对方真是乾隆,岂会在气度上输于自己的女儿? 为此,陈家洛等人把乾隆弃于一旁,只把他当作格格的护法之流。而傅恒、额敏虽然心惊于天佑的欺君之言,此时,却也不便出口喝斥。毕竟,常赫志几人敌我难料,他们不愿与天佑起冲突,徒生波澜。无况,被训斥的皇上不在意,作为臣子他们怎敢逾越? 天佑不管众人心底是如何的凝思百转,训过乾隆之后,她转朝陈家洛道:“今日出门,不过图个乐子。俗话说得好,相见既是有缘。光凭这个‘缘’字,为你算一卦也无妨。” 陈家洛感叹着对方的气度,当即抱拳道:“请。” 天佑信手拈来道:“你的眉目大气浑厚,是个有福之人。可惜,眼神沉浮不定,本该为云中之鹤,无牵无挂,却偏偏为世俗所累。想必,你的长亲托付与重任,你无奈接下,却成了甩不开的包袱……” “你住口!”常赫志喝道:“你知道些什么?” “叫什么叫!是你们要我家小姐算的。”鹦哥儿冲着常赫志骂道:“求算命的还没说什么呢,要你一个旁观的吠什么吠?准是不准,让请算命的说啊!在我看来,你不过是被我家小姐说破了心事,恼羞成怒罢了!” “你这……” 常赫志刚想还嘴,天佑瞅向他冷笑着问:“我看你瞳有双影,也不知你那孪生兄弟,是不是和你一样的火爆脾气?” “你怎么知道我有……”常赫志被天佑骇的不轻,怎敢再口出秽言? 天佑心中讪笑。《书剑恩仇录》里提及的详情,她能用的都用上了。陈家洛之所以会成为红花会的当家,是因为他的师傅于万亭。于万亭便是前任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是他的亲传弟子,自然被他赋予重托成了红花会的龙首。 陈家洛本人重私情,行事拖泥带水,对政事却又一窍不通。于万亭把首领之位传与他,最重要的是于万亭知道陈家洛的身世,知晓他与乾隆是亲生兄弟,想着或许可以用这血缘牵绊来打动乾隆。只是,他没料到的,被亲情牵动的不是乾隆,而是自己的徒弟陈家洛。 然,天佑明白,陈家洛如今与乾隆年岁相差甚远,两者定然不是血亲。而在几本书并合的世界里,陈家洛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实难说个分明。 陈家洛被天佑说中心事,心下纷乱,好一阵沉默。他做事举棋不定,当初接下红花会的担子,也是因为无法推拒师傅的嘱托。他觉得头戴帏帽的女子说出了他不敢说的话,他一直渴望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却因反清复明的大业、红花会众多的兄弟、和师傅临终的嘱咐,而无法放手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陈家洛与红花会众当家一起行走江湖时,也曾意气风发。然而,每到深夜寂寥之时,他心头总泛出空虚之感。陈家洛是个书生,他的心比之刀口舔血的红花会众当家,要细腻的多。陈家洛被迫处于反清复明的浪尖口,他既想完成大业,又不希望看到生灵涂炭,所以,总想两面取巧来瓦解清朝的统治,却不知恰恰是他的心软和寡断,断送了无数红花会好汉的性命。 陈家洛弱冠之年豪情万丈,执掌红花会到而今,却渐渐看不清眼前的道路,迷失在何去何从之间。陈家洛虽不曾言悔,却每每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为了冠冕堂皇的大业,到处奔波,然转首回顾时,竟一片茫然。 陈家洛不能违逆众当家的提议,更无法说出自己心头的痛苦,只能日日钻营在如何反清复明之中,但他心下却不愿再过这槁木死灰的日子。也许是想求助,也许是求解脱,陈家洛凝视着天佑道:“小姐说的俱是往事。这算命要算出过去不难,却不知,小姐能否算出区区今后的命途?” 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等这句话呢!天佑唇角一勾,颔首笑道:“那么,我就借小娘子的古筝一用,为公子解惑吧。” 黄鹂听天佑有雅兴弹奏,急忙为她摆正了古筝。天佑双手抚上琴弦,一阵阵万马奔腾的激荡声从她的指尖下传出,听的众人心头不住的澎湃。当日,天佑为雍正之时,君子六艺中的‘乐’他便学的极好。而今一展所长,竟是把人都唬住了。 忽然,音律直转而下,从金戈铁马的蹄声,和刀枪争鸣的砍伐之音,穆然转为沉静的缠绵,而白纱遮掩的帏帽之中,一缕清寂的嗓音随着乐声飘散开来。 “红花遇清风,聚散更离别。 回首伤情处,正是情太切。 尘缘多分扰,寸心意难决。 天涯归乡路,相煎对残月。 红颜坠迷梦,芳魂绕宫阙。 寂寞香冢后,谁来空悲切。 故国已在望,不过是错觉。 千年浪迹后,再和君相约。” 当红花会众人听到歌中的‘红花’二字,无不惊栗莫名。但却无人忍心打断这清丽的歌声,竟一句句听了下去。对歌词中的含沙射影,陈家洛等人是既惊讶,又骇然,却也有许多地方听不明白。直到那一句‘故国已在望,不过是错觉。’红花会众人方觉心下堵得慌,一片怅然。 然而,歌曲并未停滞。曲风一转由寂寥变为流畅挥洒,原本清净的嗓音更为幽然。 “一朵红花在今夜, 走进一卷残破书页。 一抹红颜在今夜, 匆匆带走残阳如血。 一朵红花在今夜, 任凭风雨不再凋谢。 一曲红颜在今夜, 划过青史苍穹呜咽。” 听到此处,就算陈家洛等人再傻,也隐隐有些明白,对方的歌词中一直不离红花二字,怕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弹奏之间,天佑右臂一甩,一张白纸从她的衣袖中飞出,直击向对座的陈家洛。 陈家洛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心头震荡。骆冰、余鱼同、常赫志三人见陈家洛神色聚变,以为总舵主着了道儿,欲待动手,却让陈家洛一个挥手,压了下来。而此刻,曲调又一变,流畅之声转为激昂,天佑的音色也更为飞扬了。 “红颜红花,生离死别。 情怨情仇,谁来了结。 红花红颜,阴晴圆缺。 千秋功罪,谁来书写。” 天佑一曲弹罢,当心画弦声如锦裂。 “好,好一个,千秋功罪,谁来书写。”陈家洛已把白纸塞入衣袖,强压下烦乱的心绪,拍掌道:“今日,能听格格一曲,也是我等三生有幸。” “今儿,能得见陈总舵主,也是我等的荣幸。”天佑接过鹦哥儿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唇舌道。 傅恒、额敏惊得额角冒汗,右手握着刀柄满是汗水。他们想不到,眼前竟是清廷内如雷贯耳的反清乱党,红花会的首脑。额敏、傅恒心跳如狂,恨不得立刻带着乾隆逃出贼窝。但他们也是明白人,知道如今反贼眼里只有一个天佑,他们若拉着乾隆走,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乾隆推入火坑了。 傅恒两人只得压着惊慌,故作无事的喝着茶水,眼神却偷偷看向乾隆,想要得到指示。无奈,乾隆一心一意的瞅着天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傅恒、额敏哭笑不得,只能暗自祈求上天,让自己闯过眼下的难关,回头一定塑金佛,烧高香,每日跪拜菩萨。 “格格是汉人?”陈家洛挑眉问。 “不错。” 余鱼同此时已隐下了羞恼,却又迁怒于天佑挖出自己的不堪,愤恨道:“那你为什么认贼作父?” 天佑笑道:“我一个汉女,成为清廷皇室的公主,深得皇上的宠爱。难道,这不是为汉人长脸的事吗?要知道,我的恳求,皇上从未有不答应的,我虽成了紫禁城里的格格,却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可你们呢?你们除了整日想着反清复明的大业,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常赫志怒喝道:“我们反清复明,就是为了这天下百姓!” “可笑!”天佑冷哼道:“反清复明说的容易,你们准备怎么反?刺杀皇上吗?何等幼稚!别忘了,杀了皇上,他还有儿子,他的儿子也能继位。就算,你们杀光了他的儿子,还有满洲八旗,照样有人能登基称帝。难不成,你们能杀尽所有的满人吗?” “何况,你们不怕吗?不怕你们刺杀了皇帝,清廷迁怒于百姓吗?别忘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们这么做,把天下百姓置于何地?与屠杀汉人的满族有什么区别?”天佑冷冷喝道:“难道,要那些为你们鲁莽行事而丧命的百姓,临死前谢你们害死他的恩惠吗。” “你胡说!”余鱼同瞪眼吼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天佑转朝陈家洛道:“请问,陈总舵主。你手下有多少好汉?一千、一万、还是百万、千万?能与清廷的兵将抗衡吗?能正面与之对抗吗?” 陈家洛等人想说什么,却无言以对。 “我不想说大义,不愿论民族气节。要知道,改朝换代是用人命换来的,是用血肉堆砌的。我明白,红花会里的人物,各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天下的百姓?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愿不愿舍弃太平日子,助你们反清复明?” “这……”红花会众人依旧哑口无言。 好半晌,余鱼同才辩驳道:“我们反清复明,关百姓什么事?” “你这么想,就不配说反清复明!你能说,天下没有因你们红花会而枉死的百姓?” “那是满清鞑子杀的!”常赫志恨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我看来,你们就是那块碧玉,虽是白璧无瑕,确是害人的东西!你们的气节或许叫人倾佩,却是用错了地方!” “你……” 陈家洛按下欲争辩的常赫志,盯着天佑询问道:“那么,小姐有何见教?”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满清如真的昏庸无道,用不着你们刻意攒动,自然民哗生变,众推而倒。明朝末年,满清铁骑南下前,国内早已千疮百孔。否则,清兵真能打入关内吗?”天佑喝了口茶道:“你们反清复明,不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吗?为何不用一己之力,为百姓谋福呐?” “哼!你不过想让我们忘了反清复明的大业!”余鱼同冷眼看着天佑,大声点醒众人道。 天佑摇头笑道:“从尔等的面相看来,是一事无成的结局。我好心劝你们,听与不听,尽随心意。只是,光凭你们这几个人,就想反清复明,再崛起大明基业,却是痴人说梦。” “你……”余鱼同气得仰倒,却不敢动手,怕天佑扯出他的丑事。 “陈总舵主,不知是否知道阿片这东西?”天佑扬眉道。 “阿片?”陈家洛想了想,点头道:“略知一二。据说,吃了能上瘾。” “不仅上瘾,而且欲罢不能。吸食阿片,会使人欲振乏力,虚弱致死。而且,为了吃这阿片,倾家荡产的也不在少数。”天佑放下手中的瓷杯道:“陈总舵主,恐怕更不知道,这是西洋商人卖入大清的东西吧?阿片,他们自己是不吃的,因为他们深知阿片的毒性。洋人把阿片卖入大清,不止为了银子,更为了不费一兵一卒,打下大清的江山。” 天佑看着陈家洛等人不敢置信的神情,补充道:“你们别小看阿片,就算各位当家武艺超凡,只要吃了阿片,久而久之也会成废物。若洋人踏上大清的国土,连身怀武艺的人都四肢无力了,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骆冰高耸眉峰道:“有谁会去吃呢?” “奸商们先是便宜送你吃,等你上瘾后,便高价叫卖。这时候,毒瘾已深的人,如何能推托?” “小姐为何说起阿片之事?”陈家洛不解。 天佑长叹道:“陈总舵主还不明白吗?你们和洋人,是大清的内忧外患。改朝换代总要流血,但大清这些年来,百姓也算丰衣足食。若是,在洋*害百姓的时候,各位红花会的好汉听之任之,或是干脆帮洋人一把。到时候,洋人打下了大清的江山,别说满人,就是汉人也是他们的奴才了。这便是各位想要的天下吗?” “我相信,红花会的当家门也见过洋人。他们的容貌与我们不同,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都能用阿片来祸害我们了,还会对百姓讲仁义吗?”天佑讥嘲的笑道:“各位当家,你们也不想灭了大清,去成全了洋人吧?那时候,别说各位是英雄,或许会成了天下人人唾骂的奸贼!” 天佑知道,这么说确实夸大其词了。可是,对红花会的人不下狠药,他们是不会明白的。天佑见众人沉默不语,心神浮动,赶忙追击道:“自大清开国以来,历代皇上都说,满汉一家亲。就算,各位当家一心要反清复明,但满人与汉人之间的争锋,总是内斗。怎能便宜了洋人?” “小姐的意思是?” “皇上这次南下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为了勘察阿片。不日回京,朝廷就要大张旗鼓的禁烟了。在此,我也请各位红花会的英雄,合力把阿片丢出大清,也是一场功绩。” 陈家洛四人不知该答应,还是该拒绝。不应吧,就成了帮着洋*害百姓的奸人,若是帮吧,又有违于红花会的宗旨。骆冰等人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天佑说道:“我为什么进宫成了格格?人人皆知,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们以为一个没有依仗的女人进宫,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吗?若不是为了天下的百姓,我为什么认亲?还要背上认贼作父的骂名?” “因为我,皇上才有了此次的南巡。知道了百姓疾苦、知道了阿片的危害、知道了大清治下有多少的贪官污吏。我不怕在宫中步步艰辛,不怕背负恶名。可你们呢?为了百姓做事,还有众多推托。难道,这就是你们红花会的侠义心肠吗?难道,红花会的各位英雄豪杰,还比不上一个弱女子吗?” “这……” 不待陈家洛开口,天佑冷喝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即便大清不是明朝,也是众多汉人的天下!请诸位,别让我一个小女子看轻了。” “好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陈家洛肃然起敬道:“请小姐放心,若阿片真如小姐说的那样,我们红花会一定不会放之任之。” 常赫志听天佑所言,也一改先前的不忿之意,拱手抱拳敬了一敬。 骆冰忽然问道:“小姐,你说进宫为百姓谋福,不会仅只这一次南巡吧?” “我会怎么做,十一当家就请静观其变吧。”天佑翩然起身道:“今日得见诸位当家,万分之幸。然,天下没不散的宴席,在下这就告辞了。若他日有什么冤屈,尽管来找我。” 天佑冲着陈家洛等人微微颔首,随即带着乾隆五人出了厢房,下楼而去。余鱼同瞅着天佑的背影,急道:“总舵主,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陈家洛叹息道:“他们既然知道我们是红花会的,来久安茶坊前,一定早就做好了安排。而且,那小姐弹琴之时,用内劲抛给我纸张,那份功力非同一般。” 骆冰拧眉道:“你们说她相面之术,是不是真的?” 常赫志摇头道:“不会是真的吧?掌柜的底细,一定是她早就弄明白了。” “可还有十四弟呐!她总不会连十四弟喜欢谁都去查吧?”骆冰反驳道。 陈家洛握紧衣袖中的白纸,随后抬手道:“是不是真的,我们等着就明白了。现在,去找四哥,回头再去查查阿片的事。我们红花会,总不能输给一个小女子,输给满清鞑子吧?” 常赫志三人狠狠的点头,招过胡思乱想的掌柜,跟着陈家洛朝后院走去。而傅恒、额敏出了茶坊,背上的布衫已经湿透了。他们虽庆幸逃离虎口,却又心惊于天佑大胆的言行,更惊愕于乾隆对天佑的纵容。一时间,两人心头乱糟糟的,眼神闪烁不定,不知该对此事作何见解。 天佑见两人神色惊惶,摇首打趣道:“傅恒大人、额敏大人,你们是不是把天佑的话当真了?” 难道,刚才那些都不是真话?傅恒、额敏面面相觑却不敢应声。乾隆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刚才的事,你们当作没有发生,务必守口如瓶。若是,朕听到什么风声,可别怪朕心狠手辣。” 额敏、傅恒赶紧异口同声道:“奴才遵旨。” “嗯。”乾隆点了点头,挥手命四人退后,只余他一人与天佑并肩同行。 天佑小声询问:“刚才,你怕么?” “朕不怕。” “很好。”天佑斜视着乾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见红花会的人吗?” 乾隆想了想,答道:“小姐,想让朕练胆子?” 天佑摇头道:“不,我是要告诉你。就算是死敌,是仇人,即便他们比你武艺高强,只要你有手段,他们同样能成为你的一股助力。”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吕雉,你这女人太狠毒了!”刘邦冲刘盈道:“你是我刘邦的儿子,为什么听这毒妇的话?还不快帮为父杀了这妒妇!” 刘盈看着刘邦冷笑道:“我没有一个把妻子和儿子丢弃在敌军之中,而自己寻欢作乐的父亲。” “说得好!”吕雉拍了拍刘盈的肩膀道:“你记住,做人要讲礼仪伦常,但为帝者只能论心狠与果决。能用者留,不可用者,弃!” “是,母亲。”刘盈点头听着指教。 “你今日留下他,来日就是后患。”吕雉冲身后的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先帝上路!” 蒙面人闻言,尽皆上前动手。刘邦骇然,戚夫人则早已吓的没了血色。 80有宝宝了 小燕子真的那么听话,怕乾隆责怪而乖乖禁足吗?错,那是因为赏云鹤把她的穴道点住了。所以,在乾隆养伤期间,或从袁州回到紫禁城漱芳斋内的这段日子里,她都非常的安份。 那么,五阿哥永琪呢?他没有察觉小燕子的反常吗?当永琪看到不能动弹的小燕子,难道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闹得丁府大乱吗? 就连守着永琪宅院的奴才们,都一个个心惊胆颤的怕五阿哥闹事。然而,众人所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永琪没说过一句要出门的话,小燕子更是提都没提。 永琪的转变,别说福尔康、紫薇奇怪,就是在福伦、纪晓岚等人眼中,五阿哥被禁足的这段日子,也安份的离奇。 其实,倒并非永琪忘了小燕子。而是,他被乾隆禁足的当日气怒交织,多喝了几杯酒,糊里糊涂与采莲成就了好事。永琪心虚啊,不敢见小燕子。他甚至感激乾隆的禁足令,使他免于在这段尴尬的日子里,和小燕子见面。他怕小燕子看出端倪,从而对他置之不理。 永琪光想到小燕子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就觉得满腹的心酸。但对通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采莲,更有些烦躁也有些心疼。永琪喜欢小燕子不假,然,小燕子太过刁蛮,往往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气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而采莲,这个他一开始看不上眼的女子,却总是听命于他,不论他说什么,都不敢有丝毫违逆。像采莲这般的女人,往日永琪身边不少,但宫中的女人行事都有寸度,不敢有什么说什么,即便心里想攀高枝的,也不过偷偷的递个眼神,嘴上多关心几句罢了。 哪里如同采莲这样,对永琪嘘寒问暖,张口闭口说着自己是永琪的女人,心中的爱慕从来不藏着掖着。她的眼神时时刻刻注视着永琪,说话行事都顺着永琪,只要永琪喜欢什么,她便做什么。即便永琪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女人,但这般以他为天的女子,永琪就是心肠再硬,也没办法丢下不管。 可惜,永琪是个没主见的,更喜欢鲜活张扬的女人。采莲如何奉承于他,永琪也不过当采莲是个得用的奴才。然南下私访以来,永琪苦了几天,过着没人侍候的日子。直到得遇采莲,对方把他伺侯的妥妥贴贴,这让从小要人服侍的永琪,如何丢得开手? 永琪本想着,回京之后把采莲遣去外宅做个侍女。没想,如今采莲与他行了房,有了夫妻之实。永琪并不聪明,若不然也不会事事找福家兄弟询问了。他急在心头,怕小燕子误会,可又有些许窃喜。毕竟,哪个男人都不嫌自己的女人多,何况永琪是皇子阿哥,采莲又那么一心一意的讨好他,永琪的心里不免偏向了采莲一分。 采莲也是个乖觉的,自从与永琪成了好事,嘴上也不再挂着‘我是你的人’之类,叫人厌烦的话。反而,变着法子向永琪献殷勤,永琪不敢去找小燕子,又整日面对着小意温柔的采莲,往往愁上心头之时,被采莲多劝了几杯酒,次日清醒之时,发觉又把采莲拉上了床榻。一二来去次数多了,永琪便也不去在意采莲的事了。 说到底,永琪是五皇子。当日,他看上小燕子,也曾想过今后只有她一个女人。但,他之所以有这个念头,却是小燕子胡搅蛮缠来的,他心底下并不觉得自己多个女人就是过错。永琪也过弱冠之年了,屋里怎会没有几个通房?他答应小燕子只娶她一个,不过是给小燕子一个脸面,并未有给她守身的意思。 在永琪想来,自己堂堂的帝王之子,只有小燕子一个妻,让小燕子在府里一人独大,也对得起小燕子了。而采莲之流,都是无名无份,在小燕子不方便时沾些雨露的女人罢了。永琪这么一思量,心结解开了,提腿便要去见小燕子。 不料,采莲神色一暗,眯着眼低下脑袋,在一旁羞答答的说,近日身子不舒坦,找大夫看,说是有身孕了。 永琪急促的脚步猛然而止,他一瞬间有些茫然。被采莲扶着坐下,半晌后,才愣愣的看向采莲的肚子,心头打了个哆嗦。采莲有了孩子,永琪将要为人父,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他想到小燕子的泼辣,再瞅了瞅眼前温婉柔弱的女人,实在不敢冒险对小燕子提起采莲的事。 永琪不可谓不了解小燕子,光只是个采莲,他还能慢慢劝导小燕子,让她别把采莲放在心上,说自己心里只有小燕子一个,采莲不过是个意外。但,而今连孩子都有了,叫小燕子怎么想?小燕子又是个胡搅蛮缠的,会不会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不小心把采莲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永琪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永琪更怕,怕小燕子如今名份上,还是他的妹妹。若小燕子把心思转了过去,不再搭理他。那么,五阿哥明白,他想娶小燕子是彻底无望了。 永琪看着采莲,忆起与她的交颈缠绵,和多日的被翻红浪,心下不由得悔恨万分。但,让他亲手除去自己的骨肉,他又哪里下得了手?永琪只得瞒着众人,甚至连福尔康、尔泰都没有告知,怕他们的嘴不严,泄露给小燕子知晓。 巧合的是,在永琪左右为难之际,乾隆病愈微服出访,回到丁府后,掀起巨涛狂澜。当众人得知,乾隆再遇反贼之首红花会,在天佑巧妙的周旋下才得以全身而退时,不禁又惊又怕。当场恳求乾隆即刻回京,乾隆之前一意孤行,闹出这么多乱子,此刻怎敢违众多臣子的意?只得命丁承先召集人手,一路保驾回顺天府。 天佑曾对乾隆说过,等他伤势好了,再放小燕子、永琪出门。为此,撤下永琪、小燕子禁足令的同时,两人就被扶上了马车。永琪因为心虚,连半个眼神都不敢抛向小燕子。可怜,连日来只有一双眼睛能动的小燕子,在春、秋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而小燕子的拜把子姐妹紫薇,早把她抛在一边,坐上乾隆的车驾献媚去了。福家两兄弟,一个跟于福伦身边受教,一个满心满眼都是紫薇,哪里会注意小燕子? 至于,纪晓岚、额敏几人,就怕小燕子惹事,招来乱党刺客给他们添乱。如今,小燕子安份了,他们欣喜还不及,哪会过问她的反常?因此,小燕子就在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日子里,回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漱芳斋。 乾隆回宫第三日,延喜宫的偏厅内,令妃正不停的拧着帕子,询问着自己的心腹。“皇上真的谁的牌子都没翻吗?” “回娘娘,是的。”腊月跪于令妃脚尖前点头,随即,有些犹豫不决道:“只是……” “只是什么?”令妃刀尖般的眼神刺向腊月,心里却苦涩如黄连。令妃一直以为,乾隆就算对自己没有对慧贤皇贵妃那般恩宠,可也是凌驾于后宫所有女人之上的。然,这次乾隆出巡归来,不仅没有立时来看她,反而去了皇后的翊坤宫,令妃不仅觉得突然,更感觉其中出现了自己无法掌控的漏子。 令妃在小燕子回京的当天,就去漱芳斋见过她。但小燕子刚解了穴,正在咋咋呼呼的闹腾,嘴里说着皇上和天佑的坏话,令妃怕被小燕子拖累,只能苦笑着回了延喜宫。压根没想到天佑是个女人。 小燕子不妥当,令妃又欲找紫薇询问,奈何金锁回话说紫薇回京后,水土不服正在养病,实在没那个力气见令妃娘娘。令妃心头虽有气,但一想紫薇是皇上的女儿,只能把怒气压下了,反而好声好气的给了金锁不少补药,让她带回去给紫薇补身子。 其后,令妃一连等了两日,她在等五阿哥永琪来给她请安。哪知,左等右等,都不见永琪的踪影。派去景阳宫打探的人回话说,永琪这几日来一直往宫外跑,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身为奴才,他们也不敢阻拦。 令妃是嫔妃,宫里好些人都因为她与永琪走得近,暗中嘀咕。幸亏,她御下有度,没传出什么流言,但也知道不能亲去景阳宫询问,惹人耳目。只得让红梅去请福伦的夫人进宫,了解乾隆私访途中的详情。 怎奈,福伦夫人在紫禁城外就被拦住了,侍卫开口说是皇后娘娘下旨。示意今后出入后宫的只能是命妇,或是接了太后、皇上、皇后,三人旨意的女眷,方能入内。而且,就是命妇,也只能初一、十五这两日进宫拜见主子。 令妃听了红梅的回报,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道旨意甩回皇后的脸。然而,就算如今凤印在她手中,明面上,她也不敢越过皇后去。想到此处,令妃不由得一愣。心道,凤印既在她手中,皇后是如何下旨的?令妃心头一喜,可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翊坤宫质问啊? 令妃爬到如今的地位,自是个有计较的。想了想,觉得皇后不会如此大胆,假造凤印下旨意。令妃心下惊疑,怕是她延喜宫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令妃急忙悄声入房,翻箱倒柜取出匣子,而那白玉般的凤印正好好的卧在匣中。 既然凤印在手,匣子上的锁也没坏,那一定是皇后出了差错。令妃想在此事上下文章,却不知该何时发难,如何出手。她只得先把皇后的事放在一边,听红梅细述福伦夫人所言。福伦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偷偷告诉红梅,皇上南下两度遇上反贼,更险些身死,示意令妃好好的宽慰皇上。无奈,近日来令妃连皇上的脸都见不到,如何做他的解语花? 令妃无法,取出大笔银两交与腊月,让她去各宫探听消息。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腊月怕令妃迁怒,垂下脑袋低声道:“只是,我听小陈公公说,养心殿里住进了一个女人。” “什么时候的事?”令妃瞪着腊月追问。 “就是皇上回来的那天。据说,一顶小轿从偏门抬了进去。” “难怪!”令妃猛然起身,在房内踱步道:“难怪皇上这几天不翻牌子,原来是找了狐媚子回来!这女人真是好本事,竟然住进了养心殿,难道她不知道这是皇上的寝宫吗?就连我这个妃子,都不能在养心殿过夜,她算什么东西?那些御史们在干什么?难道朝廷养他们是吃白饭的?为什么还不谏言?” 令妃嘴上骂个不停,突然住步道:“是了。皇上偷偷把她藏入养心殿,谁能知道后宫的事呢?而这女人一定有个见不得人的身世,说不定还是个汉女,否则皇上岂会这般遮遮掩掩的?” 想到此处,令妃命腊月出门招来心腹太监小扣子,吩咐他把事传扬出去。不仅要让御史们知道,更要让后宫的嫔妃们知道。令妃忍着怒意,叫红梅给翊坤宫内安插的眼线透露此事,务必要让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皇后,掀起翻天巨浪。 这么一折腾,到时来历不明的女人和皇后两败俱伤,而她正可趁虚而入,好好宽慰皇上,重得他的欢喜。令妃沉下脸色,心道,为了今后的地位,她不能让任何的女人占据乾隆的心,这件丑事,她一定要闹个人人皆知。 腊梅见令妃怒不可遏,从旁劝解道:“娘娘,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为了小主子,您可不能再置气了。” 令妃听了腊梅的话,方摸着肚子呆了片刻,缓缓落座。稍息,才看向腊梅道:“你派人去盯着养心殿,有什么事,立刻回禀我。” 腊月领命而去,令妃独子一人低头摸着平坦的小腹,轻声道:“你可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是个阿哥啊。娘一定会把你扶上皇位,我们母子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令妃愁,可宫里发愁的多了去,这不,漱芳斋里还有一个,正愁的茶饭不思,连头发都快扯落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吐成这样?”在乾隆南下的日子里,金锁过得很不如意。她而今也明白了,只有紫薇好了,才有她的好处。金锁这两日来,见紫薇常常无故作呕,心焦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出去吧,让我歇息。”紫薇打发了不甘心的金锁,心下更是乱成一团。 紫薇不知道皇上伤势复原之后,为什么疏远了自己。就连在马车上,也不要自己的服侍。仿佛,那两日甜蜜的日子,不过是她的梦境。她好几次拐弯抹角的追问皇上,可皇上竟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紫薇心骇莫名,她千般计较,万般估量,却从未想过皇上碰了她后,却会翻脸不认人啊?别说她的皇后梦,就连皇上答应过她的淑嫔,也未必能进封。紫薇恨,恨乾隆也恨自己,更恨把她逼迫至此的夏家人。 紫薇恨乾隆不守信约。恨自己痴傻,明明有夏雨荷的前车之鉴,知晓乾隆的为人,却被皇宫的辉煌迷了眼,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之不及。紫薇恨夏家人,若不是夏家人对她无情无义,她不会背井离乡来京城,成了夏家另一个夏雨荷。 紫薇原想放手一搏,但是这么一来,不仅会惹恼皇上,更会叫人看轻。即便,皇上不得以,纳她入了后宫。可是,失了皇上宠爱的女人,还会有出头之日吗? 若仅仅是*,紫薇还不会如此苦恼。可她如今,已经有孕在身了,再不想个法子,让肚子凸显起来,还能瞒过谁去?要知道,宫内私通也是死罪啊!紫薇整宿翻来覆去,第二日她憔悴的唤入金锁,给了她两锭银子,悄声吩咐道:“偷偷去太医院,买些红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姐姐,姐姐!”戚夫人噗通一声跪下,冲吕雉磕头道:“皇后,请饶过陛下和奴婢吧!奴婢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在同姐姐争宠。” 吕雉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要杀刘邦吗?” 难道不是?戚夫人哀怨的看向刘邦,随后又娇滴滴的哭道:“姐姐何苦捉弄奴婢?奴婢知道,姐姐深爱陛下,只是奴婢分了姐姐的宠爱,让姐姐受了苦。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姐姐,你那么温柔大方,你那么仁慈大度,你一定明白我和陛下的感情。请你高抬贵手,就当我是只小狗小猫吧,让我陪着陛下。奴婢一定安分守己,只在姐姐不能服侍陛下的时候,才伺候陛下。奴婢……” “哦,戚夫人,你是这么善解人意。你是这么惹人怜惜,让我怎么能不爱你!哦……” 吕雉实在难忍恶心,脱下靴子掷上戚夫人和刘邦的脑袋,喝道:“哦,哦你个头啊!” 81努力做个好父亲 谏书如同雪花般一片片飞上乾隆的御案,乾隆皱着眉峰把奏折扫到一边,来了个留中不发。天佑之所以入住养心殿,是因为乾隆对政务不熟,每次批阅奏折,都要请天佑在一旁指点。 哪知回京不过四、五日,不仅后宫传出乾隆私藏汉女之事,连每日上早朝的大臣,也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呈上谏言。乾隆哪敢把这等不敬的谏书拿给天佑看?只能偷偷把弹劾的奏折放乾清宫里,命吴书来悄悄盘查后宫,看是谁走漏了风声。 吴书来临去之前,深深看了乾隆一眼道:“皇上,您已经多日不翻牌子了。” 乾隆最初不明白吴书来的意思,转而思索半晌,才当头棒喝。乾隆了然,吴书来这么提醒他,那此事多半是后宫传出去的。而且十有□是心怀嫉妒,怕失宠的女人做下的好事。 乾隆记得回京的路上,天佑对他说过,让他把后宫的嫔妃当作自己的女人。可是……曾经的奉弦,虽然已经成了乾隆,但让他去享用后宫佳丽,他还是有些抵触的。奉弦怕,怕皇位坐不长久。若过些日子,天佑又扶持起真正的乾隆,那么碰过皇上女人的他,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奉弦之所以甘冒大不韪,是因为他的野心,和局势的必不得已。当日,他从吴书来口中,得知天佑的谋划,就知道除非自己妥协,否则便是他的死期。他还不到而立之年,怎会甘愿去死?何况,这么诱人的饵放在他面前,若是不咬住,即便能逃过一死,他也必定悔恨终身。 身为男儿,哪个不想站在顶峰俯视天下?奉弦对自己说,任何人站在他这个位置,都会做出同样的抉择。不过,直到今天登上了金銮殿的宝座,奉弦才明白做皇上的不易。他而今虽是九五之尊,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看在众人眼中,就算一个细微的差错,也会被御史们抓住不放,接二连三的弹劾。 是的,他得到了掌控大清的权利,却为此失去了私欲。难怪乎,历代帝王都称自己为孤家寡人。乾隆甩了甩脑袋,不愿再想这些烦心的事。他换了件寻常的衣物,带着几个侍卫出了神武门,直奔永璋的府第。 到了永璋的府门前,乾隆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皇子阿哥的宅子。眼前墙头的瓦砾枯糙陈旧,好些都碎了,稀稀落落的跌落于墙根。围墙也已经看不清原本的色泽,其上透着一道道裂缝,仿佛述说着往日里门可罗雀的悲凉与凄楚。 侍卫走上前,代乾隆敲响大门上的铜环。过了许久,才有奴才伸着懒腰开门,口中骂骂咧咧的,说着来人搅了他的好眠。乾隆冷笑着命侍卫把门子拉下去,狠狠打上五十大板。并召集府中所有的奴才,让他们在一边看着门子受刑。 乾隆跨入宅院一路而行,看着府中惨淡的景物,心头不住唏嘘。 永璋是乾隆的第三子,纯妃所出。可怜,永璋在孝贤皇后薨逝之时,被乾隆痛斥,说他死了嫡母却哭得不伤心,是个不肖子孙。此事过后,永璋便一直被乾隆忽视,使得这三阿哥之名名不符实。宫里的奴才又是攀高踩低的,虽说看在纯妃的面子上,不敢刁难永璋,但私下渐渐漫不经心起来。 永璋本就体弱多病,又遭乾隆的怒骂,和奴才们的轻视,即便如今出宫开府,仍是寡寡不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番,听得乾隆登门,不禁又惊又怕,唯恐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害得乾隆上门伐罪。至于,乾隆来访,是为了看望他的,这般的美梦,永璋是想也不敢想的。 “快!快扶我出去!”永璋怕自己失了礼数,又会遭乾隆的呵责,急忙命福晋搀扶自己虚弱的身子,一步步往门外走,迎接忽然造访的乾隆。 “行了,你我父子之间,还用得着这样的虚礼吗?”乾隆远远看到永璋踉跄的走来,赶紧大步上前,托起欲行跪拜之礼的永璋。故作温怒道:“朕是听你身子不好,才来看你的。谁让你起身了?还不快去歇着!”说罢,乾隆半扶半抱着永璋,把他送入卧房。 永璋回到床榻上躺好,在乾隆为他盖被子时,仍傻傻的望着对方,许久没有回神。 “怎么了?”乾隆注视着呆滞的永璋,询问。 永璋没有回话,反而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吓得乾隆一把握住永璋的手。未待乾隆质问,永璋低头瞅着相贴的手掌,感受着对方掌心间传递的温暖,眼圈慢慢红起来,哽咽道:“儿臣,儿臣怕是做梦。” 如今的乾隆,既是奉弦,与永璋相差没几岁。听他这么一说,想到当初痛失双亲,寄人檐下的日子,心中自也是一番感叹。不由得对永璋多了几分真心。 乾隆来见永璋,是因天佑所言。天佑示意他如今已是乾隆,就该担负起乾隆的责任。他今后可以有子嗣,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前提是,他必须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无论是不是他所出。其二,他百年后的继位者,当选能人居之。 乾隆听了天佑的话,不禁对她肃然起敬。天佑的身份,乾隆是知道的。据义父吴书来说,天佑在乾隆元年重生,作为一个弱女子,却能在短短十五年中,便有了把紫禁城视若无物的势力。甚而,重掌了昔日的权柄,在众人的眼底下,把坐于龙椅上的皇上一脚踹下,换上心腹。 自己是怎样一步步成为乾隆的,他比谁都明白。他敬服天佑的手段,更心叹她的御下之能。他如今最渴望的是什么?他有了金钱、有了地位、有了权势……乃至这个大清王朝。他什么都不缺,少的仅仅是血脉的牵绊,和一份安心。 而天佑说他能有自己的孩子,更可以由他来决定皇位的归属,就是想给他一颗定心丸。叫他明白,只要他安份,就不会动他。而且,他的子子孙孙或许还能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而他在龙庭上为大清基业尽心尽力,不是因为感恩戴德,而是为了他的子孙后代。 天佑是谁?她是雍正,是前朝的帝王,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她竟然能把一个外姓人推上皇位,并承诺只要能使大清王朝强盛,即便站在顶峰的人物,不再有爱新觉罗的血脉也无妨。这般的豪言,这番的气魄,是之前任何一个皇上都不曾拥有的。 乾隆服了!他知道,若自己是天佑,永远做不到她这般的洒脱。就算儿子再荒唐、再昏庸无道,他也狠不下心,贬儿子下位,去立一个无牵无故的人登上龙庭。毕竟,再坏,也是亲生儿子啊! 乾隆摇着头,长吁短叹了一番后,暗中思量。而今,他得了天佑的诺言,自然要投桃报李。乾隆心道,他刚成了皇上,永璋便死了,天佑难免有什么想法。看来,在这方面他是不能马虎了。乾隆故作尴尬的低下头,长叹一声道:“以前,是皇阿玛亏待了你,你别记恨皇阿玛啊!” “儿臣,儿臣……”永璋没想到乾隆会这么说,这句话,可以说已经是一个帝王最深的歉意了。 永璋的眼睛模糊了,他方欲开口说什么,却被乾隆拦下话头。乾隆凝视着永璋,沉声道:“此次南下,皇阿玛险些死在乱党手中。朕养伤的时候,躺在床上想,天下、权势、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什么都是虚的。可是,朕若是死了,怕只有你们这些叫朕皇阿玛的,才会真正伤了心。” “不……” “你先听朕说完。”乾隆拍了拍永璋的手背道:“当年,朕是对你过于苛刻了。那时候,朕痛失孝贤,总觉得人人都该和朕一样伤心,行事未免有失偏颇。而事后,朕虽然懊悔,却又是个好脸面的,一直没有好好开解你。让你把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忧思成疾,是皇阿玛的错。” “不,是儿臣不肖,让皇阿玛担心了。儿臣……”永璋原本灰白的脸激动的通红,乾隆怕他一惊一震,一忧一喜心绪浮动过大,身子受不了。赶忙拍了拍永璋的背脊,缓了缓神色,柔声道:“你好好躺着,朕是你的皇阿玛,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 “皇阿玛!咳,咳,咳……”永璋涨红着脸思慕的望着乾隆,想要说些肺腑之言。哪料强撑的身子骨,一阵发虚猛然咳嗽,喷了乾隆一脸唾沫星子。 “儿臣……咳咳咳,儿,咳咳咳……”永璋见自己无状,污了乾隆的脸,瞬然间吓得面色铁青。 乾隆见永璋堂堂的皇阿哥,竟被他自己亲爹打压的如此凄惨,一件小事便这么一惊一乍的变脸,心头很是感慨。乾隆接过永璋福晋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一手扶着永璋的背脊,宽慰他道:“朕是你皇阿玛,还会怕你脏?因为这点事不待见你?行了,别自己吓自己。” 乾隆待永璋止咳,面对他正色道:“永璋,你记住,你是朕的儿子,朕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忘记这一点。朕虽是皇上,却也是你的阿玛,你不必怕朕。好了,你先歇着,养养气。乌戴,你去给朕找个手段高明的大夫,给三阿哥看诊。” “是,皇上。” 侍卫领命而去,倒是三福晋不解乾隆的举动。要说目下的情形,乾隆该是待见永璋了。若是如此,那为何不请宫里的御医呢?难道皇上不过是嘴上说说,实则并不喜欢永璋,不想让他的病好起来? 乾隆看到三儿媳眼中的狐疑,心说自己前任为父时做的太差了,致使他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成了歹意。乾隆怕永璋误会,为了宽他的心,解释道:“永璋是知道的,御医虽好,却都是些怕死的。用药上不够大胆,也不敢说出你的病情,朕怕耽误了你啊!” “皇阿玛!儿臣,谢皇阿玛……”永璋听着乾隆的贴心话,暗骂自己疑神疑鬼,对乾隆的关怀更是感激万分。 “你我父子之间,还用得着一个谢字?”乾隆打断永璋的谢词,装作生气道:“你和朕用得着如此生疏吗?” 永璋被乾隆突如其来的示好,弄得心惊胆颤。但他这些年来,盼望着的不就是这一刻吗?永璋红彤彤的眼眶流下泪水,三福晋怕乾隆不喜,立刻送上帕子为永璋擦拭。 乾隆一把接过三福晋手中的手绢,轻柔的为永璋擦着脸上的泪滴,把永璋惊呆了去。末了,乌戴请来了大夫,给永璋诊脉。大夫的意思是,永璋连年积虑成疾,需要宽心静养。乾隆当即以重金把大夫留下,并指派侍卫告知内务库的总管,为永璋重修宅院,务必让这贝子府一扫萧条之色,使之涣然生机。 永璋感动于乾隆的恩典,一时情不自禁,邀乾隆留下用饭。哪知,端上桌面的膳食不仅不新鲜,更是难以入口。乾隆见永璋欢喜的吃着桌上的饭食,双眸一酸,夺下永璋手里的筷子,命侍卫进宫去御膳房发口谕,遣两个厨子出宫,今后就跟着永璋,为他做饭。 “皇阿玛,儿臣不觉得苦。这饭食不差,儿臣吃得下。” “胡说!你的身子,怎么能吃这样的东西?”乾隆叫人把永璋府里的奴才都拿下,发配为奴。并让三福晋改日去内务府,重新挑选家奴。 当乾隆安排好永璋府内的事务,已经日暮西山了。乾隆好好与永璋说了些体己话,才在永璋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贝子府。当乾隆跨出门槛,回头看着萧瑟的大宅,心生感慨道,做皇帝的儿子真不容易啊! 乾隆回宫之后,便发了一道旨意,命内务府管事挑拣上好的药材,送往永璋府中。乾隆的贴身太监小林子,刚拿着圣旨领命而去,乾清宫外就传来皇后求见的通报。 乾隆挥手,宣皇后入内。乌拉那拉氏身着凤装,紧绷着脸给皇上请了安。随即,抬头直视乾隆道:“皇上,臣妾又要忠言逆耳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呕!不等吕雉骂完,刘盈和蒙面人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小十三看着,疑惑的汪汪叫。 苍霞翻译,“小十三说,四哥,他们该不会也是怀孕了吧?” 四四摇头道:“十三啊,我们是在阎王殿接受过很多考验的,比如《还珠格格》、《一帘幽梦》、《新月格格》、《梅花烙》……,你想想里面的女人,那个不像这戚夫人。” 小十三点头。心道,是啊,在阴间那会儿刚看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吐了又吐。这些人是第一次听吧,难怪受不了。十三同情的看着刘盈等人。 82打一棒给颗枣 乾隆曾为后宫侍卫时,见过乌拉那拉氏,一直觉得她长得很美。只是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不喜欢她。而今,他站在乾隆的位置,才了然,乌拉那拉氏美则美矣,却是个不合时宜,不会看脸色的主。难怪,叫人不待见。 这不,乌拉那拉氏也不管乾隆一脸的忧闷之色,自顾自开口道:“臣妾听到后宫传闻,说皇上在养心殿藏了个汉女,这事是不是真的?皇上,即便你再喜欢这个汉女,也不能不顾祖宗家法。大清后宫内从没有过汉女为妃之事,何况,她一个汉女何德何能入住养心殿?要知道,养心殿可是皇上的居所。” 乌拉那拉氏见乾隆起身,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的样子。以为皇上又想推脱,赶忙上前几步,瞪着眼道:“皇上,臣妾是大清的皇后,臣妾有权过问此事。老佛爷去五台山之前,叮嘱过臣妾,要臣妾好好掌管后宫,臣妾不能有负老佛爷所托。请皇上把那汉女送出宫,以振朝纲。” 乾隆冷觑着乌拉那拉氏,沉声道:“皇后,你这是用老佛爷威胁朕吗?” 乌拉那拉氏透过乾隆的眼珠,看到了其中的锋芒,不禁心头一窒,急忙垂下眼帘道:“臣妾不敢。” 乾隆眯着眼,锐利的目光狠狠扫向乌拉那拉氏,哼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为了整个大清的天下。”乌拉那拉氏辩驳道。 “好个为了大清的天下。”乾隆见皇后身边的容嬷嬷,正偷偷的给乌拉那拉氏使眼色。可惜,一脸义正词严的皇后压根没注意身边的奴才。乾隆按下心头的怒气,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是,皇上。”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容嬷嬷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挪出乾清宫,心里又急又怕。唯恐皇后惹恼了皇上,把已是摇摇欲坠的地位,再度推向深渊。 待众人退去,乾隆回身跨坐于龙椅上,看着皇后提问:“你知道朕为何不喜欢去翊坤宫吗?” 不能皇后接口,乾隆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朕不愿见到你。” 乌拉那拉氏不敢相信,皇上竟当面给自己难堪,说出这番绝情的话。她羞怒的涨红了脸,双手握拳,紧咬着牙关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掉泪。 乾隆却不顾皇后的感受,接着道:“你知道朕为什么不喜欢永璂吗?” 乌拉那拉氏抬起通红的眼睛,绝望的凝视着乾隆。然而,乾隆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并非永璂有错。而是因为朕不喜欢你,所以才迁怒永璂。” “皇上。”乌拉那拉氏以指甲抠入掌心,宣泄着自己的悲痛,她不愿让皇上瞧见自己的脆弱。可是,眼泪却夺眶而出,一滴滴滚落脸颊。乌拉那拉氏抬手擦拭着腮边的泪水,哽咽道:“皇上既然不愿臣妾做皇后,那就写一道诏书废了臣妾,何必委屈自己?” “你还不明白吗?”乾隆冷哼道:“朕并不是厌恶你的身份,而是不喜欢你说话的样子。朕不用你去和贤孝比,可是,你身为皇后,要知道的是如何规劝朕,而不是直言顶撞!你明不明白?” “朕知道你心性耿直,所以一再容忍你。可你要记住,你先是朕的妻,才能是这天下的皇后!” 乾隆起身拉过若有所思的皇后,两人并肩而坐。乾隆叹了口气,方语重心长道:“皇后,朕拥有大清天下,却也有许多的无奈。如今,朕带回个汉女,朝前的御史纷纷弹劾朕,朕处理国事已是心力憔悴。而你这个皇后呢?你为何不先关心朕的身体,反而合着外人逼迫于朕?” “臣妾,臣妾也是为了皇上。”乌拉那拉氏呐呐言道。 “为了朕?”乾隆摇头道:“你这么说,难道朕就会听了?朕难道心里没气了?你不过是火上浇油,让朕更为气恼罢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讨喜吗?并不是你的忠言逆耳,而是你没有明白,作为妻子要帮着丈夫,而不是为了礼仪教条来违逆丈夫。难道,朕在你心里,还不及这些繁文缛节吗?”乾隆冲着乌拉那拉氏喝道。 “臣妾……臣妾……” 乾隆握着皇后的柔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明白,你没有坏心。可是,你光听了个流言,就让朕把人送出去,你想过朕的感受吗?” “臣妾该死,臣妾……” “行了。”乾隆夺过乌拉那拉氏手中的帕子,为她擦拭眼泪。瞅着皇后震惊的样子,解释道:“朕此次南下,两度遇上反贼。此女不顾自己的性命,救朕于水火之中。你看。” 乾隆昂首露出颈项,让乌拉那拉氏看到咽喉处的伤口。从而续道:“这道伤口是反贼一刀劈下的,当时刀子是要砍上朕的脑袋的,是那女子推开了朕,才让这一刀落在颈项。但,朕还是无法躲过,幸亏那女子用手掌握住刀锋,才让那匕首轻轻划过朕的喉咙。那女子的手反而血流如注啊!” 乌拉那拉氏注视着乾隆喉间的伤口,一阵心悸,对乾隆口中的女子,也萌生了感激之情。 “朕病愈之后,想出门走走。不料……”乾隆把天佑独斗红花会,如何替他隐瞒身份,并与之周旋的情形,挑拣着说与乌拉那拉氏知晓。 乌拉那拉氏听得一惊一乍的,乾隆边说,边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言罢,乾隆低头叹息道:“那女子在危难中,救了朕两次。朕把她带入紫禁城,是为了等老佛爷回来,让老佛爷接见她,请老佛爷下懿旨,好好给她些恩典。” “我偷偷把她接入养心殿,就是为了减少事端。毕竟,反贼刺杀朕,这样的事传出去,是要引起朝政动荡的。”乾隆愤然道:“可恨,不知哪里传出的流言,现在却也没法止住了,只能把事实公布于众了。” “皇上……臣妾有罪。”乌拉那拉氏并非不讲理之人,听了乾隆的解释,才知晓事起有因,并不是乾隆贪图美色而把人接进宫的。乌拉那拉氏首次觉得自己行事鲁莽了,未弄清青红皂白,就来乾清宫质问皇上。难怪,皇上会气恼。 “嗯。”乾隆看了皇后一眼,点头道:“你知道错就好。今后,不论做什么事,最好三思而后行。你该明白,宫里的孩子都要依靠母妃的。你每次谏言,可不要图一时的痛快,忘了小十二永璂。” 乌拉那拉氏想起苦命的儿子,心涛狂澜。愁眉不展的低下脑袋,哀声道:“是,臣妾一定……” “好了。今日,朕破例指点你一二,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乾隆拉着乌拉那拉氏起座,往门外走。 “皇上这是?”皇后疑惑道。 乾隆冲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朕好久没去翊坤宫用膳了。” 皇后闻言双目泛红,也顾不得指正乾隆拉着自己的手,于理不合了。乾隆跨出门槛,朝左右吩咐道:“摆驾翊坤宫。” 而此时的延喜宫内,令妃正躺于卧谈之上,询问着跪倒于身畔的奴才。 “小扣子,本宫吩咐你做的事,都做好了吗?” “请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办妥了。”小扣子笑道:“方才,娘娘召见奴才的时候,听说皇后已经往乾清宫去了。” “很好。”令妃满目含笑的问:“养心殿里的女人,长得什么样,是什么地方的人,都查出来了吗?” 小扣子冲令妃叩头,为难道:“娘娘,小陈公公只是守门的太监,他入不了养心殿。而安排在养心殿里的眼线,都出不来。养心殿这几日,除了皇上的心腹,所有人都只许进,不许出。” 令妃隐下笑意,眯起眼,蠕动嘴唇道:“看来,皇上很重视这个女人。她是什么时候遇到皇上的,跟着南下的福伦应该知道吧?为什么表姐都没有给我提起呢?”想到此处,令妃暗暗心惊,又摸不透眼下的情形,只能让小扣子起身,暗作思量。 “娘娘,请用糕点。”腊月一袭带风,匆匆从御膳房赶来,把热乎乎的糕点递至令妃的手边。 令妃下意识捏起糕点送入口中,随即皱眉吐出雪花糕,横眉喝斥腊月道:“本宫不是告诉过你吗?本宫要吃吴御厨的香糯桂花糕,怎么端来了雪花糕?” 腊月深知令妃的手段,怕令妃责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解释道:“娘娘,吴御厨接了圣旨出宫去了。如今,宫内没人会做香糯桂花糕,奴婢怕饿着主子,只能先端来雪花糕。请娘娘恕罪。” “什么?”令妃把雪花糕丢开手,奇道:“吴御厨出宫了?还是皇上下的圣旨?” “是。”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令妃追问。 “听旁的御厨说,是去三阿哥府上帮厨。”腊月回禀道。 令妃想了想道:“这么说来,皇上今早出宫,是去了三阿哥府上?这会儿,还送了御厨去。究竟是为什么?皇上已经多年不召见三阿哥了,为什么南巡回来之后,就去了三阿哥府上?” 小扣子凑近令妃,小声道:“娘娘,你看这事,会不会和养心殿里的女人有关?” “嗯。”令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小扣子,你今儿起就给本宫好好盯着养心殿。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主子。” 待小扣子退下,令妃唤过红梅道:“你去乾清宫找皇上,就说本宫肚子不舒服,连饭也吃不下。皇上若问起为什么,你就说,本宫有身孕之后,一直喜欢吃吴御厨的香糯桂花糕,别的都食不下咽。” 红梅领命而去。 令妃侧躺在卧榻上猜想,皇上去见永璋或许真是有人挑唆的。她此时与永璋唱对台戏,确实不明智。但,若是用肚子里的龙种赌一赌,也许皇上并不会在意她的失礼。说到底,她如今用膳,也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再说,她又不是明着和永璋过不去,只是想吃吴御厨的糕点罢了。 而且,皇上南巡回京,这几日来总让她有种把握不住的感觉。令妃心道,无论好坏,她必须打破而今不上不下的局面。至少要知晓,现在到底面对的是什么对手,她才能细细谋划今后的棋局。 “娘娘,有件事,奴才不知当不当说。”腊梅踌躇道。 令妃抬头问:“本宫不是告诉过你吗?无论什么事,都要告知本宫吗?” 腊梅磕头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早,奴婢去太医院为娘娘端安胎药的时候,碰上漱芳斋的金锁。奴婢偶然间,见她衣袖处沾了一朵红花。” 令妃惊骇的坐起身道:“是真的吗?你可看清了?” “是真的。奴婢不敢胡言。” 令妃垂眸细思,红花是堕胎药,却也是活血通经,去瘀止痛的良药。她此时怀着身孕,对红花便格外小心,怕各宫妃子嫉妒,坏了她肚中的孩子。但,漱芳斋里不过是两个真假格格,与她之间没有利害冲突,不可能用红花来害她。 任令妃再聪明,她也没想过,金锁带回的红花是为了堕胎。不过,令妃仍叫腊月去漱芳斋试探了一番。得知紫薇南巡归来的路上跌伤了腿,正服用太医开的活血去瘀的药物,方放下心头的疑思。令妃想起之前传紫薇问话,结果金锁说紫薇病了,正巧与今日的事对上。看来,金锁没有说谎,紫薇是真的病了。 令妃为了拉拢紫薇,便命腊月带了些补品,送往漱芳斋。腊月与红梅错身而过,令妃见了红梅,赶忙发问:“皇上怎么说?是不是就要到了?还不快扶我去梳洗。” 红梅青白着脸跪下禀报道:“回娘娘话,皇上不在乾清宫。” 令妃咬牙道:“难道,皇上又去了养心殿?” “不……不是……” 令妃瞪视着吞吞吐吐的红梅,冷喝道:“有什么话快说!延喜宫内可没有哑巴!” “请娘娘恕罪!”红梅低着头回禀道:“皇上同皇后去了翊坤宫,说是要在翊坤宫用晚膳。奴婢跑去翊坤宫,好容易见到皇上,说了娘娘吩咐奴婢说的话。” “皇上怎么说?”令妃急道。 “皇上说,让奴婢去请太医为娘娘诊治。” 令妃扯着帕子道:“皇上没说要来看本宫吗?” “没有。”红梅怕令妃迁怒,抖着身子缩起双肩,恨不得挖个洞藏身。 “那么,吴御厨呢?皇上知道本宫喜欢吃香糯桂花糕,他有没有说什么?”令妃胸膛不住起伏,喘着粗气道。 “皇上说……说御膳房不是为娘娘一人备着的。三阿哥病重,作为庶母的娘娘自该让着三阿哥。” 砰啪! 茶几上的瓷杯、茶壶,被令妃一下子扫落于地。令妃握紧拳,捶着卧榻恨道:“要本宫让着三阿哥?凭什么?难道本宫肚子里的,不是皇子吗?”令妃怒不可遏的砸了好些东西,连跪在眼前的红梅也吃了几巴掌,方消了令妃心田的怒气。 令妃命红梅整了整衣衫,冷笑道:“你去把皇上赐的百年老参,和九叶灵芝取来,让人送去三阿哥府上。当然,你该知道怎么办,才能叫皇上明白本宫的贤良。” 红梅瞧着令妃眼中的杀气,赶紧点首而出,心里是又惊又怕。红梅刚跨出门槛,身后又是一连窜砰呤咣啷的巨响声。红梅心道,明日内务府只怕又要忙上一阵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吕雉狠狠瞪了四四、十三一眼。又拍了拍刘盈的背脊,随后冲两个痴男怨女道:“我既不高贵大方,也不宽厚仁慈。刘邦,你必须死,是因为你想废太子。我既然有能力,这次自然要铲除障碍。” 吕雉又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戚夫人,冷笑道:“还有你,戚夫人。你不用死,” 听了吕雉的话,戚夫人心头松了口气。刚想为刘邦求情,却听吕雉接着说道:“你死了,谁来背害死刘邦的罪名?来人啊,把戚夫人的手脚都给我砍了。拔了她的舌头,戳瞎她的眼睛,塞入酒瓮。我给她取个名字,就叫人彘。” 戚夫人吓得魂不守舍,抱着刘邦不肯放手,大呼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83女人啊女人 “是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额娘!”永瑢感觉双肩传来一阵刺痛,他欠了欠身,脱开纯妃抓着自己胳膊的指掌,无奈道:“是真的,是真的。昨日,皇阿玛就去了三哥府上,还为三哥请了大夫、命内务库整修宅院、赏赐了好些药材呢!这下,额娘可以放心了吧?” 纯妃靠坐于床榻之上,呜咽道:“皇上总算记起永璋了,呜呜呜,我可怜的永璋啊!皇上他……” “额娘,你就别伤心了。这是好事啊,我们都该为三哥高兴才对。”和嘉体贴的轻抚着纯妃的背脊,宽慰道。 纯妃也知晓后宫内不可随性而为,稍稍发泄了两句,收敛情绪后冲着永瑢问道:“你去看过你三哥了吗?他如今的气色怎么样?是不是好些了?” 永瑢颔首道:“嗯。三哥的气色好多了,还吃了满满一碗琵琶粥。这粥还是吴御厨做的呐!额娘是知道的,吴御厨做的粥品和糕点是最好吃的。皇阿玛把吴御厨送给三哥做厨子,想必是真的盼三哥好起来。” 纯妃隐下欢喜,拉过永瑢的手,正色道:“永瑢,凡事要多思多想,不能轻易下定论。皇上的心思瞬息万变,上一刻对你好,下一刻却能置你于死地。永璋的事,我们还是慢慢看着,千万不能张扬。” “额娘,儿臣明白。”永瑢应声道。 纯妃缓缓点额笑道:“你明白就好。” 和嘉不愿再多谈永璋的事让纯妃伤神,转移话头道:“额娘、六哥,你们听说没有?养心殿里住进了一个汉女?” “小声些,提防隔墙有耳!”纯妃瞪了和嘉一眼,嗔怪道:“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吗?这些事,也是你一个格格该打听的吗?” “额娘,你也别怪和嘉妹妹了。”永瑢替和嘉求情道:“此事,宫内宫外都传遍了。和嘉妹妹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听说朝中大臣,有不少为这事上了奏折。” 哼!纯妃歪着嘴想,皇上出巡哪次不出点事?按皇上那沾花惹草的性子,身边又没皇后、老佛爷跟着,若是遇上可心人不带回来,才叫奇怪!养心殿里的女人,八成是皇上南巡时看中的尤物。可惜身世不好,只能悄悄藏入养心殿。纯妃心中冷笑,她倒想看看,皇上被御史们弹劾的焦头烂额的样子。 “娘娘!” 纯妃正在暗暗讥讽之时,门外传来心腹太监的呼喊声。纯妃命和嘉开了门,小太监急步上前,打了个千秋跪下禀报道:“娘娘,万岁爷方才下了圣旨,说这次南下微服私访,遇上反贼刺杀,被一民女两度舍命相救。这民女如今已经入住养心殿,要等老佛爷回京,再行封赏。” “什么?皇阿玛遇刺了?”永瑢探出身子,急切道。 “是。”小太监点首道:“奴才听乾清宫内伺候的小兰子说,皇上的咽喉处有一道伤,看着划的很深。只怕,是南巡时留下的。” “看来,这事是真的。”纯妃咬着下唇,思量片刻道:“你们给我听着。不管皇上把那民女带入后宫是什么用意,我们都要敬着。她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而且连着两次救驾,有道是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何况,她救的是皇上!” 永瑢、和嘉应合着纯妃点头。纯妃命小太监起身,吩咐道:“你去库里取出那窜东海珍珠、再拿一双墨玉镯子、别忘了金丝头面、老参灵芝也抓一些,立刻送去养心殿,指名给那民女。就说,本宫感激她救了皇上,送些小礼略表心意。告诉她,要是宫里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来承乾宫找我。” 不仅纯妃慷慨,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强压着嫉妒,纷纷掏出体己,连一板一眼的皇后都纤手一挥,赏赐如流水一般涌入养心殿。后宫的嫔妃们较着劲儿,不愿让她人占了先机,想叫乾隆一眼便看到自己的贤淑。 “快些走,娘娘吩咐了,我们的礼可不能落在别宫娘娘之后。”嬷嬷冲着身后的宫女、太监喝道。没想她回头叮咛之际,身侧猛地撞来一条黑影,嬷嬷被突如其来的冲力狠狠撞倒在地。 “唉呀,好疼啊!喂,你怎么走路不长眼啊?” 未等嬷嬷质问,始作俑者反而先行倒打一耙。嬷嬷由小宫女一左一右搀扶起身,刚欲喝斥,却见身前指手画脚骂人的,不是小燕子是谁?嬷嬷赶紧闭口,压下怒气朝小燕子施了一礼,方欲说什么,小燕子却盯着嬷嬷身后小太监端的托盘,跨步上前,一把掀开盘子上遮罩的红布。 “哎呀!好漂亮棋盘!是什么做的啊?这棋子是金子做的吧?金光闪闪的好亮啊!”小燕子抓起红木托盘上的白玉棋盘,不愿放手。 嬷嬷心田一窒,从旁赔笑道:“格格,这是颖妃娘娘命老奴送往养心殿的。还请格格把棋盘放下,别让老奴误了差事。” “送去养心殿的?不就是给皇阿玛的吗?”小燕子挥手道:“我先拿着玩几天,回头你告诉皇阿玛就是了。皇阿玛说过,我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小燕子回京后,不见永琪、福尔康等人来找她玩闹,而紫薇又在床上养病。小燕子觉得无聊,今日才不顾明月、彩霞的阻拦,硬是闯出漱芳斋,想去御花园逛逛。没料到,半路竟撞出个精美的棋盘,小燕子哪肯放手? 嬷嬷心头喊遭,苦着脸劝说道:“格格,老奴是按主子的吩咐,去送棋盘的。要是没送到,那可是要挨板子的。请格格体恤奴才,别和奴才争这一时半刻。格格若是想要,等格格见了皇上,请皇上下旨,把棋盘赐给格格,就是了。”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我先带去不就行了?我现在就想玩。”小燕子抱紧棋盘,大眼睛瞪着嬷嬷道:“皇阿玛他也常去漱芳斋下棋,我拿去个棋盘有什么要紧?要是你主子罚你,你告诉我,我去求皇阿玛饶了你。” 小燕子的胡搅蛮缠,气得嬷嬷恨不得上前抢夺棋盘。可是小燕子是主子,嬷嬷不敢与之冲突,只得说实话道:“还珠格格,这棋盘不是送给皇上的。” 小燕子闻言,眼角瞥向嬷嬷,狐疑道:“那是要送给谁?我不管,这棋盘我是要定了。她要是不答应,你让她来漱芳斋找我就是了。” “这……”嬷嬷瞅着夺下棋子,夹着棋盘,扬长而去的小燕子,又回视身边目瞪口呆的宫女太监,愤然道:“这是什么事儿啊!难道漱芳斋还会缺个棋盘?” 嬷嬷怕主子怪罪,立刻回转跪倒在颖妃面前,自行先扇了两个巴掌道:“都怪奴才办事不力,辜负娘娘所托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桂子,你说。”颖妃沉着脸,命跪于嬷嬷身后的小太监开口。 小太监在颖妃厉辣的眸子下,哆嗦着说完缘由。颖妃猛然拍着桌面起身,怒喝道:“好个还珠格格,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 “请娘娘息怒,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一边的贴身宫女凑近颖妃,悄声道:“娘娘,还珠格格很得皇上喜爱,这次皇上又带她微服出巡。娘娘,您想想皇后娘娘,她不就是因为这还珠格格,才被皇上禁足的吗?” “嗯,幸亏你提醒本宫。”颖妃看了贴身心腹一眼,颔首道:“你放心,本宫是不会到漱芳斋去闹的。不过,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颖妃是对弈好手,得宠时乾隆才会赐她白玉棋盘。如今,她的风光大不如前。颖妃借机把棋盘送与皇上的恩人,就是想万岁记起自己的好,忆起当初的情分。可是,棋盘被小燕子夺去了,自己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颖妃扯着帕子,心道,她哪能便宜了小燕子? 颖妃眯着眼,命奴婢再入私库寻件珍品,送去养心殿。随后整了整衣衫,带着婆子丫鬟往翊坤宫而去。就在颖妃恨不得拔了燕子皮的当儿,小燕子却在漱芳斋内缠着病榻上的紫薇,满脸高兴的笑道:“紫薇,你看,这是什么?” 明月心骇道:“格格,这是哪来的?是皇上赏赐的吗?” 小燕子只顾看着紫薇,随意朝明月甩了甩手道:“有个坏嬷嬷撞了我,撞得我疼死了。我就把她的棋盘拿来了,算是她赔我的。反正,也是要送去给皇阿玛的。好了,你到一边去,让我跟紫薇说话。紫薇,你看啊,多漂亮。你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不过你要教我下棋。” 紫薇打了腹中的胎儿,身子正虚,本是不想应付小燕子。无奈,而今名份上小燕子是主,她是奴,何况她还要靠着小燕子才能出头,自然不敢扫了小燕子的兴致。而眼前的白玉棋盘,也确实让紫薇惊艳。 紫薇忿忿的想,若是乾隆没有违约,自己成了淑嫔,那么此刻身怀龙种的她,又该是何等的风光?就算这般华贵的白玉棋盘,只怕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吧? 小燕子没留意紫薇走神,一个劲儿的缠着紫薇教她下棋。不顾明月、彩霞的担忧,又命小桌子、小凳子去景阳宫找永琪来漱芳斋,就说自己得了个宝贝。 不论小燕子觉得自己捡了便宜,是何等的欣喜。单说颖妃到了翊坤宫,对皇后问了安,随后两人入座谈笑。颖妃把先前小燕子抢去白玉棋盘的事,当作笑料说与皇后知晓。 容嬷嬷听着颖妃仿佛不经意中,透露的笑话,偷偷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掩饰其中的不屑。未等皇后开口置评,屋外的太监高声通禀道:“皇上驾到!” 皇后闻言立即起身,脸带喜色的出迎。心田泛酸的颖妃,也不落于其后,紧跟于乌拉那拉氏身后。 “臣妾恭迎……” 皇后、颖妃的话刚说了一半,却见乾隆身畔跟着个绝丽的女子。乌拉那拉氏、颖妃心头一涩,舌尖窜过一阵酸甜苦辣的滋味。乾隆却好似未见嫔妃满面的黯然,也不追究她们的失礼,笑着说道:“朕今日发的圣旨,你们都该知道了吧?这就是朕的救命恩人,天佑。你们就叫她天佑格格吧。” 乾隆提步,请天佑入内。一边冲着旁侧的皇后等人说道:“天佑是朕的恩人,朕写有血字,说见她如见朕。天佑在后宫之内,不用向任何人施礼问安,你们都记住了。” 皇后偷偷瞅着天佑,见她身着宫装,梳着把字头,一脸静默的坐于金丝楠木椅上,不像她猜想的那般娇弱柔媚,反倒如同草原上英风飒飒的女儿郎。乌拉那拉氏觉得对方非狐媚之辈,方定了定心神,回应乾隆,说自己一定按圣意行事。 “嗯。”乾隆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听说,你们都给天佑送了礼,朕心甚慰。” 颖妃见机,吞下酸涩之意,故作歉疚的接口道:“皇上,只怕妾身的礼还未送到。” “送礼也不在一时半刻,有这份心就好。” 颖妃听皇上这么说,暗暗心急,一双秋水般晶莹的眸子,浮起泪滴。 皇后见状,不得不出言解释道:“皇上,颖妃先头是送过礼了。可是,半路被还珠格格拿去漱芳斋了。颖妃只能再送一份,怕就慢了一步,天佑格格还未收到。” “哦?是什么礼啊?被小燕子看中了?”乾隆奇道。 颖妃半低着脑袋,露出红霞般的脸颊,低声道:“是当年皇上赐妾身的白玉棋盘。” 乾隆眼角斜视着颖妃,抬眉道:“爱妃竟送出这么贵重的礼?” 颖妃故作腼腆道:“天佑格格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妾身自当送上厚礼。” 皇后虽傻,却也明白颖妃的用意,心头按下被其利用的怨怒,偷偷打量着天佑。 “天佑可会弈棋?”乾隆转头看向天佑,好声询问。 天佑淡淡微笑着点首。 乾隆见天佑回应,赶忙冲旁侧的吴书来道:“去漱芳斋,把白玉棋盘带来。既然,那棋盘是颖妃送天佑之物,小燕子怎能出手强夺?” 吴书来领命而去,乾隆则陪同天佑说笑,并吩咐皇后摆置家宴。晚间,让几个没封府的阿哥,和未出嫁的格格,来翊坤宫用膳。 颖妃暗自心惊于天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悄然朝乾隆展现风情,却不见乾隆有丝毫的回应。颖妃心恨天佑,可面上不敢显,仍是笑意盈盈的与天佑诉说谢意。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吴书来等人踉跄着回来翊坤宫,跪倒在乾隆脚尖前,回禀道:“还珠格格不愿交出棋盘,抱着棋盘在漱芳斋里飞窜。一不小心,棋盘跌落于地,碎成了三瓣。”吴书来说完,对身后的小太监使眼色。 小太监急忙递上破碎的白玉棋盘。 当即,颖妃啼哭,皇后气恼,乾隆拍案而起,还未出口命奴才提小燕子来问罪,翊坤宫宫门前已有太监喊道:“令妃娘娘求见,还珠格格求见。” 乾隆右臂一挥,喝道:“让她们进来。” 小燕子刚跨入门槛,乍见端坐于前的天佑,不禁冷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混帐东西!”乾隆瞪视着小燕子怒喝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天佑是朕的救命恩人,你作为朕的义女怎可对她无礼?” 小燕子噘着嘴唇道:“什么嘛!当初,她不救皇阿玛,我也会救你的。凭什么她就成了皇阿玛的救命恩人啊?她一来,皇阿玛就处处帮着她。皇阿玛,是不是她说了什么,你才不喜欢小燕子了?皇阿玛你知不知道,你病着的时候,她对小燕子多凶啊?你为什么还帮着她?” “住口!朕不想与你胡搅蛮缠。”乾隆指着小燕子,喝叱道:“你看看你,哪里像个格格的样子?把颖妃送给天佑的棋盘抢走,朕命吴书来去讨要,你竟敢抗旨!” 乾隆看着跟前翻着白眼的小燕子,呵斥道:“还不快给天佑和颖妃赔个不是。” “我有什么错?明明是那个奴才撞了我,她把棋盘赔给我的!凭什么要我把棋盘送给她啊?”小燕子窃喜,心道棋盘碎的好,让天佑什么也得不到。想着想着,又愤恨的瞪了天佑一眼。 乾隆目光掠过小燕子,看向门外的侍卫,高声道:“来人啊,把小燕子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侍卫进门逼向小燕子,小燕子飞快的游走于大厅之内,躲躲闪闪。然,小燕子毕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多时便被侍卫拿下,方欲提她出门,小燕子哭嚷道:“娘,爹不疼我了。娘,小燕子好想你啊……” “给朕堵住她的嘴!” 侍卫听令,撕下衣角塞入小燕子嘴里。没等侍卫提小燕子出门,静观其变的令妃赶忙上前恳求道:“皇上,格格虽有错,但她毕竟是女儿家,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皇上,请饶了小燕子这一次吧?让妾身替小燕子赔罪。” “令妃,你这是给小燕子求情吗?”乾隆觑视着令妃道。 令妃娇喘微微的浮起个俏丽的笑容,左手有意无意的贴着隆起的小腹,柔声道:“皇上,小燕子长在宫外,未免带了些百姓的习气。请皇上看在雨荷妹妹的份上,饶了小燕子吧。” 乾隆冷嘲道:“令妃,小燕子入宫多久了?快一年了吧?小燕子入宫之后,朕就把她托付与你。当初,是谁说的?要给朕一个仪态万千的格格?可如今呢?” “皇上,妾身有罪,请皇上责罚!”令妃神色一黯,忙搂着肚子跪下请罪。 “哼!”乾隆拂袖回身入座,也不看下跪的令妃,回视天佑缓了缓神色道:“天佑,既然白玉棋盘碎了,朕就送你个墨玉翡翠棋盘吧?” 皇后,令妃等人听了暗自心惊,这墨玉翡翠棋盘可是乾隆最喜爱的心头之物,没想到竟这么容易便出手送了天佑,可想而知天佑在他心中的份量。正在众妃忧郁之时,天佑挑眉道:“棋盘不过是小事。我想问皇上,这宫里是皇上说了算吗?” 好诛心的疑问。众人莫不瞠目结舌的看向天佑。容嬷嬷好容易才把险些出口的‘大胆’二字吞入腹中。 皇后不愉道:“不知天佑格格此言何意?” 乾隆瞥了皇后一眼,示意她闭嘴。随后,转朝天佑笑道:“宫里自然是朕说了算。别说宫里,就是这大清天下,也是朕说了算。” “既然如此。”天佑冷冷的望着眼前提着小燕子的侍卫,扬眉道:“他们为何还不把人带下去?难道,他们听不明白皇上的话吗?还是说,某人的话,比皇上还有威信?” 乾隆等人闻言,心头俱是一震。令妃更是低下脑袋,心跳加剧,额角泛出密集的冷汗。乾隆遽然起身,朝侍卫喝道:“今日起,朕吩咐的命令,谁若是稍有犹豫,轻则撤职,重则流放。你们听明白了吗?” “是,皇上!奴才遵命!”侍卫惊惶道。 “明白了还不把她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侍卫们慌忙提着小燕子出门,到院外行刑。皇后瞧着跪在厅中摇晃的令妃,怕她的肚子有个好歹,事后皇上怪在自己头上,赶忙提醒乾隆道:“皇上,令妃是有错,但请皇上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让她起身吧?” 乾隆垂目俯视着娇弱纤柔的令妃,挥手道:“朕看在皇后为你说情的份上,饶你这次。朕也看明白了,小燕子如今就听你的话。今日,朕罚了她,之后你就给朕好好教养,别再让朕听到不逊之言。” “是,妾身一定不负皇上所托。”令妃在腊月的搀扶下摇摆着起身,还悄悄给了皇上一个虚弱的微笑。 乾隆仿佛未见令妃眼神中的缠绵,厉声道:“令妃,你怀了身孕,又要照顾小燕子,如何掌管后宫?回去之后,就把凤印交还皇后,好好在延喜宫养胎吧。” 令妃的身子猛然晃了晃,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于地,幸亏腊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令妃的身子,才没酿成惨祸。令妃气急败坏,心田的愤恨无法言语。她在宫内眼线众多,刚得知小燕子触怒了皇上,想带她来求情,显出自己的贤良,又调和了乾隆与小燕子的父女之情,让皇上记得自己的好处。 谁知,不仅事与愿违,还弄丢了凤印,真真是后悔莫及啊!令妃喘着粗气,眼角偷偷瞥向天佑。她初见天佑之时,觉得对方贵气逼人,但那冷峻的气质,显然不是乾隆所爱。令妃放下了心,自然低估了天佑。 令妃没想到乾隆会事事迁就天佑,并为了天佑责打小燕子。而天佑之后说的那番话,恰逢天时地利,心机不可谓不深。令妃后悔怕宫中传出流言,而没有单独召见福尔康,使得此刻被打得措手不及。 “小林子,你送令妃回延喜宫,把凤印取来。” “是,奴才遵旨。”小林子跨步上前,摆手做了个请姿。令妃回眸,深深看了乾隆一眼,眼底充满了思慕与哀伤。随即,令妃低头擦拭着泪水,娇滴滴的施礼退去。 然,乾隆并未把令妃的挑逗看在眼里,反而回身陪着天佑说话。此时,无论是皇后、还是颖妃,或是归途中的令妃,都忍不住猜想道,皇上,真的只把天佑看成格格,而不是宠妃吗?若皇上力排众议,让天佑入宫,那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吕雉冷嘲道:“你以为刘邦还能救你吗?他可是自身难保!” 刘邦指着吕雉骂道:“妒妇,毒妇!你杀夫立子,天地难容!” “你宠妾灭妻,才是天地难容呢!一个流氓靠着我起的家,做了皇帝,居然还敢忘了我的恩情!我就让你看看,你愚蠢的代价!”吕雉横了众人一眼道:“站着干什么,拉下去毁尸灭迹!” 蒙面人生怕刘邦和戚夫人再说一通感言,立马上前拉开两人,怕众多看官吓着,只能拉下去处理。 吕雉让刘盈去盯着,看着刘邦一点点咽气,看着戚夫人一点点变成人彘。吕雉一直怕刘盈和历史上一样,弱不禁风,所以每天都打压和教训。看着刘盈这些年来的表现,吕雉觉得还是可圈可点的。 84乾隆的再接再厉 天家无私事,乾隆一朝令下,圣旨悬挂于午门口。其后,同去南巡的傅恒、额敏、福伦、纪晓岚等人府门前,俱是门庭若市。大臣们纷纷上门,欲旁敲侧击着询问皇上恩人的来历,傅恒几人哪敢在乾隆眼底下泄密?只得一个个称病闭门谢客。 且不说,朝中大臣是怎么想的。京城内的百姓,和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都笑眯眯的,奔走相告着。众人脸上挂着欣喜的微笑,连去年皇上带义女还珠格格祭天,也未有这般的喜悦之色。 京城内俱是豪门权贵,多多少少知道些后宫的阴私。何况,还珠格格的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只要其中一张嘴传扬开来,哪里还瞒得住百姓?这么一来,百姓都明白,还珠格格之所以成了皇上的义女,是因为她是皇上的骨肉。当然,这消息未知真假,也没人敢在明面上提起,但说的人多了,难免使人信以为真。 众人心道,还珠格格虽成了皇家的公主,但在这流言之下,仍避免不了她是私生女的丑闻。自然而然,少了亲近之意,把她的地位也看低了。 然此次,却是他们汉人救了皇上,据圣旨上说,皇上为表感激之情,免去了大清三年的税赋。三年的税赋啊!这是多大的恩宠啊?不仅是对救皇上的恩人,这是皇上在感激天下的汉人,在答谢天下的汉人啊! 百姓心里有一柄秤,想着还珠格格入宫一年,皇上未有任何施恩与民的旨意。而如今救了皇上的汉女,却凭救驾之恩,让皇上撒布恩泽于天下。两者相较,众人自然把心都偏向了后者。 听街坊传闻,那汉女两度涉险,不顾自身安危,救下皇上的性命,却使得自己危在旦夕。皇上把人带回紫禁城,就是为了让宫里的太医救治她。据闻,皇上要下旨赏赐汉女,可那汉女推却了皇上的恩典,反而开口求皇上恩赐于天下百姓。如此,才有了而今这道,让百姓们欣喜若狂的圣旨。 百姓们赞扬汉女的同时,也暗骂起刺杀乾隆的反贼。 卫道之士心中一直记得满人南下时,屠杀过多少的汉人。但是,如今距满人铁骑南下已有百年之久,动荡早已平复,当初亲眼见过屠戮惨案的汉人,也已经入了坟地。他们的子孙后辈,未必遗忘了当日的血案,但如今时政平和,百姓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他们要的是眼前的太平日子,而不是为了报仇,再掀起天下的动荡,让儿孙们受罪。 反清复明的豪侠们,想要凭一腔热血,杀尽满洲鞑子。先不论此事成与不成,单说杀了满人权贵,杀了乾隆,难道刺杀成功后,朝廷不会迁怒于汉人,不会把恨意发泄在百姓头上吗? 百姓们大多大字不识一个,虽也不满满人统治天下,可也不理解反清复明的意义。在他们看来,保住自己的平稳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大侠们嘴里说着反清复明,却对百姓没有助益,那么谁原意为了无益之事,把全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呢? 百姓们骂乱党,是骂那些罔顾汉人性命,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弃汉人于不顾之人。毕竟,老百姓谁原意放着舒心日子不过,再闹个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怕只怕最后复国无望,反而引得满人对汉人隔阂日深,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当顺天府内正闹腾之际,紫禁城内亦是热闹非凡。小燕子挨打,令妃被乾隆怪罪,并收回凤印,后宫嫔妃们各自从眼线处得知,尽皆幸灾乐祸的嘲讽。而当她们得知,乾隆会训斥令妃、小燕子,实为讨好他的救命恩人天佑格格时,心头又不禁暗暗泛酸,沉思起来。 令妃回了延喜宫,亦不敢在风口上召见福尔康,但她顺风顺水了那么多年,哪里还受得了今日的闲气?待小林子取走凤印,令妃把延喜宫内的摆设尽数扫落于地,砸的她额冒热汗,才稍稍消了一丝怒意。 不料,令妃刚欲命人打水沐浴,却有太监前来传口谕,要带和静、和恪去翊坤宫,说是晚间翊坤宫内要举行家宴。 后宫摆家宴,竟不请她,难道她不是皇上的女人吗?那为什么要抱走她的和静、和恪?令妃好容易压下的怒气,顿时又喧嚣而起。但她姣好的脸蛋上,仍是笑眯眯的,并挥手让腊月、嬷嬷带着格格们跟着太监出了延喜宫。 待众人走后,令妃瞬间卸下了笑容,脸面阴沉的可怕,双眸死盯着翊坤宫的方向,射出毒辣的光芒。 且不说,后宫妃子是怎生的幽怨,单提翊坤宫内热闹非凡,皇子皇女们陆续前来,乾隆命他们一一向天佑行礼。皇后方要说于理不合,却被容嬷嬷暗暗拉住。 容嬷嬷知道皇后也是女人,也会嫉妒,当她看到天佑这番深得恩宠的样子,自然就更为挑剔了。可是,嬷嬷思量着这两日来,皇上对皇后的转变,觉得皇后不该在此时,在众多小辈面前,搁了皇上的面子。 虽说天佑一无品,二无级,受不得皇子皇女的礼。但她们不能忘了,天佑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啊?不提皇家权势,天佑救了皇上,就是救了阿哥格格们的阿玛,皇子皇女们行礼以示谢意,便是为尽孝道,如何使不得? 何况,皇上此刻正喜欢天佑,皇后冲撞于他,两人起了口角,岂不是便宜了旁人?把皇上生生推出了翊坤宫吗?想到此处,容嬷嬷凑向乌拉那拉氏耳边,悄声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等散了家宴再说吧。” 皇后听容嬷嬷这么一说,突然记起目下的情形,这可是首次在翊坤宫举行家宴啊。先不论皇上的目的何在,可后宫那么大,皇上却选了翊坤宫,明显是给她长脸。她怎么能反手打落皇上的兴致,搅了众人的喜气呢? 皇后忆起昨日皇上对自己说的话,想想方才的鲁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没有容嬷嬷的提醒,她怕是又说出了忠言逆耳了。那么,皇上该对她失望了吧?好容易,千盼万盼皇上有些回心转意,她却在皇上的恩人面前、当着众多小辈的面,狠狠的扫了皇上的颜面。 开口的下场会如何?恐怕,皇上再也不会来翊坤宫了吧?因为他不愿再见到自己。而今后,皇上想必更不待见永璂了吧?因为,永璂是她的儿子。乌拉那拉氏低着头,心中蹿过阵阵后怕。不想,皇后思索间,感觉身后的容嬷嬷拉了拉她的衣角。 乌拉那拉氏骤然清醒,抬头看向前方。不料,众人也正瞧着她,而她的宝贝儿子永璂,更是用湿漉漉的眼神瞅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不明所以。倒是乾隆出声,为她解惑道:“永璂想和温温玩耍。”又怕你训斥。当然,乾隆自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温温?皇后不解的看着乾隆。 “汪汪。”温温在天佑的怀里叫了两声,蹭蹭天佑的掌心,狠命的摇着尾巴。看得一众小阿哥、小格格眼馋极了,恨不得把温温揉进自己的怀里。 原来是条狗啊!皇后这才想起乾隆带天佑来翊坤宫时,天佑身后的宫女似乎是抱着一条雪白的小狗。皇后在永璂渴望的注视下,怎么也说不出玩物丧志的话。 乌拉那拉氏心道,她这些年来,每日逼着永璂念书,一心想让乾隆对永璂另眼相看。可如今,永璂不仅没什么寸进,反而胆小怯懦了。或许,真是她这个额娘的不是。皇后心底叹了口气,缓缓点首冲永璂笑道:“好声询问天佑格格,她同意了,你才能玩。” 永璂小脸霎那间扬起心喜的光芒,他回头怔怔的盯着天佑,害羞的看着她怀中的温温。小十一永瑆、七岁的和静、五岁的和恪更是在永璂身后,不停的给他助威。 天佑也没为难永璂等人,她拍了拍温温的屁股,摸了摸它的脑袋,放温温下地。温温顿时撒开腿儿,在天佑腿边绕圈圈,不停的竖起身子,用前爪拍着天佑的膝盖。温温湿润的大眼睛,愣愣的仰望着天佑,小脑袋蹭啊蹭啊磨着天佑的裤腿。 童心未泯的和嘉笑看着温温道:“好一只忠心的小狗啊。” 那是,也不看看它是谁的狗!站于天佑身后的春、秋得意的看着撒娇的温温。 天佑探身弯腰,抚摸着温温的毛皮,微微一笑道:“去,跟他们玩去吧。” 温温舔了舔天佑的掌心,‘汪汪’叫了两声才转过小身子,抬步跑至永璂等人面前,歪着小脑袋,甩着短尾巴,傻乎乎的盯着他们。 乌拉那拉氏等人沉浸于天佑的微笑之中,仿佛看见一朵冰山雪莲,迎着朝阳乍然绽放。那冰封内带着温暖、淡漠里藏着柔软、高傲中透出平和的笑容,不仅使得在场的女人自惭形秽,更让男子心驰神往。 乾隆目光闪了闪,回神笑道:“温温真是有灵性啊!” 众人闻言,尽觉失态,赶忙在一旁附和。 “是啊,儿臣也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小狗。” “咱宫里的狗可比不上呐!” “瞧,它那胖乎乎的小身板,多可爱啊!” …… 在众人一致的夸赞声中,永璂、永瑆几人追着温温,跑去门外的园子里闹腾。而大厅之中,原本有些局促的众人,也因为谈论温温的话头,慢慢活跃起气氛来。 乾隆笑看着从宫外赶来的永璋,柔声道:“永璋啊。今日,朕本是不打算把你接进宫的。毕竟,你的身子还虚,经不起折腾。不过,难得的家宴,怎么能少了你?朕还是命人把你叫来了。永璋不会怪皇阿玛不体恤人吧?” “皇阿玛,您这么说,真叫儿臣无地自容了。”永璋赶忙接口道。 “行了,朕是你皇阿玛,何必这么多礼?”乾隆环视着端坐于前的阿哥们,笑问:“叫你们来,不仅为了家宴。也问问你们喜欢做什么,改日,朕就把你们安插到六部去。你们也到了年纪了,该好好为朕分忧了。” “皇阿玛!” 永璋、永珹、永瑢、永璇彼此对望了一眼,眸子里飘出惊喜的光芒。他们这些年,一直被永琪压着,以为此身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没想到,皇阿玛记起他们,并和蔼的询问他们的意向。永璋等人如何能不激动? 乾隆观察着众人的神色,见永珹四人眼底惊疑不定,豪迈的挥手道:“朕一言九鼎,更是你们的皇阿玛,难道还骗你们不成?说吧,想去哪一部?永璋,你最大,你先说。” 永璋感受着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呐呐不敢言。又怕乾隆怪罪,急得冒出冷汗。永瑢见状,忙欲为哥哥解围。 不料,乾隆不以为意的摆手道:“既然,你不敢说,那朕替你安排吧。你身子弱,太医说要好好养上几年,就先去礼部吧。那里比较清闲,你去积累些经验,等身子好了,再同朕细说。” 永璋脸上浮起红润之色,心喜的望着乾隆,忽然起身叩首道:“谢皇阿玛恩典。” 乾隆忙唤奴才扶起永璋,轻责道:“你身子不好,何必行这些虚礼?” 永璋心下激动,也不回言,只是傻傻的看着乾隆,腼腆的微笑。 乾隆摇了摇头,暗怪前任余威太盛,吓得阿哥们都不敢亲近自己。他只得再接再励,转向永珹打趣道:“你身子不错,总不会也要皇阿玛给你挑吧?” 永珹俯首道:“儿臣想到工部去,为百姓做些实事。儿臣想,今次皇阿玛遇险,是因为汉人都不知道皇阿玛的好。儿臣想把皇阿玛的恩旨,撒布给天下百姓知道。” 乾隆上下打量了永珹两眼,颔首道:“你这个志向不错,是个孝顺孩子,朕准奏了。” 永瑢见永珹得了乾隆的夸奖,不甘落于其后道:“儿臣想去……” 乌拉那拉氏看着眼前的父慈子孝,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儿子永璂还小,只能去尚书房攻读,等去六部历练,还要好多年。到那时候,永璋等人只怕已经积起不少人脉了。但,这事却不是她能插手的。而且,永珹他们中了皇上的意,总比让令妃一派的五阿哥永琪得宠的好。 待乾隆安排好永璋四人的差事,园子里玩累的小阿哥、小格格们也跟着温温回了大厅。温温跑至春丫头跟前,抬腿。春丫头取出帕子,蹲□,替温温擦了擦脚掌。等擦尽尘土之后,温温撒欢的一蹦,跳入天佑怀里。 和嘉见了,羡慕道:“这温温,真是有灵气啊!” “可不是么,多听话啊!本宫瞧着,连老佛爷的雪球都比不上它。”乌拉那拉氏瞧着儿子玩的兴高采烈的样子,难得夸了一句。 乾隆听了皇后的话,冲她笑了笑。乌拉那拉氏感受着乾隆眼中的赞赏,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皇上对天佑的在意,竟连自己夸了她的狗,皇上也高兴。喜的是,皇上果然爱她的温柔大度。不由得,乌拉那拉氏更端正了自己的心态。 乾隆投桃报李的招呼永璂、永瑆上前,问了他们的功课,又好好褒奖了一番,并殷切的叮嘱了几句。末了,还特意询问他们的喜好,语意中流露出,要按他们的心思为其找师傅的打算。 “小十一喜欢作画?”乾隆瞧着与温温玩闹过后,放开手脚的永瑆,笑问。 “回皇阿玛,是的,永瑆喜欢作画。”永瑆点头。 “那好,皇阿玛为你单独请几位师傅,专教你作画。”乾隆摸了摸永瑆的脑袋,笑道:“等老佛爷寿辰之时,你可要好好为老佛爷作一副画啊!” “是,永瑆一定好好画。” “嗯。”乾隆转目看向永璂,问道:“永璂,你十一哥喜欢作画。你呢?你喜欢什么?” “儿臣……” “皇上,这么一来,会不会让他们转了心念?不把功课放心上了?”不待永璂开口,乌拉那拉氏忍不住插嘴,担忧道。 乾隆挥了挥手,不认同道:“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其实早该如此行事。小孩子么,自该向长处用功。读书,不过要他们懂事理,并非要他们成文豪大儒。就算今后永瑆不喜欢朝政之事,也能在礼部挂名,做一代画家,扬我爱新觉罗的威风。昔日,纳兰容若不就以词传扬名天下吗?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如何不能?” 乾隆望着众阿哥,正色道:“皇阿玛并不逼你们成为将才,或有治国之能。你们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只要有一技之长,好好发扬光大,也不灭我爱新觉罗之风。你们都明白了?” “是,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永璋带头跪下,阿哥们尽数叩头道。 “嗯,起磕吧。”乾隆抬手,唤过永璂再度追问。永璂表示自己喜欢骑马射箭。乾隆便承诺,为他找一个好的巴图鲁,来教他骑射。 皇后见永璂不爱史书,却喜舞刀弄枪时,心中难免遗憾。但转而一想,小孩子总爱打打闹闹的。而且,比之永瑆爱作画,永璂的选择却是好多了。为此,乌拉那拉氏也就不说些逆耳的忠言了。 乾隆安抚了阿哥,又开始过问格格们的起居。直到酉时二刻,奴才禀报说,已经摆好了宴席。皇上才起身,招呼天佑,带上众人走入偏厅。 乾隆先请天佑入席,才带头入座,并招手让众人一起坐下。皇后提醒道:“皇上,五阿哥还未到。” “不管他了。难道要我们等他一个?”乾隆皱眉道。 众人都不愿让乾隆发怒,破坏今日的欢快气氛,赶忙一个个落座。席上,也不再是闷气沉沉,乾隆为儿女、皇后夹菜,众人一一回敬,吃得很是欢喜。乾隆更让宫女取了瓷蛊,命吴书来夹了些清淡的小菜和肉末,拌饭给温温吃。 温温被安置在软塌上,摇着尾巴吃食,还喝着清汤,一副很是悠闲自得的模样。好是叫人赞扬了一番,夸它懂事听话,不吵闹。小阿哥们吃了半碗饭,喝了几勺汤,又奔向温温,和它玩耍。 而乾隆等人用罢晚膳,又围坐着说了一通体己话,才散了席,命太监好生送众人回去。皇后本是要留下天佑,说她住养心殿不合规矩,会受人诟病。谁知,乾隆已命人收拾了慈宁宫的偏殿,把天佑送入慈宁宫去了。皇后想了想,便也就按下不提。 乾隆刚酝酿了一番情绪,想突破不翻绿头牌的窘迫之状。谁知,他刚要扶着皇后转向内殿,屋外传来太监通报说,回了延喜宫的和静格格,突然上吐下泻,令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乾隆想起天佑的话,让他不要把自己的好恶表露太过,要慢慢来,才不让人起疑。乾隆只得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她早些歇息,便跨出翊坤宫往延喜宫去了。乌拉那拉氏目送着乾隆的背影,眼底一片惆怅,容嬷嬷赶忙上前宽慰。 不提容嬷嬷是怎生安慰皇后的,只说和静、和恪吃了晚膳回到延喜宫。腊月回禀了翊坤宫内的见闻,令妃气得扯碎了手中的绸缎帕子。令妃心恨自己没有儿子,接不住乾隆投下的果子,她气了半晌,喝问:“五阿哥呢?他分到哪一部去了?” 腊月吞了口唾沫,低声道:“五阿哥没有去家宴。” “什么?五阿哥没有赴宴?他去哪儿了?难道,皇上没传他吗?”令妃惊怒道。 腊月摇头道:“皇上命人传了五阿哥的,但五阿哥直到酉时还未至,皇上发怒说不等五阿哥了。” 这个扶不上台面的东西!令妃恨道,若不是自己没有儿子,她怎么会讨好这个不中用的?令妃想起午时,小燕子被打,她让人去景阳宫请五阿哥,但却未有他的踪影。令妃猜不透永琪的行踪,想着他连日来的可疑之处,恨不得立时招来福尔康,问个分明。 令妃眼见自己失宠,如今又被夺了凤印,觉得再不出手便会失了皇上的宠幸。她唤过红梅,悄声吩咐了几句。红梅听了命令,惊疑不定的出了房门,往和静格格房中送了一碗消食的甜汤。不久,和静便闹起肚子。 令妃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乾隆,她托着腹部,袅袅的行了个宫礼。乾隆扶她坐下,自行走入和静房中,追问和静的病情。太医表示格格是吃多了,不碍事。 乾隆命太医守在和静身边,直到病情稳定了,再回太医院。令妃借机,显出虚弱之势。果然,乾隆见了不忍心,搀着她回了寝房。令妃待众人退出后,拉着乾隆衣袖,梨花带雨的哭泣道:“皇上,是妾身不好,没有照看好小格格。” “此事不怪你,是朕没照管好和静,让她多吃了几口。”乾隆拍了拍令妃的肩,慰抚道:“放心,和静没事的。” “皇上。”令妃闻言俯身向前,羞答答的抱紧皇上的腰身,柔声道:“皇上好久不来看妾身,妾身以为皇上不管妾身了。” 乾隆沉吟稍息,叹了口气道:“你如今身怀有孕,不要胡思乱想。” 令妃眼神转了几转,软着嗓音娇滴滴道:“皇上,妾身怀孕之后,总觉得寂寞。想请表姐来宫里作陪,不想,皇后娘娘前些日子下旨,说只有初一、十五,才能让有品级的女眷入内。此事,不知皇上知不知晓?当日,凤印还在妾身这儿,妾身怕皇后娘娘忘了盖章……” 令妃本是想给皇后悄悄上个眼药,没料到自己说着说着,皇上的脸色便越来越阴冷。 令妃吓得住了口,乾隆却不顾令妃的惊愕,甩开她缠于腰间的手臂。厉眼瞪视着令妃,沉声道:“你又知不知道,朕此次南下,两次遭遇乱党,其中有不少妇人、婆子。若宫外女眷能随意入宫,被乱党钻了漏子怎么办?难道,朕的性命和安危,还及不上你的寂寞?” “不,不!”令妃闻言,恨不得自扇两个巴掌。她红着眼,慌乱的摇首道:“妾身无知,请皇上责罚奴婢,不要气坏了身子。” “哼!”乾隆愤然道:“那道圣旨是朕让皇后下的,盖的是玉玺。是朕命皇后下的旨意。毕竟,朕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能下这道圣旨?不是让人说朕贪生怕死吗?何况,这是后宫之事,朕如何插手?” “是,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思量不周,请皇上饶过妾身这次吧。哎呀,妾身,妾身的肚子好疼……”令妃忽然摸着自己的腹部,拧起柳眉,涣然欲泣的望着乾隆。 乾隆按下心头的不满,高声道:“请太医过来。” 不过片刻,太医提着药箱入内,按住床帐内伸出的手腕,切起脉搏。 “怎么样?”乾隆急道。他虽不喜令妃的心机,却也不想害她腹中的子嗣。孩子不是他的,反而更让他在意,怕天佑误会。 太医切过脉,回身禀报。“皇上,娘娘只是心绪翻腾,动了胎气。只要好好歇着,就不会有大碍。容臣下去,开个平心静气的药方。” “好,你下去吧。”乾隆挥退了太医,命宫女掀起床幔,俯视着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令妃道:“你给朕记住了,你肚子里的,不是你一人的孩子,而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是这大清天下的皇子。你若是真不在意他,等他出生后,朕便把他过继给别宫的妃子。” “不,皇上,妾身没有这个意思。”令妃急得冷汗淋漓,哪里还顾得上装娇弱。 乾隆冷淡的瞥了令妃一眼道:“没这个意思就好。那么,告诉朕,你会好好保重身子,不会在病倒了吧?” 这么一来,她岂非不能装病,没有借口再让皇上来延喜宫了?自从她有了身孕后,已经撤了绿头牌。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可是,比之生出的儿子送给别宫抚养,令妃也只能忍下一时之气了。令妃想了想,觉得还能在永琪、小燕子、紫薇身上作文章,只得咬着下唇,颔首道:“妾身一定为小阿哥保重身子,不让皇上操心。” “你记得今天的话就好!”说罢,乾隆甩着衣袖快步而出,徒留令妃一人在卧房内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众人都走了,吕雉走上前和四四、十三叙旧。 四四抱着小十三,微笑道:“二哥,好久不见,还是你穿的最好啊。” “好什么?”太子抱怨道:“我一穿过去就正巧被项羽给捉了,眼看要杀头,要不是我机灵,早就死了。这个刘邦算便宜他了,那个项羽也不是好东西,已经被我逼死在乌江边了。” “汪汪。”小十三大叫。 “你还是这么喜欢狗啊!”太子对四四没有多大反感,毕竟,四四上位的时候,他已经被囚禁了。而且,他也不是因为四四被贬的,账自然算不到四四头上。 “这是小十三啊。” 太子闻言,愣了愣,伸手摸摸小十三的额头。小十三很受用。这是兄弟见面一来,第一次四哥以外的人摸他。 85太后驾到 “什么?她一直跟着你们?”令妃盯着福尔康疑问,双眸内闪着狡黠的目光。 福尔康点头道:“是,那天佑一次次在我们身边出现。臣怀疑,她就是乱党。” “喔!你真这么想?”令妃惊喜的抬起下巴,眼瞳生辉道:“那你阿玛呢?傅恒他们怎么说?” 福尔康沉下脸,摇头道:“臣是这么想的,这天佑出现的太巧合了。而且,跟了我们这么长的路,又千方百计的接近皇上,必有所图。阿玛他们心里也是怀疑的,只是,皇上给天佑写了血书,上面写‘救驾之恩,似同再造,见此血字,如朕亲临’。那天佑有了这份依仗,臣下有些话不敢说啊!” “什么?这血字比皇上贴身的玉佩还贵重呐!皇上居然写给了她?”令妃自言自语的说道,而她手中的帕子,早已撕成了碎布条儿。 “可不是么?臣也不明白。娘娘如此高贵,天佑怎么比得上您?可皇上却……”福尔康怕令妃伤心,赶忙住口,忿忿不平的转移话头道:“而且,这天佑对小燕子、五阿哥他们很不满呐。总是在皇上耳边说他们的坏话,若不然,皇上怎么会打五阿哥?还让他和小燕子禁足?” 令妃惊愕的凝起眉峰道:“皇上打了五阿哥?还禁他的足?” “是啊!皇上用茶杯砸了五阿哥的头。” 五阿哥被皇上打了?难道说,五阿哥失宠了?令妃缓缓摇首,不顾心头的冲击,咬着下唇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 福尔康立即把乾隆遇刺的经过,一一叙述与令妃知晓。令妃听罢,总算明白皇上为什么生五阿哥的气。分明是五阿哥不顾亲父的伤势,为了小燕子在门口吵吵嚷嚷的,不让皇上静养。皇上是谁?那可是一国之君啊!他在气头上,什么事做不出来? 令妃觉得若自己是皇上,也不会对五阿哥手下留情。不过,听福尔康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偏着五阿哥,又对皇上打了他和紫薇的事,很是不忿。令妃在心中冷笑,她就是喜欢这般私欲极盛的人,才好利用对方的贪婪,掌控于手心之中。 “尔康,你说那天佑自称过朕,还要你和五阿哥下跪行礼?”令妃听了福尔康的话,嘴角浮起微笑,一个念头慢慢在脑中成型。 “不仅如此。”福尔康颔首道:“臣和紫薇不愿向她行礼,她就命人打我们三十大板。” 令妃心道,紫薇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啊!到时候,让皇上弄清了紫薇的身世,当初这三十大板,皇上会不心疼吗?她可是很了解皇上对夏雨荷的愧疚的。令妃更高兴的是,紫薇性子软绵,可这顿板子打掉了紫薇与天佑和解的可能。如此一来,只要她再说些什么,紫薇自然会成为为自己出头的好棋子。 令妃眯着眼眸,勾起唇瓣道:“尔康,这天佑来历不明,本宫与你的看法一致,觉得皇上遇刺,与她脱不了干系。况且,何人得了皇恩便会如此嚣张?竟还自称为朕。依本宫之见,她或许就是乱党之首,所以行事才会如此大逆不道!她救下皇上,恐怕就是为了进这紫禁城,想来个一网打尽。” 福尔康呆愣的看了令妃半晌,忽然醒过神狂喜道:“令妃娘娘,您不愧是一宫之首,想得比臣可深多了。娘娘,不如把这事悄悄透露给皇上知晓,才好让皇上疏远她。” 令妃暗骂福尔康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但脸上仍笑着说道:“尔康,这不过是你我的猜测。即便是真的,可没有真凭实据,皇上能信吗?或许,天佑还会倒打一耙,说本宫陷害她。” “那……娘娘的意思是?” 令妃招过福尔康,福尔康赶忙上前俯首贴耳。令妃昂首,在他耳畔轻轻细述了片刻。 “是……是……”福尔康边听着令妃的计谋,边点首答应着。 令妃说罢,看着福尔康默默思索的样子,刚要再吩咐什么。门口传来小扣子急促的通报声,“娘娘,老佛爷回京了。此时已至乾清门,皇上吩咐后宫娘娘前去迎接。” “小扣子,你进来。” 待小扣子入内,令妃喝问:“老佛爷不是该在五台山吗?怎么回京了?而且,老佛爷回来,为何之前没一点消息?” 小扣子摇头道:“奴才不知。不过,老佛爷已经到乾清门了,皇后也去迎驾了。” 令妃挥手命小扣子退下,她眼珠子一转,觉得此时老佛爷回转,真是天赐良机。令妃冲福尔康叮嘱道:“尔康,我吩咐你的事,你立刻去办。” 福尔康瞅向令妃,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事情该细密筹划,从长计议才好。 令妃冷笑道:“尔康,你要知道,老佛爷是最疼皇上的。她不会容许皇上身边有任何可疑的人物。” 福尔康的眼神对上令妃的视线,随即心领神会的拱手道:“臣明白了,请娘娘放心,臣定会办妥此事。” “嗯,你去吧。”令妃目送着福尔康的背影,心底浮起对福伦的不满。令妃深知福伦夫人、福家兄弟心都向着自己,天佑的事,只要福伦夫人知晓,当日就早该告诉红梅,让自己有个准备了。 可是,福伦夫人却什么都没说,显然,福伦没有把天佑的事告知妻子。福伦或许是在南巡途中,看出了皇上对天佑的在意,怕得罪皇上的新宠,干脆甩手两不相帮,想在旁侧看她们鹬蚌相争。令妃起身抚了抚衣衫,冷嘲着想,等她来日重得圣宠,她一定会让福伦后悔莫及。 乾清宫门前,一顶华丽的小轿逐渐靠近,皇上带领嫔妃们迎上。轿子稳稳停下,一旁的太监上前掀开轿门前的遮风帘,扶着太后跨出小轿。 众人跪下请安,三呼千岁。 太后昂着脑袋,笑看着迎接她的乾隆和嫔妃们,缓缓抬手命众人平身。当乾隆走近时,太后疾步而上,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凝视着乾隆咽喉上的疤痕心痛不已。片刻后方颦眉道:“皇上,你清减了。” 乾隆眼底闪过心虚之色,随即朗笑道:“皇额娘倒是年青了不少。看来这五台山,倒真是好去处。” “可不是吗?”皇后凑趣道:“依臣妾看,老佛爷不仅年青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清脆了不少。可见,皇额娘身边伺候的,都是会调养人的。” 太后见皇后与自己谈笑,倒是吃惊非小。她一直觉得皇后严厉,口舌又迟钝,放在皇上身边很是放心。怎料,如今回来这么一看,皇后竟是和气了不少,说话也有了技巧,不再那么刺耳了。太后有些欣慰,更多的是狐疑。 太后方欲问什么,不想,乾隆反倒抢在她前头发问:“皇额娘,你怎么突然回京了?” “怎么?皇上不欢迎哀家?”太后挑眉道。 “儿臣怎敢有如此诛心之念?只是,皇额娘今日回京,却都无人告知儿臣。使得儿臣没有去迎接皇额娘,岂非不孝至极?”乾隆试探道。 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道:“还不是因为乱党。哀家听说你遇刺,怎么还有心思在五台山礼佛?哀家想尽快回京城,仪仗随从走的又慢,归途中路过城镇,还有官员朝拜。哀家只能命晴儿寻了马车,偷偷出了山门,轻骑从简一路北上返京。” 晴儿从旁侧靠近,扶着太后的臂膀,补充道:“我们一行人少,太后怕不安全,路过乡镇也不敢随意捎口信给皇上。” “原来如此。”乾隆冲晴儿点了点头,又转朝太后轻声责怪道:“皇额娘,你这么做,若有个万一,要儿臣怎么安心呐?” “好了,这不是没事吗?”太后喜洋洋的瞅着乾隆,可细细端详,总觉得乾隆与往日有些不同。太后心里嘀咕着,却由得乾隆搀扶着她步入宫门,往慈宁宫而去。 众多嫔妃跟于太后、皇上身后,直送到慈宁宫外,才被皇上打发了。令妃踌躇的望着太后,想跟着入内,却知道目下不是时机。但她鹤立鸡群的举止,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太后看了眼令妃故意高高挺起的肚子,淡淡一笑道:“原来令妃有身孕了,怎么没有写书信告知哀家?” 令妃福了福身,甜甜笑道:“妾身是怕惊扰了老佛爷的清修。” “这是喜事,怎么能说惊扰呢?快别站着了,回宫歇息去吧。”老佛爷不认同的横了令妃一眼,又询问道:“对了,哀家看你面有难色,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令妃深知皇上在太后身边,自己说不上什么话,反而会惹来皇上的埋怨。然,令妃不愧是从包衣,爬上妃位的女人,立刻想了个由头,笑着解释道:“臣妾这几日脾胃虚弱,吃不下饭食。臣妾听人夸赞说晴格格能干,常替老佛爷准备膳食,臣妾想同晴格格讨教。” “晴儿不敢当。”晴儿急忙退了一步道。 太后听令妃夸奖自己身边的得力人儿,自是欢喜,心中对令妃的不满倒是去了少许。又看在她怀了龙子的份上,便命晴儿送令妃回延喜宫。 令妃赶忙谢恩,心里想着如何与晴儿周旋,问出太后这一年里在五台山的行止。晴儿与令妃退下,乾隆则扶着太后进了慈宁宫偏殿。太后挥推左右,只留下两个心腹嬷嬷,之后方沉下脸色道:“听说皇上收了义女,带她去祭天,还赐了封号?” 乾隆尴尬的笑了笑,递上茶水道:“皇额娘不要生气。这小燕子是朕十八年前去济南时留下的,她娘叫夏雨荷。朕离开后,雨荷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如今,人死灯灭,朕对不起雨荷,想好好补偿小燕子。” 太后狠狠白了乾隆一眼,推开瓷杯道:“这事就算了,幸亏皇上还清醒,认下的是义女。哀家也就不说什么了。改天,皇上把她带来给哀家过目,若是过得去,哀家给她指个好额驸,也算皇上对得起她娘了。” 乾隆听着太后的讥嘲,急忙出言安抚。太后待乾隆赔过不是,再度开口道:“不提还珠格格了。哀家问皇上,你怎么能把一个汉女接进宫来,还让她住在养心殿。这不是乱了祖宗家法么?” “皇额娘,天佑是朕的救命恩人。”乾隆苦着脸道。 太后无视乾隆的苦涩,哼声道:“哀家不管是不是她救了你,她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怎么能带进后宫?而且,还住在皇上的寝房?难道,皇上是想收了她?” 乾隆神色一窒。 太后冷眼瞧着乾隆的沉默,拍桌道:“只要哀家活着,哀家就不会同意你娶汉女!你平日宠着汉旗军的奴才也就罢了,可连一个不在旗的女人都想弄进宫来,你把这后宫当成什么了?皇上这么做,你的皇阿玛泉下有知,能瞑目吗?” “皇额娘,天佑她……” “皇上不用为她说好话,哀家不想听。”太后撇过脸道:“今天晚上,趁人不注意时,从角门送她出宫吧。她救了你,就送她百两黄金,也就是了。” 乾隆起身,俯视着太后道:“难道,在皇额娘心里,朕只值这百两黄金?” 咣当! “那你还想给她什么?”天后摔下茶杯,在青石地面上砸个粉碎。太后怒喝道:“你为了她,竟然发圣旨说,免去大清三年的税务。即便,就江南一年的税,也远远不止百两黄金。你给她的还少吗?” “这是朕对天下百姓的恩泽,与天佑何干?” “若不是她,你会下这道圣旨吗?”太后瞪视着乾隆,逼问。 乾隆眯眼与之对视,沉声道:“难不成,皇额娘的意思是,天佑她不该救朕,让朕死在乱党手里,才合了皇额娘的心意吗?” “你……你……”太后气得几乎仰倒,好半晌才喘过气,指着乾隆道:“好,很好。你不是想娶她吗?你去把她给哀家带来,让哀家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绝色倾城的人物,把皇上迷成这样,连哀家这个皇额娘都敢顶撞!” 乾隆轻叹一声道:“天佑同小燕子年岁相仿,朕没打算娶她,朕怕耽误了她。” 太后狐疑的仰视着乾隆道:“既然,皇上不想娶她,为何把她接进宫来?你圣旨上说要哀家封赏她,皇上究竟要哀家如何赏赐她?” 乾隆负手背对太后道:“朕要皇额娘封她为固伦公主。” “固伦公主?”太后惊骇道:“那是皇后所出的女儿,嫁人时才有的殊荣。她一个民女,一个汉女,怎么能成为我大清的公主?你要知道,固伦是天下的意思。难道,皇上要一个汉女成为大清天下的公主吗?” “不错。”乾隆转身,直视着太后道:“朕心意已决,不论皇额娘答不答应,天佑都是我大清的公主!” 太后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紧紧的盯着乾隆的眸子,想看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为了个女人,一次次违逆顶撞自己。谁知,看着看着,太后忽然心骇的跳起身,失声惊叫:“你不是皇上,你不是他,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太子问候了十三,自嘲道:“当时穿成吕雉,我还以为我够惨了。没想到,大家都一样。” “不一样啊。”四四笑道:“皇阿玛穿成皇玛法的皇后,就是历史上被废的静妃。九弟穿成林黛玉,老八穿成《金瓶梅》里的李瓶儿。皇阿玛和老八都有了身孕,可惜,你没碰上。其实,你早来一步,刚巧可以和老八见面的。” 太子仰天笑道:“哈哈,老八也有今天,老天真是有眼。”至于康熙,他不想多言。其实,双方都有错,就是沟通不良,而且互相猜忌。当然,他知道,他这个皇阿玛在所有的儿子里,确是对他是最好的,可惜…… 太不不禁想起,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 86悔恨莫及 “你是谁?皇上呢?”太后此刻已不复威严的神采,惊惧交错的表情,在那保养得宜的脸面上渲染开来,“来人啊,来人呐!” “皇额娘,您不用喊了。”乾隆上前一步,勾起唇角笑道:“皇额娘该记得,慈宁宫的奴才大半都随您去了五台山,此时,还未回紫禁城。而留下的,朕早已把他们都调往奉先殿了,命他们打扫楼宇。等皇额娘回来,便可以立刻往奉先殿,册封天佑为固伦公主,并祷告祖先了。” 太后眯眼瞅着乾隆,颤抖的指着他道:“你究竟是谁?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后面对着乾隆,左手却背于身后,不停的扇动,向背对的心腹嬷嬷暗示,示意她们立刻冲出宫门求援。 太后不停的咆哮着,吸引乾隆的注意。然,她左等右盼也不见嬷嬷夺门而出,反倒是乾隆看穿了她的把戏,取笑道:“皇额娘,你的手不必再扇了。她们若是心向着你,早该出门求援兵了,何用你来指示?” 太后闻言心涛翻滚,面上血色尽失,她颤巍巍的转身凝望着心腹嬷嬷,不敢相信乾隆说的是真话。这两个嬷嬷,可是跟了自己三十多年了。 那福如嬷嬷,从康熙末年就跟了她的。当时,她不是太后、不是熹妃、只是雍亲王府中小小的庶福晋。这庶福晋的名头,还是因为生了乾隆才封赏的。但,福如一心一意侍奉于她,从未有过欺心之举。 而如今,福如嬷嬷早已是徐老半娘,想嫁人也迟了。这些年,福如好容易得了她的欢心,在后宫站稳脚跟,而她是太后,什么不能赏给福如?对方又是许了福如什么好处,竟使得她背叛自己? 太后越想愈是不解,看向福如身畔的紫月。紫月是她命人特意找到身边的,只因为紫月在冷宫边唱歌,得罪了年妃。钮祜禄氏向来不喜年妃,深恨曾是汉军旗的包衣奴才,竟压在她这个满人格格头上。紫月冲撞了年妃,险些被打死,在她看来却有同仇敌忾之感。 只是,太后想不到的是。紫月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这紧要关头竟抛弃了自己。太后怎么也弄不明白,往日忠心耿耿的奴才为什么会翻脸无情? “难道,他说中了?你们真的背叛了哀家?”太后狠狠的瞪视着福如和紫月,质问:“为什么?哀家哪里对你们不好,叫你们反咬我一口?你们说啊!” 嬷嬷们低头沉默不语,太后气急败坏的掠过二人身边,趁其不意奔向出口。然,太后到底上了年纪,福如、紫月后发而先至,双双立于门前,挡住太后的去路。 “你们……你们竟敢挡着哀家的路!你们可明白,哀家是太后,是这后宫里最……” “你不是老佛爷吗?怎么又成太后了?”一抹清幽的身影,从偏厅内摆置的屏风后转出,睨视着钮祜禄氏道:“老佛爷不该在这紫禁城,而是该上西天!” “你……”上西天,这不是咒她死吗?钮祜禄氏自从登上太后的宝座,就无人敢对她出言不逊。何况,还是这等的诛心之言。钮祜禄氏一时脑中发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咽下闷气,钮祜禄氏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喝问“你是何人?” “如果,你还没老眼昏花,自该知道我是谁。”天佑一步步走近钮祜禄氏,冷冷的看着她。 钮祜禄氏左右打量着女子,越看越觉得眼熟,惊疑不定道:“你是天佑?你这……” “钮祜禄氏,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你把朕都忘了吗?”天佑昂起下巴,讥嘲道。 乾隆、福如、紫月三人跪下叩头道:“奴才见过主上。” 天佑随意摆手道:“平身吧。” “你是,你是……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钮祜禄氏死死盯着天佑,细细诼磨对方的五官、举止、神态,却无一不似那记忆中的人。只是,钮祜禄氏不愿信,更不敢相认。然,雍正是她的枕边人,是她当初一心一念记挂着的丈夫,她如何能不认得?何况,钮祜禄氏是个信佛的,自是深信投胎转世一说。 钮祜禄氏能平安生下弘历、保护儿子长大、当上熹妃、成为太后,就能明白她是个聪明人,心里也是有计较的。钮祜禄氏此时心底已经极为了然了,儿子被调换,亲信的背叛,都是因为跟前的女子,不!是眼前的先帝爷,是她曾经兢兢战战侍奉的主子,是她既视为依靠又惧如蛇蝎的男人。 钮祜禄氏目下虽不敢置信,却又有些安心。毕竟,在她眼中,雍正再怎么冷酷无情,可弘历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可能对自己的骨肉赶尽杀绝的。她此刻要做的,就是安抚住雍正,先让他把弘历放了,待他们母子见面,再从长计议如何铲除身边的叛逆和眼线,并悄悄杀了假皇上,保弘历登基。而雍正……钮祜禄氏心道,她爱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为了弘历的皇权,恐怕留不得。 钮祜禄氏想到此处,缓了缓脸颊,冲天佑赔笑道:“臣妾确实眼拙,竟然没能认出皇上。不知陛下为何囚禁了皇儿?若是,皇上对弘历不满,尽可教训他便是。皇上如今转生成了汉女,在后宫不便,臣妾立刻下懿旨,封皇上为固伦公主。” 天佑笑看了钮祜禄氏一眼,转身落座,挑眉道:“你不必讨好朕。钮祜禄氏,你安心的太早了。既然,朕连皇上都换了,你认为朕仅仅只是囚禁了弘历,只是想教训他吗?” “皇上,弘历可是您的儿子啊!”钮祜禄氏心骇道。 “不错,他是朕的儿子,否则岂能登上大位?”天佑哼声冷嘲道:“可朕也不止他一个儿子,只要爱新觉罗的血脉不断,死了区区一个弘历,算得了什么?” 钮祜禄氏退了一步,踉跄的站稳,指着站于天佑身后的乾隆道:“他呢?他也姓爱新觉罗吗?若不是,你把弘历下拉皇位,就为了换上一个外人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钮祜禄氏,多年不见,你倒是长了威风,敢同朕呛声了!”天佑微微摇头道:“你知道朕为何重生吗?你知道朕如今的身份么?你知道大清而今的形势吗?” 天佑自问自答道:“朕当年死后,魂入阴间,却被胤禩他们笑话。为什么?就因为你的好儿子,弘历。他们笑朕把皇位传给弘历,而弘历好大喜功,多次下江南,花费如流水,败尽了国库。弘历喜听奉承之言,宠信奸臣,致使朝纲衰败。弘历屡兴兵祸,却屡下错断,劳民伤财未得一利与天下,害得大清由强转弱。其后的皇帝未必无能,却衰势已显,无可挽回。” “你知道吗?你的好儿子把皇位传给了嘉庆,也就是如今,令妃肚子里的孩子。嘉庆初年,便发生了动乱,湖北、四川、陕西等地的白莲教徒揭竿而起,这场祸事长大九年,死伤一亿之众,劳财两亿之多。”天佑冷笑道:“钮祜禄氏,你说,朕还能放心弘历坐在那皇位之上吗?” 钮祜禄氏愈听越是心惊,额角冷汗淋漓。可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弘历就这样被贬,仍想搏它一搏。钮祜禄氏幽怨的看向天佑,哀求道:“皇上,弘历做差了,他可以改。弘历一直就听你的话,只要皇上在他身边指点,他……” “可笑!”未等钮祜禄氏说完,天佑冷喝道:“朕从旁指点他?那这皇上究竟是他,还是朕?朕为何不能提拔个处事干练的,而要迁就这个无能昏庸的?就因为他是朕的儿子?钮祜禄氏,朕告诉你,朕宁可这皇位,今后不再有爱新觉罗的血脉。也不愿听到天下人说,这大清皇朝是爱新觉罗的无能才覆灭的!” “皇上!”钮祜禄氏惶恐的望着天佑,呐呐不能言。好半天,才抛却了脸面,恳求道:“皇上,求你再给弘历一次机会吧。这次,臣妾一定好好盯着他,不让他再做错事。” 天佑不答反问:“钮祜禄氏,你知道如今,朕是何人吗?” “你……你不就是皇上,是先帝爷吗?”钮祜禄氏瞅着天佑,眼光闪烁不定。 天佑轻哼了一声,讥笑道:“就让朕为你解惑吧。阴间阎王深恨弘历行事偏颇,让朕转世成你的孙女、你好儿子的私生女!朕还要谢弘历,就因为这私生女的名声,让朕小时候尝尽人生百态啊!” “什么?不,不可能,私生女不是那小燕子吗?怎么会成了皇上?” “小燕子?”天佑嗤笑道:“她不过是个街头卖艺的女子,得了信物,被弘历认作亲生女罢了。由此可见,他昏庸到何种地步。皇家的血脉,他竟查也不查,单凭令妃两句怂恿的话,便擅自认下了格格。这般容易解决的小事,他都能弄错了,你说,朕还敢把天下大事,交由他处置吗?” “皇上……” 钮祜禄氏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天佑止住话头,“你什么都必不说了,朕心意已决。你看到朕身边的皇上,就该明白朕筹划了多久。你认为,凭你区区几句言语,朕就会妥协吗?钮祜禄氏,这些年尊荣的生活,使你和弘历都变了,变得不知进退,分不清是非对错!” 天佑起身背对钮祜禄氏道:“朕如今给你一个选择。”说罢,从衣袖中取出瓷瓶,置于桌角。 “这是……”钮祜禄氏看着桌上的瓷瓶,仿佛投入了冰水之中,浑身颤抖不止。 “这是鹤顶红。”天佑随即回身,直视着钮祜禄氏道:“朕给你个机会,你和弘历之中,只有一个能活着。看在你多年侍奉朕的份上,朕让你来选。” 钮祜禄氏瞪大了双眼,惊骇的摇头道:“不,皇上,我不能死,臣妾今日回京就死了,这事情岂非太蹊跷了?难道,大臣们会不疑心吗?” 天佑并不理睬疯狂的钮祜禄氏,转朝福如道:“既然她不愿死,福如,你拿了鹤顶红,去喂弘历服下吧。” 钮祜禄氏闻言,仿佛被抽了一鞭子,猛然冲向桌前,夺过福如欲伸手拿取的瓷瓶,紧紧抱在怀里。钮祜禄氏惨白着脸,发丝散乱,不复见先前的雍容之态。她握着瓷瓶,绝望的凝视着天佑,口中不停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传位给弘历?为什么你又要来破坏这一切?为什么你要逼死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天佑平静无波的觑视着钮祜禄氏,淡淡道:“上位者,便有自身该担负的责任。你享受多少,就该付出多少。而你们,只顾享受,而不愿付出,与其说朕逼你们,何尝不是你们逼来了朕。” 天佑叹息道:“既然,你拿了鹤顶红,那就上路吧。紫月,你帮她一把。” 钮祜禄氏心知,她如今已是走投无路了。她知道雍正不说二话,让她选就必定不会出尔反尔,可她哪里舍得害死自己的儿子?紫月刚要上前,钮祜禄氏挥手喝道:“不用你动手,哀家是太后,死也不会假他人之手!” 说完,钮祜禄氏颤抖着拿起瓷瓶,掰开软木塞子,倒出血红色的药丸。几经挣扎,一咬牙,闭眼吞下。药一入腹,如同火烧,疼得钮祜禄氏一下子跌倒在地。钮祜禄氏扬起青白的脸颊,面朝天佑道:“臣妾已经照你的话做了,弘历他……” “你放心。既然朕应了你,就不会反悔。”天佑默默俯视着扭曲着脸的钮祜禄氏,漠然道:“何况,朕要他活着,亲眼看着他自己做的错事。朕要他悔不当初!” “皇上……”钮祜禄氏想说什么,喉中却喷出一口血沫,眼角也流出血滴。钮祜禄氏闭眼之前,竟看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走进房门来到她身边,怜悯的看着自己。 钮祜禄氏在心底苦笑着想,原来,原来皇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无论自己如何选择,这太后之位,今后都不是她能触及的了。可笑啊!钮祜禄氏心道,一刻之前她还是叱诧风云的太后,而此时,却是个待死之人。钮祜禄氏想在死前再见弘历一面,可惜,可惜……她在哀怨与不甘中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请大家多回帖啊~~~ 87爱恨交杂 天佑漠然的俯视着合上眼的钮祜禄氏,抬手双击掌心。下一瞬,众人只觉得眼光一闪,不知从何处窜出一条青影,已恭立于天佑身前。天佑冲其颔首道:“丹堂,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天佑抬足走向出口,刚欲跨出门槛时,天佑的脚步微微一顿,垂下眼帘道:“给她个无名冢吧,怎么说,她曾经也是太后。” “是,小姐。”丹堂赶忙在天佑背后应声。此时此刻,他对天佑是又敬又怕。他这些日子跟着天佑,看惯了她的凌厉手段,心惊于一介女子,竟有这般的机智与胆魄。 丹堂总算明白,自己的主上,为什么对天佑小姐另眼相看了。世上美貌女子何其多,可要兼备韬略、气度、行事又利索洒脱的女人,只怕千百万中也难挑出其一。 丹堂是个汉子,但午夜梦醒之时也会惧怕。他听命于赏云鹤,跟随着天佑,得知了对方这么多的秘密。丹堂怕,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招来杀身之祸。丹堂为此事询问于主上,赏云鹤只叮嘱了他一句话,‘别背叛她’。 丹堂闻言,既敬慕于赏云鹤的胆识,又倾佩于他的豁达。感觉自己的主上,确实了解天佑小姐。难怪,彼此间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不提丹堂如何的感慨,众人随天佑出了偏厅。天佑带着乾隆等人步入太后的寝宫,吩咐冬丫头、福如、紫月守于院门外,若有人前来,就说太后已经歇下了。 待天佑、太后入内,乾隆尾随其后,合上房门。 天佑看了眼局促的太后与乾隆,摆手道:“坐着说话。” 太后、乾隆不敢推却,稍显不安的入座。 天佑淡然一笑道:“你们二人今后就是这紫禁城内的掌舵之人,行事万不可这等畏缩。皇上,你是众多血滴子挑选出来的,我相信他们的眼光。而太后,你是我亲自选的,自然更不该让我失望了。” 天佑看着对方慢慢松懈的神情,正色道:“我把你们两个叫来,是要你们彼此相识,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有商有量,抱成一团。皇上此后掌管朝前之事,太后管辖后宫。若皇上做错什么,太后可以规劝,皇上有什么难事,也可以垂询于太后。皇上要是觉得太后行事有偏差,亦可谏言。万不可自行其是,自作主张,明白吗?” 乾隆、太后二人赶忙点首答应。 “我换了弘历、钮祜禄氏,是因为弘历太过自大,只听得奉承之言,这是败国之兆。而钮祜禄氏,她虽是弘历的生母,却为了自身的地位,不敢规劝儿子,怕触怒于弘历。” 天佑摇头叹息,随后锐利的目光看向面对的二人,沉声道:“虽说太多的争吵,会消磨感情。但,你们从今往后,每时每刻都不能忘了,最初由你们替换他们的目的。我想,你们该牢牢记住这前车之鉴。也该明白,这大清天下有多少人,要找出个代替你们的,实在太容易了。” “请主子放心,朕定不敢忘。” “请小姐宽心,小姐让哀家怎么做,哀家就怎么做。” “好。”天佑凝视着两人眼中的坚决,满意的点头道:“你们须得明白,今后这紫禁城内,只有你们二人是最亲近的。不论谁看出你们的不妥,另一方都能为其辩白。因为,你们是母子,说出去的话比他人要有份量的多。” “你们两人都没有父母家人,何不把彼此当作亲人?你们如今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天佑默默含笑道:“你们一个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称哀家。我虽给了你们无上的权势,却也把你们推上了这寂寞的巅峰。” 乾隆、太后急红了脸,纷纷想出口说什么,却被天佑挥手按下。天佑的眼神中透出怅然之感,半晌才道:“天家,就是母子也不敢说真心话。我而今要对你们说的是,你们曾经都是百姓,都受过苦。我希望你们不要因地位而改变自己,而是用此刻的地位去改变他人。” “天家冷酷,是因为上位者无情。而你们,此刻已站于大清朝的顶峰,谁也不能违逆你们的旨意。下位者,会由着你们的喜好而改变。”天佑斜视着二人,寞然笑道:“众人口中说的,无情最是帝王家。可你们高兴,无情也能变为有情。” 天佑笑看着乾隆与太后,挑眉道:“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怕你们在如今的位置上坐久了,让寂寞、烦躁冷了心。就算处事公正,一个冷心冷情之人,处事也会变得狭义。要知道,仁者得天下。” “大清天下有满人、汉人、蒙古人等等,族人多不胜数。而我要你们撒布于民间的旨意,就一个字——‘仁’。”天佑盯着二人解说道:“历代清帝都要说满汉一家亲,为什么?因为,天下汉人多于满人数十,数百倍。他们对汉人既要压,也要安抚。我让你们做的是,让天下所有的人,都感受到皇家的恩泽。” 天佑食指敲着茶几道:“你们该明白,百姓很知足,只要吃饱穿暖,他们就没有所求了。而只要天下的汉人都说朝廷好,那么,红花会这般的乱党,必然不攻自破。连西北的蒙古人,也不必再忌惮它,更不用再送格格去和亲了。满人怕蒙古人,是因为怕他们铁骑南下,汉人也趁势而起,满人腹背受敌。若是汉人与朝廷一心,那么何惧那区区十万骑兵?” 乾隆听得心潮起伏,恨不得立时成就一世的英名。他激动的握紧双拳,好容易才压抑住心头的亢奋,对天佑的敬仰,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天佑凝视着激动的两人道:“要做成这些事,不难。但前提是,你们二人要和睦相处。” 天佑是兜了个圈子,来点名他们之见关系的重要。乾隆借机起身,朝太后跪下叩头道:“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赶忙扶起乾隆,笑道:“皇上多礼了,快快起身。你我母子,今后不必再行如此大礼。” “很好。”天佑淡淡笑道:“你们既然明白,只有尔等和睦了,才有大清天下的盛况。我也就不多说了。皇上,你去办事吧,免得有人猜疑。” 乾隆闻言,立即向天佑、太后施礼退去。待乾隆出了门,天佑笑看着眼前的太后道:“柳妈,还习惯吗?” 太后听天佑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苦着脸道:“小姐,柳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年,你找了两个嬷嬷教哀家宫礼,哀家还以为小姐要上京认父。哪知道小姐……”柳妈摇着头,一副不知如何叙说才好的样子。 天佑见状,笑问:“柳妈,刚才让你看了太后的尸首,怕吗?” 太后瞅着天佑,叹了口气道:“哀家明白,小姐是好意。毕竟,今后哀家就是太后了,时时要面对这样的血腥。小姐是想要哀家,尽快适应。” “你明白就好。”天佑好声询问:“柳妈,如今,我要你坐上太后的位置,你怕吗?” 太后愣了愣,方默然点首。 天佑缓颊一笑道:“其实,你不用怕。柳妈,我从小行事不避着你,事事要与你分说,就是要你看清我的手段,从而学到些什么。你听命于我,按我的吩咐去做的那些事,恐怕换了钮祜禄氏,也未必做的好。柳妈,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学了这些年的宫礼,又有福如、紫月、冬丫头她们帮寸着,要管好这后宫,不难。” “而你如今的相貌,与钮祜禄氏一般无二。”天佑补充道:“你放心。当日,我命人慢慢的给钮祜禄氏调养,她此次回京,嫔妃们都觉得她年青了,连声音都变清脆了,正与你相同。等日后,我再命人把你脸上的妆,慢慢的卸去,可能时间要长久些,但是,你却会越来越年青。而周围的人,也不会起疑。毕竟,家和万事兴,人一宽心,自然精神气爽。” “听小姐这么一说,哀家就放宽心了。”太后柔和的端详着天佑,笑道。实则,她跟着天佑,经过多次大难和变迁,早已沉稳了心性。虽对天佑而今的手段不可思议,却并不愿探究什么。她从天佑出生的那天起,就为了天佑而活着,天佑就等同于她的女儿。只要为了女儿,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退缩。 天佑又同太后说了些体己话。过了稍息,她站起身告退,并招来春丫头等人陪着太后,让她们把南巡之事,一一告知太后。天佑转入慈宁宫偏殿内的祠堂,走到西北角处,雕刻着白玉仙鹤的浮雕前,拔起玉雕之中的一只独脚鹤,把它纤长的脖子往左转了三转。 暮然间,墙壁猛地后退,飞快的沉入地底。天佑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石阶,笔直的通往地底,石墙两边每下五步阶梯,就有一对火把。天佑拾级而下,身后的墙壁再度浮起合拢。她未回头,走了十六阶层后,握住左侧的火把,往右边转了三圈。她站立之处的阶梯忽然断开,慢慢往下沉,之下灯火通明,是个缩小的地宫。它的每一处,都对着地面上相应的宫殿。 此处是雍正朝元年便开始修建的,为了以防禁宫哗变,让自己有个退路。她本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当年又有八阿哥胤禩等人虎视眈眈,她更怕身边的嫔妃是他人派遣的刺客,或密探。为此,悄悄命血滴子修建了地宫。只是没想到,今时今日会有这般的功用。 天佑踏着青石板,走向发声处,哪里正吊着个塞住口舌的狼狈男子,看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却不是乾隆是谁? “呜呜呜呜唔!”乾隆一见天佑,便通红着眸子,恶狠狠的瞪视着她。 天佑冲其身后的看守者,下令道:“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 “是。”看守之人赶紧上前,掏出乾隆嘴里的布条。 等看守者取走了封口布,乾隆没有疯狂的叫嚷,反而眯眼打量着天佑。好半天,才喝道:“朕不信,你不是朕的皇阿玛,你怎么可能是朕的皇阿玛?” 乾隆回忆着他见到天佑的那一刻。当初,那一瞬间,他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一种渴望与对方攀谈,和对方熟识的亲近感。他一直强忍着这番激烈的感情,怕自己无法克制。所以,他把心思转向紫薇。 然而,当他再度与天佑相逢,他强制的意念,又顿然崩溃瓦解。他处处讨好天佑,看着对方的一言一行,心里更多的是赞叹。他自问,从未遇到过这等特别的女子。如此的洒脱,又这般的冷漠。乾隆不明白,他并不喜欢冷漠、干练的女人,他爱的是温柔贤淑的女子。 可是,他觉得天佑的一抬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迷人,深深的吸引着他的心。他感觉自己是爱上天佑了,他心底的那份冲动,是从未有过的激烈。他甚至想过,只要天佑原意,他宁可与太后冲突,也要把天佑带回紫禁城,封为贵妃。 当天佑为了救自己,伤了掌心的时候,乾隆痛心疾首。众人救驾,把他送入丁承先的官宅,胡太医救治于他之时,他昏迷前的那刻,还想着今后要好好对待天佑,要重重的赏赐于她。然而,当他再次醒来,面对的却是冰冷的地宫。 在这地宫内,随时能听到紫禁城各大殿中的交谈声。他被铁链锁着,堵住嘴,只能周而复始的听着,各宫的阴谋诡计。往日,一个个柔媚的妃子,都成了粉骷髅。而那曾经疼宠的令妃,他从未想过这柔弱的女子会有如此阴毒的手段,使人防不胜防。 他懊悔,他苦恼,他甚至不知是何人把他囚禁于此。他想到了自己的失踪,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朝野的纷争、百姓流离失所、天下的动荡不安……然而,他等到的却是伪帝回京,把天佑迎入养心殿的消息。 当日,他听着天佑与伪帝的谈话声,心如刀绞。然下一刻,他又被天佑对伪帝的指点,吓得失了血色。次日,当乾隆看到眼前的天佑,总算明白了,是谁在算计自己。他虽气得发疯,感觉天佑背叛了自己,但他注视着天佑冷淡的双眸之时,他却说不出一句话,骂不出一个字。 他日复一日的听着宫闱密谈,把令妃等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动手,扇她千百个巴掌。愤然之后,更恨自己昔日有眼无珠,好多次生生的被气得吐血,幸得看守者为他运功疗伤,才没有枉送性命。 昨日,坤宁宫举行家宴。他在底下听着父慈子孝的畅言,心头感慨万千。他感受了自己的失败,他不是好阿玛,不是个好丈夫,甚而不是个好皇上。因为,他行事过于偏颇,才看不清枕边人的险恶,反而抛弃了自己该亲近的人。 若说昨儿,乾隆是悔恨的。那么今天,他便是激怒的。他听着天佑逼死太后的话,疯狂的拉扯着束缚他的铁链,可惜,一切都是徒劳。他的皇额娘还是死了,甚至,临死前还在担心他。他恨天佑,恨不得生食其肉,他往日对天佑有多爱,此刻就有多恨。 但,当他听到天佑是雍正的时候,他惊呆了。而,当天佑告诉太后,她身为自己的私生女之时,他已然麻木了。他听着太后倒地死亡,他听着之后发生的一切,可他心底的思绪已成了一团乱麻,脑中一片空白。即便,此刻天佑就站在他身前,他怒吼过后,也只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皇额娘?” 天佑凝注着弘历,冷然道:“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我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母亲,何况,她还是太后。后宫会没有她的人脉吗?你活着,她就会不甘心,时时刻刻想帮你重夺皇位,你说,我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宁可我去死!”乾隆喝道。 天佑冷笑道:“你死了,我也不会留着她。你该明白,你死了,她该多恨我。你认为我会留下这个隐患吗?” “你……” “弘历。”天佑挑目看向弘历道:“你行事太过由得自己的喜好。当日,我把皇位传给你,是我的错。如今,我不得不来赎我自己的过错。我赐死钮祜禄氏,是免得她活受罪。而你……” 天佑转朝看守者道:“今后,不用再堵着他的嘴了。他想大喊大叫随他的意,反正地宫里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他的咽喉有伤,不知休养就会成哑巴,他若是自己都不在意了,你们便由得他吧。他要是想咬舌自尽,你们也不用拦他。他的命,是钮祜禄氏换来的,他不珍惜,不过枉费钮祜禄氏的心意,与我无干。” 说完,天佑走回来路。 弘历在其背后呜咽的喊道:“皇阿玛,你……你真的不管弘历了吗?” 天佑的脚步顿了一顿,闭上双眸,须臾又张开眼,眼底是一片锋芒。 弘历眼见天佑消失于眼前,失望懊悔的流下热泪。他不愿死,却生不如死,他想亲近天佑,却已成了侈望。只能一日日听着地上的攀谈声,聊以慰藉。 天佑回到祠堂,往偏殿歇息。半日后,春丫头前来禀报,请她去慈宁宫主殿,说皇上、皇后、后宫嫔妃、皇子皇女都已经到了。天佑命春丫头打水梳洗,丫头退去后,忽然从内室转出一人。 天佑听着对方的呼吸吐纳,漠然笑道:“你怎么来了?” 赏云鹤靠近天佑,柔声道:“令妃与福尔康设计,想要做些对你不利的事。”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赏云鹤寞然半晌,轻声道:“别让自己太累了。” 天佑闻言,怅然的心头不禁一暖。而乾隆在地宫内听着天佑与赏云鹤的话,却是百味参杂。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换一下,小剧场。不过先说明了,这个可能很颠覆,大家要小心。另外,请大家多多回帖,谢谢~ 小十八的悲惨生活 1、人鱼公主 小十八穿越了,他到了童话世界。小十八在地狱中时间最久,看了许多的童话故事。如今,他就身在人鱼公主的童话中。 人鱼公主为了见到自己救下的王子,用声音换了腿,来人间寻找王子。如愿以偿的到了王子身边,但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邻国的公主。 人鱼公主是在王子的订婚典礼后气死的,而她死亡之后,小十八代替了她。 小十八当初看人鱼公主的时候,觉得人鱼公主是个傻的。若是他,他就绝不会离开大清,离开皇阿玛身边,再喜欢一个异国的公主,他也不会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赌注。这不是成心送死吗? 88再次立功 “哀家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今日起,你给哀家记住了,可别学你娘,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带进宫里来。” 天佑还未步入慈宁宫大堂,便听得太后对小燕子训斥的话。天佑明白,一定是太后知晓了南巡途中,小燕子一直为难自己,故而为自己打抱不平。 何况,太后深知,夏雨荷的女儿是她,那小燕子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而且,小燕子还是冒了兰心的名,这真相若是说穿了,才真叫可耻可笑,让皇家颜面扫地呐! “什么不三不四的?我看这里才不七不八的呢!”小燕子犟嘴道。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同哀家这么说话?”太后厉声喝道。 “皇玛嬷……”五阿哥刚欲上前劝解,门外的太监忽然高声叫道:“天佑格格到!” 房内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入口,天佑身着月白色的宫装,左手托着宫女的掌心跨入门槛。天佑浑然天成的威仪之态,仿若是真正的皇家金枝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天佑在众人叹服的目光下,来到太后身前,福身行过宫礼。 太后默默端详着天佑,好半晌才点头应声道:“嗯,你就是那个天佑吧?皇上同哀家说过,他在江南时,你两次舍身救了他的性命。哀家要好好答谢你。” 未等天佑开口,小燕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膝盖,朝太后白了一眼。 太后眼观四路,如何不知小燕子的动静。她转头瞪视着小燕子,呵斥道:“谁让你起身的?” 小燕子咬着下唇,委屈的瞥了乾隆一眼。随即,又转视太后,指着天佑高声嚷道:“为什么要我跪着?我又没做错事!你为什么不让她跪?” “放肆!”乾隆冲小燕子怒喝道:“天佑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已经说过了,她在宫内不必对人行礼,更不用行跪礼。而你是小辈,自当跪下,给你的皇玛嬷磕头。” “她看着和我一样大,凭什么我就是小辈?”小燕子昂起脑袋,不服气道。 砰啪! 太后抓起茶几上的瓷杯,狠狠的砸落于地,喝叱道:“这般胡搅蛮缠之辈,岂是我大清的格格?” 众人俱不敢应声,纷纷垂目低首,就怕太后一个不高兴,把怒气宣泄在自己头上。 太后环顾着在场的嫔妃,眯起双眸沉下脸发问:“小燕子进宫后,是谁教她宫礼的?怎么到如今,仍是如此粗野无礼?” 嫔妃们一个个笑在心头,怕乾隆维护于令妃,尽皆抬额把眼角瞥向令妃处,暗示于太后。令妃咬牙切齿的承受着众人幸灾乐祸的眼光,她深知不可被动,而处于劣势,赶忙起身抱着肚子跪下,楚楚可怜的朝乾隆抛了个委屈眼光。其后,才低头回应太后道:“老佛爷恕罪,还珠格格是妾身照顾的。” 太后并不看向令妃,反而冲着在座的嫔妃们吩咐道:“你们今后都称哀家为太后,不要再叫什么老佛爷了。老佛爷岂是哀家能叫的?皇上此番遇刺,或许就是哀家的过错。哀家日后,要为皇上祈福,要为大清天下祈福,可不能亵渎了佛祖。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急忙答应,乾隆更在一旁表示惭愧,示意南巡遇刺是自己的过错,与太后无干。母子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小燕子插口喊道:“令妃娘娘,你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啊,你这么大的肚子,小心跪坏了!” 小燕子虽是好意,但她的劝说,听在令妃的耳里,却是格外的刺耳。毕竟,令妃之所以下跪,是小燕子惹得祸。可这始作俑者,不仅不知反省,此番更当着太后的面让她起身,岂不是打太后的脸,送上门请人挑刺吗? 无况,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小燕子口无遮拦的说‘跪坏了’。令妃心道,若她腹中的孩儿真有个好歹,看她怎么撕烂小燕子的狗嘴! 太后冷嘲的瞥向令妃,哼声道:“小燕子倒是个忠心的,不愧是令妃在管教,她对你可真是贴心啊!” 令妃听着太后的讥讽之言,摆手挥开小燕子的搀扶,仍固执的长跪于地。 “皇玛嬷说的是,小燕子虽出生在民间,却是个可以肝胆相照,仗义执言的姑娘。”永琪高昂着脑袋,与有荣焉的笑道。 众人闻言,俱皆不敢置信的看向永琪,想看他是想将错就错,欲移开太后的话头。还是,真傻了,把太后的嘲讽当作了赞叹。令妃亦在心底痛骂永琪,认定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看上了小燕子这般的货色。更怨他一遇到小燕子的事,原本就没有主见的脑子,更成了一团浆糊,竟没看一眼跪在厅中的自己,都不知道为她开脱。 太后瞅了永琪一眼,笑道:“哀家老了,受不了仗义执言。令妃,哀家看在你怀有龙孙的份上,从轻发落。哀家命你今日起,便禁足于延喜宫……” “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你罚令妃娘娘,算什么好汉?”小燕子看着令妃跪坐于地,一脸凄楚的样子,朝太后大吼道。 天佑瞧着小燕子的嚣张之势,想起《还珠格格》原著中,小燕子也同太后起过冲突。而眼前的小燕子,相较于原剧中的,更为跋扈。 原著内,那小燕子好歹有紫薇规劝,又有众人在一旁叮咛,告诉她其中的利害。目下,永琪为了采莲肚中的孩子,冷落了小燕子,更别提与她分说太后在后宫中的地位了。而那紫薇,亦非原剧里的紫薇,哪会分心去照顾小燕子?何况,小燕子从不听规劝,常常惹祸连累奴才,宫里何人不想看她的好戏? 或许,小燕子入宫前,确实有她的好处。但,她进了紫禁城,看到了眼前的繁华,被众人捧着,让乾隆宠着,叫令妃惯着……小燕子的心境变了。小燕子的错,就错在她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同时,却不愿付出相应的代价。 “怎么?哀家还没有说什么,你便要为令妃鸣不平了?”太后怒视着小燕子道。 “哼!”小燕子撇过脸,不理睬太后。 乌拉那拉氏好容易捡到这样的机会,立刻喝斥道:“小燕子,你怎么能这般无礼?太后可是你的皇玛嬷,你怎能这样顶撞于她?” “才不要你这个恶毒的皇后来教训我!”小燕子瞪大双眸,恶狠狠的白了皇后一眼。 “皇上,你看她这是什么样子?”皇后气急败坏道。 乾隆挥袖起身,冷厉的瞪视着小燕子道:“谁让你说这些话的?谁准你同太后顶嘴的?皇后是你的嫡母,你怎能对她如此不敬?”乾隆提起杯盖丢向小燕子脚边,砸的她心惊胆颤,再不敢多言。 “还不快跪下!”乾隆喝道。 “皇阿玛……”永琪想要进言,却被乾隆的厉色吓退,只能苦着脸站于旁侧,满脸不忍心的看着小燕子。 小燕子往日在宫中横行,依靠的便是乾隆。而今,乾隆沉了脸色,小燕子自然不敢再触其锋芒。她低下脑袋,嘴里咕哝着,“跪就跪,反正我有跪得容易。” 太后毕竟是柳妈,不过才四十多岁,耳朵还灵敏的很,自然听清了小燕子的话。太后横了小燕子一眼道:“桂嬷嬷,你替哀家去看看,她腿上绑着什么?” “喳。”桂嬷嬷按太后之命,上前查看。在场的嫔妃,都勾起嘴角,笑看那躲闪着眼神的小燕子。 小燕子一看躲不了,不顾乾隆的吩咐,猛然跳起身撞倒桂嬷嬷,把对方推倒在满地的碎瓷片上。桂嬷嬷仰天一跤,摔得昏晕过去。不想,她那一摔,正巧撞上端着热汤进门宫女。 老佛爷回宫,自然要吃一顿团圆饭。殿内正在摆着宴席,奴婢们一个个鱼贯而入的端送着菜肴。圆桌靠门侧的半边,已经放满了膳食。而老佛爷、皇后等嫔妃,皆坐于圆桌旁,宫女只得绕过众人,走到里侧送菜。 然,厅中跪着令妃、小燕子,青石地面上,又满是碎瓷片。宫女端菜之时,暗暗叫苦,纷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生怕踩着贵人,或是踏上瓷片滑了脚,不仅毁了菜肴,更冲撞了太后。 没想,宫女端着热汤上前,过于在意下脚处,竟没注意小燕子的举动。小燕子乍然推开桂嬷嬷之势,托着厚重海碗的宫女哪里躲得开?宫女被撞了一个趔趄,眼睁睁的看着汤盆由自己手中滑出,一盆子冒着热气的桂花酒酿圆子冲太后泼去。 众人看着这场变故,口中惊叫失声,却俱皆呆滞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目送着滚烫的桂花酿扑向太后。说时迟,那时快,天佑双足一点掠向太后,探出右臂搂住太后的肩,一缩一带,把太后从楠木椅上提起。天佑左足轻旋,带着太后往旁侧转了两圈,方才躲过飞溅的汤汁。 在场的众人见了天佑利落的身手,心底未免赞叹了一番。除了小燕子不把天佑放在眼里,怪她坏事救了太后之外,就连永琪也暗自庆幸天佑助于援手。永琪心里还是明白的,若刚才的桂花酿烫伤了太后,那么不论他与令妃娘娘怎么为小燕子求情,只怕都不是打板子能了事的。 “太后真是洪福齐天啊!看这椅子……”福如嬷嬷命人扶起桂嬷嬷,又指向太后先前的座椅道。 众人被福如嬷嬷一提,尽皆好奇的看向那楠木椅。只见楠木椅上被汤汁覆盖之处,皆变了本色,连其上的油彩都融化了,可想而知,这酒酿的热度。 乾隆心惊之余,更是冲天佑连连道谢。连太后都一改先前对天佑不冷不热的脸色,极是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天佑是她和皇上的福星。众嫔闻言,哪有不知奉承的理儿?就是恨极天佑的令妃,也只能跪在地上赔笑迎合。 众人七嘴八舌的恭维话,让太后定了定心神。乾隆方才唤过侍卫,发令道:“把小燕子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永琪已从令妃处得知,小燕子之前挨过板子。如今,乾隆又行发难,永琪哪忍心看着小燕子受罪?永琪跨步而出,拱手对乾隆启禀道:“皇阿玛……” 乾隆未看永琪一眼,冲着侍卫喝道:“朕发的旨意,你们没听明白吗?朕说了,朕下令后,谁若稍有迟疑,轻则撤职,重则流放。前日是谁给小燕子行的刑?为何她今日又是这般生龙活虎的?吴书来。” “奴才在。” “你去翊坤宫,传朕旨意,把前日给小燕子上刑的侍卫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之后,丢出宫去,永不取用。” “喳,奴才遵旨。” 紧抓着小燕子的侍卫们,瞧着乾隆与吴书来的对话,哪还敢怀疑皇上的用意?再不顾永琪的叫嚷,赶忙提着小燕子出了宫门,带往偏僻处行刑。 此番,可没人再敢有顾虑,自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疼得小燕子哀嚎不止。当小燕子被送回漱芳斋时,她的衣物俱被冷汗浸湿了,而臀股处更是鲜血淋漓,须得休养上好一阵子才能下地。此是后事,按下不表。 侍卫拉走了小燕子,永琪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儿的给令妃使眼色。可怜,令妃跪于太后跟前自顾不暇,哪里敢出言为小燕子讨饶?永琪见令妃不得力,只得锁着眉峰进言道:“皇阿玛,小燕子她是无心之过,请皇阿玛看在她……”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乾隆冷冷瞥了眼永琪,告诫道:“对小燕子,朕已经网开一面了。她今日对太后不敬、对皇后无礼,又险些害太后受伤。若不是为了给太后积福,又看在她并非宫内长大的份上,朕早就命人打她一百板子,死活勿论了。” “好了,皇上,你也别生气了。和个小辈置气,不值当。”太后俯视着倒地叩头的宫女,挑眉道:“你自个儿下去,领十五板子。今日,错不在你,但你只顾脚下,却不看前方,却也不对。哀家这么说,你服不服?” 宫女见小燕子都打了三十大板,以为今日自己必死无疑。没料,太后赏罚有度,只让她领上十五大板便揭过此事。宫女怎能不喜极而泣?宫女认真的磕了几个头,叩谢恩典,方才收拾了善后,躬身离去。 待太后解决了突发之事,才记起跪于青石地板上的令妃。太后轻嘲的瞅着令妃道:“听皇上说,当初是他命你管教小燕子的。今天在哀家看来,那小燕子不仅不知礼数,她更是不敬尊长。哀家真不知道,小燕子她进宫之后,令妃你教过她什么。” 令妃抬起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哀怨的看向乾隆。 太后好似没瞧见她的作态一般,续道:“既然,令妃你管教无方,哀家也体恤你怀有身孕,你不用再管小燕子的事了。” 令妃听罢,心头窃喜。她当初对小燕子好,是因为逢迎乾隆的喜好。自从她得知小燕子的真实身份,她便打着远远躲开的主意。 可惜,小燕子是永琪的心头肉,又是紫薇的结拜姐妹,她只能虚与委蛇。前日,她被小燕子连累,使得皇后夺回凤印,怎能不恨?今朝,亦是小燕子害她在众妃面前失了颜面,怀着身子下跪。这一笔笔账,令妃心里可记得分明。听太后的意思,是想把她与小燕子分开,她如何不喜?如今,小燕子对她而言,便是灾祸, 然,令妃没想到的是,太后忽然话头一转,沉声道:“令妃不善管教,身子又重。皇上,哀家的意思,不如把和静、和恪送往舒妃、庆妃处教养。你以为如何?” 乾隆瞅了眼神色突变的令妃,看着那仿若在绝望的边缘处,欲死死抓住浮木的样子,回头冲太后颔首道:“还是皇额娘想得周到,依朕看,就这么办吧。” 乾隆的话音刚落,众人已见令妃瘫倒在地。乾隆命腊月、红梅扶着令妃回延喜宫,并让太监同行,把和静、和恪分别送往咸福宫和长春宫。 永琪想说什么,乾隆、太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两人只顾与天佑攀谈,并拉着嫔妃们说笑。后宫之中,自来攀高踩低,众人见天佑讨太后、乾隆的欢喜,一个个夸着天佑的好处,从而暗暗阿谀于乾隆母子。而坐立不安的永琪,早就被人抛在了脑后。 只有晴儿不忍心,见永琪急得满头大汗,悄悄上前几步,以眼神示意,之后她会好好劝说太后,让太后回心转意,对令妃和小燕子从轻发落。 永琪得了晴儿的信,感激的点了点头,方入座进膳。待散了宴,永琪忙回景阳宫取了雪花膏,命太监送往漱芳斋。次日,永琪起身往延喜宫拜见令妃,宽慰了几句后,示意令妃求皇上仍把小燕子的教导之责,揽于己身。永琪怕太后亲自,或是让皇后管教小燕子,会让小燕子吃苦。为此,急匆匆赶来商议。 令妃此刻已对小燕子、天佑恨之入骨。小燕子一直连累她,而那天佑,更是勾走了乾隆的心,才使得皇上一次次对她视若无睹。令妃深知自己还未有儿子,在宫中的地位不稳。无况,即便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也不知能不能平安长大。令妃不愿得罪了永琪,可也不想再让小燕子祸害自己,只得推说自己连亲生女儿都管不了,对小燕子更是有心而无力。 永琪刚欲进一步劝说,门外却通禀福大爷到。福尔康进了门,同令妃见过礼。他看着令妃憔悴的神色,询问于永琪。永琪把昨日夜宴的经过说了一遍,福尔康义愤填膺的为令妃鸣不平。 末了,福尔康冲令妃使了个你我明白的眼色,随即,朝永琪道:“五阿哥,你知道吗?昨儿顺天府里传遍了,说那天佑是个乱党,是白莲教的余孽。她有意接近皇上,假意救下皇上,就是为了入紫禁城,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永琪凝眉道。 福尔康抬起下巴,翘着鼻尖道:“不是我一人所言,整个京城内,都快传疯了。我觉得,天佑却有蹊跷。而且,这事要不是真的,会凭空传出谣言吗?” “这……” 福尔康看着永琪踌躇的样子,提醒道:“五阿哥,你可是皇上最看中的皇子。只要你去说,皇上一定会严查天佑的身份。若真如流言说的那般,天佑是乱党,那么五阿哥你就立了大功了。” 永琪若有所思。 福尔康哄诱道:“五阿哥,这个功劳可非同小可。说不定,能让皇上赐下免死金牌。那小燕子……” 福尔康恰到好处的停下口,使得永琪欲罢不能。而正在永琪左右为难之际,朝堂之上的乾隆,已被众臣群起而攻,强迫听取那一道道谏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小十八的童话短剧,请大家慎入。 2、人鱼公主 “今晚,要用这把剑刺穿王子的胸膛。否则,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就会化为海上的泡沫。” 哼!小十八心想,他还想让眼前这些脑残,全化为泡沫呢!小十八是谁?是康熙的十八子,从小受宠爱。就是死了之后,地狱里的阎王也十分宠爱他。孟婆,更是天天拉着小十八看电视,看书,誓要把十八培养出受受第一人。小十八也没有让她失望,尽得真传。 小十八奸笑找上领国公主,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子爱的是自己,而不是领国公主。 公主不信。 小十八取出另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不信晚上就让王子先进屋。 公主同意了。 89两道旨意 “请皇上彻查此事,不能让小人蒙蔽了圣听啊!” “臣愿为皇上分忧,南下调查此事。请皇上把疑犯押入大理寺,待臣回来,再行定夺。” “皇上,此事非同寻常,当立即把那疑犯关押了,以防她听闻流言,狗急跳墙啊!” “请皇上……” “容臣说一句……” 乾隆听着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进言,挥手笑道:“众卿,不如先听朕一言。” 大臣们也明白自己一时情急,失了君臣礼数,赶忙住嘴,躬身道:“臣等恭听皇上圣训。” 乾隆微笑道:“朕如今坐在这龙椅上,听着你们对朕指手画脚,教导朕如何行事,朕不禁有些恍惚。朕都糊涂了,此刻,就想问众卿家一句。今日大清天下,这做皇上的,究竟是你们呢,还是朕呐?” “臣等该死,臣等有罪!”大臣们被乾隆的问话,吓得汗流浃背,纷纷跪下叩首。 乾隆俯视着五体投地的众人,冷笑着问:“佟大人,你刚才说,愿为朕分忧,南下寻访。朕还必须听你的,先把恩人关入牢房,你没有回来之前,朕没权定夺,是不是?” “臣……臣……”佟大人面如土色,脸面贴地,早不复前一刻伶俐的口舌,说不出一句话。 乾隆把视线从佟大人身上移开,转朝索大人处看去,挑眉道:“朕方才听索大人说,有小人蒙蔽朕的视听。试问,索大人这小人指的是谁?” 索大人倒是硬气,虽心里仓惶,却直起身拱手禀道:“臣指的就是京城内流言的正主,皇上所说的恩人。臣以为,无风不起浪,这流言不会凭空出现。她两次救了皇上,为何如此巧合?或许,她是为了混淆视听,图谋不轨!皇上,忠言逆耳啊!臣等都是为了给皇上尽忠,请皇上……” “行了。”乾隆冷笑道:“索大人,你是刑部的人。朕想问你,单凭一个流言,你就把朕的恩人,当作反贼,你有什么证据吗?” “臣……”索大人无言以对,可仍不死心道:“臣虽然没有证据,但臣是为了皇上的安危,自当谨慎行事。” “哦,朕懂了。索大人的意思是,朕做事不谨慎。” 索大人颤抖的身子,叩头请罪道:“臣绝无此意。” 乾隆也不答理他,只是环顾着众臣,长叹一声道:“唉!朕明白了,众位俱是位极人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大了。” 大臣们听着乾隆的话,狂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叫心大了?那不就是想谋反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大臣们悄悄抬起贴着地面的脸,互相张望,都看清了彼此眼神中的惊惶。众臣们想说些什么,此时,却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你们若不是心大欺朕,怎么不会为朕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乾隆质问道:“若有人救了你们的性命,有心人却跑来告诉你,对方是你的仇人,救你是有图谋的。你们会怎么办?马上把人抓了,押入大牢,严刑逼供吗?” 大臣们听皇上这么一说,亦觉得自己先前是鲁莽了。但,仍觉得委屈,因为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的安危关系到江山社稷。他们恳请皇上把疑犯关押,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全。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只是没有找好说话的时机。 乾隆冷哼道:“要是你们真这么做,那明日起,就不必再上朝了,朕用不得忘恩负义之辈。朕不明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你们把人关进牢房,是为什么?因为,对方不该救你?因为,你的性命不值钱?还是,因为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恩将仇报之人呢?” “皇上……”众臣被乾隆说的满面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乾隆抚了抚膝盖的衣摆,凝眉道:“朕明白你们的忠心,可朕现在要指出的,却是你们的偏颇!为什么你们会听信谣言?因为朕的恩人,她是个汉人,所以你们不信她。如果,她是个满人呢?是不是,你们就会多想一想,多问一问?是不是就不会有刚才逼朕的那一幕了?” “这……”众人哑口无言。 “历代先祖都说,如今天下满汉一家亲。这不是光嘴上说说,做事也必须言行一致。”乾隆拍了拍胸膛,挥手道:“朕是什么?朕是皇上。朕的所作所为,就是天下的表率。朕刚发旨意说,她是朕的救命恩人。下一刻,听到谣言,就抓人下狱。这般出尔反尔,还配为君王,配掌管这大清江山吗?” “臣等有罪!” 乾隆凝视着众多口口声声自己有罪的大臣,扬言道:“你们给朕听着。只要朕一日为天下之主,坐在这皇位之上。只要百姓仍喊朕一声皇上,不管是满人,汉人,只要是大清的子民,朕都会一视同仁。别说,今日谣言中的是朕的恩人,就是普通的汉人百姓,朕也会查清事实,再行定夺。” 乾隆拍着龙椅道:“朕不会因谣言怠慢恩人,更不会关押她。若非如此,岂不是伤了她的拳拳之心?不说恩人,就是有一天,传出对你们不利的流言,难道朕就偏听偏信了?查都不查,就把你们压监下狱吗?就算之后,证实你们是清白的,但你们会怎么想朕呢?会不会觉得自己日日为朕分忧,朕却不信你们?即便,你们不恨朕,可难道不会有一点的伤感和心酸么?” “皇上所言甚是,是臣等顾虑不周。臣一时情急,没皇上想得透彻,确同皇上说的那般,行事有失偏颇。请皇上息怒!”纪晓岚磕头道。 纪晓岚是汉臣,又是跟着乾隆南巡之人,方才自是没有参与进谏之事。他此刻这么说,不过是给他人做个下水的筏子。果不其然,众人听纪晓岚出头,纷纷紧跟其后,口中说着请皇上降罪,请皇上息怒的话。 乾隆不置可否的瞅着众臣,命尔等起身。随即又道:“前些天,有大人上奏折问朕,为什么仅仅因为一个汉女救了朕,朕就要免除大清三年的税赋?此人说,朕是罔顾天下社稷。” “错!”乾隆瞪视着众人,喝道:“难道,朕在你们心里,就是罔顾社稷的君王吗?朕为什么免除大清三年的税赋?因为,反贼的刺杀,让朕明白,某些汉人还把朝廷当作鞑子,当作蛮人。朕要做的是,让天下的汉人百姓,都站到朕一边来。乱党不是想反清复明吗?若是百姓都站在朕这一方,他们如此行事,还有什么意义?” 乾隆看着大臣们若有所思的脸,续道:“朕下旨,免除税赋,不仅是答谢恩人。还要天下百姓知道,朕是个感恩之人。朕此举是借恩人来施恩于天下的汉人。朕要告诉百姓的是,朕虽是满人,但只要心向着朕,向着朝廷,朕就会赏赐,就会布下恩泽。朕不是满人的皇帝,而是天下人的皇帝!” “吾皇圣明!”众人单膝跪地,叩首道。 “嗯。”乾隆满意的看着面前跪倒磕头的众臣,颔首道:“你们放心,朕那恩人的身世,朕是知道的,也已派人去查证了。你们该明白,朕不会鲁莽行事。朕反而觉得这次的谣言来的突然,昨日还未有听闻,一夜之间竟传遍了京师,各位爱卿,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正在众臣面面相觑之时,小林子疾步入内跪奏道:“午门处总管侍卫求见。” “宣。” 侍卫总管跨步而入,打了个千秋,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有众多百姓聚集在午门处,长跪不起,想要讨个说法。” 乾隆还在沉吟,大臣们却憋不住了,询问道:“什么说法?他们聚集在午门外,难道想造反不成?” 侍卫总管回禀道:“那些百姓说,他们不信救了皇上的汉女是反贼,盼皇上明察秋毫。” “混帐!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 “住口!”乾隆冲怒骂之人喝道:“诸位大人不要忘了,如今正在上朝,你们面对的是朕,难道要朕治你个失仪辱君之罪吗?” “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乾隆不看跪倒请罪之人,只是命吴书来呈上绫锦绸缎,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毫一蹴而成的写下圣旨,并盖上玉玺。乾隆侧目挥手,示意一旁托着旨意的太监上前,冲跪于御案前的统领侍卫说道:“这是太后昨晚发的懿旨。现在,朕命你带着太后、和朕如今写下的两道旨意,偕同太监旦峰,一起去午门处宣旨。” “臣遵旨!”侍卫总管叩首起身,恭敬的接过吴书来递上的圣旨,与宣旨太监旦峰,一同出了乾清宫。 延喜宫、偏厅。 “你说什么?太后发懿旨,收天佑为义女?皇上敕封天佑为固伦公主?已经在午门处宣旨了?”令妃听了小扣子的回报,失神的跌坐于卧榻之上。令妃眼神发直,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太后收为义女也就罢了,再得宠也是个汉女格格。可是,固伦公主,那是什么地位?是大清天下的公主啊!固伦公主,那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才有的殊荣啊!就连她的女儿,和静、和恪,虽然有着爱新觉罗的血脉,若她成不了皇后,那么她们一生也未必能爬上固伦公主之位。 而那天佑,明明只是个民女,是个汉人,却有皇上疼宠,又让太后关爱。令妃越想愈是心境难平,她为了赢得皇上的瞩目,不惜代价踩着一条血路而上。好容易皇上对她另眼相看,不想,却来了个天佑,不仅害她失了凤印,更夺走了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她一次次讨好太后,可太后依旧不喜欢她,为了什么?还不是她包衣奴才的身份。太后明里暗里指摘她,说她不配坐在如今的妃位上。可是,那天佑呢?她不过是个汉女,连包衣都不是,根本没入宫的资格。而今,不过是碰巧帮了太后一把,太后竟同意皇上封她为固伦公主,那她往日对太后的奉承,迎合岂非可笑? 上天对她不公,对她不公啊!凭什么好事都让天佑一人占尽了?她的用心,她的勤恳不比天佑少,可为什么,皇上、太后都看不到? 令妃拍打着床榻,铁青着脸发泄着怒气。好半晌,令妃才回过神,眼底浮现狠辣的光芒。她以尖锐的目光刺向小扣子,逼问道:“你打听明白了吗?究竟怎么一回事?方才不是说,大臣们正在进谏吗?为什么局面突然扭转了?那些大臣,就由得皇上胡闹吗?” 小扣子放低嗓音,小声道:“娘娘,听说好些百姓跪在午门前,要皇上替那天佑主持公道呢!奴才想,皇上这么做,也是必不得已。或许,是为防民变的安抚之策。” “哼!若不过是抚民之词,用得着敕封她为固伦公主吗?”令妃冷嘲道:“依本宫看,皇上只怕是喜欢上那天佑了。想把人迎进宫,太后那关却过不去。让太后仅止执黑,先走了一步,把天佑认作义女。皇上最好脸面,自然不能再提纳妃之事。皇上就算不能迎娶天佑,也不想让她委屈,就封她为固伦公主。而太后,逼皇上退了一步,当然也要自退一步。否则,岂不坏了他们母子的情分?” 小扣子点首道:“娘娘高明。” 令妃摇头,扼腕道:“本宫当初想得太简单了。光想到流言,能让御史们弹劾天佑。却没想到天佑是汉人,天佑的救驾之功,在那些汉人眼里,也是他们的功勋。他们哪里容得天佑的事被玷污了?本宫真是太小看她了。” 令妃咬着下唇道:“小扣子,皇上除了册封天佑为固伦公主,还说些什么没有?” “皇上说,敕封天佑为固伦瑞珍公主,并说昨夜京城内传出的谣言,是想破坏满汉一家亲的反贼传出的。圣旨上说,今后无论是谁,只要听到有人说这流言,都可以把对方扭送到大理寺,并能得到官府的嘉奖。”小扣子回道。 ‘瑞珍’,哼!还真是把她当成珍宝啊!令妃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思索片刻道:“小扣子,你立刻去见福尔康,告诉他,把那些人处理了。可别留下祸端,把自己给赔进去。” 小扣子走后,偏厅内,又是砰呤咣啷一阵喧哗。好半天,令妃才命人进门收拾,而房内已是一片狼藉。 令妃气急败坏之时,宫外的百姓正拍手称快。汉人的权贵们重视名声,自然由不得皇上的汉女恩人成了反贼,这不是打汉人的脸吗?他们自是偷偷让门下鼓动百姓,给朝廷施压。而百姓却是为了三年的税赋,若皇上的恩人成了仇人,那别说免除三年的税赋了,或许还会增收税款。为此,一有人起头,立即一呼百应,只要有些血性的汉子,都跪倒在午门口,求皇上彻查谣言。 在他们以为皇上会敷衍了事,或是干脆说些推脱之辞时,太监带了圣旨,来午门口宣读。圣旨上说,皇上的恩人已经被太后认为义女,而皇上也敕封她为固伦公主了。皇上更表示自己不信谣言,认为瑞珍公主是好的,那些说她坏话的,是想破坏满汉一家亲,想让满汉敌视,从而达成他们的野心。皇上让百姓大胆的捉拿胡言乱语的反贼,并会给予奖赏。 百姓们听了圣旨,一个个跪倒叩头,山呼万岁。他们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上会搭理他们,他们没料到皇上如此重情重义,他们更没猜到皇上竟会封一个汉女为固伦公主,那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也未必能有的殊荣啊! 百姓们奔走相告,诉说着皇上的英明,传扬着皇上的仁慈,整个顺天府内,犹如过年般欢快喜庆。毕竟,一个汉女成了固伦公主,那今后百姓们走在路上,遇到皇孙贝勒们,也能挺直些腰杆不是? 福缘楼的厢房内,一袭青衣的赏云鹤正拿着酒杯,坐于窗边观望着远处朦胧的紫禁城。他仰首喝下杯中酒,摇头苦笑着想,当初天佑命乾隆下旨,免去大清三年的税赋,自己还觉得天佑此举太过了。无料,今日竟成了把她推上高位的一道助力。 或许,天佑她接近乾隆的时候就想到日后,会让人怀疑,会被人说道吧?她免去天下三年的税赋,是为了赢得民心,激起汉人对她的维护之心。 天佑,天佑。 赏云鹤默默念着天佑的名字,眼中闪过一 作者有话要说:3、人鱼公主 领国公主在新婚的当夜,让王子先进房,找借口要梳洗一番,她藏在门外监视着屋内的动静。 小十八早已躲在屋内,他脱下了保守的衣衫,穿上引人遐思的透明衣物,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王子面前。 说实话,人鱼公主和领国公主是两种不同的美。领国公主是淑女般的高贵,而人鱼公主一开始是楚楚可怜,使人怜惜的美。而此刻,却是高傲勾引人的,动人心魄的美。 王子早被灌醉了,而人鱼公主在王子心里本就是他的所有物。当小十八投入他怀中的时候,王子心神恍惚,忘了目下是他的新婚之夜,他火热的身躯早已不由自主的动起来,紧紧的揉住小十八。 90一意孤行的代价 “老爷,索大人、佟大人、富大人、敏大人到了。” “快请他们进来。” 众臣会面,亦不寒暄,拱了拱手,便低头步入书房。待众人坐定,彼此相视了片刻,方有人出言道:“关大人,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如今说话,和过去有些不同?”上朝时,被乾隆埋汰的佟大人,低声询问。 关大人双眸掠过门扉处,看到其外守卫的门子,才按下隔墙有耳的疑虑,轻声道:“确实有些不一样。往日,皇上善于打机锋,遇到今日这般的事,往往要廷议三日不止。而今,皇上却直言相告,把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告诉我等。” 众人面面相觑着,暗暗点头,示意关大人说的不差。 关大人注视着众人的神色,续道:“我们虽不知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明面上,皇上所言却没有一句由头让我等抓啊?皇上说的都是大义,都是为了大清天下。皇上先把我等一唬一压,再一拐一带,我们都被皇上牵着鼻子走啊!” “可不是吗?”富大人摇头叹道:“要不是皇上一反常态,剑走偏锋。我等会着了皇上的道儿,随了皇上的愿吗?你们想想,一个汉女,就算有救驾之功,那也不过是赏些银钱的事儿,哪有敕封为固伦公主的?难道,我满人的公主就这么不值钱?可这道圣旨,却是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发出去的。” 在座众者皆是旗主,关、富二人头上更戴着铁帽子,说话自是不同常人般小心翼翼。 众人哀叹之际,索大人看向一边沉默的敏大人,出言道:“敏大人,你有何高见?” 敏大人啧着嘴,摇首道:“我一直在想。” “想什么?”众人奇道。 敏大人抬起眼帘,环视众人道:“我想的是,今日午门前跪地不起的百姓,是不是皇上煽动的?” “这……”在座之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下惴惴不安。 好半晌,佟大人方虚应着笑道:“敏大人是多虑了。” 众者有气无力的迎合着,但怀疑的铁钉钉入了心田,哪有这么容易拔除?关大人与富大人对视了一眼,咬牙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汉女虽救驾有功,却不能成我满人的公主。” 索大人锁眉道:“可如今圣旨已下,这事已然昭告天下。要皇上如何改口?” “这有什么?”关大人笑道:“一个汉女格格,在宫内孤立无援。即便有个病痛,也是难免的。一来二去,就算卒了,也怪不得谁呀?” “不妥,不妥。”富大人摆手道:“关大人,你别忘了,她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依老朽看,皇上对她的心思,可不一般呐!” “就是这般,为此更该除去。”关大人冷然道:“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吗?皇上虽没有倒向汉人,却是对他们亲近了不少。还不是那女人的功劳?” 众人听关大人这么一说,俱是沉默不语。 好半天,富大人才咬着下唇道:“不如,我们立即润色一份奏折,明日一早便呈上,再看下一步棋怎么走吧?” 众人纷纷称是,点首起身。一时间,磨墨者有,执笔者有,更有人从旁指点。不过稍息,一份抑扬顿挫,忠恳坦诚,又不乏婉转含蓄的弹劾折子已一气呵成的摆在众者面前。 关大人看着奏折笑道:“明日,我等联名上奏。我想,皇上不会不给我们一个答复吧?” “恐怕不止我等。”敏大人悄声道:“康大人他们似乎也有意动。当初,皇上回京下圣旨说,免了天下三年的税赋。康大人他们可是管着户部的,比我等还气恼呢!听说,一直紧追不放。我倒想看看,明日上朝,他会说些什么。” 哆哆哆。 众人正交谈间,旁侧想起敲门声。 关大人一摆手,按下众人的话头,屋内顿时寂寥无声。关大人冲门外扬声道:“什么事?” “老爷,屋外来了传旨太监,宣口谕说,皇上请老爷去宫里赴宴。”门外回道。 关大人与众人对视了一眼,忙起座拉开门扉道:“传旨太监呢?” “传旨太监已经走了,他说还要到别处去宣旨。”奴才回道。 “这么说,皇上请的并非我一人。”关大人心里一松,看向长随道:“你有没有问过传旨太监,此事的来历?” 长随点头道:“奴才问了,可他没说。只吩咐小的记清了,请老爷在今晚酉时入宫。” “酉时?”索大人看了看天时道:“关大人,现今已是申时二刻了吧?不如,你先准备准备,我等先告辞了。” 关大人挥退了长随,与众人入内,沉吟须臾方颔首道:“也好,我把圣旨带去,今夜便呈给皇上。” 佟大人提醒道:“此次,皇上南巡回来之后,比过去可难应付多了。关大人,你可要小心说话,别又被皇上绕进去。” “尔等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做。”关大人摸着美髯,言之凿凿的笑道:“若老夫猜的不错,皇上今夜是想安抚我等。免得明日朝堂上,被众人弹劾。但,诸位大人放心,老夫为了咱满人的江山社稷,绝不会让皇上胡来的。” 其后,众人告辞,关大人披了朝服,坐轿往东华门,正遇上同来的富大人。二人相视了几眼,眸底含笑,觉得有同伴扶持,这底气便更足了。 关大人偕同富大人入宫,沿路与先到者汇合,关大人瞅着眼前的众人,心下浮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步入乾清宫的婉华庭,依次入座后,关大人在烛光与迷雾下,细细打量周围的景致,愈看心中愈是惊窒。 此时,乾隆未至,在座非是老旗主,便是三朝老臣,众人久经官场,并无怯场之人。众者你一簇,我一堆的交头接耳,只余关大人细观着周围的摆设,暗自心惊,又疑惑不解。 “关大人,你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冷了?”坐于关大人对过的富大人,凝眉询问道。 关大人左手边的马大人闻言,关怀道:“关大人,我们可不能不服老啊!如今,已经入秋了,晚上起雾露水寒重,你可要小心身子啊。” 一边的赫大人倒看出了其中的不妥,追问道:“恐怕关大人不是冷吧?” 众人听闻,尽皆散了闲话,看向颤抖的关大人。 关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沉声道:“你们没注意吗?我们这些人已经是第二次,来这婉华庭赴宴了。” “第二次?”赫大人不明其意道:“我记得前年春分,和去年腊月里,皇上还请过富大人和马大人,在这婉华庭用膳的。怎么会是第二次?” “是啊。我也来过两次。”鄂大人附和道。 郎大人抚须笑道:“老夫倒是第二次。” “错了,你们都错了。”关大人惨白着脸色道:“你们还记得雍正三年吗?” 雍正三年? 关大人这么一提,众人仿佛醍醐灌顶,又似身坠冰窖,一下子打了数个哆嗦。在座之人,都已过花甲之年,虽仍耳目聪明,对往事却已经逐渐淡忘了。可而今,被关大人点醒,又环视目下的婉华庭,确是处处与旧日相同。庭中的摆设、桌上的菜肴、就连各自的座位,都分毫不差。 关大人瞧着众人多变的脸色,好似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他长叹一声,指着富大人右手畔的座椅道:“这里,当日是那大人坐的。” 众者闻言,心底一片怅然。那大人早在三年前,就故去了。众人兔死狐悲了一场,看着空出的座椅,心头又是一番激荡。就在众臣疑心重重之时,庭外的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固伦瑞珍公主驾到!” 众人慌忙起身迎驾,跪倒在座椅旁,低头三呼万岁。多时,众者未听得皇上命人起身,只见明黄色的靴子和紫红的花盆底从眼前走过。关大人听着皇上与公主的入座声,微微抬首,正对上紫绛色的华服,和膝头上那一双白玉般的柔胰。 此人怕就是那瑞珍公主吧?关大人在心头自问。关大人虽看不起汉人,但心下也叹服着眼前的这双手,洁白如玉,温润福态却又指骨分明。 富贵大家看人先看手,一双手就能出卖主人的地位。关大人也曾年轻过,如今房中还有十七八个小妾,看过的手更是多不胜数。而此刻,他眼前的这双柔胰,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优雅,那指掌间分明透着皇家的气度。 关大人看着看着,忽然柔胰翻转,显出拇指上偌大的戒指,戒面上那颗通红如滴血的珠子,瞧得他心跳如狂。 正当众人以为皇上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时,乾隆出声道:“各位爱卿还跪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扶大人们起身!”乾隆话中的后半句,显然是对奴才说的。 今夜被请来赴宴的大臣们,都年过半百,腿脚不利索了。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跪了半晌,方才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入座。众人心潮起伏之际,却见关大人频频向他们示意,富大人等收到关大人的视线,无不看向瑞珍公主的左手。随后,纷纷吃惊的倒抽冷气。 那枚戒指他们是见过的,是当日雍正帝戴在无名指上的。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戒指上的那颗红珠子,型似水滴,色同鲜血,波光流转间,如若人滴血。 众臣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仓惶。而乾隆,好似未见众人的惊慌,唇角含笑着解释道:“朕今晚请各位族叔和爱卿们前来,是让你们见见朕的御妹。这就是太后今日认下的义女,朕敕封的固伦公主,瑞珍格格。” 照理而言,皇上介绍后,众人原该参拜公主。但,在座之人哪里愿意冲个汉女叩头?然,此时众人已是骑虎难下,这一拜下去,就等同承认了对方的身份。若是不拜,却是公然挑衅皇上的权威。众者左右为难之际,一道清幽的嗓音窜入众人的耳鼓,“皇兄,开席吧,饭菜都该凉了。” “御妹说的是。”乾隆击掌道:“开席。” 皇上言毕,站于乾隆身后的吴书来一挥手,宫女鱼贯而入,送入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并为在座的大臣们倒茶斟酒。更有十来个宫装的女子,在庭外的薄雾中弹琴奏乐,翩翩起舞。一时间,这冷清的婉华庭,成了歌舞升平的仙境。 乾隆、天佑也不谦让,举筷而食,吃得津津有味。可怜围坐于一旁的大臣们不敢提筷夹菜,只得低头喝着闷酒。众臣虽不敢妄动,却看着那一道道熟悉的菜肴,惊疑不定。众人心道,自己跟前的菜肴,与雍正三年婉华庭夜宴当日,摆放的一模一样。不仅是盘中的吃食、喝的酒、品的茶、连庭外的乐曲和歌舞亦如出一辙。 时光仿佛倒转了三十年,众人陪伴着冷漠的帝王用膳。大臣们都不敢在雍正帝面前放开手脚,正战战兢兢之时,关大人碗里落下一个肉丸子。 关大人抬眼,见雍正帝未收回的臂膀,得知自己碗中的肉圆正是皇上亲手夹的。关大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臣……臣叩谢皇上赐食。” 说罢,关大人要起身磕头,被雍正帝一把拦住道:“不必如此多礼,朕今日与卿同乐。” 关大人正回忆着往事,心涛澎湃。不想,忽然腰间一痛,神思顿然清醒。关大人抬首,瞧着众人看向自己的惊异目光,不解的以眼神询问。关大人由对座富大人的视线,瞅向自己的碗中,那碗内圆滚滚之物,却不是肉丸子是什么? 他何时夹的肉圆?关大人不解。 众人恨铁不成钢的瞪视着关大人,暗底下却莫名的心骇。方才正在众人缅怀过去,渐渐身临其境之时。瑞珍公主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入关大人的碗中。关大人居然应声说,“臣……臣叩谢皇上赐食。”说完,还满面感激的凝视着对方,想要叩拜。 末了,瑞珍公主出言道:“不必如此多礼,今日与卿同乐。” 这句话,不仅让关大人再度迷惑,更使得众人骇然不已,若惊弓之鸟般哆嗦着,失措的撞翻了眼前的酒杯。众者扪心自问,瑞珍公主说的这句话,恰恰是当初雍正帝对关大人的安抚。今日,跨入婉华庭之后的一景一物,无不与当日相同。难道,这一切不过只是巧合吗? 众人虽是这般的自问,心里却如何能相信,仅仅是因为恰巧的缘故?那瑞珍公主怎生知道这句话?又为什么给关大人夹肉丸子?她为何对当日之事,知道的这般详细?众臣敢肯定,就是当今的圣上,也未必得知三十年前婉华庭夜宴的情形。毕竟,当日的圣上才刚到舞勺之年,雍正帝如何会把君臣之事告诉个稚子小儿? 何况,就算有人记得,可当初的情景,还有谁能比在座的众人记得清楚呢?然而今,这不知是谁布置的景物,却使人触目惊心,引发众人的阵阵怀念,怎叫他们不惊讶,不胆颤? 多时,众人才定了定心神,叫醒了迷糊中的关大人。并暗自庆幸,皇上不追究关大人的过失。正当大臣们松了一口气之时,宫女们上前斟酒。天佑朝马大人身侧的宫女吩咐道:“马大人喝不得酒,给他倒杯碧螺春吧。” 马大人险些如同关大人一般,出口叫起皇上,叩谢皇恩。马大人疑惑道,这瑞珍公主,如何知晓他喝不得酒?马大人抬起惊异的目光,对上天佑深邃的眼眸,这一瞅,马大人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马大人心道,这双眸子、这眉目、这唇鼻……无一不与先帝相似,而那冷漠淡然的样子,更是如雍正帝一般神肖酷似。 众人眼见马大人震惊的模样,纷纷追随他的眼光望去。下一刻,却一个个惶恐的跌落掌心中的酒杯。众者不顾礼仪,紧盯着天佑端详,其后尽皆不敢置信的摇首,喃喃自语。 天佑却不给对方逃避的机会,一句句询问,一声声宽慰,与对方重演了三十年前的君臣之谊。虽是自称变了,但哪里挡得住那天生的王者气度?眼前这些自视甚高的臣子们,被天佑那雍容的气势,深深的压制着,再不敢有丝毫违逆的念头,更别说呈上那弹劾的奏折了。 其后众人告退时,不仅对乾隆行了跪礼,更对天佑恭敬的磕了头。大臣们恍恍惚惚的回府,抖着身子窝入被絮,做了一夜的噩梦。直到上朝时分,才被爱妾唤醒,迷糊着换上官袍。众人喝了口热汤,才想起昨晚的夜宴,不知是实是虚,是幻是真?心头一片茫然。 只是,当他们步入自己的书房,摸着桌上的弹劾折子时,未免心底不甘。想着想着,觉得昨夜的情形,也许不过是一场梦境。这么一思索,众人的心情自是好多了,各自拿起奏折展开一观,想再过目一遍后呈上。 无料,这一看,惊得众人跳起身,如闻噩耗一般丢开手中的折子。看看那奏折上写的是什么?这三十年间,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门下所做的丑事,尽皆书写与其上。而那字迹,正是他们想忘也忘不了的,先帝的御笔。 关大人、富大人这些个平日趾高气扬的旗主,老臣们,脚步哆嗦的步入乾清宫。对众人递向他们的眼神视而不见,群臣无首,自然无人敢冲皇上叫板。 散朝后,关大人等劝退了不死心的众人,纷纷告病不见客,心中忐忑不安。之后神思恍惚,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月余已是衣带渐宽,形容憔悴。这些老臣就这般战战兢兢的出入,直到半年后,才逐渐定下心神,可对他们这把年纪而言,也已是去了半条性命了。 而从今往后,举足轻重的老臣们,再也不敢倚老卖老,结党逼驾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说了,下面的口味很重,要看的先要有心理准备,看了不高兴,可别怪我。 4、人鱼公主 小十八抚摸着王子滚烫的身躯,一处处点着火。他模仿着地狱里看来的h片,玩弄的王子欲仙欲死。 “哦,我的小妖精,你弄得好爽,哦——!你放心,我就是娶了别人,也不会离开你。” “这里,是的,这里!哦,我的上帝!你是我的上帝,我怎么能没有你,哦……” “喔,你好紧,天啊!我不行了,我……哦,我的心肝!” “哦,是的,是的……上帝,再动啊,宝贝,哦,别停啊!”王子仰躺着,任由小十八坐在胯间疯狂的晃动着。 突然,小十八停止了扭腰摆臀。王子不满的呻吟着,进而哀求道:“宝贝,哦,我的心肝,我爱你,该死的妖精,我爱你。你动啊,哦,宝贝,心肝,你折磨死我了。” 小十八故作得意的望着开启的门缝,激烈的摆动起腰身,身下的王子嘶吼道:“哦,上帝!我爱你,我的毕生所爱!哦,我的心肝,哦,我……” 91可怜的弘昼 自从马大人等为首的官员们人人自危后,其下附庸的小卒行事亦低调起来。乾隆趁机罢免了几个碌碌无为之人,提拔好些个肯埋头苦干,却无身份背景的小吏。 乾隆亦没忘天佑的叮咛,从牢中提出五个死囚。每日清早,把其锁在囚笼中,押至大理寺外,当着百姓的面,喂其抽大烟。个中缘由,都在布告上写的一清二楚,并贴于大理寺的门墙之外。 禁烟之事不仅只在顺天府实行,乾隆一道诏书发往天南地北。旨意上说,只要是人口过万、兵丁上千的大城镇,都需从牢中抽调二名死囚,日日推往衙门外,给其抽大烟。并把朝廷发下的布告,张贴于衙门口,找个能说会道之人,把大烟的危害一一告知百姓。 自古以来,人证都需眼见为实。如今,这禁烟之举是以百姓为证,让他们亲眼看着满面横肉,粗壮高大的死囚,一天天的颓废衰败。从一开始,由官差强制灌烟,到其自己流着眼泪鼻涕,苦苦哀求吸大烟。若不给烟抽,死囚们不是自残、就是抽筋、或是口吐白沫…… 末了,这些吸食大烟的囚犯,不过半年便虚弱致死。百姓见之,无不心头骇然,哪里知晓死囚吸的烟,是暗中加大了阿片份量的?其后,不用官府出力,百姓们奔走相告,尽皆诉说着大烟的祸害。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吸大烟会致人死地,害人家破人亡的流言撒布天下。 更有知情者,述说着大烟馆子门口,那一幕幕抛妻弃子、卖儿卖女、打骂老父的悲惨情景,而其中的实情,不过就是为了得些钱财买大烟吸。这般,如此,那些听闻者,如何不惕然自警? 当天下百姓得知了大烟的危害后,乾隆立即下旨,封了各地的烟馆,并差遣官员们捣毁烟窖,把缉获的大烟悉数点燃焚烧。在浓浓的烟雾中,百姓们看到了朝廷对子民的关爱。 毕竟,这大烟如今只有小老百姓在抽,而且多数都为汉人。即便是这样,满人的皇上竟也能为这小部分人,拨出那么多人力劳力,特地为百姓们解说。这不是爱民如子是什么?往日天高皇帝远的隔膜,一下子缩短了,并大大提高了乾隆在民间的威信。 乾隆在圣旨上指出,大烟确实能卖大钱,但烟商得的都是昧心钱。而这些大烟,都是从大不列颠的洋人手里买来的。乾隆话中的意思,只要是聪明些的,都能明白。和洋人做生意,行!但一定要看到手的是什么,不要为了谋利,便祸害自己的国人,自己的同胞手足。 乾隆更下旨常年贴于城门口。上门写着,今次一役之后,只要是卖大烟的商户,就定为勾结洋人,祸乱大清的反贼。轻者,抄没家产,游街十月以儆效尤。重者,全家问斩,余者流放边陲,披甲为奴。当然,有罚就有赏。其下写道,知情举报者,如若属实,赏银百两。 如此一来,别说是贩卖阿片谋生的商户,就连远渡重洋前来传教的洋和尚,亦被激怒的百姓扭送到衙门口。让传教士痛哭流涕的是,自己存身之所,已被愤概的百姓们砸个稀烂,连同那教堂窗户上的漂亮彩绘玻璃,都成了众人脚底下的废墟。 传教士们一个个诅咒发誓,自己从没有买卖过阿片,更从未破坏过大清的和谐。而且,他们都是抱着一颗热忱的心,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的,来这里是为了传播主的福音。 传教士们为了显示自己的无辜和诚意,纷纷提笔写书信,说是要寄回自己的故乡,让他们祖国的政廷来解释这个失误。传教士信誓旦旦的表示,阿片从大不列颠流入大清,一定是个误会。即便不是误会,这些阿片,也肯定不是自己国家的客商,卖给大清商人的。 传教士在衙门里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百般阿谀,唯一的目的,就是恳求朝廷保全自己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各方官员得了上令,把传教士写的信送往顺天府,呈上乾隆的御案。天佑当夜拆信查看,并按照对方的字迹,重新书写内容后,按上由工部巧匠仿造的私印,再命人送往大不列颠。 其后,乾隆下暗喻,命衙役送传教士们回了住所,并在每个传教士身边,指派两人贴身保护。让传教士感到苦恼的是,官差随时随地跟随着自己,以保护的名义进行监视,而且还是自己求来的。传教士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他们足下踏的是大清的土地,头上顶的是大清的苍天,想要讲什么私人空间,那便是扯淡。传教士们唯独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向上帝祷告,祈求祖国来人,接替自己的位置,送自己回故乡。或是,女王皇帝陛下派遣使者,来大清替自己撑腰。 可怜,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寄出的信件早已在中途换手,他们的哀求只怕永远也无法达成。传教士们只能在无止境的祷告中,逐渐的绝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朝廷的动向瞬息万变,众人见皇上不动声色的压下了跋扈的老臣,一个个夹紧尾巴做人。一时间,对皇上提出的政令,皆不敢违逆。甚至,当乾隆在奉先殿为天佑主持敕封仪式时,都纷纷送上厚礼。自然,他们也没有失望,在他们送礼之后,那些老臣、旗主、铁帽子们亦不甘落后,各自备上贺礼请天佑笑纳。 这一连串的风云突变,让所有朝臣傻眼的同时,更使宗室子弟暗暗称奇。就连浪荡不羁的和亲王弘昼,都收起了玩心,悄悄计较着眼下的情形。 弘昼一次次装死胡闹,成了百姓口中的荒唐王爷,一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二者是免于让皇上忌惮。弘昼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四哥,没想到,自从乾隆南巡回来,对方的所作所为,往往使他摸不着头脑。 弘昼苦恼的同时,他的亲生额娘耿太妃也在为儿子焦急。耿太妃虽是女流之辈,不管外院之事。可她到底是陪着雍正走过九龙夺嫡,又生下儿子并好好养大,托着弘昼登上亲王之位的女人。耿太妃好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里能见他如此伤神的样子? 耿太妃深知,乾隆是个心思重的。但太后钮祜禄氏,却是个颇重情意的女人。而且,弘昼从小养在她身边,真要有什么事,让太后在皇上面前劝说几句,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这个孝子总不会让太后为难的。 打定主意后,次日,耿太妃便向宫内递了牌子,说是想进宫见太后叙旧,实为旁敲侧击。耿太妃没料到的是,她想见太后,太后也正想见她。太后也有无奈之处,她如今正是最像钮祜禄氏的时候,若此刻不见这些旧人,今后自然是更见不得。为此,只能硬着头皮,应允了耿太妃的求见。 耿太妃入慈宁宫见到太后,欲行宫礼,却被太后喝止。太后假意生气,说着见外的话,命已改名为千雪的冬丫头,扶着耿太妃入座。耿太妃刚坐定,晴儿已冲了茶水奉上。耿太妃看着晴儿不住的点头,嘴里夸着太后会调养人。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耿太妃过誉了。并表示晴儿虽好,却比不上她新认的女儿天佑。 耿太妃对这个瑞珍公主,倒是如雷贯耳。听太后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欢喜劲儿,赶忙奉承的接话道:“这天佑,便是皇上册封的固伦公主,瑞珍格格吧?听姐姐说的这么好,妾身还真想见一见了。” 太后爽利的笑道:“这倒好,哀家也正想见她呐!千雪,你去请瑞珍公主,就说哀家想她了。” 说罢,太后转朝耿太妃道:“妹妹是不知道,我这个女儿不仅温柔大方,而且能文能武,长得也极为标致。哀家当日一见她,便喜欢上了。哀家想,妹妹也一定会喜欢。” “姐姐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你说好,那一定是好的。”耿太妃奉承道:“小妹我真是急不可耐,想快些见到让姐姐如此夸嘴的瑞珍公主了。” 晴儿在一旁为太后续着茶水,听着她与耿太妃的对话,心头一片酸涩。晴儿想着自己抛却青春,来到这冷漠的深宫里,服侍太后。她陪伴了太后那么多年,为了照顾好太后,她从一点一滴学起,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太后的认同。她以为在冷冰冰的宫中,至少太后是对她真心的。谁想,来了一个天佑,把她的骄傲和自信,狠狠踩落于泥底。 天佑是谁?天佑不过是个汉女。可她一来,便救了太后,赢得了太后的好感。不仅是太后,连皇上、不!是整个后宫里的娘娘,阿哥们都对她笑脸相迎,话语中充满了感激。晴儿轻嘲的想,天佑入宫仅仅几天,却远远胜过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多年。 晴儿怨,怨自己伺候了太后那么多年的情分,竟比不过天佑的一颦一笑。晴儿冷眼看了几日,觉得天佑没有自己贴心,甚至冷漠无情。但架不住太后、皇上对她的好啊!不论天佑多么冷淡,太后都是笑脸相向,一味的疼爱讨好。难道,皇上、太后对天佑的好,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吗?晴儿自问,却无人回应,只能一日日旁观着太后与天佑之间的和睦相处。看得她既伤心,又寂寥。 晴儿恨,恨自己不会武艺。晴儿心道,若她有天佑那般的身手,她也会救太后的。那是不是一切就不同了?可能,今时今日,她便成了大清的固伦公主了?晴儿不愿相信的是,自己侍奉了太后这些年,却输给了突如其来的天佑,让她抢走了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何况,她是愉亲王之女,正经的宗室格格,竟比不上一个小小的汉女,她怎么能甘心呢? 正在晴儿想入非非之际,天佑在宫女的簇拥下步入慈宁宫正殿。她身着一袭宝蓝色的宫装,踩着花盆底,却挺直着背脊,脚下步步生风,那威仪的样子既洒脱又俊逸。 耿太妃早已在天佑跨入殿堂时,便仔细端详起来,而她越观愈是吃惊,最后天佑来到她身侧,耿太妃已陷入回忆中的那一幕幕,眼神恍惚。觉得跟前分明不是个女儿家,而是那冷酷薄情的美郡王! “天佑拜见太后。” 太后嗔怪的瞪了天佑一眼,命嬷嬷摆上座椅,请天佑入座后方道:“如今,哀家就是你亲母,你来看额娘,还用得着行礼吗?”说完,转朝耿太妃,为其介绍,“这是耿太妃,你五哥和亲王的生母。” “天佑见过太妃。” 耿太妃在天佑冷清的嗓音中回过神,满目含泪的瞧着天佑,已是激动的无法自持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太后狐疑的看向耿太妃。 耿太妃忙试了试泪水,压下心头的惊涛狂澜,笑了笑道:“姐姐你这个女儿长得真是好,让妹子想起了一个故人。”耿太妃回着太后的话,眼神却舍不得从天佑脸上移开。 太后得意的昂首道:“哀家就知道,天佑也会合你的眼缘。哀家这个女儿啊,就是长得好!” 众者连连附和着称是,只有晴儿藏在暗处,忿忿不平的听着众人的赞叹声,恨在心田。 太后与耿太妃说着话,天佑默默旁听,并不多言。太后、耿太妃也不以为意,笑看着天佑,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闲话。直到下朝时分,乾隆带着弘昼来到慈宁宫,当弘昼看清了天佑的长相,大殿内又起喧嚣。 弘昼疾步跨至天佑跟前,定定的望着她,随即又退了几步,摇头道:“难怪!难怪,皇兄要册封你为固伦公主。像,实在是太像了!” 众人正猜测着弘昼的话中之意,天佑勾起唇角,冷厉的目光瞥向弘昼,冷笑道:“不知和亲王话中,说本宫像谁呐?” 天啊!不仅长得像,连说话、眼神、举止都一般无二。难不成,难不成还真是皇阿玛转世么?弘昼被天佑无形中散发的凛然气势,压制的不敢动弹。倒是乾隆上前,为其解围道:“御妹,这是你五哥,他的性子从小散漫,常胡言乱语,你可别在意啊!” 天佑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弘昼,看得他满头冷汗,仿佛多年前做错事时,在雍正的眼底下罚跪那般无所适从,连手脚都不知放哪里好。弘昼心道,这都不是皇阿玛的话,谁还能是呢?难怪前些日子进宫吃晚宴的老古董,都窝在府里不出门,恐怕是当日见了重生为天佑的皇阿玛了。要不,能这么听话? 实则,耿太妃还未想到此处,她不过是觉得天佑长得像先帝,所以太后、皇上才会对其另眼相看。只是,弘昼这些年被乾隆压制狠了,极为渴望回到雍正活着的时候。虽然上头有人管,可有他皇阿玛在,无论他做什么,乾隆都不敢向他出手啊。毕竟,谁不想活得肆意些啊? 不过,弘昼偷瞥着天佑,悄悄打量着她如今姣好的身段,瞧着她那清丽的容颜,心里不住的窃笑。天佑是谁?是雍正帝,是弘昼的亲爹,是把弘昼从豆丁拉拔到亲王的皇阿玛,弘昼的一举一动能瞒过别人,还能骗过她去? 天佑眯眼瞅着弘昼,在其哆嗦之际,向皇上进言道:“本宫听百姓说,和亲王府常假办丧事,便以为五哥是个不着调的。直到今日一见,才知晓人言可畏。本宫真为五哥可惜啊,明明如此恭谦有理,何至于被人说成胡闹?” 天佑在弘昼仓惶的神色中,冲乾隆开口道:“皇兄,天佑记得你昨日说,西藏土司巴勒奔,要带着他的小公主来京城朝拜。不如,把迎接西藏来客的事宜交由五哥来办。皇上可以下旨,让全天下的人看看,五哥策划的周全、办差的勤恳、和行事的魄力。我想,经由此事,百姓们一定会对五哥刮目相看的。只怕,巴勒奔回西藏,还会念着五哥的好处呐!” “妹子,你看?”太后侧目斜视耿太妃。 耿太妃本对天佑说道弘昼有些不满,不过,这些也是事实。无况,耿太妃也不喜欢儿子胡闹,让人笑话。为此,对天佑为弘昼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极是感激。先前的不愉之色立即消散,对天佑更是愈看越是顺眼。耿太妃点首应承道:“瑞珍公主说的是。不过,这样隆重的差事交给弘昼,合适吗?” 太后摆手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弘昼也是好几个孩子的阿玛了,是该收收心,好好为你皇兄办差了。皇上,你看如何?” 乾隆看着苦着脸,可怜的望着天佑的弘昼,扬声笑道:“御妹的点子不错,就这么办吧。稍后,朕就下旨,让弘昼全权处理此事。” 弘昼见天佑毫不心软的样子,又巴望着乾隆,哀求道:“皇兄,你是知道弟弟的。我这般粗心大意的,哪有礼部做得好?” “无妨,熟能生巧。”乾隆豪迈的挥手道:“有什么事,你可以找礼部商量,让他们按照你说的去做。” 弘昼性子跳脱,最恨这繁文缛节。光想到日后要为西藏人引路、安排驿站、布置吃食、更要妆点宫廷、策划戏剧、钦点入宫同乐的人数……便头脑发胀,几欲哭号。弘昼知道,自己的皇阿玛心眼小,极会借力打力泄愤报复。可怜,多年不见,他竟把自己皇阿玛的小性子,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不,自找罪受啊! 弘昼不怪天佑,只恨自己不该笑话她,致使引火烧身。如今,皇阿玛在前,他就是想讨饶,耍无赖推拒皇上的旨意都不成啊!弘昼只得打落牙齿合血吞,还得违心笑着答谢天佑的好意。弘昼一边道谢,一边暗自垂泪,连耿太妃都没看出他的失意。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话,慎入!请多回帖~ 5、人鱼公主 领国公主的心仿佛被毒蛇钻入其中,它在疯狂,它在翻腾!领国公主在漆黑的走廊里,撕扯着自己的衣物,恨不得把小十八和王子一块儿掐死。 当她听到王子的呻吟声,听着他喊小十八是毕生所爱。领国公主的脑子顿然一片空白,她的手猛然推开大门,奔至床边一把夺过放于床头的匕首,挥臂刺向小十八。 小十八一个转身,扭动着身子跳下床,躲过公主的刺杀,跳出卧房的窗口。而沉迷在肉欲中的王子,被小十八突如其来的扭转,折磨的奔溃了,他的下体高高的翘起,白色的粘液一*的喷射而出。 领国公主恨小十八而杀不成,却见王子的丑态毕露。在疯狂的霎那间,她双手握起匕首,猛地刺入王子的胸膛。王子在享受着致命快感之时,突然遇刺,喉间爆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王子的惨叫,引来了众人。众者看着房内的惨案,闻着肉欲与血腥的滋味,愣在当场。 其后,公主因杀夫,被痛失爱子的国王狠心烧死。领国哪肯罢休?之后,两国不计代价的拼杀,战乱十年之久。 而我们的小十八人鱼,早就跳入了大海,游入了深海汪洋之中。 92筹谋 天佑真的是皇阿玛吗? 弘昼承认,他一直渴望天佑是皇阿玛,是雍正帝。然,这些不过是他的异想天开,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会这么想,这么以为,是因为这些年被乾隆猜忌、打压狠了。使他恨不得天佑就是雍正,是他的主心骨。他满心满意的把天佑看成皇阿玛,其实,不过是想有个靠山,有个可以使他遮风避雨的港湾。 何况,天佑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肖似雍正。连太后、耿太妃、乾隆都这么喜爱她,可见,其中未必没有对故人的思念之情。然而,天下真有这等奇事吗?弘昼反复琢磨着,亦不敢置信。 弘昼这么思量着,却不肯罢休。这几年,他实在是怕了,乾隆步步逼近,他已是退无可退了。弘昼自问,他少年时也有雄心壮志。可而今呢?皆因乾隆的猜疑,生生埋葬在他心底。弘昼不愿再这么碌碌无为的过下去,更不想自己的子孙如同自己一般,被压制大半辈子,难以施展手脚。他担下了荒唐王爷的名声,可他的儿子、孙子,难道也要像他一样的荒唐下去吗? 天佑的出现,是个契机,也是他仅有的希望。不信佛的他,此刻却一次次的恳求上天,求菩萨别让自己白欢喜一场。 之后,接着几天,弘昼不住的往慈宁宫跑,借着向太后请安的由头,观察着天佑的举止。天佑从不曾想隐瞒什么,为此,弘昼愈看愈是相像,越猜越是心惊。有时候,弘昼真恨不得跑上去,喊一声皇阿玛试探。可惜,宫内眼线众多,弘昼没敢这么做。但,弘昼一日比一日更粘天佑的情形,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后宫的众多嫔妃们,都不理解,天佑为何如此得宠。就连耿太妃、和亲王对她也是这般的在意。不过,大家也都是聪明人。既然,天佑已经成了太后的义女,皇上的妹妹,那么自是不会与她们争夺皇上的宠幸。 为此,虽有不少人眼红嫉妒天佑的好运,却看在皇上、太后的面子上,多次给天佑送上厚礼。无况,如今天佑身在慈宁宫,送礼不仅能让皇上得知自己的贤淑,还能顺带给太后做脸,讨好太后,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实则,除了乾隆回宫后的几天,独宿在养心殿之外。自太后回京,皇上又开始雨露均沾了。撇开皇后,后宫所有的妃子或多或少,一月之中,总能见到皇上一两次。因此,除却令妃这个身怀有孕,撤去绿头牌的,便只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嫔妃,还不知足的惦念着宠妃的风光了。 不提乾隆是怎生周旋在嫔妃之中,光说他这日下朝后,留下弘昼带至养心殿。弘昼提心吊胆的跟于乾隆身后,跨入偏殿,正对上永璋等人好奇的目光。待永璋、永珹、永瑢行礼问安后,众人依次入座,乾隆并未说正题,仅只是问些平日的作息,说了几句体己话,好好安慰了众人一番。 不过稍息,门外通禀说,天佑到访。乾隆、弘昼立刻起身迎上,众阿哥见自己的皇阿玛、王叔都出门恭迎,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追随其后,上前弯腰拱手施礼。 礼毕,众人再次回厅落座。弘昼好奇的打量着,坐于天佑下手的三个陌生男子。“这三位是?”不仅弘昼,永璋等人也对其充满了好奇,对于皇阿玛把他们招来的原因,皆是二丈和尚摸不着了头脑。 乾隆看了天佑一眼,随后拍着椅把道:“这三位是从大不列颠回来的能人,朕昨日已经见过了。朕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为了把他们介绍给你们。” “大不列颠?”弘昼、永璋几人肃然起敬的看向拘谨的三人,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停的端详着对方,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些过人之处。 乾隆笑看着三人,让他们不用慌张,并为其引见弘昼、永珹等人。让其一一见过礼,接着又为永瑢等人解惑道:“这两位是武介、方云貌,当日在欧洲各国学做火铳的。如今,已经回大清三年了。这段日子里,他们把在欧洲学到的手艺进行改良,制出了新式的火枪。” 乾隆推过桌上的匣子,示意弘昼打开。弘昼早在乾隆介绍二人身份之时,便呆住了。弘昼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乾隆叫他们来的目的。在他看来,争斗时,与其用火铳作武器,把时间都用在加火药上,还不如射箭来的迅捷。 然,火铳虽不实用,却是好东西。毕竟,射箭要求臂力,而火铳只要有手有眼的人,谁都能用。若几千人,人手一把火铳,也是不小的威胁。想到此处,弘昼不解道,乾隆把这样机密的告诉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弘昼猜着乾隆的心思,一边打开匣子。永璋兄弟三人伸长了脖子,望着木匣里的枪支。乾隆环视着跃跃欲试的儿子,笑着取出匣子里的火枪,交与永璋,鼓励道:“出门试试吧,朕已经命人在百步外挂起靶子了。” 永璋等人对视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接过火枪,单膝叩头,口中说着谢皇阿玛恩典。 静坐一旁的天佑,则以眼角斜视着方云貌与武介,吩咐道:“你们陪他们出去,从旁指点一二。” “是。”武介、方云貌立即抖着脚起身,虽说他们昨日已拜见过皇上,但心头的那份激动与畏惧,丝毫未有消却。他们的情绪仍在欣喜若狂和胆战心惊中徘徊。然,天佑发令,他们乃敢不从?只得,随着雀跃而起的永璋三人出了大厅。 不多时,听得门外几声鞭炮似的轻响,随即又是一阵欢呼惊叹。少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奔回厅堂,永璋满眼透着喜色,连那苍白的脸颊也浮上了些许红润之色。 乾隆昂首凝望的儿子,问道:“你们看这火枪如何?” “好厉害!连靶子都射穿了!”永瑢抢着道。 永珹亦是神采飞扬道:“比以往儿臣见过的火铳利害多了。这火枪容易加火药,虽说打一枪要拉枪杆,卸除第一枪余留的残渣,但比取箭弯弓可快多了。” 永璋点头附和道:“儿臣也觉得不错。儿臣的身子弱,若要儿臣弯弓射箭打靶子,儿臣就是勉力而为,也未必能射中。可只要有了这火枪,打中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得好!”乾隆冲永璋颔首道:“永璋说到了点子上,这就是关键所在。骑马射箭确实不可少,是强我大清的根本,但未必人人能成为个中好手。可火枪不同,只要你有手,眼睛又好使,既能打中目标。” 乾隆环顾着众人道:“我大清一直看不起洋人,觉得对方比不上我等的勇武。可是,你们想。若他们几千几万人手拿火枪,上我大清挑衅,我们的铁骑能强过他们么?” 永珹与永瑢互觑了一眼道:“皇阿玛,儿臣虽觉得火枪利害,可是,我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儿臣相信,我们大清的十万铁骑,可不是吃素的,一定能把洋人赶出大清。” 乾隆看了永珹一眼,未说什么。只是,瞅向永瑢问:“你也这么想?” “儿臣……”永瑢吞吞吐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乾隆轻责道:“你是朕的儿子,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如何能这般畏缩?” 永瑢闻言,立即告罪挺胸道:“是儿臣的不是,请皇阿玛息怒。儿臣以为,火枪再厉害那弹药也会用完吧?用完了火药的枪把,还有什么用呢?何况,我们大清有那么多能人干将,岂会输给洋人?” 武介、方云貌听了,脸上浮现了尴尬之色。乾隆朝其挥了挥手,按下了他们的忧心。乾隆挑了挑眉,视线掠向永璋询问:“你怎么看的?” 永璋摇头道:“儿臣与四弟、六弟看法不同。” “说来听听。”乾隆鼓励道。 “儿臣认为,我们不能光挑别人的弱处,而看不到他人的长处,和自己的弱点。”永璋在乾隆欣赏的目光下,侃侃而谈,“四弟说,我们大清有十万铁骑是不假,或许还有更多。可是,用我们的精锐,去对付仅只手持火枪的洋人,就是胜了,也没什么可自傲的。” “何况,刚才我们都试过了,开枪显然比射箭快。若我们用多条性命,去换取洋人的一条人命,看似赢了,实则却是输了。而且,加火药是举手之功,射箭呢?”永璋看向永珹、永瑢道:“你们能说第一支箭,同往后的百来支箭,有一样的力度和准头吗?” “这……”永瑢、永珹二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永璋乘胜追击道:“六弟说的也不对。火药会用完,难道箭矢是用不完的么?永瑢,你方才也加过火药,平日也射箭习武。哥问你,你说火药重还是箭矢重?依我看,兜着百颗火药还能行动自如,但背着百来支羽箭呢?” “这……”永瑢无言以对。 永璋不忍看永瑢的窘迫之态,转朝乾隆拱手道:“儿臣觉得,我大清确是人才济济,有很多能人将才。但,我们不能用他们去弥补不足之处,而是该让他们一展所长。儿臣想,若我们的铁骑之中,既有善于射箭之人,臂力不佳的,还能人手一杆火枪,后方又有将军出谋划策,何愁洋人不败?” “好!说得好!”乾隆满面欣慰的凝视着永璋,不住点首道:“永璋说的好啊!大清确是有很多好东西,这些我们该珍惜。但我们不能小觑了敌人,别说大不列颠那头虎视眈眈的洋人,就是北方的高丽、沙俄,海外的东瀛,南方的缅甸,也都不可掉以轻心。” 乾隆语重心长道:“敌人有长处,我们就该学。固步自封,只会落后于人。永珹、永瑢,朕知道你们心怀大清,可你们不能自满,要放眼于天下。你们是朕的儿子,可不能这么短视啊!” 永瑢、永珹急忙单膝跪地认错,就怕乾隆因为自己先前的一席话,不再待见他们。 乾隆不以为意的挥手道:“你们年纪还小,正是血性的时候,这么想,朕不怪你们。何况,朕很高兴,你们能对朕说心里话。不过,日后你们做事,就该反复思量,不可自满自大,反而便宜了对手。要知道,你们是大清的皇子,所作所为都代表着清廷和皇室,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永珹二人异口同声道。 “嗯。”乾隆示意两人起身,转而看向永璋道:“今日,永璋的话,说到了朕的心坎上,朕就把这柄火枪赏赐给你。朕知道,你的身子弱,回去多练练枪法。谁能说,不能骑马射箭,就成不了巴图鲁呢?” 永璋激动的跪下叩头,谢过乾隆的赏赐,好容易才压下了眼底的酸涩。倒是永珹、永瑢一脸苦闷的看着他,直到永璋说,随时可以到他府上练枪法,才满意的浮现笑容。 乾隆看着永璋等人兄友弟恭的样子,满意的点头。稍歇才道:“这火枪对我大清极为重要,经过刚才一番恳谈,朕想你们都该明白了。永璋,明日起,你就不必去礼部了。朕就说你身子不好,把你送往圆明园静养。你带着武介、方云貌两位师傅,和他们的弟子一起入住福海上的蓬岛瑶台。永璋,你记住,此事非同小可,制造火枪的方法可不能外泄啊!” “永璋明白,定不负皇阿玛所托。”永璋兴高采烈的紧紧抱住装火枪的匣子,激动的难以自持,险些流下男儿泪。永瑢、永珹则苦着脸,暗恨自己答复皇阿玛的话不得力。 待众人平静了心绪,乾隆方摆手指向天佑左侧,局促不安的陌生男子道:“这位是何闾,在大不列颠时,学的是造船之术。你们想想,洋人的航船能远渡重洋来我们大清。而我们呢?” 乾隆的视线,从在座之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续道:“明朝有郑和下西洋,到了我们这里,反而退缩安享于如今的天下,不思进取。朕不得不说,大清衰败了,满人安逸了,失了威风的大清,失了干劲的铁骑,我们还剩下什么?” 乾隆叹息道:“昨日,御妹把何闾师傅他们三人,带来见朕。朕听了他们早些年在大不列颠的生活,感慨万千。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朕承认,大清而今落于人后。朕昨夜整宿辗转反侧,没有睡意。想了很多事,欲振奋大清,创出一个大清盛世,却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 永珹等人想安慰乾隆,被他按下,正色道:“如今,朕知晓大清弱了,却还为时未晚,也不必妄自菲薄。朕今日找你们来,就是为了一步步赶上洋人,甚至有一天,把洋人甩在身后。” “皇阿玛……”永璋等人心潮激荡的瞅着乾隆。 乾隆沉声道:“即便有一天,朕不在了,也有你们。你们要牢记朕今日对你们说的话。那么,就算有一日,你们不在了,也有你们的儿子,孙子记着它。如此,我们才不会一错再错,大清才能繁荣强盛。尔等记明白了?” 永璋三人急忙跪下,哽咽道:“儿臣谨记圣训。” “好!”乾隆收起严厉之色,宽慰的笑道:“造船之术,不可轻视。永珹,你在工部当差,这件事,朕就交与你了。三日之后,朕便拨给你人手。你带着何闾师傅他们,赶往烟台。烟台既是港口,更布有驻军。你在那里督管建船,有什么事,让营中的总兵协助你。” 乾隆叮嘱道:“造船不比制火枪,瞒不了人,但何闾师傅的图纸,和他取来的物件,不可经由他人之手。你记住了?” “是,皇阿玛,儿臣铭记在心。”永珹双手握拳道。 乾隆命永珹起身后,笑看着武介三人道:“你们放心,朕是相信你们的。你们千难万险带回火枪和制船术,报效朝廷,朕对你们很是感激。” 方云貌三人赶忙跪下,口称不敢。 乾隆亲手把三人扶起身道:“朕此时,不封赏你们,到日后火枪、航船为我大清立功之时。朕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的名字必将名垂青史。” 何闾等人感动的望着乾隆,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昨日,他们见到大清的帝王,仿若就在梦中。没想到,今天皇上还会召见他们,并对他们说这么一番话。由乞儿长大成人,受尽人情冷暖的三人,如何能不激动? 乾隆又慰抚了他们几句,并说出了今后必会委屈他们。因为,制枪、造船之术都是不能外泄之密。但除去不能自由走动,他们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办到,他一定给予满足。 武介三人是满怀激昂的情绪离开的,乾隆还在偏殿置下宴席,并让永璋、永珹陪着他们赴宴。何闾等人倒也不忘本,离去之时,还恭敬的跪下,对天佑行了叩首之礼。 无况,天佑此时已是固伦公主,他们怎敢轻视?天佑,八岁起供养他们,教诲他们。他们离开大清往欧洲诸国,又从大不列颠衣锦还乡。甚至,到如今拜见天颜,也是托了天佑的福。他们前半生走的路,是天佑在一旁指引的,武介等人如何敢忘? 天佑、紫薇、或是瑞珍公主,既是他们眼前的这个女子,何闾之辈一生难忘。天佑,她的手段、她的眼光、她的筹谋……她从一介汉女,登上固伦公主之位的手腕。谁人能及? 方云貌等人是庆幸的,庆幸遇上天佑、庆幸得她的指点、庆幸从未敢背叛过她、庆幸……自己能亲眼见到这个传奇! 待永璋等人出门之后,乾隆看向一旁目送着哥哥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羡慕的永瑢,微笑道:“你年纪还小,再过两年才能担当大任。但今日朕把你叫来,也有差事交给你。你进了吏部,好好打听,多思多看,给朕选拔几个良才。” “儿臣遵旨。”永瑢听了乾隆的话,方去了自怨自艾的神色。 “嗯。”乾隆微一颔首,转向沉默不语的弘昼道:“五弟,是不是奇怪,四哥为什么把你找来?” 弘昼瞅了天佑一眼,方看向乾隆,点了点头。 乾隆拍了拍弘昼的肩膀道:“你说,大清有了火枪,有了航船,还缺什么?” 弘昼心头一窒。 “是兵将!”乾隆起身,背负双手道:“现今八旗颓败,子弟都不思进取。朕命你抽调人手,好好整治满清八旗。五弟,还不快接令!难道,你不愿为四哥分忧吗?” “四哥……”弘昼仰视着乾隆笑意盈盈的目光,既吃惊又怀疑。弘昼怕这是乾隆的试探,却又不愿错过难得的良机。 乾隆笑叹着弘昼踌躇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五弟,你我兄弟二人,用得着这么生分吗?现在,是四哥把军权交给你,若朕对你有疑心,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朕让你听这些话,让你参与此事,就是不想你起疑,淡了我们的兄弟之情。” “弘昼,朕难道会在永瑢面前算计你?”乾隆回首,俯视着惴惴不安的弘昼道:“这次南巡,朕等同死过一次,也想通了。千防万防,难防大清衰败。防自己人,就是大清落后的根源。弘昼,朕一直自问,当年你我情同手足,何至于生疏至此?” 乾隆摇首道:“朕是真心的,你是朕的亲弟弟,便是朕的臂膀。日后,朕出谋划策,你便大胆放手代朕行事。这天下,若没有兄弟手足,朕与谁共襄盛举?” “四哥。”弘昼听着乾隆的宽慰,眼望着天佑,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心涛不住的沉浮。好半晌,才咬紧牙关,在天佑微微颔首下站起身,伸手握上乾隆递出的掌心。 乾隆俯身拥紧弘昼,叹惜道:“这些年,苦你了。” 弘昼未有所言,只是闭上眼睛,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 永瑢瞧着握手言和的乾隆、弘昼,虽不全然明白其中的底细,心头却觉得一片温暖。而拍着弘昼肩膀的乾隆,则满怀顾虑的望着座椅上的天佑。在其默然点首间,方才扬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6、灰姑娘 小十八刚跳入了大海,双腿变成尾巴,欢快了游了片刻,忽然眼前一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火炉旁。 “灰姑娘,快点给我补衣服,今晚我要去参加皇宫的晚会。” “灰姑娘,你给我好好洗刷浴室!我要用牛奶沐浴,洗的香喷喷的,参加晚宴。否则,你别想吃今天的晚饭。” “灰姑娘,我要的披肩呢?你怎么还没拿来?难道,要让我在众多贵妇人前面出丑吗?” 狗屎!小十八恨道,简直是虐待童工哦,他还那么小,就要一次次穿。还尽穿在小可怜身上,小十八恨的牙痒痒。 小十八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93比武招亲 当永璋、永珹等人奉旨离京,巴勒奔却带着塞娅进了顺天府。据说,西藏人进京时极为热闹,城内的百姓尽皆呼朋引伴的,你拽我拉的跑去围观。一时间,险些把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众人你推我,我挤你,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昂首笑看着异族的风俗。大红大紫的队伍由远而近,百姓们听着奔放的鼓声、品着幽雅的袖舞、瞧着惊栗的鬼面……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如同过年节。即便,藏人入了驿站,旁观的百姓仍三人一簇,五人一堆的回味着异乡的风情,高昂的情绪,久久不息。 便是身处紫禁城内园的太后,似乎亦感受到了宫墙外喧闹的气氛,由着嫔妃们在跟前凑趣,并不时的与身侧的天佑说着闲话。嫔妃们见太后同天佑说话时的那股亲热劲儿,还真如待亲生女儿一般。连平日得宠的晴格格,都退了一射之地。其中有机灵的,赶忙凑趣,说些恭维的话,引得太后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笑意。 末了。晚膳时分,乾隆跨入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并把午后巴勒奔朝拜时的趣事,说与太后知晓。太后边为天佑布菜,边问:“这么说,那西藏土司巴勒奔还带了女儿同来?” “是。”乾隆颔首应道:“巴勒奔是带了个女儿,名叫塞娅。” “哦。”太有来了兴致,挑眉笑问:“那个塞娅长得怎么样?可比得上我大清的格格?” 乾隆抿唇,沉吟稍息道:“塞娅和御妹年岁相仿,长得颇为大气,性子也爽快,是个活泼的,和小燕子倒有些相似。不过,比小燕子懂得进退,会看眼色。” “听皇上这么说,倒是个好的。”太后喝了口汤,瞥向乾隆道:“巴勒奔是西藏土司,他的女儿,勉强也能算是公主。虽说藏人的风俗与我等不同,可他带一个小公主千里迢迢而来,其中想必有什么打算吧?” “皇额娘高见!”乾隆叹服的看着太后道:“那巴勒奔私下同朕说了,他的女儿塞娅,想在大清找个夫婿。” 太后放下汤勺,疑惑道:“难道,那塞娅要嫁来京城,不回西藏了?” “未必。”乾隆努着嘴,摇头道:“可能是想招个驸马吧。” 太后凝眉道:“巴勒奔说要为女儿找个夫婿,想必也不能是个等闲之辈。难道,要挑个宗室子弟吗?” 乾隆挥退左右道:“如今,天下时局不稳,而西藏路途难行,山高水远,轻易不能动兵。巴勒奔若要用这样的法子,牵制大清与边藏的关系,就由得他吧。” “要是,他看中个阿哥呢?”太后发问。 “这……”乾隆下意识的看向天佑,谁知,正对上天佑幽幽的双眸。乾隆心头一凛,咬牙道:“朕想,巴勒奔身为西藏土司,这地位并不是平白得来的,总该有些头脑。他虽为西藏的土皇帝,但一路走来,也该明白大清和西藏的差距。要朕的阿哥做驸马,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天佑低头一笑道:“慌什么?现今,永璋、永珹皆不在京,永瑢、永璇又比塞娅年少。巴勒奔若是想挑个阿哥,除了永琪,别无人选。” 太后、乾隆总算想起前任皇帝的宝贝疙瘩,五阿哥永琪。说到永琪,乾隆、太后就忍不住叹气。永琪已过弱冠之年,却不知为他皇阿玛分忧,连每日的请安都不见踪影。别说如今的太后,只在回京当日见过他。即便是乾隆,也险些忘了还有那么个便宜儿子。 此刻,两人听天佑这么一说,不禁思索起其中的种种好处。永琪若做了塞娅的驸马,不仅内务府少了支出,更不用给他赏银开府了。而且,还能让藏人替大清养着这么个娇贵的阿哥,何乐而不为?想到此处,太后、乾隆恨不得巴勒奔立刻看中永琪,让他们把这不肖子孙丢去西藏。 天佑勾起嘴角道:“塞娅若招永琪为驸马,等他们离开的那天。皇兄就该派重兵护送,并告知巴勒奔,这些将士都是去西藏保护皇子安危的。巴勒奔要是拒绝,皇兄就让塞娅留下,你可以说,不介意巴勒奔把西藏的勇士留在大清,保护塞娅。” “好,好计策!”乾隆拍案而起道:“反正婚事已成,我们就给他两个选择。重兵入藏,或是留塞娅为质。朕倒想看看,那时候巴勒奔是什么脸色。他机关算尽,却是给人做嫁衣,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佑冷觑着乾隆道:“这并不是好计策,而是一个借口,一个即便出兵西藏,也师出有名的借口。皇子为了边关稳定,与西藏公主和亲,已算是丢了大清的脸了。可西藏土司连保卫皇子的侍卫都不许带,岂非太不近人情?” 乾隆若有所思。 天佑淡然续道:“塞娅是不会留下的,在西藏女人的地位高于男子,而在大清,她又算得了什么呐?巴勒奔也不会同你争执,他只会讨价还价,答应带一半、或是一小半兵将去西藏。皇兄可以派精兵跟随,摸清进藏的路线。到时若有异变,也可里应外合。” “如今说这些,不过是你我的猜测。但,巴勒奔要是真选个阿哥,便确有异心,想要胁阿哥为质。那么,从他们离京起,你就要随时做好出兵的准备。若他选个宗室子弟,或大臣的儿子,就还容他两年。” 天佑凝眉道:“西藏易守难攻不假,但大清也不能放任它脱离手掌。须记得,有一就有二,失了威仪的大清,还有谁会惧怕?” “御妹放心,为兄明白。”乾隆敬服的凝视着天佑,沉思半晌才道:“朕明日便召集傅恒等人,商议平定西藏之事。” “不用急,有些事,要对症下药。先看看巴勒奔怎么做,你们再下对策吧。” 乾隆听闻天佑所言,点首应合。太后见天佑、乾隆不再谈朝政之事,笑问道:“那塞娅准备如何选夫呢?” “说到这个,塞娅方才向朕请旨了。塞娅说,她们西藏崇拜勇士,她要来个比武招亲,让他们西藏的勇士和我们大清的比一比。”乾隆掀起衣摆入座道。 太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这倒热闹。” 乾隆听出太后话中有神往之意,立刻恭顺道:“皇额娘若是想看,朕便命人摆好席位,扫榻以待。” “好,哀家倒要凑这个热闹。”太后说罢,思索片刻道:“如今,晴儿也大了,该嫁人了。否则,我这老婆子留着她,倒留出仇来了。还有,漱芳斋里的小燕子。哀家虽看不上眼,可那也是皇上正经认下的义女,还带她祭过天。要是随意处置了,反倒寒了人心,不如借这次比武的机会,给她挑个夫婿,也显出我们皇家的仁慈。” “皇额娘说的是。” “嗯。”太后虚应了一声,转朝天佑道:“天佑,比武之时,你也同哀家一起去看看吧。” 天佑闻言微锁眉峰,眼光掠向太后。太后却未有回避,即便心头剧烈的颤抖,仍是定定的望着天佑。 对视片刻后,天佑挥手命乾隆退下,随后觑视着太后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太后猛然起身,在天佑跟前跪下道:“小姐,柳妈从没有求过你什么。柳妈今日求你,求你成亲吧,为夏家留个后吧!” “此事,我自有分晓。” “我知道,我明白小姐是怎么想的。”太后无奈的仰视着天佑道:“我照顾了小姐那么多年,猜不透小姐的手段,却能摸透小姐的性子。小姐虽答应了夏老爷会成亲,会让第一个孩子姓夏。可我很清楚,小姐在亲事上会一拖再拖。或许,直到避无可避时,才会真的去想这件事。” 太后哀求道:“小姐,你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再等下去,便成了老姑娘了。原本,夏家倒了,你我无依无靠,小姐要挑个好夫婿,确实艰难。但如今,小姐成了固伦公主,我成了太后,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没有?我知道小姐的性子冷淡,我不给小姐添乱,求小姐好歹在比武之日看上一眼,选几个合意的,慢慢挑拣。” 太后见天佑冷着脸,未有回应,便接着劝说道:“小姐,柳妈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你的性子,柳妈如何能不知道?可是,一来你答应了夏老爷。二来,夏家也只有你一条血脉了。那个兰心、如今冒你姓名的紫薇,柳妈是不会承认她是夏家人的。” “柳妈知道,我今日这么说,是为难小姐了。”太后垂泪道:“可是,我从小在夏家长大,夏家待我不薄,夏家是我的根啊!我如今登上这太后的宝座,又能为夏家做什么呢?小姐,柳妈求你了,看在奴婢伺候你多年的份上,看在夏老爷养你多年的份上,看在雨荷小姐是你亲娘的份上,别再推拒亲事了。” 太后瞧着天佑不动声色的容颜,哀叹道:“我知道,小姐绝不会主动提起此事。所以,我今日不说,也必有一日会说的。小姐,柳妈也是为你好啊!柳妈怎么忍心看你孤单一辈子?在柳妈还能照顾你的时候,给你安排好一切,柳妈才能放心啊!” “我知道,小姐不用我操心。可是,小姐这样冷淡的性子,我怎么能不担心啊?”太后擦着眼泪道:“柳妈怕啊,怕小姐百年之时,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小姐,这又是何苦呢?” 天佑表面虽平静无波,心潮却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息。太后的话,天佑不是不明白。答应夏老爷的誓言,也没有遗忘。但,天佑是谁?是雍正!是男人!他虽身为女子,心却从未改变,从未把自己当作女人。而今,即便重生,走过了十八个春秋,要她委身于人,天佑自问,她仍做不到。 天佑一直逃避着对夏老爷的承诺,直到此刻,太后提起,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说过的誓约。天佑俯视着跪倒在脚跟前的太后,想着今后的谋划,心涛浮动。天佑一次次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容易,才压下去地宫抽打乾隆的*,起身背对太后道:“不用跪了,起来吧。” “小姐?你是……”太后激动的瞅着天佑,颤抖着嗓音道。 天佑漠然颔首道:“既然答应了外公,我自会办到。比武当日,便定下此事吧。”说罢,天佑扶起太后,回身跨出厅堂。太后目送着天佑的背影,心头雀跃着想,她总算让小姐答应了婚事,这么一来,或许自己有生之年,能抱上小姐的孩子。那么就算死了,她也瞑目了。 天佑回房,唤春丫头磨墨,写信交与丹堂。命其连夜把信送往和亲王府,交到弘昼的手上。丹堂领命而去,跃出紫禁城,一个鹞子翻身蹿入和亲王府。在弘昼诧异的目光下,把信塞入他的怀里。 弘昼吃惊的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刚看了一眼,便震惊的跳起身,颤抖的看着纸上的字迹。少时,点点水花滴落于信纸之上,混开淡淡的墨痕。 午夜,乌云遮空。慈宁宫偏殿内飞出一道身影,跃向楼顶。琉璃瓦上,正靠着个抱剑而卧的青年。人影走近男子道:“三日后,你去和亲王府,跟着弘昼入宫。” 男子沉默的看了人影片刻后,默然点首。 “不问为什么?” 男子的目光注视着人影,柔声道:“我知道。” “那么,你记住。只许赢,不许败!”云破月出,一缕银光洒落,照亮了那张冷漠的容颜。 男子凝望着对方淡然的神色,勾唇一笑道:“敢不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7、灰姑娘 小十八回忆了一下灰姑娘的情节,书里说,灰姑娘的父亲,出门经商的时候问过三个女儿,当他回来的时候,她们要什么。继母的大女儿说,她要美丽的衣服。二女儿说,要漂亮的珠宝。灰姑娘说,只要父亲骑马回家时,头上碰到的树枝。 小十八第一次看《灰姑娘》的时候,觉得她也是个傻子,就算不要衣服、珠宝,好歹也要值钱一些的东西吧?后来,才明白,处于灰姑娘的地位,还不如什么也不求。否则,继母会更忌惮她,而她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差。 而灰姑娘的父亲,有等于没有,让灰姑娘去诉说自己真实的窘迫生活,还不如靠自己努力。谁知道,她的父亲嘴牢不牢靠,心是不是向着女儿。要是心早就偏向继母一边,灰姑娘告状,还不是自找罪受? 94风起云涌 当日一时冲动,听到塞娅这个西藏公主,都来大清招婿了。而自己的心头宝天佑的婚事,还未有着落。明明年岁相若,可一个那么大方,一个这么推拒,自己心里一急失了分寸,竟跪在地上恳求小姐,硬是逼着天佑小姐答应,着实为难了她。只是,太后没想到,最后小姐还是应允了自己。 太后知道天佑是个重情义的,别看她面上冷淡无情,其实只要对她好,小姐心里都是记着的。不过,话虽如此说,对自己的逾越之举,太后仍有些后怕。然,怕归怕,太后对天佑答应的事,可不会因为惧怕而打退堂鼓。 太后请来乾隆,与其商议比武之事。示意乾隆别提此次比武,是为了给塞娅招亲,若有人疑问,就对外说是巴勒奔带西藏勇士前来,想与大清将士较量,比个高低。否则,宗室子弟们知道了真相,为了不去西藏做上门女婿,谁愿出手?只有如此欺瞒着,方有能人敢上前比试。 乾隆虽是敬着太后,却觉得此话不妥。毕竟,塞娅看上个无足轻重的丈夫,对双方都好。若依太后的行事,真叫塞娅看中了有为之人,岂不是大清的损失? 太后无奈,说明了缘由。表示,此次比武盛会,不仅是为塞娅之事,更要为天佑、晴儿、小燕子挑夫选婿。这么一来,上台的若都是庸人,岂非坏了格格们的姻缘?当然,晴儿与小燕子不过是顺带,要不是为了天佑,太后可提不起这个兴致。 此事涉及天佑,太后态度又强横,乾隆左右为难,思索半晌方点头应承。乾隆在太后含笑的目光中离去,刚欲跨出宫门时,他无意中往慈宁宫偏殿的方向看去,须臾之后方回首,发出一阵叹惜。 尾随于乾隆身后的吴书来,凝视着乾隆颓废的背影,心下了然。吴书来这些日子在乾隆身边伺候,自是对他的心绪了如指掌。吴书来知道,乾隆对天佑有些好感。不!或许,不仅只是男女之情。其中更包含了对她的依靠、敬慕、尊重……还有畏惧。 可惜,吴书来轻轻摇头叹息。奉弦是他的义子,若有可能,他也期盼奉弦得到意中人。怎奈,奉弦看上的是天佑,是他们的主子。怪,也只能怪,造物弄人。奉弦如今成了乾隆,他与天佑之间便无可能。但奉弦若没有登上这皇位,他与天佑主子,根本没有交集。 吴书来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幸亏奉弦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白天佑是他触手却不可及之人。否则……吴书来不敢想像,主子连自己的亲生子都能这般狠心,而奉弦区区一个属下,会有何等的下场? 何况,天佑既是先帝爷,这挑选驸马之事,还是别掺合的好。吴书来虽认定天佑是雍正,可如今她却是个女子,重生转世又太过离奇。是真是假,当初见到天佑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抉择。真相究竟是什么,吴书来等人都不敢深究。他只知道,如今自己身怀剧毒,受制于天佑,今后也只能听命行事。 乾隆不知吴书来正为自己担心,他闭目长叹,心知这份感情,难再收回。乾隆明白天佑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可她是那么特别,不论是手段、谈吐、还是性情,无一不使他臣服心醉。但乾隆知晓,他对天佑的情意,其中更多的是为了安心,仿佛觉得只要她在,那么无论自己遇到什么难事,都不足为虑。 乾隆苦笑着想,这一丝爱念恐怕只能藏在心里,若说出口,就是他万劫不复的死期。也许,乾隆心道,只能让时间去淡漠他心头的思慕之情。 后宫中没有秘密,当乾隆步出慈宁宫后,守在各个角落中的眼线们,纷纷往内递音信,使出浑身解数,想套出些有用的秘密,好回主子面前领赏。好容易,说破了嘴,送上大把的贿赂,才从小宫女口中得到了太后故意撒布的消息。 其后,不过半炷香时,各大主殿都得知了比武盛会幕后的内情,一个个冥思苦想。好半日,才让自己的亲信出宫,给娘家、或是得用的权臣府中送口信,命他们安排好身手出众的子弟,务必在比武大会上扬名立万,入了太后、皇上的眼。 嫔妃的目的在于天佑,如今天佑得宠,只要自己娘家的兄弟,或是与自己一脉的子弟得了天佑,那皇上、太后那里必然高看自己一眼。当日,皇上喜欢小燕子的时候,令妃不也乘机拉拢她,同皇后叫板抗衡么?皇后不是险些被拉下马来?可见,此次比武盛会,既是她们晋升的良机。 何况,她们不在乎皇上对天佑的恩宠,能到几时。她们只在乎目下,皇上、太后对天佑的荣宠,可使自己趁势而起。至于,得势之后,如何巩固皇恩,她们相信自己的手段,必定会把皇上侍候的妥妥贴贴,从此宠爱不息。 不提一个劲儿想往上爬的嫔妃,就连方入漱芳斋,探望小燕子的永琪、福家兄弟,也听闻了彩霞从令妃处得到的消息,惊骇的彼此张望着,脸上布满了寒霜。 “什么?那老太婆……不,那太后,要给我指婚?”小燕子瞪大了眼看着彩霞,指着自己发问。 “是。”彩霞点头称是。 小燕子猛地从红木椅上跳起身,下一刻,却龇牙咧嘴的揉着打板子后,仍未痊愈的屁股,皱着小鼻子恨道:“我才不要呢!那太后见到我就凶巴巴的,她会给我指婚?说不定,是想把我给卖了!” 福尔康知道永琪喜欢小燕子,便冲彩霞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自然是听太后的。”彩霞低眉顺眼的回道:“皇上已经命人在太和殿前置起了擂台,据说,没几日就要比武了。” “这可怎么办?”五阿哥挥退了明月、彩霞等人,示意金锁关起室门道:“你们也明白,小燕子的身份,和我是兄妹啊!我就是上擂台打赢了,也不能让皇阿玛指婚的。” “嗯,确实。”福尔康沉着脸点首道:“你说得对。你如今和小燕子是亲兄妹,至少在别人眼中就是如此。你若上去比武,别人只怕误会你想娶晴格格。” “那怎么办呢?”五阿哥急得焦头烂额,拧着眉宇,不停的在房中踱步。 冷眼旁观的紫薇,忽然出声道:“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 “哦。”福尔康看向紫薇,满眼满目皆是欣赏。他饱含柔情的凝视着紫薇,笑道:“说来听听吧。我们现在都没了主意,或许,听了你的话,能想出个章程。” 紫薇迎着众人的目光,分析道:“这次的比武大会,皇上没有说是为格格挑选驸马,而是西藏与大清武者之间的较量。五阿哥可以上擂台比试,若能得胜,就更好了。只要皇上龙颜大悦,五阿哥何愁求不到恩旨?到时候,五阿哥趁皇上高兴之时,可以求他饶小燕子不死。” “不错。”福尔康应合道。 “可是……”五阿哥踌躇道:“事有万一啊!皇玛嬷要是想把晴格格许配给我,可怎么办?” 紫薇摇头道:“这也不是难事。太后、皇上都宠爱五阿哥,只要五阿哥一口咬定,对晴格格无意,上台较量是为了给大清、给皇上长脸。我想,皇上、太后是不会勉强五阿哥的。” 福尔泰抿唇点额道:“紫薇说的不错。” 永琪想了想,觉得事情的根本,还是没有解决。他耸着双眉道:“可是,就算我打赢了,找皇阿玛给小燕子说情,也得寻时机啊?若是之前,皇玛嬷已经给小燕子指了婚,可怎么是好?” “这也不打紧。”紫薇解说道:“太后要给小燕子指婚,总得过问小燕子吧?小燕子只需说,这些输给五阿哥的人,她都看不上眼,不就行了?而且,这次的比武大会,还有那天佑和晴格格挡在小燕子前头。她们若没有指婚,小燕子还可以拿她们的事,来推托。” “说的对!”福尔康一脸骄傲的看着紫薇,暗中夸着自己的眼光,再偷偷瞥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小燕子,觉得两者间的差距,何止是云泥之别?不过,他对小燕子的不屑之情,自然憋在心头,不会让永琪察觉。 永琪到此时,方松了一口气。刚欲说什么,却被站于一旁的金锁,抢先发话。金锁双掌交合着握于胸前,闪着晶莹的泪花道:“这样一来,是不是我们小姐的身世,就能对皇上提起了?” “这……”永琪虽也想让小燕子、紫薇各归各位,但他更怕说出真相,换来小燕子的身首异处。 福尔康见永琪犹豫不决,又看向一脸失望的紫薇,更想到自己尚主之事,恨铁不成钢道:“五阿哥,你别再迟疑了。这事,拖得越久,对小燕子越不利。你要是不放心,这次打擂台,我也去。到时,我们一起为小燕子求情。” 永琪感动之际,却不知福尔康想的是,他须趁此比武的良机,力挫群雄,使皇上、太后都明白他的英勇,从而对他上心。之后,小燕子的事说破了,紫薇成了格格。他就可凭当初南巡时的救驾之功,和这次为大清扬威的功勋,求皇上把紫薇许给他。无况,紫薇已与他心心相印,非他莫嫁了! 而且,他帮着永琪救下小燕子,永琪自然承他的恩情。今后,永琪成了皇上,那他就是肱骨之臣了。到时,别说天佑之辈,就是傅恒之流,也不是任凭他打压,踩踏吗? 福尔康正想到欢心处,福尔泰也跨出一步,拍着永琪的肩道:“你放心,这场仗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我也会上台,为你助威。” 福尔康哪容得弟弟在自己面前讨好永琪?赶忙说道:“尔泰说的是,这件事,是我们大家的事。我看这么着吧,比武开始,我们先看着。之后,尔泰先上,待他不行了,我再上台。最后,由五阿哥打败我。皇上一定大喜过望,对五阿哥更是刮目相看,只要五阿哥为小燕子求情,我们又陪着说情,小燕子的事就成了一半了。” “那另一半呢?”金锁奇道。 “另一半,就要靠令妃娘娘。”福尔康正色道:“我们都知道。令妃娘娘喜欢小燕子,待小燕子同亲生女儿一般。由她在皇上面前劝说,皇上一定会谅解小燕子的。我们就能皆大欢喜了。” “对啊!我怎么把令妃娘娘给忘了?”永琪欣喜的拉着小燕子的手道:“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谁怕了?”小燕子甩开永琪的手,红着脸道:“我才不稀罕做格格呢!大不了,我逃出宫去,天大地大,还容不下我一个小燕子?” 未等永琪说什么,紫薇垂泪道:“是的,小燕子不稀罕这个格格。可是我却稀罕,稀罕的不行。听说,皇上还喂你喝过药,若是皇上能喂我喝一次药,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小燕子!你怎么能在我们小姐面前这么说?这不是拿针扎我们小姐的心吗?”金锁恨道。 福尔康也眼带责备的瞪着小燕子,愤然道:“小燕子,我们现在这么焦急,还不是为了给你出谋划策?我们为了保住你,一直委屈紫薇。你何必说这些话,来刺她?” 小燕子吃惊的看着紫薇落泪,咬着嘴唇,不敢发一语。她本就为抢了紫薇的爹而心虚,现在把紫薇弄哭了,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瞅着紫薇,嘴里说着不是故意害紫薇伤心的话。 紫薇拭了拭泪,温婉的点头,握上小燕子的手道:“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你要明白,五阿哥他喜欢你,我们大家都在帮你。你说这样的泄气话,难道我们不伤心?” “紫薇,是我不好。” “嗯。你明白就好。”紫薇浅浅一笑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别再惹太后生气。要不,说出这件事,就是皇上愿意饶你,也过不去太后那一关。” “紫薇说的对!”福尔康对紫薇愈看越是满意,随后瞥向小燕子道:“小燕子,比武当天,不管太后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能顶嘴。若不然,就算我们为你求情,只要太后不高兴,皇上就不能顺势而下,更不能饶你,明白吗?” 小燕子扯着帕子道:“皇阿玛为什么要听……那个什么太后的话啊?皇阿玛不是最大吗?” 因为,太后是皇上的母亲,是他的生母啊!紫薇、福尔康等人面面相觑,觉得和小燕子根本说不清,干脆也不解释,只是千叮万嘱,要她记住别闹事即可。 待五阿哥三人离去之后,紫薇也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房歇息。金锁陪着紫薇坐于床头,不解紫薇为什么不找皇上明说,而是绕着圈儿,靠福尔康等人筹谋。 实则,紫薇如何不想明言?只是,南巡的路上,她把自己给了乾隆。可乾隆却在遇刺后,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可恨她当初,含蓄的提醒过乾隆几句。虽说,乾隆不明白,却也把她当作了攀权附贵的女人。要是她此刻找上门去,乾隆如何肯信? 何况,她这么做,必会得罪五阿哥,令妃,和福家人。紫薇很清楚,自己在宫内无权无势,要靠着永琪等人的提携,才能得富贵。而且,这些人,也是她认亲的证人,是叫皇上认下她的助力。她帮小燕子,是必不得已,一来是筹谋让自己取而代之,二来,是为了使永琪承情,将来遇难也好求个援手。 而今,她已经放下了成为宠妃、晋封皇后、登上太后之位的美梦,她求的不过是一世荣华。然,紫薇今日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不提有多么的嫉妒、羡慕、和悔恨。如果,紫薇心道,她没有做什么皇后梦,早些说出真相。也许,几日后的比武盛会,她也是坐在观台上,挑拣着夫婿的格格之一。 金锁对紫薇打胎一事,还有些忧心。怕皇上有一日想起,而紫薇又成了格格,只怕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紫薇却讥笑道,皇上若是记起,恐怕也会刻意忘却。毕竟,她如今是紫薇,是皇上的亲生女,和女儿*的丑事,一旦被揭发,皇上还有什么脸,面对天下? 比武选夫之事,闹得整个后宫风起云涌,仍不罢休。就连和亲王府后院的女人们,亦在醋味横溢的内院中,盼来一股春风,由着它吹散了几许酸涩之气。 弘昼的妻妾们都知晓老爷的不得意,对他常常装疯卖傻,亦是心疼不止。可这几日,他忽然精神焕发,一早出门,晚膳后才回府。福晋们陪了弘昼多年,怎么会不了解枕边人?福晋旁敲侧击,弘昼却笑着闭口不言,让一干妻妾们如何不急? 要说弘昼只是心头畅快,福晋们或许还不会如此焦躁。恨只恨,弘昼不停的往外送东西,虽不过是些吃食,和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也架不住量多啊?无况,几日来,弘昼常在睡梦间嬉笑,口中不住的喊着天佑。这分明就是王爷在外头藏了人的证据! 福晋暗恨把弘昼迷的神志不清的狐媚子,悄悄找了弘昼的长随打听,却听说弘昼每日下朝后,都去了慈宁宫,并没在城里胡逛。如此一来,福晋不禁更为疑惑,好不容易四处打探,才在耿太妃的贴身丫鬟处得知,慈宁宫有个天佑,既是太后新认下的义女,皇上敕封的固伦瑞珍公主。 福晋想起,往日里耿太妃进宫回府后,总会对自己说些宫内之事,以便她打理王府内外。唯有此次,耿太妃从慈宁宫回来,就一头冲进佛堂,连着三日念经拜佛,与以往行径大异。福晋当日虽觉得奇怪,可并未往心里去,而今看来,只怕是额莫克看出了弘昼对天佑的感情,怕这份畸恋祸害了全家,才会求神拜佛,祈求平安吧? 当然,最初福晋不过是猜想,觉得弘昼再离谱,也不会去爱个名义上的妹妹。毕竟,皇上已经对弘昼处处防范了,弘昼这么做,岂非自寻死路?可当她拐弯抹角的询问耿太妃,说起天佑的长相时,耿太妃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福晋,如何不惊疑? 之后,福晋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截了当的追问弘昼,他每日去慈宁宫,是不是为了看天佑。没想,弘昼并不推诿,大方的点头应是。当场,气得福晋口不择言,喝问弘昼,是不是喜欢上了天佑。弘昼亦笑着颔首。 福晋恼怒得说不出话来。不料,弘昼这个始作俑者,竟还悠悠然的喝着酒,每每发出欣喜的笑叹。福晋气得无法,天天在房里垂泪。 为此,当午后,听到天佑比武招亲的消息时,福晋喜出希望之外,立刻背着弘昼把永璧等人招到跟前吩咐。让儿子与以往交好的宗室子弟通通气,叫他们不要藏着掩着,一个个上去打擂台,为大清争荣。当然,还暗暗叮咛儿子,在比武之时,要好好拉着他们的阿玛,别让他闹出事来。 这般如此,此次比武盛会还未打开,已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但不管是欢喜,还是忧愁,擂台仍在次日戌时建成。那比武的台面由汉白玉砌成,庄严大气。擂台周围遍布着红木椅,而不远处的观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挂着绛红色的色彩绸,座椅之后撑着华盖,既威仪又雅致。巴勒奔看得连连点头,或许,在他初提此事时,也未曾想到,乾隆会如此给他脸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一下,关于本文的走向。 此文主要是写雍正,不是虐脑残,而且雍正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前面一半文的铺垫,和他前世积累的经验。 95幸与不幸 比武大会设在早朝之后,乾隆偕同众人登上观台,待臣下山呼万岁后,按宾主落座。太后、天佑等后宫女眷坐于珠帘之后,设绝了在场之人的窥探。 巴勒奔边与乾隆交谈,边俯视其下穿梭不息的人流。看着文武百官依次坐上擂台两侧的红木椅,瞧着宫女太监们按部就班的,朝一张张茶几上摆放吃食,望着那一个个年轻的侍卫们,昂首挺胸井然有序的列队前行,包围着整个太和殿,保卫着大清的皇上……巴勒奔心头就泛起一股颓然之感。 巴勒奔哀叹,这些日子一路行来,他瞅着大清的繁华,陶醉不已。而今到了京师,目睹这宏伟的紫禁城,更是让他心驰神往。有些景物、用具、吃食,别说见过,他就连猜也猜不到。巴勒奔平日颇为自负,一直认为西藏是强大的,比之大清,亦不过是伯仲之间。 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的部落,他的西藏,比不上大清的天下。就好比,他此次带来顺天府的勇士,都是他帐下的能人。而且,还是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拿出来充门面的。可是,此时往下一看,那些俊逸挺拔的侍卫,哪个不比他们西藏的勇士长得好?自家的武士,就好像,汉人说的什么……对了,歪瓜裂枣! 巴勒奔想到此处,瞅了自家的勇士一眼,再看向大清的侍卫。果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巴勒奔心道,这就是差距啊!巴勒奔如今就渴望着,大清的将士都是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让自己手下的勇士们在武艺上出人一头。若是不成,就是输,也别输的太惨,丢了西藏部落的脸面才好。 不提巴勒奔的哀怨,坐于底下的大臣,也有不少人阴着脸,心头暗自嘀咕。他们得知今日这场盛会,明面上是西藏与大清之间勇士的较量,实为太后、皇上为瑞珍公主、晴格格、还珠格格选驸马举办的。众臣对皇上、太后偏宠一个汉女,很是不满。 在他们想来,太后认个汉人为义女,已是破天荒的事了。谁知,皇上竟还异想天开的,敕封此女为固伦公主。诚然,那汉女是救了皇上、救过太后,可无论怎样,也不能破了祖宗家法不是? 奈何,往日让他们马首是瞻的大人们,都对此事避而不谈。久而久之,多想了几遍,他们也释然了。毕竟,固伦公主的地位虽尊荣,可那亦不过是脸面有光,于社稷无碍。众人心道,那瑞珍公主再受宠又如何?她是个女子,不能插手政务。而且,她此刻成了皇上的义妹,自是不可能入后宫,生个汉人血统的皇子出来,混淆皇室血脉了。 这么想着,众臣不禁松了口气。想起关大人之辈,不由得暗暗赞叹。夸其果真有先见之明,只怕早看出此中的玄机,才不愿与皇上起冲突。 末了,不论众人是怎么想的,时辰一到战鼓雷动。乾隆说了几句开场白后,西藏武士在巴勒奔的示意下,跳上擂台。大清一方也不甘落后,侍卫中步出一人走上战台,朝西藏勇士拱手为礼。礼毕,立即冲上前,先下手为强。 擂台上,西藏勇士拿着铜锤链子锁,大内侍卫手持金顶开山钺。铜锤链子锁可近可远,更善勾人武器。金顶开山钺形似长斧,往常开战时,持钺之人驾于马上,方能施展其中妙处。可怜,如今手握开山钺的侍卫身形稍矮,人又过于壮硕,实难把开山钺施到精妙之处。 在座之人,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台上的你来我往。大清众臣们,看着西藏勇士占尽上风,恨不得出言指示。台上的侍卫见势不妙,运起微末的轻功,跳起半丈高,举起开山钺连连挥舞,逼得西藏勇士不住的后退,一时间,到了擂台的边缘。 然,铜锤链子锁可柔可钢,西藏武士握起铜锤投向侍卫,卷住刺向他的金顶钺头。侍卫无法,只得荡开自身的武器,躲过锁链的缠绕。西藏勇士趁机而上,迅速的抄起铜锤掷向侍卫,侍卫不敢硬接,飞身而退。一旁正看得激动的塞娅,忽然跳起身为手下助威道:“鲁加,给他一锤,重重的打!” 塞娅这一叫不打紧,却狠狠刺激了,乖乖坐于帘子后的小燕子。小燕子好几次想出声叫好,却因前日听了紫薇等人的分析,只得按耐着心绪坐在椅子上沉默观斗。不料,那厢异族的公主却打头闹起来,她哪里还坐得住? 小燕子猛地跳出帘帐,举起双手,在文武百官面前高喊道:“赛威,努力!你是大内高手,是我们最伟大的勇士!用力的打,打飞他的球!” 乾隆闻言,真恨不得把小燕子的嘴给缝起来。座下的朝臣们,也尽皆不敢置信的仰望着观台。众人心里道,这赛威即便可称为大内高手,但如何称得最伟大的勇士?这么说,让那些策马征战,在沙场出生入死的将士情何以堪?而且,这赛威若是输了呢?那岂不是说大清所有的武士,都比不上西藏人吗? 无况,众者观望着小燕子叫嚣呼喝,肆无忌惮的样子,纷纷低头不语。皇家出了这么个离谱的格格,不仅丢了皇室的脸面,连身为臣下的他们,都觉得脸面无光啊!在座之人,只怕也仅有五阿哥永琪,仰视着小燕子淡淡而笑,心底赞着她的天真烂漫了。 大清重臣方觉得在巴勒奔面前抬不起头,高台上的塞娅就冲出座椅,把着观台外围的栏杆,扬手握拳呼喊道:“鲁加,胜利!……”之后,说到畅快处,话音转为西藏语。众人不明其意,但脸上却挂起笑容。暗道,这西藏公主来的好啊!真好比一场及时雨,解了由还珠格格闹出的尴尬。如今,还珠格格和这塞娅公主的行事,看着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擂台上,赛威的开山钺,直上而下钉住了鲁加的链子,小燕子一蹦一跳,跑至观台正中昂首大喊道:“赛威……”其后,是一连串模仿西藏语的不明言词。 赛威借势高举开山钺挥舞,把鲁加腾空吊在铜锤链子锁上,不住的转圈。小燕子见了欢喜的呼喝,塞娅也不甘示弱的助威,五阿哥、福尔康等人无不焦急的紧盯着战况。谁知,台上的情势突然转变,鲁加猛然夺回锁链,抛出铜锤,反而绕住开山钺的铁杆,迎着赛威便是一脚。 小燕子急得大喝。塞娅也忍不住叫道:“打他!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其后,台上一来一往,各有胜场。小燕子、塞娅倒是越喊越是靠近,挡于乾隆与巴勒奔的视线前,对着擂台处指手画脚,说着说着两看相厌,险些动起手来。 太后本就对战况迟迟不决,心下不愉。见眼前的小燕子上窜下跳的样子,更是恼在心头,拍着茶几低声喝道:“桂嬷嬷、福如嬷嬷,还不把还珠格格带回来!” 方才,小燕子冲出垂帘,太后阻止不及。想命她回来,却明白小燕子是个倔头驴,绝不肯听话。若是劝说不力,在高台上与小燕子拉拉扯扯,才真是丢尽了皇室的颜面。为此,只得任由小燕子胡为。幸亏,西藏公主塞娅,也是个不着调的。两相对应之下,倒也勉强能说小燕子是民间格格,入宫那么点日子,经过嬷嬷的调教,至少也成了塞娅公主之流了。 然而,太后细细思量,又觉得放任小燕子胡为,极是不妥。毕竟,小燕子是民间格格,可天佑在他人眼中,亦是民间格格啊?若是小燕子的无礼之举,使得宗室子弟们,各个畏格格如虎该怎么办?她可是为了给天佑选夫,才执意大办比武盛会的。如若事与愿违,叫她如何自处? “皇额娘,依我看,不如就由得她去吧。”皇后进言道:“小燕子岂是个肯听话的?要是嬷嬷们和她在台上起了争执,可不好啊!” “你以为哀家不明白吗?”太后横了皇后一眼道:“可你别忘了,今日的大会是为了什么!被小燕子这么一闹,还有人敢跳上台应战吗?” 皇后心里转了个圈,方明了太后的用意,赶忙软语请罪。太后挥了挥手,揭过此事,眼睛却盯着帘帐之外的小燕子。福如嬷嬷悄悄凑近小燕子低语,示意她回座。小燕子手指塞娅,表示塞娅不坐下,她就不回去。 乾隆不愿在百官面前与小燕子计较,小燕子反而觉得皇上暗中向着自己,她转身不理睬嬷嬷,刚要举手助威。忽然,从帘中窜出一道劲风,直击小燕子的章门穴。小燕子顿然双腿一软,被眼明手快的福如嬷嬷一把扶住,同桂嬷嬷两人,一左一右搀着小燕子回坐于帘后。 “小燕子!”五阿哥的视线,一直不离小燕子左右。这会儿,眼见她被拖入垂帘,险些急得跳起身。倒是站于他身后的福尔泰,一把压住永琪,低声劝解,说是众目睽睽之下,太后、皇后都不敢欺负小燕子。 听了尔泰的劝说,永琪也明白,自己没立场阻止太后。要是他冒然上前,反而会弄巧成拙。永琪痛定思痛,双目瞪视擂台,一心想在大会上得胜,让皇阿玛对他另眼相看,从而救下小燕子,求皇阿玛指婚。 永琪口呼小燕子的声音不小,却正合擂台上赛威失手,被鲁加以锁链绕住头颈,一脚踩于身下。大清众臣见状,纷纷嘘唏哀叹。巴勒奔一行人,则高呼着笑嚷,竟把永琪的喊声压了下去。 但,永琪身畔的永瑢、永璇,仍是听得分明,两人对视了一眼。瞧着,永琪凝望小燕子时的专注眼神,看着小燕子回座之后,永琪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嘴角挂起讥嘲的笑意。 永璇、永瑢心想,此刻西藏与大清比试,可算得上是两邦交战,永琪不重国事,反而心系儿女私情,而对方又是自己的亲妹妹,岂非可叹可笑?两人压下疑虑,心盼是自己看错了,若皇家出了此等丑闻,他们亦名誉扫地啊!永瑢、永璇不再深思,摇头看向战台。 其后,台上的战绩,双方各有千秋。直到,塞娅命其西藏勇士朗卡出手,方一扫平局之势。朗卡连胜三场,福尔康站于侍卫之中,冲福尔泰使了个眼色。福尔泰微一点首,扭足掠向擂台。 福尔泰翩翩然跃上台面,方站定,就抬起左掌冲着朗卡招了招手,示意开战。然,这番举止过于轻慢,不仅使朗卡大怒,连坐于其下的福伦,也暗暗恨恼。 福伦自从南巡时,得知了福尔康傲慢自大的性子,更失望于他分不清局势的眼光。为此,其后一心扑在小儿子尔泰身上。福尔泰这些日子,深受福伦的调教,在福伦看来,尔泰确实比尔康更善于分析情势。可是,他却有福尔康没有的优柔寡断,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恼的是,尔泰同尔康一般,皆过于自负。只差,尔泰是不经意间显露,尔康却是故意为之。 但,不管福伦心中是如何懊恼,福尔泰激怒塞娅、朗卡却是不争的事实。塞娅狠狠的怒视着不敬武士的尔泰,大声喝令,命朗卡重重的打。朗卡大呼一声,举着双锤奔向福尔泰,乍然出手以铜锤击上对方的脑袋。 福尔泰侧脸避开,且战且退。忽一腾身,抓住朗卡捶向心口的铜锤,双足离地踢向朗卡的胸膛,连踢数脚,把其踢到在地。看得塞娅怒吼道:“朗卡,用力啊!你一定要赢!” 然而,福尔泰成了五阿哥的伴读,总有些手段。朗卡奔上前应战,迎上福尔泰的翻踢,被尔泰一脚踢倒于擂台之上,并踩于朗卡的胸口,使其无法起身。 在高台上观望的塞娅,冷喝道:“班九,你给我上!” 谁知,那班九方拿着狼牙棒跳上擂台,就被福尔泰出其不意的一个侧踢,踢中了脑袋,掉下战台。之后,每每有人刚跃上台面,即被福尔泰打下擂台,众人觉得有些胜之不武,也看得塞娅把福尔泰恨入骨髓。 末了,西藏的勇士皆败于福尔泰,巴勒奔虽觉得福尔泰过于取巧,但仍是客气的冲乾隆笑了笑道:“大内高手,果然不凡。皇上,我等认输了。” 乾隆方欲说些客气话,不想,塞娅仰首冷哼着回视巴勒奔道:“谁说的,我们还有高手!”说罢,跳下观台,奔向福尔泰处,飞上擂台。 福尔泰见塞娅跃上战台,忙拱手道:“臣福尔泰,不敢与公主交手。我们,到此为止可好?” 可心火狂燃的塞娅如何肯住?塞娅冷笑一声,倏地从腰间抽出鞭子,袭上福尔泰的脸面。福尔泰被打得措手不及,左脸颊抽出一道红痕,疼得他张不开眼睛。福尔泰恨塞娅心狠,却已着了道儿,只能做困兽犹斗。 福尔泰想稍息片刻,看看痛楚能否过去,眼睛可否张开。无奈,时不我待,塞娅哪给他这个机会?塞娅挥动鞭子,如一条条张扬的灵蛇,抽打福尔泰的周身,打得他衣衫尽毁,跌倒在擂台之上。 塞娅还想鞭打,却被飞身上台的福尔康抓住了鞭子。福尔康沉着脸道:“塞娅公主,他已经输了,我代他应战。” “哼!来得好,让你见识见识本公主的手段!”塞娅冷喝道。 两人对话间,两旁的侍卫抬下了遍体鳞伤的福尔泰。塞娅瞥了眼昏眩过去的尔泰,冷哼着抽回福尔康手中的长鞭。随即,塞娅昂首举臂一挥,鞭子同密集的雨点般射向尔康,福尔康不停的跳动,躲开皮鞭的抽打。 福尔康脚不点地的奔跑,塞娅恨尔康的油滑,用鞭子卷起战台边的武器,一一抛向尔康。福尔康左闪右避,躲得狼狈。福伦坐立不安的扭动臀部,心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成了笑柄,这尔康可不要也闹出笑话才好。而福伦旁侧的官员们,则笑看着他,说他们福家都是怜香惜玉之人。若不然,福尔泰也不会轻易被打中,成了塞娅的手下败将。 众者闻言,尽皆发笑。福尔康眼见场下发出讪笑之声,赶忙抄起塞娅丢上前的武器回击。塞娅以皮鞭抽飞了福尔康砸向她的兵械,尔康趁着塞娅挥鞭挡兵刃的当儿,跑向她,踢上对方的门面。 塞娅一个后翻,躲开福尔康的飞踢。顺势起身扬鞭,卷住尔康的长辫。福尔康急中生智,由得鞭子卷住自己,他转圈似的跃向塞娅,夺过塞娅手中的皮鞭,方使得场下福伦跳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于胸腔。 观台上的五阿哥永琪瞧着塞娅、福尔康你来我往的争斗,不住叫好。福尔康不愿久战,他扬起夺来的皮鞭,抽上塞娅的耳畔。塞娅的头饰翩然而落,福尔康眼疾手快,以软鞭卷住头饰,握入手中。其后,转身笑问:“还打吗?”说着,把掌心的头饰递向塞娅。 塞娅接过头饰,高傲昂起下巴,笑道:“勇士,塞娅服了。”说罢,塞娅戴上头饰下台,奔向巴勒奔,凑近其耳边低声细语。巴勒奔听后,拍着双膝仰望乾隆道:“皇上,真是好功夫啊!塞娅她遇上对手了。你们满人的武艺,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你们西藏的勇士,也身手不凡呐!一个小公主,都令人刮目相看。不过,此次比武还没有完。”乾隆扬声道:“朕宣布,今日比武得胜者,朕重重有赏。朕也盼借由此次盛会,好好看看,我们满清八旗之后,有多少俊才。” 闻言,其下众人哗然。不过,聪明人一点就透,皇上这么说,无非是盼有能为之人上台,好让格格们挑选夫婿。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试问,谁躲得了这般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赏云鹤没出场,下章肯定出来。 大家也知道,打牌出场,要小卒子做铺垫的。 好了,请看小剧场—— 8、灰姑娘 小十八心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从别人的态度,知道对方生活的好不好。灰姑娘的父亲,要说他没看出女儿的痛苦,那是天方夜谭。他一定是知道的,就是装作看不到。或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就像他的皇阿玛,当初宠玉贵人的时候,对玉贵人的格格多好啊?可之后,玉贵人失宠了,皇阿玛又对淑嫔的女儿好了。其实,皇阿玛未必喜欢这些格格,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小十八不明白的是,好歹,他皇阿玛宠的也是自己的女儿。可灰姑娘呢?她的继母带来的,不是灰姑娘父亲的亲生女吧?难道,因为喜欢继妻,连不是骨肉的女儿,都胜似亲生女? 小十八有一段时间,甚至想过,灰姑娘可能不是他父亲的女儿,而是她母亲偷人生的。所以,母亲被父亲逼死了,父亲自然也不会喜欢她。所以,故意娶个凶婆娘,折磨灰姑娘。而自己却常年出外经商,可能是在外头金屋藏娇呢!想的还真两全其美。 96胜者为尊 皇上发话,臣下莫有不从。何况,少年壮志,其下的侍卫、宗室子弟们,听着那雷动的鼓声,其内无不热血沸腾。谁不想上台去比试,力挫群雄,从而一举成名呢? 当满清八旗的年轻子弟踌躇满志之时,巴勒奔亦若有所思的望着乾隆。巴勒奔私以为乾隆命人继续比武,是想借此对他示警,让他明白大清的强盛。巴勒奔作为西藏土司,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东巡的这些日子,已经让他明了,西藏不可与大清抗衡。那么,自然不会计较乾隆的威吓。 巴勒奔反而心下暗喜,听乾隆的话,似乎欲命所有的良才上战台,一较高下。如此一来,他的塞娅岂不是能挑个真正的大清勇士回去了?虽说,塞娅方才败于擂台上的小子,回来后对他说,看中了对方。可是,在巴勒奔眼里,那侍卫太过轻浮,不是个能安分的主。要是带回西藏,只怕会生出波澜。 想到此处,巴勒奔反而感激起乾隆。心道,对方果然是一国之君。答应他为塞娅选夫,竟招来所有的宗室子弟不算,更以赏赐,引得他们争相出手,任由塞娅挑选。巴勒奔感慨道,乾隆不愧是志诚君子,对应下的事毫不敷衍,说出的话亦是一言九鼎。 不说在场众人各般的心思,单说福尔康昂着脑袋,负手站于擂台之上。大臣们见他一脸傲然的沉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频频点首称其稳重。哪知晓福尔康心下是又激动、又苦恼、又担心。尔康激动的是,皇上许下承诺,重赏魁首。苦恼的是,他不得不为了小燕子的事,败于永琪之手,与皇上的赏赐失之交臂。福尔康更担心,那些无用的宗室子弟,惊于他的身手,弄个车轮战来累倒他。 福尔康烦躁的想,若是自己失手,那永琪还能得胜吗?要是永琪输了,那不仅小燕子的事无法坦白,连累紫薇成不了格格,而且,为此他错过皇上的赏赐,又有什么意义? 然,即在福尔康胡思乱想之际,已有人跳上擂台请战。尔康抬眼望去,却是顺承郡王的独子多隆。多隆弯腰拱手,朝尔康行合什礼。福尔康并未回礼作答,只是嘴角浮起冷笑,轻蔑的斜视着对方。 尔康一直看不起多隆等纨绔子弟,觉得他们的风光不过是承蒙祖荫,而自己的不得志,亦不过是无人为他引见,皇上一时间没察觉他这个美玉良材。毕竟,当年的和氏璧,也经多次,才让贤王那一双慧眼看出究竟的。 听说,多隆、皓祥等人自从四年前,在福缘楼受了格格的一顿板子,都改过自新了。但福尔康不信,他认为狗改不了吃屎,多隆近年来的好名声,不过是顺承郡王用银子堆出来的。为此,福尔康哪里愿搭理多隆? 没想,多隆未恼却恼了顺承郡王。多隆是顺承郡王府唯一的独苗,平日里捧着怕摔、含着怕化,真真是全府的宝贝心尖子。顺承郡王自个儿都舍不得骂,哪容得一个包衣奴才去欺辱?顺承郡王怨尔康无礼,更恨福伦教子不严,狠狠的白眼瞪视着目不转睛仰望战台的福伦。 福伦顿时觉得芒刺在背,好容易打了两个寒噤,才止住颤抖。末了,多隆抽出腰间的宝刀,冲向福尔康。福尔康侧身向后,躲开多隆的劈砍,而他手中尚未还与塞娅的皮鞭,猛然抽向多隆的颈项。 多隆俯身偏首,躲过长鞭的抽击,趁势以刀锋削福尔康的双足。福尔康赶忙跳起身,挥动长鞭缠上擂台边的石柱,腾身借力踢向多隆的胸膛。多隆急退数步,举刀横于胸前。 福尔康竖目而对,心下惊惶,险些把自己的脚,迎上对方的刀刃。他足下一偏,险险躲过危机,周身如陀螺般翻转,扬手撤下缠于石柱上的皮鞭,抽向多隆。 两人你一刀我一鞭的交锋着,场下的顺承郡王、福伦更是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台相替。众人正看得兴味索然之时,忽见多隆卖了个关子,佯装被鞭子卷住左腿,踉跄倒地。而福尔康迟迟拿不下多隆,早已厌烦了与之缠斗,此刻眼看多隆失策被困,自是喜出望外。尔康大步上前,欲踩住摔倒在地的多隆。 不想,多隆以身子,狠狠压住其下的皮鞭,并顺着鞭子,往福尔康处滚动。当福尔康嗅出其中险情时,多隆的刀锋却已至他的脚腕。 “啊!” “住手!” 观台上两处发出惊呼,太后瞪了身畔的晴儿一眼,乾隆也冷哼的俯视着出声干扰的永琪。 多隆从师学武,却没伤过人,本就对是不是砍伤福尔康犹豫不决,此时听得台下的喊声,自是停住了手脚。福尔康原以为只能坐以待毙,没想到,多隆竟下不了手。尔康得了生机,怕多隆又卷土重来,赶紧趁其不备,猛地扬起一脚,踢上多隆的脑袋。众人只听多隆闷哼一声,已见他倒在台上不省人事。 “福尔康!你这么能这样?”未待顺承郡王怒喝,硕王府的皓祥已跃上擂台,指着福尔康冷喝道:“你明知道多隆刚才那一刀砍下去,你的腿会怎么样。他饶了你,你不认输,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偷袭他?” 台下之人,听得不住点首,觉得皓祥言之有理。满人都是崇拜勇士的,自然看不上福尔康的行径。连往日与硕王不对盘的顺承郡王,目下看皓祥也顺眼了几分,觉得儿子没白交这个兄弟。 而,众目睽睽之下的福尔康,自觉武艺比多隆高了不止一筹。只是,对方胡搅蛮缠,才久久分不出输赢。况且,在尔康眼里,多隆之所以能接近他,不过是弄虚作假,欺瞒与他。福尔康心道,既然多隆先骗了自己,他以诈对诈有什么不对?何况,若不是多隆自身反应不及,又怎么会被踢到?显然,是多隆武艺不精,怎么反倒怪到他身上? 福尔康瞧不起皓祥,本不欲作答。然,他往台下看,正对上众人轻蔑的视线。福尔康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也畏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让皇上误会。急忙辩解道:“目下,我与多隆是在台上比武。古人云,兵不厌诈。方才,多隆也是使诈才险些伤我,我以眼还眼,何错之有?” “哼!真是大言不惭!”皓祥冷厉的睨视着福尔康道:“论歪理,我自愧不如。不过,我今日倒要讨教福侍卫的高招了!” 多隆已被侍卫们合力抬下场,送往台前的太医处救治。众大臣瞧着多隆肿了半边脸的模样,各自暗暗摇首,怪福尔康太不近人情。而之前夸赞尔康沉稳出众的官员,尽皆在心底悄声骂自己有眼无珠,没看出对方是个笑里藏刀之辈。 在场众人多是明眼之人,除了晴格格一意为福尔康开脱,永琪对福尔康满心赞赏之外,就连春心萌动的塞娅,也淡了喜色,一脸不认同的瞅着台上的福尔康。 皓祥比之多隆身形轻盈,却输在气力不及福尔康,好多次有机会踢尔康下台,都只踢了他一个踉跄,急得台下观战的顺承郡王抓耳挠腮。太医看过多隆的伤势,摇头示意福尔康那一脚踢得太重,可能伤了多隆的脑干。 顺承郡王知道在皇上面前不可咆哮,而且今日有西藏土司在前、文武百官在侧,此刻闹起来不仅恼了皇上,更丢了大清的脸面。但,爱子伤势不明,伤的也憋屈,顺承郡王哪里忍得住心头的怨怒?他挑目朝侍卫处瞥了一眼,重重点头。 平日受顺承郡王恩惠的旗奴,或是与多隆交好的子弟纷纷出列,一个个跳上战台。福尔康为应付皓祥,已是左支右绌。当下见那么多侍卫上台,冷眼瞪视着自己,知晓不妙,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群起而攻吗?” “皇上,他们这是?”巴勒奔瞅着跳上台的侍卫们,笑问乾隆。 观台上的乾隆眼观八方,对场下的暗波看得分明。虽明白顺承郡王爱子心切,却对他的鲁莽行事,心生不愉。但乾隆更气恼的是福尔康,若非他偷袭多隆,好好一个比武盛会,岂会闹成这样,叫西藏土司笑话? 然,不等乾隆作答,五阿哥拍案而起,飞奔至擂台与福尔康并肩而立,冲着台上的侍卫们仰首喝斥道:“打擂台,自然有输赢,多隆他是技不如人,怪得了谁?你们怎么能看尔康武艺高强,就想联手上阵呢?” 说罢,也不顾台下众人古怪的脸色,扭头冲福尔康道:“尔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我们一起上!” “好!”福尔康满脸激动的望着永琪,对他而言,五阿哥的出现,就好比久旱逢甘露,不仅解了眼前的危机,更使他失望的心头生出一丝绮念。福尔康想着,这么一来,也许他不用再假意输与永琪了,而是二人同为赢家。如此,永琪能保下小燕子,而他也能受皇上的赏赐,可不是天意吗? 台下重臣见永琪跳上战台,已是惊愕。闻其所言,更是哭笑不得。觉得永琪生生的颠倒了黑白,把福尔康踢伤多隆,论为伤者武艺不佳。对多隆停手,免于砍伤福尔康之事,永琪丝毫未提,反而抬高了尔康的英勇。说这些跳上擂台的侍卫,都是惧于福尔康的身手,怕单独不能力敌,故而群起围攻。 场下之人神情各异,上台的侍卫也已骑虎难下,在永琪、福尔康毫不留情的踢打下,只得纷纷迎上抵挡。可怜,侍卫们对上福尔康各自尽展所长,但面对永琪时,却一个个束手束脚,怕打坏了皇上的阿哥,进班房事小,掉脑袋事大。 永琪、福尔康也不傻,打了几个回合,两人摸清了侍卫们的心态,便采用交叉换位之势,逐个击破。把皓祥等人,一一踢下擂台。被迫下台的众人心下不服气,却只能忍气吞声。福尔康见机高呼道:“还有没有人上台赐教?” 其下众人窃窃私语,多不敢与永琪交手,而无人应战。顺承郡王见状,气得面如土色。眼看福尔康连呼三声,司仪即将宣布其为胜者,顺承郡王几乎想拼了地位不要,跳上台打杀福尔康时,眨眼间,竟见那擂台之上,多出了一条人影。 不仅顺承郡王吃了一惊,连司仪都几番擦拭眼眶,才确定没有看错。但此人是何时上的战台,却无人能解。福尔康挺直了背脊,昂着下巴,双手负于背后站立台上,正想听闻司仪宣告喜讯。不想,喜闻久等未至,福尔康低下头,迎上众人的目光,沿着众者的视线看向身后的青影。 这一看,福尔康顿然凝住了笑意,一扫之前的神采飞扬,整张脸倏地煞白,紧接着浮现铁青之色。尔康拍了拍永琪的肩膀,恰巧,在座大臣的目光都被青衣人吸引住了,无人细观福尔康的举止。否则,御史们必会参福尔康一本,说他以下犯上。 想入非非的永琪,在福尔康的拍击下清醒,看到跟前的青年,亦吃惊非小。永琪指着对方,疑惑道:“你不是,那时候的……”永琪虽知眼前的男子,正是当日尾随天佑身畔的青年,却不知其姓名,无法宣之于口。 “在下,依尔根觉罗·鹰。”赏云鹤随意冲其扬手道:“请。” 若说,福尔泰因不重礼节,被众人视为轻慢。那么,赏云鹤大而化之的行止,反而被他人看作理所当然。原因在于福家兄弟,皆是故作潇洒,而赏云鹤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就似一只翱翔的飞鹰,众者感受着他的气场,心涛起伏间,觉得他并非无礼,而是他的礼只敬与他的对手。可此刻的站于他身前之人,显然不配。 大臣们刚这么想,又自觉欺心,暗道永琪,好歹是皇上的五阿哥,地位尊崇。自己怎么会觉得他不配受礼呢?然,他们再次凝目仰视赏云鹤时,却越发觉得永琪不比上对方的气势,众者只得按下心头的不敬之罪,心虚的闭嘴观战。 怎么办?打不打?福尔康、永琪倒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明白自己不是赏云鹤的对手。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赏云鹤已如一道劲风,掠向福尔康。福尔康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赏云鹤已无踪迹。福尔康手中执鞭,却不知抽向何方。焦虑间,只得胡乱挥打一气。 不止福尔康,在场众人也发出一阵阵惊叹,各个交头接耳的嘀咕着。座下客中也有武人,其中身怀微末内力的,纷纷把内劲逼向双眸,看着赏云鹤飞快的点足跃向福尔康,并轻巧的避开尔康杂乱无章的抽击。 “啊!”众人惊呼的瞧见赏云鹤突然现身于尔康背后,看着他潇洒的踢腿,击上福尔康的背脊。文臣们感觉这一脚平平无奇,但福尔康竟如被抽打的陀螺一般,猛然飞滚出去。众人以为他将掉落擂台之时,不料,赏云鹤却踩住了皮鞭,生生的把尔康拉回了台上。 在文臣们不解之际,众多武将们则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况,尽皆颔首,忍不住赞道,果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台中的依尔根觉罗·鹰那一脚,可不似众人眼中那般寻常。只要眼目聪明之人,都能看到,这何止是一脚,而是九击连环踢啊!福尔康一瞬间,狠狠挨了九脚,你让他如何止得住冲劲? 武将们看得过瘾,一个个下意识的拍起掌心。只是,不禁可惜依尔根觉罗·鹰这个人材,遇上这等的对手,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啊! 赏云鹤因不愿在天佑面前闹出人命,下手留情,福尔康虽被踢了数脚,却并未伤及要害。福尔康见赏云鹤在众人面前,落了他的颜面,愤然道:“你这是使诈!有本事,你我正面对敌。背后偷袭我,算什么好汉?不过是小人行径!” 赏云鹤冷眼望着福尔康,侧身避过五阿哥永琪的偷击,笑道:“如你所愿。” 福尔康见赏云鹤答应,暗呼其痴傻。心想着,自己手持长鞭,只要把面前这块方圆之地,护得滴水不漏,还怕赏云鹤吗?然,福尔康高兴的太早,其后,他的鞭子虽舞的虎虎生风,却哪里挡得住赏云鹤的步伐? 赏云鹤行走于飞驰的长鞭下,游刃有余。不仅屡次踢飞福尔康,更挡住了永琪的所有攻势。福尔康数次从汉白玉石台上起身,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明明看着对方一脚踢来,感觉来势出奇的慢,却如何都避不过。 福尔康不懂其中的道理,好些武将们却明白,依尔根觉罗·鹰用的是后发先至之效。他的出手看似缓慢,其实不过是给对手的错觉,实则,当看到他的来势之时,这一击已经击上他想打的目标了。 福尔康不服输的一次次爬起身,又被赏云鹤一次次的踢趴在战台之上。不过半盏茶,尔康已跌落了不下百次。赏云鹤看着步伐虚浮的福尔康,左足一点,飘向其身侧,斜飞着踢出两脚,直击尔康的双膝。 福尔康感觉双膝一软,心知不妙,却哪里能停滞滑落的身姿。众人听得砰的一声轻响,只见福尔康已青紫着脸色,跪于赏云鹤身前。 赏云鹤淡然一笑道:“行了,之前你虽出言不逊,却无需行此大礼。”说完,云鹤轻飘飘的一抬手,抓起福尔康后颈的衣襟,随心一抛把其丢出战台。 一直在旁侧掠阵的永琪,见福尔康受辱,横眉怒目的瞪视着赏云鹤道:“尔康是御前侍卫,你怎敢如此折辱于他?” 赏云鹤挑眉道:“五阿哥,何出此言?福尔康自知不敌,跪下求饶,我已放他一马。何况,今日这高台之上,当是强者为尊!”赏云鹤话中之意很明白,福尔康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想怎样就怎样。若是不服,就上台打赢他啊! 永琪眼看重赏在望,却半路杀出依尔根觉罗·鹰这个程咬金,使他白欢喜一场。想到天真无邪的小燕子,永琪就恨不得把眼前之人大卸八块。 赏云鹤也不等永琪出手,闲步上前,永琪只得举剑迎敌。永琪不住的挥舞着宝剑,连劈带刺的砍向赏云鹤。赏云鹤却如一叶扁舟,在巨涛狂澜中随风颠簸,看似无力,但不论浪有多高,风有多大,舟身始终卧于江面,悠然而行。 末了,五阿哥砍了数千下,却未有一击刺中赏云鹤。正当他气喘吁吁的再度出击时,云鹤跃起身避过剑刃,把三尺青锋踩于左脚下,并踮起右足,飞踢上永琪的下巴。 永琪一时间眼冒金星,被踢倒于擂台正中,刚欲爬起身,却被赏云鹤一脚踏于胸膛。永琪顿觉身压千斤坠,再难翻身。 好个不怕死的! 在众多宗室子弟仰慕的同时,大臣们虽觉得依尔根觉罗·鹰身手超绝,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堂堂的皇阿哥踩在脚底,却是十分不妥。各人心道,就算御史们当作没看见,可皇上难道不会护短,给他穿小鞋吗? 无料,永琪正想大喊委屈之时,观台上的乾隆拍手道:“好,打得好!这才是我满洲男儿的风姿!朕说了,擂台之上,不论身份地位,只凭手段高低。永琪被踩在脚下,那是他技不如人。” 众人闻言,感慨的起身三呼万岁。俱在心头暗道,果然是皇上,心胸豁达,非凡人能比。巴勒奔在一旁看着乾隆的谈吐,亦是肃然起敬。 之后,侍卫上台扶下永琪。底下的宗室子弟尽皆上台,欲与赏云鹤一较高下。众人见其身手了得,干脆以十敌一,却见赏云鹤如同行云流水般,穿梭于人流之中。众者摸不着,打不到,却往往被赏云鹤踢中,翻下擂台。 众人知晓赏云鹤未尽全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数上台攻向赏云鹤。就是先前败于福尔康的西藏勇士,也纷纷跳上擂台,想与之切磋。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当众者以为赏云鹤会无法匹敌时,赏云鹤却如游于花丛中,片叶不沾身。每到一处,便踢出数脚,挥出数拳,避开众人的武器,直击对手的胸腹,把其一一打出战台。大臣们眼前一花,看着众人跌落,不过片刻之间,台上仅余赏云鹤一人。 塞娅公主看到激动处,拍红了掌心。稍后,在乾隆为首之下,场中掌声雷动。赏云鹤在吴书来的带领下,登上观台。云鹤行了单膝跪礼,乾隆亲自扶他起身。其二者是见过面的,此番对视,更有一番感触。 礼毕,皇上回座,笑望着赏云鹤道:“我大清有你这般的勇士,是承天之幸。朕说要重赏,却不知,该赏些什么才好。依尔根觉罗·鹰,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哎呀,在场众人发出惊呼。皇上这么问,可是相当看重这个人材啊。不过,也难怪。毕竟,这世上能以一敌百之人,屈指可数。依尔根觉罗·鹰这般的良才,别说皇上,就是自己也稀罕啊!这么想着,众臣亦提起耳朵,看向观台处。 却见依尔根觉罗·鹰,不紧不慢拱手道:“臣不要赏赐,却有所求。” “你说。”乾隆暗压酸涩道。 赏云鹤翩然一笑道:“请皇上赐瑞珍公主,与我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大家回个帖子鼓励啊! 9、灰姑娘 可惜,不管这童话世界中的事实,究竟是什么。小十八如今成为灰姑娘,他是不会委曲求全的。小十八想着《灰姑娘》当初求她父亲带回来的树枝,那是一根榛树条,被灰姑娘种在母亲的墓旁。据说,开口请求后,摇一摇,就能掉下想要的东西。 小十八也不管什么洗刷浴缸之类的活计,先把继母母女三人的衣服拿来,改了改,放在显眼之处。随后在继母等人不经意间,出了房门,往外找灰姑娘母亲的坟墓。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十八总算找到了灰姑娘母亲的坟墓,摇了摇树枝,嘴里说着与原著中相同的恳求。然而,却什么也没掉下。 小十八不死心,一次次试验,最后终于有东西掉下来,是一地的树叶。 =_= 小十八无语问苍天,心道,真是*裸的欺骗啊! 97一波岂三折 众者闻言,俱皆哗然。大臣们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下意识的看向旁侧之人,心头自问,是不是自己听差了?众臣会这么想,并不为怪。 此次比武盛会,虽未明言。但,确实是皇上为了给其下未婚配的格格招驸马,而举办的。如此,凭依尔根觉罗·鹰这般的身手,只要其平日无授人以柄的劣迹,何愁皇上看不上眼,不赐下婚事? 要知道,皇上亲口询问,话里话外都透着重赏之意。这般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事,如何能推拒呢?台下众人虽知皇上赏赐的不是自己,却仍忍不住为依尔根觉罗·鹰可惜。 某些想得深一些的,觉得依尔根觉罗·鹰这么说,只怕会让皇上认为他是个儿女情长之人,受不起重托,这不是毁了自己的前程吗?亏得他们还想把家中的女儿,引见给他。 在座之人,更有闹不明白的想着,今日三位格格招驸马,明眼人,都会选晴格格。她可是愉亲王的嫡女,上三旗的宗室格格!而且,晴格格常年伴与太后身侧,据说,是太后的心尖子。娶了她,别说愉亲王的旧部,便是太后,也一定会为了晴格格,常在皇上耳边说好话的。这么一来,还愁仕途无光么? 退一步说,就算求不到晴格格,也该选还珠格格啊?还珠格格是无礼跋扈了些,可按依尔根觉罗·鹰的手段,还怕制不住她吗?重要的是,众人心里都亮堂,那还珠格格虽只被皇上认为义女,其实,却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自从还珠格格入宫后,皇上对其宠爱万千,更带着她南巡微服私访。 而今,看还珠格格跳脱的性子,丝毫没有收敛,就知晓她在宫中不曾受约束。皇上是个重礼节的,却不愿束缚还珠格格,可见皇上对她的关爱。依尔根觉罗·鹰要是娶了她,皇上看在爱女的份上,能不对他大开方便之门吗? 可那依尔根觉罗·鹰,放着这么多好路子不走,偏偏拒赏,去求一个汉女。这岂非荒唐、可笑?皇上虽敕封那汉女为固伦瑞珍公主,但在众多满臣眼中,却从未把她当作真正的格格。他们的姓氏,容不得他们对个汉女卑躬屈膝。 为此,不等乾隆发话,已有御史起身出列,启奏道:“皇上,依尔根觉罗氏,此言不妥。我朝入关以来,既有满汉不通婚的上谕。瑞珍公主虽受皇上恩泽,被封为固伦公主,但她仍是汉女。依尔根觉罗·鹰,作为我满人的子弟,怎可娶一个汉女为妻?” 听闻御史的谏言,老臣们纷纷叫遭。心道,御史不怕死固然好,但也不能不懂眼色,不看地点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即便话中有理,可侧有西藏土司在前,下有文武百官、宗室子弟在后,你这么说,让皇上如何下台?大臣尽皆在私底下怒骂御史没有眼力,就怕乾隆因眼前的糟心事,迁怒于众人。要知道,天子一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若说重臣们只是觉得此举不合时宜,而在心底偷偷抱怨几句。那太后则由一脸喜色转为震惊,从而死死认定这御史成心与她作对,升起满腔的滔天怒火。 原本,今日的比武大会一波三折,太后看着一个个不成器的宗室子弟,急在心头。没想,紧要关头,竟出了个依尔根觉罗·鹰,不仅有傲视群雄之力,那通身的气派,和年岁容貌,无不与天佑相配。太后一眼就相中了此人,正想着散席回宫后与皇上分说,好好查查对方的底细后,若是个好的,便立刻让皇上下旨赐婚。 没想,那依尔根觉罗·鹰竟婉拒了皇上的赏赐,开口恳求天佑下嫁。太后大喜过望,正欲听皇上如何作答时,却被个没眼色的御史泼了一盆冷水,硬生生的坏了好事!怎不让她怒从心起? 乾隆还未想妥如何解决当下的难题,让御史知难而退。位于他身侧左下阶的塞娅骤然起身,步向依尔根觉罗·鹰身畔,仰起下巴挑眉道:“既然,他们不让你娶那个公主,你就做我的驸马吧?” “多谢公主解围。”赏云鹤淡漠的看向塞娅,拱手一笑道:“怎奈在下心有所属,只能推却公主一番美意了。” 塞娅本因依尔根觉罗·鹰的身手,对他生出好感,更欣赏他傲然的姿态,和洒脱的豪气。而此刻依尔根觉罗·鹰走到她面前,塞娅才知道,什么叫做玉树临风,何谓英俊潇洒。未见依尔根觉罗·鹰时,塞娅从不觉得大清的男子能比得上西藏的勇士。可而今,塞娅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依尔根觉罗·鹰与故乡的男人比,有着云泥之别。 诚然,依尔根觉罗·鹰那刀削似的五官,和冷峻的神情,无不使塞娅心动。但,更让塞娅赞赏的是,依尔根觉罗·鹰的气度。依尔根觉罗·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就如悬崖边扎根的青松般俊逸挺拔,仿佛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散发出沉稳孤傲之感,使人自惭形秽,觉得其凛然不可侵犯。塞娅,就喜欢这般铁骨铮铮,豪气冲天的男子。 塞娅见赏云鹤不应,扭足转朝乾隆道:“皇上,我看中他了,请皇上下旨,让他做我的驸马。” 众人看着今日的连场好戏,不错眼珠的盯着观台。乾隆干脆把御史晾在一边,笑看着塞娅道:“朕虽然应承由你选驸马,但总要两厢情愿。既然,依尔根觉罗·鹰已经有了意中人,朕怎能把他指给你?这婚配之事,可不能由朕一个人说了算啊!” “可是,那人不是说了吗?”塞娅指着观台下,跪倒在地的御史道:“他说,我看中的勇士,他不能娶大清的公主。这样的话,皇上为什么不能把他指给我呢?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可我相信,只要成了亲,我们日日在一起相处,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这……”乾隆不知如何应答。 嫔妃们闻言,尽皆窃窃私语起来。太后恨塞娅没羞没耻,竟把私房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而坐于其下的大臣们亦纷纷摇首,觉得塞娅行事过于张扬,说辞也太过大胆,有伤风化。但在场的年轻子弟,倒觉得塞娅虽有些泼辣,性子却好爽可爱,热情大胆。反而,生出了几许好感。 “皇上,我……”塞娅见皇上不应话,以为说动了对方,正准备再接再厉。一旁的巴勒奔却皱起浓眉,沉声喝道:“塞娅,别胡闹了!还不快闭嘴,座下!” 依尔根觉罗·鹰在巴勒奔眼里,自然是极好的。若依尔根觉罗·鹰看上塞娅,他亦是求之不得。到时候,依尔根觉罗·鹰与塞娅成婚,跟着他们回西藏,把这身高深的武艺,传授与西藏的勇士……那他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然,事实是依尔根觉罗·鹰不喜欢塞娅,已有了意中人。巴勒奔贵为西藏土司,怎能没些眼力?依尔根觉罗·鹰出场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落在他的眼中。巴勒奔自是明白,赏云鹤这般的男子心性坚定,要是他心仪塞娅,就算满清皇上阻拦,他也会排除万难迎娶她。可若是他无意,那么即便皇上下旨赐婚,依尔根觉罗·鹰也不会接受的。 巴勒奔心道,若与依尔根觉罗·鹰交好,他就是一股绝佳的助力。但要是与他为敌,巴勒奔摇头叹道,或许,他们来京朝拜的这一行人,还不够他砍杀。巴勒奔甚至想着,塞娅再这么死缠着威逼,可能他回藏之日,马背上就会多出一具灵柩了。 巴勒奔苦叹道,依尔根觉罗·鹰喜欢塞娅,他跟着去西藏,就是自己的帮手。若是不喜欢,带他回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让依尔根觉罗·鹰去拿他部落中的人出气吗?巴勒奔权衡利害,自然不会由得塞娅胡为。 塞娅性子比之小燕子,相差无几。但尤为可贵的是,前者识时务。塞娅听巴勒奔这么说,又见其脸上的阴沉之色,赶忙退下入座,再不敢多言。 也幸亏塞娅退的早,若不然,太后可忍不住强压在心头的怒火了。其后,巴勒奔同乾隆说了些歉意的话,表示自己的女儿不懂事,请乾隆海涵。乾隆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反倒夸塞娅敢作敢为,是个不错的姑娘。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稍息,乾隆才把视线瞥向观台石阶下的御史。 乾隆冷哼着俯视其下二人道:“完颜大人、图门大人,你们怎么还跪着啊?” 乾隆这么说,是想令其知难而退。谁知,这两人倒是与乾隆顶上了。完颜御史道:“当日,皇上敕封汉女为固伦公主,却未与臣等商议。之后,为了社稷安稳,为了皇上的威信,臣等只能由得一介汉女成了公主。但今日,皇上若是把瑞珍公主,指给依尔根觉罗·鹰为妻,臣就是不要这条性命,也要维护我大清的祖宗礼法!” “对!”图门大人重重叩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臣宁可用碧血三尺,来唤醒皇上!皇上,您可不能让小人蒙蔽啊!” 众臣觉得完颜、图门两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若非如此,怎会选在此时,说这番不知轻重的话?但,也有明白人,知晓有瑞珍公主之事在前,御史怕极了皇上的一言九鼎。皇上要是真在文武百官面前,答应了依尔根觉罗·鹰的婚事,那么无论事后如何的力挽狂澜,都无法更改了。 满臣们此刻左右为难,不知是上前力挺图门、完颜二人,还是该从旁劝说,让两人退下归座。正在众人为难之际,只听刺啦一声,跪于观台石阶下的御史面前,直插着一把森然的三尺青峰。 众者正巡视锋芒从何而来的当儿,赏云鹤俯视着完颜、图门二人道:“两位大人,真可谓国之栋梁。在下的恳求,似乎让皇上为难了。” “你明白就好!”完颜、图门仰视着依尔根觉罗·鹰,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满汉不通婚,是真的吗?”赏云鹤挑眉询问。 “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难道我还会胡诌?”图门大人瞪眼道。 完颜大人挥手,指着众位大臣道:“你看看我们,谁人娶过汉女?” “如此,我倒要请教二位。”赏云鹤隐下笑意,扬声道:“据说,完颜大人三年前娶的第六房小妾姓周,是扬州七里乡人氏,她祖辈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你今春路过熙春坊,看中了坊间的头牌廖姑娘,一路吹锣打鼓迎回府,成了如今的八姨太。试问,完颜大人,你这周氏小妾,和熙春坊的头牌,究竟是满人还是汉人?” 未待完颜大人回话,赏云鹤的目光掠向旁侧不住拭着冷汗的图门,哼笑道:“图门大人,当日令正病逝之时,你曾想把第四房小妾扶正。听说,她是福州陆河县县令的女儿,从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图门大人如此喜爱也在情理之中。提起此事,在下又有不解之处,难道图门大人已经给此女抬旗了不成?” 犀利,太犀利了! 众臣听着依尔根觉罗·鹰的话,看着脸色聚变的完颜和图门,不自禁的拍了拍心口,暗道自己没上前助阵,实在是明智之举。 好半晌,图门才按下窘迫之色,抬头狠狠的瞪向依尔根觉罗·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图门大人可是御史,还听不明白我话中之意吗?”赏云鹤冷笑道:“图门大人,你而今有八房小妾,其中五房是汉女。而这五房小妾,为你生儿育女,其下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听说,这六子五女中最大的,已经给你生了孙子、让你抱了外孙。” 赏云鹤漫步下石阶,以脚尖提起御史面前的利剑,踢向图门的手边,喝道:“既然满汉不通婚,不能混淆了满人的血统。那图门大人还不快提剑回府,把你那五房小妾休了,把那些混淆血脉的杂种给斩杀!若不如此,何以报皇上的洪恩?你死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你……你……”图门大人欲反驳,却无言以对。连赏云鹤当众骂自己的儿子、孙子、女儿、外孙是杂种,他也无应对之法,只能由得他人讪笑。图门大人何时受过这般的欺辱?一时郁结于心,猛地喷出一口淤血,颓然倒地。 赏云鹤并不看向昏倒的图门,转朝完颜大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完颜大人满面通红,垂目不敢与之对视。 赏云鹤不再搭理,左脚勾起青石地面上的三尺青峰,随手接下插入腰间的剑鞘,回身步上观台。 依尔根觉罗·鹰的这番话,不仅使人无从辩驳,更叫那些纳了汉女的宗室、大臣们心底发虚。众者猜测依尔根觉罗·鹰如何能得知此中详情,莫不是,皇上授意的?难道,这从来没见过的依尔根觉罗·鹰,竟是皇上的心腹? 正当众人胡思乱想之际,乾隆拍案而起道:“自从八旗入关以来,先祖就提出满汉一家亲。为此,对你们的所作所为,朕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朕的通融,要的不是你们宽于待己,严于律朕!” 众臣闻天子之怒,赶紧起座下跪道:“皇上息怒!” 乾隆凝视着跪下的重臣道:“你们各自暗中迎娶汉女,纳其为妾,生了一个又一个。怎么就没想过祖宗礼法啊?” “皇上恕罪!”大臣们请罪时,不由得暗骂完颜、图门两人,怪他们连累众人。 “难道,你们以为纳妾,就不违背礼法了?妾生的,就不是你们的骨肉了?”乾隆冷眼瞪视众臣,沉声道:“还是,你们要我大清堂堂的固伦公主,嫁去做个妾侍,滑天下之大稽?你们不觉得丢脸,朕还觉得无颜面对天下呐!” “臣等万死!” “来人啊,把图门、完颜给朕拉下去,摘下顶戴花翎,押入大理寺!”乾隆环视众人,冷喝道:“朕要你们知道,朕是这天下之主,不是你们的奴才!朕宽待你们,你们反倒来欺朕,是何道理?” 大臣们一个个五体投地,不住叩首的喊道:“皇上息怒,臣等万死!” “哼!”乾隆扬声道:“依尔根觉罗·鹰,听宣!” 赏云鹤单膝而跪道:“臣接旨。” “依尔根觉罗·鹰今日比武得胜,扬我八旗之威。不仅年少有为,武艺高强。而且,举止得体,甚得朕心。朕敕封依尔根觉罗·鹰为多罗贝勒,赐固伦瑞珍公主下嫁,来年完婚。”乾隆悄悄瞪了赏云鹤一眼,赌气道:“还不谢恩?” “臣,谢主隆恩!” “行了,起身吧!”乾隆心底酸涩,却也不敢过于为难赏云鹤,抬手道。 众臣闻言,倒觉得完颜、图门二人闹这么一出,便宜了依尔根觉罗·鹰得了个贝勒头衔。更让皇上一怒之下,赐下瑞珍公主。众人摇头叹息着想,图门等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而在座的众多女眷,除了喜笑颜开的太后,皆满面嫉妒的望着天佑,暗恨她觅得有情郎。 “让你见笑了。”乾隆转朝巴勒奔道:“朕已命人布下了晚宴,你与朕一同前往如何?” “甚好!”巴勒奔心惊于乾隆的威吓之力,赶忙起座,赔笑道:“我早就想见识见识陛下的御宴了!” 乾隆颔首而笑,正欲与巴勒奔携手而去,还众臣一个自在。不想,其下有人高声喊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谁呀?没事找事!大臣们怒从心起,偷偷抬眼循声望去,却不是福伦的大儿子,福尔康是谁? 乾隆无奈的停下脚步,询问:“什么事?说吧。” 福尔康挺直背脊,拱手道:“皇上,你怎么忘了?依尔根觉罗·鹰,在南巡时,我们都见过!依臣之见,他不是满人,是汉人!臣恳请皇上下旨,让臣彻查此事!” 众者闻言骚动,感觉福尔康太没有规矩,同皇上说话,竟还你呀我的。弘昼瞪了福尔康一眼,出列道:“皇上,福尔康胡言乱语,危言耸听!这依尔根觉罗·鹰,分明是皇上亲统镶黄旗下,依尔根觉罗的旁枝。怎会成了汉人?” 弘昼侃侃而谈道:“臣弟统管宗人府,旗下从未出过这般荒唐的事。依尔根觉罗·鹰你我觉得眼生,只因他一支未迁入关内。此次来顺天府,是为了求个婚旨,让臣弟帮忙牵线。因而,臣弟便带他前来比武,在皇兄面前讨个眼缘。没想到,竟会受人诬蔑!” 弘昼双膝跪地,托起官帽道:“若是皇兄不信,臣弟自去了顶戴花翎,入宗人府请罪!” 乾隆疾步下了观台,扶起弘昼道:“何出此言?难道,朕还信不过你?” 言毕,看向傅恒等人询问:“傅恒、额敏、福伦,福尔康说南巡之时,见过依尔根觉罗·鹰。朕记不起来,你们见过吗?” 傅恒、额敏微微一愣后,立即叩头道:“臣等没见过。” 福伦在依尔根觉罗·鹰出现时,已心有疑惑。但他不会真傻的去质问,毕竟,赏云鹤究竟是什么底细,他并不知晓。可没料到,他按下不提的事,福尔康会在众人面前嚷嚷开来。福伦恨不得方才依尔根觉罗·鹰把福尔康打昏了才好! “福伦,朕问你,怎么不答话?”乾隆逼问道。 “回皇上话,臣并未见过。”福伦识时务的回道。 乾隆还未应声,福尔康怒喝道:“阿玛,你们怎么可以颠倒黑白?” 福伦气得手脚发颤,怕乾隆一怒之下,迁怒于福家。 福尔康见福伦不回言,他瞥向永琪,寻求支柱。永琪看到福尔康悲痛的眼神,赶忙叫道:“皇阿玛……”然,他刚开了口,既被赏云鹤隔空点穴,定在当场,再无法动弹。 乾隆并不回视五阿哥,冷眼凝视着福尔康道:“福尔康虽出于忠心,但语出无状,御前失仪。来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臣冤枉……” 未等福尔康再说什么,早被等着一旁伺机而动的皓祥等人堵住口,拉下去了。乾隆步出太和殿之前,垂目看向福伦道:“回去后,好好管教福尔康。朕不想在看到、听到,这些无礼之举。明白吗?” “臣遵旨!”福伦苦涩的应道。众人都怜悯的瞅着福伦,但次日,皇上的御案上,仍堆满了弹劾福家人的折子。 作者有话要说:要说一下,有读者认为清朝没有‘满汉不能通婚’一说。 请这样认为的看官,不用谈这件事了,大家对历史各有不同的看法。你认为没有,我却认为有。 而且,这不是正史,请大家不用纠结在这里。 10、灰姑娘 “你那是什么表情?真有意思。” 有人?小十八看向发声处。他身旁的树丛里走出一个俊逸的男子。 “我不该偷听小姐的话。”男子欠身施礼道:“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小姐刚才提出的所有需求,就有我来满足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相?灰姑娘祈求的东西,其实,都是从这个人手里得到的吗?小十八心中疑惑,狐疑的打量眼前的男子,好半晌才道:“既然是对我的赔偿,是不是我要什么都可以?” 男子颇有兴致的打量着灰姑娘,点头道:“当然。” “那我决定了,今晚你当我的马车夫,带我去城堡参加王子的晚会。当然,我的衣服、鞋子、珠宝等等,都由你来准备。”小十八笑眯眯的瞅着男子道:“可以么?慷慨的绅士先生。” 其实,小十八已经把眼前的男子,看成了圣诞‘树’先生。 98无奈的云鹤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太后自太和殿回慈宁宫后,一路上笑不合口,觉得这些日子求神拜佛,还真没有白费功夫。这一高兴,连小燕子方才的无礼之举,都抛在了脑后,只命人把其送回漱芳斋。 皇后等一众嫔妃们,哪个没有眼色?见太后这么欢喜,不论心头有没有妒意,俱皆仰起笑脸,说笑着打趣天佑。天佑并不作女儿娇态,只是在听得众人的恭喜时,默然颔首。 太后因天佑指了婚,完了心头的大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反倒提起了兴致,不停的与嫔妃们闲话,听着众人对依尔根觉罗·鹰的恭维,从而自得又欣慰的打量着天佑。 天佑是她从小把屎把尿带大的,天佑的婚事,一直是太后心尖上压的难题。如今,天佑觅到这般潇洒的夫婿,太后如何不激动,不欣喜?天佑出嫁,就等同于她嫁女儿,太后已经想着该准备些什么嫁妆,才能配得上天佑这固伦公主的身份了。天佑是太后的心头宝,这陪嫁自然是多多益善。 慈宁宫内的女眷,皆喜笑颜开的奉承着太后。然,有欢喜的,必然也有伤心的。往日在太后跟前凑趣的晴儿,为避开欢声笑语,一脸哀怨的走入慈宁宫后的花园,对月长叹。 晴儿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幸运。不仅得皇上、太后喜爱,就连比武台上最耀眼的男子,都推拒了皇上的重赏,只为了要迎娶她。 若说天佑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晴儿也不会有如今的疑惑。但,天佑明明是个冷淡无情,不知何为温存的女人。晴儿自问,天佑有什么值得众人赞誉有加?有哪处比得上自己的心灵手巧呢?晴儿是知道的,天佑中馈乏术,亦不会女红,平日从没有一句轻柔软语,更不要说为太后端茶倒水了。 可她与之相比,分明付出的多得多,为什么太后、皇上对她反而没有天佑亲近呢?曾几何时,她也是太后眼前的得意人儿。谁知,不过是天佑在危急之时,拉了太后一把,太后就立刻忘了自己服侍她多年,转而疼爱起天佑来了。 晴儿想起擂台上,依尔根觉罗·鹰的手段,脸庞逐渐羞红。可晴儿忆起依尔根觉罗·鹰向皇上求婚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面色又慢慢的变为黯然,心底一阵酸涩。 晴儿不明白,天佑才刚入皇城,听和亲王的意思,那依尔根觉罗·鹰也是不久前才从关外来顺天府的。为何看中天佑?天佑即便成了固伦公主,那也不过是口头上好听。皇上并未给天佑抬旗,她仍是旗外的汉人,别说与她这个愉亲王府的格格相较,就是汉军旗的女子,地位也比她高上几分。 正当晴儿百思不解之际,园中的一道怒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晴儿悄悄走近声源,倾耳细听。 “你做什么把我拉来?那台上的依尔根觉罗·鹰,分明就是赏云鹤啊!他明明和你我一般,是夏家的奴才,什么时候成了满人了?” “黄鹂!如今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而且,赏云鹤早就不是夏家的奴才了。” 黄鹂冷哼着蔑笑道:“你别惺惺作态了!我知道,你也喜欢赏云鹤!可他而今成了小姐的人,凭你我服侍小姐那么多年,还不明白小姐的脾性吗?她会容得下我们接近额驸,容得下我们做额驸的妾侍吗?” “那你又想如何?把赏云鹤的身世弄得人尽皆知吗?”鹦哥儿冷笑道:“别说赏云鹤不喜欢你,就算他对你有心,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把他远远的推开!” “是,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黄鹂红着眼,哽咽道:“当初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可是小姐呢?你看小姐坐在观台上,冷眼看其下比武的样子,像是喜欢赏云鹤吗?就连赏云鹤求皇上赐婚的时候,小姐的脸上也没有一分的动容。” 鹦哥儿睨视着黄鹂道:“你这是替自己不平,还是为赏云鹤叫屈?若是为自己不平,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小姐的奴才,你用的吃的,都是小姐赏的。我们是跟了小姐,才活到今日。你别忘了,夏家七十二口人命,我问你,其中有多少是奴才?” “这……” “你要是为赏云鹤叫屈,更是不必。”鹦哥儿忍着心酸道:“求皇上赐婚,是赏云鹤自己选的。难道,他还会被小姐威胁不成?小姐就是不喜欢他,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得谁!” 黄鹂被讽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讥嘲道:“怎么?你也是喜欢赏云鹤的,难道你就甘心了?任赏云鹤去娶一个不爱他的人?” “难不成,小姐喜欢赏云鹤,你就甘心了?”鹦哥儿低声喝斥道。 黄鹂胡搅蛮缠道:“可事实上,小姐就是不喜欢赏云鹤。你我都明白,小姐性子冷淡,根本不愿嫁人。我要去求小姐,就是给赏云鹤做小,我也甘愿。就算小姐因皇命不能婉拒婚事,等他们成亲之后,我也会为小姐遮掩的。” “可笑!你遮掩什么?为赏云鹤生儿育女吗?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这么对小姐说?”鹦哥瞪视着黄鹂道:“你别忘了,小姐答应过夏老爷,要为夏家开枝散叶的。所以,很不用你自作聪明!当日,我犯错之时,小姐对我们说过,除非有人向她求娶我等。要是我们自己去提亲事,她只怕会把我们远远发卖了。”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都过了好些年了。我们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黄鹂咬牙道:“就算不成,我也要搏上一搏。” 鹦哥儿沉着脸道:“小姐未必没有把你我的事放在心上。或许,小姐心中已有婚配我们的人选,只是,并非赏云鹤。黄鹂,你记住,小姐是对我们宽容,可你别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福气!” 说罢,鹦哥儿甩袖而去。徒留满腔怒意的黄鹂在园中,扯着草木发泄火气。偷听的晴儿,好不容易等黄鹂离开,方压着激烈的心跳步回卧房,仰躺在床榻之上。晴儿想起鹦哥儿、黄鹂的对话,惊骇的无以名状。 对晴儿而言,得知赏云鹤不是镶黄旗下,依尔根觉罗氏的子弟,而是汉人的奴才,是一番冲击。可听黄鹂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似作假。但,晴儿怎么也不信,和亲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文武百官、众多八旗子弟、和皇上面前说谎作假。 何况,镶黄旗是皇上亲统的,皇上会不知依尔根觉罗·鹰的底细吗?不过,若真同黄鹂说的那般,晴儿倒明白依尔根觉罗·鹰为何求娶天佑了。 依尔根觉罗·鹰赢得魁首,左右会被指婚。好歹,天佑是依尔根觉罗·鹰见过的,而小燕子在观台上咋呼的样子,谁会看上她?而自己,无缘得见依尔根觉罗·鹰,又何谈被他相中? 晴儿怅然长叹一番后,想着黄鹂、鹦哥儿都喜欢依尔根觉罗·鹰,感觉心里头又甜又酸。可当她记起依尔根觉罗·鹰求赐天佑之时,心底更不是滋味。晴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依尔根觉罗·鹰之事,传遍后宫。除却和嘉、晴儿、紫薇等心酸嫉妒之辈,余者纷纷往太后面前凑趣,说着此番良缘。后宫女眷不知晓的是,在她们讨好太后时,乾清宫里亦是风云突起。 早朝之后,乾隆留下满族大臣,命人带上昨日押入大理寺的完颜、图门二人后,紧闭大门。乾隆笑望着跪于阶前的御史,问道:“昨晚一夜牢狱之灾,两位大人心里是不是很委屈?” 图门、完颜低头不语。 乾隆也不管两者的怨气,转视众多满臣道:“满汉不通婚,指的是我们满人,不与汉民通婚。朕后宫佳丽三千,其中的汉妃,皆是汉军旗所出。试问,我大清入关以来,有哪个皇后是汉妃的?” “皇上!”图门昂首对上乾隆的视线,恨道:“既然皇上也这么想,为何昨天不反驳依尔根觉罗·鹰?” “朕为何反驳于他?”乾隆疑道。 图们急道:“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吗?皇后不能是汉妃,那我等也没有娶汉女啊!我们的福晋,都是满蒙女子。他如何能用纳妾说事?” “那朕问你,你纳的小妾,是汉旗军中的包衣吗?” “这……”图门一时无法辩驳,只得避重就轻道:“可这是纳妾,并非娶妻。怎能与满汉不婚混为一谈?” 乾隆摇首看了图门一眼,随后巡视众人道:“朕知道,昨日依尔根觉罗·鹰说的那些话,有些人不认同。认为,自己不过是纳妾,妾与妻不同,不算娶亲。可朕要问你们,难道,这个汉女,这个妾侍,娶回去你们当作摆设吗?妾难道就没给你们生儿育女吗?” “朕要说的是,满汉不通婚,重不在女人,而是重在血统。”乾隆掷地有声道:“但有人一定会问朕,那汉军旗的,难道不是汉人吗?为何汉军旗里的包衣,能与我等通婚?” 乾隆看着不由自主点头的大臣们,拍着椅把,分说道:“朕回答这个问题前,请问诸位爱卿,你们瞧得起汉人,或者可以说是汉民,你们看得起他们吗?你们把汉军旗的包衣,与大清治下的汉民一视同仁吗?”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朕想,定然是不同的。因为,汉军旗的包衣奴才,亦是入旗籍的,而民间的女子,非旗人。朕娶汉军旗的包衣女子,你们不会一道道谏言,飞满朕的御案。但朕若是想纳民间的汉女,尔等会由得朕,得偿所愿吗?” “满汉不通婚,是当日先祖定下的祖制。按令遵照的,不只是皇帝、或某一个旗主,而是八旗内所有的子弟。不仅是不能娶汉民为妻,亦不能纳汉民为妾。一是怕混淆血统,二是未免汉人分权。” 乾隆凝望着大臣们,垂目道:“而今,入关百年,试问你们哪个没有纳过汉女,你的庶子庶女难道没有一半汉人的血脉?就是先祖,也曾为了娶汉女,千方百计想为其抬旗。可是,抬了旗的汉人,难道她的骨血就会换为满人的血肉了?” 图门上前一步道:“皇上难道认为,祖训错了不成?” “不错!朕确实对此不以为然!”乾隆拍案而起道:“若非如此,朕早为瑞珍公主抬旗了!只要抬了旗,还有谁能拿这个说事?在尔等眼里,未抬旗的汉人,就算地位尊然,也并非满蒙旗人,仍算在不能通婚之列。” “但,朕没这么做,是为什么?因为,我朝历代的圣祖都说满汉一家亲,可真正做到了吗?你们纳汉女,也只是私底下偷偷的纳,敢当朕的面说吗?” 乾隆凝视着图门道:“朕问你,你家中的嫡子多,还是庶子多?你的庶子,称你老爷,还是叫你阿玛?” “这……”图门被皇上步步紧逼,不知怎么回答方好。 然,乾隆也并不要他作答,扬声道:“汉人,比我八旗之众多得多。你们纳汉民为妾,朕并不怪罪,我等入关以来,与汉人相交百年,早已不分你我。你们家中的庶子,难道没有合你心意的?他们不叫你们阿玛,反倒口称老爷吗?” 乾隆沉声道:“你们的庶子庶女,他们的生母没有抬旗,他们究竟算汉民,还是旗人?他们今后或许还会娶汉女,这一代代上行下效。朕问你们,过了三代之后,你们子孙的体内,还有多少旗人的血脉?” “这……”众人踌躇的不敢回言。 “若不能答朕,那么满汉不通婚,这条祖训,已属不合时宜。”乾隆摆手道:“满汉不通婚,并不是国策,只是祖制。而它由何而来?是因为八旗内部的打压!因为你们怕与汉人通婚,会使得权利奔溃。但朕不需要固步自守的人,我们满清铁骑南下之时,若人人都是这般软弱忌惮,那今日,这天下,还会是我们的吗?” “皇上息怒!” 乾隆背负双手,俯视众人道:“朕此次南下,路遇反贼险些丧命。他们为何而反?不就是认为我大清是满人的朝廷,而不是他汉人的天下吗?朕如今,把汉女的固伦瑞珍公主,嫁与我朝的多罗贝勒。朕欲由此婚事,慢慢把满汉融为一团。等满人、汉人成了一家,朕倒要看看,这些反贼还有什么大义名份!” “皇上!祖训不可废呀!”图门叩首道。 乾隆不耐烦的拔出腰间的匕首,掷于其下道:“爱卿若要谏言,先回去处置好家事,再上奏折弹劾吧!” 说完,掠过图门,缓了缓脸色,朝众臣道:“昨日,朕敕封依尔根觉罗·鹰为多罗贝勒。爱卿们,有没有在心里说朕小题大做?依尔根觉罗·鹰不过在擂台上取胜,朕就封他为贝勒,那边关的将士岂不心寒?” “臣等不敢。”大臣们拱手道。 乾隆笑了笑,挥手道:“你们也看见了,依尔根觉罗·鹰的身手。朕心底思量着,一来,近来八旗糜烂,朕要让八旗子弟知道,只要有好本事,朕就会提拔。二来,既然朕要把瑞珍公主,嫁与依尔根觉罗·鹰。宣布旨意时,难道上面说,朕把固伦公主许配给无品无极的八旗子弟,就因为瑞珍公主是汉女吗?方才朕说了,这场婚事的初衷,又如何能让汉民寒心?” “三者。”乾隆勾起唇角道:“西藏土司在此,赢了比武却不封赏,如何显我大清的威风?” 原来皇上的性子还是没变啊?众人听了乾隆的最后一句话,感叹道。其后,乾隆宽慰了众臣几句,回了养心殿。满臣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往外走。 图门隐下羞恼之色,凑近关大人道:“关大人,你是三朝元老。方才为何不出言阻拦呢?只要关大人你出头,哪一旗下的旗主,不跟着你行事?难道,我们只能由得皇上胡闹吗?” 关大人横了图门一眼,淡然道:“我等是皇上的奴才,皇上做事自有决断。我们就看着吧。” “关大人!”图门看着关大人漠然的神色,真是恨铁不成钢,方欲再开口说什么。其后的马大人赶上道:“你若是不应承,便回去杀了所有的庶子庶女,再把孙子、外孙女杀个干净,回来撞死在御前。就算你狠的下心,难道,别的人也能同你一般狠心吗?” “马大人你……” 马大人、关大人也不理他,自顾自低头而行,满心不是滋味。马大人等元老,当初赴宴回府之后,一直为瑞珍公主是不是先帝而苦恼。昨日,闻得瑞珍公主要出嫁,俱以为骇人听闻。如今,他们已弄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了。可即便如此,他们又怎敢与之较劲? 马大人、关大人这些旗主,如何愿意更改祖训?可又不敢与皇上顶撞。为此,众人都把气出在完颜、图门二人身上,怪他们无事生非。让皇上捉住由头,发作一通,逼得他们不得不答应。 相比于图门大人阴沉的脸色,完颜大人则是沮丧万分。在众人冷然的目光下,完颜小声嘀咕道:“你们以为我想出去说满汉不通婚这点破事吗?我也是有脑子的,好不好!西藏土司在呢,我出去找皇上的碴儿,这不是找死吗?” 完颜大人想着想着,哽咽道:“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都被绑了。全家上下,连带亲眷都被下了毒,对方还弄来了这些年我悄悄收下的贿赂单子,和亲戚为非作歹的证据。说是,须在比武大会之后,完成此事,才放过我们一家。我容易吗我?” 完颜大人擦着泪水道:“我都怀疑是皇上暗中策划,利用我来达成更改祖训的目的了。” “完颜大人,你在说什么?”图门大人走近完颜,拍着他的肩膀询问。 “没,没什么。”对于这个被自己拉下水的同僚,完颜在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 图门大人贴近完颜的耳边道:“皇上虽然这么说,我看,好些旗主都不会听的。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真的吗?完颜大人想着威胁自己之人的手段,心生寒噤。 之后不过两日,八旗内传出流言,说是只要打败依尔根觉罗·鹰,他就不会娶瑞珍公主,更改祖训之事,自然作废。虽说,此事没有根据,而且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如何能轻易收回?但心有所愤的旗主们为了出口气,纷纷找上依尔根觉罗·鹰决战。 赏云鹤看着蜂拥而至的八旗子弟,遥望着紫禁城,低头笑叹。心道,当日天佑说只许赢,不许败。他还想着,天佑是不是小觑了自己的身手。原来,天佑指的并非比武大会,而是这场硬仗。 作者有话要说:小十八难道会这么轻信于人吗?当然不!小十八是从小在宫廷里磨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毒辣,比童话世界的人,可想得多得多了。 小十八现在身处何处?灰姑娘母亲的墓地,也是灰姑娘家后院林子里的一角。这个穿戴得体的男人,为什么会在别人家的园子里,小十八虽不明白,但心里总有些计较。 “灰姑娘,你在哪儿?还不快回来给我擦鞋子!如果晚会迟到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主屋里传来后母的喝斥声。 小十八在男子复杂的目光下,约定晚上六点,在街头碰面。小十八回去狞笑着擦好鞋,送继母等人离开。转头撬开房门,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理了理,收入包裹,去后院小树林里,把钱财埋入墓碑旁的榛树树根之下。 其后,回厨房,打开所有的橄榄油油罐,从上而下倒入屋内的每一寸,并在出门时,推倒桌上的蜡烛。 99心软不是罪 弘昼的福晋吴扎库氏坐立不安的在卧室内徘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前些天,听永璧回来说,那依尔根觉罗·鹰如何了得,赢了所有的八旗子弟,并推拒皇上的赏赐,在皇上面前求娶瑞珍公主。 依尔根觉罗·鹰,吴扎库氏还是知道的。当日,依尔根觉罗·鹰风尘仆仆的步入府内,吴扎库氏立足于屏风后,偷瞧过几眼。只觉得,依尔根觉罗·鹰是个俊秀的人物。但更让吴扎库氏扎眼的是,弘昼看依尔根觉罗·鹰的那个眼神。 怎么说呢?仿佛又嫉妒、又不忿、又心酸、又苦闷、又无法置信……甚至还有些,吴扎库氏都不敢相信的巴结。吴扎库氏心道,弘昼是个多自傲的人,这些年来,无论皇上如何打压于他,他也从没服过软。怎么可能去巴结个小辈? 可是,当吴扎库氏听闻依尔根觉罗·鹰要迎娶瑞珍公主之时,方觉得不对劲。想那依尔根觉罗·鹰刚从关外赶来,就算在他人口中得知瑞珍公主之事,也不会推却了皇上的重赏,去求一个汉女啊?他放着晴格格这样深得太后宠爱的姑娘不娶,屈就一个汉女,不会是弘昼让他去做的,李代桃僵的幺蛾子吧?那可是欺君之罪! 也不怪吴扎库氏胡思乱想,弘昼这段日子,往慈宁宫跑得勤快,又在酒后坦陈喜欢瑞珍公主,此番看依尔根觉罗·鹰的神情,更是那么古怪,而依尔根觉罗·鹰来的也突然,吴扎库氏如何能不起疑? 再者,皇上南巡回来之后,据闻那瑞珍公主就夜宿在养心殿内。养心殿可是皇上的寝宫,没名没份的,正经姑娘岂会入住?听后宫传言,皇上与她亦是不清不楚的,这瑞珍公主也不知道施了什么邪法,让皇上、太后对她言听计从。不仅太后收她为义女,皇上更封她为固伦公主,连朝内的老臣也不敢为此谏言。岂不邪乎? 吴扎库氏思来想去,还是欲进宫一探究竟,看看在弘昼口中千好万好的瑞珍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可是,自己越过额莫克,递牌子入宫,有心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无况,在慈宁宫内,只怕会与弘昼相逢,若叫他看出了端倪,自己反倒由暗转明,受人制肘了。而且,吴扎库氏虽心里七上八下的胡思,却也明白不过是自己乱猜的,还未有定论。此番着手查探,仍有些心虚。 吴扎库氏思虑了半日,方招来贴身嬷嬷吩咐,命她去硕王府下帖子,邀兰馨和硕公主三日后,与她一同进宫拜见太后、皇后娘娘。吴扎库氏知道,兰馨还是会给自己这个脸面的。 吴扎库氏日夜盼顾,总算熬过了难捱的三天。这日大清早,吴扎库氏给耿太妃请安之后,立刻回房换了正装,出府往东华门而去。 到了宫门处,吴扎库氏扶着嬷嬷的手,出了小轿。也正合公主府的座驾远远而来,吴扎库氏稍等须臾,马车已至跟前。先是宫女、嬷嬷跳下车厢,兰馨方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吴扎库氏眼前,行了晚辈之礼。 见到兰馨,吴扎库氏倒吃了一惊。眼前的兰馨非但神情颓然,脸色焦黄,发丝亦是枯燥无光。若非兰馨身着和硕公主的衣饰,吴扎库氏险些认不出她来。好歹,兰馨也喊吴扎库氏一声窝克,吴扎库氏不落忍的上前,拉住兰馨的手,端详道:“兰馨,你怎么这般憔悴,难不成是病了?” 哪里是病啊?兰馨苦笑着摇头道:“兰馨没病,只是昨夜没睡好。倒叫窝克担心了。” “唉,你这孩子……”吴扎库氏知道兰馨没说实话,但她与兰馨虽没远着,但亦没有多亲近,只得住了话头。 倒是兰馨身后的崔嬷嬷看不过眼,出声道:“主子哪是没睡好,是有人……” “行了,崔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兰馨厉声喝止,崔嬷嬷只能闭口不言。待守卫细细查过车驾与坐轿,放才拱手放行。吴扎库氏与兰馨点了点头,便坐入小轿子,兰馨等人亦回了马车,往宫内而行。 入了车厢,崔嬷嬷实在按耐不住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公主,那硕王府实在太不像话了!你这次,怎么也要同皇后娘娘禀明啊!若不然,岂非苦了自己?” “嬷嬷,你不要说了,本宫不想听。” 崔嬷嬷瞧着兰馨侧过脸,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兰馨面上平静,心头却哪里能安稳?兰馨心道,虽然她一次次等额驸回眸,都失望了。但,也不能告知皇额娘,弄得众人皆知,让人看笑话呀!只是,兰馨自问,这样行尸走肉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额驸还能不能回首看她一眼?自己该不该继续守着这段无望的姻缘? 兰馨悄声哀叹之际,坐轿入宫的吴扎库氏也在心底为兰馨叹息。兰馨是齐王府的格格,因父为国捐躯,让皇上认为养女,放在皇后身边抚养。皇上、皇后待兰馨确实不差。虽说她年幼失了双亲,但入宫后锦衣玉食,皇家并未亏待于她。 何况,兰馨是功臣之女,不必嫁去关外吃沙子。为此,皇上还亲自招过八旗子弟考校,为兰馨选驸马。但,吴扎库氏也是聪明人,忆起兰馨主仆在宫门前的那番举动,如何不明白缘故?只怕,是额驸有所怠慢吧? 然,吴扎库氏想着,兰馨身份尴尬,她只是个养女,此刻又已嫁去宫外。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像亲生的那般,能肆无忌惮的告诉亲额娘,自己的遭遇。可是……比起她过继给皇上,出塞和亲的和硕和婉公主,兰馨岂不是已幸运的多?想到此处,吴扎库氏也不禁掉了几滴眼泪。 半炷香后,吴扎库氏、兰馨步入翊坤宫,同皇后见了礼。皇后亦惊愕于兰馨的疲惫与枯槁。皇后遣退左右,焦急的拉过兰馨,好好打量了一番,才怒目瞪视着旁侧的崔嬷嬷道:“崔嬷嬷,本宫让你好好照顾格格,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对于乌拉那拉氏的质问,崔嬷嬷非但不怨反而暗喜,她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磕头道:“回皇后娘娘话,非是奴才不尽心照顾公主,而是额驸他欺人太甚!”说着,也不顾兰馨的阻拦,一口气把硕王府的恶形恶状禀告于皇后。 “嬷嬷!你怎么能说呢?”兰馨埋怨道。 崔嬷嬷垂首道:“奴婢也是心疼公主啊!公主金枝玉叶,怎能由得这些奴才折腾?” “这么说,这是真的?”皇后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们,他们怎么敢呢?” “是啊,娘娘!”容嬷嬷进言道:“奴婢瞧着这硕王府,真是太不像话了!” 皇后咬着下唇,转望哭泣的兰馨,气急败坏的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早些进宫告诉额娘?为什么要吞着一肚子委屈,把自己逼成这样?难道,这些年来,你都不把本宫当成亲额娘吗?” 兰馨慌忙摇首道:“我不是不愿告诉皇额娘。只是,这样的事,我如何说得出口?再说,我也不想让皇额娘为我操心。额驸这么对我,只怪兰馨无用。” “胡说!”乌拉那拉氏拍着茶几道:“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当为你操心。而且,你是我们满洲姑奶奶,怎能如此软弱?你有什么不好,让那皓祯如此糟蹋?此事不仅是你们的私事,而是他硕王府奴大欺主,辜负皇恩!” 皇后一时间气得火冒三丈,吴扎库氏从旁劝说着,才叫乌拉那拉氏稍稍去了些怒意。皇后冷着脸,冲吴扎库氏尴尬的笑了笑道:“五福晋,这不成器的孩子,倒叫你笑话了。” “哪里?”吴扎库氏拍着兰馨的手,安慰道:“兰馨也是妾身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好?定然是硕王府的人,见格格好心,反倒想压她一头。这硕王爷,可知也是个不晓事的!” 皇后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又急,当下就拉着兰馨起身,欲往养心殿找皇上理论。刚跨出殿门,吴扎库氏赶上劝阻道:“皇后娘娘,您这么赶去养心殿,情急之下难能分说。再者,皇上或许正在为国事繁忙,若为兰馨的事打搅皇上批阅奏折,恐怕兰馨会落下个不肖之罪。” “五福晋说的是。”容嬷嬷凑近皇后耳畔道:“娘娘,兰馨公主的事要紧。但,不能叫有心人笑话了啊!” 乌拉那拉氏闻言,止住脚步回首道:“那五福晋的意思是?” “不如,皇后娘娘先去慈宁宫,拜见老佛爷,把兰馨之事说与老佛爷知晓。”吴扎库氏提议道。 “五福晋说的不错。”容嬷嬷轻声道:“只要太后生气,皇上一定会依着太后的。” 皇后也不傻,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冲吴扎库氏感激的笑了笑道:“多亏五福晋提醒本宫。对了,你见了太后,可别称太后为老佛爷了。否则,太后可是会责怪的。” 吴扎库氏福身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众人转道慈宁宫,吴扎库氏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传闻中的瑞珍公主。瑞珍公主与她想像中的不同,人确实极美,但气质却出奇的冷淡,举手投足间,也尽显大家风范,并不似她心头刻画的那般娇滴滴的女子。 皇后等人行过礼,太后命人赐座。太后笑看着吴扎库氏和兰馨,挑眉道:“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不仅弘昼媳妇来宫里看哀家,连兰馨也来了。正合你们赶巧,紫月嬷嬷,去把福州敬上的甜橘子取来,让大家尝尝。” 紫月领命退下,皇后顾不上吃橘子,急切道:“皇额娘,臣妾有话要说。” 太后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屏退左右的宫女。皇后唤过崔嬷嬷,命她细述详情。崔嬷嬷跪倒于太后脚下,含泪叙述,真是字字滴血,句句惨人,听得太后气怒交迸。好容易才在天佑的劝解下,熄了恼意,问道:“怎么直到今日才来告知哀家?” 皇后忙道:“要不是崔嬷嬷,兰馨这丫头到今日都不肯说呢!说是怕臣妾为难。”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难道,不让我们给你作主,反倒任由硕王府的奴才糟蹋吗?兰馨,你可是我们皇家的格格,可不要把自己看轻了!”太后冷喝道。 皇后赶紧拉着兰馨跪下,请罪道:“皇额娘教训的是,都怪臣妾教导无方。” “不怪皇额娘。”兰馨痛哭道:“都怪兰馨不争气,让皇玛嬷伤心了!皇玛嬷,兰馨求您了,别怪罪额驸。兰馨相信额驸是个重情重义的,他只是一时被白吟霜眯了眼,只要兰馨诚心待额驸,他一定会知道兰馨的好。” 兰馨对皓祯仍未死心,或许,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比不上一个民女。她不愿任何人插手自己的婚姻,她想用自己的双手,赢回自己的丈夫。 “你……”皇后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让哀家怎么说你才好?唉!”太后真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转朝崔嬷嬷道:“那个白吟霜的女子是什么来路?” 说到此处,还有一段公案。 崔嬷嬷把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原来四年前,福尔康往龙源楼办案,想找当时在楼内唱曲的白吟霜查询。不想,这富查皓祯也在场,以为福尔康要调戏民女,与之起了争执。 无意间,福尔康推倒了白吟霜的养父,害其掉下楼梯致死。福尔康也因富查皓祯的失足,双双坠楼,双方皆摔成重伤。 当日,亏得皇上出面,才让不依不饶的福伦、硕王爷按下火气。白吟霜的养父,亦由福家奴才出面发丧。而福尔康无意中害死人命的罪责,因他伤势沉重,初时又有皇命在身。其后,才有了欲审问白吟霜的由头,导致祸事。大理寺只得网开一面,让福家赔了些银子,不了了之。 而那白吟霜,自从养父死后,依旧在龙源楼卖艺唱小曲。没想到大半年后,伤势痊愈的富查皓祯再入龙源楼,竟把白吟霜送入东城帽儿胡同的小院中,来了个金屋藏娇。 “听你这么说,那皓祯娶公主前,少说也同那白吟霜在一起有三年了?”太后沉声道。 “是。”崔嬷嬷点首。 就在太后沉吟之时,恭立其身旁的晴儿轻声道:“太后。” 太后抬首仰视晴儿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晴儿自从听了崔嬷嬷的话,就同情起无依无靠的白吟霜。想着,同样命如浮萍的自己,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实在忍不住,为白吟霜说上几句。“依晴儿之见,那白吟霜不过是侍妾,连正经名份都没有,公主何必同她较真?” 皇后虽知晴儿是太后跟前用得上的,不愿与之冲突,可仍扬起怒火道:“格格此言差矣。那白吟霜无名无份,却能挑唆额驸与格格不和,可见是个奸邪女子。怎能容她?” “可是,打杀了白吟霜,只怕公主和额驸之间,更不可复合。”晴格格据理力争道:“晴儿想,或许公主该对白吟霜好一些。彰显大度,给白吟霜提位份,额驸一定会感激公主的。” “对奴才献殷勤,去讨丈夫的欢心,你不觉得,可悲可耻吗?”天佑冷笑道。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晴儿不可置信的望着天佑道:“我也是为了兰馨公主着想。额驸可是要陪着公主一生的人,何必弄成仇人?” 天佑斜视着晴儿道:“你不明白吗?额驸虽是公主的丈夫,也是皇家的奴才。他为了一个歌女,折辱公主,就是对整个皇室的挑衅!” “你若被人打了脸,不去追究,对方只会以为你怕了她。而皇家被人狠狠羞辱,不去问罪,便会涨了对方的气焰,扫了皇室的尊严。”天佑确实看不上兰馨,觉得她过于懦弱。但她更恨硕王府之辈,把皇权视若无物! “说得好!”皇后击案而起道:“一个妾侍都不如的通房,确实不算什么。可是,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藐视皇恩,敢冲撞主子的奴才,怎配做额驸?” “皇额娘……”兰馨并膝上前几步,跪在皇后脚边,拉着她的衣摆道:“皇额娘,求你饶了皓祯吧。我一定会让皓祯回心转意的。求您了!” “你……” 太后见天佑递向她的眼色,拍案道:“皇后,你也别做这个恶人了。先由得她试试,再看两天吧。若真是好了,哀家也就不追究了。” “可是……”皇后总觉得不甘心。 “哀家说了算。此事先按下,到西藏土司走后,再作计较。”说罢,太后挥手命皇后、兰馨起身,也不管皇后心头的纠结,转朝吴扎库氏说着闲话。吴扎库氏听了天佑的话,心中已有计较,之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询问,消了大半的疑虑。 到离开宫门之时,吴扎库氏已在心头摇首,道着人言可畏。 作者有话要说:12、灰姑娘 越过树林,步上街头。路上行人稀少,周边的房屋都一片漆黑,只要家有适龄女儿的,都去参加皇宫举办的宴会了。小十八回头,看着乌黑一片,挡住房屋的树林,满意的点首。他希望灰姑娘继母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小十八来到街头,看到了一辆南瓜马车,其上坐着圣诞树先生。 =_= 原著的魅力真强啊!还真是南瓜马车!小十八又出现了兔斯基的表情,在阎王殿,小十八有专门放兔斯基玩偶的房间。他混的比其他爱新觉罗子弟可顺风顺水的多了。只要一个兔斯基玩偶,就可以换得小十八的一个亲亲。 100风移影动 吴扎库氏去了心头的疑思,待弘昼回府后,亲自端上糕点,说笑道:“今日,妾身递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还遇到了兰馨公主。” “噢?”弘昼吃了块芋头糕,来了兴致,扬眉道:“额娘没去吗?” “额娘没去,这宫里宫外一来一回,也是折腾。额娘近来身子乏,我命人炖了药膳,让额娘好好歇着。” 弘昼紧张道:“额娘没事吧?” 吴扎库氏微微一笑道:“爷放心,额娘没事,只是年岁大了,妾身着意为额娘补补身子,以免亏了元气。” “好。”弘昼悄然握住吴扎库氏的柔胰,轻声道:“爷就知道,把府内的事交给你,爷就能安心了。这些年,苦你了。” 吴扎库氏的双眸微红,又珍惜弘昼难得的柔情,紧握着弘昼的左手道:“爷这是哪里的话?这些事,都是妾身该做的。只要爷过得舒心,妾身就别无所求了。” 弘昼怕吴扎库氏伤感,只是哼笑着紧了紧握于吴扎库氏的掌心,移开话头道:“你怎会想到今日去宫里问安呐? 吴扎库氏抬眸,嗔了弘昼一眼,娇嗲道:“还不是爷和永璧!” “我们爷俩怎么了?” “爷不是一直说瑞珍公主的好吗?妾身跟了爷半辈子,可从未听你这么夸过一个女人!”吴扎库氏吃味道。 一个女人! 听了吴扎库氏的话,弘昼的脸色古怪到极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半晌才摇头苦笑道:“你可别胡思乱想!” 吴扎库氏见弘昼一脸忧闷之色,以为是自己的怀疑寒了丈夫的心,赶忙补救道:“妾身哪敢胡乱猜想?况且,不止爷一个说她的好话。比武盛会之后,永璧回来与我说,那依尔根觉罗·鹰赢得魁首,却婉拒了皇上的恩赏,执意要娶瑞珍公主。据闻,依尔根觉罗·鹰为了瑞珍公主,连御史的谏言都挡了回去?” “什么谏言啊?都是屁话!”弘昼白眼道:“就是鼓捣旗人与汉民不能通婚嘛!” “那瑞珍格格可已经是固伦公主了。固伦公主的地位,可位比亲王呐!御史他们怎么敢把瑞珍公主,比作汉民?”吴扎库氏不解道。 弘昼斜视着吴扎库氏,叮嘱道:“你可别看不起汉民,你觉得咱们满人骨子里更高贵些,无妨。但别让人说你轻视汉人。” “爷这话是何意?” “瑞珍公主其实早可以抬旗的。但皇兄硬是不这么做,为了满汉一家亲的大业,皇兄想让瑞珍公主作为汉人,嫁与八旗子弟为正妻。今后,八旗与汉民任由婚娶,汉女未必只能为妾,也能成嫡妻。” 吴扎库氏惊嚷道:“这怎么成?” “有什么不成的?”弘昼斜视着吴扎库氏道:“当日,先祖也曾纳汉女。如今,满人府内有几个没纳汉妾的?这些汉女又生下多少汉人血脉的子弟?满汉不通婚这条祖训,早已名存实亡。八旗而今放不下的,不过是颜面!” “可是……” “可是什么?”弘昼轻责道:“爷明白你怎么想。觉得今后,一个汉女与你平起平坐,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爷……”吴扎库氏被弘昼说中了心事,心头一窒。 弘昼摸着吴扎库氏的手道:“你看这瑞珍公主,她一介平民,还是汉女,竟能立足于清廷皇室之中,如鱼得水。这是她自己的本事,与身份无关。” 吴扎库氏若有所思的看着弘昼。 弘昼低头凝视着吴扎库氏道:“爷盼你明白,身份的尊荣不会更改。可爷不想永璧他们只顾显摆身世,而忘了前程要靠自己去打拼。皇上此事做的不差,如今八旗颓败,若一直让他们这么高高在上,不知进取,再过十数年,满人就完了。” “皇上这么做,不仅要拉拢汉人,更要咱们满人知道被人追逐的危机啊!只有怕了,才会奔,才会跑!”弘昼拍了拍吴扎库氏的手背道:“行了,我今天的话,你明白就好。往后,对永璧他们也严些。皇兄这次是铁了心,要整顿八旗了。” 吴扎库氏哪懂朝政之事?但出嫁从夫,弘昼这么说,她自是默默应下。吴扎库氏见弘昼不声不响的看着外院的景致,又怕他想到不如意处,急忙拉着弘昼的手,笑道:“爷啊,永璧他们都说,依尔根觉罗·鹰的身手超绝,八旗子弟没一个比得上。但依妾身看来,依尔根觉罗·鹰最好的,倒并非是他的武艺。” 吴扎库氏摆关子,弘昼也明白妻子的好意,笑问:“哪是什么?” “自然是他的眼光!”吴扎库氏含笑着说到:“妾身一直为依尔根觉罗·鹰没有选晴格格可惜。可是,今日往宫中走了一朝,反倒觉得依尔根觉罗·鹰的眼力,竟是极好的。” “何出此言?”弘昼疑惑道。 吴扎库氏趁弘昼感兴趣,赶忙把兰馨的事说了一遍,又复述了晴儿、天佑等人的言词,听得弘昼不住点首,又黯然叹惜。“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这硕王府确实可恶,可兰馨的性子也太软弱了些。” “可不是么?”吴扎库氏摇头道:“不过,也难怪她。兰馨毕竟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真闹起来,也不知会出什么事。” 弘昼虽不认同,却也没出言反驳。 “妾身反倒觉得那个晴格格,有些不知世事了。她好像看不见兰馨的委屈,只因为我等都向着兰馨,就觉得白吟霜可怜,为她说话。竟让堂堂的和硕公主,去抬举一个通房,让额驸施舍般的垂怜一眼。唉——!”吴扎库氏长叹一声道:“真不晓得,她自个儿成了亲,是不是容额驸这般胡来。” “行了,别管这些糟心事。”弘昼吩咐道:“你既然与瑞珍公主相识了,今后多往慈宁宫内送些吃食、经书之类的。你要知道,自从瑞珍公主来了之后,皇兄可对我好多了。” “真的?”吴扎库氏喜道。 “我岂会胡说?” 吴扎库氏狐疑道:“这瑞珍公主可不简单啊!我看她那通身的气派,可不像是个平民百姓。” “你别猜疑了。皇兄、皇额娘身边的人,他们还能不知底细吗?皇兄不仅对我宽厚,待永璋他们也好起来了。” “爷怎么知道是瑞珍公主劝说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弘昼眉目飞扬道:“你可别忘了,这瑞珍公主,可是救了皇上两次性命的恩人!是皇上、太后心头的福星啊!” 吴扎库氏低头思索,暗道果然是如此,后知后觉的应承弘昼,不时进宫请安,送瑞珍公主些小东西充作谢礼。吴扎库氏暗恨自己不乖觉,若早知瑞珍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该让自己娘家的侄儿去打擂台。不过,吴扎库氏想到依尔根觉罗·鹰,又是一阵忧闷。心道,有他在,何人能得瑞珍公主的青眼? 然,此事已成定数。不过,吴扎库氏倒也是个机变的,想着既然不能把瑞珍公主招揽到自己一边,不如在依尔根觉罗·鹰身上做些文章,拉近彼此的关系。今后,也好有个照应。 不想,吴扎库氏问起依尔根觉罗·鹰如今的所在,弘昼却突然笑出声来,说依尔根觉罗·鹰初次入关,京内八旗众人都未与之相熟,但却敬慕于他的身手,正带着小辈每日造访他,让依尔根觉罗·鹰调教自家小儿的武艺。 吴扎库氏闻言不禁感叹瑞珍公主、依尔根觉罗·鹰郎才女貌,确是难得的良配。可惜,吴扎库氏没看到弘昼听了她的话之后,眉目间浮现的苦闷之色。 而另一头的赏云鹤,确实同弘昼说的那般,不停的恭迎着八旗子弟的到访,并且来者不拒,尽皆殷勤的招待。甚至,让这些人徒步而来,坐轿而归。 十几日过后,顺天府内的百姓们走在街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仔细思量,才惊觉往日呼朋引伴的贝子、贝勒们皆不见了,连满人都少了许多。众者争相疑问,却不得其解。只知道近日来,接连几个医堂的大夫都外出坐诊,归来后亦是闭口不言。着实让好事者,险些被好奇心给憋死。 八旗内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古董,被赏云鹤着意款待了一番。只要来挑事的,赏云鹤也不与其多言,手下见真章。不论是明是暗,是独斗还是群攻,赏云鹤未有败绩。更使挑战者痛苦的是,对于战败者,赏云鹤会处以一盏茶时的心绞之刑。 只要被点中心口三寸处的灵虚穴,众人就感觉心头一阵阵抽紧,疼得冷汗淋漓。解脱之后,依尔根觉罗·鹰便会笑着发问:“疼吗?这不过是一盏茶时。但我若娶不到心上人,也会如你这般心痛。还是说,今后你们想陪我,日夜尝这锥心之痛?” 众多听闻者,尽皆面如土色,心想着宁可断手断足,也不愿尝这心痛的滋味了。虽说八旗之内的无畏者前赴后继,但未有一人,敢再次挑战。许多年轻子弟,皆在赏云鹤的拳头下,俯首认输。 而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切磋,暗中,清风门正在其帮主的吩咐下筹谋,不论是下毒、找弱点、查污迹、虏人质,威胁利诱等等方法,只要能有力打压八旗气焰的手段,都一一施展开来。 渐渐的,旗主中那些固执之辈的性子都被磨软了,而旗下的子弟,早已同依尔根觉罗·鹰闹成一团了。而经由此事,依尔根觉罗·鹰的宠妻之名,也不胫而走。恨得八旗内有适龄待嫁闺女的人家,皆气自己女儿无福,竟没能钓上这只金龟婿。 话说八旗的顽固之势,正在悄然瓦解。但顺承郡王府和福家的仇恨,确是愈结越深了。话说当日太医告知,多隆伤了脑干。其后,这根顺承郡王府的独苗,再也没有醒来。顺承郡王如何肯依?定然要福尔康赔命!但多隆是自己跳上战台的,也是在擂台上受的伤,俗话说刀剑无眼,在比试时受伤,即便众人都明白福尔康偷袭,可他以兵不厌诈推脱,就算是皇上也难定他的罪。 然,福尔康逃了死罪,活罪难免。而且,还是他自找的一顿板子。这三十大板,打去了福尔康半条命。甚者,太医说他伤了筋骨,即便痊愈也不能恢复往日的身手了。福伦听了不由得一阵气苦,他两个儿子一同上场比武,一个得罪西藏公主、一个还闹出了顺承郡王府这般的大敌。最后得到什么?皇上的冷眼、众臣的嗤笑、和尔康、尔泰的一身伤痛。 福伦这些日子一下朝,就躲入书房,以免听得夫人的哭闹。福伦苦笑着想,他的夫人竟异想天开的要进宫,欲请令妃帮忙整治顺承郡王府,并在皇上枕边吹风,说是给塞娅弄个上不得台面的额驸。福伦暗骂夫人识人不清,令妃这般的人物,见他们福家衰败,哪还会提携?令妃想要的是帮她上位的助力! 福伦回忆着往日的风光,思索着如今的种种不如意,仿佛都是由南巡而起。自从,皇上与那天佑邂逅,他们福家就慢慢在皇上面前失了宠幸。福伦深恨天佑这个灾星,但也怨两个儿子使他失望了。或许,福伦看向院外洒扫的丫鬟,他福家该再出几个子嗣。当然,这次他是不会再把儿子交由夫人抚养了。 福伦正想入非非之际,传旨太监上门宣读圣旨,旨意上说,塞娅看中了福尔泰,皇上把其抬入镶红旗,择日完婚随塞娅回西藏。这道旨意,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把福家人给震懵了。福伦好容易安抚了夫人,方把哭丧着脸的福尔泰唤入书房道:“你这段日子要赶紧的讨好塞娅公主。” “为什么?”福尔泰不解道。 “为什么?”福伦讥笑着骂道:“为了你的小命!你以为塞娅公主是喜欢你,才要你当驸马的?她是因为求不到自己心仪的,干脆就要了你这个给自己出气的!” 福尔泰怒道:“我何时得罪她了?就算得罪她,她不也早在擂台上出气了?” “塞娅是谁?她可不是我们满人的公主,知礼识趣。她是西藏蛮人的公主,她那个张扬的样子,能因为抽你几鞭子就解恨吗?”福伦横了福尔泰一眼道:“你就是自视太高,不重礼数,在台上对他们西藏勇士不敬,才会让塞娅惦记。你要去西藏过得好,赶快在这几日消了塞娅的怒气吧!” “阿玛!难道没有退路了?阿玛,让额娘去求求令妃娘娘吧!儿子不想去西藏啊!”福尔泰怎么也没想到,厄运会忽然而至,瞪着眼恳求道。 “此刻圣旨已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要你和亲?如何能叫皇上改口?”福伦早已对尔康、尔泰寒了心,甚至想把两人远远丢了才好。而今,福尔泰成了塞娅公主的驸马,对岌岌可危的福家而言,确是让皇上网开一面的好事。小儿子的哀求,福伦如何肯依? “阿玛,儿子不想和亲啊!阿玛……”福尔泰见势态无可挽回,痛哭流涕道。 “你不想和亲,你当日为何上台比武?”福伦冷喝道:“我不明白,五阿哥,他是为了小燕子,你哥他好歹有个紫薇,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这是为了公主选夫,你跳上去干什么?” “可当时,我们只知道是小燕子她们招驸马,怎么会晓得西藏公主也来大清找额驸呢?”福尔泰抱怨道。 福伦讥嘲道:“你们当日打擂台没和我商量,出了事,又求我这个阿玛做什么?” “阿玛……”福尔泰看着福伦甩袖而去,痛苦的跪倒在地。尔泰不明白,阿玛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在他最伤心、最仓惶的时候,竟不愿助于援手,甚至不曾宽慰他一句。 然而,就像福伦料到的那般,福尔泰没魄力逃出福家,逃亡天下。为此,次日午后福尔泰就赶去驿站,求见塞娅,对她毕恭毕敬,带着她满京城的晃荡。恰巧,正看见皓祥请依尔根觉罗·鹰入了顺承郡王府。 福尔泰心思急转,忆及塞娅喜欢的是依尔根觉罗·鹰,立刻想撮合两人,免于自己去西藏受苦。福尔泰心道,依尔根觉罗·鹰虽不爱塞娅,但只要是男人,总有冲动的时候。而他只要让依尔根觉罗·鹰,和塞娅的好事被人撞破……那么,自己与塞娅的婚事自是不了了之。想到此处,福尔泰慢慢眯起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请多回帖~~ 13、灰姑娘 小十八和圣诞树先生打过招呼后,便登上南瓜马车。进入车厢,小十八立刻脱衣换衫,穿戴一新。 难道小十八不怕吗? 小十八心道,这时候什么年代啊?没有电、没有高科技、自然没有摄像头,我小十八怕啥?而且,小十八经过人鱼公主的穿越,已经得出结论了。这个童话世界,不会让她待多久的。就算故事发展的再好,到了‘从此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的生活在城堡里’这个句点,她也就立刻穿了。再坏,也坏不过她死亡。 小十八自问,难道,他一次次的穿越,就是为了替她人作嫁衣吗?小十八双手握拳,心里有一句话,我的穿越我作主!当然,还有一句,小十八埋在心底没说,那就是,丫的不玩死你们,我不姓爱新觉罗! 101合理利用 顺承郡王府内如今是一片愁云惨淡,顺承郡王除了上朝,就一步不离的守着多隆。而他的福晋、侧福晋早就病倒在床上,大有儿子不醒,她们便不起身之势。后院的小妾,更是足不出户,就怕主子一个不顺眼,迁怒自己。 当管家抖着身子禀告顺承郡王,富查皓祥、依尔根觉罗·鹰造访时,顺承郡王好容易咽下撵走人的粗话,冷着脸命管家带他们入内。顺承郡王府这几日闭门谢客,除了来来往往的大夫,没有不长眼的前来打搅。只要是当日坐观比武盛会的,都知道福尔康那乘人不备的一脚,自然不会在此时登门,让彼此不痛快。 顺承郡王之所以没把人拒之门外,是因为多隆被害时,是富查皓祥第一个跳上台,为多隆鸣不平的。而依尔根觉罗·鹰,则狠狠的折辱了福尔康,即便他不是为了多隆,但好歹也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待皓祥、赏云鹤进门,双方见过礼,皓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多隆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没。”顺承郡王闭目叹了口气,摇头道:“他从太和殿回府就没醒过。我真怕他这么一睡不醒了。他以前顽劣不堪,可总算好好活着。这会儿,好容易改好了,却……唉——!我真不该带他去比武大会啊!”说罢,顺承郡王的脸上充满了懊悔,慢慢的,又转为疲惫之色。 “王爷,太医怎么说?”皓祥担忧地问。 顺承郡王默默摇首道:“说他伤了脑干,只怕……只怕一辈子就这么躺着,醒不过来了!” “该死!”皓祥的拳头狠狠砸上茶几,咬着唇冷喝道:“早知如此,不该留福尔康半条贱命!” “哼!”顺承郡王垂眸冷笑道:“若是我儿死了,他们福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顺承郡王的怒喝,反叫皓祥想起自己的阿玛硕王爷,忆起他一次次的帮着皓祯打压自己,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心头怅然。 一时间,房内静默,暗涛汹涌。赏云鹤觑视着默然不语的二人,打破沉静道:“王爷,能让在下见见多隆吗?” “你这是……”顺承郡王不解其意的望着赏云鹤。 皓祥赶忙回神,解说道:“王爷,鹰贝勒是我请来的。鹰贝勒有点穴通经脉之能,我怕多隆未有好转,便请他同来探望多隆。” “点穴通经脉?是不是与针灸一般?”顺承郡王皱起眉峰道:“好些太医都试过了,用针灸刺多隆脑中的穴位,但未见有起色啊!” “点穴与针灸不同,它是……” 皓祥还要解释什么,赏云鹤却拦住他的话头,只是飞快的点出一指,击上顺承郡王胸口的紫宫穴。顺承郡王但觉胸口一热,仿佛一股热液从四面八方而至,涌入他的心扉之中。这尾劲气瞬间包裹住他的内腑,使顺承郡王一扫这些天的心焦与怨气,整个人都好似泡入温泉之内,舒畅已极。 顺承郡王此时才知晓依尔根觉罗·鹰的手段,赶忙起身行大礼道:“本王方才是带眼识人了,还请鹰贝勒莫怪!” “哪里。” 赏云鹤淡然一笑,示意并未在意。顺承郡王刚欲说几句奉承话,一边的皓祥却急道:“王爷,什么也别说了,鹰贝勒不是小心眼的人。还是让鹰贝勒,先看看多隆的伤势要紧。” “说的是,说的是。”顺承郡王立即侧身,往内室摆手道:“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绕过屏风跨入里间,平躺于床上灰白了脸色的多隆,已入赏云鹤的眼底。赏云鹤步上前坐于床头,握住多隆的手腕,按上他的脉门。许久,赏云鹤才移开指掌,漠然起身。 顺承郡王见依尔根觉罗·鹰半晌无语,以为多隆无救了,顿时悲从中来,哽咽着问:“鹰贝勒,小儿……小儿是没救了?” 皓祥没料到自己请依尔根觉罗·鹰前来,反倒使顺承郡王绝望了,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顺承郡王,转头询问依尔根觉罗·鹰道:“鹰贝勒,你的点穴之技,也对多隆无用吗?” “在下的点穴之术,能让令公子的经脉复苏,经由一次次冲击,去修补自身的伤处。但他如今脑中有血块,不宜用通经之法。当先去了这血块,才是救命的根本。” “可如何能去脑中的血块呐?”顺承郡王凝眉哭丧道:“太医们不知试过多少法子,这血块一直未曾消却。鹰贝勒,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一试吗?就算是活马当死马医,也总比他一辈子躺着好。”顺承郡王到此时,方确信了依尔根觉罗·鹰的医术,恳求道。 “有个方子,确能消除血肿。”赏云鹤在顺承郡王渴望的目光下,顺口念了个药方。 顺承郡王听罢,苦着脸道:“天山雪蚕、雪莲子、血人参……这,这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啊?雪蚕,血人参,本王连听都没听过,这……这可如何是好?”顺承郡王已被儿子的伤势,折磨疯了,一时哪里还去分辨真假?只要能救自家的独苗,即便赔上而今的地位、倾尽府内所有的财力,顺承郡王也不会眨一眼。 “鹰贝勒,这些东西,哪里能找到?我去找!”皓祥一脸正色道:“多隆是我的好兄弟,他如今成这个样子,我见了也难受,总想为他做点事。你说吧,这东西哪儿有?我立刻骑马去找,也算尽一份心力。” “皓祥……”顺承郡王闻言,心头感叹。他往日一直不喜欢儿子同皓祥交好,只因为皓祥是他的死对头,硕王爷的儿子。可而今看来,自己倒是有眼无珠了,险些让儿子错过了重情重义的兄弟。 顺承郡王也曾经过风浪,哪会不知,世人都爱锦上添花,无人愿意雪中送炭。多隆如今成了这副样子,皓祥却仍不离不弃,也不顾自己昔日对他的冷眼,能为多隆请来依尔根觉罗·鹰,甚至还想为多隆出外寻药,这般的性情中人,实为难得,难得啊! 顺承郡王平复了心绪,想着依尔根觉罗·鹰的话,以为他是因为救不了多隆,而说的推托之词。不禁摇头道:“救不成便罢了,也算我儿福薄。但有你这么为小儿尽心,多隆泉下有知,也该高兴啊!”顺承郡王拍了拍皓祥的肩膀。 “王爷!”皓祥看了眼颓败的顺承郡王,又转朝依尔根觉罗·鹰,浮起满面的哀求之色。 “行了。”赏云鹤挥手道:“看在郡王爷为了儿子夜不成寐,皓祥又足足求了我两天的份上,我就不藏私了。”赏云鹤从怀内取出小瓷瓶,掰开软木塞,房内霎时飘起一股清香。 “这是?”顺承郡王目不转睛的盯着赏云鹤手中的瓷瓶,心有所盼的追问。 “这是当年我师父留给我的保命良药。” 依尔根觉罗·鹰方过弱冠之龄,便有如此不凡的身手,众人皆猜测其有奇遇。而今,依尔根觉罗·鹰取出灵丹,顺承郡王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赏云鹤故作苦恼的塞上瓶盖道:“在下也并非吝啬之人,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这两颗丹药得来不易,之后更不会再有了。在下本欲把丹药当作信物,交与瑞珍公主,显我一片诚心。可看到多隆这样子,不救也于心不忍……” 顺承郡王是个乖觉的,知道依尔根觉罗·鹰话中有话,急忙道:“不知鹰贝勒要我做什么?只要本王能办到,定不推辞。” “这……” 赏云鹤还在踌躇,倒是旁侧的皓祥知机道:“王爷,这些日子你陪着多隆,所以不知道在京的八旗之后,都在找鹰贝勒的麻烦。” “这是为何?”顺承郡王不解。 “王爷也知道,鹰贝勒欲娶瑞珍公主,但皇上却要瑞珍公主以汉女的身份下嫁。我阿玛他们都觉得鹰贝勒不听祖训,自贬身价。为此,想让八旗子弟打压鹰贝勒,使他打消娶瑞珍公主的想头。”皓祥坦言道。 “放他们的狗屁!”顺承郡王一听硕王爷的名头,心中便有气。他目视着瓷瓶,喝道:“过去,先皇也常说满汉一家亲,未有满汉不能通婚之说。满汉不通婚,只是祖上八旗内捅出来的事儿!早先,有几个闹着想娶汉女为妻的,还被处以极刑。但旗主自己,却左一个汉妾,右一个汉妾的纳。” 顺承郡王冷哼道:“他们享用汉女在前,庶子、庶女一个个往外生在后,凭什么就不许别人娶汉妻啊?他们不过是怕,怕满汉一家亲之后,会消弱他们的权势。但你放心,这么多年来,本王也有些人脉,这事本王给你办妥了。” “在下谢过王爷。”赏云鹤拱手道。 “不谢,不谢。”顺承郡王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始终看着依尔根觉罗·鹰掌心间的瓷瓶。 赏云鹤莞尔一笑,把瓷瓶递于顺承郡王。顺承郡王颤抖着接过瓷瓶,倒出一枚丹药,命丫鬟扶起多隆,亲手喂其服下。过了两炷香时,赏云鹤坐于床头,右掌贴向多隆的后背,左指点住他的风池、天柱二穴,催功为多隆疗伤。约莫一盏茶时,赏云鹤的额角逐渐冒汗,他停下运劲,由得丫鬟扶多隆躺下。 顺承郡王方欲问依尔根觉罗·鹰究竟,不想走上前一看,多隆的脸色已转为红润,呼吸也平稳了,只差没有苏醒。顺承郡王在依尔根觉罗·鹰上门前,几乎是心死了。无料,依尔根觉罗·鹰妙手回春,多隆这么重的伤势,都救了回来。 顺承郡王忙冲依尔根觉罗·鹰拱手一拜,赏云鹤伸手托住,示意让奴才搬个床榻入内,他守着多隆,每隔三个时辰再输一次内劲,直到多隆清醒。顺承郡王闻言求之不得,立刻命人抬入卧榻,并备好酒菜。皓祥当即也求着留下,说要守着多隆,在依尔根觉罗·鹰运功时,为其把风。顺承郡王无有不应,亲热的拍着皓祥的肩,让其留宿。 依尔根觉罗·鹰使顺承郡王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怕依尔根觉罗·鹰心有所系,不尽心。沉吟半晌道:“鹰贝勒,皓祥,你们两人留在此处,本王先去找旗主、宗室们说说。” “王爷。”赏云鹤出声阻拦道:“在下信得过王爷,等多隆伤好之后,王爷放了心再去不迟。” 顺承郡王打量着赏云鹤心道,依尔根觉罗·鹰虽是个精明,不肯吃亏的主。但倒是个至诚君子,而且人也豪气,并不以先后计较得失。此人,不可小觑啊!顺承郡王心叹着,招呼依尔根觉罗·鹰用膳。 不提,顺承郡王府内,压抑的气氛消散了大半。顺承郡王与依尔根觉罗·鹰、皓祥三人,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单说福尔泰陪着塞娅,在顺承郡王府对角的茶楼上听戏,暗中久等依尔根觉罗·鹰,却不见其出顺承郡王府,只得避过塞娅,咬牙上门求见。 管家一听是福家二少爷造访,立刻冷了脸送客,只差没用扫把把人扫出门去。福尔泰无奈,只得殷勤侍奉塞娅,直到华灯初上,方把塞娅送回驿站。福尔泰不敢动用身边的长随,怕其对福伦告密,只能亲自往花街柳巷,偷偷从老鸨手中买得一瓶‘颠倒鸳鸯’,才回府躺上床,冥思苦想着出谋划策。 其后,福尔泰想了好些诡计,却始终找不着依尔根觉罗·鹰夫人影,他又气又急,但亦无法可施。倒是这半月之中,顺承郡王府内一扫晦气之色,顺承郡王和其福晋、侧福晋,看着多隆一日好过一日,对依尔根觉罗·鹰是千恩万谢。 这日,多隆在睡梦中醒来,不明所以的望着房内的众人,叫了一声阿玛询问。坐于床畔的顺承郡王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喜极而泣的擦着泪水。末了,顺承郡王让位与福晋,对依尔根觉罗·鹰拱了拱手,说是大恩不言谢,之后信步出府往众臣家中游说去了。 赏云鹤看着顺承郡王的背影,心道其性子虽然傲了些,倒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个有信义之辈。赏云鹤方欲离府,被退出内室的福晋喊住,说什么也不肯放行,表示定要好好答谢他一番。赏云鹤无奈,只得陪着顺承郡王府的众人,好好欢庆了一场,留住一宿。次日,送了瓶养神丹给多隆,在顺承郡王感激的眼神下,步出郡王府。 “鹰贝勒!” 赏云鹤刚出府,就被守株待兔的福尔泰赶上,招呼道:“我是福尔泰,南巡的时候,你我还见过面。鹰贝勒,不会贵人多忘事吧?”福尔泰半说笑,半威胁的提醒赏云鹤,就怕对方撇下自己,一走了之。 比武大会当日,福尔泰昏倒在塞娅的皮鞭之下,没看到其后的争锋。而当初南巡之时,福尔泰虽与青衣人交战,却不曾见依尔根觉罗·鹰出手。盛会后,尔泰听闻传言,只以为是他人夸大言辞,实则,依尔根觉罗·鹰也仅仅比自己多了一二分能耐罢了。为此,尔泰也不怕得罪对方,只求依尔根觉罗·鹰不再失踪即可。 “原来你认识依尔根觉罗·鹰啊!”塞娅追上福尔泰,闪着欣赏的目光看向依尔根觉罗·鹰道:“你的名字好绕口,我叫你鹰吧?” 赏云鹤淡然笑道:“公主随意。” “爽快!塞娅认你这个朋友!”塞娅昂首叉腰道:“你既然不愿娶我,总能陪我喝一杯吧?”塞娅的下巴,点向不远处的酒楼。 赏云鹤看向一边附议的福尔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冲塞娅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好!我们走。”塞娅也不理身侧的福尔泰,与赏云鹤并肩而行。福尔泰在其后冷眼望着两人的身影,强压下被损伤自尊的恨意,狞笑着登上酒楼步入厢房。 福尔泰假意巴结两人,拿出浸过‘颠倒鸳鸯’露汁的帕子,为塞娅、依尔根觉罗·鹰擦拭碗筷。他又怕下得药份不足,唤来小儿,刻意点了几个需得火候,方能入味的菜肴。并借着主菜迟迟不来的由头,出门巡视。福尔泰沿路遇上送菜的小二,故意说话引得小二分心,暗暗打开酒壶,往内下药。随后,与小二一同再入厢房,为塞娅夹菜劝酒。 福尔泰怕塞娅、依尔根觉罗·鹰看出猫腻,便跟着一同畅饮,想着到时只需早走一步便可。他见塞娅豪气的一杯接一杯喝,却始终未如老鸨说的那样欲火焚身,依尔根觉罗·鹰亦是一派悠然,丝毫未有猴急之相,反倒是自己脸如火烧,恨不得把身子泡入冰雪之中。 少时,福尔泰再也坐不住了,他小心起身,掩饰着□的窘迫之态,匆匆告辞离去。塞娅眯眼目送着福尔泰,稍后转向依尔根觉罗·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想使坏?” 赏云鹤勾唇笑道:“一个平素和你没交情的人,突然对你献起殷勤,你就要好好掂量了。” 先前,福尔泰出门催菜之际,赏云鹤已告知塞娅不要喝酒,竹筷也从筷桶中从新取过。塞娅不知其意,但也明白依尔根觉罗·鹰是好意。为此,塞娅玩了一手袖里乾坤,她装作喝酒,却趁人不备,把杯中的酒汁倒入衣袖中。 “他到底想做什么?”塞娅疑问道。 “公主若要知晓,何不追去一探究竟?”说罢,赏云鹤飘然起座,掠向窗前跃身而出,融入其下的人流之中。 “你……”塞娅刚想跳下楼,追上依尔根觉罗·鹰,只听包厢的房门被猛然踢开,陌生人汹涌而入,口口声声的骂道:“好一对狗男女,竟敢在此做那苟且之事!” 未想,为首之人方说完,却见房内只有塞娅一人独坐,才知事情有变。塞娅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她见对方露出怯意,忙从腰间抽出皮鞭,啪啪啪的往来者身上抽,打得众人呼爹喊娘。好半天,塞娅才停手逼问,吃了苦头的小贼们哪敢欺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知塞娅。 塞娅听完,方知福尔泰的用意,她再度下手把眼前之人抽了个遍体鳞伤,方消了些怒意。塞娅心道,此时在天子脚下,她不能做出有损两邦之交的事,但今后福尔泰到了她的地头,她一定要让福尔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赏云鹤回到府第,手下已前来禀报福尔泰之事。原来福尔泰害人不成,反噬自己。不得已,尔泰为消解淫毒,只能跑去花街找女人疏解。其下询问主上,是否把福尔泰押妓之事宣扬开来。赏云鹤笑道:“若是传扬此事,岂不称了福尔泰的心?就让那西藏公主,好好磨他的性子吧。” 青衣人闻语,不再多言,开始回禀这十几日来,八旗的动向。而在温柔乡醒来的福尔泰,则又恨又恼,也不知依尔根觉罗·鹰和塞娅,有没有看出究竟。他躺于床榻上暗思,依尔根觉罗·鹰太精明,他动不了。那么,让依尔根觉罗·鹰眷恋的瑞珍公主呢? 是不是瑞珍公主失了贞洁,依尔根觉罗·鹰便不会再要她了?只要是男人,恐怕都不能容忍吧?而依尔根觉罗·鹰在痛心之下,会不会接受对他一往情深的塞娅公主?按今日的情形看来,依尔根觉罗·鹰对公主也是礼遇有加,未见没有好感。这么一来…… 福尔泰想着想着,含笑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里,有不同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另一种写法) 不提,顺承郡王府内,压抑的气氛消散了大半。顺承郡王与依尔根觉罗·鹰、皓祥三人,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单说福尔泰陪着塞娅,在顺承郡王府对角的茶楼上听戏,暗中久等依尔根觉罗·鹰,却不见其出顺承郡王府,只得避过塞娅,咬牙上门求见。 管家一听是福家二少爷造访,立刻冷了脸送客,只差没用扫把把人扫出门去。福尔泰无奈,只得殷勤侍奉塞娅,直到华灯初上,方把塞娅送回驿站。福尔泰不敢动用身边的长随,怕其对福伦告密,只能亲自往花街柳巷,偷偷从老鸨手中买得一瓶‘颠倒鸳鸯’,才回府躺上床,冥思苦想着出谋划策。 其后,福尔泰想了好些诡计,却始终找不着依尔根觉罗·鹰夫人影,他又气又急,但亦无法可施。倒是这半月之中,顺承郡王府内一扫晦气之色,顺承郡王和其福晋、侧福晋,看着多隆一日好过一日,对依尔根觉罗·鹰是千恩万谢。 这日,多隆在睡梦中醒来,不明所以的望着房内的众人,叫了一声阿玛询问。坐于床畔的顺承郡王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喜极而泣的擦着泪水。末了,顺承郡王让位与福晋,对依尔根觉罗·鹰拱了拱手,说是大恩不言谢,之后信步出府往众臣家中游说去了。 赏云鹤看着顺承郡王的背影,心道其性子虽然傲了些,倒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个有信义之辈。赏云鹤方欲离府,被退出内室的福晋喊住,说什么也不肯放行,表示定要好好答谢他一番。赏云鹤无奈,只得陪着顺承郡王府的众人,好好欢庆了一场。直至华灯初上,方送了瓶养神丹给多隆,在顺承郡王感激的眼神下,步出郡王府。 赏云鹤刚出府,就被守株待兔的福尔泰瞅见。福尔泰心下狂喜,他并不跟于其后,转而返身跑向依尔根觉罗·鹰的府门口,看着云鹤入内,才回到顺承郡王府斜对街的酒楼包厢。 “你去哪儿了?”塞娅沉着脸,冲跨入门槛的福尔泰喝道。 福尔泰躬身,赔着笑脸道:“我下楼给公主点下酒菜,看见门外有卖豆汁、芸豆卷、豌豆黄,这些都是京里值得一吃的东西,我自然想让公主尝一尝。只是,买得人太多了,耽搁了许久才回来。请公主莫怪。” 说完,福尔泰把怀里的吃食,恭敬的放于塞娅面前。塞娅瞄了眼桌上的小吃,取笑般的看了眼福尔泰,笑道:“算你有心了。” “哪里。为公主效劳,是我的福分。”福尔泰察言观色的为薄怒的塞娅倒上豆汁,好好殷勤了一番。笑看着塞娅把掺入了‘颠倒鸳鸯’的豆汁和糕点,尽数吃完。 见塞娅上钩,福尔泰立刻以逛夜市为名,带着她离了酒楼,往依尔根觉罗·鹰府上赶。两人来到依尔根觉罗·鹰的府第时,塞娅已感觉有些不适,福尔泰借机敲开贝勒府的大门,并在塞娅耳边说着,去屋里稍息片刻的话。 塞娅的神智已然迟钝,身子又莫名的燥热,听到可以歇息,哪有不应的理?塞娅也不顾守门奴的阻拦,径自往内闯。并因阻碍者多了,心生恼意,抽出腰间的皮鞭舞的虎虎生风。 福尔泰在旁侧嚷道:“你们这些奴才,怎敢放肆?塞娅可是西藏公主,你们若伤了人,便是死罪!还不把塞娅公主扶进房里。公主有些不适,才贵足踏贱地,来你们府上歇一歇,你们好生伺候着,待我去请太医来,再作计较。” 福尔泰说罢,也不等人回嘴,丢下塞娅便直奔驿站。 “塞娅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巴勒奔打量着脸上布满怒意的福尔泰,询问道。 福尔泰好似被绿云罩顶的丈夫一般,捶着墙恨道:“塞娅去依尔根觉罗·鹰府上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上门找,也被他们的管家给赶出来了。” “依尔根觉罗·鹰?”巴勒奔狐疑的瞅着福尔泰道:“你是什么意思?” 福尔泰故作义愤填膺道:“我听说塞娅公主在当日比武之后,曾亲口向依尔根觉罗·鹰求婚。今日,我们在枫恬酒楼用膳,塞娅公主见到路过的依尔根觉罗·鹰,立刻抛下我,追着依尔根觉罗·鹰去了他府上。” 福尔泰顿了一顿,正色道:“若是塞娅公主不愿我做驸马,我也不敢高攀,只求公主不要戏弄我。” 巴勒奔知道女儿求福尔泰为驸马,不过是心存报复。但他们而今身在顺天府,倒也不得不给福尔泰一些脸面,免得大家难堪。只是,巴勒奔以为塞娅并非不识大体的人,自己给她分析过依尔根觉罗·鹰此人,并斩钉截铁的告诉塞娅,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塞娅沮丧了两天,之后便不再提及,此刻福尔泰这么一说,倒使得巴勒奔心头一惊。 巴勒奔晓得女儿是个倔犟的,怕她真是放不下少女情怀,一时冲动,和依尔根觉罗·鹰弄出些不体面的事来。可是,乾隆已经下旨,让依尔根觉罗·鹰迎娶大清的公主了,塞娅也赐了婚。要是这时候出了风波,岂不是打大清皇上的脸吗? 难道,要乾隆反口,让依尔根觉罗·鹰弃了大清公主,与塞娅成婚?只怕此事成了,他们两邦的交情也尽了。想到此处,巴勒奔赶忙招来鲁加、班九二人,命其往依尔根觉罗·鹰府上带回塞娅。巴勒奔本想自己去,但他怕自己找上门太过显眼,只能让手下走一朝。 福尔泰不求依尔根觉罗·鹰碰了塞娅,他问过‘颠倒鸳鸯’的药效,老鸨说,会热的忍不住脱衣裳。尔泰心道,只要塞娅在依尔根觉罗·鹰府内衣衫不整,他便可由此推拒婚事。 此计,发生在他人府第没用,只有依尔根觉罗·鹰府上才令人起疑。塞娅向依尔根觉罗·鹰求婚,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而擂台之上,塞娅对他的狠心,亦有人记在心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两相对比,定是人云亦云。到时候,自己再叫声屈,那么…… 这么想着,福尔泰欲追上鲁加等人,假借带路为名实则把事闹大。不想,方追了几步,只觉得颈侧一疼,便双目一闭不省人事。 却说,先前福尔泰刚以请太医之名,逃离依尔根觉罗·鹰的府第,赏云鹤便已沐浴而出。他问明情由之后,一手制住拉扯着衣衫的塞娅,把其抛入属下怀内。 “门主,她中了‘颠倒鸳鸯’,不知怎么处置?” 赏云鹤的眼底闪着清幽的光芒,须臾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清风门的众者闻言,立刻会意,尽皆笑着领命而去。有人抱着塞娅,悄悄送入驿站。有人跑去花街,照样弄了瓶‘颠倒鸳鸯’。有人找到福尔泰,点了他的睡穴,一并送入塞娅的卧房。待同伴赶来,喂福尔泰吃了药,等时机成熟,方解开两人的穴道。 话说班九、鲁加往依尔根觉罗·鹰府上一行,最终无功而返。急得巴勒奔险些亲自出马。巴勒奔方欲夺步而出时,却见不少人偷偷往后院赶。且看他们的去处,居然是塞娅住的小院,巴勒奔赶紧快步追上。不料,那些人竟聚集在塞娅的园子外,听着墙根。 “啊,不行了,不行了!要去了,去了……啊——!” “那里,是的,那里,再一下,再一下啊!” “好舒服,啊!好舒服,不要停,不……” …… 巴勒奔瞬间脸色剧变,听屋内传出的淫声浪语,那嗓音却不是塞娅是谁?巴勒奔恨得想砸开房门怒喝,但顾及是在天子脚下,只得赶开了看热闹的众人。守在院子外,不提。 末了,直到次日鸡鸣时分,塞娅屋内的呻吟才悄然静下。巴勒奔也顾不得礼仪了,踢开房门入内。即刻,一股*的滋味蹿入巴勒奔的鼻间。巴勒奔狠狠的拉开床帐,只见赤身*的塞娅和福尔泰倒在床内,揉成一圈。 不是依尔根觉罗·鹰? 巴勒奔的心松了一松,可想到福尔泰昨日的言辞,却不知两人如何闹成了这般样子。但无论此事的究竟,巴勒奔是上位者,只看中结果。他也是个好面子的,想到自己来大清朝拜,竟丢了脸,怎能不把福尔泰恨上了心? 而此时的福尔泰,正在睡梦中发笑。他梦见塞娅与依尔根觉罗·鹰被捉奸在床,无奈塞娅只能退了他的亲事,由依尔根觉罗·鹰代替他去西藏。皇上觉得愧对于他,便把小燕子封为固伦公主下嫁…… 已经一百章了,为了纪念,大家回一帖啊~~~ 众人道:“这是你的纪念,不是咱的。” 苍霞泪道:“好歹看到一百章了,人过留爪啊~~!” 在这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 14、灰姑娘 小十八明白,圣诞树先生是有意接近自己的。不过,在不知道他的目的前,小十八不欲多谈。到了皇宫,小十八走下马车,立刻引发了一阵惊叹。当然,继母等人并没有认出她。 小十八很懂得如何用自己的魅力去征服男人,阴间孟婆塞给他的《小受制胜101招》没有白看。王子果然很快就上钩了,小十八答应王子的邀舞,但表示自己喜欢激烈的舞步。王子立即命人把悠扬的舞曲,换成快小步。 王子与小十八领舞,其他人也飞快的扭动起身姿。一曲舞毕,只听得旁侧传来几声惊呼,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晚会上出现了三个*女郎。正是小十八的继母和姐姐们。 小十八在心头冷笑道,这就是你们要我补衣服的代价! 102尔虞我诈 福尔泰以下犯上,敢对塞娅、依尔根觉罗·鹰下药,难道他就不怕丑事揭穿吗?为何他还睡得着?因为,皇上下旨,他如今好歹是和亲的驸马。福尔泰料定,依尔根觉罗·鹰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对他动手。这事若是嚷嚷开来,丢的可是大清的脸面。 而塞娅公主,福尔泰就更不怕了,他是打定万不得已,绝不去西藏的主意了。无况,他要是真和塞娅成了婚,那他便是钦定的驸马,就是去西藏,藏人也该对自己礼遇三分。而且,出嫁从夫,塞娅公主再怎么刁蛮,难道还能跟丈夫呛声不成?福尔泰这些日子对塞娅献殷勤,可不是为了福伦的话讨好她,而是要麻痹塞娅,好任由他施诡计。 更重要的是,福尔泰有保命符——五阿哥永琪。 福尔泰想着他这些年与五阿哥的交情,认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永琪也会保住他。福尔泰想的不错,只可惜,福尔泰从小陪着五阿哥,其实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只因入宫,成了皇子的伴读,便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可惜,他的计策在民间的混混看来,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若今日换了福尔康被点为塞娅的驸马,福尔康不愿承君恩,定会立即进宫求令妃娘娘,而不是自己偷偷设计陷害依尔根觉罗·鹰等人。因为,福尔康与依尔根觉罗·鹰交过手。皇上遇刺时,在丁承先的府内,更见识过天佑的手段,哪里敢孤身与之交锋?而福尔泰,真可谓是无知者无畏啊! 次日清早,福尔泰便出了大学士府,跑去路边摊喝早茶,听听顺天府内的传闻,却未闻得依尔根觉罗·鹰与塞娅的丑事,就连他收买的二流子都不见了踪影。 福尔泰即便有恃无恐,想到依尔根觉罗·鹰似笑非笑的脸,记起塞娅手中的鞭子,心中亦不由得生出后怕。他绕过驿站,疾步往景阳宫而行。福尔泰再傻也明白,光他一个人,别说算计天佑,就是眼巴巴的跑去慈宁宫门口做守卫,亦未必能见上天佑一面。为此,定要求助五阿哥等人。 说来也巧,福尔泰刚走到景阳宫门口,就被其内而出的永琪拉去漱芳斋。在漱芳斋内,又刚巧遇上有求与小燕子的晴格格。 别看永琪平日行事犹豫不决,只要事关小燕子,他必会一扫踌躇之色,反而转为急切焦躁,常常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为其解围。此刻,永琪见从未踏足漱芳斋的晴格格到访,怕她是按太后的吩咐传口谕,赶忙挡于小燕子面前,命众仆退下,拧眉望着晴儿道:“晴格格,你怎么来了?不会是皇玛嬷找小燕子有事吧?” 晴儿看永琪防备的样子,倒颇为羡慕小燕子有亲哥哥护着,也不怪永琪言语冲撞,微微笑道:“不是太后让我来的,是我找还珠格格有事。” “什么事?”永琪仍不放心,追问道。 晴儿稍一沉吟,便松口道:“我听说皇上恩准,还珠格格初一、十五能出宫散心。我这里有一封信,想请还珠格格,帮忙交与硕王府的皓祯贝勒。” 当日散了席,兰馨出宫之后,晴儿夜间躺于床榻上左思右想,觉得不该让皓祯、白吟霜被皇后等人打得措手不及。在晴儿看来,皓祯为了白吟霜,敢不畏皇权与公主抗争,实是难得的良配。而白吟霜孤苦无依,好容易觅得良缘,却因皇上一道旨意,不能名正言顺的与皓祯相守,只能眼看着心爱之人站于公主身旁,又是何等的凄楚? 可怜皓祯与公主同床异梦,白吟霜更是委曲求全,他们为了在一起,不得已方于兰馨起了冲突。在晴儿看来,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但皇后、天佑等人竟仍不愿放过这对苦命鸳鸯。晴儿哀叹道,若自己不去相助一二,岂非太没有人性? 正在晴儿默默为皓祯与白吟霜的深情叹惜之际,小燕子接过信封,好奇道:“硕王府在哪里?皓祯贝勒又是谁?” 晴儿还未开口,永琪皱着眉峰,替小燕子回绝道:“晴格格,这事你还是让别人去办吧。小燕子不认识皓祯,你让她一个姑娘家,去给一个男子送信,岂不有失体统?” “这……”晴儿一时着急,没有想到此节,目下被永琪提起,心底自觉歉然。反倒是小燕子用手肘撞了永琪一下,翻白眼道:“不过是一封信嘛?有什么不能送的?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不就行了?” “我不想去硕王府。”永琪负手转身道。 “为什么吗?”小燕子是个不问出究竟不罢休的。 福尔泰为永琪解释道:“硕王府的皓祯,以前与我们起过冲突,把我哥哥的脚给摔断了。” “你哥哥?那不就是尔康了?”小燕子挑眉道。 “可不是嘛?我哥,可是休养了大半年才好的。”福尔泰没好气道。当初福尔康摔下酒楼跌成重伤,回府后,他可是被阿玛、额娘训了许久。骂他不该袖手旁观,不照顾兄长。可恨他的好大哥尔康,却使出哀兵之策,竟未受一句呵责。 说到尔康,坐于旁侧的紫薇抬目看向福尔泰,问道:“尔泰,听小燕子说,皇上打了尔康三十大板,他如今怎么样了?”紫薇入宫这些日子,几经沉淀她也算看透了紫薇的身世了。说到底,夏雨荷是未婚孕子,紫薇左右也逃不开私生女的恶名。就算皇上心生怜惜,给其指婚,也不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而且南巡回来,皇上对小燕子的宠爱也淡下来了,不仅打了小燕子六十板子,更没见皇上来漱芳斋看过小燕子。可见,皇上已经对小燕子不耐烦了。不过,紫薇想到小燕子那惹事的劲儿,也不怪皇上对小燕子的冷淡。实则,皇上不喜欢小燕子,对她反而是极有利的。 而今,皇上已受不了小燕子的泼辣、咋呼,她若把身世承托而出,还皇上一个仪态万千、知书达理的亲生女儿。皇上拿她与小燕子对比,能不喜出望外吗? 但紫薇也明白,即便她真成了格格,她也无身份嫁与达官显贵。这么看来,那福家倒还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她熟知福尔康的为人,知道该如何拿捏他。想来,总比嫁与盘根错节的八旗旁枝,受人闲气的好。当然,福尔康只是她的备案,要是皇上真给她指个好的,那她自是懂得取舍。 福尔泰瞧着擦拭泪水的紫薇,按下不耐烦道:“我哥他没事,就是还要休养几日。” “那就好。”紫薇双手交握着,捧于胸前,一副总算松了口气的模样,反让晴儿不解道:“这位是?”晴儿刚入漱芳斋就察觉了此女的不同,明明身着宫女的衣衫,主子没坐着,她反倒坐于红木椅上,岂不怪哉? 小燕子得意的扬起眉毛,为晴儿解惑道:“她是紫薇,我的结拜姐妹!” “紫薇见过晴格格。”紫薇起身,冲晴儿行宫礼道。 “起吧。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你不用同我行礼。”晴儿上下端详着紫薇,疑问道:“你既然是小燕子的结拜姐妹,为什么进宫做奴才?” “什么奴才啊?”小燕子叉腰喝道:“宫女就是奴才啊?宫女也是爹妈生养的,为什么让她们开口闭口称自己是奴才啊?宫里就因为不平等,所以她们才活得那么不自在!” 晴儿听了小燕子一席话,不觉得突兀,倒似茅塞顿开遇到了知音。晴儿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过得好比行尸走肉,虽有锦衣玉食,却食不下咽。她每日看着宫女、太监们颤巍巍的服侍着主子,就怕主子不高兴,遭受责罚,感觉她们甚为可怜。又遇白吟霜一事,对皇家的权威更是心生不满。 在晴儿的心念中,奴才们服侍主子,主子不感激,不回报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反而打骂欺凌?那皓祯与白吟霜的深情,谁不为之感动?可皇后、天佑她们,竟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的皇室尊严,硬要治他们的罪,岂不是太冷血,太无情了?何况,明摆着是皓祯、白吟霜认识在先,兰馨格格后来居上的,皇后等人怎能怪皓祯吟霜相爱,而不反思一道赐婚的旨意,是强加于人呢? “喂,你在想些什么啊?”小燕子盯着晴儿,游移着目光道:“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晴儿急忙回过神,摇首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什么书不书的?”小燕子不明白。 永琪就喜欢听人夸赞小燕子,立刻含笑解释道:“晴格格是夸你讲得好。” “真的吗?”小燕子目光转向晴儿。 晴儿连连点首。 小燕子冲永琪、紫薇、金锁递了个得意的眼神,随即打量起晴儿道:“唉!你住在那老太婆,哦不!住在太后那里,想不到人这么好,以后你常来漱芳斋,我们就是朋友了!” “行了。”福尔泰压着心事,偷瞧着与天佑同住慈宁宫的晴儿,心下有了计较。未等晴儿答话,开口问:“晴格格,你找皓祯什么事?皓祯可已经是兰馨公主的额驸了。” 晴儿的脸一下子通红,狠狠瞪了福尔泰一眼,欲说明白,又怕皓祯、白吟霜的事宣扬开来,对众人不利。正踌躇间,小燕子颦眉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爽快?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还能卖了你不成?” 晴儿无法,只得把兰馨的事和盘托出。众者闻言,又是一番义愤填膺。 “什么?那兰馨怎么那么可恶啊?我平生最讨厌偷偷告状的小人了!还有那个天佑,她……”小燕子大骂皇后等人,怪她们为兰馨为虎作伥。永琪向来是小燕子说什么,他便怎么附和,倒是紫薇、金锁嘴上为兰馨抱不平,心里则笑话晴儿、小燕子的痴傻。 末了,在众人声讨过后,福尔泰表示信由他来送,只是求晴格格帮忙把天佑约出慈宁宫,与他见上一面。 小燕子震惊的望着福尔泰道:“尔泰,你居然喜欢那个天佑?你怎么会喜欢她那个冷脸的样子啊?” 众者互觑了一眼,实在想不通,福尔泰从何时起喜欢上天佑的。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福尔泰颓然的垂下肩膀,满脸凄楚的模样。 小燕子看着不忍心,嚷嚷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去求皇阿玛,让他把天佑赐给你了。可是,现在皇阿玛都给她赐婚了,还能不能改啊?” 福尔泰叹着气低下头,摆手道:“就算我与她之间没缘份吧。皇上也给我赐婚了……” “是谁啊?”小燕子打断福尔泰的话头,急问道。 “就是那个西藏公主,塞娅。” “天啊!”小燕子不敢置信的转了两个圈,大吼道:“皇阿玛竟然要你去做塞娅的驸马?塞娅那么可怕,在比武场上把你抽的满身是血的,他怎么会让你去啊?” 福尔泰也不搭理小燕子,转朝晴儿道:“我虽已与瑞珍公主无缘,如今又受皇命,只能去西藏陪塞娅了。今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晴格格,我求你把瑞珍公主约出来,就算不能和她说话,在走之前能悄悄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天佑呢?”晴儿又羡慕又嫉妒,又感动又愤然的逼问。 “这……”福尔泰面有疑难之色,心道,自己说的都是假话,让他怎么应答?倒是永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为福尔泰解围道:“晴格格,喜欢一个人很难说清缘由,喜欢便是喜欢了。” 晴儿也知道自己问得唐突,赶忙掩了尴尬之色,移开话头道:“我是很想帮你。可是,我同瑞珍公主并无私交,怎么把她请出慈宁宫?” 紫薇从旁观测,倒看出了福尔泰的言不由衷。她这段时日,总心心念念的想着讨回身份,福尔泰这么一说,紫薇却欲看他做出什么事来,是不是能经由此事,让她浑水摸鱼。为此,紫薇出谋划策道:“晴格格不用光请瑞珍公主一人。不如,晴格格去说动和嘉格格,借由她的名头办茶会,把瑞珍公主请出慈宁宫。” 永琪微微摇头道:“恐怕不成。” “为何?” “皇阿玛敕封天佑为瑞珍公主,那是皇阿玛的义妹,长了和嘉一辈。小辈摆茶会,她未必肯来。” 紫薇挑眉笑道:“这就要看晴格格的手段了。看瑞珍公主不是个喜欢走动的,只要晴格格在太后耳边说,她是为了瑞珍公主好,让她多与皇室格格们走动,慢慢的融入皇家。我想,太后定会应允的,就是瑞珍公主不愿意,也推脱不得。” “这法子好!”闻言,众人扭头看向晴儿。 晴儿在众多殷殷期盼的眼神下,只得苦笑着答应,示意自己会尽力而为。 紫薇提醒道:“晴格格,这茶会可不能办在承乾宫啊!福尔泰,他可进不去。而且,可别说是福尔泰相邀啊!” “紫薇姑娘细心了,我领会得。”晴儿想了想道:“不如,把茶会设在御花园内的澄瑞亭中,一来与漱芳斋接近,二来也有个说头。” “如此甚美!”福尔泰朝晴儿拱手弯腰道:“尔泰谢过晴格格。” 晴儿苦笑道:“这事还没个准头,事成之后,你再谢我不迟。”晴儿心含酸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点首告辞。 待晴儿离去后,紫薇命金锁把房门堵上,笑看着福尔泰道:“尔泰,你不会真喜欢那瑞珍公主吧?” 福尔泰冷笑道:“当然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还让晴格格把天佑引出来。”小燕子疑道。 福尔泰叹了口气,直视着永琪道:“我哥曾说天佑是反清贼子,我也深信不疑。可惜的是,我们没有证据。五阿哥,天佑如今迷惑了皇上、太后,我们只能……” 尔泰做了个砍杀的手势,沉声道:“先下手为强了。” “尔泰!你的意思是?” “你们想想,比武当日,那塞娅如此对我,是喜欢我的样子吗?会想招我为驸马吗?定是那天佑在皇上耳边说事,把我推给塞娅,不仅让我去西藏受罪,更是要分化我们,断了五阿哥一条臂膀啊!”福尔泰危言耸听道:“她第一步除去我和我大哥,之后要对付的就是小燕子、五阿哥。我们怎么能让她得逞?” 金锁狐疑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福尔泰瞪视着金锁道:“这还用问吗?当然因为五阿哥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她怕五阿哥看出她的端倪,只能把我们一一除去。” 怪不得天佑来了之后,皇阿玛对他冷淡多了。永琪因早先福尔康怂恿的话,目下又听了福尔泰的分析,愈发的认定天佑不怀好意,对天佑是反清贼子的身份深信不疑。“那我们该怎么做?”永琪询问。 福尔泰并不答话,眯眼道:“小燕子、五阿哥,你们也看到了,这次比武大会的胜者,就是南巡时在天佑身边的男人。” 小燕子双臂环胸道:“要不,我们把天佑和依尔根觉罗·鹰勾结的事说出去?” “我们说出去,有什么用?别人只会以为他们早就认识的,哪会想到他们别有用心?”福尔泰咬着下唇道:“我们都不知道依尔根觉罗·鹰是什么来路,但和亲王、皇上一口咬定,他是镶黄旗下的旁枝,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指证呢?” “尔泰你这么说,想必是有些法子吧?”紫薇挑眉道。 “不错。我就要去西藏了,不怕得罪她。”福尔泰狞笑道:“在茶里做些手脚,让她没脸再在宫内呆下去。” “这样好吗?”紫薇假意凝眉,说着不妥当。 福尔泰暗骂了一句妇人之仁,又赶忙劝说道:“你们这些时日,看到的,听到的,还不够多吗?南巡与天佑相遇之后,皇上对五阿哥疏离了、对令妃娘娘也冷淡了、我哥被皇上打了板子、紫薇也不能幸免、小燕子回京后更被皇上下令打了六十大板。” 福尔泰说着叹息道:“如今,我们摇摇欲坠,天佑声势却扶摇直上。等我走了,今后只有我哥能帮着五阿哥,我怎么能放心呢?” 永琪在房内不停的踱步,好半晌才站定,握拳敲击道:“说说你的主意。” 福尔泰按下欣喜,正色道:“我们在天佑茶中下点料,让她做出丑事,并传扬开来。就算皇上、太后偏向她,也断没有杀了所有的宫人,保住她一个的道理。其后,我们把天佑的丑事,告知依尔根觉罗·鹰,你们想,他还会娶天佑吗?这么一来,我们反而,断了天佑的一条臂膀,更断了她的后路。” “但皇阿玛若是追查……”永琪犹豫道。 “怕什么?”福尔泰阴笑道:“这流言你越去解释越不堪,越去查询越繁乱。无况,此事是和嘉、晴格格始作俑者,小燕子贵为还珠格格、永琪你更是阿哥,你们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只要推得一干二净,谁又能把罪名强按在我们头上?”福尔泰此刻,已是自己不能过得好,也不让他人活得好了。 “这……”永琪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坐于红木椅上沉吟。 福尔泰见状,转向紫薇道:“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手段虽过于阴险了些,但对天佑这样的人,我们别无他法啊?”紫薇说着悲从中来,哭道:“自南巡回京后,皇上几乎没来过漱芳斋,皇上是真的忘记我娘,忘了小燕子了!再这么下去,我怕皇上会在天佑的挑唆下,把小燕子随意嫁了。” “不,不会的!”永琪猛地跳起身,抱紧小燕子道:“皇阿玛不会这么做的。” 福尔泰提示道:“五阿哥别忘了,这次的比武大会,可是冲着宫里未婚的格格去的。小燕子也在其中。” “这……” 小燕子看不上永琪婆婆妈妈的性子,喝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皇阿玛打我板子的时候,你不能救我。现在,尔泰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你又不肯依。你说喜欢我,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永琪想到宫外的采莲,不由得一阵心虚。 “你知不知道,我留在皇宫里,就是为了你。你明知道太后不喜欢我,却什么都帮不了我,你还要我受多少的罪啊?” “我……”永琪无言以对。 “你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做还是不做?你要是不同意,我今夜就出宫。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做宫里的小燕子了!”小燕子一把推开永琪,翻白眼道。 “好了,好了,小燕子。我做,我做,成了吧?”永琪无奈的凑上前,不住的安慰小燕子。福尔泰闻言,唇边浮起狡狯的笑意,而紫薇亦若有所思的垂目不语。 也许,福尔泰等人日夜祷告显灵,晴儿果真说动了和嘉办茶会,而天佑亦在太后的劝说下,来到了澄瑞亭。亭内已坐着和嘉与晴儿,两人急忙起身与天佑见礼,待天佑入座后,方才回身为其倒茶。 三人刚喝了两杯,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冲出漱芳斋,一路窜至澄瑞亭,也不等和嘉招呼,一屁股坐于石凳上,招过金锁倒茶。和嘉见小燕子反客为主的样子,气在心头,本欲甩袖离去,晴儿好说歹说才把和嘉劝了下来。 “哎呀,我不过喝你一口茶,有什么好气的?算了,我弄个绝活给你看,算是赔罪。”小燕子说罢,也不等众人应允,立刻取过石桌上的茶杯一一抛上空中,不住的用双手去接。 “这不是杂耍吗?”和嘉刚问了一句,只听砰砰砰几声,小燕子失手,茶杯掉落于地,砸了个粉碎。 “啊!我的雨前清瓷杯!”和嘉心疼的不得了。 小燕子大大咧咧的挥手道:“砸了就砸了,茶杯就是用来喝水的。漱芳斋还有的是呢,我让人拿来赔你就是了。金锁……” “奴婢去吧。”紫薇按下金锁,匆忙走回漱芳斋,取过桌上备好的和田玉茶具,翻开后又用心擦拭了一番。 “和嘉,小燕子不是已经说了,会赔你一套茶具吗?你为什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可是,这套雨前清瓷杯,是我最喜欢的!她还能赔我一套雨前清吗?” “这青青白白的瓷杯有什么好看的?”小燕子插口道。 “你……我不管,你一定要赔我一套一样的。” “和嘉,嬷嬷教你的宫礼呢?你怎么能这么得理不饶人?” “我怎么得理不饶人了?五哥你……” 紫薇刚入御花园,就听得永琪与和嘉的争执声,心头冷笑。今日这个局,福尔泰借小燕子的咋呼,故意叫小燕子摔了瓷杯,随后提出赔和嘉的茶具,用下过药的瓷杯代替。而永琪则是等紫薇离开取茶具时登场,假意听到争吵声,为小燕子助阵来的。 “和嘉格格,请先看看这套茶具,若是你不喜欢,奴婢再去换来。”紫薇快步上前打开木盒,把瓷杯茶壶放于石桌之上。 “是和田玉的茶具啊?很难得啊!”晴儿拍着和嘉的手,安慰道:“这套和田玉的茶杯,可是比雨前清的名贵多了。你也算因祸得福啊!” 和嘉甩开晴儿的手,不服气道:“这套茶具,是比我的名贵。但我就是喜欢我原本的那套!” “行了。”天佑斜视着和嘉道:“器物总会有损伤,你不要这套和田玉的,她也拿不出一套雨前清还你。与其两头皆空,不如屈就。” “我……”和嘉虽因天佑得众人的欢心,而心生妒意。却也知天佑而今是自己的长辈,不可出言顶撞,只得委屈的不作声。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你委屈。”晴儿拍着和嘉的肩膀道:“雨前清的已经碎了,你不要和田玉的,岂不亏了自己?我让小燕子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别在意了。” 晴儿示意小燕子认错,小燕子不得已,生硬的道了个恼。紫薇见气氛低沉,赶忙把和田玉的茶杯一一放于众人面前,并取过雨前清的茶壶,为在座之人倒茶。 晴儿看着永琪身后盯着天佑的尔泰,又瞥向望着亭外景致,悠然喝茶的天佑,心头长叹,不由得多喝了一杯。而小燕子自觉为了大计,给和嘉赔不是,当下也十分的委屈。一连喝了五、六盏茶,方才在紫薇的拉扯下离去。 和嘉因为气恼,没有喝茶,见小燕子等人散去,心头烦闷犹在,推说不舒服,命贴身宫女收拾了茶具回承乾宫。天佑亦起身抱着温温,往御花园游玩。徒留晴儿坐于澄瑞亭中,幽怨的扯着伸入厅中的花枝。 话说小燕子等人出了澄瑞亭,紫薇示意五阿哥、小燕子回漱芳斋等消息,她与金锁先去延喜宫,把小燕子不慎砸落和嘉的瓷杯,又赔与和田玉茶具的事,告知令妃娘娘。不能让和嘉走在小燕子前头,去纯妃面前告状,让皇上偏听偏信不满小燕子的刁蛮。 永琪本是想自己去说,但又怕自己去惹人耳目,便按紫薇的话行事。而福尔泰,早在天佑喝下茶之际,便与永琪告辞,偷溜出皇宫,等着看热闹了。 福尔泰想着,待后宫传出天佑的丑闻,他立刻找些闲汉,把事情传遍顺天府。并且撒播谣言,说是因为依尔根觉罗·鹰与塞娅的暧昧之举,才使得天佑生出妒恨,做出这般的傻事。从而,让皇上不得不就势而下,解除他和塞娅的婚事。 谁知,福尔泰等来等去,竟等到晴儿在澄瑞亭中脱衣起舞,被巡逻的守卫看个正着,五阿哥与小燕子在漱芳斋的大堂里内颠鸾倒凤,被纯妃撞破当场的丑闻。 作者有话要说:(续上一章,另一种写法) 第一百零一章 尔虞我诈 完了,完了! 福尔泰醒了,也傻了。他想辩解,却没有人听,更没有人信。尔泰以为现实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可当鲁加等人把他赶出驿站时,他身上的酸痛,方使他明了,一切都是事实。 巴勒奔怕丑事闹大,并没有打他,只是命人驱逐。但,巴勒奔就是不赶他,福尔泰也不愿再留下面对塞娅。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依尔根觉罗·鹰和塞娅成了好事,反倒是他跟塞娅上了床?福尔泰自问无解。但福尔泰知道,他再也推脱不了塞娅的亲事了。 福尔泰虽不知详情,但明白一定是依尔根觉罗·鹰搞得鬼。毕竟,昨日明明是自己亲手把塞娅送到依尔根觉罗·鹰府上的。而且,塞娅到其府内,已经是神智昏沉了,怎么可能再走回驿站? 福尔泰冥思苦想,也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昏迷的。可他哪里甘心就这么随塞娅去西藏?然,他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塞娅会放过他吗?福尔泰恨塞娅,更恨依尔根觉罗·鹰,怪他不成全自己,反倒倒打一耙。 福尔泰想起五阿哥、小燕子、尔康、阿玛额娘,心头一片苦涩。在自己一筹莫展之时,那些朋友那些亲人,竟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无一人问他是不是想去西藏,更没有人帮他向皇上进言……难道,所有的人都看不到他的无奈吗? 回忆那日福伦的话,福尔泰是痛心疾首。他知道,阿玛是放弃自己了。可是,他怎能甘愿?他堂堂一个皇子伴读,又不曾犯错,凭什么让他去西藏和亲?这不是变相的流放是什么?还有五阿哥,平日与他称兄道弟的,可他今日遇到了这样的大难,竟不为他作主,让福尔泰凉了心。 福尔泰知道五阿哥永琪对小燕子情根深种,而自己隐约喜欢小燕子的心思,五阿哥也是明白的。福尔泰不禁猜疑,是不是五阿哥怕自己和他争抢小燕子,所以才对自己的处境不闻不问? 这么一想,福尔泰的疑心愈发的不可按耐。想他为什么会被塞娅看中?还不是因为比武大会上得罪了这个西藏公主。可他本是不必上擂台的,要不是为了小燕子冒认皇亲,为了让紫薇恢复身份,他怎会有此一劫?但他这么做,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是的,没有任何益处!他不过是因为忠心,为了道义,全了亲情。他因五阿哥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为了小燕子不死铤而走险,想帮着福尔康把紫薇娶到手,才上的擂台。可结果呐?众人皆无事,最无辜的他却成了靶子,天理何在? 而看着他在苦闷中挣扎的朋友、亲人俱是无动于衷,难道在他们心里,他福尔泰是可有可无的人么?福尔泰越想心头越是悲愤,心道,既然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尔泰的脸扭曲着,呈现一股绝望的狰狞。事已至此,去西藏和亲绝无更改的可能,他还怕什么呢?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就让别人笑看他福尔泰出丑吗?不!他是不会让那些所谓的亲人、朋友舒心的! 这么思量着,福尔泰强制按下不忿,仔细思量有什么疏漏之处。当日他以下犯上,对塞娅下药,对依尔根觉罗·鹰施计,就不怕被揭穿?这点,福尔泰早已想妥了,若是众人皆知依尔根觉罗·鹰和塞娅有了奸情,谁会再听他们的辩解呢? 就是此事不成,福尔泰也不怕,他是钦定的驸马,便是去西藏,藏人也该对自己礼遇三分。福尔泰这些日子对塞娅献殷勤,可不是为了福伦的话讨好她,而是要麻痹塞娅,好任由他施诡计。 更重要的是,福尔泰有保命符——五阿哥永琪。 在福尔泰想来,此次永琪虽没有帮着自己,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他这些年伴与五阿哥身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他去西藏和亲,岂不是去了五阿哥的心头大患?——没人和他抢小燕子了。要是没了他,去西藏的只怕便是福尔康。紫薇会依吗?而小燕子那惟恐不乱的性子,在紫薇的眼泪,福尔康的逼迫下,会不说出真相吗?若是此时承托而出,小燕子能保住性命吗? 这么一来,五阿哥自然得想方设法保住他。福尔泰想的不错,只可惜,福尔泰从小陪着五阿哥,其实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只因入宫,成了皇子的伴读,便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可惜,他的计策在民间的混混看来,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若今日换了福尔康被点为塞娅的驸马,福尔康不愿承君恩,定会立即进宫求令妃娘娘,而不是自己偷偷设计陷害依尔根觉罗·鹰等人。因为,福尔康与依尔根觉罗·鹰交过手。皇上遇刺时,在丁承先的府内,更见识过天佑的手段,哪里敢孤身与之交锋?而福尔泰,真可谓是无知者无畏啊! 可而今,福尔泰就是知道,也知道的太晚了。福尔泰明白无可挽回后,虽没有一蹶不振,却有一股心火埋在腹中,如何也消不去。正在尔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之时,奴才们却说着依尔根觉罗·鹰的消息。说他武艺高强、说他得了旗主的赏识、说他对瑞珍公主的深情,引得众多贵女遐思…… 福尔泰想到自己的痛苦,哪里见得别人欢愉?何况,对方还是害自己的罪魁祸首。 福尔泰一次次怒骂依尔根觉罗·鹰,不由得便想到了瑞珍公主。福尔泰冷笑着想,依尔根觉罗·鹰精明,他动不了。那么,让依尔根觉罗·鹰眷恋的瑞珍公主呢? 若是瑞珍公主失了贞洁,依尔根觉罗·鹰还会要她吗?恐怕,依尔根觉罗·鹰会痛苦一生吧?就好比自己!福尔泰恨道,他也要让依尔根觉罗·鹰尝尝心痛的滋味。他生不如死,他人亦别想如意! 福尔泰不怕被报复,他成了塞娅的驸马已经无可更改。尔泰料定,依尔根觉罗·鹰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对他动手。这事若是嚷嚷开来,丢的可是大清的脸面。何况,他而今已经生不如死了。 如此这般,福尔泰便有恃无恐的绕过驿站,疾步往景阳宫而行。福尔泰再傻也明白,光他一个人,别说算计天佑,就是眼巴巴的跑去慈宁宫门口做守卫,亦未必能见上天佑一面。为此,定要求助五阿哥等人。 继母和她的女儿,为了凸显完美的身材,根本没有穿内衣。而此刻,衣衫的线头崩裂,她们就成了三条*的美人鱼。在众人的嘀咕与讪笑中,羞愧的几欲疯狂。 继母三人抱着胸部,才人群中穿梭,突然脚跟一扭,猛地跌倒在地,叉开双腿,任由男人们打量。在场的女人们纷纷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裸女,恨她们竟用这等下流的手段勾引自己的爱人。 小十八冷笑道,这就是你们要我擦鞋的代价! 103三场婚礼 西藏土司还没走,后宫就闹出这般的丑事,难道要请蛮邦看热闹,让大清丢脸丢到西藏去吗?乾隆、太后、皇后冷着脸,看向跪于阶下的永琪、晴儿、和漱芳斋一众,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拉下去乱杖打死。 乾隆知道,传言如今已经封不住了,若是大动干戈,反而坐实了皇家兄妹*的罪名。至于晴儿……乾隆拧眉看向跪于底下,苍白着脸色,几欲寻死的女子,蓦然长叹。 乾隆心道,若是不解决永琪、小燕子的丑闻,皇族还有何尊严,有何脸面面对天下?要是不摆平晴儿之事,别说今后皇室的公主,就是宗室之女,也愁嫁啊! 太后也不看场中跪着的永琪等人,转朝坐立不安的和嘉道:“和嘉,哀家问你,纯妃怎么会去漱芳斋的?” “对!一定是你害了我们!”已然清醒的小燕子瞪大眼,又羞又恼的冲着和嘉喝道。 “你住口!没有哀家的吩咐,你插什么嘴?”太后冲一旁的老嬷嬷叮嘱道:“要是还有谁胡乱插话,给哀家重重的打她的嘴!”说罢,太后的目光再次掠向和嘉。 和嘉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红着眼道:“皇玛嬷,和嘉什么事都没做啊!皇玛嬷……” “行了,你不用急躁,不用怕!哀家并没有怀疑你什么。”太后沉声道:“你先说说,你额娘为什么去漱芳斋。” 和嘉瞥了小燕子等人一眼道:“今日,和嘉在澄瑞亭办茶会,皇玛嬷你是知道的,瑞珍皇姑也来了。我、晴儿、瑞珍皇姑刚喝了几杯茶,小燕子她们就不请自到,还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碎了。小燕子就说要赔我,让她的奴才回漱芳斋,取了一套和田玉的茶具来。” “之后,我们就用这套和田玉的茶杯品茗。不过,因为小燕子打碎了我最喜欢的雨前清瓷杯,孙女心里不高兴,茶会早早便散了。我带着那套和田玉的茶具回承乾宫,额娘她怕皇阿玛不高兴,说我抢了小燕子的东西,就亲自拿了茶具,去漱芳斋送还给小燕子。” 太后稍一沉吟,瞥向一旁的桂嬷嬷道:“纯妃呢?” “回太后的话,纯妃娘娘还在昏睡之中。”桂嬷嬷躬身禀道。 太后耸起眉峰,目视着跪于场下的宫女道:“你们今日是跟着纯妃一起去漱芳斋的,进去之后,看到听到什么了?” 哆嗦着发抖的宫女亦不敢抬头望太后,心知看到了皇家的阴私,难求活命。干脆狠下心得个好死,宫女们叩头回禀道:“奴婢们跟着娘娘去漱芳斋,可是漱芳斋内未见一人守门,进去之后也没见着宫人,只见厅堂的门关着,里头传出靡靡之音。” “娘娘以为是奴才们不学好,命奴婢们推开门。谁知……房内之人竟是五阿哥与还珠格格。” “当时,娘娘便昏倒了。奴婢们不知怎生是好,忙着把娘娘送回承乾宫。谁知匆忙之下,不知是谁,打碎了和田玉的茶具。奴婢们是没见识的,一时间乱成一团。” 皇上瞪视着小桌子、小凳子、明月彩霞,喝问:“你们是在漱芳斋内伺候的,人呢?到哪儿去了?” “奴婢……” “奴才……” “皇上问话,你们竟敢吞吞吐吐的。”皇后瞪眼喝斥道:“还不快从实道来!” 小桌子等人自知死罪难逃,也不再给五阿哥、小燕子遮掩了,四人抠着掌心道:“奴才四人一直守在漱芳斋。可是,五阿哥和还珠格格回漱芳斋后,命奴才等退下,不用在一旁侍候。奴才们听主子的话,就……” “永琪,朕问你,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乾隆眸中含着厉色,凝视着永琪道。 “是。”永琪苦着脸回道。 砰! 乾隆拍着御案冷喝道:“你知道吗?小燕子虽是朕的义女,可也是你的亲妹妹。你们已经不小了,怎么不知避嫌?朕以往对你出入漱芳斋,睁一眼,闭一眼,是因为小燕子来自民间,在宫里认识的人少,你是她的哥哥,从旁照顾些,也算朕对小燕子的弥补。可你怎么能屏退左右的奴才呢?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吗?” “要哀家怎么说你好?往日,见你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会做出这般的糊涂事来?”太后白眼瞅着永琪,没好气道:“你和小燕子有什么话,还要遣退了奴才,关起门来说?要是今日奴才在一边伺候,会闹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吗?” “奴才吴书来求见。”门外响起宣禀之声。 “让他进来。” 吴书来弓腰入内,跪下叩首。 “起吧。”皇上扬手道:“查的怎么样了?” 吴书来谢恩之后,禀道:“回皇上话,和田玉的茶具上没有药物。不过,太医也说了,那套茶具是好好冲洗过的,不能作准。” 皇上垂眸看向纯妃的贴身宫女,问道:“和田玉的茶具是谁清洗的?” “不是她们,是儿臣命绿豆洗的。”和嘉转向乾隆,禀告道:“绿豆是儿臣身边看管茶具的,这套和田玉的茶具,儿臣本是想送与额娘的。谁想,额娘见到后,就问明了来处,立刻就带了茶具,去漱芳斋了。” “皇上、太后!”跪于旁侧,要死不活的晴儿,忽然开口道:“我想,不会是有人在和田玉茶具上动了手脚。若是要在和田玉的茶杯上下药,只能是漱芳斋的人。我想,小桌子、小凳子这些奴才,没这个胆子。不是奴才,那只能是主子。可是……” 晴儿抬首仰视着太后、乾隆道:“可是,小燕子他们若是下药,为什么反倒祸及自身?” 皇后斜视着晴儿,挑眉道:“依你的意思,你是知道谁下药了?” 晴儿垂首道:“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小燕子、五阿哥、和嘉、瑞珍公主五人,一同用和田玉的茶杯品茗。为什么,最后出事的只有我们三人?” 和嘉听了晴儿的话,坐不住了,辩驳道:“茶会,明明是你央求我办的。小燕子没来之前,我们用雨前清瓷杯喝过,也不见有什么事。怎么这会儿,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晴儿未应和嘉的话,只是冷眼瞥向天佑道:“和嘉格格因为生小燕子的气,没有用和田玉杯喝茶,但瑞珍公主是喝过的。” “你这么说,是怀疑本宫?”天佑勾唇笑道:“茶是和嘉的,杯子是漱芳斋的,本宫是你请去的。出了这样的事,本宫倒想问问晴格格的初衷。你为什么突然央和嘉办这个茶会,又设在漱芳斋附近的澄瑞亭?承乾宫、慈宁宫内皆有花园石亭,御花园中,澄瑞亭的景致也不是最好的一处。” “我……”晴格格被天佑问的哑口无言。她怎么能说出自己的本意?宫中本就忌讳私相授受,和暗通款曲。她若是讲实话,今日的泼天大祸,便得由她来背了。 “何况,本宫除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没碰过桌上任何的东西。在场之人,都能作证。”天佑不咸不淡的说道。 太后一反厉色,和蔼的转视天佑道:“你放心,哀家自是相信你的为人。”乾隆、皇后也急忙表态,示意他们也不信是天佑所为。 安抚天佑之后,乾隆的眼神扫向阶下的紫薇,喝道:“紫薇,这套和田玉的茶具是你从漱芳斋取出的,你怎么说?” “奴婢……奴婢……” “不用说了。”太后凝眉道:“皇上,依哀家看,这事一时半刻未有定论。但此事事关皇家的声誉,须得快刀斩乱麻,才能封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皇额娘说的是。”乾隆沉着脸看向其下众人道:“永琪日后禁足在景阳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宫门。还珠格格因病暴毙,其余人等押入慎刑司,待审出究竟,再行定夺。” “不,不!”永琪激动的抬头大喊道:“皇阿玛,你是这么伟大仁慈,宽容和善,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小燕子?她可是你的开心果啊!” “住口!”乾隆冷喝道:“要不是西藏土司没走,朕岂能容你?我堂堂的大清皇子、格格,竟做出这等的丑事,还让朕、让大清皇室,如何做这天下的表率?” “来人啊!还不把人拉下去?”皇后喝斥道。 “不!”永琪一把抱住小燕子,冲乾隆嚷道:“皇阿玛,你不能把我和小燕子分开,我们是相爱的。我们……” “闭嘴!”太后喝道:“真是不知羞耻,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永琪眼看着奴才们就要上前动手,急忙喝道:“皇阿玛,小燕子不是您的女儿,不是真格格。紫薇才是您的亲生女儿,真正的还珠格格。” “你说什么?”乾隆、太后是知道其中猫腻的,但也流露出与皇后相同的惊愕之色。 永琪朝小燕子使了个眼色,小燕子知机的跪走了几步,趴于台阶上,哭丧着脸道:“皇阿玛,我不是您的女儿,我不是格格,紫薇才是!她才是生在大明湖畔,长在大明湖畔,您与夏雨荷的女儿。” 在众人吃惊的当儿,太后发令道:“来人啊!除了永琪、小燕子、紫薇,把其余人等都关入慎刑司。至于晴格格,就送入西三所,没哀家的旨意,哪里也不准去。和嘉,你也跪安吧。” 待多余者退去,乾隆眯着眼扫视着小燕子三人,冷然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琪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由小燕子开口把错认格格之事说了一遍。话语刚没,皇后怕乾隆被紫薇几人煽动,率先开口道:“皇上,这混淆皇室血统的大事,不能再草草了事,任凭他们胡说八道。夏雨荷究竟有几个女儿?怎么人人都来自大明湖?如果,不把她们送到宗人府,严加审问,可不是让皇家被人笑话吗?” “皇后此言差矣。”太后睨视着皇后道:“如今,刚出了这等的丑事,我们就赶着把格格送入宗人府,这岂不是坐实了丑闻吗?百姓哪里知道究竟?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我们大清皇室,还要不要脸面了?” “皇额娘说的是,是臣妾心急了,失了分寸。”皇后赶忙赔罪道:“依皇额娘之见,该怎么办?” 太后收回视线道:“既然是皇上认下的女儿,就由皇上定夺吧。” 乾隆神色一窒暗自苦笑,随即看向永琪询问:“小燕子不是真格格的事,还有谁知道?” 永琪为了小燕子,立刻供出了福家与令妃。乾隆拍案下口谕,侍卫们立即把令妃、福伦夫妇、福家兄弟押至乾清宫。 乾隆环顾众人,冷哼道:“听永琪说,你们都知道小燕子是假格格。那为什么欺瞒朕,不和朕说实话?” 小燕子虽是胡搅蛮缠之辈,但还有些急智,听乾隆这么问,赶紧哭诉道:“当时,我是迷糊了,没有马上说清楚。等我想要说清楚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清了。其实,我跟每个人都说过,我和皇阿玛也说过,我不是格格。可是,大家都不信我,你们都警告我,如果再说自己不是格格,就要砍我的脑袋。这么一来,我吓得不敢说了。” “你现在说的都是真话?谁能作证?这是不是你们几个串通起来的?你和五阿哥做出这等丑事,为了活命,什么话编不出来?死到临头,还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皇后冷嘲道。 “皇后,这些话岂是你能说的?”太后斜视着皇后,喝叱道:“记住!你是一国之母,别失了体统。” 皇后心底一拧,低头道:“皇额娘说的是,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微一颔首,掠过众人,转朝身侧的乾隆道:“皇后虽说的不中听,不过,确是口说无凭。皇上,你已经错了一次,错认了格格。哀家,可不想看你一错再错。” “皇额娘息怒。”乾隆转身安抚道:“皇额娘放心,朕不会再任人左右的。” 说完,乾隆凝视着众人道:“照小燕子的意思,她不明说,是因为怕。可你们呢?一个是朕的阿哥、一个是朕的爱妃、福伦你们一家更是深受皇恩,朕待你们不薄啊?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说!你们有什么阴谋?” “我们哪有什么阴谋?”小燕子委屈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乾隆冷笑道:“朕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却欺瞒于朕。如果,你们说的是真话,为什么紫薇进宫的时候不说?” 紫薇趁机跪步上前,楚楚可怜的瞅着皇上,叩头道:“皇上,在不能保住小燕子的性命之前,紫薇怎么敢说呢?虽然,我好想认爹。但是,我不能让小燕子死啊?小燕子糊涂,可我并不糊涂,我知道欺君大罪有多重,紫薇是别无他法啊?小燕子可是紫薇的结拜姐妹啊!” “不过,当皇上问起我娘的时候,我曾经暗示过您。”紫薇哀怨的凝望着乾隆道:“皇上,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紫薇的错,求您饶小燕子不死。” 太后心里明白,眼前的紫薇,就是夏兰心,是害夏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太后哪会由得她做戏,显示自己的贤良?太后讥嘲道:“紫薇,你是不是格格,还未有定论。欺骗皇上,你也是其中之一,你有什么资格,求皇上饶过小燕子?” “皇玛嬷……” “住口,哀家不想听你的话!” 永琪方欲祈求太后怜悯,却被其一口拒绝,永琪只得暗暗冲令妃求助。令妃深恨永琪冒失,供出了自己。但而今,她和永琪等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令妃不得不开口央求道:“请皇上、太后息怒。” 皇后挑眉道:“令妃,你有什么可说的?永琪可是说了,你也知道实情的。你竟然隐而不报,真是愧对皇上往日对你的宠幸!” “皇上!”令妃也不与皇后犟嘴,扶着腊梅跪倒阶前,眨着泪花眉目含情的望着乾隆道:“当日五阿哥对妾身说,小燕子是信差,在福伦家的紫薇才是真格格。妾身也吓坏了,只想立即禀报皇上。可是五阿哥求妾身,保住小燕子,说小燕子是无意的,并不是有心欺骗皇上的。” “妾身那些日子看小燕子,觉得她是个天真率直的姑娘,而且是皇上的开心果。妾身一怕皇上听后伤心,二怕小燕子失了性命,三怕坏了紫薇与小燕子的情分……为此,妾身忍着不说。” 令妃搂着隆起的腹部,磕头道:“妾身想着把紫薇接进宫,让她与皇上多见上几面,若是皇上喜欢她,再把此事和盘托出。或许,皇上看在紫薇的份上,能饶过小燕子。皇上,妾身知错了。可妾身并不是刻意欺瞒皇上的,妾身是必不得已啊!” “好个必不得已!”皇后睨视着令妃,冷嘲热讽道:“当初我就说,这小燕子不可能是格格。可是,是谁向皇上进言,说她的眉毛、眼睛、鼻子长得都像皇上?是谁力保小燕子是金枝玉叶的?今天,他们闯下这样的大祸,都是因为令妃你,在一旁推波助澜!” “不!”令妃哭泣着,楚楚动人的凝望着皇上,一脸哀痛道:“皇上,妾身并无一分私心,一心一意只是为了皇上啊!” 太后看着令妃的作态,心底腻歪,白眼道:“行了,令妃你不必多言。你是忠心,还是假意,自有皇上定夺。” 永琪见势不妙,叩首道:“皇阿玛,这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有坏心。虽然骗了皇阿玛,可是大家都尽力让皇阿玛高兴啊?小燕子和紫薇,不曾害过皇阿玛,她们两人用尽心机,都是为了让皇阿玛开心啊!” “没一个有坏心?”乾隆昂首冷笑道:“恐怕在你们心里,朕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吧!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小燕子是个送信的,她一时糊涂错认格格,难道朕会因为她的错,就看不到她为紫薇送信的好处吗?” “你们费尽心机讨好朕,也并非真心对朕好,而是想让朕饶了小燕子的性命吧?而紫薇,难道不是想要格格的地位,而向朕献殷勤?”乾隆也不与永琪分辨,冲福家一门喝道:“福伦,你们一家人早就知道秘密,为什么不说?” “皇上,臣实在是情非得已。”福伦拱手道:“有太多的顾忌。” 福伦夫人跪步上前,抢先道:“皇上,请听奴婢两句话。当时,我们对紫薇的身世,也是半信半疑的。除了把她收留在府内,慢慢调查之外,不知道有什么路可走。等到小燕子偷溜出宫,两个姑娘见了面,咱们才确定了这件事。” “接着,我们千辛万苦把紫薇送进宫,让两位格格都陪伴在皇上身边,您没有什么损失呀!”福伦夫人环视着众人道:“而我们大家已经是用心良苦了,虽然是‘欺君’,也是‘爱君’呀!” 不待气恼的太后、皇上出言,福尔康声情并茂道:“皇上,请您仔细的想一想,我们当初发现紫薇,知道两个格格有了错误,我们原本刻意杀了紫薇,保持这个永久的秘密。但是,我们没有这样做。我们也可以把紫薇送到天边去,让她永远也接触不到皇上,可是我们也没有这样做。我们把紫薇留下,再把紫薇送进宫,这其中固然有臣的无可奈何,但最重要的是,紫薇对皇上的一片爱心,让人无法抗拒啊!” “可笑!”未等他人接话,天佑忍不住笑道:“皇上是君,你们是臣,尔等吃喝用的都是皇上给的俸禄。你们知道两个格格身份出了差错,不禀报皇上,已是不忠。竟还说出杀了真格格,迁就假格格的话来,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方才福伦已经答了,他有许多的顾忌。这顾忌,恐怕就是福伦夫人的表妹,令妃娘娘吧?”天佑笑看着令妃道:“皇嫂说了,当初皇兄之所以认下小燕子,是令妃进言,在一旁煽风点火而成的。若是你们说实话,岂不是打令妃的脸,把她放在砧板上,任人鱼肉?试问,皇额娘会饶过她吗?皇嫂会不追究吗?” “这……”众人语言一对,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分辨。 天佑讥嘲道:“你们把紫薇送进宫来,也不是为了弥补。而是,不得不做吧?依福尔康说的,他有许多无可奈何,不就是永琪喜欢上小燕子,却因她的身份,求而不得吗?若不把她们两人的身份揭穿,小燕子一辈子就是永琪的妹妹,他愿意吗?而紫薇一生都是民女,是奴才,福尔康,你又愿意吗?” “我……” “这……” 永琪等人惊骇地望着天佑,令妃更是恨不得缝上天佑的嘴巴。令妃怕,怕天佑说穿了自己的心事,怕皇上对她冷了心肠。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来了之后就没好事,你……” 啪啪啪……! 桂嬷嬷可是受过太后的吩咐,只要有人胡乱插嘴,就抽巴掌。桂嬷嬷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知道天佑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能让小燕子辱骂?桂嬷嬷狠狠的抽了小燕子十来个巴掌,打得小燕子口角流血,肿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永琪想上前阻拦,却被奴才们压住臂膀,无法起身,只得在口中喊道:“皇阿玛,你不能让奸人欺瞒啊!皇阿玛,我们都是一片忠心的,你要相信我们啊!你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啊!皇阿玛……” “放肆!”皇后拍案冷喝道:“你们做下这等瞒天过海的事,竟还有脸叫屈?现在东窗事发,还不知悔改,口口声声在这混淆视听,想蒙蔽皇上,简直是罪该万死!” 皇后转朝乾隆道:“皇上,臣妾以前忠言逆耳,一再得罪皇上,说还珠格格不可信,可皇上并不听臣妾的。今日,她们所言匪夷所思,臣妾是不信的。但这事是真是假,也不是臣妾说了算,还请皇上调查清楚才是。” “皇后所言甚是。”乾隆冷眼凝视着永琪等人,下旨道:“小燕子、紫薇禁足于漱芳斋内,待朕查明真相,再做定夺。福家一门不忠不义,朕看在福尔泰出塞和亲的份上,从轻发落。” 福伦等人眼巴巴的瞅着皇上,眸中祈求着皇上的怜悯。然而,无情的言语,仍一字一语的传入众人的耳内。 “福伦教子不力,除去大学士之职,官降三级。福伦之妻不贤无慧,撤去所有的诰封。福尔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贬为三等侍卫。”乾隆目光投向令妃,怒视着她道:“令妃自专自断,辜负朕恩,降为令嫔。” 令妃猛然跌倒在地,乾隆也不管她,挥手命奴才把永琪等人押下去。皇后听了乾隆的旨意,摇首道:“皇上,是不是罚的太轻了?这么做,难能服众啊?” “今日,宫内出了这样的丑事,西藏土司又再,如何能大动干戈?”乾隆闭目长叹道:“来日方长。” 末了,乾隆劝退乌拉那拉氏,命奴才们关紧宫门,方看向天佑道:“不知御妹觉得朕做的如何?” 天佑看了眼太后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们立刻封闭皇城,宫内只准进不许出,所有涉事之人都聚起来,做对了。但是,早一步出宫的流言呢?要知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今日,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让流言传出禁宫。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若是无法掌控谣言,就要在初时把它掐灭在萌芽之际。” 乾隆急道:“是朕疏忽了。那今日之事,可怎生是好?” “这件事,我替你们兜着。不过,今后可要你们自食其力了。”天佑起身道:“我把令妃等人留着,就是给你们的考验。要是你们连这几个跳梁小丑都治不了,如何安置天下,打理后宫?” “主子放心,我们一定尽心。” “嗯。”天佑颔首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暗中把各宫的羽翼筛检一遍,留下听话的,除去那些不可用的。该怎么做,你们心里先掂量着。”说罢,天佑出了乾清宫,往慈宁宫偏殿而去。 刚入殿内,只见一道青影从屏风内而出,天佑挥手命春丫头等人退下,黄鹂、鹦哥儿隐下心中的涩意,缓步而出。 天佑靠于卧榻之上,示意赏云鹤入座。“事办妥了么?” “幸不辱命。”赏云鹤端详着天佑的脸色,问道:“他们没伤着你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怎么可能去喝那杯茶?”天佑淡然笑道:“要在他们面前作假,太容易了。只是,出了这等的事,却因为种种缘由,不能重罚。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赏云鹤垂目不语,随即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递向天佑。天佑扬眉接过,小心打开,却是福缘楼的荷叶糕、桂花糕、和枣泥糕。天佑捏了块荷叶糕,轻轻咬了一口,味道很清淡,有股幽幽的荷香。 赏云鹤见天佑吃的欢喜,倒了杯茶,凑向天佑的唇边。天佑被服侍惯了,就着赏云鹤的手,喝了口茶。忽然,温温从门口蹿入房内,小腿一蹬跳上床榻,卧入天佑的怀内。 天佑低头看着温温,从油纸包中取出桂花糕,捏碎喂温温吃食。赏云鹤见之,寞然苦笑。 不说宫内之事,单提顺天府内的流言,瞬息万变。众人三人一堆,五人一簇的坐于茶楼,酒馆内攀谈。 有人低语道:“你们知道吗?听说有格格在皇宫里大跳艳舞,竟给巡逻的侍卫瞧见了。这还不算,据闻,皇上的阿哥跟自己的亲妹妹行那敦伦之事呢!” “嘘嘘,小声些。你不要命了?这样的事,能当笑话说吗?”酒客瞪眼道:“再说,你这消息,早就迟了。人家都说了,这是诬蔑之言。” “怎么是诬蔑之言了?我可是花了银子得来的消息。”有人不依道。 酒客道:“花钱得来的消息算什么?咱可是宫内有人,我家表弟就在宫内做御前侍卫。你说的,根本是子虚乌有之事。是别人编出来骗人的。” “我不信有人敢怎么做。那可是皇家的格格,和皇上的阿哥啊?要不属实,有人敢怎么传吗?” 酒客故作神秘的低声道:“看兄弟你顺眼,我就告诉你们啊。皇上之前不是去南巡吗?他带着阿哥一起去的,听说,是皇上最喜欢的五阿哥。那五阿哥在南巡途中,救了个汉女。那汉女倒也是个痴情的,说什么都要嫁给救命恩人。” “这英雄救美,才子佳人,一来一去,就两情相悦了。但,五阿哥可是皇家的阿哥,哪能娶汉女为妻?再说,皇上可是最中意这个儿子,日后只怕要继承大统的。但皇上也经不住五阿哥的哀求啊?” 酒客见众人听得细心,手舞足蹈道:“为了五阿哥,皇上把汉女的瑞珍公主,嫁与八旗中的一个贝勒。想先让瑞珍公主打前锋,等宗室、八旗这些满人闹过之后,再让五阿哥娶汉女。” “可这不是秘密,五阿哥求婚旨的事,大内都知道。自然,也瞒不住八旗内的满人。他们哪里肯让一个汉女,把满人格格比下去?就带着女儿进宫,让她们在太后、皇后面前比试才艺,为五阿哥选福晋。” “没想到,这五阿哥倒也是个长情的,硬是不愿意。这不,被人阴了。”酒客叹惜道。 “可……”有人疑惑道:“这传得也太离谱了吧?” “何止离谱啊?”酒客分析道:“你们说,宫内的主子会没有奴才伺侯吗?一个阿哥,能跑到亲妹妹的卧房里,行敦伦之事吗?宫里那么多眼睛,这样的事能藏着掩着吗?他这不是找死吗?皇上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容他这般吧?退一万步说,要真有这样的丑事,那也是很隐秘的,会让人察觉宣扬出宫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也觉得那流言离谱的很。” “再说了,你们想想。一个皇家格格,平日有那么多宫女伺候着,能跑到侍卫巡逻的地方跳艳舞吗?就算她想男人想疯了,只要侍候她的奴婢不想死,也不会由得她乱来的。”酒客摇头晃脑道:“要我说,只要有点脑子的,就不会相信这谣言。太浮夸了,太离奇了,编造假话的,当我们傻子玩呢!” “可不是吗?说格格跳艳舞,只怕是各家格格,给太后演示才艺吧?”众人义愤填膺道:“假造此言者,有何用意啊?” “还用问么?”酒客冷喝道:“此人一定是看不得皇子娶个汉女为妻,不把我们汉人当人看!若是流言传扬开来,别说皇子娶汉女,只怕皇上为了皇家的体面,把五阿哥给圈禁了。那么,好容易皇上宣扬的满汉一家亲,也完了。” “原来他是打这个主意!” “妈的,要知道他是谁,一定狠狠揍他!” “汉人怎么了?当朝汉臣多的是!还敢看不起我们?” 酒客道:“你们要是有不信的,去东胡同刘阳街看看,那里就住着五阿哥南巡带回来的汉女。只是,这传言一起,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 有人闻言,立即道:“你放心,大家分头说说,咱们一定不能让这传言扩散。显然,八旗满人想打压我们,还要经我们的口,让我们作法自毙。我们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对,我们分头说说。” 酒客满意的看着众人往人堆里凑,也有几个不信的,果然去了东胡同刘阳街,见到了采莲。那采莲也是个乖觉的,见有人为她出头,自是供认不讳。采莲被永琪娇养着,可永琪始终未提纳她的事,采莲的肚子已稍稍凸起,她如何不急? 采莲被永琪养了多日,一改先前憔悴之色,转为丰润柔媚,颇有些江南水乡女儿的姿态。众者见之,倒也去了三分的疑惑。觉得采莲能被皇子看上,果真是有些本钱的。 赏云鹤的清风门、天佑的粘杆处,不遗余力的暗中引导着流言的动向。三日后,乾隆不得不迫于压力,给永琪赐婚,迎娶采莲为嫡福晋。这可是八旗入关以来,满人首次娶汉民为妻啊!而且,还是皇阿哥娶妻。百姓们奔走相告,欢天喜地的等着看热闹。 然,八旗众人则恨不得把永琪生吞活剥了。他们其中知道实情的,自然不敢揭破谣言,阿哥娶个汉女,总比让汉人说皇家兄妹*的好。即便,还珠格格是义女,就算还珠格格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但两人做出丑事的时候,名份上仍是兄妹,能说的清吗? 何况,落实了皇家的丑闻,那么格格大跳艳舞,便也成了真。这么一来,自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八旗众者是又恼又气,但却不能在这当口弹劾,免得西藏土司和汉人们看穿了究竟。 有知道实情的,必然有不明白的。那些不知情的八旗子弟,都以为永琪确是想娶汉女,毕竟那汉女的肚子,藏也藏不住了。而皇上因为宠爱永琪,只能让依尔根觉罗·鹰背黑锅,先行一步给众人作靶子。这些人想到找依尔根觉罗·鹰挑战的悲惨日子,对永琪是恼了十分,怨了十分,反而把对依尔根觉罗·鹰的怒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永琪本是不肯应婚,但乾隆用小燕子的性命要挟,永琪只得咬牙答应。而乾隆怕夜长梦多,下旨封晴格格为多罗格格,赐婚于福尔康。半月之间,皇家连着三场大婚,福家表面光鲜,内里是苦涩难言。 福家一心想着抬旗,可是,皇上虽赐下两位公主,却只抬了福尔泰一人。况且,福尔泰要跟着塞娅入藏,哪里还能帮寸福家?而下嫁福尔康的晴格格,虽是亲王之女,却封了个多罗格格。明显,是被太后、皇上鄙弃了。何况,晴格格在众多侍卫面前,跳过艳舞。这等的名声,哪里还嫁得出去?可是,而今心惊胆颤的福家人,哪敢抗旨不遵? 是夜,塞娅洗去一天的风尘,走入洞房。却闻到鼻尖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塞娅感觉眼前浮起浓雾,脑子昏沉沉的,她迷迷糊糊的走到床畔…… “啊——!” 房外的巴勒奔等人疾步跑向洞房,敲了几次门,也不见有人应声。众人忙撞开房门,冲入洞房。却见塞娅站于床畔,傻傻的举着染血的弯刀。作为驸马的福尔泰,正赤身*的躺于卧床之上,他叉开的腿间鲜血迸流,而他的骄傲,正握于塞娅的手中。 福尔泰在昏迷之前,只听得一句话,“想动我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继母三人抱着胸,鬼哭狼嚎的在人堆里横冲直撞,却哪里敢提起头看路?无怪乎,一直在包围圈中打转,被人取笑捉弄。忽然,有个中年绅士从远处跑来,挤进人群,脱下外套给灰姑娘的继母披上,并让侍者取来毛巾,给灰姑娘的两个继姐裹上。 小十八定睛细看,发现这助人为乐的绅士,无论是眉目和穿着,都与圣诞树先生十分的相像。小十八心思沉浮,笑看着王子道:“这三位女士,和这位先生是?” 王子痴迷的望着小十八,八卦道:“他是沃坤男爵,我国出了名的风流人物。那三个女人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听说,是沃坤男爵的情妇和亲生女儿。你看那边,窗边站的是沃坤男爵的妻子,玛丽女伯爵和她与沃坤男爵的儿子,库顿。” 小十八朝王子指向处望去,却见窗边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女人,正恶狠狠的瞪视着场中的沃坤男爵和灰姑娘的便宜监管人,而她身侧,站着的年轻绅士,不是圣诞树先生是谁? 104香消玉损 巴勒奔知道塞娅不喜欢福尔泰,求这个婚旨,也是为了把福尔泰带回西藏,好好教训他那眼高于顶的劣性。谁知,洞房夜竟发生这等,难以宣之以口的血腥之事!巴勒奔不信女儿会做出这般的傻事。毕竟,福尔泰是代表大清出塞和亲的驸马。何况,如今他们还身处京城,能不给皇上一个脸面吗? 然,此事又如何说得清?福尔泰的器物是塞娅的弯刀割下的,而且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塞娅右手握刀,左掌还拿着福尔泰的……幸亏,酒宴已散,出事时只有自家人在。巴勒奔命人给福尔泰止了血,次日一早便把他与塞娅送入马车,让一众西藏勇士护卫着,出城一路往西行。 巴勒奔去皇城内辞行,口称塞娅腼腆,已让福尔泰陪着出京了。乾隆未有起疑,赏了不少东西,吩咐永瑢代自己送巴勒奔。巴勒奔出紫禁城之时,正瞧见新婚后进宫拜见皇上、太后的福尔康、晴儿,五阿哥、采莲这两对夫妇。 福尔康、永琪等人的婚事,虽比不上福尔泰与塞娅的婚礼,但也相差无几。着实让巴勒奔见识到了大清的繁盛,和其君臣之间的和睦。在永琪迎娶的路上,更有全城的百姓围观拥护,使巴勒奔看到了百姓与皇家之间的互动,以及此中不可小觑的向心之力。巴勒奔不禁暗赞乾隆的能为,对之前的谣言付之一笑。 巴勒奔回西藏,倒使得乾隆松了口气,心头轻快了不少。但也未见福尔泰、永琪二人,只是命吴书来宣旨,送了几件赏赐作罢。而太后那方,连慈宁宫都没让入,叫福如嬷嬷把人打发了,反倒是皇后见令妃一行吃了亏,也不在意往日的恩怨,大方的赐下恩赏博了个贤惠名声。 宫内的奴才皆是见风使舵的,而且,顺天府内的谣言虽散了,但宫里的人还是隐约明白一些的,只是都埋在心底不敢言道。但见到永琪、晴儿等人未免心中不齿,也没有了之前的亲近,剩下的只有敷衍之意。 永琪本想见见小燕子,却因慈宁宫外、乾清宫内的冷遇,不得不吞下想了一夜的恳求声,进而浮现哀怨之色。采莲却恰巧与其相反,看着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一脸的思慕。福尔康则是满腹的牢骚,沿路瞧着宫人看向自己的怜悯目光,不禁把晴格格恨上心头。而晴儿只能跟于脸色阴沉的福尔康身后,默默流泪。 “尔康,我们回府吧?”晴儿赶上几步悄声道。 福尔康朝旁侧跨了半步,拧眉看向晴儿道:“你要回府,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自从见到紫薇,福尔康就无心于晴儿。谁知,晴儿出了这般的丑事,皇上竟会利用他来掩饰。福尔康怨皇上无情,拆散自己与紫薇,更恨晴儿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居然没有寻死,却来连累与他。 福尔康看到今日入宫后的礼遇,知道晴儿、永琪已经失宠。他若要爬起来,就只能依靠紫薇了。可是,福尔康想到紫薇,想到她日后的地位,心中苦涩难言。晴儿而今已经是他的福晋了,紫薇若成了格格,那他还有尚主的机会吗? “尔康,你不出宫,还要去哪儿?”永琪心头烦闷,想找些事松懈心绪,疑问道。 福尔康虽知永琪娶汉女为嫡福晋,恐怕无缘于大宝。但,皇上的心思谁能说清呢?虽说永琪和小燕子白日宣淫,可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啊?只要皇上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觉得亏待了五阿哥,从而做出种种的弥补之策。到时候,作为永琪一派的自己,只怕也能再次成为御前侍卫吧? 福尔康心道,皇上好歹疼了五阿哥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朝令夕改?为此,收敛了先前的蔑视之态,拱手笑道:“五阿哥,臣还未恭喜你成婚。” 永琪白了身畔的采莲一眼,挥手道:“这门亲事,又不是我想成的!要不是皇阿玛用小燕子的性命要挟,我怎么可能娶她?” 采莲闻言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五阿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采莲可是你的妻子,而且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和小燕子不能在一起,又不是她害的!你怎么能迁怒于采莲?” 晴儿这些日子以来,被谣言所伤,几欲求死。然,悲愤之时寻死不成,其后反而感到后怕。晴儿一次次对自己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若是活得不好,反而中了贼人的奸计。反复如此□,白日里又寄情与诗书之内,才得好转过来。 自从晴儿被告知将要嫁与福尔康时,心底是又感激又甜蜜。晴儿本对福尔康只是敬仰之情,但在危难之中得其援手,她对福尔康的好感可谓一日千里。晴儿披上红嫁衣,步入福家时是含羞带怯,又满心欢喜的。心道,终于出了那个冷漠的牢笼。 但,福尔康挑起红盖头的那一刻起,晴儿方知尔康娶自己是不得已的,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更非她想像中的那样,是不顾世俗偏见,拯救她的巴图鲁。晴儿经过一夜锥心之痛,此刻又见永琪对采莲怒目相向,说出这样的绝情话,不禁同病相怜出言喝止。 哪知永琪还未反驳,福尔康倒为其不平道:“晴儿,我是看错你了。你明知道五阿哥对小燕子的感情,为什么还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明白娶不到心上人的痛苦吗?” “我……”晴儿听了福尔康的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永琪脸带不愉的望着晴儿道:“晴儿,我知道你对尔康的感情。你嫁给了尔康,自然不会明白我的苦恼。可是,你之前还夸小燕子,让小燕子那么喜欢你。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在小燕子的危急关头,说出这么刺人心的话来。” “我……” 采莲上前一步,冲晴儿福了福身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但是,你一定不知道爷对小燕子的感情。若不然,你是不会那么说的。如今,我有幸和爷成了夫妻。可只要等爷带回了小燕子,我一定以福晋之礼待她。” “采莲,想不到你如此深明大义!”永琪握紧采莲的柔胰,感动道。 “采莲只要爷高兴,什么都会为爷做。”采莲满面羞怯的低头,吊着眼睛斜视着永琪。 永琪听着这么动人的话,一把抱住采莲,说着她的贤惠,更为小燕子答谢她。反把站于一边,为采莲出头的晴儿,弄得里外不是人。 福尔康见状,朝晴儿讥讽道:“你看,连民女的采莲,都能明白五阿哥对小燕子的深情,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当真是,娶妻当娶贤。” “你……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会有如今这般的名声吗?”晴儿通红着眼,恨道。 “你什么意思?”福尔康不解道。 晴儿愤然的把茶会前后的事说了一遍,未等福尔康置喙,永琪板着脸道:“晴儿,原来你在心里怪我们。好,好!你要心怀恨意,就去恨吧!” 说罢,永琪甩袖就走,却被福尔康一把拉住,劝说道:“五阿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好受。我们本可聚成一团,这么吵起来,岂非便宜了贼人?晴儿,刚才确是你说的不是,还不给五阿哥赔罪?” 福尔康唤过赌气的晴儿,让她赔不是。晴儿而今嫁入福家,处处要靠着丈夫,如何敢得罪福尔康?况且新婚燕尔,晴儿自知身陷泥沼,不怪福尔康的冷言相待。晴儿盼着自己日复一日的温柔体贴,能让丈夫回心转意。想及此处,晴儿按下恼怒之色,冲永琪赔过不是。 之后,永琪为显大度,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末了,福尔康令晴儿、采莲先回府,他与永琪一同入了延喜宫。实则,目下的五阿哥、福家对于令嫔而言,如同鸡助。食之无味,弃之又觉得可惜。 令嫔之所以还愿意见两人,是因为这次的丑闻起得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令嫔可不愿有事把自己蒙在鼓里,只得传唤二人入内。令妃已降成了令嫔,屋内去了不少违制的摆设,永琪、福尔康感觉大殿内冷清了不少,难免心中叹惜。 令嫔说了些体己话,随后不着痕迹的问了茶会的经过,当得知茶会是福尔泰为设计天佑而举办之时,心间充满了恨意。令嫔恨永琪等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是她先一步得知此事,哪还会是如今的光景? 而今,永琪害她被降了位份不说,皇上许是也对她寒了心。令妃想着茶会当日,紫薇带着金锁前来叙述和嘉之事,并引着她往漱芳斋而去,言语中,是怕和嘉找皇上告状,责罚小燕子,请她去助阵。可此时看来,要不是纯妃走在她前头,只怕闹出永琪和小燕子丑事的,便会是自己。 正当令嫔心有余悸的摸着挺起的腹部,分析着紫薇的心念之时,禁足于漱芳斋的紫薇,心头亦在思量。 紫薇当初利用福尔泰的别样心思,弄出了一石二鸟之计。想使得天佑身败名裂,并让人亲眼目睹小燕子和五阿哥的情事,从而点明自己的身世,让自己上位。 小燕子等人备下的和田玉茶杯,本只有放于左手上侧的茶杯下了药,那是给天佑准备的。而紫薇回漱芳斋去茶具的当儿,用染着淫药的帕子,悄悄把所有的玉杯都擦拭了一遍。果然,其后之事便如她计算的那般发展,只是出丑的人,由天佑换成了晴儿。 而她当时刻意回避,找了个由头,去延喜宫请令妃娘娘。留五阿哥、小燕子两人在漱芳斋内,述说衷肠。谁知,老天也帮她,令妃娘娘还未到漱芳斋,五阿哥与小燕子兄妹*的丑闻,已传扬开来。连那和田玉茶具,都让和嘉给洗去了淫药,让人无法决断此案。 紫薇知道此行甚险,但她这么做,也是必不得已。紫薇明白,五阿哥要娶小燕子,势必会盘托出自己的身世。紫薇曾试探过皇上,得知他忘了与自己的缠绵之夜。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忘了,不等于永远记不起来。万一有一日,皇上记起自己与他的好事,可五阿哥却不管不顾的,把她的身份闹个人尽皆知。到时候,如何是好? 紫薇这么一想,干脆孤注一掷。皇上不是还未想起来吗?那么,赶紧让他认下自己这个女儿。并且,尽快嫁出去。只要她嫁了人,皇上即便想起了往事,还能随意处置一个臣妻吗?紫薇不了解八旗,但也知晓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皇上赐婚却不明不白的弄死了自己,其下的满人会怎么想? 而且,皇上若是想起来,一定会先行试探。毕竟,一会儿是翻云覆雨的情人,一会儿是善解人意的女儿,就是皇上,也会迷惑的。紫薇心道,若她是皇上,也定然会以为自己是做梦。有哪个爹会同自己的女儿上床,何况,他还是天下表率的帝王。 只要,她在皇上疑心之时不露声色,那么皇上也不会硬是期盼自己,真与亲生女有私情。假若到了万不得已,紫薇便威胁皇上,说她曾写了一封密信,交与亲信手中,只要她一死,她与皇上当初的丑事就会传遍天下。紫薇想,只要是聪明人,肯定不会与自己闹个鱼死网破的。 可紫薇没想到的是,就算皇家捅出了这般的丑事,皇上竟也没顺势而下的认下她这个女儿。紫薇不懂,永琪和小燕子做出兄妹逆伦之事,只要说小燕子与永琪不是亲兄妹,并把她这颗蒙尘的明珠,放到众人面前。那么丑闻必然不攻自破,即便还有好事之人追究,也只能说永琪贪恋美色,与搅*常之事比起来,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 紫薇怕,怕皇上严查自己的身世,会抖出她真正的过往。但,她而今已是骑虎难下。紫薇恨,恨自己贪恋皇宫的奢华,而起了做贵妃,成皇后的美梦。若非如此,早一步认下皇上,又怎会有如今的左右为难? 当紫薇万分怨叹心焦之际,令嫔却是惊疑又懊恼,“这么说来,你们做这件事,除了小燕子、紫薇,金锁也是知道的?” “是啊。”永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令嫔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骂语,沉声道:“金锁如今被关入慎刑司,严刑逼问是轻的,说不得还得拷打。你们说,她受得住吗?” “这……” “她要是受不了,你敢说,她不会出卖你和小燕子?要是她说了实话,而今,尔泰已去了西藏,小燕子和你必会担下此次轩然大波的主谋。” 令嫔凝视着永琪,摇头叹道:“你是阿哥,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大动干戈。可小燕子呐?她刚被指出冒认皇亲,混淆皇室血统。这会儿,又做出下药之事,险些闹得不可开交。你说,就算皇上想起小燕子以往的好处,饶过小燕子。可皇后呢?她会饶过小燕子吗?” “可是,我这么做,是为皇阿玛好啊!”永琪急道。 “但是,你的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说天佑是反贼呢?”令嫔不认同的看着永琪道:“为今之计,你要保下小燕子,就只有让金锁再也不能开口。” 永琪猛然退了两步,苍白着脸色道:“娘娘的意思是?” 令嫔做了个灭口的手势。随后,语重心长道:“五阿哥,本宫也是为了你和小燕子啊!我该说的,也说了。就看你怎么办了。” 令嫔冲腊梅使了个眼色,腊梅回转室内,取出个瓷瓶交与令嫔。令嫔接过小瓷瓶,放于永琪面前道:“你拿去吧,也给她一个痛快。你要是有心,把她好好安葬也就是了。你记住,这不是本宫要你做的,而是你为了小燕子做的。你若是不在意小燕子,就由得她去吧。” “我……”永琪望着手边的瓷瓶,如同看着毒蛇猛兽。 “五阿哥,你要知道,这些进了慎刑司的,也只求一个速死罢了。见到了皇家的阴私,你说,他们还能活命吗?”令嫔软硬兼施道。 五阿哥苦着脸,好半晌才咬牙握住瓷瓶,转身而去。令嫔目送着永琪那忧心匆匆的身影,对福尔康笑了笑,表示会找机会在皇上耳边吹风,再次提拔他。待福尔康走后,腊梅不解道:“娘娘,何必管金锁的事?这么一来,五阿哥恐怕会觉得娘娘……” “会觉得本宫可怕是不是?”令嫔冷笑道:“五阿哥他如今算什么?有这么个名声,又娶了个汉女,皇上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传位给这样的人。本宫还要仰仗他什么?既然,都靠不上了,何必再和他虚与委蛇?” 令嫔咬牙道:“当日茶会之后,紫薇立刻来延喜宫请本宫去漱芳斋。要是有心人提及,金锁又供出了永琪等人,本宫如何为自己开脱?小燕子她们是自作自受,可本宫岂不是冤枉?本宫已被他们连累,贬了位份,怎么还能在此事上吃亏?” 不提令妃怎生的不甘,金锁在慎刑司内亦是度日如年。金锁不是一次的后悔,后悔跟着兰心离开夏家。金锁双臂环抱着身子,缩于墙角,牙齿不住的打颤。小燕子、五阿哥出事后,皇上亲自审问,她跪于阶前,看到了……看到了紫薇小姐,真正的夏雨荷的女儿! 金锁几百次的问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鹦哥儿、黄鹂、春、秋等熟识的丫鬟,都站于那小姐身后,这还能有错吗?金锁不知,而今的紫薇是何等的身份。她只知晓,紫薇来了,来为她的娘报仇了! 金锁明白自己的主子,兰心小姐往日眼高于顶,从来不记得别人的长相。可那紫薇呢?从小伶俐精明,果断无情,她会不记得兰心小姐,不记得自己这个逃奴吗?而自己又如何说清别院当夜起火之事?又怎么去分辨夏雨荷的死因? 兰心小姐和自己折腾了那么久,还是奴才。可紫薇,她已是高高在上,能与皇上、太后等人并肩而坐的贵女了…… 正在金锁无所适从的当儿,忽然瞧见牢门外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每日里给自己送饭的太监。金锁刚入慎刑司时,曾饿过几顿,因为不愿吃馊饭馊菜。可不吃,就只有饿着。金锁被饿的头晕眼花之际,只能硬着头皮吞下难以下咽的饭菜。到而今,已经麻木了。 金锁下意识的拿起飘着异味的饭食,一口口艰难的吞咽。金锁才刚过桃李之年,她还不想死。金锁边吃边想着心事,一会儿想到去向紫薇说实话,祈求宽恕。一会儿又想着向兰心密报,两人商议着躲过危急……思来想去,金锁觉得肚子不知何时疼起来,疼得她不住的打滚。金锁呻吟着求救,却未有一人伸出援手。 最终,她只能看着蛛网缠绕的屋顶,留下一行血泪。 作者有话要说:问问哦,含香叫她父亲叫什么的? ——————————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当时圣诞树先生,看她的表情很是复杂呢!他就想,灰姑娘继母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又是这般如狼似虎的年纪,能闭门关在家里,过阿米豆腐的生活吗? 此刻,王子替他解了答。原来,灰姑娘的父亲,就是个带别人绿帽子的可怜男人。小十八心道,灰姑娘的父亲难道不知道女儿的委屈吗?显然,不可能。 也许,小十八想,灰姑娘的父亲为了在商场上一帆风顺,寻求靠山。把当年自己的元配,推给沃坤男爵,之后生下灰姑娘,他自然不喜欢。而灰姑娘的母亲,万念俱灰下郁郁而终。 沃坤男爵也是个无耻的,灰姑娘的父亲死了元配,他就把自己的情妇介绍给灰姑娘的父亲,让他娶回家,为自己做掩饰。这么一来,真是太有喜感了。灰姑娘一家,其实全是沃坤男爵的禁脔和产物。让灰姑娘的父亲怎么待得下去?而灰姑娘的继母,怎么可能对昔日情敌的女儿和颜悦色?自然是百般的虐待。 想到此处,小十八冲着看向她的圣诞树先生,笑了笑点首致意。看来,他们可以互相利用。 105温温的危机 如果,没有乾隆的始乱终弃,便不会有痴等十八年的夏雨荷。而没有一往情深,迷失在昔日美梦中,死活要保住腹中孩子的夏雨荷,就不会有紫薇。 如果,紫薇不是那么精明强干,夏老爷亦不会起了让她掌家的心思。那么,赵姨太、夏霜芝怎会奸计百出,进而作茧自缚? 如果,夏霜芝、郑同没有带着这般污名被斩,夏兰心亦不会因为名誉扫地,羞于见人。从而躲于芝院中胡思乱想,由此走火入魔。 如果…… 如果,金锁还活着,在退无可退之境下,必定会告诉兰心,天佑便是真正的紫薇。那么,兰心还会选择这么走下去,一错再错吗? 可惜,没有如果。 金锁的死,如同蜻蜓点水,在整个皇城的弱水激流之中,未起一丝涟漪。 对于茶会下药之说,慎刑司在乾隆的授意下,审问不过是走个过场。其后,那些被押入慎刑司的太监、宫女们,按其往日的品行与忠心,或是编入粘杆处,或是赐个好死。总之,后宫内的嫔妃、奴才们穷其一身,也不没有再见到这些人。 其后,宫内着实安静了几日。不想,半月之后,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说小,此事不过是妃子逛花园时扭了脚。说大,是因这妃子肚里有龙种,险些摔倒落了胎。 如今,后宫身怀有孕的,仅令嫔一人。太后、皇后本还有些在意,派心腹嬷嬷往延喜宫走个过场,问明原委。没想到,令嫔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说是请皇后、太后责罚于她,是她不仔细,差些坏了肚中的龙子。 太后等人听了回报,自是散了疑虑。无料,次日宫内竟因令嫔失足一事,传出了匪夷所思的流言。谣言说,令嫔之所以扭伤脚,是被冲撞的缘故。撞了令嫔的,也不是人,而是个畜生,就是瑞珍公主带进宫的一只小白狗,温温。 当然,传言还不止如此。个中详情是,瑞珍公主是个极有妒忌心的人,她仗着救过皇上、太后,就一次次排挤皇上宠爱的令嫔娘娘,和太后当孙女般喜爱的晴格格。虽说,茶会一事不知是谁害的,但瑞珍公主成功的打击了她不喜欢的小燕子、五阿哥等人,却是不争的事实。连晴格格都被她逼得,匆匆嫁出宫外,令嫔娘娘也降了位份。 由此看来,令嫔受伤之事,自然也是瑞珍公主授意的。要不,那小狗温温为什么不撞别人,却撞上有孕在身的令嫔娘娘呢?定然是瑞珍公主怕令嫔娘娘生了小皇子,重得皇上的宠爱。为此,瑞珍公主想先下手为强,用畜生一条命,除去令嫔肚里的龙种。此计,不可谓不毒! 可是,被瑞珍公主蒙蔽的太后、皇后,竟还兴师问罪的遣奴才去延喜宫,硬是逼迫令嫔改口,说是自己不小心扭了脚。令嫔娘娘为了后宫和睦,不得已吞下苦水,并求看到真相的宫女,嫔妃们紧闭其口,不要提小狗冲撞自己的事。以免,让为国事操劳的皇上为难。 看看,两相对比之下,令嫔是多么深明大义,而瑞珍公主又是多么可恶恶毒? 此番言辞被有心人操纵着,一夜间遍布紫禁城。闻知此事后,太后、皇上、皇后,皆怒。太后瞧着不发一语的天佑,知道小姐是想考验自己。赶忙命奴才抬了小轿,把令嫔抬至慈宁宫,并让所有的宫妃都来旁观审讯。 末了,太后垂目冷笑着看向令嫔道:“令嫔,昨日听说你在御花园中拐了脚,哀家特意让人看你的伤势,并赐下伤药。当时,紫月问你怎么伤的,你说是自己不小心,是不是啊?” 令嫔低眉顺目的点首道:“回太后的话,妾身是这么说的。” “既然,你昨儿是这么说的。今日怎会传出是瑞珍公主的小狗撞了你,害令嫔你伤了呢?”太后怒视着令嫔道:“哀家不明白的是,若是小狗撞了你,你为何不说实话?反倒在其后,编排哀家,说哀家人老昏庸了,被奸人蒙蔽,残害起我们善良大度的令嫔娘娘来了?” 令嫔一脸惊惶的看着太后,由得腊月、红梅搀扶着她下跪道:“太后,妾身冤枉,妾身从未说过此事啊!” “福如嬷嬷,去扶令妃起来。要是跪出了什么事,令嫔嚷着肚子疼,某些个不长眼的奴才,还以为是哀家罚跪呢。只怕,要坐实了哀家不慧的传言了。”太后笑看着令嫔道:“如今,后宫之内,还有谁比得上令嫔的肚子金贵啊?” “妾身万死,请太后恕罪。”令嫔楚楚可怜的淌着泪花道。福如嬷嬷不顾令嫔的挣扎,一把拉起令嫔的胳膊,把她送座椅。 未等令嫔开口说什么,太后轻嘲道:“方才令嫔说,你是冤枉的,你并没有说过此事。可见,意思是确是有这样的事,只是你没说,是吗?” “这……” 令嫔昨日游御花园,确实见着了天佑的宠物温温。心想着,自从皇上南巡归来,就因她怀了身孕,撤去了她的绿头牌。如今的风向,对她是越来愈不利了,除了她,皇上是雨露均沾,后宫哪个嫔妃都没落下。但她呢?被小燕子一而再的连累,膝下两个女儿,成了别宫的养女,又为假格格一事,掉了位份。 令嫔不敢想像,若自己失了圣上的恩宠,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前车之鉴太多了,而她的风光也是踩着别人的骨血而成就的,一朝失势,令妃自问,有多少人会落井下石? 令嫔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是这样,敬事房如何能撤了她的绿头牌?若皇上临幸于她,令嫔深信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内闱之中的手段,定会让其回心转意的。 令嫔亦恨小燕子,要不是她,她不会失了妃子的地位,而被他人耻笑,更不会失了抚养女儿的权利。和静、和恪若在,只消一杯茶药,让她们发些低热,或是闹着肚子疼。按如今皇上对儿女的关爱,岂能不来延喜宫探望?而她就扮作慈母,不顾身子沉重,亲自照料女儿。皇上会不感动吗?这一来二去,她就不信,皇上会铁了心肠,不为她的柔情所动。 可惜,被小燕子、永琪坏了好事,她不得不在众妃讥笑的眼神中,收敛了张扬低调而行。那些往日她不放在眼里的女人,而今一个个脸带红光,可自己呢?令嫔照了照镜子,面上起斑不说,皮肤更是焦黄枯燥。令嫔知道目下不可轻举妄动,但耐不住心头烦闷,她听了太医的话,去御花园散步,消解心头的焦躁。不想,竟被她遇到了难得的机会。 令嫔知晓,皇上、太后喜欢天佑,而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查探,得知天佑极疼爱那条叫温温的小狗。若是,她传出自己被瑞珍公主的小狗撞了,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肚子里有龙子,小狗撞的可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皇子!别说是条狗,就是个人,亦是死罪。这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啊!而且,有利于她的是,天佑是个汉女,满人向来瞧不起汉人,也敌视汉人。天佑的狗险些害了皇子,宗室们会信是个意外吗?八旗们会信是个巧合的吗? 满人入关百年,仍有反清复明的贼子。那天佑来的突然,又那么快的崛起,在宫中占了一席之地,更影响着皇上和太后的心念,满族大臣们,难道不曾在心中嘀咕么?而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会借机打压深得圣宠的汉女吗? 而且,要是皇上力排众议,御史们必会群起而攻,说不得,还会血谏。到那时候,自己出言力劝众人,化解谣言。皇上能不谢她,天佑能不感激她吗? 当下,令嫔心智急转,故意装作扭伤,并大声叫唤着,让御花园中的宫女、太监都看见了瑞珍公主的小狗。更招来了皇后、太后的垂询,从而奠定了谣言之实。 此刻,在太后质问的当口,令嫔故作踌躇。果然,太后进而逼迫道:“在哀家面前,你迟疑什么?” 令嫔委屈的低着头,不敢接太后的话。倒是令嫔身侧的腊月,扬起愤怒的目光,看向一边的天佑道:“娘娘是好心肠,什么都闷在肚子里不说,可奴婢今日冒死也要禀明真情!奴婢昨日陪娘娘去御花园散步,谁知,刚转身的当儿,一条狗从其后冲上前,一下子撞上娘娘的腿。奴婢仔细看了,那条狗,就是瑞珍公主养的温温。” 太后怒不可竭的瞪视着腊月,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而皇后因着太后对天佑的喜爱,讨个巧帮着询问:“后宫养的狗可不少,庆妃的飞羽、舒妃的满月、颖嫔的赛雪、敦贵人的白玉……就连太后身边,也有一只雪球。你一眼之间,竟能察觉,撞了令嫔的狗,是瑞珍公主的宠物吗?” 腊月猛然跪下道:“奴才能看明白,瑞珍公主的狗个儿小,毛色白,腿也短。” 皇后疑问道:“你也知道,那只狗又小,腿又短。它就是能撞上令嫔,能撞得她拐了腿吗?” “皇后娘娘!”腊月怒目而视道:“我们主子可是有身孕的,如何受得起惊吓?娘娘被瑞珍公主的狗撞了,惊慌之下软了腿,身子又沉,才会扭伤了脚。” “反了!”皇后拍案而起,指着令嫔喝道:“你就是这么管教奴才的?让她在太后面前这么说话?” “不管娘娘的事。”腊月倏地起身,瞪眼望着皇后道:“腊月自知人微言轻,腊月愿用这一腔碧血,让太后和皇后娘娘不再冤枉我们娘娘!”说罢,猛地一头撞向厅中的石壁,顿时洒了一地的鲜血。 众人惶恐,太后却不怒反笑道:“令嫔,这也是你教的?” “不,不……”令嫔哭泣的仰望太后道:“妾身真的不知道腊月会这么做。求太后明察!”令嫔心中也恨,恨腊月不会说话,生生得罪了太后、皇后,此案即便自己胜了,也逃不了一个纵容奴才的恶名。 太后也不理令嫔,转望走向腊月查视其伤情的福如嬷嬷。稍后,福如嬷嬷回首禀道:“回太后,她已经死了。” “哼!在哀家面前寻死,以死逼迫哀家。”太后冷着脸,挥手道:“把她拉下去,别弄脏了哀家的地方。” “皇额娘,息怒。”皇后宽慰道:“不过是个没眼色的奴才,臣妾询问因由,她倒自己乱了方寸,寻死要挟。可见,宫内的谣言必是她传出去的,怕被皇额娘查出实情,一时心虚,便求个速死。” 令嫔闻言心涛翻滚,怕不出手,便证实了流言的出处。令嫔赶忙作乏力之态,眼神却悄悄看向对座的敦贵人,敦贵人迫于无奈,出列跪于阶前呈言道:“太后、皇后娘娘,妾身有罪。昨日,妾身亦在御花园,也看到了瑞珍公主的小狗,冲撞了令嫔娘娘。腊月为此事而死,若是妾身再不明说,怕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太后沉着脸道:“哀家给你们个机会。你们还有谁亲眼看见了,要出来作证的?立刻出列。” 太后言毕,有两三个小答应、美人上前跪倒。太后环顾着众人笑道:“此事事关皇上的子嗣,和哀家、皇后、瑞珍公主的名声,哀家必会让皇上明察!尔等若说的属实,哀家亲自奉茶示歉。但要是作了假证,不仅你们,连同你们的家人,哀家一个都不会放过!” “太后!”跪于阶前的嫔妃们,惊恐的抬首凝望着太后,心中又怕又悔。 太后不看一众凄楚的女人,冷然道:“这流言要不是真的,就是诬蔑。你们难道不知诬蔑皇家的罪过吗?无事生非,诬蔑皇族,是要诛连全家的。哀家说的,还是轻的,就是诛连全族,也不为过!”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啊!”阶下的答应、美人们不住的磕头。 太后嘲笑道:“哀家恕什么罪?既然,你们认为哀家、皇后被瑞珍公主蒙蔽了,是非不分。昨儿,让人去延喜宫,也是为了威胁令嫔。何来恕罪之说?你们就等着皇上查明真相后,喝哀家的请罪茶吧!” “不,太后。妾身并没有这么说啊?”敦贵人急道:“妾身只是说,瑞珍公主的狗撞了令嫔娘娘。没有说太后、皇后威胁令嫔娘娘啊!请太后明察!” “可笑!”太后讥讽道:“平日看你们也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此事的究竟吗?后宫的谣言是怎么起的?仅仅因为瑞珍公主的狗,冲撞了令嫔?一夜之间,哀家,皇后就都成了恶人了?此事,只怕是蓄谋已久吧?” “太后,妾身是冤枉的。”令嫔没料到势态会变成这般,在她想来,腊月寻死谏言。太后为了瑞珍公主,为了按下流言,必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瑞珍公主向她赔个礼,她也就顺势而下,装作大度的说,不会与一条狗一般见识。 当初,她明明吩咐腊月,让她小心办事。可腊月不仅挑起了太后、皇后对她的怒意,更是一头撞死了。而今的势态,使她不得不拉出这些年经营的棋子。敦贵人的父兄,在她阿玛手下做事,为了家人,敦贵人不只一次的向她示好。况且,敦贵人年岁已大,又无所出。因此,早就依附于自己。 而那些答应、美人,不是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就是收过自己的贿赂。实则,皇上南巡前,自己的风头一时无两,宫里的小主和奴才,哪个不让她几分?皇上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有多少人向她表忠心,让她握住了脉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在她的示意下,如何敢不应声? 只是,令嫔没想到,就是敦贵人等人出言,太后也没有退缩,反而要皇上彻查此事。难道,令嫔心道,太后不知道谣言是愈传越烈的吗? 太后把令嫔、敦贵人等人,禁足在各自的宫内。招过乾隆,催促其明察秋毫,消散流言。然,腊月以死呈忠言之事,怎么能瞒得住?不消一日,便传入了大臣的耳内,御史们纷纷上奏折弹劾瑞珍公主,说她管束不力,更兼有谋害皇嗣之疑。求皇上把其送入宗人府,详查此事,还令嫔一个公道。 朝政上喧闹纷纷,后宫内又暗涛汹涌,乾隆整日苦着脸,只有面对天佑时,才能松口气。怎奈,天佑对此事也不指点一二,让乾隆只能硬着头皮想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舞会的时间过得飞快,小十八不再注意继母等人的闲事,一反之前的淡漠,拉着王子去隐秘处,挑逗的对方欲罢不能。王子感受着小十八若有似无的抚摸,享受着*的触感,却在午夜十二时,戛然而止。 小十八跑下阶梯时,脚下的鞋跟突然断裂,害他险些跌下石阶扭断脖子。小十八冷笑着摘下舞鞋,把鞋子抛入丛林。随即,冷窒的脸蛋又挂满了微笑。 这日注定是无眠的夜晚,小十八早一步乘着圣诞树的马车回了大火汹汹的家,转道入树丛,挖出金银宝石乘了路边的马车,往外镇而去。 不多日,外镇便传入流言,说是出了个貌如天仙,能言会道的交际花,把沃坤男爵迷的昏头转向。 106哭笑不得 其后几日上朝,君臣互不相让。僵持了多天,好容易大臣们退了一步,说是先不追究瑞珍公主之责,待查明真相再作定论,但求皇上立即处死瑞珍公主的爱犬温温,以作杀鸡儆猴之效。 乾隆虽不知温温对天佑有多重要,但天佑的东西,他怎么敢动?无奈之下,乾隆只得回避提议,寄情于国策之中,对御史们的紧逼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而朝堂上热闹,众臣回府后亦不得闲。这不—— “老爷,您回来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这般没眼色?站着作什么,还不快给老爷上茶!”福晋上前给老爷脱了朝服,换上锦衣,瞅着丈夫的神色疑问:“老爷这几日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难道是政事上为难了?老爷可要放宽心,别为难自己啊!” 马大人看了眼糟糠妻,摇头叹息着遣退众仆,悄声说出宫内流传的谣言。说着说着,马大人心头的忧闷也消散了几分。 福晋听闻传言,拍着胸口道:“唉呦,这还不把那条狗溺了?皇上这心也太偏了吧?令妃娘娘肚子里的,可是皇上的骨肉啊!这瑞珍格格就算成了固伦公主,也改不了她汉女的身份,再尊贵能比得过皇子吗?难不成,她养的一条狗,也和她一般鸡犬升天了?” “什么令妃娘娘?早就降为令嫔了吧?”三公子疾步进门,皱着眉峰说道:“额娘,你别用这种口气说瑞珍公主,成不?” “臭小子!怎么同你额娘说话呢?”马大人吹胡子瞪眼道。 福晋却不以为意,招过唯一的亲生子,伺候着他坐下,并递上糕点,笑问:“你怎么知道令妃被贬了?” 三公子昂首,扬眉道:“我自有知道的法子。”说着,捏起糕点咬了一口。 福晋取笑道:“你认识那瑞珍公主?怎么听着,你很是维护她?” 三公子咽下糕点,擦了擦嘴角,摆手道:“我不认识瑞珍公主,但我认识依尔根觉罗·鹰啊!他可是我的好兄弟,我们这些人,都听他的。” “依尔根觉罗·鹰?”福晋颦眉看向丈夫。 马大人耸起眉峰道:“你常和依尔根觉罗·鹰在一起?” “依尔根觉罗·鹰就是西藏土司来时,那场比武大会的得胜者。他要娶的,就是固伦瑞珍公主。”三公子回了额娘的话,转朝阿玛抿嘴道:“听阿玛的意思,好像不愿我和鹰贝勒在一起啊?” 马大人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沉声道:“依尔根觉罗·鹰,此人的城府不浅啊!若非如此,先前因他与瑞珍公主的婚事,找他麻烦的八旗之众,能不了了之么?要不是他的能耐,压得八旗旗主都不敢动弹,五阿哥娶亲会这么顺利吗?” “那又如何?阿玛你只说他手段了得,可有人说他品性不好?”三公子翻白眼道:“儿子试问阿玛,朝中你引为知交的大臣,难道都是些脑袋空空,没有城府的人吗?” “逆子!有你这么对阿玛说话的吗?”马大人横了儿子两眼,喝道:“你同那依尔根觉罗·鹰相比,就如阿玛书房里的兰草,而他就是你额娘院中的百年腊梅。阿玛我怕,你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子。你说,你与他相交,我这个做阿玛的,能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和他交好的,又不是儿子一人。”三公子喝了口茶水,昂首道:“阿玛,你不知道吧?皇上前些日子下令,不是说要整顿八旗吗?我今日得了和亲王的赏识,和亲王说了,命我半月之后就入编军,去京城外操练。若是做得好,或许我们府上,还能出个统领。” “行了!你这小子,最会夸夸其谈!统领岂是好当的?那是一刀一箭拼出来的。”马大人口中这么说着,眼底却充满了笑意,欣慰的看向儿子追问:“和亲王真这么说?” 三公子点头道:“我还能骗阿玛?自然是真的。我这段日子可是跟着鹰贝勒学武,苦着呢!不过,总算学有所成。所以说,阿玛,你可不要为难瑞珍公主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儿子还要跟着鹰贝勒习武哪,你是知道的,鹰贝勒对瑞珍公主多死心塌地。要是知道你为难瑞珍公主,我这做儿子的,怎么还好意思去他府上啊?可儿子要是不去,岂不是输与别人?” “这……”马大人为难的低头沉思,踌躇不语。 “阿玛啊!”三公子满面期盼的看着马大人道:“儿子不要你为瑞珍公主说好话,只须你不为难她即可。难道,这都不行吗?” 福晋瞅了儿子一眼,随即瞥向丈夫道:“老爷,照理说,妾身是女流之辈,说不得朝堂上的事。但方才听了老爷的话,妾身算听明白了,皇上护着瑞珍公主,不想为此事大动干戈。老爷,妾身说句难听的话,令嫔她是皇上的妃子,她肚里的是皇上的龙子,既然皇上都不在意了,你何必去同皇上顶撞呢?” “但皇嗣之事,事关社稷。怎能草率为之?”马大人苦着脸道。 三公子不认同道:“阿玛,朝中有那么多大臣,你不说,也有别人会说。你何必争着说,又不差你一个?” “孽子!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马大人拍桌喝斥。 三公子哼着鼻子起身道:“我话摆在这,阿玛你要我学好,我学好了。可阿玛要是拦了我的路,害我无路可走,到时候别怪儿子不用功!更不要拿我和别人比,常侯爵府、索镇国公府、顺承郡王府等等,他们府内的贝子、阿哥都整日去鹰贝勒府上求教。要是我没脸去,日后被他们踩在脚下,阿玛到时可别说儿子丢了你的脸!” “你,你……”马大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福晋温怒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不快向你阿玛赔不是!” 三公子按下恼意,冲马大人鞠躬道:“阿玛大人大量,别和儿子一般见识。不过,儿子说的话没变,阿玛你可别在朝堂上为难瑞珍公主啊!阿玛,额娘,我去练武了。”说罢,三公子一溜烟,跑向后院。 “你看看他,看看他,都被宠成什么样了?”马大人指着儿子的背影,气恼道。 福晋上前,抚摸着丈夫起伏不定的胸膛,赔笑道:“老爷是知道恭亭的,他说话有口无心。如今,他一心学好,又刚被和亲王夸赞,心里难免急了一些,说话不中听。老爷别同他一般见识。” “哼!”马大人冷哼道:“我要是和他一般见识,早被他气死了!” 福晋又与丈夫说了几句贴心话,随后,为儿子进言道:“老爷,恭亭说的也不错,你何必去搅这趟浑水?我们和令嫔没有交情,也不是一路的,何况,照老爷讲来,令嫔也失了宠,老爷何必为她得罪了皇上?” “可是……”马大人犹豫道:“与我交好的几位大人,都为令嫔说话,要是只有我一人退出,岂不让他们心生间隙?” 福晋扬眉笑道:“老爷,你可是皇上的臣子,怎么反倒怕大臣疏远你?你只要迎合皇上的话,得了皇上的宠幸,还怕没有人以你马首是瞻吗?” 福晋见丈夫沉吟不语,柔声道:“依老爷和恭亭所言,妾身觉得那瑞珍公主和依尔根觉罗·鹰可不简单呐!老爷为了一个不再受宠的妃子,去得罪他们,又何必呢?” 马大人听着夫人的话,默默点首。 福晋轻笑道:“妾身知道老爷的难处,不逼老爷。老爷明日上朝之时,看看风向,再作打算不迟。” 马大人闻言,握上福晋的手,点头笑道:“夫人说的不错,此事等明日上朝再议。你帮我告诉恭亭,能帮着他,我尽力帮他。这小子,唉——!我真拿他没办法。” 福晋含笑不言。 无独有偶,马辅国公大门对街的一等镇国公府内,亦闹得不可开交。 “阿玛,我不管你是不是受过令嫔的好处,反正这事,你别理。” “是啊,阿玛。我好不容易能打过硕王府的皓祯他们,你难道要我没脸见鹰贝勒吗?” “就是,就是。”熙三公子点头迎合着大哥、二哥,急躁道:“阿玛,鹰大哥教了我们好些武艺,让我们兄弟三个能入此次皇上亲编的秀旗军,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你,你们……”熙国公好半晌才喘过气,颤抖的手指儿子道:“你们还把我当作阿玛吗?那依尔根觉罗·鹰,难道比阿玛还亲?让你们如此拂逆于我?” 熙三公子讪笑道:“阿玛说哪里话?我们怎么可能和您不亲近?今日之事,要是鹰大哥换成阿玛,瑞珍公主成了额娘,孩儿一定袖手旁观。咱们那么亲,还得避点嫌不是?” “你好你,你……”熙国公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弟,你不会说话就别说,看把阿玛气得!”熙二公子瞪了弟弟一眼,转朝熙国公笑道:“阿玛你放心,就是你遇到这般被构陷的事,我们兄弟也会尽力帮你的。不过阿玛啊,我们如今身无功名,要帮你恐怕力所不能及。所以,你这次帮着瑞珍公主一把,我们也能让鹰贝勒多指点我们一些。今后,上战场为国效力,等封侯拜相之日,即便有人弹劾阿玛,有我们三兄弟在,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好……好,你们……好啊!”熙国公脸涨的通红,恨不得跳起身,给儿子一巴掌。 熙大公子赶忙上前抚着熙国公的背脊,微笑道:“阿玛,你别气啊!三弟胡言,可二弟说的还是实话啊?你看他多有志气,是想为咱家争容啊。阿玛,你一直怪我们游手好闲,没有你当年的意气。可而今,我们一改恶习生出满腔豪气,你怎么倒反扯起儿子的后腿来了?” “你……我……” “老爷,你没事吧?”熙国公福晋一把推开大儿子,狠狠瞪视着几个小儿,骂道:“你们看你们,把你们阿玛气成什么样了?” “阿玛,你这法子好啊!”熙三公子嚷道。 熙国公福晋不明所以道:“说什么呢?你们阿玛被气成这样了,还胡说!” 熙三公子与大哥、二哥对视一眼,眉目含笑道:“阿玛这法子妙极!装病不上朝,岂不是什么事都没了?我们还是输给阿玛了,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大哥,你赶紧去隔壁丰侍郎哪里说一声,阿玛病倒了,明日不能上朝。”熙二公子朝大哥使了个眼色。 熙大公子冲兄弟们笑了笑,立即奔出府去。 “你们,你们……” 未等熙国公发话,熙三公子凑近道:“阿玛,病了不要紧,儿子就怕你带病上朝,坏了身子。这不,儿子们怕阿玛辛苦,去丰侍郎那儿为阿玛请休了。阿玛放心,明日早朝之时,皇上问起您怎么没去,自有丰侍郎为您呈情。” “阿玛,若是您坚持抱病早朝,为了不使额娘担心,儿子可要好好陪您分说了。先由我来,接着是三弟,最后是大哥,保管阿玛一夜无眠,直至次日鸡鸣之时,方沉沉睡去。” “你这是威胁我?”熙国公好容易憋出一句话,怒视着熙二公子道。 熙二公子随意摆手道:“阿玛,怎么说威胁呢?我们可是关心阿玛的身子啊!行了阿玛,你别多想,在府内好好休养吧。我们兄弟会尽心伺奉阿玛的。” “你,你们这些……” “阿玛,您别夸我们,这是儿子该做的。” “气死老夫了!” 其后,镇国公府内一番鸡飞狗跳,按下不表。 不遐有佐,顺承郡王府内的多隆,在顺承郡王面前耍赖道:“阿玛,你到底帮不帮鹰贝勒啊?就是不帮,好歹也吱个声啊!” “放肆,有你这么和阿玛说话的吗?”福晋冷冷白了多隆几眼,但因多隆好容易痊愈,心中疼宠,故而反为其进言道:“王爷,多隆就是心眼好,那鹰贝勒不是救过多隆的性命吗?你能帮着,就帮一把吧。” 顺承郡王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帮他吗?可这事事关皇嗣,可不能有一点差错。若是叫人抓了把柄,不说本王的仕途,就是整个顺承郡王府,也可能被连累啊!” “这……”福晋知道轻重,想劝儿子熄了念头,看着多隆认真的样子,却不知如何出口。 “阿玛,你放心,儿子不为难你。哼!”多隆起座步向门外,仰首道:“我就不信,没了阿玛,就成不了事!” “你想做什么?”顺承郡王喝道。 “我、皓祥、恭亭、熙庆、熙闻、熙卿、艾冬雯、索龙……”多隆一口气报出了三十来个名字,仰首道:“我们联名上奏,为瑞珍公主说情。我们就和那些无事生非的御史对着干!” “你这是胡闹,胡闹!”顺承郡王险些被气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拉住多隆道:“皓祥他们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多隆得意道:“自然是我告诉他们的。” “你,你这个孽子!偷听了事,居然还传扬出去,让我说你什么好?”顺承郡王气得抬手欲打,被站于一旁的福晋眼疾手快的拦下。 福晋叉腰喝道:“儿子才刚好,你就要动手,你还想看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啊?” 顺承郡王想到多隆昏迷时的模样,一时气短,无奈的放下手,冷眼看着多隆道:“你就不怕他们泄密?” “他们都是我兄弟啊,怕什么?再说,他们这些日子和我一起,在鹰贝勒府上习武,关系可好了。阿玛放心,你儿子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而且,我们和你们不同,我们如今还没有利益之争,阿玛和他们家也没有恶交,他们怎么可能卖了我?” 多隆噘嘴,斜视着顺承郡王道:“我们已经打定主意了,回府后就缠着阿玛说事,让你们明日早朝放瑞珍公主一马。若此事不成,我们再联名上奏。” “你们做的事,鹰贝勒知不知道?”顺承郡王疑问道。 多隆怒瞪着顺承郡王道:“你把鹰贝勒想成什么了?他根本不知道,也没对我们提过。我是不想他担心,才想在他知道前,把瑞珍公主保下。阿玛,原来你竟这样看他?” “行了,行了。是阿玛不好。阿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成了吗?”顺承郡王苦着脸道:“阿玛也有难处啊!那鹰贝勒真的非瑞珍公主不娶吗?” “这还用问吗?”多隆坦言道:“鹰贝勒和我们说过,他阿玛痴迷武学。在他八岁那年就出了草原,带着他行走江湖,不停的习武练功,找对手比试。” 顺承郡王闻言,叹道:“难怪他有这般的身手。” “十岁那年,他阿玛把他丢在青州,让他独自闯荡。他当日还那么小,有一次病了之后没人医治,是当年的瑞珍公主救了他。” “可怜哦。小小年纪,真是作孽哦!”福晋在一旁抹泪道:“怪不得他要求娶瑞珍公主。” 顺承郡王听了儿子的话,也不住叹惜道:“本王就说,那鹰贤侄怎么会看上瑞珍公主呢?原来,其中竟有这样的缘故。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瑞珍公主,就是当初那个女孩的呐?” “嘿嘿。”多隆不好意思道:“据说,鹰贝勒之后每次路过青州,都会悄悄去看看瑞珍公主。这次皇上南巡时,他还见过皇上身边的瑞珍公主,所以匆匆赶来求亲。” “怪不得,早不来晚不来,在比武之时赶到。”顺承郡王默然点额,半晌后,他抿唇颔首道:“行了,阿玛明白你的意思。你别蛮干,等阿玛明日上朝回来再作分晓。你放心,鹰贝勒救过你,我就是不帮着他,也绝不会去为难他的心上人。” “阿玛,能帮你一定帮瑞珍公主说话啊!” “好,好。”顺承郡王一脸无奈的应承道。 越过顺承郡王府,往右行百步,便是鄂公爵府,此处更有甚者。 偏厅之中,众者围坐。鄂大人望着左右道:“你们说,这瑞珍公主真是先帝爷吗?” “嘘!这事是能胡说的吗?”佟大人皱眉喝了鄂大人一句,随即,小声凑上前低语道:“我看,*不离十。” 富大人点首道:“是啊,这事虽说诡异,但先帝爷就是信佛的。佛经上,有轮回之说。”富大人自从三月前,婉华庭的夜宴之后,每日回府必然颂经百遍。当下,发话道。 关大人沉思片刻道:“我也觉得像。而且,若是个平民女子,有这般的胆魄吗?” “先不提这个。”敏大人忧心道:“你们说,目前的事怎么解决?按理而论,别说一条狗,就是个人冲撞了怀孕的妃子,也是死罪。但你们别忘了,先帝爷最喜欢的是什么。” 先帝最喜欢的是狗,这不是秘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尽皆摇头道:“那些御史如今退了一步,说只要杀了狗,便不拿瑞珍公主下监。可是,此事能成吗?” 关大人冷笑道:“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想用屠狗,来打压瑞珍公主的气焰罢了。” 在座之人想及而今的为难处,心恨道:“令嫔也真是的,没事找事。这般的手段,不过是女人争宠的把戏。你们说,先帝……哦,不,是瑞珍公主。那瑞珍公主是皇上的义妹,又不会分了她的宠爱,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佟大人讥嘲道:“这两日,魏清泰可没有少往你们家里跑吧?” “在这节骨眼,我怎么敢见他?”鄂大人紧张道:“往年看那魏清泰的女儿,倒也是个厉害的。听说,能与皇后平分秋色。可自从皇上南巡回来之后,声势就大大不如从前了。” “这是自然,瑞珍公主能让皇上为了令嫔,致使帝后不和吗?” 关大人沉吟道:“依在下看,这就是症结。瑞珍公主来京之后,皇上就疏远了她,令嫔能不恨吗?” “是啊!”敏大人苦叹道:“不过,她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而那些御史更是傻子,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佟大人摇首道:“要是真的动了这条狗,不仅是御史,只怕上朝的大臣都讨不到好。” “佟大人,你说怎么办?” “不如,我等装病不上朝。”鄂大人插口道。 “不妥,不妥。”富大人摆手道:“要是那条狗没事便罢,若是有个万一,我们这些推说重病不上朝的,岂不罪加一等?你们别忘了,先帝的粘杆处。” 众人心有余悸的垂下肩,佟大人瞧着众者的脸色,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明日上朝,先看大家怎么说,要是帮着令嫔的多,那我们便不多话。若是有帮着瑞珍公主说事的,我们就紧跟其后。如何?” 众人互觑了两眼,实在找不着更好的法子,只得颓然长叹。 于是乎,这般如此,次日重臣们上朝皆是无精打采,唉声叹气。更不敢与他人对视,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拉去作筏子。末了,皇上登上宝座,吴书来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在这年复一年千篇一律的呼喊声中,众臣都悄悄的挑目,凝视着皇上怀中的小白狗。 作者有话要说:沃坤男爵自以为阅便天下的女人,殊不知被一个小精灵给迷的失魂落魄,恨不得把心肝摘给她。只要对方提出的要求,沃坤男爵无不应允,甚至和以往众多的情妇都断了关系,断了补助。 小精灵给他的感觉就好似罂粟花,使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就连他最爱的梦巴黎夫人(灰姑娘的继母),都因为小精灵的醋意,而拒之门外。据说,前些日子在王子的夜宴中离去后,梦巴黎夫人就因为家宅被烧毁,而一文不名,无处可去。 梦巴黎夫人带着女儿来找沃坤男爵求助,可惜,沉醉于温柔乡的沃坤男爵,哪里还记得被人看光了身子,讥笑为妓女的昔日情妇。当初,在夜宴上帮忙,哪是还舍不得梦巴黎的身子,和她那床上的风骚劲儿。 可如今有了小精灵,她那迷人的风骨,和高贵的气质,那数不尽的才情,和*奔放的个性,如同一朵盛开于夜间的红玫瑰,如此神秘而优雅,不时的飘着芬芳,吸引着无数的人,争相膜拜。 而梦巴黎那装腔作势之态,与小精灵天然的甜美相比,简直是索然无味。沃坤男爵怎么可能挑起宁可失去小精灵的危机,抽空去见梦巴黎夫人呢? 107颠倒乾坤 “启奏皇上,这狗……这于理不合。”图门御史瞅着皇上怀内的小狗,拱手道。 乾隆挥手道:“各位爱卿先谈正事,图门大人,你退下吧。” 图门看着乾隆眼底凌厉的眼光,只得退回原位。 有乖觉之人从旁跨出一步,冲着乾隆弯腰拱手道:“皇上,奴才有事禀报。皇上南巡回京之后,以死囚吸食阿片的实状,让百姓们亲眼目睹大烟的危害,实是上佳之策。如今,已初有成效。” “好。”乾隆摸着温温的白毛,叮嘱道:“此事事关民生社稷,你们不要松懈,务必使所有的百姓都知晓阿片的毒害。” “臣遵旨。”众臣异口同声道。 随后,工部侍郎出列道:“启奏皇上,大暑之日后,黄河流域连降暴雨,两岸的长堤,恐有奔溃之险。奴才已命人快马加鞭往河南、山西、秦土、甘州、贵州等地,查探实情。奴才恳请皇上下旨,让各地官员筑堤抢修。” “准奏!”皇上满意的看了眼工部侍郎,随即又转视户部尚书道:“马尚书。” “奴才在。” “下朝之后,你回户部宣朕旨意。立即筹划抗灾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圣明,奴才遵命。”户部尚书领旨回列。 礼部尚书躬身禀报道:“皇上,再过两个月,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之日。臣以为……” “爱卿说的不错,待朕再斟酌斟酌……” “皇上……” …… 末了,待君臣说罢政事,乾隆缓颊一笑,拍了拍怀里的小狗温温,朝众臣笑道:“朕不知尔等从何处得知后宫之事,并联名弹劾瑞珍公主,更提议让朕处死瑞珍公主的宠物。” 乾隆扫视着阶下的臣子,瞧着对方一个个变了脸色低下头,方接着道:“朕不明白的是,你们听到的只字片语,难道比朕这个住在宫内的,还清楚吗?瑞珍公主的爱犬是不是撞了人,还未有定论。诸位爱卿就群起而攻逼迫于朕,是何等的道理?” “皇上!”图门御史不认同道:“瑞珍公主虽未定罪,但宫女为保主子清誉而死,又有不少嫔妃当场作证,说是瑞珍公主的狗撞了令嫔娘娘,这确是实情。令嫔娘娘因此拐了脚,险些伤了皇嗣,却是不可赦的大罪。臣等请皇上把瑞珍公主交由宗人府审问,是为大清社稷着想啊!” 弘昼斜视着图门御史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撇了撇嘴角上前道:“臣与图门大人见解不同。臣请问图门大人,就算瑞珍公主的狗撞了后宫娘娘,怎么就成了她指使狗去撞的呢?你是亲眼看到,还是听了宫内的娘娘指证了?或是,死去宫女的魂魄晚上托梦给图门大人了?” “你……”图门御史恨不得把弘昼咬上一口,却因对方的地位,不敢与之顶撞。一时间,亦不知如何反驳。倒是弘昼睨视着尴尬的图门道:“图门大人是国之栋梁,宫女托梦与你,本王也不奇怪。只是,据太后等人所言,那宫女至死,只说是狗撞了她主子,并未扯出图门大人心中的阴谋之论。不知图门大人,硬要把瑞珍公主押入宗人府,却是为何?” 图门御史忍着怒气,据理力争,“那狗是瑞珍公主的,别人不撞,为什么会撞上有孕的妃子?皇上!”图门一脸的忠心之态,朝乾隆拱手道:“恕奴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皇上先把瑞珍公主送入宗人府,严查此事。奴才是为了皇子的安危,和江山社稷啊!” “皇上!”硕王爷亦出列附议道:“图门大人说的不差,请皇上下旨,严办此事。” 乾隆拧眉俯视着其下的大臣,询问道:“朕问你们。如果,传入尔等耳中的传言,是太后的狗,或是后宫嫔妃的狗,冲撞了身怀有孕的妃子,你们会让朕把太后、嫔妃们送入宗人府,或是押入天牢吗?” “这……” “朕明白,你们是因瑞珍公主身为汉女,才疑心于她。要是换了和嘉、和静她们,你们可会如此?但瑞珍公主不仅是朕的恩人,也是太后的恩人。她不仅是大清皇室的公主,更是所有汉民心中的公主。”乾隆环顾着众人道:“朕说过,满汉一家亲。你们别只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更要记在心里!做事,不能有偏颇。” 等乾隆说完,弘昼立即越过图门,抢先道:“臣相信瑞珍公主的品性,她既然两次救了皇上,又救了太后,显然是个宅心仁厚的。怎么会让自己的狗,去谋害皇子嗣呢?” 未待图门出言,乾隆看向众臣道:“你们怎么说?” 佟大人与鄂大人之流与视了一眼,拱手附和道:“和亲王说的是,奴才也这么想。” 以佟大人马首是瞻的大臣们,立刻此起彼伏道:“臣附议。” “奴才也以为如此。” “臣……” 顺承郡王等在家中被儿子逼迫的,更是喜上心头,一个个跟着附和。图门心中暗骂这些贪生怕死之辈,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图门只得避重就轻道:“既然这么多大人保奏瑞珍公主,臣也无异议。但瑞珍公主的狗冲撞令嫔娘娘,却是事实。请皇上下令屠狗,也让他人有所警戒。” 图门经过依尔根觉罗·鹰请婚一事,已对瑞珍公主不满,觉得自己不仅丢了颜面,更在众臣眼中降了地位。他而今,就想着挫一挫那汉民公主的锐气,出心头一股恶气。 乾隆并不搭理图门,转视众位臣子,“今天,爱卿们是不是奇怪,朕为何会带一条狗上朝?”乾隆拍了拍怀里的小狗,笑看着众臣,自问自答道:“这只小狗,就是瑞珍公主养的宠物温温。” 乾隆在众人的目光下,把温温抱上御案。温温傻傻的看了乾隆一眼,乖乖的趴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尾巴。乾隆摸了摸温温的脑袋,瞥向众臣道:“爱卿们也看到了,这只狗只有两个手掌大,还不足一尺。温温,来,站起来。” 乾隆的后半句,显然是对小狗温温说的。温温闻言,耷拉的耳朵微微一动,灵敏的爬起小身子,摇着尾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仰视着乾隆。乾隆抚摸着温温的背脊,笑望大臣道:“你们看,它的腿也短,仅只两寸来长。” 乾隆搓着温温圆溜溜的脑袋,莞尔一笑道:“爱卿们也看见了,今日上朝之后,朕一直抱着温温。它在朕怀里很是安份,不叫、不闹、听话、乖顺,朕对有人指证温温冲撞妃子之言,很是不以为然。” 图门御史等人刚欲说什么,却在乾隆的厉眼下,咽了口唾沫紧闭双唇。乾隆弯腰把温温放下,并朝身侧的吴书来使了个眼色。吴书来立刻掏出衣袖中的毛球,抛向大堂正中,权臣们的所站之处。 温温发现圆滚滚的毛球,在众人的脚边转悠。猛地竖起小耳朵,抖了抖全身的白毛,摇了摇小屁股,扒拉着短腿奔向毛球。温温颤巍巍的跳下石阶,一鼓作气的往众臣脚下冲,可怜温温一不小心撞上大臣的脚。挨撞之人只觉得被轻轻碰了一下,小狗温温却受到自身的冲力,一骨碌如同打滚的雪球一般往后翻滚,四脚朝天的倒在阶前,引得众臣一阵讪笑。 不少大臣心道,他们还以为瑞珍公主的狗是多么凶狠的,把妃子撞了个趔趄,使其吓得跌倒。原来,竟是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嗯嗯。”温温受了委屈,扭头不看取笑自己的大臣们,趴在原地把小脑袋埋在爪子下面。纪晓岚平日就喜欢玩物,欲上前托起温温,不想,温温倏地跳起身,小屁股一扭,往弘昼脚下跑。温温还记得,这个人的气味,是主人允许喂它肉骨头的人。 弘昼好笑的俯身托起温温,扒着它的背脊,朝纪晓岚笑了笑道:“温温胆小怕生,不熟的人都不愿亲近。” 纪晓岚遗憾的退下,乾隆趁机道:“丰大人,你方才在温温冲撞之下,可有什么不适?” 丰侍郎在图门大人期盼的目光下,笑了笑道:“回皇上话,臣没有任何的不适。只觉得被轻轻碰了一下,反倒是它跌了出去。” 图门大人急得口不择言道:“鄂大人,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啊?在皇上面前,你可不能欺君啊!这狗都滚出去了,撞得还不重吗?” 丰侍郎冷眼瞪视着图门御史道:“图门大人放心,在下虽没有你的忠肝义胆,但对皇上是不敢有所欺瞒的。” 图门深知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同僚,不敢再争辩。硕王爷见图门吃瘪,赶忙帮腔道:“丰大人,图门大人也是一时情急,你何必讥讽于他?” 怎么?只准他被图门这老贼欺辱,却不许他反击啊?丰侍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袖子冲硕王爷一甩,扭头不作搭理。此举,倒让硕王爷恨上了心头。硕王爷身为异姓王,自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满朝文武是一个都看不上眼。他往日上朝,必要待皇上垂询,才开尊口。 硕王爷这几日与图门一迎一和,只因福尔泰未去西藏前,送入硕王府的一封信。信上说,兰馨公主回宫向皇后抱怨了几句额驸的不是,皇后便去慈宁宫找太后撑腰,在场的瑞珍公主极力贬低皓祯,怂恿兰馨公主打压额驸。甚至示意,要是王府内的福晋不听使唤,便由得兰馨大闹硕王府。 瑞珍公主让兰馨不要怕,大胆放手与硕王府对持,如硕王爷为福晋、儿子寻公主的晦气,那么太后、皇后、瑞珍公主,都会在皇上耳边进谗言,叫皇上治硕王府一个大不敬之罪。 福尔泰把信递与硕王爷,说是太后跟前的晴格格写了,让他转交的。硕王爷看罢书信,觉得信中的遣词用句都颇似男子的口吻,但硕王爷不信福尔泰敢欺骗自己。为防万一,晴儿与福尔康完婚之后,硕王爷派人去福家询问晴格格。结果,与福尔泰所言一般无二。信果然是晴儿写了,让福尔泰送的。硕王爷又从旁得知,前些日子,兰馨公主确实曾入宫拜见皇后、太后。 这么一来,硕王爷对信中所言,自是信了十分。相信之后,硕王爷便恨上了瑞珍公主。心道,那瑞珍公主不过是个民女,因救了皇上,众臣才给个脸面,不计较皇上越过皇女敕封她为固伦公主。没想,那瑞珍公主不知自重,登鼻子上脸,竟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管起皇家的事来。硕王爷即怨兰馨公主不庄重,向皇后泄露家中之事,又怒于瑞珍公主火上浇油,欲祸害硕王府一门。 为此,后宫谣言一出,硕王爷自是喜不自禁。立刻与图门、魏清泰等人商议,怎么弹劾压制那瑞珍公主。不料,皇上与众多大臣们都力保瑞珍公主,硕王爷只得退而求次,仅求皇上杀一儆百,除了瑞珍公主的宠物,以儆效尤。可是……以目下看来,皇上就连瑞珍公主的一条狗,都想保全啊! 硕王爷怕图门失利,为其出言,却生生得罪了丰侍郎。而且,还在众臣眼下受了闲气。但硕王爷不愿在他人面前,与丰侍郎起争执,怕被人说失了身份。毕竟,丰侍郎是个无爵位的,而他却是亲王之尊,他怎能与个奴才一般见识? 硕王爷狠狠瞪了丰侍郎一眼,转朝乾隆道:“皇上,图门大人说的对,这狗撞了人自己摔出去了,可想而知,这其中的冲力。令嫔娘娘……” 弘昼不等硕王爷说完,扬声道:“马大人你伸手,抱抱温温。” 马大人受宠若惊的摊开掌心,温温呆呆的被送入马大人的手中。马大人掂了掂手心里的份量,吃惊道:“好轻啊!” 待马大人掂量过后,傻温温又被送还,趴入弘昼怀里。弘昼笑道:“想必大家都明白,小狗的重量,撞人只会自伤,却伤不了人。” 图门追击道:“就算这狗不能撞伤人,可令嫔娘娘怀有身孕,如何能与常人相提并论?按那以死进谏的宫女之意是,狗先是冲撞了令嫔娘娘,而后令嫔娘娘才受到惊吓,跌倒于地。主因就是狗撞了她。” “图门大人此言差矣。”弘昼反驳道:“后妃身子沉重,到御花园中散步,必是有宫人搀扶。如何,会因惊吓而扭伤脚摔倒?她身边的宫女都是摆设不成?而且,你我都看到了,温温跑得慢,令嫔娘娘身边难道没有人伺候?会让一只狗近她的身去撞伤她?” “这……” “何况,你说令嫔娘娘受惊,才拐了足,也经不起推敲。试问,宫里那么多狗,令嫔也未必没见过。她怎么会被这么小,跑得又慢的狗,惊吓的失足扭伤?”弘昼横眉冷言道:“就算令嫔娘娘身边的奴才都不经心,让她被温温撞了,难道这些奴才还故意放开扶着主子的手,让人跌倒拐了腿,再拿狗来说事吗?” “这,这……”图门无言以对。 弘昼转朝乾隆道:“按臣弟之见,令嫔娘娘拐了脚,却是奴才们服侍不周,害主子受的伤。一个小小的宫女,伤了身怀有孕的妃子,那是什么下场?这宫女怕主子问罪,恰巧看见了在花园里玩耍的温温,便嫁祸与它,开脱自己的罪名。” “否则,太后、皇后当日询问令嫔,令嫔为什么不说是狗撞的?为何一夜之间,谣言遍布皇宫?要不是有心人故意散布,何处传出谣言?还让图门大人知道了?”弘昼冷笑着与图门御史对视道:“难道,图门大人真以为太后、皇后遣人去延喜宫,是为了逼迫令嫔,逼她不能说实话吗?图门大人,是不是对当朝太后、皇后有所不满呢?” 图门听弘昼句句隐射他的诛心之言,吓得额角冒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乾隆叩首道:“奴才绝无此意,绝无诬蔑太后、皇后娘娘的意思啊!” 硕王爷步上前,反驳弘昼道:“既然,和亲王说那宫女是因为怕死,才嫁祸给一条狗,为什么隔日她却为了主子的清誉,撞墙而死呢?据闻,还有好些娘娘证实了宫女所言为真,却是为何呢?” “硕王爷当日是在慈宁宫内旁听吗?怎么说着,反倒比我更明白些?”弘昼不答反问。 “这……”硕王爷如何敢说是令嫔之父,内务府总管魏清泰告知?他只得横了弘昼一眼,重拾话头道:“和亲王,你别顾左右而言他。难道,你是因为理屈词穷,而转移话题吗?” 弘昼哼声一笑,斜视着硕王爷挑眉道:“请问硕王爷,若是你犯了错,皇上虽还未知晓究竟是谁做的,却把嫌疑之人都叫来乾清宫审问。你是认罪,还是依旧欺瞒皇上呢?” “你,你这是诬蔑,无中生有!”硕王爷气急败坏道。这般诛心的疑问,让他怎么作答? “爷只是要你将心比心,好好想一想再开口。”弘昼回身转朝众臣道:“依我之见,那死去的宫女临死前说话古怪,颇有顶撞之嫌。只怕她唯恐被太后查明真相,只能一死了之。大家都明白,她若不死,当初在场的奴才都该下监审讯,她本就心中有鬼,哪里能受得住牢内的刑罚?自然想求个速死。” 图门大人逼问道:“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和亲王以为,她说的不是真话?” “这宫女犯错在先,蒙蔽在后,已是不容赦之罪。可是,诸位别忘了,她虽是宫女,在外却有家人。她若说出实言,就不怕祸及全家吗?”弘昼正色道:“为了给家人留一条后路,她只能一错再错。她而今这般死法,如图门大人的耿直之辈,都视她为忠良。她临死还能博个美名不说,只怕还能惠及她的族人。可,她要是说了实情呢?”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心中却觉得着实在理。 图门临死挣扎道:“这不过都是你的推测,做不得准!” 弘昼摇首看向乾隆道:“这虽是我的推测,却是细细考量后才得出的。试问,那宫女为何要寻死?要是她的主子令嫔娘娘,如今因为拐了脚,失了腹中的龙子而痛不欲生,但却惧怕瑞珍公主得宠,只能避而不谈。那么,宫女忠心护主,拼死进谏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事实是令嫔娘娘受了轻伤,腹内龙子安好。太后把令嫔娘娘传入慈宁宫,亦不过是想查清宫内的谣言。那宫女却为何对太后、皇后横眉竖眼,一头撞死在墙上?” 弘昼低头看向跪于阶前的图门大人道:“你说,这宫女真是忠心吗?那令嫔娘娘是不是已凌驾与太后、皇后之上了?所以,她只忠于令嫔一人,而不顾皇上的慈孝之心,用血谏来恐吓太后呐?图门大人,你说她忠心护主,爷怎么觉得她用心险恶,反倒想陷太后、皇后于不义呢?” “皇上恕罪,臣绝无这般的想法。”图门大人被弘昼一句句的欺心之言,吓得连连磕头。 弘昼摸着温温的毛皮道:“大家都明白,过犹不及。这宫女便是如此,她若是不心虚,何必一心求死?皇上难道是昏君吗?太后难道是不分是非的吗?要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来以死进谏?” 言毕,弘昼笑看图门御史道:“我此番言辞确实只是自己的浅见。但你要把瑞珍公主送入宗人府,说她指使温温冲撞令嫔,不也仅仅只是你的推测吗?” 被弘昼反将一军的图门大人知道今日失利,不敢再战,只得在乾隆的挥手之下退去。乾隆环视众人道:“刚才弘昼说了那么多,朕想,诸位爱卿心里也有计较。要说温温冲撞了令嫔,朕是不信的。但朕身为天下之主,不会光听片面之词,必会严办此事,给众人一个交待。” 乾隆微笑着命吴书来抱过弘昼怀里的温温,颔首道:“今日朕把温温带来,就是希望大家都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朕这次,便不明察你们是如何得知后宫之事的了。但今后,朕不愿再看到诸位爱卿为朕的家事烦心了。虽说天家无私事,但朕也不想让百姓们说,朕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何况,在朝上争论一只狗的死活,可不滑天下之大稽?” 说罢,乾隆笑望着众人道:“各位爱卿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苍霞看着赏云鹤,天佑抱歉道:“不好意思,因为剧情的关系,让你们好久没有上场了。” 赏云鹤为天佑捶着肩膀道:“无所谓,有些读者都不想看到我和天佑好,觉得不自在。” 天佑一手抱着温温,一手捏着糕点道:“朕也会累啊,你说,朕重生后有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休息一时片刻,也不为过啊。朕到京城来,就是为了休息打酱油的。” “那好,你们帮我给看官们说说情,别说我不给你们出场啊。”苍霞笑道。 赏云鹤点首道:“大家好,我如今正慢慢讨好天佑,请大家不要着急。” 天佑挥手道:“要看朕大婚的,先送上礼金。” 温温举爪道:“汪汪汪。” 苍霞一把抱住温温,翻译道:“温温说,不要主人大婚啦,呜呜呜,温温不想失宠啊!苍霞慢点写啦,我把糕糕让你吃。”好可爱哦,摸摸。 基于大家好久没看到他们,弄了个小剧场。 —————————————————— 20、灰姑娘 “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偷偷溜出皇宫,与小十八约会的王子,早已拜倒在小十八的石榴裙下。 “很好。”小十八摸着皇子的脑袋,如同摸一只听话的小猫咪。小十八特意订制了一只中式的小脚绣花鞋,交给皇子。 隔日,国王下旨,只要适龄的女子,谁能穿上大臣手里的绣花鞋,她就是王子的伴侣。国王的话,便如一股春风,一瞬间让全国刮起了穿鞋风。 灰姑娘的继母和她的女儿,如今好似过街老鼠,连一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梦巴黎本想着沃坤男爵既然靠不上了,但还有大把的男人仍由她挑选。但沃坤男爵的妻子,玛丽女伯爵能让她如愿吗? 梦巴黎只能一次次任由他人玩弄,却得不到一个铜子。除了服侍众多的男人才有一夜的避风港,和一小块黑面包。梦巴黎写了好几封信,寄给灰姑娘的父亲,却渺无音讯。可怜,她们此刻连长途跋涉的鞋子都没有,又怎么去找灰姑娘的父亲呢? 108雨夜鬼谈 是夜,延喜宫南院寝房。 “红梅、黄杏,你们两个就躺在屏风外,有什么动静,就进来叫醒本宫。好了,你们出去吧。”令嫔听着房外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之声,吩咐贴身宫女道。 “是,娘娘。”黄杏、红梅对视了一眼,应声退下。 自从腊月死后,令嫔便没有睡过好觉,腊月那血迹斑斑的脸,早晚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令嫔怀孕后,十分瞌睡。况且,她入宫以来,也只有睡觉的时候,能让自己彻底松懈心绪。可是而今,她竟连唯一得到安宁的时刻,都被扼杀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有违她的初衷,让她无法掌控操纵了。令嫔的本意,不过是借由为难瑞珍公主,而使对方朝自己服软。在令嫔想来,谣言中涉及太后、皇后,她们为了声誉,应该不会太过强硬,使得流言闹大才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腊月这么一撞,死前对太后那么一激,反倒把事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令嫔原意策划,流言只在后宫谣传,当皇上、太后为难之际,体贴人意的自己出言规劝众人,让谣言消散。自然得了皇上、瑞珍公主等人的感激。但腊月的死,使她不得不暗中告知宫内的阿玛,让他偷偷出宫拉拢权臣,弹劾瑞珍公主。从而转移皇上、太后的视线,令嫔就怕此事由明化暗,叫自己吃了闷亏。 毕竟,这事从明面上而言,令嫔并未授人以柄。说瑞珍公主的狗撞了她的,是她的宫女腊月。附和腊月所言的,是敦贵人、与其下的答应、美人,令嫔并没有亲口说过。为此,就算皇上追查真相,最后得出那谣言是诬蔑之词,腊月说的也是假话,但她仍能一问三不知,一推六二五。 然而,令嫔想起腊月撞死之后,自己的临时机变,到如今的寸步难行,是满腹的不甘心。当日,她因腊月之死,被逼着不得不让父亲魏清泰,用钱收买大臣。要御史、重臣们群起而攻,叫皇上不得不妥协。 而这时候,她在宫内撒布传言,以延喜宫奴才的口,传出自己并不在意拐脚摔倒之事,求众人别再追究的话。当然,此话一出口,她必会令父亲往外通音信,让收了好处的大人们慢慢的收手。这么一来,不仅博得贤良的名声,而且,以自己往日对皇上的熟识来看,皇上不仅不会奇怪朝臣的转变,反而会觉得正是自己解了他的围。 若此事真若她想得这般进展,何愁不复皇上的宠爱?怎奈,腊月走错了一步,使得自己拼命补救,也转不回劣势。生生打破了棋局的走势,叫自己连连受挫,进退维谷。 令嫔颦起眉峰,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她是恨腊月的,当初她私底下虽吩咐腊月假意撞墙胁迫,却不过是想,使太后不得不顾忌宫中的势态,进而向她妥协。由此,她便立刻责骂撞破脑袋的腊月,自责管教不力,让太后找个台阶下。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后宫之中一团和气。 而在众人眼中,她为了太后、皇后的声誉,为了不让皇上为难,忍着委屈化解瑞珍公主过错,以一己之力压下谣言,宫内宫外能不传唱她的美名?可惜,腊月死了,太后因她的死恼羞成怒,不顾谣言之事,反而捅破了天,命人严查。令嫔心道,太后显然是恨极了自己。令嫔自知若不是她身怀有孕,太后一定不会让她在延喜宫内静养,恐怕会找个名头,狠狠的折辱自己。 令嫔不解,太后虽说一直不喜欢她,看不上她的身份。可是,太后为了后宫平稳,为了不让皇后掌权威胁到自己,好多次明里暗里都帮着她。当然,太后常用皇上作借口,说是因为爱子才由得皇上封她为妃、由得皇上把凤印交与她、睁一眼,闭一眼由得皇上一次次驾临延喜宫……因此,皇后嫉妒她,怨恨皇上,却从未想过其实是太后再打压自己。 但为什么太后从五台山回京后就变了呢?太后不是最在意她自己的名声了吗?太后不是最怕后宫的谣言了吗?为什么不妥协,不顺势而下,不抑反扬呢? 令嫔更奇怪的是皇上。明明南巡离京时,对她是那么珍爱,仅仅过了两个月,就恩爱全无了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令嫔百思不解。辗转反侧多时,令嫔想起了天佑,皇上不再怜惜自己,是从天佑进宫之后。令嫔自问,是因为她吗?天佑那么冷淡,而自己是这么似水柔情,皇上难道已经不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转而贪恋冷若冰霜的女子了吗? 令嫔在脑中拼凑着天佑的模样,小声咒骂着,渐渐闭上双眸…… 轰隆隆,轰隆隆! “谁?”令嫔连日浅眠,被屋外的巨响声惊醒。令嫔侧身向外看,窗外风吹得树木不停的摇摆,斑驳的树影在窗户上不停的闪现。窗外不仅透入雷声,更遮不住那漂泊大雨的唏哩哗啦,那滴滴的雨声,仿佛打在人的心坎上。 “原来是打雷啊!”令嫔小声嘀咕着,拍了拍心口。 刺啦,轰隆隆! 令嫔的心绪方一松懈,窗外却又闪过一道霹雳划破长空,巨吼般的雷鸣蹿入令嫔的耳中,使得睡梦中惊醒的她,莫名的惊骇。而暴雨之声,亦使得她莫名的烦躁。令嫔看着床头快燃尽的蜡烛,扬声道:“红梅,拿蜡烛来。” “娘娘……是叫奴婢吗?” “不叫你,叫谁?红梅,你怎么这么没规……”令嫔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红梅的嗓音,没这么沙哑,可外厢的回应声却是无比的阴沉。 令嫔虽是心惊,却壮着胆子猛然看向屏风处,只见外厢一片漆黑,反倒是自己的床边点着根蜡烛,照得周围一片昏黄色,房内的器物都拉出深浓的阴影。 刺啦刺啦,轰隆隆! 白银似的霹雳从窗外闪过,照亮了乌黑的厢房。虽然仅只刹那之间,令嫔却清楚的看到了屏风后侧的身影——一条歪着脑袋披散着发丝的人形。 令嫔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厉声喝道:“是谁?谁在那里!” “娘娘,娘娘难道不记得奴婢了?嘻嘻嘻。”屏风后传出阴恻恻的惨笑声。 “你,你是谁?”令嫔眼珠急转,按下心头的惊惶,喝斥道:“谁在装神弄鬼?” “嘿嘿嘿嘿……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 屏风外扬起的笑声,比哭号还难听,充满了阴森之气。令嫔拉了拉被角,咽了口唾沫,忽然高声嚷道:“红梅,黄杏,还不快给本宫进来!” 呼呼——!刺啦,轰隆隆! 狂风吹打着窗户,窗外掠过电闪雷鸣,令嫔只觉得眼前一明一暗,耳边回荡着轰鸣声之时,屏风后的人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屏风内侧。 红梅、黄杏呢?为什么不进来?难道自己的喊声,她们都听不到吗?令嫔的心不住的狂跳着,她不愿看屏风处不停飘忽的幽魂,却不得不看。令嫔怕自己一转开视线,对方便会一蹿而上,掐住自己的咽喉。 令嫔是踩着血肉往上爬的,眼前头破血流,惨白着脸色的女人,她并不怕。怕的是那女人的脸,一张与腊月死时一模一样青紫色的脸!令嫔知道,腊月确实死了,尸首也抬去化人场烧了。她曾因腊月死前的举动,疑心腊月背叛自己串通太后假死。然,死了的腊月对太后还有什么用处?只怕,连做后宫探子都不成了吧? 无况,令嫔这些年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回禀,腊月确实死了。在烧尸之前,她的亲信还刺过腊月一刀,可是伤口却没有流血,足见已经死了多时了。那么,此刻站在眼前的又是谁呢? 令嫔强压着心头的寒意,眯眼瞪视着屏风处的宫衣婢女,冷喝道:“你是谁?谁让你到本宫这里装神弄鬼的?说!” “嘻嘻嘻。”宫衣女子仰起沾满污血的脸,突然一飘一荡,晃至令嫔床前,俯身凑向她道:“娘娘,如今可看清了?” “滚!”令嫔猛地把睡枕丢向对方,宫女却轻轻一飘,躲开抛向她的玉枕。 砰啪! 玉枕砸落于地,发出清脆的激响,同时也震得令嫔的心不住的起伏。令嫔不信鬼神,更不信对方是死去的腊月,但看着跟前足不点地,飘荡而行的幽魂却又如何自圆其说呢? 难道……她真是鬼?想到‘鬼’这个字眼,令嫔就浑身发颤,心口一紧几欲窒息。 哗啦啦,轰隆隆! 屋外暴雨漂泊,狂风一次次撞击着窗棂,房内的烛火摇曳闪烁着,令嫔看着即将燃尽的蜡烛,瞧着逐渐与外室融为一团昏黑的寝房,既心骇又胆怯。令嫔想跑去门外呼喊,但自知身子沉重,怕躲不过鬼缠,反而自寻死路。 令嫔权衡再三,只能隐下惧怕,紧拉住薄被喝问道:“你是腊月?” “娘娘,你终于记起奴婢了?”女鬼歪着脑袋尖笑。 腊月那撞破了头的扭曲笑容,看在令嫔眼底,使她忍不住作呕。令嫔强按下呕吐之欲,抠着掌心道:“腊月,本宫往日可待你不薄。你这般惊吓本宫,却是何道理?” “待我不薄?呵呵呵……”腊月瞪着仇恨的双眸,盯着床上的令嫔,幽幽道:“娘娘用奴婢全家的性命,让奴婢为你赴汤蹈火,奴婢怎敢推辞?可是,直到奴婢死,下了炼狱才得知,原来奴婢的家人早走在奴婢前头了。” 令嫔心头一凛,咽下唾沫道:“你家人之死,与本宫有何相干?你可别被人骗了!” “嘻嘻嘻……”腊月口中发笑,眼中的血水却慢慢的滴落于地,她颤抖着嗓音道:“娘娘,如今奴婢已成了鬼,你以为还有谁能骗得了奴婢吗?” “你……” “娘娘,你无话可说了吧?”腊月冷冷凝视着,倏地飘向令嫔道:“娘娘当初是怎么答应奴婢的?娘娘让奴婢发誓,死也不能背叛你。可是娘娘呢?你答应不动奴婢的家人,可他们而今又在哪儿呢?” 令嫔拉起薄被掷向幽魂,挺起肚子喝道:“你滚,给我滚!本宫肚子里有龙种,是天上星宿下凡,你敢动本宫一根毫毛,必将天诛地灭!” “呵呵呵……”腊月躲过棉被,疯狂的摆着破裂的脑袋笑道:“令嫔娘娘,你骗得奴婢好苦,好苦啊!奴婢的娘亲、爹亲、弟弟、都被你害了!你根本不愿费人手看顾他们,又怕他们为别宫娘娘所用,反让奴婢来陷害你,就狠心一把火,把他们活活烧死了。却骗奴婢说,你圈禁着他们护着他们,威胁奴婢为你卖命!我蠢啊!竟信了你的鬼话。” 腊月阴惨惨道:“你为了荣华富贵,害死天命皇后,陷害龙子凤女,天理难容。你以为你肚子里的是谁?那是被你害死的孝贤皇后,她是来找你复仇的!等她出生的那刻起,便是你的死期!” “不,不会的,不会的!”令嫔抱起肚子,急怒之下伸手探向床边的蜡烛,一把握紧烛台丢向鬼女,厉声喝道:“滚!和你的爹娘,一起去死吧!本宫定要你不得超升!” 烛火一下子点燃了女鬼的衣物,腊月不顾燃火的衣物,猛地扑向令嫔,口中喊道:“我死也不放过你,死也不放过你!” 轰隆隆,哗啦啦…… 令嫔刚想大喊着挣扎,却仅只觉得脚上一凉,眼前的女鬼已消失不见踪影,也带走了最后一缕烛光。令嫔在黑暗中坐起身,喘着粗气,惊恐的擦拭着额角的冷汗。骤然,她感觉颈子上一阵冰冷,令嫔悄然转首看向床榻里侧,正对上腊月青白染满了血渍的脸。 “啊——!”令嫔再也忍不住惊惶,失声惊叫,在女鬼掐住自己颈项的当口,眼前一黑昏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我身体不舒服,一直咳嗽。 ———————— 末了,王子选妃,使梦巴黎看到了希望。 梦巴黎带着女儿入皇宫试穿绣花鞋,梦巴黎比了比绣花鞋,再看了眼两个女儿的脚掌。咬咬牙,狠狠心,外出借了把菜刀,割下大女儿的脚跟。 梦巴黎看着大女儿伸入绣花鞋,大喜过望。不想,总管再一旁提醒道:“夫人,您的女儿弄脏了王子的绣花鞋弄脏了。” 梦巴黎闻言,险些被气傻了。也不管在一旁痛哭的大女儿,把小女儿拉到僻静处,扬起刀子。 “母亲,这是没用的,大姐已经试过了。”小女儿提醒。“而且脚被你弄残了,我今后怎么走路?” “这有什么?只要成了王妃,你今后还用得着自己走路吗?”梦巴黎喝道。 小女儿也不是个傻的,冷笑道:“母亲,你是想撇开我和姐姐吧?因为我们穷了,你不愿再带着我们,想抛弃我们吧?” 109倒戈一击 “娘娘,娘娘。” 令嫔感觉有人在耳畔不住的呼喊,使她不得不醒转过来。令嫔扶着抽痛的脑袋,迷蒙地张开双眸,看着亮堂的卧房,好半晌才醒了醒浑沌的思绪,询问:“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话,已经未时时分了。” 令嫔闻言厉色瞪向红梅道:“未时了?为什么没叫醒本宫?” 红梅低头垂目,小声道:“奴婢这几日见娘娘神色有些憔悴,难得今日娘娘渴睡,奴婢便自作主张,没有叫醒娘娘。请娘娘责罚!”说完,红梅双膝一屈,跪倒在令嫔面前。 “算了。”令嫔挥手赦其起身,狐疑道:“这么说,你此时叫醒本宫,必然有事咯?” 红梅斜视着左右,盼顾了两眼,方凑近令嫔道:“娘娘,内务府大总管命人传话说,进展不力。” 令嫔坐起身子,颦眉道:“只说了这一句吗?” “是。”红梅瞅着令嫔不愉的脸色,赶忙赔笑道:“大总管虽只是差人说了一句。但奴婢已经命小扣子、黄杏出去打探了,想必不多时娘娘就能得知缘由。” “嗯,做得不错。”令嫔抬起手,示意红梅扶自己下床。令嫔的身子沉重,红梅怕自己不得力,如果让令嫔碰了跌了都是她一人的罪过,赶忙出声喊门外的小宫女入内。 小宫女们从屏风后鱼贯而入,手中端着铜盆、茶水、衣物、鞋袜,以备令嫔梳洗之用。红梅招过其一,命对方与自己一同搀扶令嫔起身。小宫女举臂替令嫔掀开薄被,方欲伸手扶持之际,忽然惊声尖叫道:“啊!” “放肆!你叫什么?”令嫔撑起身子,昂首喝问。 小宫女刚想回话,不想目光对上令嫔袒露的前襟,又是一阵惊呼。令嫔本就心头烦躁,听着宫女刺耳的叫声,更是难掩心烦,猛然抬手欲殴,却见小宫女颤抖着指着自己的左足。令嫔定睛望去,只见雪白的亵裤裤腿上,映着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难道,昨晚的事竟是真的?那不是梦?令嫔的脸色聚变,感觉一股寒意由左脚踝处窜上心田,赶忙叫红梅帮着把亵裤解下。其后,令嫔一把夺过红梅手中的裤子,扯过裤腿往鼻下一凑一闻,鼻间尽是血腥之气。 “呃……”令嫔感觉一阵恶心张口欲呕,一旁的红梅眼疾手快的取过净壶送向床畔,令嫔吐了几口酸水,红梅又示意宫女递上茶水,待令嫔漱了漱口,方递上锦帕。 令嫔拭了拭唇角,冷眼环顾着房内的宫女,沉声道:“你们退下吧。出去之后,都给本宫呆在房里,哪儿也不许去。要是宫内传出什么对本宫不利的风声,本宫唯你们是问!” “娘娘息怒,奴婢不敢违命。”小宫女们急忙跪下,冲令嫔磕头心道。 “嗯。你们下去吧。”令嫔目送着转出屏风的宫女,暗暗咬牙握紧双拳。她何尝不想立时杖毙在场的宫女,但如今慈宁宫、翊坤宫、乾清宫……后宫内所有的人,都关注着自己。她的一举一动,在众人眼下无所隐逸。若这时候大动干戈,闹出人命,岂非自寻死路? 红梅待众人退却,赶忙取出镜子搁置于令嫔面前,示意其看自己的颈项。令嫔这一看,险些失声惊叫,她那白皙的颈项上,分明缠着青灰色的指印。令嫔回忆着昨夜的古怪,一把拉住红梅的手腕道:“昨天夜里,是不是下雷雨了?” “是。”红梅点头答道。 “那为什么本宫叫你,你不应声?”令嫔厉声喝问。 红梅赶紧叩首道:“求娘娘明鉴!奴婢昨晚没有歇息,与黄杏二人守在外室。直到天大亮了,奴婢才回房睡了片刻。可昨儿夜里,奴婢并未听见娘娘喊奴婢啊?若是娘娘不信,黄杏也能作证。” 令嫔上下打量着红梅,满眼俱是阴幽之色。正当令嫔举棋不定之时,房外响起敲门声。令嫔扬声道:“进来。” 黄杏、小扣子二人刚进了内室,看到令嫔的阵仗,皆站于一边不敢打搅。令嫔移开目光,转视黄杏道:“黄杏,红梅刚才对本宫说,昨夜本宫叫她的时候,是你拉着她,不让她应声的,是不是?小扣子,你把黄杏给本宫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看她招不招!” 黄杏吃惊的看了红梅一眼,立即跪倒于地指天发誓道:“启禀娘娘,红梅她是胡说!奴婢昨晚一夜没睡,在外头守着娘娘。半夜里起风下暴雨,也没有把娘娘吵醒。娘娘更没有出声喊她伺候,红梅她是无中生有!若奴婢有一句虚言,就让奴婢遭天打雷劈!娘娘,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娘娘啊!” 令嫔从黄杏满面愤慨的脸蛋,转视小扣子追问:“你呢?你昨夜是守在卧房门外吧?难道,也没听见本宫的传唤吗?” 小扣子跪下磕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确实没有听见。” 令嫔盯着小扣子看了良久,在厉辣冰冷的眼神下,小扣子也没有移开视线。令嫔方满意的收回目光,放开红梅被牢牢抓住的手腕,挑眉看向黄杏道:“好,本宫暂且信你。听红梅说,让你们出去打探消息了。都听到什么,详细告诉本宫?” “是。”黄杏暗中狠狠瞪了红梅一眼,轻声道:“回娘娘,奴婢听说敦贵人、董美人、闻答应她们,都快急哭了。” “哭什么?”令嫔奇道。 小扣子回禀道:“听乾清宫里的奴才说,昨日早朝的时候,皇上把瑞珍公主的狗抱去上朝了。大臣们看了,都认定这么一只小狗不可能把娘娘撞伤,亦不会吓着娘娘。和亲王更扬言说,娘娘您不是被狗撞了,而是腊月这奴婢不好,伺候主子不周让娘娘拐了脚,反倒嫁祸给瑞珍公主的小狗。” 令嫔急道:“和亲王这么说,那其他人呢?” “据闻,只有图门御史与硕王爷为娘娘据理力争,可是……”小扣子偷瞧了令嫔一眼道:“马大人、索大人、鄂大人、顺承郡王他们都向着和亲王,而其他人自然以他们马首是瞻。” “哼!”令嫔冷哼恨道:“说向着和亲王,不如说向着皇上。亏他们收了本宫那么多好处,到头来却临阵退缩。待本宫将来得了势,岂能容他们?” “娘娘说的是,您可别对他们置气,那些人都是没眼力劲儿的。娘娘可不能因为他们伤了身子啊!” 令嫔听着黄杏的奉承,抿唇问道:“按目下来看,事态对我们不利啊!依你们看,这事该怎么了结?” 小扣子眼珠转了几转,低语道:“娘娘,听万岁爷的意思,是要严查此事。娘娘,奴才说句不中听的,当日御花园里,可有不少耳目。皇上如今着意要保住瑞珍公主,腊月一个奴婢说的话,不足采信。皇上随时可以授意他人,翻供此事。只要皇上下令,别宫中的妃子会放过陷害娘娘的机会吗?” “这……”令嫔觉得小扣子所言有理,凝视着他道:“说下去。” “娘娘如今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附和腊月的话,把事闹得更大,并与敦贵人她们联手,一口咬定是瑞珍公主的狗撞伤了您,更撒布些瑞珍公主是妖孽,会迷人神智的话,逼皇上不得不处置瑞珍公主。但此事未必能成,一来,皇上维护瑞珍公主。二来,群臣也多向着她。三者,其后为了调查此事,少不得严刑逼供。娘娘能放心敦贵人她们不改口供吗?” “而且……”小扣子说了一半,默默摇首。 “而且什么?”令嫔追问。 小扣子抿着唇道:“而且,此事就算娘娘得胜,只怕日后皇上也不会常来延喜宫了。毕竟,这么做可是与皇上作对啊!” 令嫔缓缓点额,看向小扣子问:“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便是退路。娘娘把之前的事都推给腊月,让腊月背上伺主不周,蒙蔽主子,嫁祸与人的罪名。娘娘之前,并未说过是小狗撞了你,这些话都是别人说的。为此,太后、皇后恼了娘娘,最多也就得个管束不力,训仆不严之罪。娘娘在此事上,算是吃亏的,他人怎会疑心与你?” 小扣子笑道:“何况,先头传出的谣言,明眼人都会觉得是有人故意嫁祸给娘娘。若不然,要对付的是瑞珍公主,为什么谣言中却牵扯上太后、皇后呢?这谣言要真是娘娘散布出去的,难道娘娘会同时与其三者为敌吗?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嗯,你说的不错。”令嫔若有所思的笑道。 小扣子见令嫔欣喜,赶忙补充道:“而且,如今娘娘身怀龙子,即便是太后也不得不网开一面。”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令嫔便想起昨夜中女鬼说的话,不由得一阵焦躁。她强压着心头的烦乱,凝眉道:“你说的第一条路,显然是自绝的死路。第二条路,或许可以一试。但,本宫总不能自己跑去慈宁宫说,是腊月蒙蔽了本宫,嫁祸给瑞珍公主的吧?若是如此,太后必然问本宫,当初在慈宁宫为何不这么说?” “这……”小扣子与红梅、黄杏面面相觑了一眼,不知怎么应答。 “行了。”令嫔冷眼看着跪在她身前的三人,颔首道:“让本宫再想想吧。红梅、黄杏,伺侯本宫起身。” “是,娘娘。”黄杏、红梅赶忙答应着上前搀扶。 令嫔把染着血掌印的亵裤抛向小扣子道:“烧了它。记住,别留下痕迹。” 小扣子退去后,令嫔坐于软塌上,由得黄杏梳妆。一边摸着颈子,冲红梅吩咐道:“去取琵琶襟的杏花旗袍来。” “是,娘娘。”红梅依言而行,其后屋内半晌无语,主仆心头各有思量。 次日辰时三刻,延喜宫偏厅。 砰叭,咣啷当! “你说什么?”令嫔右臂一挥,打落红木桌上所有的器具,指着红梅狰狞的喝道:“本宫不是命你好好的看着她们吗?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红梅不住的磕头道:“求娘娘明察,奴婢真的把人锁在屋内,没有走漏一丝风声啊!” 令嫔眯着眼,冷笑道:“那你告诉本宫,宫里那些奴才嘴里,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你要本宫信你,本宫却凭什么信你?你……” “娘娘息怒!娘娘为了腹中的皇子,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何必与奴才们一般见识?”小扣子摇着团扇,为令嫔扇着风,劝说道:“娘娘,而今就是打死红梅也于事无补啊!不如,想个法子避谣,才是上策。” 令嫔睨视着磕破额头的红梅,吐了口气道:“小扣子,外面的奴才都是怎么说的?你一字不漏的告诉本宫。” 小扣子俯首贴耳,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各宫中传言说,延喜宫内闹鬼,有冤魂缠着娘娘。那冤魂便是腊月,她是来……” “来什么?”令嫔喝问。 “来……来向娘娘索命的。”小扣子颤着身子道。 砰! 令嫔拍着桌子,胸膛不住的起伏,怒不可遏的质问道:“就这几句吗?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小扣子弯腰禀道:“他们说,这腊月死的蹊跷,一定不是明面上那样,被瑞珍公主逼死的。若非如此,腊月为什么不找瑞珍公主,反而来延喜宫闹事?” 令嫔闻言,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随后按下怒意转朝小扣子道:“这事,已经传遍后宫了?” “是。”小扣子低头道。 令嫔沉着脸道:“本宫原还想找个好法子,化解目前的险境。如今看来,是不能等了。小扣子,你立刻去告诉各宫的眼线,说腊月来延喜宫是向本宫请罪的。她死后入阎王殿,因为生前说谎欺骗太后与本宫,要下拔舌地狱。她为了赎罪,借着雷雨之夜,来求本宫处恕罪的。你让他们把本宫说的事传扬出去。” “黄杏,你去西厢,把昨日关在屋内的宫女放出来,并把本宫的话告诉她们。若是有人问起,就让她们说,昨日帮本宫梳洗的时候,看见裤腿上写着‘恕罪’这两个血字。”令嫔叮嘱道:“她们其中有不识字的,你写给她们看,让她们别认错了。还有,本宫颈上的伤,谁也不准提。你马上去办,其中若是有什么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等小扣子、黄杏离去,令嫔垂目凝视着红梅道:“红梅,你跟着本宫几年了?” 红梅心头一凛,惨白了脸色回道:“回娘娘,七年了。” “你看,本宫往日待你如何?” 红梅低头道:“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 令嫔抬手抚摸着指尖,瞥向红梅道:“既然,你也知道本宫对你好,本宫今日要你做一件事,你不会推辞吧?” “请娘娘吩咐。” 令嫔看着垂首的红梅,点头道:“很好,本宫没看错人。本宫稍后打你三十大板,再把你送去慈宁宫。到了慈宁宫之后,太后问你,你就说当初本宫去御花园散步,是腊月扶着本宫,而你在其后跟着。腊月不小心绊倒了本宫,嫁祸于瑞珍公主的狗,你都看在眼里。” “因为,你与腊月情同姐妹,她百般央求,你怕她死罪难逃,只能答应替她隐瞒。可是,你没想到的是,事情闹得那么大,腊月一怕太后查出真相,二怕连累家人,竟一头撞死了。”令嫔弹着指甲道:“你想说,又不敢说。直到腊月托梦,你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才对本宫坦言。” 令嫔瞧着跪于脚尖前的红梅,慰抚道:“红梅,你替本宫做事,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本宫答应你,保你家人一生富贵。当然,只要可行,本宫一定出面保你。” 红梅静默许久,最终牙咬点首道:“奴婢紧遵娘娘的吩咐。” “好,很好!”令嫔亲手扶起红梅,笑道:“明日,本宫就把一千两银子送去你家。你可别让本宫失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四四会出场。 —————— 是的,梦巴黎是有这个念头,但被小女儿这么当面说出来,她心头也是一慌。 梦巴黎一直过着优裕的生活,如今,却被打压的如此凄惨。她不愿再带着两个女儿受苦了,梦巴黎想,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会有许多男人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而她,不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而是一个魅力无穷的寡妇。这是多美好的身份? 说不准,她还能嫁给个富有的贵族,当上正经的女主人。今后,她卷土重来之时,还有谁能笑话她? 梦巴黎也不顾小女儿的挣扎,拉起她的裙脚,就要低头割脚掌。小女儿哪里能如她的愿?两人你防我攻,不停的争斗,其后,又加入了被梦巴黎欺骗的大女儿。 三人打成一团,一不小心,菜刀飞出去,巧不巧,一刀砍死了前来试穿绣花鞋的贵女。梦巴黎三人,谁也说不清刀是怎么飞出去的,都推说是对方的错。 在宫廷里出了血案,国王为了给贵女的家族解释,重罚了梦巴黎三人。判她们母女三人火刑,当然,其中未必没有皇后的推波助澜。要知道,舞会当日,皇上的眼睛也没少往*的梦巴黎三人看。 110纵观前后 “启禀皇上,敦贵人、虞美人、董美人、闻答应、廖答应皆已自尽。这是,她们留下的绝笔书。” 吴书来躬身递上书信,乾隆接过展开一观,少时寞然长叹着把纸张交由旁侧的太后。太后揽过绝笔信看了半晌,亦摇头叹息。 天佑冷眼看着乾隆、太后,喝了口茶道:“用不着可惜,这是她们自己选的路。” 太后闻言瞥向天佑,垂首道:“哀家是可怜这些人,就算死,也没有把令嫔供出来。这又是何苦呢?” “令嫔在此事上,并未授人以柄。敦贵人她们就算说了,也不过落个诬陷的罪名。何况,她们当日附和腊月的话,自然是因为令嫔手里握有她们不得不忌惮的事。如今临死,撕破脸皮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天佑挑眉道:“她们不得已帮了令嫔,令嫔却在关键之时,反戈一击背弃了她们。敦贵人她们而今是百口莫辩,她们当初一口咬定,看见温温撞了令嫔。此时,延喜宫反口,让她们如何自处?” 天佑的食指敲击着椅把,淡然道:“敦贵人她们做出这样的事,要怎么说?说自己有把柄在令嫔手中,或是有家人须得依靠令嫔提携,为此不得不说谎吗?此事若揭开,别说目下的欺君、诬蔑、陷害之罪,或许还要扯出别的罪名,祸及她们的家眷。若你是她们,你会说吗?” “这……”太后左思右想,不知如何辩驳,只得讪讪嘀咕道:“可她们也没必要去死啊?” “敦贵人如今四十岁,虞美人、闻答应已是徐老半娘,董美人、廖答应也早过了桃李年华。她们本就不受乾隆的宠爱,出了这样的事,有自知之明的,都该明白自己没有机会了。” 天佑转目看向乾隆、太后道:“她们的地位在后宫不起眼,她们的家族也并不显赫,犯下这样的罪过,更没有人会保她们。即便皇上网开一面,亦不过减免死罪,打入冷宫罢了。然,她们虽已经不年轻了,但仍有几十年可活。冷宫是什么所在?那是能把人逼疯的地方。与其在冷宫中饱受折磨,不如一死解脱。” 天佑取过绝笔信,看着其上呈诉的罪责,说是她们眼盲错看了御花园中之事,致使瑞珍公主蒙冤,太后、皇后受了屈。她们辜负了皇上的恩宠,无颜面对皇上,故以死谢罪。 乾隆默然半晌,开口道:“朕信敦贵人、虞美人会寻死,可是董美人、廖答应、闻答应她们也在一夜之间自尽,却是太奇怪了。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 话说了一半,乾隆看向天佑,天佑嗤笑道:“那也得看令嫔是不是给她们活命的机会。经过这几次的谣言,难道皇上还没有看清,后宫的事态吗?其中,令嫔有多少的人脉,皇上有没有仔细数过?要一个人死的方法,在这后宫之中太多了,使人防不胜防。这几封绝笔书,难道就一定出自她们的手吗?” 太后不明所以道:“哀家真不明白,令嫔不过是个得宠的妃子,可她埋的暗线、探子可比哀家这个太后要多得多了。这却是为何呢?” “皇额娘,你如今确实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能掌控后宫奴才的生死。可是,你能给他们多少好处呢?”天佑勾唇笑道:“你们别忘了,宫内奴才的俸禄不多。而令嫔之父是内务府总管魏清泰,这些年来,他手中握有多少油水,有多少人想着巴结,你们知晓吗?” 天佑冷笑道:“令嫔凭自己的手段,迷住了乾隆,使她一个妃子能与皇后抗衡。而钮祜禄氏为了打压皇后,分散后宫的势力,使其不压制自己,便明着挟制令嫔,却暗中扶持与她,任她夺了皇后的凤印,在后宫安插人脉与皇后作对。” “这是为什么?”太后不懂钮祜禄氏的心态。 “皇兄,皇额娘不明白,你呢?”天佑斜视着乾隆道。 乾隆冲天佑微微一笑,转朝太后道:“其实不难懂。钮祜禄氏在后宫掌权,依靠的就是儿子。她是怕媳妇势大,皇上又和妻子一条心,压自己一头。所以,培植皇上的宠妃,使其与皇后冲突。这么一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后宫自然由得她一人独大。” 太后皱起眉峰道:“难道,她不怕令嫔反噬?” “怕什么?”乾隆摇首笑道:“令嫔始终不是皇后,名不正,言不顺。若有什么动静,钮祜禄氏便站于皇后一边,皇上再宠妃子,也要顾及亲生母亲的意思吧?不过显然,钮祜禄氏低估了令嫔,她自以为能平衡妃子的势力,却不知晓令嫔的势力,已经不是她能压制的了。” “唉,真是一笔糊涂账啊!”太后忍不住摇头道:“这钮祜禄氏也真是的,儿子都成了皇帝了,何苦与媳妇对着干?她忙了一辈子,临老也不知道享享清福,真叫哀家不知说什么好?” 乾隆笑叹道:“这就是权势啊!后宫里哪个人不是为了权势,迷了本心踩着人往上爬?得势之后,再让她放手,太难了。” 天佑冷眼看着乾隆道:“你放心,你若是迷失本性,我一定给你个痛快。” 乾隆心头一窒,暗暗咽了口唾沫,苦笑道:“为兄谨记御妹的叮嘱,片刻不敢忘。吴书来,要是朕有一日忘了,你可记得提醒朕呐!” 吴书来在一旁笑道:“奴才遵旨。” 乾隆稍作打趣后,正色道:“朕已经明白了,宫内的流言之所以传得那么快,奴才们都不忌口,是因为各宫主子安插的眼线太多,主子让传,他们敢不说吗?” “御花园一事,一夜间传遍后宫,朕知道是令嫔做的,却找不到传话的探子,无法处置。”乾隆叹了口气,目光掠向天佑道:“幸亏御妹摆下延喜宫闹鬼之计,让宫内再起波澜,这次朕早有准备,各处的探子、各宫的人脉、眼线,都尽数得知了。” 天佑侧脸,颦眉道:“难道,这事拖了几日,你就仅仅得知这些消息吗?” 乾隆不明所以的看着天佑,天佑短叹一声,解说道:“御花园之事,闹出谣言。当日清早,我就命人悄悄找到腊月,告诉她,我要这流言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天佑瞥向太后道:“皇额娘,难道不觉得腊月死前,对你说的话很奇怪吗?” “确实过了些,一个奴婢如何有胆子这么说?她就不怕哀家迁怒她的家人吗?”太后疑惑道。 乾隆听罢,扬眉道:“事后朕查过腊月,她的家人已经死了多年了。” “那么,你们以为腊月为什么会听命与我?她以往,可对令嫔毫无异心。” 对于天佑的疑问,乾隆想了想道:“腊月如此忠心听命于令嫔,怕这其中有些缘故。难道……” “难道是令嫔用腊月的家人为饵,来掌控腊月的忠心?”太后接口道:“哀家想来,令嫔是个疑心重的,要成为她的亲信,她手中必然有依仗。” 乾隆续言附和道:“腊月家人的死,只怕和令嫔脱不了干系。御妹把真相与她一说,她自然起了反骨。” “不错。”天佑颔首道:“我让腊月见了她的族人,让她的族人告诉她真相,更让她看了父母的灵位。她的家人死于大火,无一幸免。腊月不是傻子,她家人死了那么多年,可她捎出的信都有回音,令嫔也常和腊月谈起她的家人,说起自己对他们的恩惠,腊月一直感激在心。可而今得知这些都是谎话,如何能不疑心家人的死因?” “我乘腊月伤心之时问她,是不是想报仇。” 天佑瞅向太后,乾隆道:“她说是。” “我问腊月想如何报仇。” “腊月说,她在令嫔身边伺候,总有法子要她的命。” “我问她,她或许能趁令嫔无防备之际,刺死令嫔。但令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赔她全家的性命吗?而且,无论令嫔有什么差池,她皆脱不了罪责。与其,亲手杀死令嫔难逃一死,何不用自己一条命,把事情闹大,拉令嫔一家下水?” “唉——!”太后闻言已知后情,知道腊月被天佑说动了,才有腊月撞墙身死一事。 太后心道,腊月未必真信了天佑小姐,但那时候,她心中哀痛,想着为令嫔做了那么多事,日日夜夜思念着宫外的家人,想着自己成了令嫔的心腹,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当腊月得知了家人的死讯后,这些都成了自欺欺人,而以往的所作所为都成了笑话。试问,谁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事实?天佑的话不过是个引子,让腊月下定决心赴死的,是她对令嫔的仇恨,也是她对自己盲目的痛恨。腊月不仅恨令嫔,更恨的却是她自己。 而之后,令嫔命腊月假意撞墙,为使她与皇后妥协。不想,腊月便假戏真做,使令嫔一朝出错,步步皆转为劣势。 天佑打断太后的思量道:“你们知道我是何时,把腊月的族人找来顺天府的吗?” 乾隆、太后对视了一眼,并未应话。 天佑自然不会说,是因为看过《还珠格格》,所以对令嫔多有防范。只得依实据,自问自答道:“是翊坤宫家宴,令嫔当夜以和静不适找皇兄你去延喜宫之后。你我都知道,和静用膳时只顾着和温温玩耍,吃得不多,怎么一回去就闹肚子?显然,这令嫔是想用女儿获宠。后宫的女人哪个没有心机?利用孩子,也无可厚非。但,为了赢得宠爱,把无病的孩子弄伤,却是大忌。” “既然知道令嫔是个不安分的,自当立即着手查探,暗中瓦解她的势力。”天佑凝视着太后、乾隆道:“你们两人的地位在令嫔之上,却处处受她打压,被她牵制。为什么?因为与你们对敌的不是令嫔,而是许多比你们更熟悉这个皇宫的奴才。要明着对付令嫔不难,难的却是如何收拾她的爪牙。” “不仅是令嫔,各宫嫔妃哪个没有自己的眼线?我命人扮鬼捉弄令嫔,放出谣言,是为了让你们看清各宫的势力。”天佑转视乾隆,直点重心道:“我让你在上朝拖延此事,更要让你看明白底下大臣的作为。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谁忠心、谁不忠心,多少人听劝、多少人不听劝,看了那么多天,你心中没有计较吗?” 乾隆听闻此言,如当头棒喝,急忙回言道:“御妹放心,为兄已经记在心里。只是,而今不易大动干戈,不得用的,需一个个除去方好。” “嗯,你明白就好。”天佑靠着座椅,注视着对座的两人道:“在这宫中,谣言从不会少。但,这些流言,是要你们去撒布,引导的。而听到这些谣言的,其下的傻子是问谣言的真假,聪明人是论底下输赢。” “御妹的意思是,若朝堂上有不利于政事的官员,而他的女儿是朕的妃子,朕就放出谣言,说她品性不佳,贬她的位份,并找个由头,降她父亲的官位?” “不错。但这只是最粗浅的,后宫的势力,就是朝上的缩影。你可以用升降妃子的位份,和宠爱妃子的言行,来掌控朝前的大臣。你察觉有人受贿赂,可以宠坏他的女儿,来麻痹她的家人,使其自大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 天佑说罢,转朝太后道:“皇上不能无时不刻注意后宫的动静,后宫嫔妃的动向,就要靠皇额娘去注意了。各宫的眼线未必要摘尽,留一些已经暴露在你们眼下的,反而有利于今后得知消息。否则,她们重新安插人手,你们再查,岂不费时费力?” “小姐放心,既然知道该怎么做,哀家一定会做好。” 天佑微一点首,托起茶盏喝了口茶,提问:“我知道令嫔不善,却留着她,就是为了引出后宫各样的势力,和朝上诸多大臣的面目,让你们看个明白。御花园的事,是令嫔筹划的。但之前的永琪、小燕子的事,却是何人所为?” 乾隆禀道:“朕命吴书来查过,与福尔泰、永琪、小燕子脱不了干系。他们让晴儿把御妹你请去,只怕是想害你,却反而殃及自身。看此事,可能是窝里反,那起反骨之人,便是去取茶具的紫薇。” 太后思量稍息,沉着脸色忿忿不平道:“那紫薇这么做,是想把永琪喜欢小燕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进而,让永琪不得不说出,小燕子是假皇女,紫薇才是皇上亲生的。可惜,这事事关皇家的声誉,只能草草了之。反倒便宜了紫薇。” “你们只看到这些吗?”天佑眉峰一拧,问道:“你们说,永琪和小燕子的苟合之事、晴儿在澄瑞亭脱衣起舞之事,是谁传出禁宫的?” “不会福尔泰和永琪吧?他们布下眼线,想传出对御妹不利的事。不料,竟传出了自己的丑闻。”乾隆略微一思,否决道:“就算福尔泰、永琪在宫里放了眼线,让他们散布消息。可是,那些眼线难道是没眼力的,会把主子的丑事传扬出去?” 太后亦点首道:“哀家看来,不会是永琪做的,不说他没这个脑子,他的手下也没这个胆量。莫若是福尔泰一人所为?可是,他不过是一个皇子伴读,能收买几个人?还有那紫薇,她是个宫女,能买通人吗?” “据说,那紫薇当时请令嫔去漱芳斋。由此看来,她不过是想让宫内的人知道此事,让朕得知此事。而且,这事传去宫外,与她没有好处。” 天佑看着乾隆沉思的脸庞,笑问:“永琪当初和小燕子的事,粘杆处说,是作茧自缚,让紫薇下的套。但是,消息如何在三盏茶之间传出宫闱,难道仅仅只是福尔泰收买的宫人?第一个察觉的纯妃,就没有推波助澜么?” “纯妃?”太后愕然道:“怎么会是她?她不是昏倒了吗?” 乾隆亦凝眸看向天佑,紧锁眉峰。 “纯妃昏倒了,不过是太医说的。看各宫的起居录,令嫔常常闹病,有时候半个月就病了七八次,可她如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天佑冷笑道:“这些嫔妃在宫内那么多年,若没有个心腹太医,你信吗?而且,她为何昏迷的如此巧合?只因为看见了永琪和小燕子的丑事?那永琪可不是她的儿子。” 太后既愤然,又不解道:“若真是纯妃所为,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她传出去的,可是后宫的丑闻啊!她就不为皇上想一想么?” “皇额娘,你别忘了,纯妃是皇上的妃子,却也是两个阿哥的母妃。皇兄如今看重永璋、永瑢,纯妃的心思也活了。”天佑觑视着乾隆道:“纯妃她此次不过舍了几个奴才,却拉下了皇上往日最喜爱的皇子,这么便宜的事,她为什么不做?” 听了天佑的话,太后、乾隆在心里默默点头。永琪昔日一直是皇上、钮祜禄氏的掌上明珠。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他只能娶个汉女为嫡妻,就算他贤能,朝上的满臣们,还会让他成为诸君吗?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道:“小姐为何不揭穿她呢?” 天佑蓦然轻叹道:“皇额娘,你别忘了纯妃有两个儿子,更不能忘了,两个皇子的母亲是纯妃。皇兄如今对纯妃的儿子委以重任,一边却处置了他们的母亲,对成年的阿哥而言,不亚于在众人面前打他们的脸。” 天佑看向乾隆道:“你现在要做的是,把永璋、永瑢拉过来,让他们站在你一边。就算面对的是他们母妃,也不能让他们偏了心。” “纯妃该不会把这件事,对他们说了吧?”太后疑思道。 “纯妃是不是会对他们说,我并不知道。但是,纯妃若是说了,皇兄对永璋、永瑢越好,他们必然越觉得对不起你。纯妃要是不说,你们父子更不会生分。” 太后垂首叹道:“哀家一直以为纯妃是个好的,没想到……唉!” 天佑摇首道:“皇额娘,你而今站在这个位置,就不能心软。凡事要多思多想。你要明白,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简单。就是御花园一事,难道就没一个嫔妃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吗?但没一个人为我进言,为什么?不只是她们明哲保身,而是,想看我与令嫔两败俱伤。” “在宫内行事,须得走一步看三步。之前永琪和小燕子的事,不了了之,但未必没有人疑心与我。茶会下药一案,和如今的御花园之事,若是深究,我便是靶子。这些事,都和我无关,却都因我而起。” 天佑沉声道:“今日,我让你们不要追究令嫔,只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把她禁足在延喜宫。一来,令嫔没有让你降罪的借口。二来,此事令嫔一派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损兵折将,未免狗急跳墙,先稳她一稳。皇兄,先剪除她在朝堂的羽翼,方是上策。三者,目前杂事太多,你处置令嫔必然有反弹,为后宫之事耽搁了政事,却是本末倒置。” 乾隆定睛望着天佑,叹道:“若是没有御妹,朕要做稳这皇位真是千难万难。朕一定听御妹的教训,今后做事多多思量。那么,为今之计先扫去各宫的眼线吧?” “皇兄准备怎么做?” 乾隆捏着名册,为难道:“把这些人杖毙了,似乎太过。不如,送入辛者库。” 太后颔首附议。 “不行。”天佑摆手道:“这么多奴才一次迁入辛者库,有伤维和。而且,那些宫女们虽出自包衣,也各有门路。皇兄须知,蚂多咬死象。” “这……不若,把这些宫女放出宫去,名册上的太监,押入辛者库。” 天佑昂首提问:“用什么名义?” 乾隆寻思半晌,未有大义之名。天佑哼笑着,从奏折中拉出一本,抛与乾隆面前。乾隆垂目细看,却是黄河两岸水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的加急奏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节快乐!^_^ 小剧场慎入! 继母母女三人组,是解决了。但小十八的性命更危机了。 这日,沃坤男爵正在与小十八*时,玛丽女伯爵冲入房内,举刀砍向小十八。沃坤男爵早见惯了妻子闹事,哪里怕她? 又因*高涨,沃坤男爵哪容得貌合神离的妻子对小十八撒泼?沃坤男爵一把推开妻子,不巧,玛丽女伯爵一个没站稳,跌落于地之际,手中的刀锋刺入自己的心脏。 未等沃坤男爵害怕,小十八看着圣诞树先生入内,一刀刺死了沃坤男爵。男人冷眼看着小十八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男人指向死去的沃坤男爵。 小十八挑眉道:“知道又怎么样?他又没养过我。你也是他的儿子,不同样杀了他吗?” “你……”男人闭上眼长叹一声后,挥刀冲向小十八。 只听刺啦一声,刀锋没入男人的背脊。 “可惜啊,圣诞树先生。这就是你在舞鞋上动手脚的代价。”小十八怜悯的看了死去的男人一眼。 “你再说什么?”王子紧紧揉住小十八道。 小十八昂首一笑道:“我说你来的太及时了。” 111世事繁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午门口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各个仰起脑袋看着墙头上的圣旨。锦缎上飞扬的句段,多是咬文嚼字,大致的意思众人皆回酒楼听那饱读诗书的秀才细述。 福缘楼内,一老秀才被众人围坐着,摆足了架子,喝了两口茶,方摸着胡须转述。 圣旨上说,黄河两岸暴雨成灾,皇上要从国库中拨出银两去救灾,只是苦于国库空虚,前些日子又许下三年不收赋的重诺,一时间苦恼非常。可是,皇上又不愿背弃对百姓的承诺,太后见皇上烦恼追问缘由,皇上敬重太后,便把心事和盘托出。 老秀才说到此处,得意的扬眉,故作神秘的探身道:“此话,却让陪在太后身边的瑞珍公主得知了。你们知道,这瑞珍公主是何人吗?” “这还用问?”旁座之人回言道:“瑞珍公主就是救了皇上,被封为固伦公主的汉女。皇上下令减免三年的税赋,不就是因为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吗?连带我等都受了恩惠。” “不止,据闻她还救过太后呢!” “听说,瑞珍公主赐婚于镶黄旗下的八旗子弟,那人还是个贝勒。” “行了行了,别打岔。”有人摆手看向老秀才道:“郭秀才,你提起瑞珍公主,莫不是这圣旨与她有关?” 老秀才摸了摸胡须,转着脑袋道:“可不是吗?那瑞珍公主一听说百姓有难,立刻恳求太后,不用为她来年的大婚建造公主府。提议,不如把建造公主府的银钱交与皇上,让皇上加入送往黄河两岸赈灾的款项之中。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命人采买了米面、布匹,放入拨往灾区的物资之内。” 在座听了无不暗中敲了敲拇指。心叹着,果然是他们礼仪之邦的汉人公主,比那紫禁城内的公主,可有见识多了。看她做的事,多仁义啊?即便成了大清的公主,也没忘了本,没忘了关照黎民百姓。 老秀才突然话头一转道:“可是皇上不许啊!” “为什么?”众人不解道。 老秀才嗔怪的瞪了发话之人一眼,解答道:“皇上说,这赈灾之事,是朝廷的事。哪有让一个女子出力的道理?何况,瑞珍公主是大清的固伦公主,她的大婚若没有公主府,岂不被人小觑?” 众者点头道:“皇上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知道,瑞珍公主是怎么答复皇上的?” 茶客们闻言,尽皆摇头看向老秀才。郭秀才品了口茶,挺胸抬首道:“那瑞珍公主曰,她如今成了皇室的公主,受众人朝拜,就应尽公主之责,为天下百姓谋福。区区的公主府,不过是为她长脸,与百姓无益。但省下这笔银两,却能救几千几百人的性命,何轻何重,瑞珍公主说她心中极是明白。” “皇上听了怎么说?”众人急问。 “皇上说,他听了瑞珍公主的话,很是感慨。但认为她虽想得好,但这笔银两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朝廷征用公主盖房的钱,收用公主的体己,实在是丢了朝廷的颜面。” 不少人觉得皇上此言有理,正在窃窃私语之际,老秀才开口续道:“而瑞珍公主却道,当省则省,能用则用,多一两银多救一条人命。黄河两岸的天灾,不仅是朝廷的事,更是大清天下所有人的事。瑞珍公主示意,她愿用一己之力,为受灾的百姓添一碗粥,加一件衣。而朝廷,只要是为了百姓做事,何愁被人取笑?” 茶客们心切道:“结果呢?” 老秀才仰着下巴笑道:“皇上听了瑞珍公主的一席话,感觉茅塞顿开。皇上立刻下旨消减宫中的用度,并把大批宫女放出宫。把省下的钱,作为赈灾之用。不仅放出宫女,令其自主婚配,并要大赦天下,皇上、太后亦会日夜为大清祈福。”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不住的为瑞珍公主和皇上叫好。少时,顺天府内的大街小巷,都议论着皇上的德政,和瑞珍公主的义举。就连这几日深居简出的赏云鹤,都被迫听着多隆、皓祥等人七嘴八舌的叙述。 稍息,恭亭在一旁打趣道:“鹰贝勒,你还真没看错那瑞珍公主。当时,你婉拒皇上的赏赐,就为了娶她,我还替你觉得不值。现在看来,倒是我的眼界浅了。” “可不是吗?娶妻当娶贤。”熙庆拍着恭亭的肩膀道:“我要是有一半鹰贝眼光,家里就不会有个河东狮了。” 熙卿见依尔根觉罗·鹰沉默不语,取笑道:“鹰大哥在想什么呢?不会是瑞珍公主吧?” “不用问,一定是。”多隆腆着脸笑道:“我想,那瑞珍公主必是极美的。否则,如何把我们鹰贝勒迷的这般魂不守舍?” “那小可可要羡慕鹰贝勒了。娶个贤妻虽不易,却还能百里挑一。但这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万里也未必能出其一啊!”熙闻说笑道。 赏云鹤叹笑着摆手道:“我确实在想瑞珍公主……”还未等云鹤把话说完,众人便一阵起哄,逼他说瑞珍公主长什么样。赏云鹤自然不应,皓祥等人哪里肯放过他,一个个以武力逼迫。半炷香后,众人经赏云鹤一通蹂躏,俱是满身大汗的倒在庭院里,不住的喘气求饶。 赏云鹤俯视着脚底下横七竖八的众人,接着先前的话头道:“既然,瑞珍公主为赈灾添了体己,我也该出些力才是。” 多隆昂首看着依尔根觉罗·鹰,摆手道:“鹰贝勒,你就算了吧。还是多筹些银两建个好宅子,把瑞珍公主娶回来才是上策。不是小弟看轻你,而是你和公主大婚,总要给她一个脸面吧?这宅子还是小了。你别急,你的那份银子,由我们来出。” 众子弟闻言,纷纷点头应合。赏云鹤不置可否,把趴于青石板上的众人提起身继续操练。次日早朝,和亲王把多隆等八旗子弟筹集的银两,交与乾隆。 此举,不仅惊动了乾隆,更惊呆了这些子弟的阿玛。他们没想到当初被人称做纨绔子弟的儿子,今日会做出这般的善举。听和亲王的意思是,他们是被瑞珍公主所感,认为自己亦不能落于人后。而被和亲王提到姓名的子弟,被乾隆一再夸奖,其在朝堂上的父亲纷纷勾起嘴角,与有荣焉的傻笑。 不止朝堂之上,乾隆回宫后,妃子们各展其能的悄悄求见皇上,说是要献出体己救灾。连永瑆、永璂,都不得不在皇后的叮嘱下,交出往日积攒的银两。一众嫔妃心头暗道,怎能让汉女公主专美于前? 就在这纷乱之际,禁宫内放出大批宫女。而各地的牢狱内,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死囚,都按列减刑,罪责轻的当场开释。好些百姓称颂乾隆的好处,又听到八旗弟子和后宫娘娘、皇子皇女们为灾民捐赠,纷纷掏腰包你一文,我一两的把铜钱银子送入地保手里,再由地保交给官府。 此举,一开始不过是顺天府内,几个善心人所为。但地保把钱送去官府之后,县官当场取出名册,把赠银之人的姓名记在纸上,并说明这册子最终是要交到皇上手中,并将送入太庙受香火的。 地保回头一说,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谁人不想把自己的姓名记载在名册上,受皇家的香火?没准,还能沾上皇家的福气。再说,皇上收到名册难道不看一眼吗?若是自己捐的多一些,入了皇上的眼,那大富大贵是指日可待了。 这般如此,无论满汉之家,只要身有余钱的,皆捐出了银两。之后,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家每户都以捐赠为荣,要是被人知晓没有捐银两,便会被众人耻笑。为此,就连穷苦的人家,也舀出半斗米,昂着脑袋倒入官府门前暂设的粮仓内,并喜孜孜的看着主簿把自己的姓名记入在册,其后写上半斗米的捐赠。 京城这般的事态,周边如何不受影响?就连江南扬州、苏杭等地的富商,都各自掏出银两,想买个好名声。而各处的百姓更是互相攀比,不愿坠了一方的名头。 百姓捐赠之事,无关各地官府的政绩,乾隆更下旨表示不可强行征讨,若有违者从严定罪。此事之下,赏云鹤请旨带兵押送银两、物资去黄河两岸救灾。事后闻知动向的多隆之辈,相继闹着欲要同行。他们的阿玛如何肯应? 救灾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怕强人夺了银两,和底下官员那些腌臜的事,更怕遇到流民闹起瘟疫,反倒连累了救灾之人。何况,多隆等人多是嫡子,家中父母哪个愿放行?然,乾隆大笔一挥,准了!让所有被和亲王选中的八旗子弟,跟着赏云鹤押送赈灾之物,去黄河两岸吃苦。美其名曰,锻炼他们的毅力。当然,乾隆也没忘了让弘昼在其后压阵。 救灾如救火。十日之后,赏云鹤等人压着银钱、物资出了顺天府。其后,待各地筹备接连不断的送往灾区。而洪水泛滥之处,早有赏云鹤派出的清风门之众去援助。并以朝廷的名义开了善堂收留两岸流民,施粥、赠药、医病……把灾祸尽可能减小。 末了,不提赏云鹤、弘昼如何赈灾。当他们离京之后,为朝事忙得焦头烂额的乾隆,才把小燕子、紫薇提出漱芳斋,并不审问,只是让她们跪于阶前听旨。 旨意说得明白,小燕子冒认皇亲,本是死罪。但如今恰逢大赦天下,便饶其一命逐出宫廷。只是在出宫前,命慎刑司的太监割下小燕子的舌尖,免得她今后胡言乱语。 目下,令嫔禁足、永琪无传召不得入宫、福尔泰去了西藏、福尔康贬成了三等侍卫,小燕子是求救无门,想找身畔的紫薇求援,却见紫薇自顾不暇,只能挣扎着被侍卫压去慎刑司受刑。 而夏紫薇则因济南夏家人死绝,无人能为其作证。无凭无据,她的话不足采信。皇上仁慈,不追究她的罪责。既然,她当初从福家入宫为婢。如今,自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紫薇没料到日也盼,夜也盼,盼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她赶忙掏出怀中的纸扇,双手托至头顶道:“这是皇上当年给我娘亲的纸扇,上面还有皇上的印戳。” 乾隆冷嘲道:“小燕子当初认亲,不是也带着烟雨图吗?” “这……”紫薇又恨又恼,正不知如何反驳之际,已被侍卫一左一右拉着出了乾清宫,一路送往福家。宫人说了来意后,把紫薇留下,便回宫复命了。紫薇不知福尔康已经成了亲,一见到他就同见到了浮木,双足一踮扑向其怀中。 福尔康抱着怀中的紫薇,亦是莫名的惊喜,不停的安慰。待二者若无旁人的续完旧情之后,紫薇才想起自己的贴身丫鬟金锁。紫薇提起金锁,福尔康不由得想起延喜宫当日,令嫔挑唆永琪的话,心底难免忐忑。 福尔康不敢,亦不愿出卖令嫔。只能编造谎言,说金锁在慎刑司熬不过刑罚,自尽了。紫薇听到金锁的死讯,如闻晴天霹雳。金锁,不,应该是白芍,跟着她十多年了。自从逃出夏府之后,她既防着白芍,又当其是唯一的依靠。 紫薇回忆着当初在人市内买下竹琴、夜入别院夏雨荷丧命、来到京师利用小燕子送信、巧言设计消去济南的祸患、故作委屈借由头入宫、迷失在浮华中遗忘初衷、献身于皇上却成一场空梦、回京后一碗红花了断母子情分、将计就计使五阿哥托出实情……可如今,她不仅没有成为大清公主,反而赔上了白芍的性命。 更让紫薇无法接受的是,她为了不暴露身份,陷害夏家满门。但而今,皇上却用无人证来打发自己。夏家人活着,对她不利。死了,竟然仍扯她的后腿。紫薇恨夏家人、恨小燕子、恨老天对她不公,若是外公待她公平,她不会逃婚。要是小燕子说了实话,她早已是还珠格格。若皇上没有遇刺,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她又怎么会走到此刻的境地? 紫薇欲哭无泪,本是怀着期待跨出漱芳斋,不想下一刻却被赶出了皇宫,此番又听到金锁的噩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害紫薇双目发昏,怒气堵住了心窍,猛然软倒在福尔康怀里。 福尔康急忙把紫薇送入客房,福伦夫人拉着大儿子语重心长的劝说:“尔康,你别忘了,你已经娶了晴格格了。不要对紫薇太亲近,还是把她送走,以免惹祸。” “不。”福尔康双手负背,翘起鼻尖道:“额娘,你也别忘了,紫薇是皇上的女儿。眼下皇上是被小燕子吓怕了,又没有证据。何况,太后在一边看着,所以皇上才不敢认紫薇。但我知道,皇上是极喜欢紫薇的。” 福尔康走了两步,回首道:“在南巡的路上,皇上对紫薇多有照顾。而且,额娘也看到了,紫薇是个多好的姑娘,皇上怎么忍心不认她?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来认回紫薇的。” 福伦夫人听着儿子的分析,觉得也有些道理。无况,他们福家,已经不是往日的福家了。任何的机会都该抓住才是。福伦夫人想了想,微微皱起眉峰疑问道:“那你有个什么章程呢?准备把紫薇留下?” 福尔康扬起嘴角,邪笑道:“我不仅要留下紫薇,还要纳了紫薇。” “什么?”福伦夫人吃惊道:“这怎么行?你已经有了晴格格了。你和她才成婚多久?万一被太后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福尔康冷哼道:“太后早就不待见晴格格了,婚后我和她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没有召见我们,把我们晾在门外。额娘,皇上把晴格格指给我,是对我们福家的责罚。你想,晴格格如今是什么名声?要不是皇上指婚,儿子我不得不受着,她哪里嫁得出去?” 福伦夫人本因太后对晴格格还有些忌惮,听福尔康这么一说,如何不厌弃晴儿?福伦夫人想到当初宫闱传出的流言,心头不免为儿子叫屈,立即沉了脸色道:“可她再不是,也是个多罗格格。万一闹起来,可不好看呐!” “所以,我们不如先斩后奏。”福尔康眯着眼,小声道:“晴格格和她的奴才,从不踏出后院,或许自知无颜见人吧。只要我们让底下的奴才噤口,晴格格哪会知道紫薇来我们家的事?事后,她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她背着这么个名声,亦不过是个多罗格格,吃我们府上的,用我们府上的,我纳个妾,与她何干?” 福伦夫人暗暗点首,又摇了摇头道:“你阿玛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我看他对晴格格还是很有礼数的,不会由得你纳紫薇的。” “那我们就先瞒着阿玛。额娘,你想啊。如今弟弟去了西藏,阿玛降了品级,成了编修。令嫔娘娘因奴才的事被连累,禁足在延喜宫。恐怕只有等令嫔娘娘生下龙子,才能翻身了。可是……” 福尔康悄然凑向福伦夫人道:“可是,令嫔娘娘若生下的是格格呢?” 福伦夫人心头一凛,却不得不作深思。福家这些年来,一直把筹码压在令嫔身上,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可到头来,竟使自己失了小儿子,丈夫和大儿子都贬了官位。如今,又娶了这等名声的媳妇,可不是让人耻笑吗?而令嫔…… 福伦夫人知道她这个表妹是有手段的,但心也冷,他们福家现在已经遭皇上厌弃了,没有价值的福家,令嫔还会提携吗?福伦夫人抬眼仰视着大儿子,看着他眼中坚定的神色,福伦夫人只得点头应允。 福尔康欣喜的谢过母亲,福伦夫人却满心不愉。她是不喜欢紫薇的,要不是紫薇和小燕子的事,他们家不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就像尔康说的那样,紫薇的身世也许还有起伏的机会。若有一天,皇上记起了紫薇的好,想起自己对不起夏雨荷,觉得该补偿紫薇,那么尔康必然也能再得重用。 福伦夫人幻想着福家重复隆恩的日子,双手握拳暗道,就算夏家人已经死绝了,她也要弄出个人证来。 “额娘,看刚才紫薇的样子,只怕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亲了。以免夜长梦多,我……” “你阿玛那里怎么办?” “阿玛这几日大清早出门,回来就关在书房里,连晚膳也在房里用。我们只要错开早晚的时辰,瞒得紧些,一时半刻阿玛是不会知道的。” 福伦夫人抿着唇,皱起眉宇道:“不说你阿玛。一没花轿,二没敲锣打鼓,紫薇她肯点头跟了你吗?” 福尔康摇手道:“额娘放心,紫薇她如今什么都没了。济南回不去,又失了丫头,身上更无银两,她不跟了我,还有哪条路能走?” 福伦夫人听着有理,母子二人悄悄商定后,瞒着福伦操办起纳妾之事。 是夜,慈宁宫偏殿。 “红梅多谢瑞珍公主救回奴婢的爹娘,红梅今后便是您的奴才了。奴婢已经听爹娘说了,要不是主子,他们早就病死了。”红梅跪于天佑跟前,诚心叩首道。 雷雨夜,延喜宫闹鬼。红梅、黄杏等人只见一道人影夺门而入,未等她们惊叫,但觉身子被重重点了几处,她们便只能睁着眼,却无法动弹。 其后,来人吹熄了外室内的蜡烛,把小扣子拽入房内,并关上门扉。她们听到里间传出令嫔叫喊的声音,听着黑影代替她们应声,看着其后的一幕幕…… 红梅她们在宫里呆了这些年,自然都是明白人。知道当夜之事,必是有人假扮腊月,用意只怕不仅是为了惊吓令嫔,更要使她们这几个令嫔的心腹,明白自己跟错了主子,而让令嫔照顾家眷亦是所托非人。 当令嫔被吓昏之后,人影步出内室。红梅三人隐约看到对方从怀里掏出什么,放在桌面上。其后,黑影解了她们的穴道,便闪出了房门。 小扣子颤巍巍的点了蜡烛,三人凑向桌边一探,却是三封家书。黄杏等人一把夺过,拆封看信,那其上的字字句句使人万分心惊。红梅深知令嫔疑心极重,但没想到,令嫔怕她的爹娘受了其他宫中娘娘的蛊惑,让她生出反骨为别人所用,竟把她的家人看押起来。 红梅看着书信里写着这些年过得生不如死,往日不许人出门,连亲戚朋友皆不许见。家人得了病,都不请大夫,只能硬抗着。红梅不懂令嫔既然要自己忠心,为什么却欺压她的家人? 但转念一想,红梅明白了。在令嫔想来,只要她不放行,自己这一生都出不了宫,再也见不得家人。令嫔若是不关押自己的亲人,让别宫的娘娘得了先手,那么令嫔不仅失了心腹,更可能埋下祸种。令嫔这么做,其实就是想逼死她的家人,让她不再有后顾之忧。 腊月不就是这般吗?全家早已死了几年,在令嫔的口中,他们却依然活着,并由她照顾着。腊月当初是多么感恩?死都是为了令嫔。可是,她得到的却是什么? 小扣子成了阉人,如今最重视的便是亲人和血脉。而红梅、黄杏,她们这些在深宫内讨生活的女人,有多少日子是靠想念家人挺过来的?而令嫔明面上照顾他们的亲人,得了他们的忠心,暗中却做着名不符实的言行,让他们如何不恨? 信是家人的笔迹,鬼女的逼问,更证实了令嫔的谎言。诚然,黑影人这么做未必是好心,但也成功的动摇了她们对令嫔的忠心。次日,令嫔的试探,并出言要借她的命,来逃避目前的困境。之后,竟还有脸说出会好好照顾她家人的话。 红梅知道,令嫔的话自己不能不应,也以为自己必是难逃一死。红梅记得自己离开延喜宫时,深深看了黄杏和小扣子一眼,这一眼中的含义,三人心知肚明。 世事无常,红梅没料到自己因皇上大赦天下逃脱一死,只是被贬入辛者库。红梅更没想到,瑞珍公主会偷偷把她带出辛者库,让她见了家人一面。更使她得知了,令嫔在瑞珍公主救出她的家人后,便不再信任她。所以,才命自己做替死鬼,即便自己是为了她入的辛者库,令嫔仍不放心,怕她说出之前的种种,想除之而后快。 红梅不想死,更不愿死得像腊月一般窝囊。为此,才有了跪在天佑面前的一幕。红梅咬着红唇,抬头凝视着天佑道:“主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与其让奴婢在辛者库里赎罪,不如让奴婢将功折罪。”红梅看得明白,瑞珍公主既然能把她的家人带入宫中,自然也有办法送人出去。 天佑淡淡看了红梅一眼道:“你想怎么做?” “奴婢在主子面前不说假话,奴婢恨令嫔,就是死,也要让她一命偿一命。”红梅红着眼磕头道:“请主子吩咐,只要你让奴婢做的,奴婢万死不辞。”既然,在辛者库里只能等着令嫔伸出魔掌,何不拼死争一争,或许还有条活路。 天佑垂目半晌道:“好。我给你个机会,明日我安排你出宫,你找法子入魏府,我要你在半年之内,找出魏清泰贿赂大臣的帐册。” 其后,红梅退下,从屏风后步出二人,却是乾隆与太后。乾隆疑问:“这事交给她行吗?” “她不是探子,她是为了活命。”天佑随手抄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记住,永远不要太相信一个人。这样的事,自当双管齐下,就算她失手了,也不至于乱了自己的方寸。” “而且。”天佑起身,看着窗外道:“这样的奴才不要去逼她,不要吩咐她为你做事。她们会觉得你也不过是如此,和令嫔没什么分别,只是想利用她们罢了。我让她们看清了事实,不再被人蒙蔽,她们就会恨,会绝望,会为自己不值。只要稍稍施压,她自己就会明白该做什么。” 太后、乾隆对视了几眼,一阵唏嘘。 次日清早,辛者库内抬出一卷破席子,其中裹着一具女尸。 作者有话要说:24、长发姑娘 从此,灰姑娘与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怜,小十八还未体验性福,眼前一黑,醒来后起身,就觉得脑袋沉重的要命。小十八往后一眼,吓了一跳,自己的辫子居然如同蟒蛇一般盘起,而且有十来丈。小十八心道,难道是巫婆给她的肉身吃了长发剂吗? 末了,晚间小十八听到高塔下的声音,放下头发,由得巫婆爬上塔顶。小十八取出葡萄酒,陪着巫婆用饭。小十八趁巫婆喝高时,笑问巫婆如果家里的东西被偷了,该下什么咒语诅咒对方? 巫婆说了句咒语,小十八牢牢记住。意思是,如果拿了主人的东西,得不到主人的谅解,在第二天鸡鸣之际,就会成为粉末。 112消受不起的爱 “皇阿玛,你怎么这么残忍、这么冷酷、这么无情!你为什么这么对小燕子,为什么?” 这日,乾隆刚下朝,群臣们还未退出乾清宫,永琪便已像疯子般的冲进宫门,挥开其后纠缠的侍卫,冲着乾隆大吼大叫。对于永琪的撒泼,乾隆没什么伤感,毕竟永琪不是他的儿子。但这几个月来,乾隆早已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对永琪这般不顾皇室的名誉,藐视君臣父子之礼,仍感到十分的不悦。 不过,如今的乾隆,对永琪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不是个听劝的,而且只要事关小燕子的事,就连自己这个皇上、和他的皇玛嬷都敢直言顶撞。乾隆看着永琪身后极力想阻拦他,又怕出手太重伤了皇子阿哥的侍卫,沉声道:“把人封住口拉下去,重打五十板子。” 说罢,乾隆环顾着侍卫们,扬声道:“你们给朕听明白了。今后,尔等若是私放不经宣召的人入内,朕也不听你们的辩解,所有看守宫门,当值不力的侍卫立刻推出午门问斩。” 乾隆冷冷的扫视着眼前的众人道:“你们要知道,朕要你们来是为了护卫皇宫,而不是接应刺客的。日后,若有强行闯入宫门的,不论对方是谁,一律杀无赦!听明白了吗?” “是。”侍卫们心知犯了圣怒,哪里还敢让永琪站在皇上面前火上浇油?立刻有人掏出帕子,塞入永琪喋喋不休的嘴,一左一右架着永琪出了乾清宫,拉去隐蔽处行刑。 重臣们目送着乾隆果断离去的背影,明白永琪是真的失了君宠。但也没想到乾隆会这么冷漠,不管怎么说,永琪都是皇上宠了十多年的儿子,一朝被弃,皇上这个做阿玛的,竟不给儿子留一点脸面…… 想及此处,这段日子以来,常给乾隆添堵的臣子不由得心生后怕。心道,皇上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这般绝情,何况是他们这些臣子?众人回忆着上朝时,乾隆看着他们的和煦眼神,面对他们的温和笑颜,越想越觉得那目光厉辣,就是那份微笑也成了麻痹对手,引人上钩的陷阱。 若,自己有把柄落在皇上手中,会有什么后果?众臣这么思虑着,便立刻开始自省,感觉自己为臣多年,自以为有了些人脉,就骄傲自满,有时候,竟敢盲目的与皇上顶撞起来。众人是擦着冷汗回到府中的,脱下朝服后,见亵衣贴着肌肤,一片湿漉。许多老臣不禁忆起当年雍正朝,早朝后回到府内的情景,与今日是多么的相似。 正当大臣们回忆往昔之时,五阿哥永琪已被人抬着送回了贝子府。永琪咬牙趴在床上,任由奴婢脱下血淋淋的衣裤,采莲红着眼坐于旁侧,取过奴才递上的伤药,为其上药。 永琪痛苦呻吟着,他的思绪却极其混乱,永琪不明白,以往疼爱自己的皇阿玛,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不近人情,那么狠心恶毒,把昔日视为开心果的小燕子残害至此。 永琪自从为了保住小燕子的命,不得不迎娶采莲那日起,就千方百计的探听小燕子的消息。今早,当小燕子被驱逐出宫时,他安排在宫门附近的奴才立即回禀,他亲自出府,把贴于宫墙外的哆嗦的小燕子迎回府中。 永琪抱着小燕子感觉心满意足,直到两炷香过后,才察觉小燕子的反常。小燕子不仅不似以往那般叽叽喳喳,甚至还颤抖着身子,紧紧的依偎着他,拽着他衣襟的手,仿佛是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无论他怎么安慰,怎么劝说,小燕子都不开口说话,他只能听到小燕子凄凉的哭泣声,简直撕碎了他的心。 永琪搂着小燕子,伸手托起她的脸,想为她拭泪。谁知,竟看到小燕子痛哭之下,那合不拢的双唇中淌出血丝,其中那条残缺的舌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不,不!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谁?”永琪记得自己捏着小燕子的肩膀,不住的摇晃着逼问。 小燕子呆滞的看着自己,抖动着唇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震惊的望着小燕子,不敢置信的摇头追问道:“难道……难道是皇阿玛?不,不会的。怎么会是皇阿玛?皇阿玛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盯着小燕子短了一截的舌头,心底竟感到恶心,泛起呕吐的*。当时,他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么爱小燕子,却会受不了她的残缺。他疯了似的推开小燕子跑去皇宫,不管不顾的冲入乾清宫,想为小燕子讨一个公道。可是,结果他得到的是什么?一顿板子、一场羞辱、一句斩钉截铁的杀无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宠爱他的皇阿玛,把小燕子视若珍宝的皇阿玛,究竟去了哪儿?小燕子那条能言善道的舌头,曾给阴沉的皇宫带来过多少的欢笑,皇阿玛他怎么舍得?永琪愤恨的捶着床板发泄,不能自已的痛苦哀叫。 不仅是皇阿玛,连令嫔娘娘也变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尖刻,居然挑唆自己去杀人,去灭口!要不是这样,自己这段日子怎么会不敢再入延喜宫,不敢再去见她?而宫里若是有令嫔娘娘递消息,小燕子又怎么会遭此毒刑?他便是死,也会闯宫保下小燕子的。但如今,一切都晚了,晚了! “爷,你饿了吧?这是妾身让人炖的老参鸡汤,可是大补之物,你喝几口吧?”成了贵妇人之后,采莲也开始学着咬文嚼字,就怕别人讥笑为平民村妇,上不得台面。 永琪正在气头上,对采莲那故作温柔的嗓音哪里听得入耳?永琪一把推开想要喂食的采莲,只听砰的一声,瓷蛊从采莲的手中掉落,砸的满室皆是碎片,鸡肉汤汁更洒了一地。采莲踉跄的退了几步,好容易在丫头的搀扶下稳住身形,眼底却一片酸涩,涌出热泪。 永琪不爱自己,采莲是明白的。可是,永琪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顾,却让采莲心惊。采莲回想着刚到京城的时候,永琪把她安排在宫外,每日都不忘去看她,那时的自己是多高兴啊?采莲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成为皇阿哥的正妻,成亲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以为是在做梦。然而,今日小燕子来了,这场梦也醒了。 “哭,哭什么哭?”永琪扭头瞪视着采莲,骂道:“小燕子那么疼都忍着,爷给你受了委屈了,在爷面前摆什么脸色?别以为你真是我府里的夫人了,你不过是我五十两银子买来的丫鬟。要不是为了小燕子,我怎么会娶你?滚,给我滚出去!” 永琪眼中没有采莲的哀怨、看不见奴才的讥嘲,他只是一遍遍的想着,皇阿玛冷漠了、令嫔阴险了、而自己呢?为了小燕子,他冷着心肠把鹤顶红交给了慎刑司的太监,用一块美玉换得金锁的性命。而今,到底值不值得? 自从金锁死后,永琪一直不敢入宫,他一次次告诉自己,金锁是因为熬不住慎刑司的刑罚而死的,与自己无关。可是,金锁那七窍流血的脸,每日每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挥不去赶不走。那一场场的噩梦,是那么逼真,仿佛要把自己狂跳的心剜出来一般。 永琪忽然感到自己孤伶伶的。从小陪着他的尔泰去了西藏,当初令嫔出谋,福尔康也在延喜宫,必然听到了令嫔的话,现在金锁死了,自己已无颜见他。紫薇,他更连提也不敢提。采莲呢?只会对他唯唯诺诺的,自己看一眼,便觉得烦躁…… 可这些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南巡、是遇刺、是与天佑相逢之后。天佑!永琪咬牙吐出这两个字,眸底尽是凶光。永琪恨,恨给他带来不幸的天佑,但不管他怎么骂,皇阿玛的赞赏、皇玛嬷的宠爱、漱芳斋内的欢乐日子都不会重来。 永琪双目垂泪,臀部传来一股股疼痛,他咬牙切齿的咕哝,自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但下一刻,他记起了小燕子。是的,是了,永琪心道,他还有小燕子,也只有小燕子了。 永琪念着乌烟瘴气的皇宫,想着一股清流般的小燕子,暗暗下决心道,他即便不要荣华富贵,不要所有的一切,也不能再让小燕子受到任何的伤害!想及此处,永琪招过身侧的太监,高声询问:“小燕子呢?” “回主子的话,夫人把小燕子姑娘安排在西厢房,也请慧录堂的大夫看了诊。” 永琪不耐烦的挥手道:“城里的大夫怎么行?你去宫门口递个牌子,就说我疼得厉害,要太医诊治。还不快去!” 待小太监领命而去,永琪又折腾着命人把他抬往西厢房,送入小燕子的房里。采莲遥望着永琪离去的背影,目光中一片萧瑟。 慈宁宫偏厢内,天佑正抱着温温逗弄,边听着春丫头回禀朝前发生之事。 五阿哥擅闯禁宫,当堂咆哮。闻言,天佑淡淡一笑。有道是,学业难,授业更难。而目下,若是自己出手,比重塑个皇上、太后容易得多。可她并不打算再坐上皇位,只能暂缓而行。 天佑很清楚,而今的乾隆,不可能成为另一个自己。前世的雍正,是从九龙夺嫡中胜出的。他谨小慎微,一步步崛起,培养人脉,造就粘杆处、血滴子。今日的天佑,也是从小招揽人材,方有了赏云鹤,从而掌握清风门。得了詹莫问,进而控制了江南大半的商行。更养出一批潜入欧罗巴的探子。 可是这些,乾隆会有吗?天佑想,或许,乾隆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赏云鹤这般身手的属下。好比,自己要魏清泰的罪证,容易。自己的粘杆处、赏云鹤的清风门,哪里不能为她取来?何须取用红梅这样的奴才?可是,乾隆呢?没有自己帮寸着,他怎么得手? 天佑叹道,一来时日短暂,乾隆想招揽大批为他效命之人,实属不易。二来,对方毕竟不是从小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并不了解该如何去掌控人心。可是,自己恰恰要的也是这样的乾隆,太深沉有心机的,踏上这个皇位,恐非大清之福。 天佑叹了口气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对乾隆、太后的教导。天佑对自己说,他们只适合走中庸之道,只能用迂回的战术,去解决朝中、或是后宫内的事。若教他们一些捷径,好比把粘杆处交给乾隆,天佑摇着脑袋想,这只会害了对方。 粘杆处不是乾隆所建,他还没有这般的手段,能否驾驭那些成精的奴才?而且,有了粘杆处,乾隆想要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这么一来,他对朝政之事还会自己多思多想吗? “唉——!” “哎呀,哀家的天佑在叹什么气啊?是不是等不及嫁出宫去了?” “皇额娘,你可不能这么打趣天佑,女儿家的脸面可嫩着呢!” “皇额娘,皇嫂。”人未至,声先到,天佑起身相迎。 太后与皇后一前一后跨入门槛,示意其不必行礼,招呼着天佑再次落座。 不等天佑吩咐,鹦哥儿便已送上茶水。乌拉那拉氏打量了鹦哥儿一眼,默默颔首托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皇妹这几个丫头可真会调养人,这茶水可比翊坤宫内的好喝多了。” “哪里,皇嫂缪赞了。”天佑看着眼前的皇后,想着她从冷眼旁观,到如今的亲近讨好,无非是尾随乾隆、太后的眼色行事。皇后不聪明,也不是傻子,虽无急智,常常被令嫔气得失去理智,但可取的是,她站在这个地位,却不曾打压其他嫔妃所出的阿哥。 而且,一个莽撞,直肠子的枕边人,可比肚子里弯弯道道,心有七窍的女人容易对付多了。曾经的太后钮祜禄氏,选她做皇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额娘找儿臣,不知何事?” 听了天佑的疑问,太后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你是哀家的女儿,难道,哀家还要有事才能找你?” 乌拉那拉氏端坐一侧,旁观着太后与天佑的对话,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惊骇莫名。她知道太后是喜欢天佑的,可如今看来,哪里只是喜欢,分明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宠爱。皇后心酸的想着,自己奉承了太后那么多年,也不见太后对她这么热恪。而那天佑仅只来了两个多月,就让太后对她如此的疼爱,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 皇后虽然常在皇上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但除却吃醋而使得自己尖刻,在太后身边她一直是得体的媳妇。皇后为天佑解疑道:“皇额娘今天是高兴。天佑,你知道吗?依尔根觉罗·鹰,就是皇上给你指的额驸,前不久他被皇上派去赈灾了。今日从秦土捎回了几封奏折,和那些个八旗子弟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有当地百姓叩谢皇恩的折子,其中有一盒东西是额驸托人带回京,专署名给你的。” 太后见天佑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脸蛋都没羞红一下,只是微微一颔首,表示她知道了实情。作为一心想让天佑成婚,并过上美满生活的太后,立刻觉得不满起来,故作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傻楞着?还不快看看,额驸给你捎什么来了。你不想看,哀家还想看呢!千雪,还不快把东西交给瑞珍公主!” 如果,天佑还是雍正那会儿,对赏云鹤公器私用,必然会指责的。但天佑明白,赏云鹤送给自己的东西,一定不会借由不熟悉的信差之手,除非这信差便是他的亲信。天佑接下千雪托于手中的木盒,触手微凉。她撕去封条掀开盒盖,木匣内溢出一股寒意。 目下正是一年中顺天府最炎热的季节,众人透着凉意的匣子很是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原来是冰啊!”太后眯眼瞧着盒内寒气逼人的冰块,奇道:“天气这么热,怎么不见它化了?” 天佑并不回话,她深知身处与一个奇妙的世界,它是由许多本书构成的天地。在那些所谓武侠书籍的世界里,几乎无奇不有。难道,天佑心想,眼下仿佛水晶一般的冰块,就是书中所述的千年寒冰吗?天佑摇头笑叹着,在太后一再的催促中,打开冰块中央放置的瓷罐。 “好香啊!” 众人凑首往内一探,却见婴儿手掌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糕点方方正正的码在瓷钵里。糕点小巧可爱,几近透明的外囊中闪出点点红晕,在浓浓的寒气中,极是挑眼。 “这是什么糕点?本宫从未见过,可见依尔根觉罗·鹰是个有心的。”乌拉那拉氏想起乾隆,心头微微泛出涩意,颇有些羡慕的说道。 太后拍着皇后的手背,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转朝天佑道:“可不是吗?依哀家看,那依尔根觉罗·鹰就是个好的。在那么忙的时候,不仅没有耽误差事,更没有忘记我们的格格,可见他对你是真上心的。你看这糕点,只怕是依尔根觉罗·鹰路上吃过,觉得美味,所以特意送来给你的。” 皇后受宠若惊的接下太后的笑容,立即明白该怎么讨好与她,赶忙劝说天佑道:“天佑啊,这宫里的格格出嫁,从没有过这般贴心的额驸。不提这糕点,就说他推拒了皇上的重赏,只求迎娶你,便实属难能可贵了。那些出嫁的公主,和待字闺中的八旗格格们,如今哪个不嫉妒你?” “皇后说的是。”太后瞪了天佑一眼,哼声道:“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哀家已经命你皇兄查过了,这依尔根觉罗·鹰已过弱冠之龄,身边却连个通房都没有。这样的丈夫,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这般难觅的,还被你给碰上了。岂不是,你们两人的缘份?” 皇后、太后你一句,我一语的劝着天佑。末了,太后挑眉道:“既然是额驸捎来的,还不快尝尝。” 天佑命春丫头取过银针试毒,随后把木匣推向太后,淡然道:“皇额娘,先用吧。” “说什么傻话呢!”太后忍不住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天佑的脑门,含着怒气道:“这是额驸捎给你的,又才这么几块,难得他的心意,哀家怎么好意思吃?” 天佑瞧着太后生气的脸,苦叹不已。 “行了,你是个懂礼数的,哀家和你皇嫂在,你怎么吃得下?哀家便回房了,你可别糟蹋额驸的一番心意啊!” 说罢,太后、皇后离去,天佑抱着匣子躺入卧榻,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糕点入口如冰,咬开芯子其内爆出汁液,味道甘甜爽口,咽下肚中却如似火烧。天佑微一拧眉,挥手命黄鹂等人退去,她立刻端坐于榻上运功,把丹田的热气慢慢输入四肢百骸。 一周天后,天佑宁气收功。她张开双目,却见衣衫尽湿,但体内舒爽异常,屋内的热气仿佛都被挡于体外,扫去了连日的烦闷。天佑唤入丫头,命其备水沐浴。天佑方要起身,脚边的温温却不停的绕着她的脚,湿漉漉的双眸,眼巴巴的瞅着木匣子,短尾巴摇的好似拨浪鼓。 “你想吃?”天佑抱起温温,摸着它的毛皮道。 “嗯嗯,嗯嗯。”温温舔着天佑的指尖,不停的撒娇。 天佑想到温温体内的蛊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便打开木匣,欲取出糕点咬一半喂温温。天佑虽不知糕点之内包裹的是何物,但看温温的体型,怕它不能化解其中的热意,只能稍稍喂一些,免得温温受罪。 只是,若仅喂一半的话,这另一半也留不得。糕点内的精华,恐怕都是这层外皮包住的,难道要自己和温温分食,再运功一周天吗?刚这么想着,天佑发现瓷钵里竟有三块指甲大小的糕点,她取出一观,居然还是狗爪形状的点心。不过,与自己先前吃的糕点一般无二,之中也透着红光。 天佑淡淡倾笑,心道太后、皇后说的果然不差,赏云鹤的确是个有心人。天佑放妥了木匣,把指甲大小的糕点置于掌心,温温一跃而起跳入天佑怀内,欢欢喜喜咬住糕点,两三口吞下肚去,吃完还不忘舔舔主人的手心。 “小姐,水已经备好了。”黄鹂低头道。 “嗯。”天佑微一点头,抱起温温步往澡间。黄鹂目送着天佑的背影,把手中的帕子撕成了碎布条。 鹦哥儿见状,轻喝道:“你怎么了?” 黄鹂红着眼道:“你看见了吗?小姐竟然把云鹤送来的糕点,喂给狗吃。这……她……怎么能这样?” 鹦哥苦笑着道:“这是他送给小姐的,小姐要怎么处置都行。” “你……哼!”黄鹂甩手而去。鹦哥儿凝望着黄鹂离去的身影,垂首长叹。 次日,慈宁宫正殿。太后笑看着天佑询问:“昨天的糕点,合你的口味吗?” 天佑直爽的说道:“很合儿臣的心意。” 太后闻言,高兴道:“那么,你是不是也该有什么回礼啊?” “回礼?” “是啊!”太后轻责道:“你们已是过了明路的,又不是私相授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的,去做几块糕点,托送粮的人带去,让额驸尝尝你的手艺。” 天佑正不知如何推脱,但看向太后欢喜的脸,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若说这个世上,天佑还会听谁的劝说。那屈指可数中的一个,便是亦母亦仆的柳妈,也是当今的太后。天佑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算了,就让她高兴一回吧。 五日后,风城驿站内。 “鹰大哥,听说瑞珍公主给你送吃得来了,是不是啊?”熙卿刚跑入院内,就看到津津有味的,吃着糕点的依尔根觉罗·鹰。熙卿腆着脸,上前讨要道:“鹰大哥,给我一块吧!吃了这一路没油的干饭,我的嘴里都淡的没味了。” 赏云鹤淡淡看了熙卿一眼,没接口,径自离去。熙卿苦着脸,追着他道:“鹰大哥,别这样啊!我们是兄弟么,你一块糕点都不肯给啊?” “你不会喜欢的。”赏云鹤咽下糕点道。 骗谁呀?吃的一脸高兴的样子,还推托!是舍不得把瑞珍公主亲手做的糕点送人吧?熙卿动起歪脑筋,忽然高声道:“鹰大哥在吃嫂子做的糕点啊!谁要吃快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什么?真的么?” “等等,给我留一块啊!” “别忘了我!” …… 不过一瞬间,屋里屋外,前院后园的八旗子弟们都涌向依尔根觉罗·鹰,和熙卿二人,一个个如饿急的猫,盯着依尔根觉罗·鹰手中的布袋,眼中闪着绿光。 “糕呢?”众人明知故问。 “鹰大哥舍不得给。”熙卿接口道。 众人狡笑着看向依尔根觉罗·鹰,问道:“真的不给?” 赏云鹤凝眉道:“你们不会喜欢的。” “骗谁啊!兄弟们一起上!”多隆领头逼向依尔根觉罗·鹰,众人围住依尔根觉罗·鹰,趁他打斗时,纷纷抢夺。正闹得兴起,突然听得刺啦一声,依尔根觉罗·鹰手中的布袋不知怎么破了底,其内的糕点洒了一地。 众人方一愣,下一刻尽皆嬉笑着弯腰拾取,拍了拍送入口中。他们在家虽养尊处优,但这一路行来,已对吃食生冷不忌了。在弘昼的刻意安排下,吃糠咽菜也是常有的事,哪里还娇贵的起来? 谁知,刚一入口,便有人吐出嘴道:“呸,呸!怎么这么难吃啊?这真是……” 哪料,此人还未说完,众人只见身边穿过一缕劲风,自己便只能傻站着无法动弹了。赏云鹤沉着脸环顾多隆等人,夺过其手中的糕点,冷笑着塞入他们各自的口中,并出手在其喉头处一拂,帮其咽下。众人苦口难言,尽皆瞪视着把大家招来的熙卿,眼中满是责怪之意。 待喂完了糕点,赏云鹤方解开众人的穴道,笑问:“好吃吗?” 众人哪敢不应,各个点首道:“好吃,好吃。不愧是嫂子做的。” “可不是吗?这滋味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啊,我……” …… 众者嘴上一套,心里却道,这么难吃,鹰贝勒还吃的那么高兴,这得多喜欢对方啊?刚如此思量着,倏地有人抱紧肚子,铁青着脸道:“在下先告辞了。” 皓祥等紧跟其后道:“我也不行了。” “哎呀,我的肚子……” 赏云鹤瞥着众人赶向茅房处的背影,冷哼着转开视线,却见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块糕点。云鹤提步上前,不想却被人先一步拾起,却是驿站官署家的孩子。孩子呆呆的看了云鹤一眼,怕其抢夺,赶忙抱住糕点逃回房中。 云鹤只得苦笑着看向手中的布袋,只见袋子不仅缝的简陋,针脚更是粗略。云鹤摸着布袋,叹息着塞入怀中。 驿站一禺。 “呜呜……好难吃。”早先拾了糕点的孩子哭闹道。 “这是哪儿来的?” “听说是宝儿拣来的,他说后园那些人都在抢。” “莫不是,今日京里送来的吃食吧?” 官差咬了一口,赶紧吐出,惊窒的细观着糕点。半晌,才拍手道:“我明白了,皇上送来这糕点,就是要让我们与遭难的百姓同甘共苦之意。让那些出京的官爷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皇上真是好思量啊!” 其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闹得受灾的百姓争相传颂,并往京师呈送万民伞。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这日,八旗子弟们上吐下泻,闹了一夜方歇。苦难中人人心道,之前一直羡慕依尔根觉罗·鹰觅得贤妻。如今看来,若不是他,这份爱意还真没人消受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啊,我重感冒到今天还没好,咳嗽,》《~~~用了两百五十抽的两包纸巾,还不行,开始用第三包了。感冒冲剂,柴胡冲剂吃的我傻掉了。 ———————— 25、长发姑娘 第二天,等巫婆离开后。小十八立马用刀子割下头发,把发丝牢牢扎于床头。自个儿沿着发丝爬下高塔,回头讨了火烛烧了从楼顶垂下的三千发丝。 随后,小十八偷藏在暗处,等着巫婆。巫婆夜晚之后,又来高塔,却久唤长发女不应。巫婆气哼哼的回家,小十八远远的跟着她。小十八知道长发姑娘的亲生爹娘,就住在巫婆隔壁。小十八偷偷入内,与双亲相认,并开始偷种好吃的葡萄,酿成甘甜的葡萄酒。 小十八把葡萄酒酒坛摆放在栅栏边,又让便宜父亲在院中畅饮。巫婆果然忍不住,乘天黑偷了一坛子,大口大口的喝完。也算是,久寻不见长发姑娘,而借酒消愁。 113东窗事发 晴儿曾经不止一次的自问,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或许是战场上与敌厮杀的将军、或许是饱读诗书的文臣、或许是……当她的阿玛、额娘在世时,晴儿知道,她的父母会为她作主。在她的阿玛战死沙场,额娘自尽后,晴儿明白,太后会为她主张。晴儿深知,自己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晴儿从小长在深宫,以为看尽了人生百态,觉得皇后盛气凌人,其下的嫔妃们楚楚可怜。可晴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步上皇后的后尘。 自从澄瑞亭茶会案后,晴儿寻过死,支持她活下去的意念,是她想报仇,报复那个害她名誉扫地的人。她没想过嫁人,但皇上却为她赐了婚,还是她深有好感的福尔康。她以为是福尔康求的婚旨,满心敢动的下嫁,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尔康。谁知,等来的,竟是福尔康的蔑视和鄙夷。 晴儿心碎了,但她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迎娶声名狼藉的女子。何况,福尔康是被逼的,圣意难为,他不得不违心娶了自己。可这并不是她的过错啊!晴儿在心底流泪,她不愿一辈子过着冷冰冰的日子,这与出家为尼有什么不同呢? 晴儿一次次试着贴近尔康,试图用自己的柔情蜜意去融化丈夫的心。可惜,事与愿违,福尔康不仅没有心动,反而离她更远了。甚至,两个月来都不曾踏足她的院落,任由她一人孤伶伶的睡在这空旷的卧室内,夜夜胡思乱想,辗转难眠。 晴儿常常在三更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回忆着五台山雪夜当日,与自己彻夜谈心的男子。晴儿默默的问自己,对方真是福尔康,她而今的额驸吗? 若福尔康只是不理她,忙于差事,晴儿还有信心挽回丈夫。可使她绝望的是,福尔康有了别的女人,更与对方有了孩子。要不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出后园,去为自己买针线,恐怕就是他们的孩子落地了,她仍会被蒙在鼓里。 福尔康原有两个通房,在她下嫁时,太后已经命人打发了。谁知,他们成婚不到一个月,福尔康便纳了妾,还让府里的奴才都喊对方夫人。那她算什么?只是个摆设不成? 晴儿狠狠哭了一夜,福尔康明知道她已经知晓了真相,却也不来解释,把她晾在一边,由得福家的奴才嘲笑。晴儿恨啊,又不是她求的婚事,为什么要她承受这般的屈辱? 次日,还未等晴儿整装梳洗,福伦夫人已带着紫薇进了房,冷眼看着她,说要让紫薇给她敬一杯茶,便算作礼成。此后,她们两人便是好姐妹了,要互相敬着伺候好夫君。 晴儿没想到,福尔康的女人竟会是紫薇。她打量着紫薇光鲜的模样,想着自己憔悴的容颜,不禁感到万分的狼狈,心头掠过一阵酸意,接着又是一阵痛楚。 晴儿没料到的是,她不甘愤恨的同时,站于她对面的紫薇,亦是满心伤痛。紫薇紧盯着晴儿,暗中自嘲。福尔康骗了自己。说他额娘、阿玛看重身世,如今她认不成爹,便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但他执意要娶,她额娘也不得不妥协。因为,福尔泰去了西藏,只怕一生都回不来了。那他们福家,便只有他福尔康一条独苗了。 福尔康告诉她,要是她怀了孩子母凭子贵,到那时候他阿玛就是不想接纳她,他额娘也是不许的。为此,她听信了福尔康的话,草草与他拜堂成亲,日夜耕耘。如今,都怀了身孕了,福尔康才对她说,早已娶了嫡妻。要她情何以堪? 她成了妾,她竟成了妾! 自己多么要强,若不是为了脸面,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晴儿绝望,紫薇何尝不灰心?她以为金锁的死,已是她唯一能失去的东西了。谁知,福家人还要把她的脸面、她的自尊狠狠的踩在脚下。 紫薇看着晴儿,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皇帝的女儿。竟要给亲王的女儿端茶,往后还要在她手上讨生计。岂非可叹,可笑?无况那晴儿,伴着这么个不洁的名声,却还能嫁与福尔康做嫡妻,而有着清清白白闺誉的自己,竟成了妾侍。这还有天理吗? 紫薇想骂,想厮打,想狠狠朝福伦夫人、晴儿的脸上甩两个巴掌,但她不能。紫薇一遍遍默念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才咬牙浮起笑容,端着茶水走到晴儿面前,福身施礼敬茶。 福伦夫人见晴儿不接茶,心里骂晴儿不识抬举,但面上仍耐着性子解释道:“真是造物弄人啊!紫薇你也认识,她是济南寻到京里找爹的,她的爹便是当今的圣上。哪晓得,阴差阳错让小燕子成了格格,紫薇反倒成了宫女。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 “唉——!”福伦夫人长叹一声道:“紫薇来京之后,就和尔康认识了。尔康是个死心眼的,一心认准了紫薇,说要娶她。可惜,如今……” 福伦夫人说到此处便住了口,明摆着告诉晴儿,福尔康喜欢的是紫薇,娶她不过是因为不能抗旨罢了。福伦夫人见晴儿惨白的脸色转为铁青,急忙规劝道:“晴儿,你也知道尔康是个倔脾气,我和他阿玛也只能顺着他。这些日子,他确实做的太过了,我已经骂过他了。我想,你和紫薇都是好姑娘,一定能明白尔康的苦衷的。” 要她明白什么苦衷?是自己让福尔康不能娶紫薇为妻,委屈了紫薇,所以对他纳妾的事,只能不闻不问,反倒要替他照顾姨娘吗?而蹲身敬茶的紫薇暗中亦在冷笑,心道,福尔康有什么苦衷?难道因为喜欢她,所以骗她为妾吗? 福伦夫人也不管晴儿、紫薇是怎么想的,她量对方也不敢闹出什么事儿来。想那晴儿的名声已经够遭,难不成她还会给自己添堵,弄个雪上加霜?而紫薇,福家就她一个人,伺候她的皆是自己的心腹,她能掀出什么风浪?再说,一个皇家格格成了小妾,这样的话她有脸说出去吗? “好了,晴儿。紫薇这茶敬得也够久了,她身子重,你好歹要体谅些。”说着,福伦夫人沉着眼色看向晴儿。福伦夫人虽看不上紫薇,但对她腹中的孩子,仍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儿。 晴儿的心疼得麻木了,她淡淡一笑,取过紫薇手上的瓷杯,装作抿了一口。福伦夫人满意的拉起紫薇,并拍了拍晴儿的手,笑道:“这样才好,和乐融融方是一家嘛!我……” 还未等福伦夫人把话说完,福尔康已冲入室内,一把拉过紫薇朝晴儿喝道:“晴儿,你明知紫薇有了身孕,怎么还让她站着说话?” 这一来就向着小妾了,把她这个妻子置于何地?也许,晴儿自嘲的想,福尔康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福尔康对晴儿的痛苦视而不见,见其不作声,以为自己说得她心虚了,想要补上几句,紫薇却赶忙劝阻道:“尔康,晴儿姐姐没有欺负紫薇,紫薇刚才在给姐姐敬茶,所以才站着。” 福尔康笑看着紫薇,摸着她还未隆起的腹部。稍息,瞥了晴儿一眼道:“你既有了身孕,还敬什么茶?”福尔康如今成了三等侍卫,又娶了晴格格,在宫内常常沦为他人的笑柄。他积着一肚子气回府,自然不待见始作俑者的晴儿。 “胡说!这可是礼法。”福伦夫人冲儿子翻了个白眼,转朝晴儿宽慰道:“尔康的胡言乱语,你别放心里去。尔康,还不快给多罗格格赔个不是!” 福尔康得了额娘的吩咐,不得不勉强说了句软话。随后也不理晴儿,扶着紫薇往外走。福伦夫人倒不喜欢儿子与紫薇那么亲热,发话道:“尔康,紫薇有了孕,就不便再伺候你了。你留在晴儿这里,由额娘送紫薇回园子吧?” 福尔康想起暗中被人议论的晴儿,哪里肯再碰她?而且,福尔康想起晴儿在床上的样子,与紫薇娇媚诱人的姿态相较,简直就成了一块无味的白蜡,如何愿意逗留? 福尔康拧着眉峰辩驳道:“额娘,紫薇怀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儿子总要上心一些。晴儿不是说身子不适吗?那就在房里多歇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奴才备置就是了。” 说完,福尔康不顾额娘的阻拦,搂着紫薇离去,徒留晴儿一人伤神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福伦夫人对儿子如此在意紫薇,也是不愉,但在晴儿面前,她如何能落了尔康的颜面?福伦夫人只得按下不满,劝说了晴儿几句,方回房不提。 待福伦夫人走后,晴儿悲从中来,她没想到自己会受这般的屈辱。她是谁,是愉亲王的女儿,而她的额娘更是愉亲王的福晋。而紫薇呢?她就算真是皇上的女儿,她的娘亲也上不得台面,皇上也不可能认她为亲生女。当初的小燕子,皇上不就认为义女吗? 紫薇的身世,始终是皇家的污点,她这私生女的名声,一辈子都不会更改。如何比得上是亲王嫡女的自己?何况,皇上并没有认她,要是认了,紫薇怎么会来福家为妾? 是的,晴儿承认自己是坏了闺名,但追根究底,这又是谁的错?要不是为了让福尔泰去西藏前,见天佑一面。她何苦求和嘉办茶会,把自己害成如今的田地?可知道了实情的福尔康是怎么对她的?晴儿越想越是气苦,呜咽着哭了半日,跟着她入府的丫头劝了许久也不见起色,只得作罢。 这日后,晴儿便羞于出门,整日躲在房内顾影自怜。她逃避着一切,什么也不愿去想。可是,紫薇哪里能如她的意?紫薇日日上门,嘴里说着要伺候姐姐。却每每被福尔康瞧见,对着她又是一通责备。一连过了几天闹心的日子,晴儿已经明了紫薇不是好相与的,自己一味的退让,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其后,晴儿、紫薇各展手段。但紫薇借着福尔康对她的偏爱,和腹中的子嗣,往往压晴儿一头。晴儿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古怪,连她自身都觉得,自己变得尖锐了,苛刻了。甚至,欲把之前在宫里看到的刑罚,用在紫薇身上。 然而,紫薇怎么会是省油的灯?未等晴儿动手,她便快步跑向一边的荷花池,猛然跳入其中,并高声呼救。 末了,等福伦夫人带着奴才们赶到救起紫薇,她已经苍白着脸,腿间不住的流血了。宫内的侍卫七日一轮,待福尔康回府,得知晴儿私下对紫薇行刑,并害得紫薇落了胎时,福尔康不仅责怪福伦夫人,更愤怒的冲入晴儿的卧房,拉起她想要动粗。 福伦夫人见势不妙,找来避于偏院书房内的福伦。当福伦弄清了妻儿做下的蠢事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当着晴儿的面,狠狠打了福尔康一顿。在表示了歉意后,方压着福尔康离去。 回到主院后,福尔康不明就里的吼道:“阿玛,你为什么要向着那个女人?她害死我的孩子,你的孙子,难道阿玛就不心疼吗?” 福伦冷冷的看着福尔康道:“孩子,你以后要多少都会有。可是,你明白我们福家如今的立场吗?明眼人都知道,令嫔娘娘失宠了,我们福家也被皇上厌弃了。加上假格格一事,皇上对我们已经是不耐烦了。现在,你我能站在这里,是为什么?是托了晴格格的福。因为她喜欢你,太后才把她指到我们福家。” “可是,她的名声……” “她要是有个好名声,能轮到你娶她吗?”福尔康不服气的插口,却被福伦扭过话头道:“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晴格格,但你至少要对她恭敬、礼让,叫人挑不出错处。而今有多少人想找我们福家的麻烦,你怎么能授人以柄?” “记住!”福伦正色道:“晴格格是我们福家的保命符,只有她在,皇上才不会拿我们问罪。你可不要为了紫薇,昏了脑袋!” 福伦夫人见机,亦在傍侧力劝福尔康。好半天,福尔康才点头应了。不想,福伦又吩咐道:“明日,你把紫薇送走。” “为什么?”福尔康反抗道:“阿玛你说晴格格是我们福家的保命符,难道紫薇就不是吗?紫薇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福伦喝道:“但皇上并没有认她。” “那是因为有小燕子这样的前车之鉴,又没有人证,皇上才不敢认紫薇。要是……” 福伦打断福尔康的话语道:“就算有人证,皇上认下了紫薇,紫薇也不是当初的小燕子了。皇上对紫薇有了心结,紫薇就算成了公主,也不会得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会不喜欢紫薇。阿玛,南巡的时候你也看在眼里的,皇上有多喜欢紫薇。就算紫薇骗了皇上,那也是不得已的。皇上怎么会对紫薇那么绝情?” 在福尔康看来,紫薇是奇货可居,他不信自己看好的筹码,会失了身价。福尔康哀求道:“阿玛,紫薇刚失了孩子,我怎么忍心这时候把人送走?要是阿玛容不下紫薇,我就和她一起走好了。” “你……” 福伦刚想喝骂,却被妻子一把拉住,哭诉道:“老爷,你这是要赶走尔康吗?我已经没有了尔泰,难道,你要我连尔康都留不住吗?何况,尔康纳了紫薇,晴格格是知道的,你就是送走她,晴格格心里也有了疙瘩。” “阿玛……” “老爷……” “行了!”福伦挥手道:“随你们的意。你们想留下紫薇,就留着吧。不过,不准她再去见晴格格,若是出了差错,我们福家就完了。你们记明白了!” 说罢,福伦甩袖而去。福伦夫人也不管丈夫,只是恨铁不成钢的仰视着福尔康,呵斥道:“尔康,你刚才真是太冲动了。怎么能对多罗格格动手?幸亏你阿玛拦下你,否则,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你……” 福尔康整整被福伦夫人叨念了两个时辰,才得以回房,去安慰失了孩儿的紫薇。 其后,福家的后园总算平静了,但晴儿和紫薇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_<~~ 抱歉,病一点没好。咳嗽剧烈的,我肺疼,嗓子疼,声音都变了。可是,据说这不是肺疼,只是肌肉疼。而且,本来咳嗽只是干咳。现在,喉咙里很腥。鼻子里却都是血,说是内热。可是,我的手脚却冰冷。呜呜呜…… ————————- 看故事的大家都明白了,巫婆死了,因为小十八在美酒上下了诅咒,只要拿了主人的东西,得不到主人的谅解,在第二天鸡鸣之际,就会成为粉末。 小十八高兴的与便宜父母用着晚膳,忽然,发觉碗中的莴苣很眼熟,小十八指着莴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便宜母亲笑道:“你不是说呢隔壁的巫婆已经死了吗?我就喜欢吃她种的莴苣,如今,她一园子的莴苣,都是我的口中菜了。我今后怀孕,也不用让你父亲去偷了。” 狗屎!小十八险些爆粗口。 果然,第二天鸡鸣之时,长发女一家人都成了粉末。小十八心道,要知道,你提醒了对方,吃过亏的人,是一定会牢记的。 11四百般心思 不知不觉炎热的夏季悄然而逝,黄河两岸的灾民也得了妥善的安置,多是重归故里,也有就地落脚寻生计的。而这些,都是当地官员的事务,赈灾的队伍已经默默转回来处。 弘昼等人带回了灾民所书的万民伞,和各地乡绅抒写的谢词,并有同去的八旗子弟,沿路记下了救灾的点点滴滴。乾隆把这些事挑拣着抄录了,扬扬洒洒的写入圣旨,把其悬挂于午门口,由得百姓瞻仰。 乾隆的此举,大大赢得了民心。此次赈灾出力的不仅是朝廷,更多的是天下的百姓。如今,皇上让他们看到了当日付出的成果,怎不欣喜? 况且,如今顺天府内高兴的可不只是百姓,不少满洲八旗的府第中更是欢天喜地。为什么?儿子长进了,可不就是父母一生所盼吗?那些个跟着去黄河两岸赈灾的八旗子弟回京后,人是瘦了黑了,但也成熟了懂事了。 这不?清晨不用三唤四请,他自己会起来梳洗用膳,并在院子里习武诵读,完毕之后必会来主屋叩拜请安,这都是以往不敢想的。而且,其接人待物有礼数了,知道分寸了,凡事会为家族考量,不再意气用事了,更懂得人之常情了。 经过几日的相处,让这些个以为一辈子要给儿子善后的权贵、大臣们,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叫那些个当日怕孩子受伤,没有让儿子去历练的权臣们,后悔莫及。 看到八旗子弟的转变,不仅满臣们欣慰,连乾隆都在朝堂上赞扬了多次,有儿子去赈灾的阿玛们,更是面子里子都全了。为此,当乾隆宣布一月后,通过审核的八旗子弟往城外集训的事。 闻讯,多隆等人的阿玛是迫不及待的回府摆宴,明面上说知道军营的苦,要先给儿子好好补一补,也让亲戚朋友聚一聚,大家高兴高兴。实则哪个不明白,这是变相的炫耀。以前是没资本,如今儿子能耐了,自然要拿出来显摆显摆。 为此连着十几日,各府第轮流摆宴席,而此中的常客便是依尔根觉罗·鹰。在众多孽子的阿玛们看来,没有此人,便没有如今的孝顺儿子,对他自然高看一眼。当日,皇上敕封他为贝勒爷,众人背地里还觉得不服气的,而今却以为皇上不愧是九五之尊,十分有先见之明。初时,皇上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示意以提拔依尔根觉罗·鹰为饵,刺激八旗子弟学好,目下看来,此言果然不虚。 提起依尔根觉罗·鹰此人,初时权臣们并不怎么看好。因其出场太过锋芒毕露,之后又没眼界的求娶汉女公主,开罪御史。虽说皇上洪恩,封他为贝勒,但在众人眼中,依尔根觉罗·鹰年纪轻轻就得此殊荣,一朝鱼跃龙门,简直就是变相的捧杀嘛! 然而,其后八旗的挑衅,各方的打压,都被依尔根觉罗·鹰一一化解,还与诸多八旗子弟成了莫逆,这是众臣所没有想到的。依尔根觉罗·鹰的手段,明眼人看在眼中,暗自心惊不愿得罪。更何况,依尔根觉罗·鹰的背后还有瑞珍公主。 说到瑞珍公主,重臣们更想叹息。把汉女敕封为公主,前朝不是没有。当今圣上又一直凭喜好做事,有这么一出,倒也不奇怪。但,这些大臣们是陪着皇上多年的,看着乾隆对令妃娘娘的疼宠,对五阿哥永琪的器重。然,这瑞珍公主一到,皇上原本心头有分量的人物,竟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不可谓不震惊。 当初,永琪迎娶平民为妻,因由澄瑞亭一案而起,据说其中隐情,也与瑞珍公主有关。那些个人老成精的臣子皆知,皇上想要满汉一家亲不假。但绝不会让一个娶汉女为嫡妻的皇子,继承大清江山的。皇上等同已经变相的舍弃了永琪,五阿哥可是这些年来皇上最喜欢的阿哥啊!可如今呢?众人在感慨的同时,未免唏嘘。 五阿哥怎么会娶个汉女?是因为澄瑞亭茶会引出的丑闻,而不得以为之。为此,众臣对永琪的婚事,也只得睁一眼,闭一眼。想来,总比污了皇室的声名,降了大清的威信好。然而这么一来,在大臣们眼底,瑞珍公主即便与此案无干,但在皇上、太后的心头,在他们的转念之间,只怕亦失了不少宠爱吧? 怎料,其后御花园中瑞珍公主的爱犬冲撞令嫔,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而某些大臣不顾君意,把这事提上早朝,想以众臣之力,给皇上施压排挤瑞珍公主,可结果呢?皇上不仅没有因澄瑞亭一案,对瑞珍公主失了宠幸,反而保定了瑞珍公主,爱屋及乌连一条狗都不愿处置,要知道,令嫔娘娘可是怀着龙子的。 经由此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看不清瑞珍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每每想到此处,大臣们心底就涌出更多的懊恼,一次次责备自己手脚太慢,竟让依尔根觉罗·鹰这么好的人才,成了皇家的娇客。心道若是他娶了自家的女儿,对儿子日后的仕途,对整个家族的利益,对……然而,说这些已经晚了。若在五个月前,或许还没几个人把瑞珍公主放在眼里,但今时今日,谁还敢小觑于她?何况,与皇上抢妹夫,那岂非找死? 不过,虽说对自家女儿而言,攀上依尔根觉罗·鹰这颗良木已是无望了,但与其相交,对膝下的儿孙还是有好处的。这不,曾经顽劣,人称纨绔子弟的京城恶少们,不就转了心性,成了人人口中浪子回头的一段佳话了吗? 既然,连道貌岸然的权臣们皆有如此的想法,那么其家府邸中的夫人与爱子说及此事,自然更是长吁短叹了。哪个母亲不想女儿有个好归宿?而且,对方还是这等有本事有手段的。可惜,女儿不能与公主相争。何况听自家老爷说,与依尔根觉罗·鹰婚配的瑞珍公主还是个十分得宠的,那就更不能得罪了。 然,大臣和其夫人明白,可他们膝下的宝贝女儿未必明白。满人的姑娘大多豪爽大方,因选秀之事,从小被捧着宠着,家里摆宴不仅不会同汉人的大家闺秀般缩在闺房里,往往结伴在旁,笑看着前院的男子,在心中评估着对方的斤两。要知道,京师权贵们俱有人脉,不少未婚配的格格阿哥,都是皇室指婚前就相中对方,其后让阿玛额娘进宫请托,向交好的娘娘妃子们求旨的。 这不,依尔根觉罗·鹰一战成名。而后,大臣和其子弟们在家又不避讳的谈论,府上小姐听多了难免好奇,借着摆宴之日,纷纷暗中打量。此番一探二看之下,虽知不可为,但心底未免悄悄萌动春情。只是,相逢恨晚…… 顺承郡王府,后园正厅。 “哎呀,你也来了!” “是啊,听说今日瑞珍公主驾临郡王府,我自然当前来拜见。” “可不是吗?自从圣上南巡回京,这入宫可就不如已往容易了。我递了几次牌子,都没能入宫。” “就是,我……” 众家夫人对顺承郡王夫人奉承了几句,便偕同女儿,与平日交好的密友一同入座,三五人一堆,说着闲话。两眼却不住的瞅着院门,生怕瑞珍公主驾到,自个儿却还在闲聊,失了礼数。这守了半天,公主没到,竟让她们瞧见了另一件新鲜事。 “唉,快看。那不是硕王府的人吗?她们怎么会来?”硕王府与顺承郡王府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顺天府谁不知晓? 夫人,小姐们彼此递了个眼色,悄声道:“郡王府怎么会请她们?” “我听说,多隆贝子和硕王爷的庶子很有些交情。” “你说的那个庶子,是皓祥吧?我知道,郡王府请他倒在情理之中。不过,那硕王夫人未必是跟着他来的。你们别忘了,当今皇后的养女和硕公主兰馨,可是多隆的表亲,应该是郡王夫人请她来府中做客的。硕王夫人或许是跟着和硕公主来的吧。” “你们看!硕王夫人身边坐着的女人是谁?看那穿戴,可不是个姨娘吗?她怎么与个姨娘平起平坐?” “哎哟,这事你还不知道?其实,也不是秘密了。那女人叫白吟霜,据说当初在龙源楼卖唱的,被硕王爷的长子皓祯看中了,死活要纳了她。这不……”说话的夫人轻蔑朝硕王夫人处瞥了一眼,冷笑道。 在座的夫人、小姐对如此不知轻重的姨娘是看不上眼的,何况白吟霜是个卖唱女,这等的身份如何配与众人同坐?只是现下在郡王府做客,她们不好说什么。 “硕王夫人也是个奇怪的,你们瞧她,与和硕公主没一句话,对儿子的妾侍倒照顾有加。在外这么不给媳妇脸面的,真真少见。” “可不是么?到他人府上座席,谁会带上儿子的小妾?真不知晓,她把和硕公主置于何地?” 众人讥笑了几句,有人奇道:“硕王夫人在和谁说话?” “是福伦夫人吧?” “那我是没看错了?”女人哼笑道:“亏她们还坐在一起说笑。当初,她们两家的儿子在龙源楼闹事,连骨头都摔断了。这事可是闹到御驾跟前啊!直到皇上出面游说,双方才作罢,但彼此也不再往来。难道,她们过了几年就不记得此事了?再说,福伦家不久前还伤了多隆,郡王妃会请福伦夫人来府上吗?” “恐怕,她和硕王夫人一般,是占了媳妇的光吧?她的大儿子福尔康,不是娶了多罗格格吗?” “你是说晴格格吧?” 众人彼此会意的交递着神色,之中有人挑眉,压着嗓音道:“郡王夫人怎么会请晴格格?她而今的名声可……” “诶!不可胡言。当初的谣言已经压下了,且不论信与不信,那晴格格好歹也在太后跟前伺候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非如此,还能顺当的嫁人吗?” “你的意思是?” “兰馨格格、晴格格同是皇宫内出嫁的格格,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养女,一个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又都是忠臣遗孤,若请其一自当两者都请,才不落人口舌。不说故去的先人,单就这宫里的贵人,如何得罪得起?” 听了此话点头者有、附和者有、沉思者有,却不想旁侧有人发笑说:“硕王夫人和福伦夫人,许是无人与她们攀谈,才凑成一桌的。不过,她们那桌可真有意思。硕王夫人身边坐着个姨娘,那福伦夫人旁侧竟也依样画葫芦,坐了一个。” 某人讥笑着瞥了眼福伦夫人与硕王妃,哼笑道:“就算是亲王夫人,对儿媳也是和和气气的。更别说,她们两家儿媳的身份可比她们……哼,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就是!我……” “瑞珍公主驾到!”众人正说得兴起,忽闻公主驾临,急忙起身相迎。 众家夫人小姐纷纷抬眼望去,只见数十道身影,簇拥着月白色宫装的少女由远而近。不少人以为少女会怯场,没想到对方举止大方,行止间一派雍容,比真正的金枝玉叶更具气势,更有威严,使在场之人暗暗收起了小觑之心。 天佑端坐上位,受了主仆之礼,方颔首示意众人入座。其下的夫人、小姐,在天佑凌厉的眼神下,别说攀谈,就是大气也不敢喘。亏得丫鬟上前倒茶端糕点,多少挡住了瑞珍公主的视线,众者方舒了口气,随即又悄然端详瑞珍公主不提。 “咦?这糕点不是府上准备的。”顺承郡王夫人嘀咕道。她怕奸人钻了空子,让瑞珍公主吃出个好歹,那……顺承郡王夫人想到此处心头一凛,招过布膳食的婢女低声喝问:“这些点心是哪来的?” 丫鬟福了福身,禀道:“婢子回夫人话,是少爷命奴婢送来的。” 顺承郡王夫人闻言,细看了丫鬟一眼,眼前的丫头却不是自家魔王的贴身婢女是谁?然,顺承郡王夫人转而一思,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没这番细腻的心思,赶忙又追问道:“这是少爷叫你送来的?他原话是怎么说的,你说一遍给我听。” “少爷说,手脚稳当些,把糕点送到主位去,这是鹰贝勒特意给公主准备的吃食。” 原来是鹰贝勒,那就对上了!听说,鹰贝勒在赈灾途中,仍不忘给瑞珍公主送礼,难怪有这么一出。 实则,依尔根觉罗·鹰此举扫了顺承郡王府的脸面。但顺承郡王夫人没置气,一来依尔根觉罗·鹰救过多隆,对府上有恩。二者,依尔根觉罗·鹰与瑞珍公主有婚约,依尔根觉罗·鹰为了讨好公主,送些小点心,亦在情理之中。 既然是鹰贝勒特意备置的,不让瑞珍公主知晓,可不是白献殷勤了吗?想及此处,顺承郡王夫人笑看着天佑,开口道:“今儿的糕点,瑞珍公主可要多吃些啊!” 未等天佑疑问,硕王夫人先一步讥嘲道:“怎么?你家的糕点,难道比宫内的还要精致?” 硕王夫人心头有气。她今日之所以来顺承郡王府,是为了儿子皓祯和吟霜。自从比武大会之后,那贱人的儿子皓祥过得一帆风顺,而硕王府真正的主子爷皓祯,却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就连王爷,也因为多有人夸赞皓祥,而对着庶子和颜悦色了几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当年,她狠心用襁褓中的亲生女儿吟霜,换了可以为自己重得宠爱的儿子皓祯,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对于皓祯爱上吟霜,她是一百个欢喜,以为上天仁慈,才让女儿回到了她的身边,并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硕王夫人面对吟霜常常心亏,便总想着给她最好的。可是,皓祯娶了和硕公主,她连女儿小小的心愿也不能达成。竟只能委屈女儿,做个无名无份的妾侍。硕王夫人恨兰馨夺走了本该属于女儿的地位,更恨她不识时务,硬是要与吟霜争夺皓祯的宠爱。 皓祯尚主,是为了今后的仕途。可如今,兰馨不仅没有帮着他,更到宫中诉苦,致使皓祯被皇上、太后所厌弃。此消彼长,反倒让皓祥压了皓祯一头,硕王夫人是悔不当初。若早知道有这么个结果,她怎会让皓祯娶个不知好歹,不识本分的格格? 硕王夫人觉得自降身价前来,顺承郡王夫人竟只顾着安置兰馨,把她晾在一边。害她丢脸的坐在偏座,而儿媳却上了主桌,这岂不是让人笑话?可是,就算受了这般的怠慢,硕王夫人也不能由着性子袖手而去,她来是为了和各家夫人多聊聊,说说皓祯的好处。 当初,皓祯捉放白狐的美谈,不就是由她的口,渲染到整个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吗?兰馨为何对皓祯死心塌地?皇上为什么会把格格嫁给皓祯?与这传言密不可分。硕王夫人深信,她能让皓祯成一次英雄,就能成第二次。 也许,她该旁敲侧击的说兰馨格格不敬长辈的话,接着细细叙述兰馨怎么虐待她可怜的女儿吟霜的。最后,红着眼哭诉儿子和吟霜的感情,和兰馨格格的毒辣。如此传开了去,就是皇后也不敢再为了兰馨,明着打压皓祯了吧? 是的,这些话会有用的?在座的都是女人,更有那么多豆蔻女儿,她们正是向往情爱之时,她们会羡慕皓祯和吟霜的感情,进而帮着她们。晴格格不就是这样吗?况且,人都会同情弱者。她的女儿吟霜,多么的楚楚可怜,除了兰馨那恶毒的女人,有谁忍心让她受苦? 硕王夫人打定主意,可惜,左等右等无人与她交谈。最后,只能与无人搭理的福伦夫人围坐一桌。硕王夫人如何不恼?她以为是此间主人暗中下套,想让自己难堪。故而,听得顺承郡王夫人说话,下意识的开口反驳。 顺承郡王夫人轻轻瞥了硕王夫人一眼,没与其争辩,转首冲天佑微笑道:“这些糕点是鹰贝勒特意送来的。” “哦?鹰贝勒真是有心了。瑞珍公主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和亲王夫人吴扎库氏打趣道。 场中也只有吴扎库氏敢这么说。她与天佑并没多少交情,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她是弘昼的嫡妻,是天佑的嫂子。今日她陪同天佑来顺承郡王府,亦是太后的吩咐。 太后私下曾告诉她自己的忧心,认为天佑为人太冷淡,怕凉了额驸的心。自从太后听说京中权贵争相宴客,尽数请了依尔根觉罗·鹰之后,就策划着让两人见见面,并要吴扎库氏从旁撮合撮合。吴扎库氏作为儿媳,自然不敢推却,方有了此刻劝说的一幕。 众家千金瞧着瑞珍公主毫不扭捏的品尝糕点,心头是又慕又妒。今日在场之人,无不是侯门大家的格格,她们生而就有选秀的身份,家中长辈哪个不宠着疼着?但她们也明白,有得便有失,十多年的风顺日子,是要用一辈子的姻缘来换取的。选龄一至,她们就身不由己,阿玛玛法是没指望的,在他们眼中女儿一人的幸福,远远比不上家族的前程。 其后,运气好些,得贵人相助的,便指给知道些底细的男人。反之,入宫为常在、为答应,战战兢兢伺候与父母年龄相若的皇上。对,她们之中未必没有野心的,可她们更了解后宫的残酷。就算一时得了圣宠,还得防着别人的算计。此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上今日能宠你,明日也同样能把你弃之如敝屣。 无况,即便嫁与如意郎君,对方哪个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丫头?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嫁过去能舒心吗?而皇上,那更是左拥右抱佳丽三千,作为一个小小的美人,何时有出头之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深情她们不敢想。世上男儿,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平民百姓亦是无钱无势,才只能守着糟糠妻。便是天之娇女,她们也不曾羡慕过。好比皇上最宠的格格固伦和敬公主,一出生享尽荣华,却也逃不过抚蒙远嫁的命运。那蒙古额驸就算敬着公主,怕着公主,身边也未必没有一两个知心人。若非如此,和敬公主还未有嫡子,如何便有了庶女呢? 然而,眼前的瑞珍公主,竟由一介汉女爬上了固伦公主之位,并得如此情深意重的额驸倾心,怎叫人不妒恨?依尔根觉罗·鹰才方过弱冠之龄,武艺超群人又有胆识,长得也是英俊潇洒,再挑剔的亦难找茬儿。 最重要的是,他对瑞珍公主一心一意啊!听多隆等知情的人说,瑞珍公主当年救过依尔根觉罗·鹰,因此他便对瑞珍公主感恩至今。听说对方成了公主,立刻进宫打擂台,拒绝皇上的赏赐以求婚旨,这般重情义的男子,可不多见呐! 有些个吃不到葡萄的,只怕要说葡萄酸。认为依尔根觉罗·鹰求婚,不过是因为瑞珍公主如今的地位。但依尔根觉罗·鹰并非无才,从他赢得擂台霸主到至今的作为,皆能看出他的不凡。这样的人物,有必要靠裙带关系上位吗? 反倒是瑞珍公主,无论她在宫内如何受皇上、太后的宠爱,她的身份若要出嫁,仍是高不成低不就。八旗的世家子弟就是想娶,他们的父辈也是不允的。但固伦公主的地位摆在那,若是把她指给小家小户,朝廷的脸面何存?这么一来,瑞珍公主岂非又是和亲的命? 再说,瑞珍公主受宠不假,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看看前朝,有多少得宠的公主、郡主出关,谁人有个好结果?依尔根觉罗·鹰求亲,可不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更甚者,依尔根觉罗·鹰接了公差远离京师,亦不忘瑞珍公主,几次赠礼来京,如何不使深闺中的格格叹慕,赞一声情重? 实则,依尔根觉罗·鹰受托赈灾,却在途中送礼与瑞珍公主,可谓借公济私。然而,在座的怀春少女,愣是没有一个在意。在她们想来,觅得有情郎才是后半生的大事。她们不知的是,若此番行事的换了一人,早被众臣弹劾,不严惩也该罚年俸了。可依尔根觉罗·鹰念着私情不假,但更没耽误正事啊?何况,他回京后赢得了不少八旗权臣的感激,御史自有后顾之忧。 言官们回想以往与依尔根觉罗·鹰的对持交锋,哪曾讨到好?更不用提,他还有瑞珍公主这般的后盾了。因此,见皇上未提起,干脆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格格们虽不明其中三味,但对依尔根觉罗·鹰对瑞珍公主的情意,是羡慕不已。这般如此,众千金是越想越不甘。论出生、才情、品貌,她们哪个不比瑞珍公主强?可小小的汉女一朝鱼跃龙门成了公主,得宠于太后、皇上,又有了这么个贴心的额驸。难道,这就是命? 若说在座的格格们只是心酸,那与天佑同桌的兰馨、晴儿简直是锥心之痛,整颗心都仿佛被蚁虫所啃食。 额驸,额驸!这两个字,曾是她们在冰冷的宫廷中希冀的期望,而今却亦是推她们下地狱的噩耗。晴儿、兰馨呆呆的看着满桌的点心,心底是一阵阵抽痛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与依尔根觉罗·鹰相较,如此的天差地别?而同样是皇家的格格天佑,却能如此幸运? “这糕点不错,嫂子不妨也尝尝。”天佑用了块金丝糕,擦拭双手,接过丫鬟递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道。 “你还真舍得!” 吴扎库氏嗔怪道:“这可是额驸特意给你备下的。” 天佑并未接吴扎库氏的话,但笑不语。 这孩子,也是个滑不溜手的主。吴扎库氏瞅了天佑一眼,暗暗叹气。对于太后的吩咐,还真不知往哪里着手才好,她要用什么借口,让依尔根觉罗·鹰见天佑呢?一时想不到法子,吴扎库氏只得没事找事的说些闲闻,就怕冷了场,天佑觉得无趣摆驾回宫。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稍息亦不再拘束,顺承郡王夫人因依尔根觉罗·鹰的关系,对瑞珍公主颇有些好感,怕她常住宫中和众家夫人格格们没有话题,便亲自打开话匣子,聊了些时下的趣闻。 旁听片刻,吴扎库氏计上心来,笑道:“瑞珍公主难得出宫,何必再听我们这些婆子的老生常谈?既然,郡王夫人说请了个好戏班子,不如早些去观台,由公主点出喜欢的戏吧。” 不待吴扎库氏递眼色,顺承郡王夫人已闻弦歌而知雅意,附和道:“和亲王夫人说的是。公主陪我等说话,确实无趣了些。那么诸位,我们往观台边看戏边谈吧?” 众家女眷见主人已起身,亦赶忙下座,烘云托月般的伴着瑞珍公主出了二门。 却说命妇、福晋们带着女儿、小儿往前院而行,其中竟有一人紧拽着另一女子的手,与他人背道而驰,悄悄步向偏僻的回廊。 “你是白家姐姐吧?”紫薇盯着白吟霜,悄声试探道。 白吟霜当年往夏家作客,已经十四岁了。虽说女大十八变,但眉目之间仍保留着几分豆蔻年华时的模样。方才硕王夫人对福伦夫人介绍儿媳,不提儿子的正妻,反倒一而再的说着爱子的妾侍。紫薇因为对方与自己相似的身份,却得硕王夫人另眼相看,不由得在意几分。 其后,听得坐于硕王夫人身侧的女子姓白,名叫吟霜时,紫薇心头微微一震。紫薇静静的听着硕王夫人的唠叨,听着她说吟霜是怎么孝顺白胜龄的,说着吟霜是如何委曲求全养活父亲的,说吟霜是怎样懂事乖巧的…… 末了。白姓之人本就鲜有,何况,父女二人与自己记忆中的人同名同姓,这般的巧合万中无一。紫薇暗中细细端详,愈看越觉得相像。 如果说,真正的紫薇是她的耻辱。那么白吟霜,就是她的荣耀。当年,要不是白吟霜痴傻,她只怕难推脱白丰城的婚约。紫薇凝注着白吟霜,依稀仿佛看到了那个爱慕虚荣,为了个钗子被人利用,陷入他人诡计的女孩。也许,紫薇对自己说,她可以再试一次。 自从金锁死后,不,应该从更早之前,在皇上毁诺之时,她就该明白皇家的残酷。但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失败,她从济南一路走来,曾与荣华富贵仅只一臂之遥,让她收手如何甘心? 她开始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大家都知道,见证自己比夏雨荷的女儿强。可是……事与愿违,紫薇而今不得不自嘲,她自视太高了,人也太天真了,人人都道君无戏言,她便信了乾隆,把女儿一辈子最珍贵的贞洁献了出去。结果呢?当她走投无路进了福家,接受了福尔康的说辞委身于他,又得到了什么? 当皇上背信弃义,使她从皇妃梦中惊醒,走回认父的老路时。她想的好好的,就算乾隆记起南巡雨露之事,不能容她。为了保命,她可以承托出事实,说自己并非真正的夏紫薇,而是紫薇的亲表姐。 ‘紫薇’,她可怜的表妹,从小因为私生女的身世被人鄙弃,渐渐与雨荷小姨一般郁结于心。小姨相思而竭,死前承托出紫薇的身世,可惜病入膏肓的紫薇经不住丧母的打击,亦甩手而去。唯一留下的心愿,就是代她认父,问问自己的阿玛是不是真的忘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是不是真的遗忘了母亲记了整整十八年的爱情。 而她与真正的紫薇从小交好,因紫薇的重托来到京城,愿替紫薇承欢膝下,但因皇家威严,踌躇着不敢认父。怎奈阴差阳错,让小燕子成了还珠格格,她就当是上天的旨意,由小燕子代替真正的紫薇即可。她并不贪慕荣华,并不眷恋富贵,她为紫薇认爹的初衷不过是想为亲人,为表妹尽一份心力,虽是欺君之罪,但其情可悯。 之后,她进宫为婢,既有私心又是身不由己。私心是,想看看小燕子过的好不好,更想知道皇上有没有忘记雨荷小姨。身不由己的是,五阿哥爱上了小燕子,不愿和小燕子做兄妹,一定要她们俩还原身份,她不愿进宫可亦不敢说破,最终不得不听五阿哥安排。 如果,皇上硬要追究*之事。她也有一套说法,为自己开脱。 她表示曾为紫薇叫屈,为小姨不值,可是进了皇宫,见到了皇上,她才明白皇上的难处。小姨说过,‘她等一辈子、想一辈子、盼一辈子、念一辈子,可我仍然会感激上苍,让我有一个可等,可想,可盼可念的人。否则,生命就好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她一直不明白小姨话中的意思,直到见了皇上,才懵然醒悟。 因为小姨、表妹的种种,她未见皇上便已有牵挂,当相逢之时,见皇上那么仁慈、宽容、威仪……心头难免情愫暗生。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的妄想。哪料南巡途中,皇上竟仿若了然她的心意般,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她一时情不自禁,铸成大错。 而后,皇上忘了一夜缠绵之情,她本想远离,可又不放心宫内的丫鬟金锁,小燕子、五阿哥也不肯放过她。不得以,她只得尾随回京。往后的日子,她是如履薄冰,直到五阿哥说穿了小燕子的事,她被皇上怀疑、被禁足漱芳斋、被驱逐出宫……她是生不如死啊! 至于,福尔康纳她为妾之事,只要推说福家贪慕权势,娶了个多罗格格不算,还想要更多的保障来搏个仕途。为此,福家在山穷水尽之时收留她,对方坚信她是皇上的私生女,便是如今惹怒了皇上,皇上也总有一天会消气,慢慢想起她的好,再次疼宠她,进而爱屋及乌提拔福尔康。自始自终,她只是颗被利用的棋子。 虽是这么想的,但不到万不得已,紫薇是不会这样说的。毕竟,如此一来,福家、五阿哥、小燕子,必会对她群起而攻之,她等同背水一战。到时候,两方的胜败,取决于皇上对夏雨荷的愧疚。若是皇上还念着夏雨荷,即便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也能因为她是雨荷的侄女,而网开一面。然而,皇上对雨荷的怜爱内疚,已经被她、被小燕子、被福家、消耗的所剩无几了。 紫薇知晓自己和白吟霜没什么交情,之所以与其相认,是因为福伦夫人已经悄悄命人寻找夏家的远亲,或是,济南大火一案中夏府的漏网之鱼了。而她既怕,又无力阻拦。她从福伦夫人日益冷淡的眼神中,明了如今的地位。流产当日,大夫已经委婉的告诉她,她这辈子是没可能再生育了。她猜福伦夫人也一定是知道的,那么她如今对福家的价值,也就只剩皇上有可能回心转意的万一了。 但,怎么可能? 是的。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了解皇上对自己的冷淡吗?简直可以说是视若无物。无怪乎有人言,最无情是帝王家。前一刻对你柔情蜜意,下一瞬早已把你遗忘在尘埃之中。 她怕,怕福伦夫人真找到了夏家的人证,而此人不是来赐她富贵,而是生生挖掘她真实过往,陷她于绝境的阎罗。她此刻怕了,想离开却已经晚了。金锁的死,使她失去了唯一可靠的亲信,福伦夫人又刻意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即便想逃,亦是举步维艰。而且,她除了几个银钗子,和不值钱的镯子,便身无分文,想离开福家谈何容易? 紫薇明白,若是福尔康母子从她身上看到崛起的希望破灭了,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日子。是的,事到如今,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一步错,步步错。当日狠心除去夏家百余口人命,得到的不是一步登天,而是无家可归举目无亲。这几日,她日思夜想,却没有想到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至于之前姐妹相称的小燕子,她从未想过。问小燕子借钱,非得给她闹得人尽皆知不可。这般一筹莫展之际,竟叫她得逢旧识的白吟霜,可不是瞌睡送枕么?紫薇如今也顾不得寻思她与吟霜有没有交情,对方是不是会施与援手了。此刻,白吟霜在紫薇眼中似同浮木,使她下意识得紧紧抓在手中。 “你是……”白吟霜看着眼前的紫薇,疑惑的打量着。她之所以跟着紫薇走,不仅由于对方拽着她的胳膊,更因为她们相似的身份。 这几年来,无论硕王夫人对她如何照顾,白吟霜总有不安的感觉。今日她初次过府为客,战战兢兢的坐于硕王夫人身畔,自以为有硕王夫人撑腰,便什么都不用怕了。谁知,无人与她搭话就算了,竟还有许多女人用轻蔑的眼神扫视她,害得她连公主驾临都不敢抬头。吟霜心头震怒,却不敢发一语。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拍马也不及在场的贵女。这口气,她只能忍下。吟霜刻意低下头躲避他人的目光,分心听着硕王夫人与福伦夫人投机的闲谈,得知福伦夫人身侧的姑娘和自己一般是个妾室。更奇得是,那名紫薇的女人,一个劲的偷瞥着自己。 吟霜暗暗欣喜,以为紫薇同自己一样恼怒众人的不理睬,便打主意先与身份相若的人招呼,以解尴尬。为此,当众人离席,紫薇暗中拉着她往僻静处,她并未抗拒。只想着交谈片刻后,二人联袂回去看戏时,可以不必那么孤单,心情就好了些许。哪料对方忽然口称妹妹,令她诧异万分。 “我是夏紫薇,你小时候来我家住过。就是济南夏家,你不记得了吗?”紫薇急切道。 记得,她怎么可能忘得了!忘了那个让她改变一生的地狱!白吟霜不只一次的问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去济南,没有入夏家,那么……是不是一切将会不同? 的确,凭她的身份,如今成了贝勒爷的小妾,已经是高攀了。可是,为了爬到今天这个地位,为了在王府站稳脚,她付出过多少? 白吟霜苦笑,十四岁的自己还是个乡下小丫头,虽然知道用自己的本钱迷惑男人,可哪里晓得城里小姐们的弯弯道道。她当初正是爱美之时,自是羡慕夏家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所以,夏兰心送她钗环,她高兴地收下了。谁知兰心包藏祸心,送的赠礼却是夏紫薇的首饰。而夏紫薇又利用无辜的自己,由钗环一事反击夏兰心。 夏紫薇、夏兰心之间谁输谁赢,她不想知道。但兰心、紫薇把自己陷入她们之间的争斗,并利用自己成为打击对方的利器,白吟霜怎能不恨? 如果,夏兰心没有送她首饰,她就不会叫白胜龄保管,让他乘机典当了手镯钗环去赎小唱。小唱没进门,便不会逼死白夫人。吟霜知道白夫人不喜欢自己,但从未缺什么短什么。但从那小唱成了白夫人,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每日四更便要起身,洗衣、做饭、喂鸡喂鸭、打扫破屋,待小唱醒来,她又要给小唱端盆倒水,百般奉承,就怕她暗中用针戳她,用手掐她。而且,小唱下手阴狠,每每伤口都在女儿家羞于启齿之处,使她不敢对人明言。何况,一心在小唱身上的白胜龄,怎么会为自己出头? 白胜龄当日休妻害死结发妻,明明得了她的首饰买了小唱,东窗事发之时却推了个一干二净,把什么事都推给了自己。那时候,她便对这个叫了多年的爹失望了。想那白夫人一辈子为白家做牛做马,什么事都想着白胜龄,为他到处打点。白胜龄说要考秀才,什么事也不管。白夫人二话不说,咬紧牙供白胜龄攻读。可最后,她得到什么下场? 那白夫人可还是对白胜龄有恩的,而她白吟霜,不过是白胜龄一时好心,拣来的孤女。她从小吃的用的,哪样不是白家的?为了小唱,白胜龄连白夫人都可以舍弃,何况是她?不出所料,自从白胜龄娶了小唱,眼中便再也看不到她这个被人欺凌的女儿。 不仅视而不见,更让她小小的肩头揽下了所有的家事。亦是如此,她才了解以往白夫人的难处,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可是,白夫人一死,承下担子的便是自己,她又哪里有这番手段? 她本想偷偷找白丰城哭诉,但她看见了什么?白丰城竟压在小唱身上疯狂的律动,用那张说着爱她的嘴,缠绵的吻着小唱的红唇。那小唱可是白胜龄的续弦,白丰城的继母啊!她不经意间惊呼出声,竟被小唱拖入房中肆意□。 小唱威胁她,若是她胡乱说话,就把她卖入勾栏。白吟霜看着让小唱迷了心智的白丰城,又觑视着被小唱哄着日夜攻读的白胜龄,没有任何依靠的她只能沉默。甚至,还要为两人的奸情做掩护。 岁月不会因为人的痛苦而停滞,在白吟霜度日如年的三个春秋里,白丰城死了,小唱跑了,白胜龄垮了。而她,则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颇有风致的小唱勾引白丰城,十六岁的男孩哪里抗得住这般的诱惑?凭小唱予取予求需索无度,不过两年就瘦的皮包骨头,腿脚都无力的打颤,有时候竟无缘无故的咳出血来。 小唱把白丰城反锁在屋里,又适时的说出怀孕的喜讯,喜上眉梢的白胜龄哪里还记得有个儿子。不久,白丰城死了,眼见小唱临盆的白胜龄并没有多伤心。小唱一举得男后,白胜龄对她更是言听计从,把地契银子交由小唱保管。 刚巧,孩子生下百日正逢三年一度的科考,白胜龄前脚刚出家门,就有汉子入了白家的门。这个男人白吟霜见过,是村里的闲汉,也不知哪日和小唱勾搭上了。在吟霜的记忆中,小唱和闲汉不止一次在偏僻处*。仔细想来,小唱生的那个孩子不像白家父子,眉眼反倒酷似闲汉。 白吟霜在三年的苦日子里,不仅懂得了如何操持生计,更练就了察言观色的能耐。当年,在白夫人底下过活,只要不触怒她,不与她对着干就不会挨骂。可是,白家由小唱作主后,即使白吟霜再苦再累,哪怕一丁点的不周到,或是小唱当日心里不舒坦,她便是小唱发泄的对象。 三年来越发敏感的白吟霜,看到闲汉从白家正门而入,就觉得不对劲。逼白胜龄休妻,在白胜龄眼皮底下引诱白丰城,折腾死继子,还能让丈夫疼宠到心底的女人,能是个简单人物吗?小唱平日小心翼翼,从没给白胜龄、村人抓到过把柄。而今,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让闲汉从正门而入,怎不让人生疑? 白吟霜立刻悄悄塞了几个炖熟的土豆溜出门,躲入远处河边的草堆里,细数了白胜龄回家的日子,才敢爬出草丛走到村口探听。不想,正遇上白胜龄在自家门口与人争执。 白家院门处围了不少人,吟霜躲于人后听了片刻,方知晓在她躲出门的期间,小唱卖了白家的主屋,兜了所有的银钱抱着孩子,和闲汉私奔了。白吟霜闻言是一阵后怕,心道若是那日她没有机警的躲开,只怕早给小唱卖去低三下四的地方了。吟霜往日就奇怪,小唱对自己极是挑剔,却会拨出空闲教她唱曲,如今看来,还不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 白胜龄再吵再闹也没用,白家房契的主人已经改了,就是跑去官府理论也是没理。白胜龄被新来的房主推出院门,跌落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缩于人后的白吟霜。白胜龄见到她,仿佛抱住了浮木,爬起身捏着养女的肩膀质问究竟。 白吟霜说出闲汉入门的实情,又借口小唱欲卖了自己而躲起来,直到今日方敢归家的事。恨怒交加的白胜龄破口大骂,□无情,戏子无义。欲抬步追讨,人海茫茫却去哪里寻?白胜龄急怒攻心,又无处发泄,一时昏厥当场。对白家之事隐约知道些内情的村人,听着白吟霜的诉说,瞧着白胜龄疯狂的言行,讥笑地说着报应。 末了,白家早已支离破碎,现今更失去了遮风避雨之所。白胜龄自喻为读书人,听不得邻里的讥讽,只得带着白吟霜背井离乡,靠养女沿路卖唱讨生活。可笑的是,白胜龄学胡琴,还是因为昔日想讨好小唱。闲日里,一个拉琴一个唱曲颇有易趣,没想最后成了他唯一谋生的工具,不可谓不讽刺。 白胜龄从未想过小唱为什么要走,在他看来,他把小唱从下贱之地赎出,便是小唱的再生父母。小唱如今的作为,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但白吟霜在三年噩梦般的岁月中已经明了了,明面上看,白家当家作主的是白胜龄,可支撑着整个白家的,却是白夫人。 小唱是在风尘中打滚的,比普通女子可精明的多。她跟着一个要女人养家的丈夫,有什么保障?白胜龄除了无病呻吟,抱怨东抱怨西,他还会什么?只要有些本钱的女人,哪个肯选这样的丈夫?无况,小唱的年岁足可做白胜龄的女儿了。 白胜龄如何逼原配夫人自尽,小唱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这样的男人有些才干,或许还有女子愿意委身。可他即无能好色,又无恩义可言,怎叫人托付终身?如此说来,小唱淫奔虽在白胜龄的意料之外,却在世俗的情理之中。 白吟霜与潦倒的白胜龄四处漂泊,并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他。但她一介弱质女流,又兼村姑什么都不懂,独自一人怎么过活?雇短工的人家,不会要她这般不知根底的。可她自卖自身吧,一来她不愿签卖身契,受制于人。二来她也怕,怕主家是个挑剔的,和小唱一般折磨人。而且,她也不甘愿一辈子穷困,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容貌手段,过上被人伺侯的日子。 这么想着,吟霜有意无意的劝导白胜龄北上。白胜龄此时哪还有读书人的模样?小唱给他的打击,村人的讪笑,仿佛使他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年。白胜龄披着一头散发,提着胡琴,踉踉跄跄的赶路,从其背后观望就似个年过花甲的老汉。可也是这个老汉,把白吟霜逼入了更绝望的境地。 白胜龄此人消极不切实务,为了逃避痛苦,一路进京染上酒瘾。某日酒醉,半梦半醒间把熟睡的养女看作小唱,不顾其挣扎硬是发泄了一通私欲。白吟霜醒来,见自己身无寸缕,苍老的白胜龄□的压在她的*之上,一时又怨又愤,恨不得一巴掌扇醒白胜龄,找他拼命。 但此时,两人以至顺天府,又暂住客栈之内,不免人多耳杂。白吟霜心道,自己把事闹将起来除了名声受累,还能得到什么呢?即使在白胜龄睡梦中,一刀结果了他,小二、掌柜为了不担干系,也是要追究的。思来想去,吟霜只能忍住满身的酸痛,悄悄移开白胜龄的身子,趁着天未亮,抱起沾染了欲液的床褥、棉被出门清洗。 白吟霜边洗边哭,想着在小唱手底下拼命保住的贞洁,竟丧在白胜龄手中,积怨的胸腔更是起伏不停。当即打定主意,要尽快脱离白胜龄。事后,白胜龄看到养女总有些躲闪,也暗中试探过她,都被吟霜瞒得滴水不漏。 说来也巧,几天后吟霜入龙源楼卖唱,竟有个贝勒爷看上了她。白吟霜喜出望外,却也不敢过分勾引,就怕贝勒爷当场纳了自己,却也捎带上白胜龄。亏得有一日,那叫皓祯的贝勒为了护住她,与人起了争执,纷乱的打斗中,吟霜假意撞上养父,使白胜龄坠楼而亡,去了心腹大患。 末了,吟霜施尽浑身解数,使皓祯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甚至,为了今后能入硕王府,不得不在热孝之时,就委身于皓祯。白吟霜明白,她已不是处子,在自己的地头,好歹还能做手脚圆过去。若是到了王府里,主母要先行验身可怎么办?何况,此时正是皓祯迷恋她之际,她自然得用身子牢牢的束缚住男人。吟霜是怕了,怕自己的身份入不了王府,只得铤而走险。不过,她做到了,不是吗? 皓祯为了她违逆父母,为了她冷落公主,她在皓祯的强势中,顺利进了王府。便是原本对她怒言相向的硕王妃,亦和善起来,对她照顾有加。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虽进了硕王府,但至今仍无名无份。要不是那个和硕公主兰馨,占了皓祯的正妻之位,白吟霜以为自己即使成不了二妻,也绝不会像而今这般不上不下。但,她又能如何?靠皓祯,靠硕王妃一辈子? 白吟霜深知,男人是靠不住的。而硕王妃对自己好,全是看在皓祯如今对她钟情的份上。若是有一天,皓祯喜欢上其他女人,那么等待她的是……吟霜根本不敢想像。她与兰馨不同,兰馨是公主,就是没了皓祯,也有皇上照顾。可是她呢?她没了皓祯,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她只能去拼,只能去抢! 吟霜隐隐也听到过自己的闲话,说公主不同意皓祯提拔她,最大一条原因就是她热孝喧淫。吟霜闻信,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若非白胜龄做出的好事,她会在热孝中诱惑皓祯吗?要不是白胜龄纳了小唱,白家家破人亡,她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吗?如非夏兰心、夏紫薇设计她,白胜龄哪有银子赎小唱?若不是…… 白吟霜哪里想到每日每夜咒骂的夏家小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呆愣了片刻,方惊呼道:“原来是夏小姐,吟霜有礼了。” “哎呀!还叫夏小姐做什么?叫我紫薇就行。”紫薇对白吟霜有所求,自是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笑。“你我一别数年,想不到能在异地相逢,可不是有缘?” “那吟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吟霜面上盈盈一笑,心底却难忍讥嘲。想她紫薇,当初盛气凌人,如今还不是同自己一般,成了卑微的小妾。而且,自己好歹是贝勒爷的女人,可她紫薇呢?听着不过是个侍卫的妾室,怎能与自己相比?吟霜暗中打量紫薇,觉得对方与记忆中的人相较,差的岂止是分毫!难道,紫薇也是在这些年的岁月中磨去了菱角,和闺秀的气质吗? 紫薇、吟霜各怀鬼胎,然明面上却很是亲近。一前一后,避重就轻的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如意。半晌,两人对视着感叹道:“原来,你家遇上了这般的惨祸?夏爷爷、夏奶奶我可是还记得呢!真是……” “白叔病了没钱医才去的?哎呀,这……可不是,只能节哀顺变。” “紫薇,别想太多了。你比我好些,皓祯娶的兰馨公主每次见到我,非打即骂。” “我是被骗的,被福家骗的!他说他会娶我为妻,哪里知道他已经成亲了。吟霜姐姐,你可要帮我啊!” “我怎么帮你?我是自顾不暇啊!” “你那儿的兰馨公主厉害,我这边的多罗格格晴儿也不是吃素的。你的皓祯是王爷的儿子,是贝勒爷,兰馨好歹也要忌惮三分。可是我呢?福尔康只是个小侍卫,他的阿玛也被贬了,晴儿在福家,是谁都要避其锋芒的。如今,福尔康趁多罗格格有了坏名声,偷偷纳了我。等过些日子,福尔康对我移情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收拾呢!” 紫薇红着眼,凄苦的望着吟霜道:“求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我一把吧!” 你我之间,有什么情分?白吟霜心里冷哼着,脸上却浮现为难的表情道:“紫薇,不是我不帮你,我是有心无力啊!” “我知道,我知道。”紫薇握住吟霜的手,恳求道:“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想在身边留几两银钱,也好有个依托。若是你手头宽裕……” “这……” 紫薇看着白吟霜明显把犹豫当作拒绝的手段,不是不恼。心道她一个被贝勒爷宠爱的女人,还会没钱?但紫薇明了自己与白吟霜之间并无感情,要是闹僵了,对自己更无益处。紫薇只得咬牙道:“吟霜姐姐,我也不会白要你的资助。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 紫薇的意思,是要与自己互换利益咯?可是,她凭什么取信自己?吟霜有些心动,却不敢冒然答应。她是恨紫薇的,但目下最关键的,无疑是取得在王府内的地位。等她成了硕王府的半个主人,要紫薇生,要紫薇死,还不是易如反掌? “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先帮你达成心愿。”紫薇颦眉道。 吟霜眉目一舒,讪笑道:“我哪里是不信紫薇妹妹?只是,我手头的钱财也不多,都是为今后打算的。妹妹是知道的,这府内上下都要打点。否则,别说你是个妾,就是女主子,都会被奴才们怠慢。要是……要是我能在王府里站稳脚,倒也可以给妹妹一些援助。不说千万两,几百两总是有的。” 白吟霜想让自己帮忙解决和硕公主兰馨,是不是太高看她了,她自己若有这个能耐,早就把晴儿解决了。可是,欲待不应,又怕到手的银子飞了。 紫薇一时间进退两难,细细思虑片刻,暗道自己为白吟霜对付兰馨,不管成与不成,吟霜都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不怕她不给银子。这么想着,方颔首道:“过两天,我会提议福伦夫人去硕王府,并劝说晴格格一起去。那多罗格格晴儿与兰馨公主是旧识,到时候,晴儿去见兰馨,我就跟在她身旁,回府之前一定给你个答复。你……” “放心。”吟霜甜甜笑道:“我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吟霜、紫薇达成协议后,又相互说了些体己话,才携手出了二门,哪里知晓前院早就为她们俩闹翻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再说说,谢谢大家的鼓励。其实,我的倒霉还真没全说出来。耳鸣是关键,还有,头皮怎么有溢汁性皮炎。也是从耳鸣开始的,也就是两年了,一直没好。这病都是从云南旅游回来发生的。还有,我因为内分泌失调,胖~~~泪哭。 我的手切坏之后,第三天,电脑坏掉了。里面的电源风箱坏了。》《~总于修好,却碰到家里一间无人的房间跑进老鼠,家里要重新装修,这几天,我搬到了表姐家暂住,大概要住一个多月,》《~ 因为我的病,写的可能慢一点,抱歉。 不过,我些短篇的。谢谢对我鼓励的朋友。 夜半紫禁城 1、 不得宠只能吃亏 “你十四弟的身子一直不好,听说你的玉坠子很是灵验,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一点不心疼你弟弟?若是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他们,只怕早取下来,给自己弟弟带上了!你说呢?” 就这样,没有一句温言软语,他从小佩戴的坠子易了主。这坠子可是佟佳氏额娘为他求的,昨夜的梦里,他清楚的记得佟佳氏额娘吩咐自己,要好好戴着坠子,无论如何都不要取下来。可惜,额娘去了,没有庇佑的小鹰,什么也留不住。 德妃,他的生母,不愿收养他,却还容不得他身边有任何佟佳氏额娘留给他的东西。而后,即便有心人问起他的玉坠子,德妃也能推个干净。毕竟,她未亲口吩咐自己交出坠子。可事实,与逼迫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这就是深宫,这便是现实!即便有母子情分,不得宠的,也只能吃亏。 115迅雷不及掩耳 不提吟霜、紫薇彼此说了多少宽慰的虚言,单论众家夫人到了观台,按宾主尊卑入座后,硕王妃、福伦夫人方知吟霜、紫薇不见了。硕王夫人立刻慌了神,命贴身丫鬟细细寻觅,倒是福伦夫人垂下眼帘,眼珠子转了半天,方悄声唤奴婢查探不提。 婢子奉命而去,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地方,但这是顺承郡王府,不是主家的府宅,有些偏院僻巷丫鬟都不敢乱闯。如此一来,却哪里找得到紫薇、吟霜的身影? 丫头们怕等在前院的主子焦急,只得先回去禀报。走到观台下,丫鬟们踌躇着不敢上楼,想着见到主子便是一通责罚,不免把那无事生非的小妾恨上了心头。暗自咒骂间,忆起吟霜或紫薇平日不着调的样子,或许……是不是去戏台前见爷了?这么思量着,丫鬟纷纷赶去少爷处询问。 “什么?吟霜不见了?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富察皓祯大声惊呼着站起身,双手一探捏住丫鬟的肩膀摇晃着喝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吟霜要是有个万一,我……” 席间忽起咆哮,引得众人尽皆侧目,下一瞬又见皓祯脸色剧变,一脚踢开扇木椅,转身往女眷观台冲去。反是听了婢女禀报的福尔康一脸若有所思,慢慢翘起唇角,眼中闪过几番希冀,再也按耐不住,故作潇洒的起身甩了甩衣摆,紧跟皓祯其后。 你道这是何故? 原来福伦夫人见令嫔失势,福家因小燕子一事被皇上所忌,她回忆往日的风光,日日想着要挽回劣势。而今,唯一能帮福家一把的,便只有皇上的私生女紫薇了。为了证实她的身份,让皇上再次宠爱她,连带帮尔康复起,福伦夫人这些日子是变着法子的追查夏家的漏网之鱼。 前些时日,终于被她找到一丝线索,说是曾在夏家为奴之人,几经转手被发卖到顺天府。福伦夫人乍闻,心头暗喜。然,细听之后,又不住凝眉。原来,买下那奴才的,正是如今的死对头——顺承郡王府。奈何,福伦夫人即便心急如焚,也难入对方府中,更别说收买顺承郡王府中的奴才了。 事有凑巧,正在福伦夫人一筹莫展之际,顺承郡王府竟大摆宴席,并下帖子请多罗格格晴儿上门作客。晴儿本是不愿去的,但福伦夫人哪里肯放过这个难得的良机。她拿起婆婆的架势逼着晴儿前往,而自己、尔康和紫薇则名正言顺的作陪,顺利进了郡王府。 夏府奴才的事,福伦夫人怕丈夫不应承,只偷偷告知了儿子。因此,福尔康一进顺承郡王府,便嘱咐奴才悄然打探。无奈,未有半点消息。而此时,尔康听奴婢说紫薇失踪,以为紫薇巧遇了昔日夏家的奴才,一时伤情耽误上观台了。 福尔康现今往观台,不是为了找紫薇,而是想守株待兔,等着紫薇把好消息送上门。再者,尔康也想听听母亲的意思,思索着该不该借机,当场把紫薇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之事说开来,叫皇上不得不认下紫薇。紫薇正了号入了宫,再与皇上说几句软话,并表示不恨皇上之前的冷酷无情。 皇上一定会被紫薇的善良折服,从而对她更是关爱疼宠。那自己不就…… 咣——! 皓祯、福尔康绕过屏风奔至观台下,早有侍卫握着刀鞘,亮出半寸三尺青锋阻于两者的胸前,使得迷失在遐想中的尔康顿时清醒。 “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富察皓祯、福尔康异口同声地质问。 侍卫们冷眼看着满面充血,扇着鼻翼的尔康、皓祯,沉声道:“此处是女眷看戏之处,两位不要走错了才好。” “你……”福尔康欲怒骂,拦于身前的一等侍卫的服饰,令他刺目。他曾经也穿过,他甚至还是天子近臣,可而今他不过是区区三等侍卫,眼前的人不是他能训斥的。 福尔康有所顾虑,皓祯却仗着自己的背景,伸手指着侍卫指责道:“我是贝勒爷,你们不过是小小的侍卫,竟敢拦着我的去路?” 这年头大内侍卫是谁都能混上的吗?他们之中多的是八旗元勋之后。侍卫不与其争辩,冷笑道:“我等确实不值一提。但今日,我们是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护公主出宫至顺承郡王府。你们乱闯,便是对公主的大不敬!” “不!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只知道,我的梅花仙子不见了!你们让开,不要拦着我。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兰馨那毒妇派来的是不是?是她让你们拦着我的是不是?好啊!我就知道是这样!她容不下我的梅花仙子,她嫉妒我对吟霜的感情。兰馨,你对吟霜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就是没了吟霜,我也不会……” “住口!你在胡说些什么呢!”硕王夫人听着观台下的胡言乱语,来不及命人捂住皓祯的嘴,只得三步并两步行至珠帘扶栏处,向下怒吼。硕王妃恨的心焦,方想着给皓祯造势,不料,儿子居然自己败坏起名声。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跟来。 富察皓祯听到硕王夫人的呼喝,以为她拜倒在兰馨的权威之下,而妥协着让白吟霜消失。想到吟霜此时正受的苦楚,皓祯就不能自持的扯着嗓门嚷道:“额娘,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一直说,吟霜好像你亲生女儿一样吗?你不是说,要我好好待吟霜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着那个恶妇对付吟霜?哦,吟霜是那么美好,那么善良,你怎么能……” 硕王妃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么痴傻,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责骂和硕公主。他骂的不是兰馨,是扇皇上和皇后的脸啊!殊不知,皓祯张扬惯了,哪里会看眼色和场地?无况成婚之后,兰馨对他日日妥协迁就,他更是有恃无恐了。 而且,皓祯能此时才在人前捅出自己对兰馨的不满,还要归功于他没有朋友,差事。往日,出门无非是逛街,要不就是回家寻欢作乐,若非如此,此事早已被他闹得满天下都知晓了。 见儿子不听劝,硕王夫人急忙下楼阻止,可哪里拦得住先入为主的皓祯!而楼上的贵妇、小姐,与几张屏风阻隔外的老爷、少爷们,却早已从戏台上移开视线,好奇的竖起耳朵,倾听着皓祯与侍卫对持中,无意泄露的府中秘辛,和那肆无忌惮的辱骂和诅咒。 天佑冷眼瞅着扯住帕子,气白了脸默默流泪的兰馨,心中不免一叹,却未有什么动静。富察皓祯的话损了皇家的威仪不假,但自己在众多满族权贵眼中,到底有别于真正的皇家公主,她此时在臣子家中作客,若下令呵斥,未免有喧宾夺主之感。何况,看着这样闷头吃亏,被践踏尊严还不知反击的格格,她并不想为其出头。 天佑心思刚转了一圈,不想,楼下已经吵开了。 “哪只狗,在小爷府上乱吠呐?” “多隆,你别得意!要不是额娘和吟霜想来,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上你们家的门!” “没成想,还真有自认为狗的。” “熙卿,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看来,有只狗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 “就是。一个蒙祖荫封爵,从小到大说来说去就‘捉放白狐’一件事的东西,还自以为了不得了!” “你……你们……”皓祯本就口拙,一时间只能气急败坏的指着多隆等人,不知如何反驳。 硕王夫人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她厉目直视熙闻几人,喝道:“你们的教养呐?你们的风度呢?你们怎么能无缘无故欺负我家祯儿?” “哼!”多隆冷笑道:“皓祯尚了公主却不敬公主,这样不识抬举的玩意儿,何须对他客气!”说来也可怜,多隆多年来一直心仪兰馨,不想,兰馨却嫁给了死对头皓祯。今日听着皓祯的话,没料到自己昔日曾放在心上的姑娘,竟被如此错待,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你……”硕王妃双眼冒火左手压胸,右臂紧紧拽住想冲上前动武的皓祯,嘴角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正当皓祯、多隆等人围成一团对持之时,好容易被永琪拉着看戏,不找紫薇的小燕子,听到尔康的声音,挣扎着甩脱了永琪的手,撒泼似的掀翻了好些个端茶的童子,撞倒屏风后大喊:“二靠,四位呢,四位呢?” “小燕子?”福尔康的目光从皓祯身上移开,转向小燕子身后尾随而至的永琪,拱手道:“五阿哥。” 福尔康、福伦夫人对小燕子毫不关心,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想着如果不是小燕子横插一杠,那紫薇早成了公主,早就是皇上宠爱的心尖尖了。为此,紫薇当日被宫中管事送来福家,并未提及小燕子,尔康等人也未多问。事后,紫禁城内传出还珠格格重病的消息,尔康也当耳旁风听过便罢。然,此时看到话也说不清的小燕子,心底多少有些尴尬。 永琪抿着嘴,淡淡颔首解释。“小燕子受了伤,说话不利索了。她想找紫薇,你带她去见见……” “五阿哥。”福尔康插口道:“紫薇走失了,我也在找她呐。” “说么?四位复现咯?阿泥艾……”小燕子听了尔康的话急得跺脚,口齿越发的含糊了。 永琪一边安抚着焦躁的小燕子,边冲福尔康皱眉,接口道:“那你怎么还站在这?怎么不去找啊?” “五阿哥,臣正想上楼问个究竟,是侍卫不让啊!”没了五阿哥撑腰,没有弟弟尔泰作伴,福尔康哪敢硬闯?这会儿,见五阿哥来了,赶忙上眼药。尔康明白五阿哥的声势大不如前了,但好歹对方仍是个阿哥,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就不信,侍卫敢拦着五阿哥。 永琪闻讯,即刻摆出阿哥的架势,让侍卫们放行。侍卫口诵皇上的口谕,恕不从命。永琪回想小燕子断舌的原因,便心疼难忍,他心有多疼,就有多恨乾隆,愈发迁怒于眼前不识时务的侍卫们。昂首呵斥道:“爷让你们退下,没听明白吗?” 一个平头阿哥,有什么权利使唤他们?何况,还要让他们违背皇上的指令,岂非痴人说梦?侍卫们知晓五阿哥是个眼高于顶的,可未想他如此没眼力。要说半年前,五阿哥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或许还会犹豫。可到如今,朝廷上下还有谁不知五阿哥失势了?他不夹着尾巴做人,竟还摆出一副自己是太子的模样……说句不好听的,可不是欠教训吗?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隐下眼中的讥嘲,拱手道:“五阿哥见谅,奴才恕难从命。” “你……” 嗖——! 不待永琪再说什么,小燕子已经抽出腰间的皮鞭,一鞭子甩向头领侍卫的门面。这条鞭子是有来历的,小燕子被割去舌尖,说话走音的厉害。而她又是个骂不乖打不怕的主,总要惹出些是非。往常她打嘴仗也有输有赢,而今口齿不利落了,一出声就被对手嘲笑,哪里能甘心? 永琪为了安抚小燕子,亦或是心虚于不愿再见小燕子与人争执时露出的断舌,他特意命人做了把鞭子,让小燕子抽打对其不恭敬之人。首先遭殃的便是永琪府内的奴才,他们受皮鞭之刑时不可谓不恨,但却是敢怒不敢言,以至于小燕子越发的嚣张。 然而,小燕子弄错了两点。永琪府里的奴才随她打骂,是因为怕永琪苛责。而她眼前的侍卫,连五阿哥的账也不买,又岂会惧于她?更甚的是,小燕子总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其实,她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昔日在宫中闯祸无人能阻,俱是侍卫们因着乾隆对她的宠爱,而手下留情。 这不,不过两个回合,小燕子挥鞭的臂膀就被侍卫制住,反手压上其背,押得小燕子无法动弹。 “住手!你们竟敢对还珠格格无礼!”情急之下,永琪脱口而出道。 “请五阿哥慎言,还珠格格正在宫内养病,此处却哪来的格格?”侍卫首领沉声道。 “你……”永琪被侍卫抢白,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小燕子听着侍卫的话,怒从心起涨得满脸通红,却因无从挣脱,干脆由反剪胳膊之势破口大骂,“偶其寒书狗狗,是公猪!乃扇实木动气,敢推吾什么戳化!吾笑勇气喊你的饶带!” 小燕子虽说的口齿不清,但耐不住她大声,周围细听之人总能辩个七七八八。之中有知内情的,不由得嘀咕难怪小燕子被割舌,这等不知轻重胡乱说话的女人,若是完好的放出宫门,那皇室的声誉可就…… 顺承郡王见永琪等人闹得不可开交,本欲使皓祯他们多出些丑,无奈瑞珍公主、和亲王福晋在场,皇家的那些秘闻自是别知道太多的好……当下小燕子这般肆无忌惮的叫喊,顺承郡王怎不焦急?只得转过倒地的屏风步向梯口,心头思量着如何劝说这些无礼蛮缠之人,别把自家的宴席闹散了才好。 谁知顺承郡王还未开口,引发此次纠葛的紫薇、白吟霜已出了内院,娇滴滴施施然的来到观台下。一时间—— “尔康!” “紫薇,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好担心,好担心。” …… “皓祯!” “吟霜,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你哪里疼,哪里伤了,快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作主。哦,我的吟霜,我的梅花仙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你怎么舍得,舍得让我心痛,让我着急,哦……” “不,皓祯,都怪我,都怪我。哦,皓祯……” 众人听着那肉麻的话,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对男女,除了硕王妃和福伦夫人,纷纷忍住心头呕吐的*,微微抖了抖身子。正在场中之人被其毫无廉耻的外露艳情骇得目瞪口呆之时,福尔康忽感怀中一轻,只觉得紫薇被拉离怀抱,下一刹那听得紫薇大声哀呼,尔康定睛细望,只见紫薇被人推倒在地,而逞凶之人手里正举着把剪刀,眼看就要扎入紫薇的胸膛。 “住手!” “肿首!” 福尔康、永琪、小燕子等人同时厉声喝止,却是多隆疾步握住行凶之人的手腕。凶犯并不纠缠,立时弃下剪刀,一扭身扑通一声跪倒在观台前,大声嚷道:“请公主,请诸位大人为我夏家七十三条人命作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t_t: 装修房子借住表姐家,比自家高了六楼,就这点高度,耳鸣居然也升了高度。 装修房子东西我买,我看,多的退还,尺寸不对的调换,表姐家离我家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家里灰尘厚的,乱的,不说了,每天累的…… 好容易房子装修好(房子装修的不好,细节方面真是唉……),回到家理东西发烧38.5度,一连几天没退烧。最后,难得退烧,因为伤风擤鼻涕的缘故,耳朵一次次的难受堵的荒,结果右边的耳朵半聋掉了,听声音好像真空一样,好像隔了一个空间,什么都听不出来。 这还不算,房间的家具新买,味道很大。我身体很不好,唯一灵的就是鼻子,这味道熏的我,后来在内客厅的木地板上睡过,在长条桌上都睡过,结果被蚊子咬了三十多个包,连着一星期发低烧37.8度。 最后,没办法,我爸妈心疼我,和我调换房间,他们说我房间没有味道,汗~ 烧退了,我牙齿不行了。去医院看了十八次,一个牙是第一次补坏了,还拍了x光片,医生拿一寸多长的针刺到牙根,疼的我发高烧。还有一个牙齿蛀的厉害了,打了止疼针,一下子钻掉了半颗多牙齿,这牙疼啊,一星期不能吃东西,结果补好了,我吃东西还疼,不能咬不能磨,我狠狠心不管它,最后疼的碰也不能碰,十天不能咬合,喝了十天的粥,要咬的东西全都不能吃,连酱瓜都不行。 十天之后牙居然好了,我馋啊,一开心吃了很多辣,弄到胃疼。我半夜吃吗丁啉,第二天开胃药,吃到今天还胃疼。 中间穿插的是,我后背不知道为什么很闷很酸疼,每天睡觉都睡不着,每天吃中药,一边胃疼一边吃中药,吃中药是因为我内分泌失调。还有,我的溢汁性皮炎,原来以为要好了,现在有有点复发的样子,医生说,这好的很慢很反复的,我痛苦~ 夜半紫禁城 2、三天后就要死了 胤禛如今刚满十二岁,要想的却比常人多得多。他默默叹了口气,瞅了眼纸窗外乌黑的天色,在贴身奴才常喜的伺候下起身梳洗,稍稍吃了两块糕点,便出了南三所。 南三所对面是个花园,虽没有御花园中那般的景致,确是皇子们闲暇之时游玩的去处。此时,方过寅时,弯月还斜挂于檐角,秋风呼啸吹得衣摆沙沙作响。半大的小人胤禛抬头望了眼星空,便抚了抚衣衫,正步往右行。 “嗯,嗯~” “温温,你怎么来了?”胤禛方走了两步,就被偷跑出门的爱犬追上。胤禛低头瞅着缠着自己不放的小狗,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末了,胤禛弯腰摸了摸小狗的皮毛,稍后站起身发命道:“常喜,你把温温送回去,给它喂些吃的,不要饿着它。” “这……”常喜踌躇道:“可是,奴才该送主子去尚书房。” “不必了,爷自己去就行。你卯时之前把书册送来就是了。”胤禛拍了拍小狗的脑袋,一把抱起来,塞入常喜怀中。 常喜苦着脸,看着四阿哥冷冰冰的小脸,只得一手提着书篮,一手抱着温温退入南三所。 实则,皇子去尚书房攻读,可有两三个太监伺候,但胤禛生性敏感,自从佟佳氏死后,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为此平日去书房只点了常喜一人侍候。这常喜还是因为推托不得才留下的。 胤禛默默而行,不知何时耳畔传来嘘嘘嗦嗦的交谈声。 “就是他,就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第四个儿子,嘿嘿嘿……” “他?他怎么了?” “嘻嘻嘻,他三天后就要死了。” 116推卸 哗——! 分明是行凶之人,转眼竟成了诉冤的苦主,岂非叫人讶然?而其口中的七十三条人命,更是令人震惊!在座者交首接耳的嘀咕着,心道这顺承郡王府的喜宴真可谓□迭起,精彩纷呈啊! 若说众人藏着看热闹的心思,那么紫薇此时却已失了主张,而其身侧的福尔康闻言本是一愣,一时间不明白话中的意思,直到俯视紫薇灰败的脸色,才忆起紫薇姓夏,当初为了掩盖令妃娘娘错认小燕子为格格的事,遣下大批杀手去济南……最终,他们保住了小燕子,保住了娘娘。可此刻想起,竟是棋差一着了。 还珠格格一事,原先他们福家并没有错,甚至还找到了真格格,阿玛额娘总想着帮令妃娘娘,讨好五阿哥,其实,何必?见到紫薇,听到她亲口诉说的实情,本该马上进宫禀报皇上。这么一来,他们福家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怎会缠上这等血案,把自己弄得进退不得? 何况,按令妃娘娘之命犯下如此惨案,福家得到什么好处?是的,令妃娘娘虽然降了位分,可至少没被打压的再也不能翻身。五阿哥终于和小燕子在一起了,自家却不仅走了尔泰一个助力,阿玛和自己的官位都被贬了,更害他娶了个□名声的格格,甚至还要对没有正名的私生女献殷勤…… 失了皇上信任的臣子,令嫔娘娘还会在意,还会提拔吗?而娶了民女,眼里只有小燕子的五阿哥,也靠不上了。如今,能复兴福家的只有紫薇,但济南一案却是他们的致命伤啊!若是真相大白,那……那天底下还有福家的容身之地吗? 当初,派去济南的人手俱没回京复命,令妃提醒阿玛要斩草除根,福伦因门客去而不反,担心之余又怕令妃嫌自己不得用,只能尽力掩饰。其后,探听到济南走水一案被当地知府压下,方松了口气。至此,再也无人谈及。 可目下,福尔康悔啊,悔不该听额娘的话,找什么夏家之人,证实紫薇的身世。若不来顺承郡王府,怎会有今天这场祸事?定是那些门客出了纰漏,让夏家漏网之鱼知道了些端倪,否则,岂能有此惊人之语?一旦扯上紫薇,福家还能全身而退吗? 不,不!对方现在还什么都没说,是了,是了!一定不能让她说出口!想及此处,福尔康欲大声呼喝,心道至少先转移话头,不让人把话说出口。然后出其不意踢向小燕子,实则目标是侍卫,令其松开押着小燕子的手。小燕子见自己为她出头,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跟着出手。到时,他再以眼神示意永琪,把场面弄得越乱越好,乘人不备一掌劈死人证…… 思及此处,尔康正蓄势待发,突然感觉胸口一疼,身子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只是轻而易举的抬手张口。福尔康脑中舜然浮现‘点穴’二字,对于点穴,尔康亦稍稍知道一些,五阿哥、小燕子都曾在这上吃过暗亏,心下惕然自警。事后,他问了好些人,才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想着点穴倒是个好手段,对来去宫中,对付仇敌很有用,本欲学一学,不料没有深厚的内力竟无法施展,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不过那点穴控制小燕子、永琪的凶手,他已经弄明白是谁了,非那依尔根觉罗·鹰莫属。尔康心下一沉,暗道依尔根觉罗·鹰今日也来了,立即转动眼珠观望,果然瞧见其混于八旗子弟中对自己淡然而视。霎时,恨得福尔康一口血涌上咽喉,一张脸由青到红,最后黑的发紫。 尔康自问依尔根觉罗·鹰为何点住自己的穴道,思来想去只得出对方与多隆等人同流合污,想陷害他这个忠良。怕紫薇将来认亲,使他重得皇上的宠爱后对其不利,就想乘此事治福家一个死罪,真是好狠毒的计谋!福尔康暗骂老天不公,竟让夏家人先一步入了顺承郡王府,让依尔根觉罗·鹰他们捉住了把柄! 末了,福尔康心急如焚却动弹不得,无法只得焦急的瞪向永琪,拼命冲他暗示。尔康知晓当初虽是说动永琪禀知令嫔娘娘,述说真假格格与济南夏族的顾虑,但永琪不了解令嫔娘娘和他们福家私底下如何解决夏家之事的。不过想来,此刻听到如此的惊人之语,五阿哥心里好歹总有些计较和疑心吧? 然,福尔康不停地对永琪使眼色,却如给瞎子抛媚眼,永琪愣是没朝他看一眼。要是福尔康知道永琪、小燕子同样被赏云鹤点了穴道,只怕会双眼一抹黑,喷血晕倒在地吧?尔康也是急疯了,若不是这样,早该疑惑小燕子那无事生非,喜欢热闹的性子,有人当她的面对紫薇动粗,她会耐得住不挣扎不动手吗? 却说福尔康的思虑不过是须臾之间,那厢顺承郡王本想拦下诉冤之人,怕自家仆役冲撞了瑞珍公主。未想没待他呵斥,观楼上已出言道:“代公主垂问,台下所跪何人?”春丫头奉天佑之命高声询问。 “老奴是夏家的守门婆子,姓贾。” “方才可是你在喊冤?” “正是老奴。” “你有冤情为何不到衙门击鼓鸣冤?” “回禀公主,非是老奴不去衙门递状纸,而是此中一言难尽。亏得上苍有眼,今日让老奴找到凶嫌,还请大人们还夏家一个公道!” 天佑对旁坐的和亲王福晋稍一点头,随即垂首看向楼下的顺承郡王道:“顺承郡王,今日本宫来府上打搅,不想竟遇上这等奇事。有冤者本该去大理寺,但此刻她已告到本宫面前,听她的话中又似有难言之隐,看她的穿着,如今是你府内的奴婢,本宫欲听个究竟,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不仅给足了主人家面子,也把自己的意图委婉的告知顺承郡王,只要郡王是个明白人,自是不会违逆她的意思。瑞珍公主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难怪能得皇上、皇太后的宠爱。前院看戏的官员们一直以为汉女公主小家子气,定是温柔小意的讨好人才得宠,此番看来,倒是他们小瞧她了。 果然,顺承郡王冲发声处拱手道:“奴才治家不严,多谢公主不罪之恩。”说吧,转朝跪地的贾婆子道:“既然公主开恩,有什么冤情,还不快细细陈诉!” “慢着!这个恶妇打杀我儿媳,你们不追究便罢,反而为她撑腰,是何道理?”福伦夫人一听到贾婆子的话就知道要糟,可她一介女流,又在众多夫人面前不便说话。否则,反而引人注目。原想着尔康说什么都会阻止她把话说出口,谁知她左等右待,儿子就是没动静。眼看贾婆子就要开口,她哪里还忍得住? 把小妾称作儿媳,竟有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妇人,众家夫人内心耻笑着。端坐一旁的顺承郡王夫人冷笑道:“福伦夫人,而今你去了诰封,已是民妇。贵人们说话,你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你……” 顺承郡王夫人因福尔康重伤多隆,深恨福家,哪有不落井下石的理儿?讥嘲道:“你儿子娶得是晴格格吧?让贾婆子动粗的女人,方才不知谁喊她紫薇呢,这么小家小气的,看着就是个卑妾。你叫个妾侍为儿媳,难道你们福家不把多罗格格放在眼里,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你……”福伦夫人气得暴跳如雷,却不敢上顺承郡王妃的当,做实了大不敬之罪。忍下怒气,避重就轻道:“紫薇是我儿的小妾,怎么也轮不到你们来审。” “说的什么浑话!你……” “也罢。”天佑抬手打断顺承郡王夫人的喝叱,淡淡道:“来人啊,把她们送去刑部,请大理寺卿作主吧。” 这怎么行?去大理寺和在这儿说结果有什么不同?“凭什么只听这婆子片面之词,就把我家的人当嫌犯审问?紫薇,还不快随我回去,没的白让人欺负的理!”说着便下楼,欲拉起呆坐于地的紫薇。 “福伦夫人,公主只是开口问讯,让贾婆子说话,还没问你家的人呢,你急什么?”瑞珍公主是太后吩咐自己照应的,和亲王福晋哪能叫她吃了亏,眯着眼沉声道:“你一次次阻拦贾婆子的话头,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 “我……”和亲王福晋在命妇中还是有些威仪的,无况福伦夫人确实不知如何作答,一时说不出话来,在旁人眼里倒做实了心虚之态。福伦夫人怪自己口拙,更恨紫薇不知躲闪,怨她早该在贾婆子出现时就逃出顺承郡王府,这么一来没了被告之人,自是牵扯不到福家。 福伦夫人暗道,这弥天大祸看来是无法了结,只能弃了紫薇了。她一心想在紫薇身上谋富贵,没想到,紫薇竟是个没福分的。为了她,福家不仅没落了,还惹下这样的命案,真真是扫把星。不过,只要没了紫薇,他们福家和济南夏家能扯上什么关系?自是没因由去行凶的。想到此处,福伦夫人悄声骂尔康不知事,怎么不晓得把紫薇拉走呢? 福伦夫人心急如焚,却听天佑开口道:“本宫看福伦夫人的意思,是怕审讯不公。既是审案,在场诸多大人,岂是本宫一人能专断的?福伦夫人放心,若是有人诬蔑无中生有,本宫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众人闻言心中暗暗点首,偷瞧着愤然的福伦夫人,再看向焦急的福尔康,最后掠向惊恐的紫薇和一脸正气的贾婆子,在场不乏聪慧之人,心中皆有了底,就是那懵懵懂懂的,也未免偏向原告多些。然而,惨案终究涉及七十多条人命,福家有胆子犯下如此大案吗?百官们拿捏不定。 “等等,报官要状纸吧?她有状纸吗?再者,民告官无论对与错,要先受板子,还不快把贾婆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福伦夫人垂死挣扎道。 “济南到顺天府有千里之遥,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奴,能在异地不忘旧主找寻疑凶,这样的忠义之士,少不得本宫要网开一面。何况,本宫试问,你家的小妾是何品何级?” 可不是吗?一个包衣奴才的小妾,怎能比作官员?而且,这么个老婆子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还有没有命在?还能诉说什么冤情?众者看向福伦夫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福伦夫人咬牙胡搅蛮缠道:“公主怎么能把律法当儿戏?” “福伦夫人!”和亲王福晋喝问:“你三番四次搅乱审讯,是何道理?” 福伦夫人还未答话,贾婆子插嘴道:“回夫人,这话您无需问她,老奴就能答。这福伦夫人当然不敢让老奴说,杀死夏家七十二口的,就是他们福家!” “你血口喷人!” 贾婆子也不辩解,只是昂首望着观台上垂下的珠帘。倒是和亲王福晋听了,立刻挥手命人押下福伦夫人,并塞住她的嘴。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你们不让我说话,难道想冤……呜呜……嗯呜……”福伦夫人扭着身子不停挣动。 “放心,本宫总会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说罢,天佑转朝贾婆子道:“有什么冤屈,在这么多大人面前,你可知无不言。” “是。”贾婆子叩了个头,娓娓道来。“老奴记得,那日正是……” 贾婆子细数当日紫薇主仆三人如何在三更来到夏家别院,如何又只转出两人抱着东西离开,第二日下人们是怎生察觉夏雨荷和竹琴被烧死在屋里的。在贾婆子停顿歇气之时,天佑垂下眼帘提问:“当夜入府三人,其中之一的竹琴和夏雨荷死在一处?” “是。” “你说房门是从外锁上的?锁头原是主院房内百宝箱上的?” “是。” “来者本是双手空空,去时手中却拿了东西?” “回公主,不错。” “本宫还有个疑点,既然火势熊熊把人都烧死了,怎会无人察觉?” 贾婆子听了天佑的问话,擦了擦泪眼道:“公主问到此事,老奴又要牵出一段公案。主家的事,原不是我一个奴才该说的,但为了沉冤得雪,奴婢只能对不住了。” 一个谜团没有解开,竟又生出一个谜团,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纷纷把耳朵竖起。 “夏老爷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其中的嫡女二小姐,就是老奴方才所说的雨荷小姐。二小姐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很是得夏老爷欢心。老爷为二小姐定下亲事,原本说好是对方入赘,哪知成亲当日男方突然书生意气反悔了,只说迎娶绝不做入赘女婿。” 贾婆子叹气道:“夏老爷半辈子万贯家财,本已准备留给小女儿,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可惜,亲事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恼得夏老爷把女婿赶出了门,二小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能跟着姑爷走了。” “二小姐成亲当日,因着是招婿夏老爷请的人不多,但亲事最后闹成这样,也落了夏老爷的脸。夏老爷为此事气了许久,一次都没去看过小姐,也传话不让小姐回娘家。谁知两年之后,二小姐竟孤身一人回到夏家,肚子里还怀着身孕。” 贾婆子摇头叙说:“二小姐的相公死了,听说是病死的。夏老爷当初选中他入赘,是因他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哪知人一死,无人帮衬,雨荷小姐一个女人如何在异地讨生活?只得回了夏家。这本不是多大的事,世上有不少夫家容不得寡妇被送回娘家的,坏就坏在,雨荷小姐有那么个大姐。” “夏老爷的大女儿夏霜芝,是妾侍所出,并不得他欢心。夏老爷早早就把她嫁出了门。大小姐本对夏家家财已经绝望,谁知峰回路转,被疼爱的二小姐也出嫁了,一切仍在夏老爷手中。大小姐见二小姐多年不能回府,以为夏老爷恼了雨荷小姐,心里欢喜,虽已不是夏家女,对夏家的家产仍有些想头。” “不想二小姐一朝回府,夏老爷对她的宠爱依旧。大小姐原就对夏老爷偏爱雨荷小姐心有嫉妒,怕夏老爷因婚事觉得对小女儿惭愧,把家产留给雨荷小姐。为此,大小姐撒播谣言,说雨荷小姐未婚生子,想要用流言蜚语逼走她。” 贾婆子叹了口气道:“一来当年招女婿,夏家来的亲朋很少,二者,婚礼之上确是有些支吾,婚后二小姐离府,夏老爷又决口不提,亲戚间也有诸多猜测。因此,传言是越传越广没人辩白,最后竟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夏老爷开始并不知情,等谣言传入夏府,想要制止时却已经晚了。” “夏老爷没法子,只能把雨荷小姐送到别院。二小姐忘不了亡夫,又听得这样的污蔑,加之闷在别园里,时日一多生出癔症。这癔症白日看着还好,晚上小姐却会四处游荡,唱歌弹琴偶尔还会伤人,老爷没法子,怕传出有损声誉之事,命奴才们晚上锁住园子退出后院。” 原来其中竟是这么个缘故,众人听了无不唏嘘,更有不少官家夫人、小姐听了夏雨荷对丈夫的深情,和被亲姐姐计算却无可奈何的伤痛,不由得红了眼。 “既然院门上了锁,当晚紫薇主仆三人是怎么入内的?” 对啊,在场不少人听得仔细,却没几个想到这个问题。众人心叹道,这瑞珍公主还真是句句问到了点子上。 “回公主。”贾婆子解释道:“当晚死于房内的竹琴,在别院住过十年,是雨荷小姐的贴身奴婢,对主院很是熟悉。雨荷小姐发病后,未曾出过后院,因此有几个偏门没上锁,只是从外挂了插销。” “原是如此。”天佑微微颔首,挑眉看向春丫头。 春丫头见天佑扬眉,立刻会意的目视其下道:“紫薇,贾氏所言可属实?” “不!我不是她口中的紫薇,也不认识什么夏雨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心,谢谢大家的回帖,好多回帖的大我都记得。^_^ 谢谢给我鱼雷和地雷的朋友,谢谢! 3、恐怖的真相 爱新觉罗·玄烨的第四个儿子,不就是他吗?胤禛心头一窒,暗道,她们怎么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话?即便自己是个孩子,但仍是个主子。难道,她们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吓自己的。 这么想着,胤禛怒从心起,欲猛然回头呵斥,却见脚后跟黑乎乎的飘着什么。定睛细看,竟是双三寸金莲,小小的,飘飘忽忽的,在自己身后荡漾。 “咦,他怎么停下不走了?” “他不会是听见我们说话了吧?” “我看看。” 胤禛虽少年老成,但亦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未到舞勺之龄。刚听得异闻,又惊见异相,如何不怕?正心颤的当儿,突然脚尖处一阵冰寒,不知哪来的圆球落至脚畔。胤禛一见之下,神魂俱颤,险些惊叫出口。只见月光照在那圆物之上,却不是一个人头是什么? 胤禛的心七上八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亏得胤禛先前就低着头,才没被看出端倪。胤禛极力克制自己,刻意忽视那惨白的脸孔,和那七窍流血的黑洞,深深喘了口气向前走,莫敢回头。他藏于衣袖中的双手,却早就紧握成拳,手心淌着冷汗了。 那是什么东西?不会就是世人口中的鬼吧?方这么想着,胤禛的身后又传来嘀咕声。 “想来他是看不见听不见的,要不早就吓呆了。” “唉,他也是命不好。若不是去了那玉坠子,我们还近不得他的身呢!不过,如今可好了,只要再过三日,他的魂魄和血肉就是我们的美餐了。这可是真正的龙肉凤血啊!” “嘻嘻嘻,我都等不及了,你闻闻,这味道可真香啊!其实,他的八字不错,可惜从小被人施咒,要不是那坠子,他早就死了。嘿嘿嘿,我从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娘亲。” 117分担 是的,她不是夏紫薇,不知道什么夏家,没见过什么夏雨荷,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性命。 紫薇明白,方才贾婆子的一席话定是让福尔康、福伦夫人起了疑心,紫薇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不说在场别有用心之人,恐怕连五阿哥都窥透了一二。 紫薇一直以为自个儿是个有能为,有胆魄的,否则她岂敢夺了夏雨荷的信物,跑到皇城认亲?但就在她与白吟霜秘谈之后,忽然冒出个贾婆子,口口声声在这么多人面前,嚷出她最怕的心事。这些事,是她往日不敢猜测,刻意不去想的。然而此时此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捅破撕裂。 是的—— 死了,他们真的死了! 来了,他们还是来了! 紫薇对夏家有恨有怨,更多的还有惧怕。所以她不敢碰触,可惜今时今日,她无可逃避。 该怎么办?为什么福尔康不帮她,不护着她?要知道,她若被定罪,福家也没好下场。紫薇的眼神偷偷掠过福尔康,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是了,那么多官员的眼下,福尔康什么都不敢做。而听了贾婆子的话,他还会为她做什么呢? 贾婆子说的是真是假,一时无法分辨。但是,夏家七十三条人命,却血淋淋的横在那里,愣谁都不可忽略。紫薇心道,福家会怎么做?而福家又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让贾婆子知晓,当日济南犯案的便是福家之人? 紫薇很清楚,自己仅有的筹码,便是她乃乾隆的女儿。可是阴差阳错之下,皇上没有认她,也不再相信她。想皇上救自己已是万万不能了,欲和福家撇清,更是难上加难,她该如何把自己摘出来? 走到这个地步,权势财富对她已经是遥不可及,她唯一拥有的,也是最珍贵的,就是自己那条命。紫薇生生按下心头的焦虑,默默细思。夏雨荷之死,贾婆子看到她入门,却没看到她行凶,即便门从外上锁,她离开时怀中藏有事物,但也不能一口咬定她便是凶手。若他们步步紧逼,最多把此事推给死掉的金锁,又有人耐她如何? 而夏家的灭门案,更是与她无关。她当日只不过说,夏雨荷被夏家人逼死,是福家自作主张去济南犯案的,就算审到她头上,也没有她的罪过。可是,福家会放过她吗?不,绝不可能。福家为了活命,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自己…… “紫薇,贾氏所言可属实?” 紫薇听到耳畔的疑问,心猛地一凛。她要是应承自己是夏紫薇,便脱不开贾婆子、福家人的构陷。那么,她若是不承认呢?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夏紫薇,一切的罪过便与她无干。她倒要看看贾婆子要怎么指认她! 滴血认亲? 她的亲爹娘早已横尸街头。 让夏家旁枝的亲眷相认? 她就口口声声指证他们狼狈为奸,硬逼着良家女叩首认罪。 是的,紫薇握紧拳暗道,对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夏家女。而福尔康、福伦夫人、永琪,他们是不会蠢的让自己承认的,若不然,夏家的灭门案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敲定心思,紫薇微微镇定,昂首道:“不!我不是她口中的紫薇,也不认识什么夏雨荷。” 众人闻言哗然,春丫头侧首看向天佑。 天佑稍稍挑眉,抬了抬下巴。春丫头会意道:“你是说贾婆子认错人了?” “是。”紫薇点头道:“天下同名同姓者何其多?何况,我家爷开口叫我紫薇在前,她即使知道我的姓名,也不算什么。” “确实有人喊了你的名字,可没说你的姓氏。听你话中的意思,你确实姓夏咯?”春丫头疑问。 紫薇狡狯道:“我家爷在朝为官,难免得罪一些人。若有人处心积虑的查寻,我这样的婢子被知道姓名,也是容易的。” 好个滴水不漏。春丫头冷笑着,目光掠向贾婆子道:“贾氏,你怎么说?” “回公主话。”贾婆子磕头道:“我前头话中的紫薇,是雨荷小姐的女儿。” 天啊,竟是弑母之罪,难怪她不敢承认啊!众人瞅向紫薇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惊栗。 紫薇故意浮现怒气,狠狠的瞪视贾婆子道:“我紫薇向天发誓,我的母亲不是夏雨荷,若此言有虚,紫薇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难道真不是她吗?在坐者心道,此女举手发誓,看她的样子不像作伪。难不成,这贾婆子确实为了诬陷福家吗?众人心念急转,眼神浮动,当看到顺承郡王才恍然。是了,当初打擂台,福尔康伤了多隆,听说差一点死了。这顺承郡王会不想报复福家吗?而今此举,值得深思啊! “老奴曾闻言,说假话得说半真半假,他人才能深信。紫薇小姐果真得生母真传,让婆子佩服。” 贾婆子冷哼道:“奴婢身边的紫薇说的不假,她的母亲确实不是夏雨荷,因为她不是真正的紫薇小姐,而是冒名顶替紫薇小姐的夏兰心,紫薇小姐的表姐,雨荷小姐的亲侄女,夏霜芝的亲生女。” 不管这婆子的话是真是假,这场戏可比戏台上的精彩多了!众者对案中的变化是应接不暇,纷纷交会着眼色,轻声嘀咕。倒是福家人、五阿哥、晴格格这些知情人,心中波澜起伏,浪头一阵赛过一阵,面色是由青到红,渐成灰败。 “你胡言乱语!”紫薇抖着手指,指向贾婆子喝问:“究竟是谁,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陷害我,陷害福家?” 贾婆子定睛看着紫薇,正色道:“兰心小姐,在世为人做事哪能只看好处?可是这也不怪你,这些都是霜芝小姐从小教你的。老奴受夏家恩惠半生,为了主家雪恨背井离乡,不是你能懂的。” “你……” 紫薇刚欲反驳,春丫头插口道:“你说眼前的紫薇是夏兰心,其中有什么缘故?夏兰心为什么改名,换成表妹的名字,又为何来顺天府,一一道来。” “是。” 紫薇想要阻止贾婆子的话头,却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要不然就成了欲盖弥彰。她只能压抑着愤恨,听着贾婆子把夏霜芝、郑同当年如何生出嫌隙离异,她又怎样带着女儿回娘家,如何嫉妒夏老爷宠爱小外孙女,而今又怎么算计侄女紫薇,最后如何害了自己的女儿,夏老爷怎生大义灭亲,官府怎么判决,详详细细道了个分明。 贾婆子叹息道:“直到那个时候,雨荷小姐才得了正名,夏老爷觉得愧对小女儿,想把家财留给紫薇小姐招婿,而兰心小姐却因为父母坏了名声。夏老爷虽恨大女儿毒辣,但对兰心小姐还是颇有怜悯的。为了给兰心小姐找个好夫婿,整整找了五年,才找到个好的。谁知,兰心小姐心高气傲,看不上对方,竟拉着丫鬟逃婚。” “兰心小姐逃出府的当夜,便来了夏家别院。往日,紫薇小姐来去头戴帏帽,奴婢不认得真容,因来人有竹琴陪着,老奴就把兰心小姐误以为紫薇小姐。”贾婆子自责道:“都是老婆子的错,要是奴婢机警,雨荷小姐或许能逃过一劫。唉——!直到第二日,管家把祸事禀报给夏老爷,老爷召见奴婢询问,老奴才知兰心小姐李代桃僵之事。” 天佑喝了口茶,随手放下茶杯,发问:“夏老爷没有命人报官,追查夏兰心的下落吗?” “回公主的话。夏老爷因自己偏爱小女儿,害得大女儿生了歹心,最终不得好死。又因为爱屋及乌,加之怜惜紫薇小姐,恼得兰心小姐暗生妒意,又令其失了父母,一直内心有愧。” 贾婆子摇头道:“雨荷小姐是夏老爷的女儿,可兰心小姐再坏,也是夏老爷的外孙女啊?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雨荷小姐已经死了,总不能让兰心小姐赔命吧?夏老爷不叫报案,也没让人追查兰心小姐,只让奴婢们当作没有兰心小姐这个人。” 众人听着贾婆子所言,暗暗为夏老爷叹息。可不是吗?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家中遇到这样的家丑,真是左右为难呐!在场的官员夫人们心头振动,把夏家之事当作前车之鉴,暗道今后定要一碗水端平,至少明面上要如此。 而紫薇在旁侧听着,脸上也划过一抹怅然。 “嗯。”天佑点了点头,凝眉提问:“夏家出了什么事,害了七十二口人命?” 贾婆子赶忙把火烧济南城的事述说了一遍,复又道:“不仅老爷家的七十二条人命,连夏家宗族里,也是全家死绝了。听人说,那些尸首上有刀伤的痕迹。” “这么大的人命案子,当地知府是怎么判的?”顺承郡王急喝,刚问完,又急忙拱手道:“公主恕罪,奴才逾越了。” “哪里,郡王是急民所急,焦心命案,本宫岂能怪罪?”天佑说罢,春丫头传话朗声道:“贾氏还不回话?” “回公主、郡王爷的话,知府说是天干物燥引发走水,把案子压下了。” 胡闹!死了这么多人,夏家宗族、夏老爷家都是灭门之祸,区区走水会让一家人都死绝吗?这其中的猫腻,上官心里透亮,为官者是要政绩的,手下出了这样的大案,别说以往的功绩毁于一旦,就算不是自己的错,也逃不过监管不严的罪责。要是把案子闹大了,只怕顶戴花翎不保? 可是,几百条人命啊,就让他们这么含冤而死吗?而且,济南知府真的不知道其中三昧,或是……众官心底满含疑虑。 “贾氏,你怎知济南大案是福家犯下的?”春丫头代天佑疑问。 “夏家对奴才有恩,老婆子不信走水会叫全家失了性命,一直四处打听。”贾婆子冷眼移向紫薇道:“夏家发丧后,夏族旁枝的老爷收了别院,奴婢的卖身契已经在夏家烧没了,旁枝的老爷为显仁厚,发还老奴归家。老奴无处可去,老爷见了可怜,仍叫老奴守着门子。” “之后几日,老奴总觉得别府外有眼线。这些人面生得很,说话口音也不是当地的,奴婢便更为留意。也是上天有灵,一次老婆子出门倒净桶,回来的时候听见墙角有人说话,奴婢偷偷探听,还真让老奴听到了底细。” “其中一人说,‘福伦要我们做的事已经办妥了,为什么还呆在济南,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才好。’另一人道,‘是啊,这别院里的人早发卖了,只留一个看门婆子,夏家人早死绝了。’又一人开口,‘回去,回去干什么?给人灭口么?反正钱已经到手了,我这几日在这儿转悠,不过想找个保命的点子,他日要是福伦找到我们,也好让他拿我们没法子。’” 贾婆子补充道:“有人道,‘灭口?他敢!’那带头之人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当朝大学士,大儿子是御前侍卫,小儿子还是阿哥的伴读,我们的命他们可不放在眼里。’之后,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奴婢也因为听到了惊人的内幕,心头又惊又怕,话也听不分明。奴才等他们走了才敢进门,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好。” “奴才当夜没睡着,想着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要是那些人说的是胡言,也还罢了。若说的是真话,那福家和夏府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一家人都杀了?不过,这样的事不能听见便认了真,奴婢总得辨个真假。” “奴才想着上京,细细打听福家的事,如果能卖身进福家那就更好了。可是,想到白日里说话的人,又不放心他们走出济南,到时候没有了人证,翻案也是枉然。” 贾婆子叹了口气道:“幸亏夏府是个积福之家,平日里开善堂,施粥造桥铺路从不忘,善堂里出来的小子仍记得夏家的好。老婆子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把半生的积蓄交给他们,让人盯着那几个外乡人。他们答应婆子,就是外乡人离了济南,他们也会追着去,总要弄个明白,不让夏家人白死。” “你来京之后,还有联络吗?”和亲王夫人感叹贾婆子的忠心,听着听着不由得问道。 “回夫人的话,前阵子他们其中一人来顺天府找过奴婢,说那些歹人出了济南,到湖南宜州安定了下来。他们来问问,案情是不是真的,既然如今弄明白了,他们会一直守在那里,直到这些人赴法。” 和亲王夫人颔首道:“你倒是能干,更难得的是忠义之人。” “奴婢惭愧,当不得夫人夸赞。”贾婆子躬身道。 春丫头朝和亲王夫人欠了欠身,问道:“贾氏,你怎么认定福家是济南大案的主使?” “奴婢来京后暂住柳巷街头的客栈,在天字二号房,开窗就能看见学士府福家的大门。一连看了几日,也偷偷跟着他们府内出来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线索。奴婢本想卖身为奴,可是一个外乡来的老婆子,福家哪里肯收?奴婢很是焦心,但也无法可施,总不能直接上门质问福家。” “亏得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日,奴婢见福大公子身后跟着两个人,正是兰心小姐和当时跟着她离开夏府,如今改名成金锁的丫鬟。奴婢心里一沉,这福家和夏家虽说隔了千里,可不是因为兰心小姐连上了吗?” “你胡说!”紫薇喝道。她虽知不能再让贾婆子说下去,却也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根本阻止不了,一时情急出口,反倒让人侧目。 “把她压下。”春丫头挥手命侍卫押住紫薇,俯视其下道:“不用急,会给你分辨的机会。贾氏继续说。” “是。”贾婆子咬牙道:“奴婢虽是没成算的,却也不敢贸贸然找上兰心小姐问话,只得趁金锁一人出门的时候堵住她逼问。金锁开始什么也不说,直到老奴拉着她去大理寺,才哭着告诉奴婢,那晚在别院里是兰心小姐反锁的房门,就是为了抢一幅画、一把扇子到顺天府认亲。” “老奴问她,兰心小姐要认亲认的是谁?金锁推说不知。奴婢又问,兰心小姐是怎么进的福家?金锁仍说的含含糊糊。奴婢虽傻,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金锁问起奴婢怎么来了顺天府,奴婢只推说那日三更放她三人入内,害得雨荷小姐惨死,被夏老爷发卖了,辗转到了京师。老奴宽慰她,夏老爷虽说知道兰心小姐害了雨荷小姐,但言语间却是不准备追究了。” “金锁听奴婢这么说,仿佛松了口气。奴婢借机问她能否替老奴在福家找个活计,金锁推说她也是寄人檐下,不方便。奴婢无法别过金锁,走之前把自己住在哪儿告知金锁,说是有事,只管来找老奴。其后紧紧盯着福家大门。过了几日,竟看见一顶小轿把兰心小姐,金锁送进宫里去了。” 听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仿若知道些什么,纷纷低下头暗自低喃。 “过了些时日,奴婢一直找不到有用的消息,谁知,某一天金锁竟偷偷出宫,找到老奴面前。金锁说兰心小姐变了很多,变得她都不认得了。她想逃却逃不了,每日心惊胆战的陪着兰心小姐,就怕睡过去却醒不过来。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贾婆子看了眼紧咬下唇的紫薇道:“金锁说,当初离开夏家,在人牙处买了个婢女,就是被夏老爷打发的竹琴。竹琴说了一个秘密,说雨荷小姐身边有天下最尊贵的人留下的信物。便是那一把扇子,一幅画卷。” “竹琴从小跟着雨荷小姐,见她把画、扇锁在柜子里当宝贝,也说过那是皇上留下的东西。竹琴见雨荷小姐常常弹琴思念相公,又听到济南城内的风言风语,说雨荷小姐是未婚生子,便一心以为这画卷扇子都是紫薇小姐的生父,皇上宠幸雨荷小姐留下的。” “虽说此时,雨荷小姐已经正名,但竹琴为了让兰心小姐买下自己,只能挑她爱听的说。而兰心小姐从小听她生母霜芝小姐耳提面命,根本不信雨荷小姐的青白。竹琴这么一说,一直妒恨紫薇小姐的兰心小姐,当下打定主意,要夺了画扇上京认亲。” “那日在别院里,为了让雨荷小姐不能追出房门,把她锁在起火的房内,而竹琴没了用处,又不是个可信的,自然不能留下。之后,兰心改名紫薇,让贴身丫鬟改叫金锁,悄悄来了顺天府,可一直不得门而入。兰心小姐为了认亲,便利用个江湖女子为自己送信,谁知阴差阳错,竟让对方成了格格。” 贾婆子摇首道:“兰心小姐本不自信,让江湖女子送信物,也有试探的意思,可皇上认下格格之后,她便一心认定皇上就是紫薇的父亲。兰心小姐对江湖女子顶了自己的名头亦是怀恨在心,却也无法,其后总算利用美貌进了福家,并承托出身世。说了宫内的格格是个假的,还告知她是逃出济南的,夏家因雨荷小姐未婚生子行了火刑,为防她报官一路追杀,她求福家庇护收留。过了不多日子,福家便安慰兰心小姐说没事了,夏家的事他们已经摆平了。” “金锁说,她知道了小姐那么多秘密,按小姐的狠心,总有一日容不下她。她把什么事都告诉奴婢,是想若有一日出了事,让老奴把这些事传扬出去,也算是替她报了仇了。金锁走后,老奴怕有个万一,退了厢房,自卖自身入了郡王府当差。” 戏听得好好的,不想上一瞬还在追踪案情,下一刻已涉及皇家阴私,虽不晓得真假,却也听得人心惶惶,想避开已是不及。好些个坐在椅子上的官爷,皆如坐针毯,脑门上冒出冷汗。倒是五阿哥永琪听的火冒三丈,听到紫薇利用小燕子,又心恨小燕子之时,要不是被点住穴道,只怕他已经一脚踢上紫薇的背脊,狠狠的抽打一番了。可当贾婆子说到金锁坦言生死的话头,心底又一阵阵的发凉,莫名的心骇。 “紫薇,听了贾氏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春丫头发问。 “我无话可说,她说得都是谎话,一句都当不得真。金锁死了,她自然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我不清楚她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如此诬陷,请公主明察。”紫薇没想到有一天她要对天佑这个民女低头,求她偏向自己保住性命。紫薇咬牙切齿的喊出公主二字,心头疑问金锁真的见过贾婆子,跟她说过这些话吗?可惜金锁已死,也算不得人证了。 春丫头并不接口,反问:“紫薇,你方才不认自己是贾氏口中的紫薇,可认是夏兰心?” “自然不是。” 春丫头瞥向贾婆子道:“贾氏,断案需得人证物证,你有什么能证明她是你口中的夏兰心?” 紫薇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就在下一刻,她姣好的脸庞蒙上一层灰黑,她听到贾婆子说:“奴婢有。” 是什么?她曾经的手迹,夏家的旁亲吗? 紫薇胡思乱想间,贾婆子从怀中摸出一张薄纸,递向身畔的侍卫,高声道:“当年拐卖一案,那些小姐都被买入腌臜之地,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因为皆是大家小姐,这些事都是衙役在私底下办妥,没抬到明面上落人脸面。夏老爷本是要把这卖身契毁了,可又怕兰心小姐因为生母之事生出歹心,一直留着。直到兰心小姐害了雨荷小姐,不知老爷想到什么,嘱咐奴才把此物带去别院里,妥善安放。没想到,真有用到它的一天。” 卖身契?卖身契! 紫薇几乎要疯了,想不到生身父母不仅毁了她的声誉,更要害了她的性命。 “去,取印泥来。”顺承郡王吩咐道。 不过片刻,朱砂红泥已放置紫薇眼前。 “按个手印吧。”侍卫发令。 紫薇迟疑着不敢伸手,看在众人眼底,做实了她的心虚。末了,侍卫一把抓过紫薇的手,在红泥里按了按,摁到纸上,再恭敬的递与顺承郡王。 郡王与几个同僚看过后,冷冷的瞥了紫薇一眼,随即冲观楼拱手道:“公主,确实是她的手印。” 紫薇垂死挣扎着想等个好音信,不想却是个噩耗,她一下子懵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顺承郡王厉声喝道。 “那么人证呢?人证在哪儿?”紫薇缓过劲,瞪着眼逼问。 顺承郡王看向贾婆子,贾婆子叩首道:“老奴不知今日会有这个机会,若要人证还需去把人找来。” 紫薇嗤笑道:“你找的人肯定是通了信的,岂能当真?你说!你说!究竟是谁让你在这胡说八道,是谁让你害我,害福家?你说啊,说……” “放肆!在公主面前,岂容你喧哗?”赏云鹤冷嘲道:“有理不在声高,你不必急,这场中自有认识你的人。” 是谁? 紫薇心道,是福尔康、小燕子、永琪吗?不,他们是不会说的,紫薇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傻,供出了她连带把自己也陷进去。 赏云鹤漆黑的眼瞳溜向白吟霜一处,笑道:“先前不知是谁,让人找了许久,直吵到公主面前,才从后院结伴而来。想必说了不少话吧?” 怪不得皇上对依尔根觉罗·鹰另眼相看,他这脑子可比别人转的快多了。一众官员叹道。 在众多官爷惊叹的同时,白吟霜心里一凉,刚才听了贾婆子的话,早把兰心当成了毒蛇猛兽,就怕有人误以为自己和兰心是一伙的,急忙开口道:“奴婢确实认得她,当年我去过夏府住了不少日子,她就是夏府的大小姐夏兰心。” “你这贱人,竟陷害我!今日是你我初次相见,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谁逼你这么说的?”是啊,她怎么把白吟霜忘了?紫薇下唇咬得渗出血滴,她本以为白吟霜能救自己,没想,对方是推她下火坑的罪魁。紫薇急得心血翻滚,险些呕出鲜血。 白吟霜娇娇弱弱的哭泣道:“我没有,我没有,我说得是实话。你刚才还拉着我叙旧,求着我把银子拿出来给你,让你远走高飞,现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富察皓祯早就想跳起来了,一直被白吟霜拉着,此时哪里忍得住,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骂我的吟霜!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不得好死!” “行了,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顺承郡王,你命人写份状纸,把人押去大理寺,让他们择日审问定案。”天佑嘱咐道。 紫薇还要说什么,却被人堵住了嘴拉了出去。 “呜呜,呜呜呜……” 同时被押走的福伦夫人、福尔康嘴里嗯嗯呜呜的叫着什么,天佑淡淡一笑道:“今日听了许久,大家都乏了。福伦夫人有什么要辩解的,只管在大堂上告诉大理寺卿,本宫相信,大人一定会秉公办案的。” 众人闻言,看着福伦夫人恨不得吐血的神色,险些讥笑出口,心中直夸公主了得,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复又瞧了瞧一旁的兰馨格格,暗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明一个是汉女,一个是养在皇后跟前的金枝,怎会性情颠倒,根骨里尊贵的反倒拿不出手了呢? 看完大戏,众者心里头都活泛着,夫人小姐们要嚼舌头,大人官爷们更要回去写奏折,明儿向皇上表忠心也好不落人后,连五阿哥都白着脸,拉着小燕子追着紫薇等人离开。在坐者散去,唯有和亲王福晋暗暗懊恼,骂夏兰心等人不知死活,竟闹出这样的事来,害自己让依尔根觉罗·鹰上前叙话的时间都没有,使得瑞珍公主和依尔根觉罗·鹰没个照面,让她回宫后如何向太后交代? 众人别过郡王爷、郡王夫人,待宾客散尽,一家子关起门来,顺承郡王悄声问儿子。“今儿这事,你事先知道吗?” 多隆点首回道:“是的,阿玛,我知道。儿子看福家不顺眼,可皇上、太后把晴格格赐给福尔康,只怕福家还能撑一阵子。” “所以你就出此下策?” “这怎么能算下策!就算别人以为贾氏是我们怂恿的,可也要确有其事,福家才能定罪。而他们犯的不仅是欺君之罪,更是行凶在前,便是皇上知道了,也要夸我郡王府忠心。”多隆反驳道。 顺承郡王瞪了多隆一眼道:“可是其中涉及皇家阴私。” “你是说还珠格格一事吧?”多隆大咧咧笑道:“我已经遣人去济南查过了,不管她是不是皇上的女儿,明面上那夏雨荷都是有丈夫的。而且,夏紫薇也不姓爱新觉罗。还珠格格皇上当日只认作义女,如此正合适做文章。” 顺承郡王横眉道:“这些都是依尔根觉罗·鹰告诉你的吗?” 多隆腆着脸笑道:“阿玛,儿子什么都比不上你,唯有看人一事上高人一等。阿玛,你就放心吧。儿子认准的人,是不会害儿子的。” “你……”顺承郡王看了多隆半晌,想起前阵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多隆,慢慢闭上眼长叹了一声道:“郡王府之后终是要传给你的,你也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阿玛就放心了。” 不说多隆之后是怎么宽慰自家阿玛的,天佑回宫之后稍作梳洗遣退左右,赏云鹤不知何时已至天佑身畔。天佑侧目睨视着云鹤,并未言语。 赏云鹤恭立一旁,低声道:“今日云鹤自作主张,请公主责罚。” 责罚吗?天佑从未想过。赏云鹤,从奴才成了自己的臂膀,又从肱骨转为扶持的依靠,如今更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婿。对云鹤,天佑有提防,有欣赏,更多的是信任。这份信赖是一点一滴积成,渐有牢不可破之势…… 天佑心道自己本是男子,就算转世成了女人,被逼着成婚,仍是有抵触的。而这一生,赏云鹤在她心里亦是举足轻重,好比前世得用的大臣。自己因为信他,最终才选了他。 但今天的事,之前她并不知晓,天佑凝视着云鹤道:“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替公主分担一二。”赏云鹤低头望着天佑,低声道:“你想的事够多了,这些小事,自当有我为你分担。” 分担?天佑默然,昔日有人为他如此想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多多鼓励,谢谢。 118死不瞑目 知道还珠格格吗? 这有谁不知晓,当日皇上祭天,不就是带她去了吗?那场面…… 行了,行了!这是多久前的烂谷陈麻了,我问的是还珠格格是谁,你知道么? 还珠格格……某人盼顾左右,方凑近同伴的耳边轻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其实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不就是皇上在宫外养的女儿吗? 嗟!我就晓得你寡闻。算了,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告诉你,免得有人问起你,说你孤陋。 行了,架子摆了半天,到底什么事儿啊? 此人不答反问,你知道福家吗? 福家,哪个福家? 福伦,柳巷街那家,以前是大学士府的福家。 哦,他们家呀!一家人都是鼻孔仰天看人,亏得皇上英明,贬了他们的官位,据说父子俩连降三级,真是大快人心。可惜,太后把格格下嫁给那福尔康……不过,听说那格格在福家可不得宠啊,反而是那不知哪来的妾侍,更得福家欢心。 你这是哪儿听来的? 福家那点事,能瞒得住谁?他家的丫鬟婆子,看门小厮,还有去他府里诊治的大夫……据说多罗格格刚下嫁,福尔康就纳了美妾,格格还没动静,那妾侍已经怀有身孕了。宠妾灭妻啊!怪不得孩子留不住。要我说,再这么下去,就算他家有多罗格格这座靠山,福家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这话还真说对了! 怎么说? 前些天顺承郡王府设宴,大家都在看戏,忽然跑出个端茶的婆子,拉住福家小妾,一状告到公主面前。 公主? 就是皇上亲封的,太后认下的义女,瑞珍公主啊! 哦?就是我们那个民间公主啊?对了,那婆子告什么? 婆子状告福家小妾伙同福家,杀死她主家七十三口人命。 哎呀!是怎么回事? 她说…… 天呐!天下竟有这样的事,真的假的?最后大理寺是如何判案的? 人证物证齐全,福伦父子判千刀万剐,福伦之妻腰斩,他家那个小妾数罪并罚,不仅要挨剐,剐后还要斩首弃市。 该得,如她这般狼心狗肺之人,这还是轻了。若我是济南大火下得活命的,恨不得食其肉拆其骨呢! 官爷也是这么想的,布告上说,要把她押到济南行刑。 好啊,痛快!唉,那个假格格哪? 皇上说了,还珠格格是被福家小妾利用的,没做什么坏事,反倒让那祸首成不了皇家义女,也算是苍天庇护,当即册封她为固山格格。 这认亲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还珠格格不是皇上外头养的女儿,那为什么认她哪? 布告里说了,当年皇上微服出巡,遇上反贼,是梁夏氏夫妇救了危难中的皇上,那梁义士更替皇上挡了数刀。当时情急,为了社稷安危皇上只能即刻回京,而梁义士重伤不能移动,皇上感其恩德,留下一把扇子、一幅画卷,告知梁夏氏夫妇若有什么难事只管到皇城找他。 哦呀,原来如此。 可不是吗?梁义士伤势太重,没有挺过来,梁夏氏哀痛欲死,为了腹中的女儿回了济南娘家。谁知,被表姐恶意中伤,流出那样的谣言,使得恶毒侄女信以为真,结果闹出这样的事来。 这么说,皇上以为还珠格格是那梁夏氏的女儿,才认得义女? 自然是如此,要不是这样,就算是皇上的女儿,无名无份在外头生的,那也是私生女。当日,那么大张旗鼓的认下,可不削皇室的脸面吗?皇上能带着她祭天,一点不藏着掩着,定然是问心无愧的。要知道,皇家可是天下表率,皇上知书达理,能做出这般不知耻的事情吗? 这倒是,若真是私生女,与其认作义女使人侧目,不如偷偷找个名目,养在大家宗室里,就算日后出嫁也稳妥的多啊! 可不就是这般嘛!当今圣上重情义体恤下民,对自己倒颇为苛刻,也时常自省。这次出了这样的事,皇上下了罪己诏。说当年虽是艰险,但他丢下恩人确是自己的不是,而如今没有多加查证,就认下恩人之女,致使闹出济南大案,他难辞其咎。 话不能这么说。皇上的安危,可关系着大清的动荡,当初遇险皇上回京没错。听知道内情的人说,皇上回京之后,立即命太医去兖州救治梁义士。无奈只寻到梁义士的坟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遗孀。某人插口道。 哎呀,谷兄你来啦?坐,坐,给满上一杯。谷兄说得是啊,想那梁夏氏死了丈夫,梁义士无兄弟姐妹,父母又早亡,梁夏氏一人怎么支撑?自是回了济南夏府了。皇上如何得知呢?这事,实在怪不得皇上啊! 是啊,我也这么想。梁夏氏这么一走,皇上想报答,也找不到人啊!还有,那假格格带了画扇来认亲,皇上若是拒不承认,那才让人心寒。皇上不说二话的认下还珠格格,是对我们百姓的信赖啊,怎么能说是罪过呢? 谷兄所言不差,皇上误会假格格是梁夏氏的女儿,因为皇上对梁义士有愧,当即认为义女。据闻皇上之后也派人查过,只是人海茫茫,假格格听了凶邪的谎话胡诌一通,皇上却去哪里查呐? 唉!也是那夏家注定有此劫难。不过,皇上说了,梁夏氏夫妇对他有恩,却因他的疏忽全家惨死。皇上追封夏老爷为三等忠义公,夏雨荷夫妇为勇武侯、四品节妇,以慰在天之灵。 真的啊?夏家可是汉民,除了梁义士救过皇上,也没什么别的功绩了。皇上承恩与他,御史们肯应吗? 有什么不应的?皇上下诏说,夏老爷开善堂数十年如一日,每有造桥铺路施粥不落人后,是积德之家为善一方。若非如此,遭灭门之祸后,会有那么忠心的老仆,不远千里来顺天府告御状吗?还有那善堂出来的后人,竟不顾艰险长途跋涉,硬是追着凶犯想为夏家报仇,死后仍是这样被敬慕之人,可不是汉民的表率? 说得好啊!皇上并不因我们是汉人就小看啊,以前皇上总说满汉一家亲,我本是不信,如今却有些信了。 当今确实做的不差,我最看重的就是皇上实话实说,好比黄河决堤举国捐赠,事后一条条名目贴在午门口,让大家都知道自家的功劳,可比什么都好。连我家小儿都说,自己捐了一勺米,能给没饭吃的小孩一餐圆肚。 说到黄河大潮之事,你们有没有听说,那次送粮赈灾,半路有反清复明的人拦截,想把粮车抢了去。 有些风闻。唉——!要我说,当初满人鞑子南下之时,确实做了很多恶事。可如今歌舞升平,百姓都有好日子过了,何必在这时候再起干戈? 我们是汉人,当然想要个汉人皇帝。可是,要再来一次改朝换代,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百姓啊!只要不是过不下去,谁想造反?而今,与其反清复明,不如多为百姓做些好事。可他们竟去劫粮车,诶!如此不得民心的事,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依我的浅见,他们是不相信皇上,不信那些满人。可他们也不想想,皇上若不想赈灾,何必大张旗鼓,闹得天下闻知?那些送粮的官差要是阳奉阴违,灾难便会扩散,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劫粮,又是何必? 可不是么?他们这么做,若是真出了事,朝廷会不震怒?不仅灾区的百姓受苦,这罪名还要落在我们这些汉人头上啊! 这话说的是。照我说,鞑子铁骑刚南下的时候,反清复明确实是义举,可如今却不合时宜了,可惜他们依旧看不清现状啊!再者,你们看,济南夏家一脉同根,之中有深明大义的,也有阴险毒辣的,可见,世事不能一概而论。这满人里也有好人,我们汉人也未必人人都是善心的。 是呐,想那福伦家,为什么帮着人作恶,犯下这济南大案?还不是福家想尚主抬旗么!他们本也是汉奴包衣,不是满人。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吴兄、谷兄,你们知道不,清江口三天前来了几艘大船。听走南闯北的徽商说,比那西来的洋船也不差了。据知情的讲,是皇上让阿哥们督造的,要学那郑和下西洋呐! 这可是真的? 应该不假,皇上下旨都开了好些个港口了。你们说,我们要不要也托托人情,买些货让人送船上去,到时候…… 我看…… 我…… 皇城内,慈宁宫。 “如今外头传闻如何?”太后看着身侧的宫女垂问。 宫女笑着福身禀报道:“回太后的话,宫外都在传扬皇上的圣德。” 太后似是不信,挑眉道:“喔?他们怎么说的?” “百姓都说皇上有情有义,是个难得的仁慈之君。” “真这么说?” “是,奴婢不敢欺瞒太后。” “嗯,你下去吧。”太后随意挥了挥手。待宫女退下,太后看向身旁的天佑,宽慰的笑道:“这下好了,小姐你总算给夏家报了仇了。而且,皇上也因此事更得民心了。说句对小姐不敬的话,外头跑来女儿认亲,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有损皇家威仪。如今这么一来,反倒因祸得福了。” 天佑知道,赏云鹤这么做,自然是前后都想到了,不会让她有什么后顾之忧。 太后见天佑没什么喜色,急切地问:“天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来人……” 天佑抬手制止道:“我没事。” 太后到底是照顾了天佑十几年的人,悄然打量天佑的神色,片刻后试探着问:“小姐是不是想去见夏兰心?” 天佑微微颔首。 “小姐……”太后想要劝说天佑什么,但想到夏家七十三条无辜的性命,又默然闭了嘴。她知道,小姐想做的事,是没法更改的,可她不希望小姐太在意夏兰心,把整颗心都放在仇恨里。 “你放心,我并没有把夏兰心放在眼里。只是外公和我祖孙一场,我只是想让那祸首死不瞑目而已。”说罢,天佑起身,命春丫头去养心殿索要皇上的旨意,随后微服驾临刑部大狱。 一月后,济南东阳门街市口,让百姓打得狼狈万分的夏兰心,被衙役提出囚笼压上刑台,跪倒在多年前她生母所跪之处。兰心目光呆滞,没有看眼前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她的众人,心思依旧停留在当日的刑部女牢。 “是你!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没认出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个以色惑君的花娘吗?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要不是运气好,你怎么能成了公主?你也别得意,你日后的下场未必比我好。” “夏兰心,不是我小看你,是你一直高估了你自己。你想想,你拿着信物来顺天府认亲,结果皇上义女的名头倒让小燕子得了去。微服出巡时,你牺牲色相自荐枕席,做那皇妃太后梦。之后呢?皇上转眼即忘,你只能偷偷吃红花打胎。” “你……” “即便福尔泰给你机会,让你借机陷害我。最终,你不仅没能让皇上认你,反而被驱逐出宫廷。你不得不去福家,投靠你看不上眼的福尔康。谁知,做不成包衣奴才的正妻,反而沦为卑妾。好歹你我也是昔日表姐妹,我在一旁看着,也替你着急啊!” “你……你是夏紫薇?不,不会的,不会的!夏紫薇已经死了,死了!” “兰心表姐,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若不是你眼高于顶,又怎么会认不得我?要不是我,你又怎么会次次失利,弄得如今身陷囹圄?” “是你!原来是你!你……我恨,我好恨!为什么老天要让你这个贱人来压着我?你有什么比得上我?只不过运气好些,你……咳咳咳,咳咳……” “其实有几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你从小在外公身边,我八岁才到夏家大宅,但外公却把夏家交给了我。你爹娘设计欲陷害于我,不想竟把你送入了勾栏,自己也背上一世污名丢了性命。你偷了属于我的一扇一画来京城认亲,结果呢?不仅没成为皇家格格,甚至为奴为婢,最后成了奴才的小妾。我呢?没有任何信物,却被皇上认为义妹,太后认为义女,成了固伦公主,这可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女儿,才有的尊荣。” “你,你……” “我能成为固伦公主,而你只能沦为贱妾,我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噗——!” “给你,擦擦嘴边的血渍吧。何必恼羞成怒?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一辈子被我踩在脚底下,并不是你不承认便没有了。聪明人就该知道低头,我从未想跟你争什么,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噗……咳咳,咳咳咳……” “你这又是何必呢?夏霜芝早斩于菜市口,赵姨太也被你烧死在夏家宅,你如今又咳嗽又吐血,她们也看不见,不会为你心疼。而我见了,只会高兴,你何必为了博我一笑伤了身子呐?” “咳咳,你……咳……” “你没多少时日了,我也不骗你。当初,外公把夏家交给我,我本想在外公过世后送给你。可惜你等不及,铤而走险,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咳……咳咳!你胡说,你会舍得?”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你一直想依靠别人,而我却只靠自己。其实,就算成为大清天下的公主,我也不稀罕,何况区区一个夏家。” “等等,你要走了?咳咳咳……咳……别走,你别走!我是你表姐啊!夏家只有你和我了,咳咳!我们如今是最亲的人了,求求你,救救我!你是固伦公主,皇上太后都听你的,你一定能救我的。求求你,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行,只要你能做到我提出的条件。” “你说!” “让外公活过来。” “你……咳咳,你这根本是强人所难!” “呵呵,你也知道强人所难?我一步步把你逼到这个地步,让你活的生不如死,等着看你卑躬屈膝在我面前求饶的模样,你说,我会成全你吗?” “咳咳咳,咳咳……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只知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夏兰心,夏家七十三条人命还在底下等你呢,我又何必掺和?” “不,不!你别走,你别走,不……” …… “午时三刻到,行刑!” 一声厉喝唤醒了回忆中的夏兰心,伴随着的是钻心的痛楚,生不如死。一刀、两刀、三刀……夏兰心痛的喊哑了嗓子,双眼模糊的看着眼前咒骂她的人海,眼角滚下浑浊的泪滴。 她后悔吗? 是的,她后悔,后悔不该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她也恨,恨夏老爷的偏心、恨父母的牵累、恨乾隆的薄幸……恨上天的不公!既生瑜,何生亮,天佑的羞辱她致死不忘! 刀斧手斩下夏兰心那痛苦扭曲的嘴脸,那双布满血丝的大大的张着,显示着她死不瞑目的怨憎。末了,残尸弃世,众人多向尸首吐了口唾沫散去,只余下流浪狗慢慢聚集…… 与此同时,顺天府朝阳街头。 福家三口睁着眼咽下最后一口气,人群里的鹦哥儿奇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怎么突然叫骂起来?” 春丫头笑道:“是公主嘱咐我说的。” “说什么?”黄鹂挑眉问。 “公主让我告诉福伦,他托付给令妃的通房,令妃为怕牵连,已经处置了。跟福伦夫人说,福伦已经把怀有身孕的通房交给令妃庇护了,所以才不让他们供出令妃是同谋。提醒福尔康,夏兰心在随皇上南下时,已是皇上的女人了,他不过是捡了皇上不要的糟糠,引火*。” 慈宁宫偏殿,天佑卧于床榻,抱着温温轻轻抚摸,慢慢闭上双眸。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屏风外转入,抖开柔软的薄被,悄悄披上天佑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谢谢大家的鼓励,^_^ 谢谢: afrazheng1127扔了一个火箭炮 533152扔了一个地雷 234847扔了一个地雷 黑桃紅心扔了一个地雷 afrazheng1127扔了一个火箭炮 533152扔了一个地雷 234847扔了一个地雷 hero在汐扔了一个地雷 totolongya111扔了一个地雷 4131656扔了一个地雷 zhangqiong198812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古书扔了一个地雷 119害人害己 “好!射的好啊!皇上,此人是谁?秋弥开猎三天,他日日拔得头等,已经打了十三只狐狸,四十几头雄鹿,獐子野兔更是数不清。” “可不是么?听说,他还徒手杀了一头黑熊。” “还捕了只海东青。” 蒙古王爷们一言一语,看着远处车上堆积的猎物感叹道。 “哈哈!他是依尔根觉罗氏的族人。”乾隆昂首笑道。 “依尔根觉罗氏?呵呵,皇上,这么好的人材,怎么今日才看到啊?”娑图卢疑问。 乾隆瞅着赏云鹤的猎姿,心下叹了口气,转首回望蒙古王爷道:“他一直在江湖历练,如今学艺有成,方来朝廷效力。” “这倒是个踏实的,有了这一身武艺也不骄不躁。”娑图卢讪笑着,低声道:“皇上,你看我女儿……” “娑图卢,你女儿才多大!到能嫁人,怎么的还有五六年吧?倒是我女儿……” “你……” 这些年,蒙古王爷们也看明白了,除了大清刚安定那会儿,皇帝后宫还有些蒙女的地位,而今早已不比从前了。与其嫁给皇上,让女儿侄女在宫内郁郁而终,不如嫁给有权势的,到时候也是个助力。皇子阿哥就不想了,那宗室子弟地位尊荣,却都是表面风光,内里没什么势力的。倒是眼前这般的男子,身手好懂得进退,值得拉拢。 如今天下太平,蒙古反使皇上忌惮,而皇帝最恨的就是臣下揽权,不可能把蒙女嫁给高位的臣子,让两者相交生出异心。亏得跟前的汉子初入朝廷,看他的样子日后定是会飞黄腾达的,然此刻他的身份还未使皇上忌讳,这么想来各位蒙古王爷的心都活了,怎么的也要试它一试。 听蒙古王爷这么说,乾隆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虽说他潜移默化了历代的陋习,但蒙女嫁宗室这一条,他并不想变动。而赏云鹤的事,也不会使他为难,乾隆微微一笑道:“你们可是晚了,这依尔根觉罗·鹰早被太后看中,让朕钦点为瑞珍公主的额驸了!” 蒙古王爷们心中一阵惋惜,却不好旧话重提,只能拱手恭喜皇上。有些心思的,还在暗中叮咛自己,回头别忘了问问这瑞珍公主是哪个妃子所出。 这头还在说着恭维话,不想,那方突然爆起,有人拉着嗓门大吼道:“啊——!你怎么这么恶毒?它们是这么可爱,这么圣洁,你怎么能射杀它们?你……” 蒙古王爷被突如其来的喊声震呆了片刻,随即一个个看向乾隆,眼底皆透着个疑问:这人是谁啊? 一时间,乾隆尴尬的撇过脸,生怕被人看到眼中的羞怒。前头因为济南大案,有不少人忽略富察皓祯藐视皇家之罪,不过仍有御史言官看在眼里,当夜写了奏折上禀。结果乾隆留中不发,倒并不是他对硕王爷一家留情,而是怕传言太多,让有心人搅浑钻了空子。 此次带富察皓祯来木兰秋弥,也是因为怕他在顺天府肆无忌惮,把平日对兰馨格格的不敬都嚷嚷开来。之前,幸亏夏兰心之事,倒让那天去顺承郡王府作客的人,淡化了富察皓祯的印象。要不是这般,皇家脸面何存?另外,他也有心让皇后查查,到底为什么,硕王爷、硕王福晋竟由着儿子折辱和硕公主,倒把个小妾捧得比正经主子还高。 可是,乾隆想不到,就算把富察皓祯放在眼底下看着,他仍急着给自己添堵。乾隆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训斥时,那厢早有人喝叱道:“到这儿来难道不是打猎的,倒是来做菩萨的?哦,原来是富察皓祯啊!你小时候捉放白狐的事说到现在,我们也想看看你的本事。若是你在鹰贝勒射到狐狸前抓住它们,是杀是放自然随你的意。” “行了,熙闻你是知道的,皓祯贝勒是个怜香惜玉的。往日,都把畜生当作人怜惜,怎么能逼着他杀人呢?要知道,这畜生和皓祯贝勒的心头爱可是同族!” 闻言,围着赏云鹤的八旗子弟上下打量着皓祯,一阵窃笑。 “多隆,你……我在和依尔根觉罗·鹰说话,你们插什么嘴!我好歹是个贝勒,你们算什么东西,能跟我这么说话?我……” 嗖!嗖!嗖! 几道利箭轻响划破风声,一箭箭贴着皓祯的脸皮、发丝射入其后的树丛中。皓祯一个踉跄跌落马身,一屁股摔倒在地,青紫着脸色发抖,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赏云鹤坐于马背,俯视其下的富察皓祯,淡然道:“皓祯贝勒,猎场上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了。”说罢,朝多隆等人颔首,勾起唇角,“走吧,多的是猎物等着我们,何必在这里多费唇舌?” 当即,众人策马与赏云鹤飞驰而去,只留下哆嗦的皓祯,一脸狼狈的卧倒在枯黄的草丛之中。尾随乾隆,伴驾其后的硕王爷见儿子这般窝囊的模样,是又心疼又愤慨,却怕引发众怒,不能喝骂依尔根觉罗·鹰,直憋的面皮铁青,在同僚的奚落中低下了高昂的脑袋。 是夜,营帐中端坐着脸色未明的硕王爷,他怒视着跪于脚尖前的庶子,骂道:“你怎么能冷眼看着亲哥哥被人□,而不帮着排危解难?你难道要看着我们一家被人耻笑吗?” “哼!”坐于一旁的皓祯气哼哼的瞧着皓祥,冷笑道:“阿玛,他哪里想过我们硕王府的名声?平日我不敢告诉阿玛,他可恨着我呢!恨我是长子,得了阿玛的宠爱,他一心想越过我去,却没办法。所以处处让那些纨绔折辱我!” “呸!没脸没皮的东西。”硕王爷听了皓祯的话,眼珠猛地爆凸出来闪着凶光,倏地起身一脚把皓祥踢翻在地,唾了庶子一口,喝道:“你看看你,哪点比得上皓祯?我今天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来当家!要是今后我再看到有人为难皓祯,你就给我滚出王府!” 皓祥二十年来心早凉了,他微微侧身卸了硕王爷踢腿的力道,不卑不亢道:“阿玛这么说却是冤枉儿子了。就算大哥不认我这个做弟弟的,我也是念着大哥的。可是,今日是大哥找上鹰贝勒,说他不仁慈,不善良,不该射杀白狐。要是平日里,我再无用也定是帮着大哥分辨的。但目下在木兰猎场上,请问阿玛,儿子该如何帮着大哥说话?” “这……” “阿玛,你别听他的,他这是狡辩!”皓祯见硕王爷无言以对,张嘴咆啸道:“那依尔根觉罗·鹰为什么不打猛兽,为什么只打狐狸这般弱小的动物?他还是不是男人?我……” “大哥!话可不能乱说!”皓祥喝止道。 “阿玛你看,他居然吼我!”皓祯龇牙咧嘴的盯着皓祥,恨不得把他吃了。 硕王爷从未让嫡子失望过,立刻呵斥道:“有你这么跟大哥说话的吗?” 皓祥冷嘲道:“阿玛,这里可不是硕王府,没有高墙隔着。大哥喊声那么响亮,只怕半个营地都能听见吧?” “你……”硕王爷心里明白皓祥说得对,但他向来看不惯庶子,即便对方没有做错事,也要苛责几声。硕王爷刚要大骂孽子,皓祯已跳下卧榻吼叫,“我怕他干什么?我站得直行得正,谁能怪我?我说话为什么要避着人?我不怕人听!就算依尔根觉罗·鹰站在我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只有你们这些小人,才在暗地里每日想着算计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我怕,我怕你惊了圣驾!”皓祥正色道。 “你,你别用皇上来吓我,皇上那么慈悲,那么和善,他怎么会……” 未等皓祯说完,蒙古包外传入一道清亮的喊声:“富察皓祯接旨!” 怎会突然来圣旨,是福是祸?硕王爷未敢多想,赶忙拉着两个儿子,快步走到门口跪下,“奴才接旨。” “皇上口谕,富察皓祯营内咆啸,惊扰太后安寝实属可恶,谅其初犯,着侍卫重打四十大板。” “奴才叩谢圣恩。”不过片刻间的事,皇上就下旨定罪了?硕王爷心疼儿子,却也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只得咬着牙谢恩。 只是硕王爷识时务,富察皓祯却拧着一股劲儿,闹将开来。“你胡说!你假传圣旨!皇上怎么会……” 啪! 硕王爷狠狠抽了皓祯一巴掌,打断皓祯的话。他第一次觉得大儿子不靠谱,做事不动脑子。那传旨太监奉旨说话也是能胡诌的?你这么胡闹,不是明摆着藐视皇上,无视皇威吗? “阿玛,我又没说错,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依尔根觉罗·鹰,多隆他们笑我辱我,为了我们王府我忍下了屈辱。可是阿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这么狠毒?”皓祯左手捂着被打疼的脸颊,右手握拳咆啸道。 硕王爷是为了救皓祯,才施的苦肉计,他打过儿子之后并不是不懊悔的。然而,硕王爷没想到的是儿子不仅不领情,反而对他口出恶言,气得他生生退了三步。 但痛心只是一瞬间的事,皓祯毕竟是他疼了二十多年的,硕王爷顾不得训斥皓祯,想拦住出门的传旨太监,可惜晚了一步。倒是跟着传旨太监一起进门的侍卫,上前塞住皓祯的嘴,押着他拖出蒙古包,拉到营外行刑。 正在硕王爷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传旨太监又回转,说皇上震怒于皓祯不思悔改,销了他的贝勒头衔,加罚二十杖。末了,又吩咐木兰秋弥期间闭门思过,不得出蒙古包一步。 就凭富察皓祯的大嗓门,晚间那些事能瞒过谁去?次日,不少随驾的大臣双眸含笑的望着硕王爷,把对方看的只愿缩在角落里,未敢抬头,就怕有不识相的上前问那丢脸之事。乾隆把硕王爷的颓唐看在眼中,得意的想这会儿该消停了吧? 不料,乾隆刚松了口气,陪着太后叙话的女眷中传出喧哗。“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吴书来唤过太后身边伺候的小喜子,小喜子跪地叩首启禀道:“是五阿哥身边的宫女,不小心冲撞了五福晋,太后吩咐奴才请太医去看诊。” 小喜子说得隐晦,乾隆确是明白的。五阿哥永琪身边专会闯祸的宫女,不是小燕子是谁?乾隆本是不愿带永琪来木兰的,但又怕自己和太后离了顺天府,永琪没了头上压制的两座大山,便无法无天起来,只得带着他一起离京。 毕竟,永琪也是乾隆真身宠爱了十几年的儿子,而永璋、永瑢几个虽说有些起色,但面对永琪仍有些放不开手。他想狠狠处置了永琪吧,又怕那些儿子心寒。此次,他命永瑢监国,弘昼从旁辅佐,想起和亲王那无事生非的性子,乾隆哪敢让不着调的永琪留下? 话说,乾隆有很多忌惮,不得不带上永琪。永琪却以为拿自己当棋子的福家灭了,皇阿玛对他的气就消了,仍是荣宠依旧。要不,怎么会叫他陪驾木兰狩猎大会呢?为了让人明白他还是皇上心里头一份的地位,也不怕被言官抓住话柄,大肆拖家带口,不仅叫小燕子跟着,连快临盆的采莲都捎上了。 这原也没什么。此次木兰秋弥,太后、天佑也在随驾之列。为此,皇上带上了不少宫妃,又嘱咐多家肱骨大臣,偕内眷一同去木兰。这么一来,永琪做的也并不怎么惹眼,但天有不测风云,坏就坏在女人的嫉妒上。 说起当今的五福晋,使多少深闺中的汉家女子羡慕!便是嫁给五阿哥的采莲,也觉得确实是自己撞了福运。然而,日子一天天流逝,当永琪在成婚当日甩手而去、当永琪把小燕子抱入府中温柔呵护、当小燕子对她口出恶言而永琪却让她忍气吞声、当…… 人都是不满足的,昔日采莲在路边卖身葬父,她求的是善心公子。永琪纳了她之后,她又不甘心于做个外室。等嫁入皇家,她便想得到永琪的心……采莲自问,明明之前老天都向着她,她要什么老天爷应什么,可为何她天经地义的恳求相公爱自己,上苍却偏偏不答应了呢? 若只是如此,采莲也不过是个怨女,和诸多不得丈夫宠爱的正妻一般抑郁。然,天下偏有这般幸运之人,与她同样身为汉女,却得了皇上、太后的看重,封为固伦公主。这还不算,还给她相了个好夫婿,满洲大姓依尔根觉罗氏的子孙,此人不仅武艺高强,对公主更是体贴入微。采莲回首以往的自傲,可不是一场笑话? 往日有些事采莲只是道听途说,并无多大的感触。但,亲眼看到依尔根觉罗·鹰对公主献殷勤,却不是想忘转眼即忘的。采莲心道,皇帝的儿媳妇,听着多么尊荣?可那地位,确是远不及固伦公主的。而且,公主的地位是自身得的诰封,可她却是靠着丈夫的,若没有五阿哥,她便什么都不是。也因为这个,她必须看相公的脸色,平日里百般逢迎,而不似公主,只有额驸讨好她的份。 除非……除非永琪能登上皇位,那么她这个正妻自然也水涨船高,让那高高在上的瑞珍公主拜倒在她的脚底下。可是,会有这么一天吗?采莲这些日子冷眼旁观着永琪的所作所为,看着他围着小燕子别的什么都不管,仍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就觉得齿寒。 不过,这次采莲跟来木兰,却是有些不同。自从五阿哥带小燕子去顺承郡王府作客回府后,永琪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亲近小燕子了,反而常常躲着小燕子,采莲瞧在眼中,当然明白这是乘虚而入的最佳时机。为此,她不顾快要临盆的身子,跟着永琪出了京。 来木兰的沿路上永琪确实对她好多了,可当她看到依尔根觉罗·鹰对瑞珍公主的关切,又觉得眼前的一切依然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只能忍,因为永琪是皇阿哥,而自己只是个依附他而生的女人。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采莲看到小太监捧着狐皮斗篷来到天佑面前,朗声说是替依尔根觉罗·鹰进献给公主的,于太后左右作陪的贵妇们无不发出惊叹,更不乏羡慕者。 采莲不错眼珠的盯着天佑,看着她抬眼凝望远处坐于马背上的依尔根觉罗·鹰,瞧见两人视线交会后慢慢地绞缠,依尔根觉罗·鹰冲着天佑微笑颔首,采莲的心便好似烈火焚烧又闷又疼,痛得她捏紧了拳头,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太后特意命人抖开三件斗篷,只见那白的,皎洁如雪。红的,如同火焰。黄的,好比东珠。件件不下千金,可是千金也难买有情郎啊!众多女眷在心中叹息,更有识趣的奉承道:“这几日看鹰贝勒射了不少狐狸,原来都是为公主备置的,额驸可真是有心人啊!” 听到这话,采莲心底一酸,嘴里更是苦涩难言。暗道,当日街头卖身葬父,明明是依尔根觉罗·鹰先买的她,却因天佑的阻拦,硬生生拆散了他们。采莲不由得想着,如果当日依尔根觉罗·鹰收下了她,自己是不是可以沾上依尔根觉罗·鹰的喜气,成为固伦公主,并叫皇上赐婚?就算成不了公主,但有这么个知疼着热的相公,这一辈子也知足了。总比身为五福晋,却没人尊重的好! 采莲曾经多次叨念,天佑长相不差,可自己亦是百里挑一的。要不是天佑和依尔根觉罗·鹰认识在前,天佑又一味的拦着依尔根觉罗·鹰收纳自己,或许她早就是依尔根觉罗·鹰的女人了。眼前的狐皮斗篷,也该是她的。 这么一想,采莲哪里还坐得住?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亲自上阵,采莲斜视着一旁被永琪冷落了多天,正无精打采的小燕子,慢步靠近低声道:“小燕子,永琪昨夜跟我说了,这次回顺天府就不带上你了。” “乃说么义士?”小燕子见采莲走近,是一脸的不耐烦,当她听到采莲的话,更是义愤填膺。 采莲不怀好意的笑道:“还有什么意思?就是永琪不要你了。” “乃变能!” 小燕子吼的大声,无奈旁侧一堆恭维太后、天佑的女眷,那七嘴八舌的嘈杂声反倒淹没了小燕子的嗓音。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也能察觉吧?永琪最近可不怎么搭理你。” “乃……吴取到勇气。”小燕子狠狠地瞪了采莲一眼,恨不得咬上对方笑得满脸得意的面颊。 采莲哪里会如小燕子的愿,冷哼道:“你不用找永琪了,他不想见你。要不然,你这几天怎么会找不到他?自然是他一直躲着你。” “步!步回的!勇气步回怎么对吴!”小燕子憋红了脸,气急败坏道。 “怎么不可能?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乃这股恶度的奴仍!乃……”小燕子破口大骂,却因为被割了舌尖口齿不清,反而被采莲取笑。 “行啊,你不信的话,就去抢公主的斗篷试试啊!别看永琪以往对你不错,可他送过你这么漂亮的衣物么?若你要见永琪,不如这次把事闹大点,看永琪会不会保你!要是他来救你,我就把五福晋的位置让给你做。”采莲故作赌气垂着眼睑,隐下眼底的冷嘲,心道自己许以重利,就不信小燕子不上钩。而且,此计不仅能让天佑糟心,更可以顺手除了小燕子。虽说这段时日永琪对小燕子冷淡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回心转意?采莲不敢冒这个险。 小燕子一来受不得激,二来也明白采莲说得是实情,这些日子永琪对她疏远多了,如果再见不到面,或许就该把她忘了。现在永琪生自己的气,可没人劝着他同自己和好了,尔康、紫薇死了,尔泰去了西藏,至于柳青、柳红更是被小燕子抛到脑后,她说什么都不会再回大杂院,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想及此处,小燕子急道,永琪不要她,这怎么行?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到头来却又要去干老本行,上街卖艺吗?何况,她连话都说不清了,如何去偷抢拐骗?不行,她不能叫永琪给弃了。可是,总不相见,再多的情分也经不起耗啊! 对!她去抢件斗篷,那老太婆和天佑什么的,肯定是不应的。她们吵起来,永琪马上会知道,就会来救自己了。以前哪次不是如此?小燕子暗中鼓气道,即使自己被割了舌头,永琪仍没有嫌弃她,一定不会像采莲说的那般无情。 然,小燕子在行动前瞅见采莲藏奸的笑容,看着那圆溜溜凸起的肚子,小燕子是越瞧越不顺眼,想着不能让采莲得意,便趁着转身之际勾住采莲的脚,用劲一拉。采莲狠狠仰面跌倒,背脊砸落于突起的桌脚之上,随即又滚落于地,霎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她的腰腹传至全身,顿时冷汗淋漓,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采莲想不到小燕子竟敢明目张胆的谋害皇孙。不!在场的贵妇宫女皆面向太后,背对着她们,没有多少人看到小燕子的举动。就算有人刻意关注小燕子,也不会替自己出头,惹上这场祸事。如果她让小燕子就这么离开挤向别处,那么她只能吞下苦果,自认不小心跌倒的。 万一……她腹中的孩儿…… 采莲此刻顾不得算计天佑,用尽全力一把拉住小燕子的脚踝,死死拽入掌心。小燕子想挣开,却哪里能挣脱采莲紧紧勒住的十指?小燕子由心虚转而怒从心起,猛地飞起一脚踢向采莲的肚子。采莲此时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小燕子。小燕子见一击不成,缺了耐性的她,更是连踢数脚,直叫旁侧的女眷都看呆了去,好半晌才在瑞珍公主的吩咐下让路,由得奴才拉开两人。 太后命人压下小燕子,把五福晋采莲送入营帐诊治,并唤小喜子立刻招回于围场狩猎的永琪。 蒙古包内。 太后看了眼狼狈的永琪,冲太医道:“五福晋的伤势如何?” 太医擦着额角的冷汗,低头道:“回太后,五福晋伤的太重了,肚腹被踢得青紫发胀,脊骨也摔伤了,下半身都没了知觉。如今五福晋腹中疼痛,腰却无法使劲,没有法子落下阿哥。臣等无能,学识有限……” “行了。”太后摆手道:“是不是要选一个保住啊?” “回太后的话,看目下的情形,只怕五福晋和小阿哥都难保住。”太医抖着身子道。 “这……”太后顿了顿,瞥向永琪道:“那屋里躺着的是你的福晋,你说怎么办吧!” 永琪心乱如麻,好半天才回神道:“保孩子。” 太后的目光掠过永琪看向太医,刚欲说些什么,小喜子快步入帐,叩首道:“启禀太后,五福晋去了。” “那孩子呐?”永琪急喝。 “回五阿哥的话,五福晋没有诞下小阿哥就去了。” 一尸两命!永琪骤然退了几步,愣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太后遣下众人,却没有放过永琪,沉声道:“永琪,这事的前因后果你应该都知道了,你怎么处置?” “我……” “怎么?你还想保小燕子吗?”太后瞪视着永琪喝问。 保住小燕子?是的,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为小燕子开脱,说这一切不是小燕子的错。是采莲自个儿跌倒,紧拉着一旁的小燕子,让小燕子害怕了,小燕子才会踢了采莲。 可是,永琪忘不了紫薇、尔康的死,忘不了他们的阴险毒辣、忘不了他们的隐瞒欺骗。顺承郡王府作客的那天,小燕子仿佛什么都没听懂,日后却也不再问紫薇等人的下落了。永琪自问,小燕子真的什么都没听明白,还是装作不懂? 永琪曾经一直以为小燕子闯祸都是无心的,但而今却不敢肯定了。毕竟,小燕子和紫薇,不,该叫她夏兰心才是,两人是结拜姐妹。所谓近墨者黑,当初的事,小燕子真是那么无辜吗? 他躲着小燕子,怕看到小燕子,便想起福家、想起夏兰心,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往日的痴傻。若是他不傻,他岂能被福家利用,到最后,连自己的手也沾上了血腥,如果不是为了小燕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对小燕子的情是真的,然,这一段美好的情爱竟蒙上了瑕疵,他受不了,受不了!所以,他逃开了,可没想到闹出这般的滔天大祸。 太后见永琪不说话,横眉道:“既然你左右为难,不如哀家替你下令吧!来人啊!把小燕子拉出去杖毙了!” “皇玛嬷……” “怎么?舍不得?”太后讽刺道:“区区奴才竟敢殴打主子,谋害皇嗣,这等十恶不赦之人,还留着她做什么?要哀家说,这事还得怪你,要不是你次次护着小燕子,也不会弄得她不知轻重,闯出这般的大祸!” “我……”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哀家心意已决。小喜子,还不快命人行刑。” 小燕子要死了?不,她怎么能死?怎么能离开自己!永琪方要出言反驳以性命相胁,忽然脑海中又飘过夏兰心温柔的笑容,福尔康耿直的嘴脸,和金锁滴血的青白容颜……永琪迟疑了。 “奴才遵旨。” 小喜子方要领命退去,闭着眼的永璋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怎么?你不听我这个皇玛嬷的懿旨了吗?”太后冷喝道。 永琪铁青着脸拱手道:“不,孙儿不敢。孙儿只是请皇玛嬷看在小燕子伺候孙儿一场的份上,赐下鸠酒。” 太后深深看了永琪一眼,朝小喜子点头道:“就按五阿哥说的办吧。” 永琪闻言垂下臂膀,眼睁睁的目送小喜子走出蒙古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和霸王票。我的身体老样子,耳鸣厉害的想撞墙。》《~每天只想着,能响轻一点就好。我哭~ 另外,我看了大家的回帖,谢谢大家的支持,有疑问的我回答一下。 大家都知道,雍正这样的人,感情不是唾手可得的,所以我文里就用四个字‘潜移默化’,慢慢让雍正接受赏云鹤在身边,而不觉得别扭。 另外,有看官说,我这么写两人感情太少,可能烂尾。 其实家人早让我结束算了,可是我这么结束,就是烂尾,和原先想写的有很大出入。可是,突然让他们感情飞速发展,那也是变相的烂尾。所以,感情的事慢慢来,而且脑残没了,才着重写感情。为此,很抱歉的是,本文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另外请大家放心,就算写不完,也绝不烂尾。 我想草率的结束,是对买文到现在的朋友的不公平,希望大家支持。 谢谢: 凝叶xena扔了一个地雷 双黛拾影扔了一个地雷 ida扔了一个地雷 cll742691407扔了一个地雷 120射猎 瑞珍公主是谁? 太后的义女; 皇上的御妹; 由区区汉女,一跃而成大清的固伦公主! 蒙古王勋们服气,他们都清楚在皇室内生存的不易,若没有一个坚固的后盾,别说贵人们的宠幸,就是奴才也要给你三分颜色。更不用提那些言官御史有多能折腾,一个不顺眼就上书谏言,这瑞珍公主却以汉民的身份稳坐公主尊位,是何等的能耐? 然,蒙古王爷心下叹服,他们带来的女儿、侄女可不服。当依尔根觉罗·鹰送出斗篷的次日清晨,蒙古贵女们把天佑堵在蒙古包前,放言道:“听说公主的骑射功夫了得,我们想领教一二。望公主不要推辞才好!” 鹦哥儿见天佑未应声,咬牙上前道:“诸位小姐……” “住口!主子还没发话,由得你一个奴才开口吗?可见欠管教!” “你不会要告诉我们说,公主不会骑射吧?那公主当日是如何救驾的?” “据说公主还救过太后,不是吗?” “就是!没点武艺,怎么救人?我们是不信的。” “公主请赐教!” “公主……” 嗖——! 短鞭挥空的抽击声,打断了蒙古贵女的话头。天佑昂首,冷淡的环顾众人道:“尔等不知如何见驾吗?” 什么? 贵女们脸上一片茫然。 “皇兄虽是仁义之君,对蒙古大公也多有安抚,许多事命人不用计较。但礼不可废,乃是皇室尊严。尔等至多是个乡郡格格,前来觐见我这个固伦公主,竟不知须行礼吗?” “你……” 有人想出言反驳,被身边之人拉了拉衣袂生生忍住,那张俏丽的容颜却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 天佑目光瞥向鹦哥儿道:“你是二品女官,怎能无端让人喝叱?如若人人如此,皇家威信何存?” 鹦哥儿是个机灵的,立即会意福身。“奴婢知罪,谢公主教诲。”说罢挺身抬头面向蒙古贵女,高声道:“公主驾到,格格们还不快见礼?” 皇上、太后都对她们和和气气的,她一个汉民公主,居然这么嚣张跋扈,难道是不把蒙古放在眼里吗?何况,又不是正经金枝玉叶,摆什么公主的谱!可是这话,蒙古贵女们哪里敢说?一股气闷在肚里,只烧的心火直冒,却也知此刻闹将开来便是藐视皇族之罪,她们虽有凭依,依然吃罪不起。只得委委屈屈,不甘心的屈膝叩首道:“奴婢见过瑞珍公主,公主千岁。” 她们哪个不是部落里娇宠着养大的?可而今却被逼着对一介汉女下跪,自称奴婢,是多么屈辱!贵女的胸腔鼓起充满了怨气,憋闷的心窒肺疼,恼得一一上脸,那恨不得上前与天佑厮打的嘴脸,看得鹦哥儿偷偷冷嘲。 天佑俯视着眼前神色万千的女人,暗道清廷对蒙古的策略早该改了,与其优容他们,令对方有持无恐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如狠狠敲打一番,握住对方的命脉,叫他们依附大清而生,大清兴他兴,大清败他亡。如今,蒙古已不复入关时的盛况,但仍是朝廷的心患。不过,大清有了火器、有了航船、有了理智的上位者、有了…… 天佑叹道,总有一日,蒙古也罢、西藏也好,会真正成为大清的天下! “平身吧。” “谢公主。” 待众人起身,天佑微笑道:“既然你们诚心向本宫请教,本宫就不推脱了。” 言毕,天佑转身入帐换上骑装,复出时一袭鲜红似烈火的劲装,衬托的她好比涅磐的凤凰,是那般傲然而尊贵,把一众贵女比得仿若斗败的雉鸡。天佑接过奴才递上的缰绳,矫健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策马窜入丛林。 “驾!” 蒙古贵女们一个个跨上马背,饱含怒气的挥动鞭子,紧追而上。 嘚嗒嗒嘚嗒嗒…… “你听,有人过来了,还不少啊!” “难道是皇上的御驾?” “圣上今日并未出猎,正在与蒙古大公们商谈。” “那是谁?” “难道他们不知这样奔跑,会让马蹄声惊走猎物吗?” “可能是个新手……” 话语未尽,只见一团火焰从林中窜出,随之而至的一道利箭贴着说话之人的脸颊,掠向其身后,猛地钉住草地上奔跑的狍子。来者并未驻足,仍是手持弯弓策马奔驰,一枚枚箭矢毫不停滞的飞射,列不虚发。 “射的好!”多隆感叹道:“那就是瑞珍公主吧?真是好身手!”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骑射功夫不错。可如今看来,弗如远矣!要我骑马,我行。让我射猎,也可。但两者相交,却远远不如瑞珍公主啊!” “骑射靶子还行,活物可就难多了。” “不愧是我们大嫂啊!” “嘘嘘!”熙卿偷偷打量了赏云鹤一眼,虽说鹰大哥和瑞珍公主有名分在,但还未成婚,叫一声大嫂还真有些唐突了佳人,急忙赔笑道:“再过去就是有凶兽出没的地带了,我们跟去看看吧。” 赏云鹤凝注着天佑的背影,淡笑颔首。皓祥等八旗子弟立刻驱马尾随,谁也没看一眼跟于其后的蒙古贵女。恨得蒙古格格们纷纷暗骂失策,却又怕失了气度不能赌气离去,只得驾马跟进。 天佑双腿紧夹马腹,骤然低腰侧身于地面平置,弯弓举箭盯着猎物,嘣——!锐箭脱弓稳稳出手,手肘未有丝毫颤动,掌握缰绳运劲起身,昂首俯视其下猎物已卧于地。 “好!” 在场男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天佑,不论是八旗子弟,还是蒙古贵胄,皆由看到瑞珍公主容颜的惊艳转为由衷的敬慕。谁不想要个夫唱妇随的妻子,无况她又是那么鲜活动人。 而一脸悔不当初的蒙古贵女们,则是不住的暗骂出了馊主意,反倒弄得自取其辱。原想着传言夸大其词,说瑞珍公主救了皇上不过是好听话,汉女在她们心里就是那娇滴滴柔弱无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谁知这么一闹,竟让对方露了脸把自己给贬下去了。看,如今男人的眼光,不都停在那汉女身上吗?其中更不乏自己的心上人,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叫人如何忍下这口气? 贵女中那冲动有心计的,趁着天佑双手脱缰射猎时,猛然甩袖挥出袖箭,直刺天佑坐骑下腹。 吁——! 马儿吃疼,前蹄飞踢直立而起,天佑刹间双脚牢牢抵住蹬脚索,运暗劲弯腰想贴近马背抓住缰绳。奈何马首死命摇摆,马鬃散乱挥舞,在那四蹄暴躁狂蹬的翻腾中,别说想拉住缰绳,光是稳住身形不被抛下马,都是异常的艰难。 “小心。” 正左右为难之时,天佑欲提气跳落马身,忽闻耳畔传来宽慰,下一刹腰间一紧,天佑立刻会意的踢开马蹬,倾身靠向托起她的臂膀。脱离险境转首回视,一双含笑的眼眸深深望着自己,天佑瞬即有些烦躁,但更多的却是安心。 “没事了。”赏云鹤待天佑坐稳,立刻下马递上缰绳。 天佑低头看着赏云鹤接过缰绳,不知何时心中烦闷尽去,眉眼凝笑唇角微微翘起,陡然间冰雪消融。忽而一阵风刮过,三千乌丝如絮飘摆,华彩红服似浪翻滚,佳人微微一笑,犹有乘风吹去之美感,那份从容与高贵,更如九霄凤鸣般耀眼夺目,害周围的蒙古贵胄和八旗子弟看呆了眼。暗暗心道,怪不得鹰贝勒对瑞珍公主这般死心塌地的,如果自己有这般万千风情的未婚之妻,定当亦是小心翼翼温柔呵护。 天佑对云鹤稍一点首,命人照看伤马,随即策马而去继续游猎。天佑如此行事,有心人不由得不倾服。出了这样的事,她贵为公主不要人赔罪,不命人追究,自是明白袖箭出自何处。若是当场追查,刺杀公主是大逆不道之罪,蒙古失了颜面不说,皇上按律法也会严办。只是明眼人都看清了,挥箭之人不过是个一时气急的嫉妒女人,即便并非如此,此事闹大了,亦失了人和,与木兰秋狝的初衷相违。 瑞珍公主把此事轻轻撷过,不扫他人的兴致,而行凶者却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怕公主追问。这么一来,不仅惩罚了凶犯,说不得蒙古贵女们也得领情,毕竟她们是一同前来的,又说的清是谁下的手呢?就算蒙古王爷们知道了,也得生受公主的恩德。其后相交,蒙古自然在瑞珍公主面前矮了一头。如此识大体,聪敏过人的女子,不愧为大清的公主。 众人一边暗自倾佩,一面跟着公主射猎,直至天佑尽兴方回。刚入营,正遇上乾隆偕同蒙古大公出营帐,乾隆听人禀报后,惊奇的看着两大车的猎物,挑眉看向天佑道:“皇妹今日怎么来兴致狩猎了?” 天佑淡然道:“多位蒙古格格请臣妹指点骑射,臣妹岂可推辞?” “喔?”乾隆闻言笑了笑,环顾了周围的蒙古王公一眼。 蒙古王爷们心田猛然一窒,赔笑了两声,狠狠瞪视不知事的女儿、侄女。 有机灵的蒙古贵女上前躬身道:“公主不仅漂亮,骑射功夫更是了得,我等自愧不如。” “哈哈哈,我女儿向来心高气傲,连她都这么说了,可见瑞珍公主是真真有过人之处啊!” “皇上亲封的公主,哪里是我家那野丫头能比的?” “被比下去了吧!以后,你可要向瑞珍公主多学学。” …… 蒙古王公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把乾隆说得眉开眼笑,大手一挥赐宴。众人跪下谢恩,乾隆虚扶着天佑的手,同去太后处问安。奴才们处理着猎物,营内一片欢腾,倒把灌了一夜闷酒的永琪惊醒了。 永琪甩了甩散乱的发丝,丢开酒壶,抱着脑袋哀声痛哭。想着自己这么痛苦,可外面那些人竟一个个笑着嚷着,是多么无情无义?他们难道不知道小燕子死了吗?永琪好恨啊!他后悔了,从得知小燕子死去的那一刻,便后悔了。他根本离不开小燕子,却亲手…… 不,不!不是他杀了小燕子,是太后逼得,他是必不得已,才不得不……小燕子原谅他,他一定会为小燕子报仇的。永琪抹了把泪,双眸注视着太后坐卧的蒙古包,眼中透出沉沉的恨意。 午夜。 天佑仰卧于床榻,想着日间之事,不知该笑该叹。她知道赏云鹤的身手,想要拦住袖箭轻而易举,可他却偏偏视而不见。还有那射箭的蒙古格格,天佑实在弄不懂也永远不明白,怎么会有为了一时意气,陷自己与部落于不义之人。 不过,前世身边的女人,因为嫉妒屡屡陷害得宠的妾侍,天佑见得多了。不是在他面前上眼药,就是私下投毒、威吓、构陷……虽然有些事做的隐晦,但架不住他那无孔不入的粘杆处啊!他当初看着那些线索和凭证,日后时时提醒自己,女人可怕的嫉妒心和阴毒的手段。万幸的是,他的后院至后宫,都没有一个因妒忌可以不管不顾家族的嫔妃。若不然,他还真睡不着觉了。毕竟,一个没有牵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天佑想着想着侧身而卧,心道自己了解赏云鹤,对方也同样摸透了自己,知晓她的武艺在惊马下要自保是没有意外的。而且,天佑深知赏云鹤有自信,不让她有任何损伤。 只是,只是那赏云鹤不顾袖箭,令她陷入险境,仅只是为了一次肌肤之亲。天佑本是嗤之以鼻,却又忆起赏云鹤多年来的相助和体恤,微微叹了口气。前世她本是男子,对赏云鹤的想法也有些了然。赏云鹤是想让自己习惯,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接受他的存在。他俩已定了婚盟,她也应承了夏老爷的心愿,两人是做不成表面夫妻的。天佑也想退一步,但自己是个冷情的,若是赏云鹤如同她一般清淡,那么他们之间…… 虽说今日有些惊险,但有了这支袖箭,今后蒙古王公见了她也该礼让三分,赏云鹤怕是把什么都计算了去。有这样的对手,又是自找的额驸,天佑苦笑着入梦。她不知的是,某位蒙古格格秋猎回部落后得了怪病,每月两次头痛,疼起来恨不得以头撞墙,足足病了八年才逝去。死时,身轻如燕,憔悴的只剩一把骨头。这是后话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打分,和大家送的霸王票。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正在看病吃中药。^_^ bettybubu扔了一个地雷 fran692010扔了一个地雷 13592949010.sdo扔了一个地雷 yutaoluo扔了一个地雷 yuesha1997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 121规劝 “什么?这是真的吗?”乌拉那拉氏拍桌起身,震惊地望着容嬷嬷问道。 “是,娘娘。”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屏退左右,点头道:“晴格格自尽了。” “为什……”乌拉那拉氏刚启唇舌,便偃了话头。她回忆当日风一般刮过后宫的闲言碎语、想到晴儿下嫁后福尔康的所作所为、记起皇上下旨处决福家时,晴儿那心哀若死的眼神……换了个人,也会想不开吧?何况,那晴格格可是愉亲王的女儿,又在太后身边养大,无论品性如何,都有着高傲的自尊,哪里容得下一而再再而三的龌龊之事。 “唉——!”乌拉那拉氏摇头叹气之时,容嬷嬷凑近她耳畔禀道:“回娘娘,这几日晴格格身子不适,昨儿请太医给诊了平安脉,太医恭喜格格有了身孕。此事,被格格按下了。太医走后,格格把奴才撵走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不想有人打搅。谁知……” “孩子?”乌拉那拉氏吃惊道。 “是。”容嬷嬷点头应道:“是那福尔康的孽子,难怪晴格格不想留。只可惜了,如此桃李年华的格格就这么去了。” 乌拉那拉氏撇嘴道:“话虽这般说,那晴儿也是个不晓事的。嬷嬷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兰馨被富察皓祯欺负,晴格格还要兰馨替额驸纳妾,以爱屋及乌优容小妾,来求得额驸的回眸。依本宫说,晴格格有这样的结果,也是自己找的。” “娘娘说得不错,倒是老奴不醒事了。”兰馨虽不是乌拉那拉氏的亲生女儿,但毕竟是在她跟前养大的,与容嬷嬷的情分自是比晴格格深厚的多。听到乌拉那拉氏提起那些糟心事,早把对晴儿的同情丢到了一旁。 乌拉那拉氏想了想疑问:“嬷嬷,晴格格可有留下什么吗?” “哎呀,看奴婢这记性。”容嬷嬷扇了自己一嘴巴,掏出衣袖中的信封递给乌拉那拉氏。 “是给太后的。”乌拉那拉氏看了一眼取出信纸,展开阅览。半晌,才合上纸张塞入信封。 容嬷嬷是乌拉那拉氏的心腹,并不避讳悄声问道:“娘娘,信上说些什么?” “说自己不争气,看上了福尔康,帮着福家、小燕子、夏兰心他们违逆皇上太后,却不想对方包藏祸心,最后反倒害了自己。说她对不起自己的阿玛额娘,对不起教养她长大的太后。她本欲常伴青灯,不料竟有了福尔康的孩子,光想到福尔康的孩子在她肚子里,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乌拉那拉氏微微摆首道:“晴格格说,她虽已和离,但本就声名狼藉,而孩子的亲生阿玛如何也改不了,仍是人人鄙弃的福尔康。这样的孩子出生便会遭人白眼,就是自身再用功,有这样的阿玛额娘,这样的家世,亦只有托他的后腿,让他一辈子不可能出人头地。既然没有个好结果,又何必要生出来,吃一番苦楚?” “堕了孩子她不忍心,不如跟着孩子一起去。只求太后看在她多年侍奉陪在身旁的份上,把她葬在愉亲王夫妇坟边。”乌拉那拉氏叹了又叹,容嬷嬷亦在旁侧插上几句,好容易转了心情,方吩咐道:“太后本是念着旧情,才把无依无靠的晴格格接进宫的。现今出了这样的事,怕又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你去舒妃那儿,就说本宫让她打理晴格格的丧仪,低调些不要惹出麻烦。” 容嬷嬷见乌拉那拉氏皱紧眉宇满怀心事,赶忙追问:“娘娘,有什么忧心事,说出来老奴也好分担一二。” “本宫怕晴格格的事,在太后那儿不好交代啊!” 容嬷嬷规劝道:“娘娘放心,以奴婢之见,自从瑞珍公主进宫之后,太后对晴格格就淡了。奴婢想,太后万不会为此事迁怒娘娘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乌拉那拉氏抬头看向容嬷嬷道:“你也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人想把本宫拉下马。皇上又向来不与我亲近,要是太后也恼了我……” “娘娘莫怕。”容嬷嬷转溜着眼珠道:“自从皇上南巡回来,再没有为难过娘娘,更疏远了令嫔、五阿哥他们。奴婢猜,一定是在私访的路上出了什么事,五阿哥、福家那些人惹恼了皇上,与五阿哥等人交好的令嫔,不是也吃了亏吗?如今,他们散的散,死的死,少了令嫔上眼药,皇上对娘娘只会越发看重。” “这……”乌拉那拉氏细思容嬷嬷说的话,默默点着下巴,觉得嬷嬷所说不差。皇上确实对自己好了很多,凤印也已送还翊坤宫,只是……皇上此人性格多变,没有常性。她怕目前皇上疏远令嫔,过些日子又再度宠幸,那么此时的一切不过是笑话。而太后,她这个媳妇哪里比得过亲生儿子呢? 容嬷嬷宽慰道:“娘娘不用想太多。稍后,奴婢就去备置些贵重之物,待瑞珍公主从木兰回来后就送去。想来,就是瑞珍公主不喜欢,也会领娘娘的一番心意的。到时候,即便晴格格的事惹太后不快,也有瑞珍公主在一边帮衬。” “眼下本宫管着宫务,出了事也推不倒别人头上,只有出此下策了。嬷嬷就去库里看看,有什么东西不要吝啬,那瑞珍公主可不像是个没见识的。对了,皇上吩咐的事,查的怎样了?”乌拉那拉氏探身询问。 “回娘娘,几日前奴婢已经命兰馨公主身边的崔嬷嬷着手查了,想必已有所获。不如娘娘下旨,命公主进宫,探探崔嬷嬷查的如何?” “好,你立刻嘱咐下去,让兰馨明日午后进宫。” 次日,翊坤宫。 “你说什么?竟有这样的事?”乌拉那拉氏不敢置信的俯视着崔嬷嬷道:“崔嬷嬷,这是可非同小可,你可不能因为兰馨受了委屈,就信口开河。” 崔嬷嬷跪于乌拉那拉氏叩首道:“启禀娘娘,老奴不敢胡言。奴婢按娘娘的吩咐,暗中追查硕王福晋为什么宁可委屈公主,也要维护那白吟霜。不想,还真被老奴查出了一些端倪。” “仔细说。” “是。”崔嬷嬷细述道:“奴婢买通硕王妃和白吟霜身边伺候的女仆,她们说硕王福晋对白吟霜体贴入微,好像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疼爱,连称呼都让喊额娘。还有,白吟霜和富察皓祯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白吟霜的肩膀上有一处烙印,是一朵梅花。巧合的是,硕王福晋珍藏的一枚钗子,正是红梅状的。” “白吟霜的贴身婢女说,富察皓祯未尚公主前,早把白吟霜安置在外室。硕王妃哪里肯答应,带着奴才去胡同想赶走白吟霜。白吟霜假意跳井,露出了臂膀上的红梅印记,硕王福晋立刻变了嘴脸,好声好气把白吟霜迎进了硕王府。” 崔嬷嬷咽了口唾沫,续道:“奴婢问了好些个硕王府内的老仆,他们都记得当年硕王福晋生产时,只有秦嬷嬷和接生婆在身边,府里的丫头也被撵了出来,倒是硕王妃的姐姐提着个食盒进过产房,许久才带着食盒离府。那食盒的大小,正巧能装下一个婴儿。” “这倒真是巧了。”容嬷嬷瞅着乌拉那拉氏的脸色,迎合道。 “更巧的是,给硕王妃接生的产婆在硕王府回去的路上失足落水,溺死了。听她家人讲,仵作验尸时说她死前喝了很多酒,但那婆子明明是个很有节制的人,饮酒从不过三杯。可惜除了这个疑点,没有别的证据。无况,她本就是个小民,只能草草结案。” “容嬷嬷,你立刻着人打探在硕王福晋生产前后,她姐姐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还有,那白吟霜若真是硕王福晋的女儿,她便是被抱养的,叫人套套她的话。白吟霜这个女人敢和公主作对,处处给兰馨上眼药,可见是个心大的。岂能甘心做个妾侍?本宫想,她总该知道些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办。” 乌拉那拉氏回头道:“崔嬷嬷,那支红梅钗子拿到手了吗?” “请娘娘安心,老奴已经得手了。” “好,你们先下去吧。”乌拉那拉氏待容嬷嬷、崔嬷嬷退下,凌厉的视线瞥向旁坐的兰馨,沉声道:“今日皇额娘问你,你听了崔嬷嬷的话,心里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兰馨不答反问:“皇额娘,晴儿她真的……真的去了吗?” 乌拉那拉氏皱眉道:“你何必想晴格格的事,而今有事的是你!” “连晴儿这么通透的人都……”兰馨垂泪道:“儿臣早就心灰意冷,不想活了。” 啪! 乌拉那拉氏狠狠甩了兰馨一巴掌,瞪眼怒视着她,喝道:“晴格格她通透什么?她要是通透,当日会说那番要你讨好白吟霜的话吗?她要是通透,会帮着福尔康他们胡为吗?晴儿的绝笔信里还说对不起你呐!说她曾经求福尔泰带信给硕王,告知他们你在宫里哭诉额驸对你不好,还让他们好好护着白吟霜,不要让你下了毒手呢!” 兰馨忽闻此言,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你还要说她通透吗?”乌拉那拉氏翻了个白眼道:“你和她虽然一个跟着本宫,一个养在太后跟前,但好歹也是从小认识的,不论怎么说,亦有情分在。可这晴格格真不知说她什么好,她见过白吟霜,认识白吟霜吗?仅仅因为我们声讨了几句,就觉得那白吟霜可怜,处处帮着白吟霜。难道,她看不到你的伤心,你的委屈吗?” “皇额娘……你别生气。”兰馨见乌拉那拉氏气红了脸,慌忙劝解道。 “我气什么?本宫是为你不值!”乌拉那拉氏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兰馨道:“你未出嫁前,对晴格格也多有照拂,可她……她是怎么对你的?如今她要是活着,少不得本宫要替你出口气。但她自尽了,对个死人,本宫置什么气?” 说罢,乌拉那拉氏拉过兰馨消瘦的指掌,娓娓言道:“晴格格说她后悔了,后悔识人不清,也深悔不明事理。当初她嫁给福尔康,与你何其相似。福家尚多罗格格为了保命,可危机一去,福尔康便纳了夏兰心,弃晴儿为敝屣。她本想好好待夏兰心,让福尔康承她的情。岂知是一厢情愿,她愿退让对方反而得寸进尺。直到此时,晴格格方知自己往日心念偏差。” “她叫你不要恨白吟霜,自己却做不到不恨夏兰心。她要你好好待白吟霜,替额驸纳妾。她却无法对夏兰心笑脸相迎,因为福尔康纳了夏兰心,整宿整宿睡不着流泪到天明。这时候,她才明白你当日的痛苦,才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惜,一切都晚了。” 乌拉那拉氏语重心长道:“可你还不晚,本宫不希望你后悔。那富察皓祯可恨,没有与你行房,却也恰恰是你的机会。要是崔嬷嬷查出的事是真的,皇上一定会补偿你。到时候,皇额娘对外说你去寺院清修,暗中求皇上让你以小燕子的名义嫁到蒙古去。” “皇额娘!” 乌拉那拉氏拍了拍兰馨的手道:“你放心,小燕子虽说只是义女,但她的身份上却能作文章。前头有夏兰心、福家闹出这样的事,皇上为显仁慈不迁怒无辜,给小燕子升个多罗格格还是能争一争的。你以多罗格格的品级出嫁,到时候皇额娘再给你备置厚厚的嫁妆,到了草原上你拿出满洲姑奶奶的底气,还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兰馨听了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心下感激又有些仓惶。她想到皓祯,就对嫁人之事淡了心。乌拉那拉氏不愧让兰馨叫一声额娘,她看兰馨的脸色,便知对方的心思,立即冷了神色道:“若你还叫我一声皇额娘,就要听我的安排。本宫知道你所嫁非人,但其中也未必没有你的过错。若是你一开始用和硕公主的架势镇住皓祯,他们岂敢欺凌与你?难道,你还想着富察皓祯不成?” “不,儿臣早就对他死心了。”兰馨苦笑道:“那日在顺承郡王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不敬,我……我只恨自己软弱,没能喝叱他,丢了皇家的脸。” 乌拉那拉氏抚着兰馨的肩头道:“说起这个,你真该向瑞珍公主学一学,别看她是个汉女,可那番行事气度却是你远远不及的。你也见过那依尔根觉罗·鹰吧?他的武艺和手段,不仅皇上,只要宗室八旗里说得上话的,都赞誉有加。有多少格格倾心与他,瑞珍公主不说那身份,就是颜色也不是最好的,可他却对瑞珍公主死心塌地的,你瞧他传出过什么风声吗?” “兰馨啊,你真该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抓住额驸的心。也要明白,天下的男子并非人人似富察皓祯这般。”乌拉那拉氏轻叹道:“皇额娘是脾气太直,不讨皇上欢心。而且,皇上富有四海,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皇额娘劝不了,更不能阻拦。因为额娘是皇后。可你不同,你是宫里嫁出去的格格,额驸还得看你的脸色。你的性子也柔和,只要好好对额驸,吃亏的时候不忘使出些性子,就算感情不能好的蜜里调油,举案齐眉却是行的。” 兰馨红着眼凝视着乌拉那拉氏,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乌拉那拉氏柔声道:“今日,皇额娘跟你说一句贴心话。你从小在本宫身边长大,本宫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只要本宫在一天,你在外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找我作主。” “皇额娘,是儿臣没用,让您操心了。”兰馨感念乌拉那拉氏的心意,倒地跪拜泪如雨下。 “只要你今后过得和和乐乐,就对得起皇额娘了。”如此这般,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乌拉那拉氏扶起兰馨,正色叮咛道:“你今日回府便紧闭门户,硕王府怕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看了好高兴。呜呜呜,我在病中坚持写文,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鞠躬! 122措手不及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安。”硕王爷匍匐于地,心里直打鼓。儿子皓祯还因圣谕禁足在营房之内,他再自负也明白,此时皇上传召不会有什么好事。 乾隆没让人起身,举臂把桌上的信纸扫落于硕王面前,哼声道:“你自己看看吧。” 硕王心下一凉,颤抖的拾起信纸一页页翻看,眼睛是越瞪越大。半晌方抬首,惊惶的仰视着乾隆道:“皇上明察,这……这一定是污蔑,无中生有!皇上,奴才一直以来尽忠职守,家中妻儿从未敢忘皇上的恩德。可就是有些阴险小人……” “行了。朕若不查实,会让你看这些吗?”乾隆冷眼盯着硕王爷,摆手打断他的话头道:“额仑之妻,就是你那好福晋的姐姐,和你府上的秦嬷嬷,都招认画押了。又有梅花钗、锦缎襁褓作为证物。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福晋自是无话可说,已然招供。你还有什么话说?” “奴才……”突如其来的噩耗使硕王气得发颤,随之又恐惧皇上的雷霆手段,脸色一下子灰败发青,叩首道:“奴才无话可说。” “哼!你没话说就好。”乾隆喝了口茶,淡淡凝视着神色剧变的硕王爷,讥嘲道:“顺承郡王府摆宴当日,你那好儿子富察皓祯,竟为了卖唱女白吟霜,对朕的和硕公主恶言相向。在那么多人面前,不顾皇家体面,可见皓祯在私下对兰馨是何等嚣张跋扈的。不说兰馨没错,就是她错了,也不是额驸能教训的!” 砰! 乾隆掷下瓷杯道:“出了这样的事,朕自然要查一查。朕要知道,为什么皓祯尚了公主,却待她不如一个贱妾。为什么硕王妃次次包庇卖唱女,为了她有胆为难和硕公主。而今,一切真相大白。硕王,你府上还真叫朕刮目相看啊!” “奴才惶恐。” “惶恐?不见得吧!”乾隆讥讽道:“你会不知道皓祯和你福晋,是如何宠爱白吟霜的吗?你会不清楚公主受的委屈吗?不,你都看在眼里。就像你冷眼旁观自己的福晋打压侧室,祸害庶子一样!你是因为兰馨没有和硕公主的架势,看她好欺负,便随意拿捏。你可真是朕的好奴才啊!” “皇上,皇上……”硕王爷心骇的几欲昏死,忙拱手想表忠心,却被乾隆喝止。“不用说了,你是什么人朕明白。这件事,朕不想闹大。毕竟,前头出了福家那样的事,已经闹得满天下闻知。要是再传出混淆皇室血统的流言,不说皇家的威信,即便是社稷安危也会不稳。朕想,这件事就交由爱卿处理了,你看该怎么办呐?” “奴才……” 硕王爷刚启了个话头,不想乾隆插口道:“朕忘记说了,额仑之妻昨夜突发恶疾,已经去了。额仑上表说自己年岁已高,在统领之位上心有余而力不足,恳请致仕。朕准了。额仑有三子五女,爱卿也有儿有女,虽说女儿已经出嫁,庶子不受宠,但好歹是自己的血脉,不是吗?” 硕王心头猛地一沉,明白皇上话中有话。额仑用妻子的性命和如今的地位,换得儿女的前途。如果他还想保福晋和皓祯,定然激怒皇上。到时候,别说福晋、皓祯的命,便是硕王府都会倾覆在皇上的盛怒之下。是啊,皇上说得对,就算他不疼皓祥,可那出嫁的三个女儿呢?硕王府之事定会牵连她们,到时候她们在婆家,可真要举步维艰了。 硕王忆起昔日福晋对自己的体贴,皓祯对自己的奉承。转眼又浮现福晋为白吟霜求情的样子,和皓祯抱着白吟霜同自己顶撞的模样……脑海中辗转重复着这样的画面,侵占着硕王爷的思绪。许久,硕王才颓唐地拜倒在地道:“请皇上安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你明白就好,下去吧。”乾隆袖手命硕王爷退下,硕王仿若一瞬间老了十年,他垂着脑袋弓着背脊与吴书来擦身而过。吴书来疾步上前,把加急信件递与乾隆,乾隆接过刚看了一眼,穆然起身发令。“传朕旨意,即刻回京。” 七日后,紫禁城延喜宫。 “恭喜娘娘,是个小阿哥。”黄杏一边为令嫔擦汗,边在其耳畔禀报。 “嗯。”令嫔脸上不见喜色,直到奶娘抱过婴孩才瞥眼一顾,随即又拧起眉峰。 黄杏心下疑惑,小心翼翼道:“娘娘,太医说了,小阿哥长得很壮实。”言下之意是让令嫔放心,眼下的孩子不会同十四阿哥般轻易夭折。 令嫔未置一词,仅是抬手接过小阿哥,并挥退左右。令嫔低头细观着怀里的婴孩心道,为了这个阿哥,她牺牲太多了。若不是这个孩子,她岂能被扣住把柄撤了绿头牌?又怎会无法伴驾去木兰?连生子都孤零零一个人,不说皇上驾临延喜宫,就是问都没人问一声。 令嫔长叹道,她已经许久没有在私下单独与皇上相见了,皇上又非长情之人,或许早就把她忘于脑后了。不过,她还有娘家,如今更有了儿子,说什么都要搏一搏。 “娘娘。”屋外小扣子轻声叩门。 “进来吧。什么事?” 小扣子推门而入,悄声道:“皇上回宫了。” 令嫔眼珠子转着圈,须臾颦眉道:“去打听打听,皇上因为什么提前回京?” “是。” “等等。别忘了把本宫生下小阿哥的事传出去。” 小扣子躬身道:“娘娘放心,奴才知会得。” 当日午夜。 “什么?小扣子被打了?”刚睡醒的令嫔喝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黄杏急忙跪于床边,磕头道:“小扣子说,他依娘娘之命前去打探消息时,正遇上从乾清宫偏门而出的皇上。小扣子无法回避,更怕皇上疑心,赶紧上前叩首禀报,说娘娘生下了小阿哥。不料,皇上听了勃然大怒,发了好一通火,之后又让小扣子自去慎刑司领了二十大板。”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就算皇上对自己不复往昔的宠爱,但自己生的仍是他的儿子。小扣子去通禀一声,他不喜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打骂小扣子?这不是落她的脸吗?今日她刚得了阿哥,不仅惹皇上不喜,还让宫里的女人看了自己一场笑话,一时间令嫔恨得咬牙切齿。 “回娘娘,奴婢打听到了一些事,没准和小扣子被罚有关。”黄杏细观着令嫔黑压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令嫔听闻,急切的看向黄杏。“快说。” “小扣子被打之后,奴婢去内务府总管魏大人那儿添加器物,魏大人告知奴婢,皇上此次匆忙回京是因为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黄杏抬眼盼顾左右,方悄然启禀。 “紧急军情?莫不是边关不稳?”令嫔眼帘微合,稍作疑思蓦然惊呼:“难道,难道小扣子是……被迁怒的?” 迁怒?令嫔虽作喃喃自语,黄杏依然听的真切,眼神不由自主的掠向床上熟睡的小阿哥。令嫔因着黄杏的目光,亦低头俯视身侧的婴儿,心头倏地一沉。 ‘你为了荣华富贵,害死天命皇后,陷害龙子凤女,天理难容。你以为你肚子里的是谁?那是被你害死的孝贤皇后,她是来找你复仇的!等她出生的那刻起,便是你的死期!’ 在漆黑的雨夜里,那惨死的贱婢腊月,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令嫔一直以为这事是有人假扮腊月来构陷自己的,所以她说的话也不在意,但此时却不由得她不深思。这孩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在皇上心里可不就成了灾星了?退一步,皇上没这么想,也已然不讨人欢喜了。连带,对她这个亲额娘都会不待见。如此思索着,令嫔瞅着熟睡的孩子,眼中渐渐的充满阴翳。 硕王府侧院偏厢。 “不!这不是真的!我怎么会是抱来的?额娘,你说啊!你对阿玛说真话!说我是你的亲生儿子,说啊!”富察皓祯一把抓住硕王妃的肩膀,死命的摇晃。 “来人,给我塞住他的嘴。”待堵住了皓祯的口,硕王爷横眉冷对的看向硕王妃道:“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跌落于地一身狼狈的硕王妃,仰望着硕王爷嗤笑道:“哈哈哈……为什么这么做?你竟还问得出口?如果不是你纳了那贱女人,还让她怀了身孕,我会忍心把亲生女儿送走吗?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住口!”硕王爷喝道:“到了此时此刻,你竟还不知悔改!你以为本王为什么宠爱皓祯?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生的,我才格外看重他!当初翩翩有了身孕,我想着若是生下来是个男孩,就记在你名下,给你养育。谁知,你倒做出这般抄家灭族的事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对你的宠爱的?” “呸!”硕王妃冲着硕王爷唾了一口道:“翩翩那贱人抢了我的丈夫,还要我帮她养儿子,休想!你对我宠爱什么?你爱我的话就不会纳别的女人,就不会让别的女人生下你的孩子!” 硕王爷听了此话,一脚踢翻硕王妃,骂道:“我还不够宠你吗?我一个王爷,后院只有福晋和一个偏妃,而且那偏妃还不得宠。这些年来,我到翩翩房里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做的这些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好啊,你打我!你这个……”硕王妃本欲不管不顾的叫骂开来,却在硕王爷暴戾的眼神中咽下粗话,哼声道:“别说的这么好听。要不是我处处防着那贱女人,压着那野种,不让你去她的院子里。我就不信,你会冷落他们。” 啪! 硕王爷狠狠抽了硕王妃一巴掌,呵斥道:“不要再让我听到你骂皓祥野种,你的皓祯才是不知哪儿抱来的野种!”是的,他一直不喜皓祥。可这是为什么?因为皓祥上面压着皓祯这个嫡子!可也是这个嫡子,如今要害得硕王府家破人亡不算,连家业都要败了。他怎么能不恨?可笑,他在木兰秋狝之时,还帮着皓祯斥骂皓祥,想及此事,硕王爷又是一阵堵心。 硕王妃被耳光打懵了,硕王爷瞪着呆滞的福晋,怒喝着询问:“你爱慕虚荣,让假儿子尚主也就不提了。我问你,既然你早就知道白吟霜是你女儿,也清楚圣旨已下,皓祯是要娶公主的,为什么还让皓祯收了白吟霜?难道你不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吗?你让她做皓祯的妾,这就是你对她的疼爱么?” 硕王爷的话,不禁让躲于一旁的白吟霜心窒。当日皇后审讯,得知真相被囚禁于硕王府后,她呆了。她本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格格,竟阴差阳错成了低下的卖唱女。她做过多少腌臜之事,还不是因为生活所迫? 她想爬上枝头,做人上人。她想要富贵权势,令他人羡慕。她一直求而不得,如今却有人告诉自己,她所求的这些,本该是她生来拥有的。可竟因亲生额娘争权,不仅抛弃了她,更叫她失去了一切。难怪硕王妃无缘无故对她好,可这份好她受不起。要不是硕王妃为荣宠弃女换子,她岂会半生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还被养父给…… “你以为我不想吗?”硕王妃见白吟霜脸带异色,哪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当即嘲讽道:“要不是你的好女儿和你的好儿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会这么安排吗?” “本王可没这么个孝期和人爬上床的女儿,也没有在女人戴孝时就急着出手的儿子!”硕王爷对通红着眼睛的白吟霜,挣扎不休的皓祯视而不见,唾骂道:“你还觉得自己聪明吗?真真可笑!瞧瞧你做的这些事!说你心慈吧,你为了求宠可以抛下刚出生的女儿。说你心冷吧,已经丢了的女儿居然给带回府来。你若是不傻,会为了弃子得罪和硕公主?会留下梅花钗子,授人以柄吗?” “我……” 硕王妃还想争论,硕王爷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硕王深深看了相处了几十年的王妃一眼,叹了口气对左右挥手,吩咐道:“送他们上路吧。” 硕王妃听闻,心骤然一紧,绝望的瞪向硕王爷,嚎叫道:“你好狠的心呐!皇上皇后都没说处置我们,你居然……” “你这蠢婆娘!”硕王爷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要不是你给皓祯撑腰,让他轻慢了和硕公主,皇上会追查我们府上的事吗?亏待了皇家的公主,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不追究?仅仅关你们几天?别做梦了!” “难道……”多日来,一切的侥幸遽然成灰。硕王妃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心中死死不肯认命。 “不错!”硕王爷瞪了硕王妃一眼道:“因为之前济南大案牵出的流言还未消,皇上不想再弄出混淆皇室血统的蜚语。此事,只能交给我秘密处置了。” 未等硕王妃说什么,白吟霜强制按耐着恐惧,流着泪楚楚可怜的凝望着硕王爷道:“阿玛,你不认我就算了,可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生下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你就要杀我吗?” “别叫我阿玛。”硕王爷痛心的打量着白吟霜道:“你要是个好女孩,就不该在孝期爬上男人的床,做出这般的丑事。真不知道你的养父是怎么教养你的,你竟不知要为父守孝吗?” 白胜龄就是白吟霜心头的一根刺,不提起他也还罢了。不料,硕王爷竟在白吟霜惊恐交并之时说起,白吟霜愤怒之下脱口而出道:“哪有□自己女儿的养父,他配让我守孝吗?” “你说什么?”不只硕王爷骇然的退了两步,连皓祯和硕王妃都惊呆了。 既然都说出嘴了,哪能反口?白吟霜冷笑着环顾着硕王爷、硕王妃道:“你不能杀我,这是你们欠我的!” “我没欠你,欠你的是你额娘!” “要是你不纳贱人翩翩,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硕王妃说完转朝白吟霜,痛哭道:“女儿,是额娘害了你。可我也不想的,是你阿玛,全是他和那贱人的错!你能感觉到,这段日子额娘拼命弥补你了,不是吗?你别恨额娘啊!” 白吟霜视线如刀割般剜着硕王妃的心,恨意浓浓的冷喝道:“要我不恨你?你不觉得可笑吗?要不是你,我不会活的那么累,那么惨!我不会羡慕别人,因为我什么都有,我也是富家千金!但你却害我一无所有,什么都要我自己设法算计,若不然我会走到这个地步吗?你们以为我不懂廉耻吗?我不守孝攀上皓祯,和公主作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穷怕了,我不想再做个牲口般被人宰割!” “不,吟霜!你不能这么说。当年的事,是额娘不得以的。” “呸!什么不得以。你的不得以,就是把我往死里推。我恨你,恨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额娘为了你,连公主都顶撞了。” “你不是想对我好,你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 “你……” “好了!”硕王爷的喝斥声打断了硕王妃、白吟霜的争执,轻叹道:“白吟霜,硕王府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如今,你也算报仇了。” 可不是么? 硕王妃为求恩宠,丢弃吟霜换来皓祯。眼下东窗事发,当年涉事者秦嬷嬷、额仑之妻都已处决,而硕王妃、皓祯马上就要步上她们的后尘了。白吟霜用自己一条性命,不仅换得罪魁死绝,更让硕王府、额仑一家、硕王妃的娘家,尽数失了圣宠,可不算报了仇吗? 就在白吟霜、硕王妃闻言呆滞的当儿,硕王爷挥了挥手,也不看挣的脸红脖子粗的皓祯,步出厢房。硕王爷关紧房门,屋内飘出一阵绝望的嘶吼,他合上眸子听着身后痛苦的叫喊,过去的日子在眼前一幕幕掠过,直至寂寥无声。 次日,硕王爷在朝上奏富察皓祯因木兰秋猎期间受伤,之后一直病在床榻。这病还没好,皇上就宣旨回宫。谁料,在路上奔波数日,皓祯竟闹得一病不起。昨日回到府内已是弥留之际,就在半夜里闭上了眼。白发人送黑发人,硕王妃受不了这个打击,一时想不开竟跟着去了。 硕王说的哀痛,乾隆却指责硕王爷话中埋怨。毕竟在木兰时,是他下令打富察皓祯板子,也是他宣旨回顺天府的。乾隆不顾言官的劝诫,按了个不敬之罪,把硕王爷贬为多罗贝勒。并让太监去和硕公主府,迎公主入家庙清修。 处置了硕王爷,乾隆阴沉的脸色才好了些许,方与众臣商谈回疆叛乱一事。顺承郡王等同硕王爷有隙的官员,见硕王爷不仅死了福晋和嫡子,还被当堂呵斥贬了封号,各个满怀欣喜。想起对方往日的张扬,恨不得弹冠相庆。不过,也暗自吃惊于硕王……不,而今该称呼为富察贝勒的大胆,竟敢在皇上气头上找不自在。 末了,当宣布退朝的时候,众臣的心已不再讥嘲上了。皇上下旨,不少八旗子弟都要远赴疆场,多隆、皓祯、依尔根觉罗·鹰这些曾在擂台上扬名之人,更是一个都没落下。顺承郡王等人哪还顾得上找仇家取笑,慌忙赶着回府声声叮嘱不提。 因回疆反叛战事吃紧,乾隆整日缩在军机处商议,就是回后宫也未见一个笑脸。皇上不高兴,太后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后宫上到皇后,下至洗脚婢,一个个闷头干事不搭闲话不多嘴,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主子丢了小命。整个宫庭,便在这般低迷的气氛中过了年,直到来年夏至伊利初次传来捷报,皇上才稍稍展颜,宫中各主位方松了口气。 这日天色晴朗,太后一时来了兴致,拉着天佑游御花园。皇后等嫔妃得知后,一一前来陪驾,想在太后面前讨个好。不少妃子一面陪着说笑,一边心道大清以孝治天下,当今更是自喻孝子,若太后能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那皇上今后定会高看自己一眼。这么想着,脸上浮起三分笑自是更殷勤了。 “皇后啊,你知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吗?哀家见他消瘦了不少。” 瞧着太后满面忧心的神色,乌拉那拉氏忙蹲身道:“回皇额娘,是臣妾的错……” “好了。是不是你的错,哀家看得明白。皇上最是孝顺,很多事不愿烦劳哀家,怕我知道了心累。可哀家也不能眼看着皇上累病了啊!你倒说说,皇上有什么心烦的事呐?”太后不依不饶的询问。 未待皇后答话,令嫔抱着十五阿哥出列,上前几步冲太后躬身道:“回太后,奴婢倒知晓一二。” “哦,是令嫔啊。”太后也不怪她逾越,扬了扬眉梢冷淡的瞥了令嫔一眼,随即目光扫过令嫔怀里的十五阿哥,眼神略微缓和。 令嫔知机的捧出小阿哥,一副慈母心肠的瞅着襁褓中的儿子道:“太后您看,皇上说永琰长得很向他小时候呢。” 胡说!皇上能知道自己儿时长什么样子吗?再说永琰出生至今,皇上忙于政事,只去过延喜宫三四次,每次坐不到一盏茶时便回养心殿了,也不见多喜欢十五阿哥的样子,怎么会说这番话呢?何况,十五阿哥出生的时辰不好,叫皇上不喜,这是人人都清楚的事,令嫔竟拉着皇上为儿子加分,在太后面前讨好,真是够不要脸的。 亏就亏在,倘若她们欲为这句话争个真假,闹到皇上面前,定然叫皇上厌恶。这句话不过是件小事,就是令嫔说的是假话,那也是为了讨太后欢心。只要太后高兴了,令嫔还有什么错的呢?后宫女眷们一个个在心头怒斥令嫔的阴险,又恨她太会见机行事,各自暗中拧着帕子,把它当作令嫔撕扯。 太后乘势抱过永琰,逗着孩子道:“既然你知道皇上的心事,就说吧。” “后宫不得干政,奴婢深深谨记。只是皇上来延喜宫时,无意中说起,奴婢才记在心里,想为皇上分忧。”令嫔哪敢坐实了窥探圣心之罪,慌忙辩解道。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用这么紧张。” “谢太后不罪之恩。”令嫔福了福身道:“皇上一直为西边战事劳心,加之国库吃紧。这些日子,皇上正琢磨着想充实国库呢。”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消息灵通的嫔妃少不得都知晓一些。而之前黄河大水赈灾之事,早显现了国库无银的窘态。令嫔这么说,也捉不着什么错处。 “国库空虚啊?唉!哀家是帮不上什么忙。”太后颠着永琰,眼光却落在皇后身上叮嘱道:“皇后啊,今后哀家的一切用度都减半吧。” “皇额娘,这怎么行?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的啊!皇上要是知道了……” 乌拉那拉氏急道。 太后不顾皇后劝阻,斩钉截铁道:“不用多言,就这么说定了,你吩咐下去吧。”说罢,太后面朝天佑笑道:“你看,这孩子多胖乎,多喜庆啊?你就听哀家一句,等依尔根觉罗·鹰回来,把婚事办了吧。早些给哀家生个大胖小子。” 生孩子?听到这般的话,天佑心底显然是厌恶的,却翩翩又是自己答应的,无法反口只得应承。他天性冷淡,未能把夏老爷、夏雨荷当作至亲,而且因着为夏家报仇,不可穿着太过素静,为此在其死后只按着满人的习俗守了百日孝。太后的意思,却不要她守孝,只要她成婚生下孩子,那就是她最大的孝顺了。太后最怕她一日日拖延,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天佑泄了气,不愿嫁人了。太后相信,凭天佑的手段,谁也不能勉强她。 太后一来为了报夏家恩惠,二者是担心天佑一生孤寂,为此每有时机,便会劝着天佑成亲。此刻在场的嫔妃听了,自是闻弦琴而知雅意,纷纷帮忙说项。 众人正劝得起兴的当儿,忽然有侍卫奔上前,跪于太后面前道:“启禀太后,宫外遍布传言,说皇上遇刺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和鼓励,非常感激。 123大祸 “你说什么?”太后惊得几乎仰倒,皇后更是厉声喝道:“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妖言惑众的奴才拉出去杖毙!” “慢着!”太后接到天佑的眼色,立刻呵斥道:“这样的事,区区一个奴才如何敢胡说?定是宫外有心之人在煽动。皇后,你带着舒妃她们回去,一个个给哀家关紧门户,不要胡乱打探。若是有些个不安分的趁此刻蹬哒,可别怪哀家下手不容情!” “皇额娘……” “还不快退下!”太后对嫔妃们惨白的脸色视而不见,叮嘱道:“皇后,哀家把后宫交给你了,你可给哀家看紧了,别闹出乱子来。有不听话的只管往重里罚,哀家给你作主。” 乌拉那拉氏瞧着太后阴沉似水的面容,知晓不是胡闹的时候,赶忙迎合着太后的话,端起皇后的架势,带着一众嫔妃们退去。 太后朝紫月嬷嬷、福如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们立即会意的招过宫女而去,私下吩咐心腹紧盯着东西六宫的各个宫门不提。太后想了想又吩咐道:“小喜子,传哀家口谕,告知禁卫统领叫侍卫警醒些,没有哀家和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许出入宫门。” 待小喜子领命退下后,太后方冲着侍卫问道:“详细和哀家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才额仑绎麻回太后,皇上今日下朝后带着四个侍卫微服出宫,去丰源酒楼见各方来京的商贾。奴才便是那四侍卫之一。”侍卫拱手低头禀报。 “见商贾?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哀家怎么不知道?皇上出宫竟只带了四个侍卫,这……”太后还欲再问,天佑暗中拍了拍太后的手背,太后心领神会的住嘴。 天佑垂目凝视着额仑绎麻道:“现今皇上如何了?” 额仑绎麻被天佑盯着,感觉锋芒刺背,滴着冷汗道:“回公主的话,皇上被刺了,伤在下腹。伤口虽不深,但凶器上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太后听闻此言眼前一黑,亏得冬丫头急步上前扶住,才免于跌倒。太后急喝道:“那皇上难不成真的……” “皇额娘且宽心。”天佑打断太后的话头,示意冬丫头把太后扶至旁侧,淡然道:“皇上若是驾崩了,这奴才怎敢来回话?” 一言中的!要是皇上真险遭不测,额仑绎麻怕只能自殉身亡来保全家族了,要是活着也将受严刑拷打,到头来死无全尸,又何必招一番苦楚呢?额仑绎麻仿佛中觉得公主把自己的心事窥透了,不免心底一凛,禀道:“皇上遇刺,我等束手无策,刚待以死谢罪,亏得一徽商当机立断,掏出一枚剧毒喂入皇上口中,以毒攻毒。皇上虽未脱险,却有了救治的时机。” “宣太医了吗?”太后慌忙插口。 “未曾……” “你怎么……” “皇额娘,你先静静心,太急了容易误事。”天佑冷冷瞥了太后一眼。刚传出皇上遇刺的谣言,此刻太医就急匆匆出宫,岂非证实了蜚语,帮着反贼动摇社稷? 她……她还不是为小姐着急。要是皇上真死了,那这大清朝还不得天翻地覆?而今皇上遇险、更逢国库无银、又发战事、还有反贼在旁虎视眈眈……一个弄不好,她这条老命也就算了,可小姐该如何是好?但,当太后看着天佑锐利的目光,和那冷冰冰的神色,再不敢发一语。 “皇上现在何处?”天佑询问。 “皇上仍在丰源酒楼,奴才未敢移动。” “那些商贾呐?” “回禀公主,奴才已命人看管,把他们禁在丰源酒楼之内。” “刺客是谁,知道了吗?” “听晋商说,此人叫萧剑,是个极圆滑的。不久前备了重礼入晋商,这次为了跟来,更是洒了不少金银。那个带萧剑来见世面的头商,已经昏死过去了。” 萧剑?不就是《还珠格格》中方知航留下的孽子吗?如今小燕子死了,他倒出来蹬哒闹得众人措手不及,真是不知死活。天佑凝眉道:“区区一介江湖贼子,他的身手便是极好,与你们也在伯仲之间吧?怎么会让他得手的?难道商贾觐见皇上,你们都不盘查吗?” “启禀公主,奴才不敢推卸责罚。只是皇上说不让搜身,以免给人盛气凌人之态。再者,皇上也没表明身份,怕这么做了,反而引人疑窦。皇上说,而今要充盈国库还要靠这些商贾,定要给他们一些礼遇的。而且,近来朝廷宣扬满汉一家亲,也该在这上做做文章。” 额仑绎麻不顾滴落的汗水,咽了口唾沫道:“皇上命奴才和乌达在门外看守,奴才听到房内各方的商贾向皇上献礼,不想忽然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响。奴才冲入房门,那反贼萧剑已跳窗逃逸。而且,边逃边说皇上遇刺驾崩了。” 微服出宫不说,觐见各地商贾竟只带了四个护卫。护卫带少了,却还让两人守门,真以为天下一片清明,万心归顺了吗?即便他隐瞒身份前去,但只要有心,总能看出些端倪。何况,那亡命之徒皆是秉着错杀不可放过的,难道他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天佑不住的摇头。她知道乾隆日夜想着让自己认同他,想做好皇上不叫她失望,可是……竟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他为皇者时日有限,不懂得自身安危便事关朝政的稳定,也未遇过反贼使他掉以轻心……天佑自责道,自己放手太早了。 天佑未语,叩首的额仑绎麻仍在启禀道:“奴才听屋内的葛仑说,当时商贾献礼,萧剑借机上前,手捧绸缎递给皇上。葛仑本想替皇上接下,不料就在这档口,茶博士提着茶壶的手一抖,铜壶跌落于地,沸水飞溅而出。可巧的是茶博士正在旁侧给皇上添茶,葛仑、丰尔察赶忙上前为皇上挡住滚烫的茶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萧剑猛地抽出绸缎中的匕首,一下子刺入皇上的下腹。葛仑他们想阻已是不能,只来得及把皇上向后推开,方才没有刺的太深。事后,奴才查了,那茶博士的手腕被石子打得青紫,想必是萧剑暗中下的手。” “那反贼萧剑而今何处?你们没有追吗?”太后见天佑不说话,疑问道。 “回太后,奴才没有追,也不敢追。皇上遇刺,身边四人守护已是极少,奴才们怕商贾里还藏着别有用心之人。况那萧剑跳出窗户就喊诛心之言,奴才怕追出去一来一往,反倒坐实了流言。” 额仑绎麻解释道。 “做得好,进宫回话也说得极得体。”太后此时已定下心神,亏得额仑绎麻回宫没有说什么皇帝被刺,剧毒缠身这样的话。要不,那后宫岂非当即就大乱了?然,太后转而一思,沉声道:“那反贼岂不是便宜他了?若是让他出了城……” “皇额娘放心,那逆贼传出这样的话,恐怕未跑到关口,城门便已经封闭了。”天佑眼光掠向园门处,淡然道:“九门提督只怕也该到了。” 果如天佑所言,下一瞬小喜子快步入园急报:“启禀太后,九门提督求见。” “还不快传来!” 等九门提督述说了目前城内的情形,太后瞅了瞅天佑,装作头疼抬手捂着额头道:“闹市里竟谣传出这等诛心的流言,真是……咳咳咳……” “小喜子,还不快去请太医给太后整治。”说罢,天佑冲九门提督道:“本宫代太后吩咐,九门提督听令。” 九门提督闻言愣了愣,随即拱手道:“奴才在,请太后下旨。” “皇上几日前感染风寒,拖着病体为社稷操劳,午后发热正在养心殿养病,没想到顺天府内流传出这样的谣言。未免皇上烦心病上加病,此刻不易告知皇上。命尔闭城三日,找出谣言的源头。查寻时,就说反贼红花会与回疆叛乱者勾结,因其战事不利,便撒播谣言,妄图以此涣散大清人心,从而扭转战局。听明白了?” “是,奴才明白。”九门提督原是进宫拜见皇上的,听闻皇上出宫了,心田亦是一沉。现今听瑞珍公主这么说皇上病了,宿在养心殿,此话虽不知真假,却也不敢深究。 当日皇上南下回宫后对他悄声叮咛过,若是日后有什么不测,要他听太后、瑞珍公主的旨意行事。他不明其意,为什么皇上把一个汉女,提拔到太后等同的地位。但瑞珍公主虽是汉民,地位却尊荣,他虽不服,也不敢抗旨。如今,看瑞珍公主不慌不忙的下着指令,大气沉稳丝毫不显惧怕之色,而且处处周全未有遗漏,想来倒是自己带眼看人了。心叹皇上果然有识人之明。 “好。”天佑勾起唇角道:“本宫想,怎么捉拿反贼,提督是不用本宫指点的。” 九门提督心头一紧,点首道:“请太后、公主放心,奴才领会得,这就去办。” 挥退九门提督,天佑唤过春丫头小声道:“你立刻去养心殿找吴书来,告诉他命所有人改口。皇上今日没有出宫,他是病了,在养心殿静养。去吧。” “是。” 太后看着春丫头离去的背影,惊呼:“天佑,这……” “皇额娘安心,本宫自有主张。您去慈宁宫歇息吧,不用为此事劳心。”话毕,转朝跪于一旁的额仑绎麻道:“带路,去丰源酒楼。” 东西六宫。 “皇后娘娘,您可别自乱阵脚啊!”容嬷嬷苦着脸提醒道。 “嬷嬷,你叫本宫怎么放心?”乌拉那拉氏满面焦急之色,心中的烦躁不知如何发泄,急得不停地转圈。“这样的事不可能凭空传出来,定是事出有因。你说,要是皇上真有个万一……” “娘娘慎言!”容嬷嬷左右看了两眼,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行了,本宫早命玉娟在门口看着了,不会有事。”乌拉那拉氏手握成拳抵着嘴唇,皱眉想了片刻道:“嬷嬷,你替本宫出宫一次。” 容嬷嬷愁眉不展道:“娘娘,只怕不行啊。” “怎么?” “奴婢方才打探过了,后宫各处宫门都有公公、宫女看守,听说出宫还要太后的恩旨。” “这……这可怎么是好?” 乌拉那拉氏咬牙扯着帕子,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看的容嬷嬷心惊。“娘娘不要有太多顾虑,依老奴看,太后还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 “你不懂。”乌拉那拉氏颦眉道:“永璂才十一岁,要是皇上他……不管是太后还是八旗元勋,或是宗室们,都不会让永璂坐上那个位置的。可是,永璂是嫡子,他站在这个位置就不能不争,不争就是死。今后,无论谁登上皇位,都不会放过永璂的。” “娘娘。”容嬷嬷听到这话,亦是慌了心神,不知怎生设法助力,更不晓如何宽慰。 “不管怎样,本宫都不能让永璂出事!”乌拉那拉氏不自觉的咬着下唇,突然仿若想起什么似的跳起身道:“对了,永璂在哪儿?永璂呢?还在尚书房吗?宫本怎么能放心?” 容嬷嬷赶忙出声道:“娘娘别慌,太后身边的嬷嬷来知会过,宫内的阿哥们都去了慈宁宫。” 乌拉那拉氏握紧拳退了两步,心知不能与太后相争,只得悬着心问道:“那分府出宫的阿哥呢?” “这……奴婢便不知了。”容嬷嬷瞅着不知如何是好的乌拉那拉氏,规劝道:“娘娘别急,这事或许还没到那个地步。皇上是天子,自有神灵保佑,怎么会突然就……” 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皇上究竟有没有事。乌拉那拉氏招过容嬷嬷附耳道:“嬷嬷,你悄悄去打听,皇上有没有出宫,如今在哪儿。” 不提翊坤宫内的动静,后宫各殿亦纷纷探听着乾隆的消息。特别是几个膝下有阿哥的妃子,一个个既恐慌又心动,各自施尽浑身解数向宫外递消息。延喜宫自也不例外。 “小扣子,你说得是真的吗?”令嫔沉着脸色道:“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该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胡说的。” “是。”小扣子垂首道:“奴才岂敢欺瞒娘娘。乾清宫、神武门的守卫都说了,皇上下朝后就出宫了,身边只带了四个侍卫。过了没多久,城里就传出皇上遇刺驾崩的消息。而今已经两个对时了,可皇上仍未出面澄清,奴才以为,传言可信。” 令嫔凝思片刻,提问:“太后怎么说?” “太后命人改口说皇上没有出宫,而是病了,正在养心殿。可是据奴才得知,皇上非但不在养心殿内,更不再宫中。” 令嫔摇头道:“那也不能确定皇上已经……” 小扣子低声道:“太后已命人把知事的阿哥们接去慈宁宫了。” “什么?”令嫔惊呼道。 小扣子挑眉进言。“娘娘,目下正有战事,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皇上有什么不测,定然会马上让阿哥继位。十二阿哥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年仅十一岁,是及容易掌控的。” “你是说……”令嫔想了想,不认同道:“不可能,他还那么小,就算太后选他,大臣们也不会应允的。对了,正大光明匾后不是放着密旨吗?皇上这些年一直宠爱永琪,太后也……” 说到此,令嫔也不能自欺欺人了。自从南巡归来,皇上对永琪的疼宠就淡了。即便曾写过永琪为诸君的密旨,只怕如今也早就换了。太后的喜爱是牢牢紧跟着皇上的,自从永琪失了皇上的宠幸,太后亦对他不冷不热起来,若非如此怎能任他娶个汉女为福晋?而且,现在整个皇宫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下,要换些什么,容易的很呢! 想及此处,令嫔心头堵的厉害。她刚产下皇子,有了问鼎后座的机会,皇上便驾崩了,岂不是先给了她满心欢喜,又生生打碎她的美梦吗?那孩子难道真是孝贤投胎,来气她的不成? “娘娘,选诸君有立长、立嫡、立贤之说。如今三阿哥最年长,可他身子不好,早年受过皇上的责骂,大臣、太后是不会选他的。诸位阿哥中也未有贤者,旗鼓相当的倒是不少,若争起来可就……为此,最可能的还是十二阿哥,他占着一个嫡字。”小扣子幽幽的说道:“娘娘,这权臣中多是满人不假,可也有不少举足轻重的汉人。要知道,这些汉人是最注重嫡庶之分的。” 听小扣子这么说,令嫔心下了然。而今皇上膝下有八子,除去她的永琰,便是纯妃所出的永璋、永瑢,已去嘉贵妃生的永珹、永璇、永瑆,皇后身边的永璂,和愉贵人留下的永琪。这些人中除了永琪,无论是谁成了皇上,她都会过得极不如意。这些年为了争宠,她把后宫的女人得罪遍了,愉贵人、嘉贵妃的死,也有她的推波助澜。纯妃,皇后更是恨不得除去她而后快……若宫外的流言是真的,她不得不防啊! “小扣子,你立刻替本宫传口信给五阿哥,对了还有魏管事。细细诉说这宫中的变动。”令嫔紧盯着小扣子道。 稍歇,令嫔见小扣子仍跪于身前,冷喝道:“怎么还不去?想抗命不成?难道看着本宫要失势了,就心向着翊坤宫了吗?” “娘娘说哪里话?奴才有今日,全靠娘娘的栽培,奴才一日不敢忘。”小扣子为难道:“不是小扣子违命。实是太后下令,把后宫团团围了起来,这消息可怎么……” “你别推脱。”令嫔微微笑道:“本宫可知道你的本事,在这宫中很有些人脉手段。你放心,事后本宫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这……” “嗯?”令嫔见小扣子仍有踌躇,冷哼道。 小扣子只得叩头,领命而去。 “小扣子你可要记得,你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令嫔凝注着小扣子的背影威胁道。 小扣子步履一顿,点首道:“奴才明白。” 令嫔目送着小扣子离开视线,心中那份焦虑非但没减轻,反而更浓重了。她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却明白非做不可。自她踏入后宫那日就知道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心肠不能软遇事要果断,不可守只能攻。 当年,孝贤和慧贤,前者是守,后者是攻。虽说慧贤早死,但她可是实实在在留在皇上心底的。而孝贤是被逼的不得不除了慧贤,可她留下什么?一个被迫嫁到蒙古吃苦的女儿罢了,其他的一无所有。 而自己处处占先机,先发制人。对纯妃如此、对嘉妃如此,对皇后还是如此,所以能活到现在,才能成为宠妃。可自从皇上私访回来,她便事事被动,想做什么也不得其法。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命小扣子传信,就算事后被太后抓住把柄也不惧。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管教不严之罪,她随时可以舍弃小扣子,但小扣子全家人的性命可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不信小扣子敢说些不该说的。再者,她不过是把宫中之事告知五阿哥,并不是为他策划如何登上皇位,即便事发也不怕人说嘴。令嫔相信,此刻后宫的女人可不会平静,定是一个个争着向外递消息。她这点动静,只怕还是小事呢! 令嫔心道,自家阿玛向来谨慎,在没弄清皇上生死的真相,或不到最后关头之前,是绝不会出手相助五阿哥的。这么想着,令嫔心下稍安。只是,永琪因为金锁的事与她生分了,当时她也确实有着甩开五阿哥的意思。没想到,又有用上他的时候。不过永琪耳根子软,也不聪慧。只要顺着他多说些好话,一定会回转心思,仍如初始对她那般恭敬的。何况,到时候还有那份从龙之功,令嫔就不信,永琪会亏待她,亏待魏家。 这么想来,永琪的福晋也死得其所了,若不是她亡故,永琪想争那位子,却有些个掣肘。永琪胜在皇上曾多次夸赞过他,或许,该叫阿玛在这上做些文章。对了,据说小燕子因冲撞了五福晋被赐死了,永琪这段日子的消沉,她是瞧在眼底的。那么,她是不是尽早在族内找找,看看有没有与其相似的女子? 丰源酒楼。 瑞珍公主会医术吗?侍卫们看着天佑为昏睡的乾隆把脉,心道难怪皇上器重。侍卫们本是想召太医,或是找大夫的,但又怕皇上遇刺的事传扬开来,致使朝廷动荡,此时也只能听命行事了。心里想着,不说瑞珍公主,太后总不会害皇上的。 天佑闭目感觉着乾隆体内时浮时沉的脉搏,暗道十日内没有性命之虑,但拖下去可就难说了。而自己制毒尚可,炼解药的能耐却差之远矣。天佑想了想,稍息方起身道:“这毒一时半刻解不了,尔等在这伺候,本宫去会会那些南北客商,或许会知道些刺客的来历,从而找出解药的下落。” “是,奴才为公主带路。”说罢,又面向守于皇上床畔的丰尔察、葛仑等人道:“你们可不要再出差错。” 这是要防她么?天佑心头暗笑道,这几个侍卫处理的也算不错,事出就立刻把酒楼包下,命小二、掌柜看住一室的商贾,说是只要走漏一人,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便满门抄斩。店主伙计为了活命,不得不听令行事。 只是,京中的酒楼茶馆无不与朝廷官员,宗室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消息究竟有没有泄漏可就难说了。不过,眼前的额仑绎麻还算机警,难怪由他去宫中报讯。天佑起座,朝引路的额仑绎麻道:“你先出去,本宫有话吩咐他们。” 额仑绎麻闻令,下意识看向天佑的双眸,却被其中的厉色压得垂下脑袋,终是不敢违命咬牙退出房门。 乌达刚欲倾听公主有什么吩咐,忽见天佑连拍三掌,丰尔察三人未明其意,已被不知由何处窜出的丹堂劈昏。 “城内有什么异动吗?”天佑询问。 丹堂禀道:“未有异动。请公主安心,那萧剑也已在我清风门的掌控之下。” 天佑颔首道:“店内之人,或是乾隆的侍卫,可有向外传递消息的?” 丹堂摇头说道:“还未有。要是有人想传消息,公主也不必担心。属下已命人在丰源酒楼四处设下眼线,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公主。而且,清风门下早把喊出皇上遇刺之话的源头转到龙源楼了。暂时,丰源酒楼不会引人耳目。” “那些朝廷大臣有什么反应?” 丹堂从衣襟内掏出纸张,递与天佑道:“这是门徒查到的动向,已记在纸上。有些大臣紧闭门户、有些串门聚在一处、还有少许,暗暗派人往分府出宫的阿哥门内传信。更有不少,悄悄往宫中递信儿。” “很好。”天佑满意的点头,叹道要是朝中的侍卫各个都有清风门徒的手段,何愁大清不安?待天佑看过名录藏妥后,方取出衣袖中的信物递向丹堂,轻声叮嘱道:“十日内,把乾隆送去济南城外的药王谷,找药王石无嗔石老前辈解毒。他是我师傅,记得恭敬些,他的脾气可不好。” “公主放心,属下会安排心腹把皇上送去的。”丹堂拱手道。 天佑斜视着丹堂道:“你去吧。否则,我不放心。” 丹堂为难道:“可是,门主他……他要我留下保护公主,说不能离了左右。否则,他不放心。” 天佑听了丹堂的话,一时间心底有些烦乱,沉声道:“你安心去吧,顺天府内没人伤得了我。记住,乾隆若有个万一,害这天下大乱,清风门门徒亦不乏家眷,作为一堂之主的你,难道不该顾虑吗?” “这……” 丹堂仍在踌躇,之前由天佑遣退的额仑绎麻已觉不对劲,推门而入只见乌达等人倒在床边,而瑞珍公主身前正站着个练家子。额仑绎麻惊骇的拔出佩剑,方欲刺上前,却被天佑喝止道:“这是皇上的暗卫,可不是谁都能见的。收起你的剑,宫本有话说。” 额仑绎麻看了看瑞珍公主,又打量了丹堂片刻,快步挪向乾隆床前,举剑拱手道:“奴才听公主吩咐。” 天佑也不怪其无礼之举,发令道:“本宫知道一处,能解皇上的毒,正要让暗卫护送皇上前去。你跟着一起去吧。” “奴才……” 额仑绎麻犹豫不定的暗思,瑞珍公主到底是个汉人,对她的话,自己只能信六成。即便她不是汉民,依皇上而今的情形,他也不敢轻信。只是,皇上、太后对瑞珍公主信赖有加,若是因为自己的疑心害了皇上,他岂非成了千古的罪人? 须臾,额仑绎麻沉着脸色道:“公主可否请御林军护送皇上?” 天佑冷笑道:“先前看你挺明白的,怎么说出这等话来?皇上没有被刺,只是在养心殿内歇息。既然如此,哪来的御林军送皇上去解毒?” 是啊!他都急得忘了分寸。眼下的形势,皇上被刺不仅不能说,还得闭着掩着,怎么还能大张旗鼓的喊御林军护送呢?可是跟前的暗卫他没见过,哪里知道是不是皇上的人,怎敢冒险? “你要记清了,这是宫本的吩咐,你不去,皇上难道便不去解毒了?宫本不过是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明白吗?” 可不是么?他忘了,不管何等忠心,自己只是个侍卫,对方可是固伦公主。何况,太后已经把此事交与瑞珍公主打理了,他岂能抗旨?而且,他已是待罪之身。若论信不过,该是公主不信他才对。想及此处,额仑绎麻目光掠向乌达三人道:“他们几个……” “待他们醒来,你去做说客吧,本宫相信你的口才。”天佑不再看苦着脸的侍卫,瞅向不解的丹堂道:“本宫知道他们的武艺差,带着也是累赘。但别忘了,他们是皇上的亲信侍卫,要是宫里真出了什么事,等皇上解毒归来,也可以作个人证。当然,这是下下之策,不得以而为之。” 竟是不避着他说!额仑绎麻心田一沉,想到瑞珍公主的说辞,当即了然对方的打算。这次皇上病势沉重,没有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因为有萧剑那诛心话,太后不能借口皇上微服出巡,甚至连出宫都不能说,免得朝廷震荡。如今虽说皇上得了风寒在宫中养病,可亦不是长久之策,若有人强行见皇上不着,可就…… 皇上膝下的阿哥们也大了,难免有些想法。说句大不敬的话,要是有人起了反心,拥立哪个阿哥上位。到时就算皇上病愈回京,坐上皇位的阿哥,还会认亲退位吗?可是,额仑绎麻看着铁青着脸,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乾隆心道,自己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实在是情势所逼,不能不依啊! 瞧见额仑绎麻脸上的妥协,天佑对其轻声叮嘱道:“等天黑了走,至于怎么出城,你们听暗卫的。一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擅自作主。若是出了事,本宫可保不住你们。” 额仑绎麻捥剑入鞘,单膝跪地道:“公主放心,奴才明白。” 天佑转首看向丹堂道:“不必多言,按本宫说的做。出了什么事,本宫自有担待。额仑绎麻带路,本宫去见见那些商贾。”言毕,也不给丹堂否决的时间,快步跨出房门。徒留丹堂拧着眉,心中一遍遍编着诉苦的状纸,以便等赏云鹤回来向他禀明时,少遭些罪。 吱呀! 额仑绎麻推开室门,房内草木皆兵的商贾们纷纷抬头看向来人,见是之前认识的额仑绎麻,一个个跳起身相迎,七嘴八舌的开口道:“这位官爷,我们真是无辜的。” “是啊,是啊!我们确实是不知情的,要怪就怪他们这些晋商。” “官爷,我真不知道那萧剑藏着这样的祸心啊!我一门三百五十八口,怎么敢做出抄家灭族的事?” “求求你了官爷,当时的情形你也知道的,我辈岂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官爷,我等这次都是听朝廷的吩咐前来的。可不能因为他们晋商的事,连累各地的商家啊!岂不寒了天下客商的心?” “韩老说的是啊!我……” “都住嘴!”额仑绎麻进门侧让,朝后者恭敬施礼,双瞳急转着瞥了瞥,冲商贾们示意道:“还不快见过瑞珍公主!” 公主?怎么只有这等的排场?随即商贾们又会意过来,出了这等事,公主岂能大张旗鼓而来。那可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在额仑绎麻的话声中,众人下意识的跪倒见礼,口呼千岁后方想起,瑞珍公主不就是那一年多前救皇上于危难之中的侠女,而后被太后认为义女,皇上册封为固伦公主的汉女公主吗?这可是大救星啊!怎么说,对方也是汉人不是?既是同族,总有些情分的。要不是如此,出了这样的事,如何也轮不到她来啊?这么想着,客商们叩头的劲儿又重了几分,待公主宣了平身,好些人已经磕的额头肿胀了。 等天佑上座后,众人又在她身前跪下满口喊冤,不住恳求瑞珍公主明察秋毫。这些富商不是不想逃,但一跑就证实了与反贼勾结。要知道,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此时见了一丝生机,如何能不抓住瑞珍公主这颗救命稻草? 天佑抬手打断乱七八糟的话头,微笑道:“今日的事,本宫已经知晓了。本宫也不信反贼的事是你们策划的,本宫以为,尔等不过是被反贼利用了。” 其下之人闻言,各个死命的点头,恨不得喊一声青天大老爷。 稳住众人的心后,天佑正色道:“先前来者没有禀明身份,如今看来大家也已经明白了。” 天佑说得隐晦,但在此的商贾们都不是傻子,自是明白公主的意思。皇上隐名前来相见,却被萧剑那么一嚷,侍卫随即一拦,把身份暴露无疑。他们皆知皇上伤势沉重,一个不妙便是国丧。到那时候,就算他们与刺客没关系,但间接的牵连是怎么都避不过的,死罪更是难逃!想到这里,免不了求瑞珍公主指条明路。 天佑也不吊其胃口,直说道:“听了侍卫回宫禀报的话,本宫觉得各位不是这等歹人,求了太后出宫便是想给你们一条生路。” 为首者直起身,拱手道:“请公主明言。” 天佑点头道:“这次你们进京为了何事,各位都清楚吗?” 立刻有人回道:“我们都是奉各方差官的提点来顺天府,为了拍下去欧罗巴经商的份子。” “听说是因为朝廷国库吃紧,才有此为。”有老成的补充道。 天佑提点道:“既然你们说与反贼无关,是为了买份子而来,何不让朝廷看看你们的诚意。” 众人还未明了话中深意,领头之人已笑道:“公主说的是,小人愿献上五十万两,以示此次来京的诚意。”说完从衣袂中抽出一叠银票敬上。 周围所跪之人看到此举莫不心头一窒,要不是瞧着皇上遇刺一事闹大了,还真以为萧剑是皇家为了筹集战事的粮饷,而故意派来的刺客,就是为了把他们陷于不义,让皇上狠狠敲上一笔。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啊!更不是谁都有魄力,说捐就捐的。 天佑见众人沉默不语也不开口多言,倒是为首者劝解道:“诸位,说句不敬的话,皇上在我等眼前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同于一个阿哥,一个宗室王爷,那可是大清的天子啊!我也是白手起家之人,如何不知其中辛酸,分分厘厘皆是血汗钱。可大家都该明白,这钱也要有命才能花!” 此话不差!众人警醒道,今日到这里的,皆是家大业大之辈,手中都有些路子。若先前被刺的只是个阿哥王爷,他们互相联手,暗中叫各方商家施压,就是朝廷或许也无可奈何,为了全局只有找个替罪羊替他们开脱。可是,此刻躺在床上的是当今圣上,一国之君啊!皇上出了事,有谁饶得了他们?有谁能保他们?比起抄家灭族后,金钱充入国库,如今能舍钱消灾,已是上上之策了。 思及此处,众人莫不争先恐后掏出银票上缴,口中纷纷哀求道:“小人愿捐五十万两,请公主多多美言。” “小人也献上五十万两,请公主……”未等此人说罢,有一大腹便便者叩首哭叫道:“小人,小人愿献上一百五十万两,只求公主明察,小人只是上了那萧剑的当,真不知他是反贼啊!请公主……” “行了。”天佑俯视着众人道:“你们捐出的银子是军部的粮饷,若西北之战胜了,其中也有各位一份功劳。要是不能保下你们,本宫岂配为固伦公主?尔等今日义举,待皇兄康复后,本宫会细细告知,也不会漏了你们出海经商的份子。只是这段时日你们不可离京,以免被有心人抓了把柄。那时候,谁也说不清你们是不是畏罪潜逃。你们要明白,本宫保你们,也是担了风险的。” 众人听了公主的话,方觉一颗提到嗓门的心回到了胸腔,一个个感激道:“公主放心,我等俱不会让您为难。” “是,是。小人定是一步不离顺天府。” “小人不会忘了公主的恩情,不会让公主为难。” 天佑淡然一笑道:“你们去吧。记住,今日你们没见过皇上,也不认识什么萧剑,只是各地商帮见面吃顿饭,谈论各地商机而已。” “小人明白。”众人边应着,边暗赞瑞珍公主心思精密,不愧是以汉女之身爬上固伦公主尊位的奇人。 待商贾们走后,额仑绎麻皱眉道:“公主,这些人不能放啊!” “为何?” “那为首之人十分可疑,他怎会备有剧毒之物?而且,他们之中就是有一个说漏嘴,也……”也是轩然大波啊!要是被大臣、阿哥们听见了,可就……额仑绎麻心烦意乱,却也不敢把话说明了。 天佑讪笑道:“不放他们,哪来的粮饷?何况,即便他们之中真有反贼,或是有异心的,也是放了才能露出马脚。不是吗?” 原来这些人早被公主计算在心头了,额仑绎麻暗道,瑞珍公主真是一步三计之人呐!也许,这场风波真能化解在公主的手腕之下。 天佑再行叮咛了几句方匆匆回宫,清风门立刻接手了丰源酒楼,开门迎客。只是店家、小二一一被控制住,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天佑把商贾捐赠的银两分为两半,其一交由国库,另一半送入清风门,从两处收购粮草,避免再出意外。 不说宫内人心惶惶,城内不少官员聚头,疑问谣言的真假。更有人向宫中递消息,还未问出究竟,就被九门提督的行事骇的收起了手脚。纷纷打定主意,等明日早朝见分晓。 是夜。顺天府内多人辗转难眠,天佑也未睡下,正吩咐道:“去把地宫内的人放出来,送到养心殿交给吴书来,他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看官,我发烧了很久,都不知道前几个星期自己上了榜单,我哭~ 后来给请了假,因为病了很多天,耽误写文了。前天才不用再去医院,不过下星期还得去,我再哭。 谢谢大家的鼓励,看到各位的回帖,星星眼! 124再见已惘然 贝勒府。 “王爷,想必你也看清了眼下的事态了。皇阿玛已经三日不上朝了,群臣们都在议论纷纷啊!永璋他们递帖子进宫求见皇阿玛,都被太后拦下了。”永琪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富察贝勒道:“太后说皇阿玛在养心殿静养,爷是不信的。三日前,市井内传出皇阿玛遇刺的消息,有不少人亲耳听见,更有亲眼看见反贼手持带血利刃的呢!其后,九门提督进宫请示,方才开口澄清,爷觉得反倒是欲盖弥彰了。” 永琪见富察贝勒不接话头,续道:“要是皇阿玛真的没事,真如太后所言在宫内养病,京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岂会避门不出,致使朝臣不安呐?王爷以为如何?” “如今这般,五阿哥还是慎言的好。再者,奴才早不是王爷了,五阿哥叫奴才岳礼即可。”富察贝勒听了永琪的话,无可无不可的劝说道。 永琪暗暗拧眉,对富察贝勒的推脱很是不满,他可不信对方不知他所来为何。自小燕子死后,他日日睡不好,吃不香。后悔当日没能同太后力争到底,保住小燕子的命。这人只要生出些许悔意,这悔恨的心思便与日俱增,想断亦断不了。每当念起小燕子,永琪就心痛如绞,恨不得闯入慈宁宫,与太后拼命。因对太后的恨意,永琪连‘皇玛嬷’三个字都叫不出口,甚至同外臣对谈,也不愿再敷衍一声。 永琪一次次怪自己,要不是因为夏兰心的毒计,和福家的利用,他怎么会迁怒于小燕子?明明知道认亲一事小燕子是无辜的,也是被人蒙在鼓里的,却仍疏远她,致使发生了无可挽回的憾事。而且,小燕子这么良善的姑娘,怎会去为难一个肚中有孩子的孕妇?何况,那采莲腹中的孩子还是他的。就凭他与小燕子的感情,他肯定小燕子绝不会做出使他伤心的事。 定是太后不喜小燕子,见采莲不小心跌倒,就借机发作小燕子。命在场之人与她口径一致,诬陷小燕子行凶,活活逼死了她。永琪心痛道,小燕子是为了他才留在冷冰冰的皇宫里的,可是他却没能保护小燕子,害她被皇上割了舌头,最后还命丧于太后手中。是他对不起小燕子,他要让伤害过小燕子的人都付出代价! 永琪眼下正心心念念着复仇的心思,没想到竟叫他听到皇上遇刺的流言。随后,又得了令嫔娘娘的口信,与皇上罢朝至今的消息,自是满心激荡,认为上天是有意要成全他,让他为善良美好的小燕子报仇。 五阿哥平日虽不着调,却也知晓目前宫庭的微妙。乾隆要是真不行了,上有三阿哥永璋是长子,后有十二阿哥永璂是嫡子,而且他们皆是生母在世,有所凭依。而他呢?不说早丧的额娘与生疏的外祖家,就是昔日疼宠他的太后、皇阿玛也都成了他的仇人,谁能帮他登上皇位? 永琪黯然道,这人材真是待到用时方很少!自从尔泰远走西藏、福家灭门、小燕子惨死……他不仅少了帮衬之人,遇事更无人能开解了。如今想来,当初自己真是太倚重他们了。然而,说这些已经迟了,事到临头去找帮手,却哪有那么容易?幸亏,幸亏还有一人,始终站在他一边。永琪喟叹了一声,回忆起令嫔的音容笑貌。想着想着,心思又渐渐复杂。 令嫔对永琪而言,地位甚于亲额娘,比之皇上更亲近。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把福尔泰、福尔康视为兄弟?但最终,是福家背叛了他,永琪忍不住怀疑,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令嫔的影子?而且,令嫔曾逼着他处置了金锁,使得他对其生出了心结,觉得令嫔不再是他心目中和善的仙子了。 这么思量着,下一瞬永琪又否决了。心道,他不该把令嫔想得那么恶毒。夏兰心是何等阴险的女子,她的丫鬟金锁自然也是极其狠辣之辈。也许,令嫔娘娘早早察觉了,才不得不让他动手的。是了,是了!当初金锁被关押在慎行司,要不是自己下手快,金锁只怕会把夏家灭门之事推在他和小燕子头上。令嫔娘娘如此的先见之明,他怎么反倒怪罪于她呢?何况除了令嫔,现今还有谁记挂他,义无反顾的帮着他呢? 永琪暗责自己行事不当,使得与令嫔生分,亏得娘娘对他始终如一,才让他有一争之力。唉——!永琪感叹良久,定了定神握拳凝思,而今只有魏家站在自己一边,他还得拉些助力才是。想到此处,永琪又咬牙切齿,恨那些个权臣太可恶,他亲自去拜访,居然还推诿说什么身体违和不能见客。 幸亏他记起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被打压成贝勒的硕王爷。他与自己一般也因为冷酷的皇权生生失去了最爱之人,对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定然会帮自己出谋划策的。再说,好容易见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他自然要紧紧抓在手中。 这么遐思着,永琪哪里能听得进富察贝勒形似拒绝的话,自以为语重心长的劝说道:“王爷何必妄自菲薄?在爷心里,你仍是当今的硕王爷。只要王爷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候重建硕王府,还不是爷一句话的事儿?” 可笑,可笑!永琪一个平头阿哥,无权无职在六部亦无根基,也没母族借力,先前又做了不少荒唐事,更娶过汉女为妻,现今仅仅一个空口白话的承诺,就想要自己担着抄家的罪名举荐他,岂不叫人嗤笑?不说众人未知皇上究竟有没有遇刺,在事情还没大白前,就这般直白的说出心里话,可见此人没有城府。 无况据他所知,这五阿哥与其他兄弟皆不睦,自己若帮着他,事败后新帝岂不要拿他开刀?富察贝勒虽不机灵,但在朝堂上站了二十年也不是白站的,至少不会明知凶险还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不过,眼前的五阿哥虽说坐上那位子的可能小之又小,但凡事都有万一,他也不能得罪了。富察贝勒急忙敷衍道:“五阿哥不用劝奴才了,奴才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顾问朝堂上的事了。” 永琪听富察贝勒这么说,顿时心头生出恼意,暗骂他油盐不进。可又不愿在这时树敌,只得进一步游说道:“王爷,难道你忘了皓祯贝勒的事了?你忘了你福晋是怎么死的了吗?” 骤然间被人提起心头刺,富察贝勒瞪视着永琪,咬牙道:“五阿哥,这是微臣的家事,就不劳五阿哥费心了!” “爷怎么能不管呢?”永琪对富察贝勒铁青的脸色视而不见,反驳道:“这是皇阿玛犯下的错,爷自当尽力弥补!难道,王爷不觉得皇宫里的人太冷漠无情了吗?要不是皇阿玛小题大做,打了皓祯贝勒板子,又让他带伤奔波回京,他便不会死。王爷的福晋也不会跟着去了。王爷不期望宫里的人大度、宽容、和善……” “请五阿哥慎言。”富察贝勒抬手打断永琪的话,压抑着满腹的怒火,垂目道:“人死不能复生,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说罢,心底又一阵嘀咕。帝位还没个影子,就开口说这般的浑话,简直是不知死活。要知道,当今可是以孝治天下,他这么说,明摆着给皇上、太后、皇后没脸。其他阿哥此时不管内里怎么想,面上都要装孝子贤孙,这五阿哥倒好,反而说些令人侧目的言语。难不成,嫌大位与他还不够远吗? 这么想着,富察贝勒对永琪更是不屑,脸上也带了些颜色出来。永琪却哪是个会窥人心思的,横眉怒视道:“他们死了,王爷就不想着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难道要自己去逼宫不成?富察贝勒见永琪越说越不像话,怕他再口出妄言,赶忙咳嗽几声,装出感染风寒的样子端茶送客。 永琪还想胡搅蛮缠,却见富察家的下仆已做了个驱客的手势。永琪怎么也是皇子阿哥,又从小被皇上、太后娇惯着养大的,不曾受过委屈遭过难,心气自是高,哪里容得奴才对他无礼?当即拍桌起身,也不告辞便拂袖而去。 富察贝勒目送着永琪的背影,心道自己不会帮他举事,但亦不会把五阿哥的算计告诉他人。只要想到乾隆身边藏着一颗毒瘤,还是他的亲生阿哥,就令岳礼痛快万分,恨不得立时看对方父子相残。 对五阿哥的提议,富察贝勒不是不心动,如果他的福晋、他的皓祯还在,即便前途莫测,他也定然会尽力一试。可惜,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是的,他亲口下令处置了相濡以沫的妻子、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和那无辜的女儿……那时情势所逼,只能逼着自己痛心为之。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谁又能甘心呢? 当初皇上召见,他骤闻噩耗,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忠皇室,便要杀妻灭子弑女。虽说福晋做出了这般的丑事,可她仍是相伴了半生的妻子。而皓祯就算不是亲生的,亦胜似亲生。他哪里下得了手?可如若不忠,硕王府便只有死路一条。 从木兰回顺天府的几日间,他吃不下睡不着活的生不如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没有人明白他的煎熬与挣扎。最终,他咬牙处置了妻儿,但他怨,怨福晋无事生非、怨皓祯得罪公主、怨白吟霜争风吃醋引发祸事。可他更恨,恨公主不知出嫁从夫、恨皇后炯炯逼人捅破东窗、更恨皇上没给自己一丝回旋的余地。 富察贝勒不否认他是惜命,才舍了福晋和儿女,但自己不那么做,不仅保不住他们的性命,连带自己的,也一并葬送了,又是何苦呢?再说,先祖留给他的基业,怎么也不能毁在他手里啊!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念起昔日福晋的体贴、儿子的孝顺、硕王府的热闹……往往黯然神伤。这般,他又怎能不痛恨害自己到如此境地的皇室? 富察贝勒讥笑着,仿若看到了皇阿哥们兄弟阋墙,把乾隆的尸骨置于墙角,而太后、皇后正在一旁凄惨的哭号…… 延喜宫。 “他真是这么说的?”令嫔诧异道。 “是,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小扣子低头应答。 “混帐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下人人避嫌,就是要拉拢人脉,也得小心翼翼不落人话柄,他怎敢如此明目张胆行事?”令嫔心里恨道,果然是个扶不起的,幸亏她没有把身家性命全压在永琪头上。 令嫔挥退了左右暗思,自己做事从不只顾一面,而是多方下手,留有不少退路。此番眼看永琪是靠不上了,那么只能在永珹身上做文章。嘉贵妃已死,留下三个没娘的儿子,永瑆还小,永璇身子不好,只有永珹颇得皇上看重,在朝堂上也有不少人夸赞。她也曾想设法让皇上把永珹过继出去,免得他羽翼丰满,到时候和自己的儿子抢夺皇位。没想到却有要拉拢他的一日…… 昔日,她与嘉贵妃互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中,也算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虽说各展手段恨不得对方死,但亦相互牵制。令嫔深信嘉贵妃临死前,定是把挟制她的证据交给了儿子。而今生死关头,只要自己投诚,缺少助力的永珹,自然不会拒她于门外。再者,她藏有嘉贵妃祸害后宫嫔妃和皇阿哥的证物,若是永珹弃她于不顾,那她也不介意拉对方一起下水。永珹应该明白,自己生母有高丽血统,他已是极难称帝的。如果再传出嘉贵妃祸乱后宫的话,那作为儿子的他,便连一争之力皆无了。 生为皇子哪个不做皇帝梦?她就不信永珹没这个念头!只要有,那他就一定会上钩。 令嫔满目恨意的瞪向翊坤宫和承乾宫,乌拉那拉氏和纯妃的儿子,她是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的。若是对方赢了,她便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观目前的形势,她该先帮着永珹和纯妃一起斗倒乌拉那拉氏。等没了皇后,不用她分化,纯妃和永珹也会为自己的利益算计对方。她可以在一旁坐观虎斗,看他们自相残杀。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想到此处,令嫔唇畔绽出笑意。忽然,听得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口呼娘娘。 令嫔侧首皱眉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回禀娘娘,皇上于养心殿召见娘娘。”黄杏在门外禀道。 “你说什么?”这几日顺天府内外人心惶惶,连大臣们都以为皇上遭遇不测,纷纷暗中站队,想占一份从龙之功。她也已经盘算着孤注一掷了,而此时竟听到皇上召见,岂不荒诞可笑? 黄杏以为令嫔在屋内没听清,只得再次禀明。猛然间令嫔推门而出,冷冷看了黄杏片刻,问道:“谁传得旨意?”要知道,太后一直防着她,看不上她的身世,喜欢没成算的乌拉那拉氏,因为对方好掌控。若皇上真有万一,太后十有□会选永璂,为了给永璂稳固地位,在各宫中安插钉子的自己,便是第一个要消失的人。何况,她如今有了儿子,太后更不能容她。要是太后假借皇上的名义召见自己,实则赐死,她不能冒这个险! “是吴公公传的旨。” “吴书来?”他倒不是太后的人。令嫔疑问:“只传本宫一人前去吗?” “不。”黄杏摇头道:“奴婢已经打听了,后宫主位娘娘都宣去了养心殿。” 究竟要做什么?令嫔百般思量,却无从得解,只能命宫女梳妆打扮妥当后,奉旨去养心殿。令嫔怀着忐忑之心跨入正堂,只见脸色青白形容消瘦的乾隆侧靠于卧榻之上,而乌拉那拉氏、舒妃、纯妃等人早已伴君左右,面颊之上俱是泪痕点点,看向皇上的目光柔情缠绵,恨不得把满腔的心疼之色从眼神里递与皇上知晓。 令嫔自然不愿让人专美于前,在太监的通禀声中扭着小蛮腰疾步上前,弱柳扶风般的扑向乾隆,扑通一声跪倒于卧榻前,娇滴滴微喘喘的哭泣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安。奴婢闻知皇上病了,这些日子一直吃斋念佛,只恨不得……亏得佛祖有灵,皇上吉人天相。奴婢定要给菩萨还愿,吃素三载,为皇上祈福。” “你有心了。” 乾隆淡淡的夸了一句,却听得两侧的嫔妃恨不得把令嫔的皮扒了。看看令嫔说得什么话?仿佛只有她一个忧心皇上的病情似的,把皇上御体康复的功劳全揽到了自个儿头上。实则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们哪个不念几声佛?谁还吃得下睡得着?别说大鱼大肉,就是清粥小菜,也食之无味没心思下口。亏令嫔还拿这些说事,谋夺君宠!乌拉那拉氏一众只恨没有好口才,反倒让后来的令嫔得了先手,在皇上面前露了脸。 令嫔拭了拭眼角的泪滴,轻声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令嫔说着昂起楚楚可怜的脸蛋凝视着皇上,不经意间与乾隆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左右宫妃见了这般的情形,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纯妃、舒妃几人倒还罢了,乌拉那拉氏却是个忍不住气的,厉声喝道:“令嫔,你这是做什么?皇上身体欠安正需静养,你哭哭啼啼的,是不想让皇上的身子好起来吗?” “不,奴婢……不……”令嫔纤细的十指交握按着心口,作出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惊慌失措的看着皇上。她拧着柳眉,小嘴溢出哭泣般的嗓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不敢说,瞧着又可怜又可爱,闹得妃子们又是一番咬牙切齿。 “你还敢……”乌拉那拉氏哪肯罢休,正想接着说道。不料,对上乾隆凌厉的视线,心头一紧立时想起儿子,不仅后悔一时口快,惹得皇上不喜带累永璂。 乌拉娜拉氏闭了嘴,脸色黯淡。令嫔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纯妃等人亦悄悄勾起唇角,众人的神情一丝不漏的落入乾隆的眼底。实则,从嫔妃们踏入养心殿打量乾隆的同时,乾隆何尝不也再观察对方。 乾隆暗中苦笑道,曾经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代明君,不仅朝堂上大权在握四海升平,后宫内更是妻妾和睦父慈子孝。可而今,他不仅知道因为自己的奢靡导致国库空虚,更因他的好大喜功,朝廷中满是拍马奉承的蛀虫。这还不算,他认定的太平盛世不过是众臣蒙蔽而生的幻象,其实东有倭国为祸,北有沙俄、高丽虎视眈眈,南边缅甸等国更是屡屡侵犯边界…… 他哪里晓得朝政大事多有疏漏,后宫之事更被蒙在鼓里。他认定的贤后不贤,深爱的妃子藏奸,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对他真心实意之人。就连他的生母,若不是……只怕也有自己的心思。 乾隆自嘲的想,他被困在紫禁城地底密室大半年,比之他出生至今几十年看得更明白。乌拉那拉氏确实如他所言的不是贤后,身为皇后的她不能自保,连凤印都易手,败给当初的令妃。乌拉那拉氏不知讨好他,常常直言不畏,惹他厌恶。但比之孝贤、慧贤、令嫔之流那是好了百倍千倍。 乾隆端详了令嫔片刻,眼神捎带着掠过纯妃,随即默默自问,那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会被一群女人欺瞒,为什么认定娇媚柔弱之人就定然是纯真、良善、无害之辈,为什么永琏、永琮的死历历在目,却仍坚信后宫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如今,乾隆便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自知他确实是太刚愎自大了。他一直想效法圣祖,建一个盛世让后世传颂。现在想来,却是可笑。当初他的皇阿玛雍正帝继位,他看到许多被抄家灭族的官员家眷凄惨潦倒,瞧见因为皇阿玛的雷霆手段,使得宗族叔伯们背地里都说着雍正帝的坏话,宣扬着康熙帝的洪恩圣德。他对自己说,不愿做一个叫人埋怨的君王,他想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大帝,他不想自己死后还惹来骂名。因此,他否定了皇阿玛的作为,仿效皇玛法的行事,一度他曾以为自己做到了,开创了大清盛世。而今想来只怕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皇玛法、皇阿玛留下的功德,他不过是拾人牙慧而沾沾自喜。 这些日子,他被囚禁于密室之中,由开始的雷霆震怒,到现今的看破世事,仿若由生到死经历了两世。最初他震惊于天佑是皇阿玛转世,下一瞬今世的皇阿玛却逼死了他的亲额娘。他愤恨,他痛苦,却因为君臣父子,而不知道该恨谁,该怪谁。 他不信天佑是皇阿玛,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信。他颓废的日子里,紫禁城内的消息一刻不停的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听着那些阴谋诡计,听着嫔妃的勾心斗角,听着假乾隆与皇子后妃们的对谈,听着朝廷的动向……是的,天佑什么都不避讳他,什么都敢让他知晓。 当他了然令妃的所作所为,恨不得亲自动手掐死她。当他听闻假乾隆与阿哥们的父子谈心,忍不住破口大骂。当他知道纯妃将计就计,设计于五阿哥、晴儿等人,心下却已是难掩凄凉…… 最初,他期盼着有嫔妃认出皇上,或是有阿哥认出皇阿玛是假的,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可惜,不仅他宠冠后宫的令妃没有察觉,连他一直带在身边,荣宠为隐太子的永琪也依然无知无觉。他只能对自己说,假乾隆因着假太后帮衬,就算能撑住后宫,也未必能在群臣面前指点江山。然而,事实又给了他致命一击。假乾隆确实稚嫩,可是在天佑的提点下,却没有作出一件不利于国于民的事。这时候,他才明白大清并不是没有他就不行。可惜,已经迟了。 当年九龙夺嫡是多么惨烈,最终皇阿玛夺得皇位,把江山托付于他。或许他继位之时,不少宗室子弟暗中大呼他的幸运。而他没有经过腥风血雨,一直被皇阿玛护在羽翼下,不知帝位是千斤重担。所以,他辜负了那份幸运。 “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不只令嫔,奉旨前来的宫妃俱是心下忐忑,毕竟这几日来私下动作不少。纯妃没有落下乾隆看向她的那一眼,之中别有深意的神色令她心惊。 令嫔闻言按下心底的惊慌,接口道:“还不快宣太医!” 小太监方欲在皇后的示意下抬步直奔太医院,便听得门外太监高呼道:“太后驾到!” 众人下意识看向殿门处,当天佑扶着太后跨入门槛,嫔妃们屈膝下跪,乾隆亦挣扎着起身,幽幽的目光直视天佑,两者眼神交触,不过瞬间却仿若已是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看我的文,我病的差点死掉。我吐吐吐,吐成胃溃疡,我真的没吃什么,就是吃饭时间不规律。结果吃了两个月的白粥,而且肚子泻,开始每天十次跑厕所,后来八次,整整两星期。这还不算,高烧烧的骨头疼死了,当时想想,真是恨不得昏了算了,太惨了。我都跟编辑说了,我病的太惨了,挂盐水挂的,过年也躺在床上,还什么都不能吃,吃粥吃的也想吐。还有就是耳鸣更响了,害得我总想撞墙。唉——! 祝大家新年快乐,百病不生。这祝福迟来了。 125真的假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众臣之中有消息灵通的,已知晓昨日皇上召见了嫔妃,今早纷纷藏起浮动的心思上朝,待行过君臣之礼后,偷偷看向皇位上的乾隆。 乾隆环顾其下的大臣,须臾后命太监宣读旨意。众人疑惑之下倾耳细听,慢慢的脸庞就带上了神色。圣旨上共有十多条示下,大意是: 今后凡民告官者免除杀威棒,滚钉板等酷刑。若告属实,可赦无罪。但查不实,终身苦役遇赦不赦。 各地官署按省、府、县制定民报。 内务库采办等若干事务,交与指定皇商打理,一年所得四成加赏于考评卓异的官员。 每年缴税过百万的商者,并对大清基业有功的,可按其功绩册封官职。 …… 不说前两条,听到第三条‘内务库采办等若干事务,交与指定皇商打理,一年所得四成加赏于考评卓异的官员’的旨意,不少官员面面相觑。目下站在乾清宫的都是人精,明白这条皇命一出,便是那“千里为官只为财”的蛀虫伸手时也要谨慎想一想了。 做官为财并不矛盾,其中许多人都是不得以才收受贿赂的。而圣上玩了这么一出,恐怕就是官场上的风气也要该一番了。况且皇上还提了制定民报,今后哪里还能官官相护?怕是有一点动静,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人。如此,官员的评定,自然也不是上峰一言堂了。 不过,有心人心道皇上昔日把国库当私库用,恨不得把全天下的银子都攒入怀内,如今怎么这般大方起来?正这般想着,忽闻得下一条旨意,呆了片刻,便有人忍不住想谏言了。别的先且不论,天下士农工商,以商者最贱。朝廷本有旨,说为商者三代内不能为官。如今皇上这么做,岂非颠覆国基根本,让十年寒窗的读书人寒心吗? 然而宣旨时,没人敢插话惹上大不敬之罪,可当太监读完最后一条旨意时,众臣震惊脸色剧变,已无人把‘红顶商人’放在眼内,有官员忍不住出列道:“皇上,其他旨意还可斟酌,金钱鼠尾的发型改不得啊!” “皇上,额敏大人说得不错。当初因为这‘金钱鼠尾’丢了多少人的性命,好不容易让百姓归顺。如今怎么能……” “行了!”乾隆抬手道:“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朕这是宣旨,并不是与众卿商议!” 殿内半数官员跪下恳请道:“皇上三思啊!金钱鼠尾可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更改啊!” “朕并不勉强尔等。‘改发令’非是废除‘剃发令’,众卿家可以留着‘金钱鼠尾’,但若有那不愿的,也尽可以去改。” “皇上……” 乾隆沉声道:“为了大清的万世基业,朕一直主张满汉一家亲,为此也下过不少对策。可惜,汉民虽已接受了满清治世,心底却仍有隔阂。不管朕做了什么,汉民依旧多有不信朝廷的,这是为什么?因为汉人有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要消除他们的偏见,就需得对症下药。而除去‘金钱鼠尾’,便是这味良药。” 有大臣禀道:“皇上为国辛劳,奴才明白。只是大清开国以来便有留发不留头之说,为此流了多少血,如何能更改?” 乾隆瞥向进言者,冷哼道:“当日铁骑南下才多少将士?汉民又有多少?乱世用重典,八旗才能在中原站稳脚。如今时过境迁,为了大清江山有些事自当变更。” “皇上,不能啊!” “皇上……” 满臣们竞相进言之时,汉臣心中也有思量。这‘改发令’虽好,若施行也能全了汉人的颜面,可此时却说不得。毕竟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冒然依着皇上推波助澜,不仅得罪满臣,更可能被加上反清复明的大罪。为此,汉臣们作壁上观,以不变应万变。 正在大臣们踊跃劝诫的当儿,默立于众人之中的弘昼悄悄端详着乾隆。不想,乾隆的眼神扫过,亦恰巧与之对视。那沉默里生出千言万语,其中隐隐的熟悉感,使得弘昼的心海猛然一沉。 是了,是了!竟是如此! 为什么皇兄突然对他放下戒心,冲他礼遇起来?为什么忽然作出那么多匪夷所思之事?不说册封汉女为固伦公主、令五阿哥永琪娶汉族民女、把汉女公主嫁与满旗贝勒……单就皇兄那样爱惜羽毛之人,怎么会让天下百姓知晓国库空虚,同意后宫嫔妃捐赠,因为战事而化百姓的斋呢?便是要做,也需得避开众人的耳目,更要弄出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才是他熟识的皇兄啊! 乾隆眸中复杂的神色,对上弘昼不敢置信的眼光,一时间两人俱是百感交集。半晌,却是弘昼率先移开视线,他不知乾隆这段日子到底在哪里,但他明白皇上一定过得很不如意。因为他很了解皇阿玛的手段,不,现今该称为瑞珍公主了。 弘昼没有和瑞珍公主相认,看见对方他又想亲近,又有些惧怕。而前一刻得知前段日子对自己殷切的皇兄是假的,惊愕的同时不由得想到,假皇兄而今在何处?是不是真如市井传言的那般被人刺杀了?真皇兄这些日子在哪里?就算国不可一日无君,皇阿玛迫不得已让皇兄压阵,可又为何在这样的日子发布这样的旨意? 弘昼百思不解,便也不再多想。只是回首宝座上的乾隆,心底怅然。对这四皇兄,他是有怨的,但心底总记得小时候的情谊。如今看到他这样,想想自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弘昼很清楚被皇阿玛惦记上的水深火热,可是即便他想全了兄弟情谊,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为此,弘昼实在不敢迎向乾隆的目光。 在弘昼沉思之际,众臣你一句我一句话不绝口,不知不觉已过晌午。这上朝嘛,只有皇帝的座椅,朝中大臣们别说凳子,就连杯茶水都是没有的,在此等条件下蹬跶了几个时辰,好些上了年纪的大臣都支持不住了。 好容易在众臣跪谏中,皇上勉强答应把‘改发令’先搁置起来,明日再议。众臣刚松了一口气,不想转身出宫,除了改发令,其余十数条旨意已发报于天下。权臣顿时了然乾隆丢卒保车的用意,何况这‘卒’没丢,只是藏了起来,怕今后会时不时的跳出来扰人心绪。大臣们那个悔啊,悔不该只盯住一条,而忽视了其它圣意,让皇上牵着鼻子走。实则权臣们哪条都未赞同,以为皇上的‘明日再议’是指所有的旨意,谁知……只是此刻说什么都迟了! “娘娘,不好了!” “快打嘴!什么不好了,晦气!”黄杏皱着眉峰,冲小扣子啐了一口道。 小扣子却不理会黄杏的埋汰,跨入门槛凑向令嫔小声道:“娘娘,魏总管让人带了口信,说是皇上正命人彻查内务府,改日就要指定皇商接管了。” “什么?”令嫔此时正压着些心思,不上不下闹得她难受。当初得知皇上遇刺的消息,她怕受制于人不得不出手。哪料皇上突然好端端的出现在养心殿,那她之前做的事岂非白费?不,不仅是白费,更是画蛇添足。这么想着,令嫔是满肚子闷气怨念和惧意,简直叫她无所适从。 而且,自从在养心殿见过皇上,令嫔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此刻听小扣子没头没脑的话,心底是又焦急又烦乱,挥手让黄杏关上房门,喝问:“详细说。” 小扣子叩首道:“奴才知道的也不多,来人只说皇上前些儿早朝时下旨,说是日后内务府采买、陈建、租税、畜牧等事全交给皇商打理,而这皇商由皇上亲自指定,这么一来于外内务库总管只有监督之职了。既是内务府采买要皇商接管,自是要查明先前的账目,这不……” “怎么会?内务府可有七司三院啊,之中有多少细目,皇商哪里管的过来?难道今后内务府只是调教宫内的奴才,修缮宫庭,看管采买的器具陈设了不成?”令嫔美目中充满了疑惑,暗道这内务府是盘根错节,以往连皇上都不敢轻易触及深处,而今怎么倒大动干戈起来?令嫔越想愈弄不明白,询问道:“养心殿这几日有什么动静?皇上翻了谁的绿头牌?” 这是令嫔每日必问的,小扣子忙禀道:“回娘娘,奴才命人仔细盯着呢!确实没有什么动静。皇上除了每日去乾清宫早朝,之后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出了慈宁宫便回养心殿,没有在别处逗留,更没见各宫娘娘和小主。” “连阿哥都没有见吗?” “是。” “这不是很奇怪吗?此次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不过宽慰了几声,之后再没有召见。太医说皇上身子不爽利不宜操劳,不见嫔妃也罢了。可是本宫就不信,皇上没有听到宫里宫外的动静,无论怎么说,为了安抚朝堂上的大臣,总该见见皇阿哥吧?为什么……”令嫔自言自语说了片刻不得其解,起身在房内走了两圈,更觉得心烦意乱,干脆让黄杏扶着出了延喜宫往御花园散心。 刚走出绛雪轩,欲往万春亭歇脚,忽闻旁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令嫔挥手命宫女停步,自己偷偷靠近倾听。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老是出错。亏得皇上仁慈,才没责罚你。” “不是啊,你听我说。皇上这些年早朝毕,一直喝西湖龙井润喉。过午,便喝六安瓜片、或是庐山云雾。晚间若批折子方饮大红袍、铁观音,反之喝白水、蜜水。可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倒喜欢起银针白毫了,这可是白茶,是圣上以往最不喜的。还有原先皇上爱吃的菜,如今都不碰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皇上大病初愈,口味改了呗。” “好,不说这些。可你不知道,皇上在养心殿时把我错喊了好几次。这不,我以为皇上喊的是别人,才出了差儿。” 听到此处,令嫔心头打了一个激凛。 “定然是皇上御体违和,你也知道的,皇上病的那些天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皇上烦着呢,心思不在喊人上,一时叫错了有什么?” “真是这样么?” “还能怎么样啊?唉,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罢了,可别到处胡诌啊!” “你放心,我懂。” “行了,你也出来小半个时辰了,还不快回养心殿伺候!小心崔公公责罚,他可没有吴公公好说话。” “好,我这就……” 借着两人告别的时机,令嫔快步离去,心头却有个大胆的念头隐隐冒了出来。令嫔明白,宫里只要是有些年头的奴才,皆是行事谨慎的,万不会在人来人往之处说事。即便有,也是受人指使,故意引君入瓮的。 可是今非昔比,这些话令嫔却不得不深思。这一年多来,她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再不能自欺欺人。令嫔深知宠幸已衰,又遇上皇上遇刺的传闻,忽而转为养病之说的奇事,如今更要彻查内务府。岂不是把她魏家放在火上烤吗?她昔日如何会得势?还不是因为有个内务府管事的爹!无况,福伦一家亡败,她只余娘家可靠。且十五阿哥才那么小,怎能少了帮衬? 如此,无论多么细小的疑问都不可放过,而且方才两个奴才所站之处也算僻静,说话声细小,可见并非故意诱她听的。何况,谁又晓得她这时候出延喜宫来御花园,走的又是哪条路呢?不过,万事仍要小心,此事还得好好查。 令嫔这么想着,亦不再往御花园,反身回延喜宫。刚入厅堂便一叠声的吩咐道:“小扣子,你马上去联络安排在养心殿的钉子,问问他们这几天养心殿内可有什么不同于往日的事,不管事情大小,事无巨细都给本宫一一问清了。黄杏,你去内务府传个信儿,让魏总管再打探打探,务必在明日未时之前问明了皇上此番的意图。对了,小扣子。别忘了慈宁宫,定要探明皇上每日向太后请安的情形。慢着,黄杏。见过魏总管,叫他遣人去五阿哥府上,命他明日……不,三日后进宫,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小扣子、黄杏二人听着令嫔接二连三的发令,不由得面面相觑。令嫔说完定了定神,见奴才仍懵懵懂懂的凑在眼前不知事,烦闷再次缠上心头,喝道:“看什么?还不快去!” 小扣子赔笑着解释道:“娘娘,奴才有事禀明。去岁大赦天下时,放出去了许多宫女,还有不少太监贬去了辛者库。安排在各院的钉子,损了不少。如今能用上的,也多是在外围了,都是洒扫院落的,并不得用。” “即便是个洒扫的奴才,平日里也有交好的吧?只要有心,总能打听到一些事的。你告诉他们,便是叫人看出了端倪,也得把本宫交代的事弄清楚。他们全家的性命可捏在本宫手里,你让他们掂量着办!”令嫔挑起眉梢,斜视着小扣子,眼神中透着凌厉的寒光。 小扣子急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打探。” 末了,令嫔招来嬷嬷,抱过其怀中的十五阿哥,沉着脸入内室坐于床畔。令嫔低头瞅着熟睡的儿子,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尖,却不知想些什么。 日移影斜,房内光线逐渐黯淡,忽然听得外厢传来通禀。沉浸在思绪中的令嫔从恍惚中惊醒,疾呼其入内。 “回禀娘娘。”黄杏屈膝道:“奴婢已经把娘娘的话告知魏总管了,魏总管命奴婢带话,让娘娘放心,说他明白该怎么做。明儿会让人把消息捎来延喜宫。” 令嫔把孩子置于床榻之上,少顷转身提问:“魏总管有没有说,内务府查的如何了?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黄杏摇头道:“魏总管并未多言,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细观,魏总管面色不佳,似乎心下烦乱,不欲与奴婢多言。怕是内中有些计较,只是唯恐娘娘忧心,不提罢了。”黄杏偷瞧了令嫔一眼道。 令嫔是知道的,自家在内务府掌权以来,往府里捞了不少。若真严办,就是让人顶罪,也脱不了干系。她刚要再问些什么,碧纱橱外响起小扣子的叩见声。 “进来吧。”令嫔说罢,摆手命黄杏退至一旁,三步并两步跨入内室的小扣子顶了黄杏的位置,禀道:“娘娘,奴才已经探明了。养心殿的小多子说,皇上这几天确实与往日不同。不仅是吃穿用度的喜好变了,就连跟着的奴才,也换了一轮。” “怎么说?”令嫔急道。 “小多子说,皇上近日不待见吴书来等老人,反倒事事命几个小太监去做。而且,这些小太监是去岁刚入宫的,有些个还都不怎么懂事呢!” “喔?”怪不得在御花园里说事,原来还是个嫩的。令嫔疑惑的看向小扣子道:“这可是真的?” 小扣子颔首道:“娘娘放心,奴才问的一清二楚,这事千真万确,养心殿内知晓的人不少。皇上这几日批奏折、端茶倒水、布膳食、外间守夜……用的皆是小奴才。” “吴书来他们呢?”令嫔追问。 小扣子回道:“太后下旨申饬,说吴书来等人没有好好侍奉皇上,以至皇上病势沉重。前日打了板子,正圈在慎行司,说是令其好好反省呢!” “看来果真有些……”令嫔仿佛忽然想到些什么,扭头追问小扣子道:“可去过慈宁宫了?” “是,奴才悄悄问过春喜、小安子了。据说……” “慈宁宫把门唱安的小安子,本宫倒是知道。这春喜是?”令嫔插口问。 小扣子笑着进言道:“回娘娘,这春喜本是茶水房伺候的。当初年纪小,她性子又憨直无人看重。不料,去年圣上洪恩不少宫女出了神武门,乌公公看她老实,挑她入了慈宁宫。哪知道,春喜倒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很得太后看重。这些个月来,一直命她给瑞珍公主梳头呢!” 小扣子瞅着低头深思的令嫔,续道:“奴才在她未入慈宁宫时便交好,今日旁敲侧击的问她,她倒也未起疑心。” “她说了些什么?” “春喜说,皇上每日去慈宁宫请安,太后都会命奴才们退下,关了门户说话。” 闻言,令嫔神色一窒,狠厉的目光扫向小扣子,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小扣子偷偷抬眼看向令嫔,压低嗓音道:“回禀娘娘,春喜说皇上每次请安,瑞珍公主都在太后左右的。之后,太后遣退奴才,瑞珍公主却必是留下的。” “太后和皇上谈了什么?瑞珍公主在内室说些什么?” “奴才无能,打探不到殿内的消息,请娘娘责罚。”小扣子请罪道。 令嫔明白这事不能怪小扣子,况且正是用人之际,她拂手示意小扣子起身。小扣子叩首拜谢,退立旁侧。令嫔此时虽是内里跌宕起伏,蠢蠢欲动的念头占据了整个心房,但她向来是个谨慎的,想了片刻,倏地转首问道:“小扣子,你难道不能从那汉女身边的人下手吗?” 娘娘,当初你可也没这个本事。否则,怎么会由妃转为嫔呢?小扣子心中嘀咕着,口中却为难道:“娘娘,您是知道的。在那瑞珍公主身边伺侯的,不是她进宫时带来的心腹,就是太后用惯的老人,她们不缺银子。而且,也没有把柄让奴才抓住,实在难呐!” 令嫔听着小扣子的话,眼中闪过烦闷之色,锁着眉峰咬着红唇低喃道:“难道,真没有法子了不成?”她心底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但她却知晓其中的厉害,那是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之路。若是无法打探明白,她如何敢动分毫? 黄杏不知想起什么,上前两步跪下道:“奴婢见娘娘这般烦恼,跟着揪心。倒记起了一件事,也不知对娘娘有没有用。” “说!”令嫔此刻已是病急乱投医了,哪还由得黄杏吞吞吐吐?立时瞪眼呵道。 “那会儿晴格格还在宫里,奴婢记得正是西藏土司来京比武大会之后。奴婢按娘娘的吩咐,去慈宁宫送锦缎给晴格格和瑞珍公主。瑞珍公主陪着太后,奴婢不敢打搅,只见着了晴格格。当日晴格格的脸色很不好,见了奴婢就问奴婢几岁了,想不想出宫?” 黄杏不敢抬头看令嫔,目不斜视的盯着膝下一亩三分地,叙述道:“奴婢不知怎么回话,哪知道晴格格好像也不是真想问奴婢的事儿。奴婢只听到晴格格嘴里嘀嘀咕咕的说,有些个奴婢真是可怜,没能找个好主子,年纪大了还在伺候人不说,只怕连喜欢的都要拱手让人。接着晴格格又长叹一声,说以前是她想差了,其实宫里宫外都是一样的,只要做了奴才便是身不由己。” 令嫔原以为黄杏心大了,有事瞒着自己。如今听到此处,才明白黄杏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晴格格说的那番话,简直就是在捅她的心窝。按理说,黄杏已过了出宫的年纪了,晴格格这么讲,分明是借着奴婢的事打她的脸。暗指她不是个好主子,欺压奴才不给对方好归宿。可是,什么叫‘只怕连喜欢的都要拱手让人’?这是什么意思?黄杏现在提起,又是为何? 黄杏见令嫔并不打断话头,便接着道:“奴婢当初听了晴格格的话,一时有些会错意。之后想想,晴格格向来与娘娘亲近,这话定不是指着奴婢的。但奴婢想不明白,晴格格为什么这么说,说的又是谁?直到十日前,娘娘令奴婢去内务府取花瓶,回宫的路上听得几个宫人在谈笑。其中两人便是瑞珍公主身边得用的鹦哥,和黄鹂。” “当时,奴婢听得嬷嬷打趣询问,说鹦哥、黄鹂年纪也不小了,去岁大赦瑞珍公主怎么没放她二人出宫。或有问瑞珍公主是不是已经为她们许了人家,就等公主出嫁,再办她们的喜事。还有消息灵通的,旁敲侧击依尔根觉罗鹰贝勒是不是真如外头说的那样,昔日受过难由瑞珍公主施与援手。还问她们当初是不是见过依尔根觉罗鹰,鹰贝勒长得如何,脾性是不是如谣传的那般好。” “那鹦哥、黄鹂怎么回话的?” 黄杏摇头道:“黄鹂和鹦哥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提到依尔根觉罗鹰的时候,还满脸娇羞的样子。” “这事是真的?你怎么没跟宫本提过?”令嫔阴着脸道。 “回娘娘的话,不是奴婢不说,奴婢以为娘娘已是知道了。当日听到这话,姚红、蟠珠就在奴婢身边,一回到延喜宫她们就……,是奴婢的错,请娘娘责罚。”黄杏磕头辩驳了几句后,忽然转过口风认错,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于青石砖上。 黄杏说到姚红、蟠珠这两个宫女,令嫔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是红梅死后她提上来的,惯会争宠,常常在她面前明着暗着给黄杏上眼药,想要做她跟前的第一得用之人。令嫔记得那日黄杏几人取来花瓶,她命姚红、蟠珠在她身边伺候,叫黄杏去小厨房炖鸡汤。姚红、蟠珠似乎想说什么,但那时候她正恼于皇上不喜十五阿哥,又闻十五阿哥吵闹,心烦意乱之下把奴才都赶了除去,不想蟠珠、姚红竟什么也没说。 令嫔心道,幸亏这些筹谋她从不让蟠珠、姚红去做,一是跟她的日子不长,怕对方有二心。二是瞧她们年轻不经事。如今看来,她想得果然不差,若真用了她们,只怕重要的事都被蒙在鼓里。至于惩治这两个贱婢,此时是没有这个功夫,等到大事定了,方好让她们尝尝自己的手段! 思及此处,令嫔斜眼睨视黄杏道:“这事你却是有错。你明知你是本宫最信得过的,无论此事有没有人禀报本宫,你都该详细说一次。怎么甩性子不说呢?难道看着本宫提拔姚红、蟠珠,你便生出异心了?” “奴婢不敢,求娘娘责罚。”黄杏不住的叩首哀求。 末了,令嫔冷眼瞧着黄杏膝盖前混开的泪花,沉声道:“罢了,这次本宫就饶了你,今后带功赎罪吧。” “是!奴婢谢娘娘宽恕,叩谢娘娘恩德。” “嗯。”令嫔勾了勾唇角道:“说吧,你讲了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杏不敢拭泪,通红着眼睛解释。“那时候晴格格对奴婢说的话,奴婢直到今日才想明白。晴格格说有些个奴婢真是可怜,没能找个好主子,年纪大了还在伺候人不说,只怕连喜欢的都要拱手让人。这句话仿若指着宫内不少的奴婢说的,其实不然。晴格格的下一句是,以前是她想差了,其实宫里宫外都是一样的,只要做了奴才便是身不由己。” 黄杏吊着眼睛看向令嫔道:“晴格格稚龄入宫,哪里还记得宫外的事,她话中宫外的奴婢,岂非就是指去年入宫的鹦哥等人?奴婢见黄鹂、鹦哥听人提及依尔根觉罗鹰,满面含羞似有情意,而鹰贝勒却被指给瑞珍公主为额驸,不正是晴格格说的那句‘只怕连喜欢的都要拱手让人’吗?” 实则黄杏这么说却并不明白,或者说是不理解晴格格的想法。依尔根觉罗鹰是瑞珍公主的额驸,鹦哥、黄鹂对其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在晴格格口中就成了‘只怕连喜欢的都要拱手让人’?难不成依尔根觉罗鹰对黄鹂、鹦哥有情,这额驸倒是奴婢让给公主的不成?可看着也不像啊? 不过思索片刻,黄杏又释然了。硕王府的事就不说了,光是晴格格逆着皇后,帮衬令嫔娘娘,便知她是个什么人物。不就是令嫔惯装柔弱温良,又会哭诉吗?在晴格格心里,定是以为弱者什么都对,错的都是那些个刚强的。如皇后比之令嫔、兰馨格格比之硕王府贱婢、瑞珍公主比之鹦哥之流、太后的强权比之孤苦无依的晴格格自己…… 晴格格在宫内那么多年,早已一叶障目,内心又藏着才子佳人的念头。她看着皇上宠幸令嫔娘娘,瞧见皇后失宠后冷硬的嘴脸,再加上对弱者的偏爱,当是一股脑儿认定皇上是真心爱着令嫔娘娘的,而皇后却硬生生要插足这份可贵的真情之中,委实可恨。兰馨格格是皇后的养女地位尊荣,定是她拆散了富察皓祯的好姻缘,生生祸害了一个好女子,还不知亏心。而依尔根觉罗鹰亦是不喜瑞珍公主的,只是瑞珍公主以黄鹂、鹦哥为质,逼着依尔根觉罗鹰娶她,才闹出了比武大会上的事……黄杏叹道,晴格格的想法恐怕不中亦不远矣,只是如此不知所谓,难怪晴格格有那么个结局。 听了半晌,令嫔若有所思,黄杏把心底的思量,分析一二道:“再者奴婢一直不明白,晴格格惯会明哲保身,为什么针对已出嫁的兰馨格格呢?晴格格不亲近皇后,但也从未驳过皇后的脸面,怎会为着一个贱婢违了太后、皇后的意?奴婢猜,晴格格是迁怒。瑞珍公主一朝入宫,不只皇上宠爱,在太后面前,晴格格也退了一射之地。之后,又指了门好亲事,晴格格如何不嫉妒?” “要是真如外头说的,鹰贝勒曾受过瑞珍公主的恩惠,那么瑞珍公主的贴身丫鬟,定然也是见过依尔根觉罗鹰的。丫鬟年岁大了,小姐却没把她配人,见着俊俏的男子动了心亦是难免的。瑞珍公主一行入住慈宁宫偏殿,黄鹂、鹦哥不小心说了什么,给闺怨正浓的晴格格偶然听闻,让晴格格生出怨气,又不能拿瑞珍公主开刀,遇上相似情形的兰馨格格正合成了她的出气筒。晴格格这些年服侍太后,自艾自怜成了奴婢,对鹦哥她们自然是同病相怜,对阻人情路之人皆深恶痛绝。” 富察皓祯宠妾灭妻之事,令嫔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闲话,而晴格格的举动,令嫔也多少有些耳闻,甚至晴格格请福尔泰捎去硕王府的信,令嫔亦是晓得的。令嫔默默点头,觉得黄杏说的倒是合情合理。她因着太后的关系,常与晴格格交好,自是明白对方的为人。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说的便是晴格格这样的。 晴格格不是不知道太后厌恶小燕子、紫薇等人,可她就是不顾他人眼色争着赶着上前帮忙,为其出力。这是为什么?还不是美其名曰为真情感动,实则是自己想男人了,巴不得也有这番惊天动地的情爱才好。令嫔嗤笑着想,晴格格能被她忽悠着挖太后的墙角,带来些慈宁宫不为人知的消息,能被福尔康调拨的不知自重,与太后对着干……自也能做出黄杏口中的傻事。 “奴婢不知依尔根觉罗鹰是否对鹦哥、黄鹂有情,依着奴婢之见,黄鹂等人年纪不小了,又不是打小进宫伺候的,这些年外头的花花世界看多了,只怕早生出了婚嫁之心。因着被瑞珍公主拘着,无法得愿以偿,恐是对瑞珍公主很有些怨怼。娘娘若是从此处着手,或许……” 令嫔深锁柳眉,迟疑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 “娘娘,要不奴才先去试探一下。”见令嫔举棋不定,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小扣子躬身试探着问。 “这……不!”令嫔缓缓摇首道。这事若是真的,那确是可以利用的绝好机会。但经不起试探,天佑此人在黄鹂等人面前积威已深,要鹦哥她们反叛只能以快打快,一次而就。绝不能让她们有时间多想,从而走漏风声,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天佑可不是好相与的。 小扣子赔笑道:“娘娘,奴才明白您的顾虑。可是,魏总管那儿……” 是啊,时不待人!令嫔吸了口气,垂下眼帘道:“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扣子低头奸笑道:“是。鹦哥、黄鹂有这样的心思,瑞珍公主怕是不晓得的。要是让人知道她们对自己主子的额驸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就算瑞珍公主念旧情饶她们,皇上、太后那边却不好说。即便黄杏猜错了,只要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她们亦保不住小命。想必奴才对她们如此推心置腹,她们一定会站在娘娘一边的。” “嗯。”令嫔想了想道:“你告诉她们,本宫不会让她们做什么为难的事,只要她们把皇上、太后、天佑的行踪透露给本宫就行。喏,这些赏她们,算是为本宫做事的酬劳。”令嫔从床畔的抽屉里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小扣子。心中却暗骂道,要不是去年大赦,她好容易笼络的各宫眼线都被遣出紫禁城去了,何须迁就这些小人物。 “去吧。” “喳。” “等等。”令嫔抬手抵额道:“就这两天,本宫要知道皇上对太后,或是和那天佑相处的情形。太后、皇上也不会总缩在慈宁宫里不出门的。告诉她们,只要皇上他们不是关着门密谈,无论何时见面,都需立刻禀报本宫。便是皇上、太后在慈宁宫后花园里闲谈,也须即刻告知。本宫自有她们的好处!” 是的,她要看,要亲眼看皇上和太后,和那瑞珍公主是如何相处的。她就不信这其中没什么猫腻! 次日日跌时分,养性斋西厢乱石嶙峋的假山石洞中正藏匿着一双充满恶意的双眸,贪婪的关注着其外转角楼处的动静,却不是令嫔是谁? 太后都回慈宁宫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那鹦哥欺骗本宫不成?令嫔狠狠瞪视着廊外服侍于天佑左右,陪着主子观花的黄鹂、鹦哥,心中不免嘀咕着咒骂了几句。正当令嫔思索着是否该离开之际,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拐角处转来,可不正是乾隆? 来了,来了!令嫔不自禁的睁大眼不错眼珠的看着走近的乾隆,瞬间再回首天佑,细观二人的神色。 乾隆步向天佑,似乎想说什么,蠕动着嘴唇几欲张口,却未说出一言半语。天佑面朝皇上冷淡的点了点头,便往皇上的来处走去,与皇上擦肩而过。乾隆神色复杂的盯着天佑,看着她从自己身畔经过,右手不由自主的抬起似乎想拦下天佑,最终慢慢垂下,颓败的闭上双眼。 是了,就是这个眼神!满含着痛苦、伤心、爱慕、惧怕……甚至还有绝望! 几日前皇上大病初愈,在养心殿召见后宫嫔妃时太后、天佑携手前来,皇上亦是用今日的目光瞧着这瑞珍公主。只是当日人多事杂,她并未看分明,令嫔说不上这个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样的含义,但绝不是一个皇上对义妹的眼神,也不是一个男人对情人的眼神,其中隐蔽最多的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重,和那份深深的恐惧,仿佛前路一片迷茫,混如死水。 皇上富有四海,怎会有这般的眼神?令嫔自问。末了,此时此刻,令嫔饱含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乾隆,心下暗道,皇上确曾说过天佑在宫内不必向人行礼的话,但方才天佑的态度举止也太过了,这可不是一介民间女子对一国之君的礼仪。何况令嫔宠惯后宫那么多年,深知乾隆最好脸面,区区一个认下的民女,敢在奴婢面前如此不给他长脸,他会不恼,不责罚?岂非痴人说梦? 令嫔勾了勾唇角,阴沉的脸颊浮现笑容,淡淡的瞥了转角楼厢廊内凭倚着栏杆的乾隆,扭身回首往延喜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死,就是快病死了,小毛病多的要命,大毛病又是看不好的,真是……一言难尽。只好说对不起各位了,很多人都说让我烂尾结束,可我就是不拿钱,也不想烂尾,对不起大家了。鞠躬! 126挽歌 按理说永琪一无权二无职,是不能上早朝议事的。然而,他怎么说也是皇上的阿哥,皇上又病体初愈,众臣大多睁一眼闭一眼。就是往日那些个挑事的御史,亦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几日来皇上发下的旨意,想着怎么让皇上收回成命,哪顾得上五阿哥不请自来的小事。 谁知就是这不起眼的人物,在宣布早朝后,立刻向皇上发难,口口声声说皇上是假的,并一口气列举了十来个,如今坐于金銮殿上的反贼与昔日圣上之间的差异之处。闻言者不禁哗然,尽皆目瞪口呆的凝视着龙位上之人,某些人心中不免大逆不道暗生:连亲生儿子都这么说,难不成还真是……若不然,五阿哥如何敢这般斩钉截铁,当着诸多大臣的面说出来?这可不仅仅是大逆不道之罪,实可论谋反处置了。若非有真凭实据,五阿哥他怎么敢? 就是要篡位谋反,也不会孤身来战吧?五阿哥而今不带一兵一卒,可不是对此事极有自信?怪不得连日来皇上发些匪夷所思的旨意。不过,眼前御座上之人的气势、模样,都仿若记忆之中,真能是假的么?怎会那么像?为什么不经皇上传召的五阿哥会是站出来指证皇上真伪的第一人?那些后宫娘娘们知道吗?太后与皇上可是亲母子,她又站于什么立场? 在弘昼怜悯的扫视五阿哥之时,乾隆看向下首永琪的目光亦颇为复杂。乾隆回忆往昔扪心自问,当初他怎么会看好这个五阿哥,为了他的话鄙弃皇后膝下的嫡子,忽视其他的儿子;亲近令嫔让她一次次进位;还提拔了文不成武不就的福尔康、福尔泰;并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小燕子的粗鲁无礼;甚至连正大光明匾后的遗旨写的也是他的名字…… 不,只永琪一人无以成事,是令嫔魏氏那贱婢与他沆瀣一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二者相辅相成,把他蒙在鼓里当猴耍。乾隆气愤之余更多的是痛心,被锁在紫禁城下的日子里,他听了太多的谋算,知道了太多的阴私。他从不曾待见的皇后,虽不见得有多好,但作为人母作为国母,并未有太过的失德之举。反而是他呵护着的慧贤、孝贤、令嫔等人辜负圣恩,不仅双手布满血腥,而这鲜血中更有他的子嗣。 也罢,这个儿子已经废了,又何必在意。乾隆轻嘲的视线掠过永琪,俯视众位大臣道:“这孽贼说的话,你们信吗?” 好么!孽贼,不就是指孽子与反贼吗?皇上这么说是要大家站队啊!可这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啊!五阿哥是说的活灵活现,但皇上这段日子虽有些反常,之前被刺的谣言也传的沸沸扬扬真假莫辨,可光凭五阿哥的一人之言,便想他们拥护其反帝,岂非可笑? “大胆反贼,竟还敢胡言乱语!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他岂配坐这个位子!”也不知令嫔对永琪说了什么,许下了多少的好处,亦或是永琪对小燕子深入骨髓的相思之情,令他对乾隆威吓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冲其身侧的公公们怒目而视,大声呼喝道。 乾隆不搭理永琪,手一挥,乾清宫正殿的大门便由侍卫从外关闭,同时抽出刀锋守于门外,而殿内伺侯的太监则摆开架势,立于金銮座周围。大臣们见此情景面面相觑暗暗猜测,难道皇上真是假的?被五阿哥说中便恼羞成怒,要置他们这些知情人死地吗? 有些成算的老臣们念头一转,心道也不对啊?若他们出了事,一下子去了那么多肱骨之臣,难道假皇上还能站住脚?这事儿能不漏一丝风声?不过,皇上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们又该怎么做?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更有那几个在夜宴中见过天佑,隐约猜得其中隐情的,却想着瑞珍公主是否知晓此事。如若不然,是不是该强行闯将出去禀报才是? 大臣们正胡思乱想着该干些什么时,乾隆面向弘昼道:“弘昼,还记得你和朕舞象之年,皇阿玛派遣我们去渝州的事吗?那时候正是梅雨天,你我微服出访也没带多少侍卫,因为急着赶路衣衫都湿了,你还因此得了风寒发起热。只得借住在一户姓徽的人家,还是朕冒雨去镇上请的大夫。” 弘昼躬身颔首道:“皇兄说的事,臣弟还记得。那户姓徽的人家门口摆着两只小石狮子,也算是大户人家。连那大夫臣弟都还没有忘,仿佛是姓吴。” “对,就是姓吴。” 乾隆刚欲再说什么,被他的雷厉手段吓懵了,终于回过神的永琪气急败坏道:“你们别被他们骗了,连皇阿玛都被贼人暗害了,和亲王府可比不上大内森严,说不得早就以假乱真了。” 简直胡扯! 如果说前一刻永琪说的话,让众人疑窦丛生,那么此刻的话,简直就是狗尾续貂,画蛇添足。和亲王今日与他们一路上朝说过不少话,恰巧还因为皇上近来的旨意,谈起了先帝在位时发布的政策,私下说过的言论,和亲王回忆的时候讲的可是分毫不差。难道,在二十年前,反贼就已经把和亲王给换了不成? 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时候当今的圣上,也就是宝亲王身边守卫看顾的还不似如今这般严密,为什么换走弘昼这个不着调的,却不换明显被众臣视为下任帝位继承者的宝亲王?既然,能把人养的与和亲王一般无二,可见这些反贼耳目聪明,在宫中、朝中很有些势力。那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吗? 有些个喜欢多想的还要深究,或许反贼虏去了人后严刑逼问,假王爷他们才知道那么多。可是,弘昼若真是反贼,他除了办办生葬,败坏败坏自己的名声,还有什么作为?那些个反贼不是口口声声要反清复明,一次次铤而走险刺杀圣上么?为什么不利用假王爷做刺客,而是仅仅为这次换帝做个旁证?不是傻子是什么? 重臣们浮想联翩,乾隆也并不辩解,而是朝索尚书道:“索卿也是两朝重臣了。你还记得雍正八年,皇阿玛派朕去泸县赈灾,你亦是其中之一。到泸县后,你怕发生瘟疫,还给朕上了几条防范之策,这事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奴才记得!”索尚书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皇上还记着那么久之前的小事,顿时激动的浑身颤巍巍的,险些摔倒在地。 不待索尚书再说什么,乾隆瞅向另一侧道:“佟爱卿……” …… 乾隆一连说了几起过往,永琪插口不及急得面红耳赤,在场之人眼见如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丁点怀疑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反倒疑惑起五阿哥是否得了魔怔,要不诛九族这般的大罪竟敢胡乱攀扯? 而且,还是独自一人上殿,也不知他听信了谁的谗言,自找死路。不过,据人所知这五阿哥平日尽做不着调的事,比如不与同胞和睦反认奴才为兄弟、常对朝臣口出不逊、不敬亲母嫡母反敬庶母……何况还出过曾与还珠格格传出丑闻后娶民女为妻之事,也不知其中有什么三味。想来,也只有五阿哥这般没脑子的,才会弄出今日这样的闹剧。 不少家中有子的大臣在心底叹道,先前自己一直觉得儿子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是天生来讨债的。如今想来,最可怜的竟是皇上,果然为君者不易啊!看看,不过是老子病了两天,儿子就这么不给脸的当众说自己爹是假的,要把老子拉下马,还有比这更伤人心的吗? “你们别听反贼胡说!难道你们要助纣为虐吗?你们还是我皇阿玛忠心耿耿的臣子吗?你们要眼看着大清江山毁在反贼的手里吗?”永琪环顾众人,不死心的怒喝着。 众臣也不应声,只是双眸中都透着‘可笑’二字,回望永琪。他们不懂,事实已是如此明显,为什么五阿哥仍是执迷不悟。 实则眼下永琪心里也没底,早先令嫔娘娘信誓旦旦说皇上是假的,而且是她亲自查实的。令嫔娘娘更用十五阿哥的命发过誓的,此事绝不会错,他方敢一人上朝欲以舌战群臣,揭穿假皇上的真面目。令嫔娘娘也说了,带着太监侍卫是无法入金銮殿的,且人多了势必打草惊蛇。而要是有其他阿哥跟着,那最后论功行赏该怎么分?总不见得把皇位劈两半吧?无况他没有亲兄弟帮衬,何必扶持劲敌呢? 听令嫔娘娘这么一分析,永琪茅塞顿开。况且他心头早积了一股怨气。小燕子、福尔康、福伦一家,确实可能骗过他,但那也是必不得已的。人死了,他生前许多的错误都会让人淡忘,特别是某人刻意的遗忘,而对方的好处却会被无限的夸大。这不,永琪忆起往昔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尔康、尔泰、小燕子陪着他,当时的他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永琪想回去,回去那段没有忧愁的日子,可惜时光不能倒转。然而而今一切的不如意让他明白了权利的可怕,他那蠢蠢欲动的复仇心更是驱策着他紧紧抓住每一个机会。 永琪被令嫔说服来早朝前已是义无反顾了,而这样的事他并非没有做过,曾经因为闯祸的小燕子,他一次又一次挑战皇上、太后的底线。如今,为了给小燕子复仇、为了不再被人打压、为了让那些有眼无珠的大臣跪倒在他的面前……他不能输,即便心中骇浪滔天,已然骑虎难下。 永琪见无人吱声,再添一把力道:“天下皆知尔等都是我大清的国之砥柱,反贼会不知晓吗?既是如此,他说的话便不可信!”说罢,永琪冷笑着直指乾隆。 要多么想死才敢这么说话啊?大臣们一副见鬼的神情打量着红脸粗脖子的五阿哥。索尚书等人却忍不住了,“此言差矣,皇上说的可是二十几年前的事。” “是啊,皇上提及之事,除了皇上和奴才,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难道五阿哥要说我等也换了反贼不成?” “二十多年前就没反贼了吗?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不足取信。那么长时间了,说漏嘴也是有的。”永琪胡搅蛮缠道:“你们是不是被反贼换了我不知晓,但你们的年纪记错些事也不奇怪。” “你……” 佟大人几个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君臣之礼也不顾了,刚要反驳,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众臣诧异的回首,永琪亦惊喜的扭过头,不料却失声叫道:“魏总管,你怎么会……” 侍卫们押着几人入内,令其跪倒在金銮殿前,为首者不是魏清泰是谁? 怎么跟商定的不同?这些侍卫不是该由魏总管带着进来诛杀反贼吗?怎会颠倒而行,反让魏总管被押着跪倒在反贼脚下?令嫔娘娘不是说了,不管大臣们是不是相信他的话,叫他先拖住反贼使其□乏术,让令嫔娘娘、魏总管稳住后宫,之后他们会带着太后的懿旨,指证皇上是反贼,并立他为帝吗?一路来乾清宫的路上他都想好了,待他诛了反贼登上皇位,就是他和太后、皇后清算的时候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发生的事与预想中的却截然不同? 魏清泰虽被堵住口满身狼狈,却浑不似旁侧的阶下囚一般,不但下巴昂起头仰的高高的,一双严辣的双眸狠狠的瞪视着乾隆,而且眼中满含着嘲讽。 乾隆视魏清泰为无物,瞥向为首的侍卫道:“事情解决的如何?” 侍卫统领单膝跪地拱手禀报:“回皇上,反贼皆已拿下,顽抗者当场斩杀。” 乾隆闻言环顾大臣道:“爱卿们看这些反贼,是不是觉得眼熟?” 这时候谁敢做出头鸟?重臣们尽皆躬身、俯首、垂目,就怕乾隆看到自己,来个迁怒。当然,其中也不乏心虚者。 乾隆冷冷一笑,面朝弘昼道:“和亲王怎么看?” 弘昼只得出列道:“奴才看来有些眼熟,是臣当年统管内务府时见过的。” “内务府的?”乾隆深深的看了朝臣一眼,哼声道:“好个内务府,都成贼窝了!这些不都是旗下的奴才吗?他们今日敢串通一气反朕,定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平日难道没有些蛛丝马迹?他们的统领、旗主是不知道,还是有意蒙蔽朕呢?” “皇上圣明,奴才确实不知啊!” “请皇上息怒!奴才真的不知这起子奴才秧子敢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啊!” “皇上,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鉴,奴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反帝实乃十恶不赦之罪,在场的旗主哪里还站得住,纷纷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尔等还怪朕下旨吗?如果不是朕下那些旨意,怎知身边藏着这等毒蛇?”乾隆睨视着底下众人,冷笑着开口道:“朕刚说要整顿内务府,他们便怕了,明知是死罪竟敢这么做,显然是怕朕查整内务府时知晓其中的底细。你们说说,是什么样的罪责,才敢让他们如此铤而走险?” “这……” 众臣苦着脸,彼此看了两眼,心知皇上说的不假。事实摆在眼前,即便他们口舌如簧不愿受那些旨意,也说不出推托之词。何况,此时此刻谁敢撩皇上的虎须? 乾隆见众臣偃旗息鼓,乘胜追击道:“他们深受皇恩,却不思报效朝廷,不念为朕分忧,反而贪得无厌,成了这等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徒。这些年,他们贪啊,不知贪了多少内务府的银子。如今朕要彻查,他们不仅不坦白认罪,反倒合谋造反,妄图保住荣华富贵……” “一派胡言!我们这么做是为了皇上,我们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之臣!”魏清泰突然吐出口中的异物,大声嚷道:“你们别信他,他是假的!皇上早就被反贼害了,前些天城里的谣言是真的,皇上被刺杀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是反贼!我们是为了给皇上报仇,何来为了荣华富贵之说?你们别被他蒙骗了!若他真是皇上,为什么病好后不召见阿哥们,分明是怕露出马脚。而且,皇上向来对我等信赖有加,怎会下这样的旨意?他分明是想搅混朝廷,祸乱大清!” “可笑!朕做什么事,还要经你这个奴才同意不成?”乾隆眯着眸子冷眼看着叫嚣的魏清泰,沉声道:“你说朕是假的,证据呐?”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魏清泰自是与女儿令嫔商议过,两人皆认为有些棘手。一是因为,即便很多奴才都说了如今的假皇上与之前的差异,但假皇上也能推托自己病了,所以口味改了、记性差了、习惯变了。 二则是,假皇上与天佑之间的情形只有带着心思去看,熟悉皇上眼神的人才能看出猫腻。而且,假皇上、天佑未必没有警觉,一两次还罢了,三四次,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流露真情? 其三却是天佑、太后、假皇上几乎每日都要密谈,太后只怕也不是干净的。对一个后宫的女人一个太后而言,谁做皇帝不是紧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皇上是不是听话。要是皇上真死了,继位的孙子当然没有儿子亲,自是立个听话的傀儡,也比不听话的孙子强。怎奈,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更是最重要的人证,她说皇上是真的,谁能质疑她的话? 幸亏还有一项铁证,是谁也无法驳倒的!魏清泰眼露得色,幸灾乐祸的吼道:“五阿哥就是证据!你敢滴血认亲吗?” 乾隆可以不顾魏清泰的质问,但经过顺天府内的谣言,与几天来争论的旨意,更有眼下这场闹剧,他人心中未免没有嘀咕,就算只有一丝的怀疑,那也是败坏社稷的祸根,是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永琪见假乾隆锁着眉峰没有应声,以为对方怕了,沉寂的心又活转过来,附和着魏清泰道:“魏总管说的对,他不敢滴血认亲就是假的!” “那就由傅将军、福尚书、纪学士、丰御史、施侍郎取东西来,当堂滴血正名吧!”乾隆也不废话,挥手下令,傅恒几人领命而去。 永琪嚷嚷着嫌假乾隆用人不公,想自己挑几个人去取器皿。重臣心里却明白皇上一连点了五人,就怕滴血之后闹出有人做手脚的闲言,这五人的品性众人还是信赖的,且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互相监视,自不会出了差错。 待取来器皿,魏清泰朝永琪使了个眼色,永琪还没领会,侍卫一把拉过永琪的手割开口子,一滴鲜血滴入青瓷盆内的酒汁中。未等永琪回神,乾隆起座跨下龙椅,取过刀割开手指,血滴落入白酒中荡起一圈圈波纹。众目之下,两滴鲜血沉入盆底慢慢靠近,眨眼之际融为一体。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永琪顾不得喊疼,指着乾隆疯狂的喝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你不是我皇阿玛,不是!你是反贼,反贼!”永琪说罢双手一掀,翻倒了青瓷盆。瓷盆从侍卫手中滑出跌落于地,碎成千百片,其内的水珠更是飞溅的到处都是,跪于地的魏清泰等人一时间满面湿漉一片狼藉。 你不愿我是你阿玛,难道我就愿意有你这样的儿子吗?要不是怕众臣暗中藏有疑窦,对朝廷不利,何至于顺乱臣贼子的心思滴血认亲?乾隆心头恼怒,厉声吩咐:“堵住嘴,押下去!” 永琪冷不防被堵了嘴,押出乾清宫。魏清泰却扭着身子,大喊道:“不!他真不是皇上,你们别信他!”早在两滴血交融时,魏清泰就傻了眼。他在永琪的挣扎声中惊醒,脸上倨傲的神色转为仓惶,铁青着脸想着女儿口口声声说皇上是假的,那便不会错!魏清泰深信女儿明白其中的利害,皇上的真假关乎他们此次行动的身家性命,如何敢轻忽?魏清泰更知晓女儿心思稠密,若非十拿九稳绝不会铤而走险。 魏清泰本与女儿令嫔打算让永琪上早朝混淆视听,他们也兵分两路,一路是令嫔去慈宁宫请安,用话头拉住太后、娘娘们,让人聚在一处,方便他们一网打尽。第二路便是他带着十几年中收买的人手,一路往慈宁宫并把它掌控在手中。控制住后宫,并抓住太后,威胁她就范,下旨说皇上是假的,一切便迎刃而解。谁知,他带人刚潜入后宫就被侍卫拿下,他亦被押至乾清宫。 虽说他当时心存惧怕,但进了乾清宫见了诸多大臣之后反倒涨胆了。魏清泰暗道,只要皇上是假的,那么他的命就保住。保住了命,还怕没有富贵吗?哪里料到自己想出的得意保命符——‘滴血认亲’竟让假皇上的血和五阿哥的血相溶了,这岂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推吗?魏清泰垂死挣扎道:“你要真是皇上,传出刺杀皇上谣言当日的侍卫额仑绎麻、乌达、丰尔察三人在哪儿?” 魏清泰的话音方落,门外有侍卫朗声道:“奴才额仑绎麻、丰尔察有事禀报。” “宣。”乾隆神色一暗,转身回座。 丰尔察,额仑绎麻入内跪叩道:“太后命奴才给皇上带话,令嫔勾结内务府贼人欲以谋反,亏得瑞珍公主察觉,传来侍卫压制住反贼未酿成大祸。令嫔心知计败,又对太后、娘娘、公主下毒,失手后以十五阿哥的性命要挟未果,已被赐死于延喜宫。太后说,反贼的话皇上不用在意,要是他们不编造个大义名分,如何蒙骗人卖命?太后请皇上严惩反贼,驱逐谣言还朝堂一个清明。” “不,不——!这不是真的!” “太后圣明。”在异口同声的赞誉声中,魏清泰惨呼声如同在狂风里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了无踪迹。魏清泰被颓败的提出乾清宫,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他的女儿令嫔失败了。他不明白,女儿命小扣子在宫内的井水中下毒,为什么侍卫仍是这般生龙活虎。他只希望因谨慎遣去城外的儿子魏壑居能逃过一命。 午后养心殿,对坐三人。 “……刚掀起被刺的谣言,便即刻澄清连带鼓舞士气,狠狠阴了反贼一把且藏下疑窦,并就势让我发布旨意,宫内更传出闲言碎语,引令嫔上钩,之后魏清泰、永琪、朝堂上的大臣,哪个不在皇阿玛的算计之中?不说令嫔身边的小扣子、黄杏早被皇阿玛策反,便是令嫔新扶植的蟠珠、姚红也是皇阿玛的人,他们如何不败?魏清泰只怕到死也不知道,他儿子身边的婢女墨荷曾是令嫔昔日身边第一得用的红梅吧?” 乾隆见旁座的天佑并未搭理,自嘲道:“我一直不明白,令嫔这样的人物皇阿玛早该收拾了,为何留到今日?直到看了早朝上的那场戏,我才明白,连我只怕也是皇阿玛看着还有用,才留下的吧?” “皇上……”被逼在场的弘昼苦着脸,欲劝说乾隆别挑起天佑的火气。然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乾隆不在乎地瞥过欲言又止的弘昼,扯了扯嘴角,拉出一抹比哭还酸涩的笑容,随即抓起酒杯喝了口道:“难道不是吗?皇上被刺,如果没有我这个替身,怎么稳住后宫稳住朝廷?恐怕,连今天谁输谁赢都是未知之数吧?” “皇上,你何必这么说?你……” 弘昼见乾隆越说越尖刻,慌忙劝解。乾隆却哪里领情,嘲讽道:“我哪还是皇上,我不过是个罪人!爱新觉罗家的罪人!”乾隆苦涩的自讽道。 不待弘昼开口,天佑冷眼掠向乾隆道:“你还知道自己是爱新觉罗家的罪人,看来圈禁还是有些用的。” “皇阿玛!” 天佑并未理睬弘昼充满复杂又夹带着恳切的呼唤,漠然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皇位传给你吗?” 乾隆听闻此言愤概凄绝的表情一愣,看了同样呆滞的弘昼一眼,没有应答。 天佑也不在意,自问自答道:“因为你的心最冷。” 乾隆的心猛然一个抽痛,咬着牙眯眼瞪视着天佑。弘昼却在一旁陷入沉思。 “弘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但并不似他人说的,他仇视我这个阿玛,偏向胤禩。他只是同情示弱者,认为我既已称帝,就该摒弃前嫌,好好对胤禩、胤禟,兄弟和睦方是为君之道。”天佑摇头道:“弘时以为我成了皇帝,天下便尽在我掌握之中,没有谁能违逆我的意思。便只有我为难胤禩他们,绝没有他们阳奉阴违的事了。却哪里知道,他们的党羽是怎么让朕的旨意举步维艰的。” “我没有如弘时的愿,不论朝堂还是私下,紧逼胤禟、胤禩让他们□乏术,才让雍正这个年号名副其实。可这么一来,弘时失望了,而胤禩他们更是变本加厉的诉苦,弘时以为我不能容人,甚至怀疑胤禩没有嫡子,也是拜我所赐。” 天佑叹道:“当时,我告诉过弘时,我并不想让他坐上皇位。他以为我偏向弘历,其实不然。他这样耳根软,自以为是的性子,若是成为皇上,不仅会害了天下,更害了他自己。” “皇阿玛!” 天佑看了红着眸子的弘昼一眼,自嘲道:“你们知道,当时弘时听了我的话,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既然皇阿玛看重弘历,不喜欢我,那皇阿玛干脆把我过继给胤禩亲王吧。我准了。” 乾隆深深的瞅着天佑,而弘昼脸上则是一片诧异。天佑抬了抬下巴,觑视着弘昼、乾隆道:“我下旨把弘时过继出去,你们一定以为弘时惹恼了我吧?其实不然,过继弘时无论对朝政还是私下,都有好处。弘时过继出去,皇位继承人一目了然,朝堂上不会再有争斗,胤禩他们也少了挑拨我的利器。弘时亦可得到亲王之位,还能不被弘历忌惮。可惜,弘时的脾性太过清高,他觉得天对他不公,朕对他不公,他不仅过继成了罪人之子,待朕死后他还要对弟弟叩首称臣,他受不了这份委屈,丢不下这个脸面。最终,他把自己逼死了。” “弘时死了,我不是不伤心。但我更明白,弘时他这样的脾气,不可能好好活在乾隆朝。因为弘历,他不是个能受屈的,弘时若对他不敬,他是不会念昔日的手足之情的。”天佑说完斜视着弘昼道:“我也没把皇位交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儿臣性子鲁钝,不及皇兄聪慧。儿臣……” “不。”天佑恨铁不成钢的怒视着弘昼道:“是因为你胆小!一个胆小的阿哥,连皇位都不敢争的阿哥,哪里斗得过野心勃勃的臣子,心怀叵测的兄弟?你想想,当老臣连成一气逼迫君王时,你怎么办?难道,还要一退再退,还是一躲再躲,或是装傻充愣吗?” 弘昼红着脸,低头道:“儿臣……儿臣愧对阿玛。” “当朕决定把皇位给弘历后,对弘时和你都有疏远。弘历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任性张扬最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我对你们好一分,将来,都是他找你们清算的名目。” “皇阿玛!”乾隆深锁眉宇,痛楚的望着天佑,忍不住吼道。 “难道朕说错了吗?”天佑挑起眼角,冷冷的看向乾隆道:“你都把弘昼逼得不得不办生丧自贬了,还要和朕说你记得在我病榻前说过的话吗?你说,你会照顾弘昼、弘曕的,朕信了。弘曕咎由自取,我也不想多说。可弘昼胆小怕事,你又何必一再逼迫?你就是这样对待朕的信赖吗?” “儿臣……”乾隆自知无力辩解,双手握拳指甲扣入掌心,却难解心头的忧闷之情。 弘昼眼见乾隆颓败的样子,心中酸涩哽咽道:“皇阿玛别怪皇兄,是儿臣不争气。” “你闭嘴!”天佑瞪眼喝道:“朕要你干什么,要你辅佐你皇兄。可你怕死,他做错什么你都不敢说,和钮祜禄氏一样可恶。” “钮祜禄氏为了保住权势,任由弘历宠幸汉妃,闹得后宫乌烟瘴气,来消减皇后的势力。我曾对钮祜禄氏说,她的儿子是个私欲极重,又不知自控的,但也是个极好脸面,吃软不吃硬的。若弘历行事不经,钮祜禄氏只要拿大义名分压他,再委婉的晓以大义,不怕弘历不妥协。” 天佑闭眼长叹道:“但钮祜禄氏怕这么做与皇帝生分,所以一再纵容,让弘历越发自大,只能听进奉承之言。”天佑抬目注视着乾隆的眼睛,沉声道:“所以,钮祜禄氏该死。她既然尽不了太后之责,留她何用?” 太后死了?前些日子不还看到吗?不是和皇阿玛相处的不错么?为什么……对了,皇上都能有替身,何况太后!弘昼匪夷所思的看了天佑一眼,心猛然一凛,低头不语。 乾隆双手紧握着红木椅的扶手,扭曲着脸颓败道:“是我的错,我害死了额娘,我……” “错的是我。”天佑打断乾隆的话头,轻叹一声道:“当初,九龙夺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了登上皇位,我□乏术,对你们失了管教。你们想想,你们皇玛法对儿子非打即骂,你们十三叔也争过皇位,失了老爷子的意,被关在养蜂夹道十多年。他没有自弃,反而另辟蹊径,一力扶持我,并做了雍正朝的国之砥柱。而胤禩呢?他被老爷子在所有大臣面前骂辛者库贱妇所出,而且对他一贬再贬,他不是仍好好活着熬死了老爷子,在雍正朝给你们阿玛我添堵吗?” “就是我,你们皇玛法也是一再试探,稍不如意就指摘怒斥。老爷子用心的只有一个儿子,谁都知道,就是太子。你们的叔叔都因为老爷子的偏心与太子不睦,我却一直忍着太子,尽我所能为他办差,老爷子看在眼里未必不记在心底。要不,弘历你还真以为你皇玛法把皇位传给我,是为了你吗?” 天佑嗤笑道:“若朕和你们一般狂妄自大,不知收敛,早死在其他兄弟手中。又或是你们的儿子,被骂了几句便一蹶不振,自寻死路,哪里还有雍正、乾隆两朝?朕只恨,恨把你们护得太好,让你们经事太少,阅历太浅,做皇上心性难稳。” “如今说这话已经晚了。”天佑打量着神色凄苦,铁青着脸的乾隆道:“为帝能善始善终者少,初登帝位,哪个不想开太平盛世,为天下敬仰?可是,皇帝是孤家寡人,没有人会和你说真话,听多了阿谀奉承,忠言自然逆耳。你刚继位时也是意气风发,虽有些刚愎,但不愧为人君。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把国库当私库用、打压嫡子疼爱无德庶子、宠幸毒妇由得她们残害皇嗣、仅凭一己之好任由义女和宠妃的远亲侄子横行后宫的?须知,为君者必得自律,被私情左右乃是大忌!” 乾隆嘴唇蠕动着,突然从嘴角溢出一抹鲜红,苦笑道:“阿玛的这些话,都曾跟我提过。是我忘了,咳咳……我愧对阿玛,愧对天下。”乾隆冲天佑伸出布满血指甲印的手掌,天佑凝注着乾隆,半晌未伸手相握。正当乾隆吐出血水失望的垂下手时,忽而感到掌心一紧。乾隆紧紧盯着与天佑交握的右手,想笑却不料吐出更多殷红的血丝。 “你这又是何苦?”天佑凝眉道。 乾隆张开粘着血水的唇,苦笑道:“额仑绎麻、丰尔察已经来了,皇上自然也已痊愈回京了,我这个替身也该消失了。” “皇阿玛!”乾隆吐血,一时间弘昼吓懵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前一刻还与天佑针锋相对的皇兄,此刻竟已处于弥留之际。弘昼这些年一直恨乾隆不念兄弟之情,可此时却忆起年少相伴的情分,砰的一声跪倒在天佑面前,哀求道:“皇阿玛,您既然能救如今的皇上,定然也能救皇兄的。皇兄是有错,可求阿玛看在骨肉之情的份上,救他一救。皇兄已经知错了。” “你以为是我逼死他的?”天佑质问。 “我……” 天佑掠过因为痛苦满面扭曲的乾隆,冷厉的目光射向弘昼。“弘时是怎么死的,是他自己逼死了自己。只怕弘时没想到,当初的赢家弘历,也会步上他的后尘。” “皇阿玛!”弘昼不明白,为什么皇兄都要死了,皇阿玛仍是这么尖刻。 “我的儿子里,弘历最自大更是自傲。他从我废他的那一刻起,就明白,大清不再是他的了。皇位、权势、天下,曾经都掌握在他手里,得到了再失去,永远比得不到更为痛心。你能想像弘历这样骄傲的人,躲在旮旯里看着有人坐上曾是他的帝位,听着曾经效忠他的奴才对别人口呼万岁吗?只要他还在大清,踏着大清的土地,他就避不了‘乾隆’这两个字。明明是他的年号、他的名字、他的脸,他的嫔妃、他的儿子……如今,却都是别人的。” 弘昼听着天佑的话,看向神色衰败的乾隆,一股苦涩的滋味翻涌而上,涩的他直掉眼泪。 天佑淡淡的看着冷汗直流,通红着眼珠,五腔淌血的乾隆,低声道:“我不想你死。可是,我明白与其让你活的痛苦,不如随你的心意。” “呵呵呵……咳咳,咳咳……”乾隆笑了两声,咳嗽着吐了口血,用尽全力抓住天佑的手,凝望着她道:“阿玛,这天下只有你最懂我。可惜……我却不懂你。” 天佑感觉左手上的□一松,倏地眼底一酸,默然起身走出内室。还未出得房门,忽觉眼前一黑,温暖的掌心合于双眼之上。不过须臾,天佑舒了口气道:“把他送出去,葬在钮祜禄氏身边。” “好。” 目送天佑远去的身影,云鹤右手握拳,掌心上的湿润,仿佛从来没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一直低烧啊,我好难过。哭~~求安慰,呜呜~ 谢谢大家给我回帖,谢谢,我都看了。谢谢大家还记得我,感动极了的苍霞,呜呜~ 127谁的错 魏清泰等人是以谋反论罪,至于这些年在内务府中贪赃渎职之罪,不过一笔带过。内务府上下本是盘根错节抱成一团,然谋逆是诛九族之罪,此时能把自己撇清就不错了,谁还敢上前蒙蔽视听?因此,内务府这块坚石,瞬间成为散沙。 实则,魏清泰反叛当日,在皇城外也设下了埋伏,欲把阿哥府、一品大员的家宅、有权势的红带子都掌控在手中。如此,即使内廷中计划不顺,也能叫人投鼠忌器。便是事败身死,也有那些皇子,大员的家眷与他陪葬。只怕到时大臣明面上不说,心底也会迁怒皇上吧?那他的死,也不亏。可惜魏清泰不知,天佑早命清风门的人紧盯着顺天府内外,把干戈化为虚无了。 更有几个多年受魏清泰好处,接了魏家暗示的外官,被清风门暗中监视,只待风波宁静后,与内务府的蛀虫一同清算。这是后话不提。 反贼的判决在乾隆的干预下很快下达了,魏清泰等几个祸首凌迟处死,其家眷五族内年满十四的男子判斩首之刑,女人、孩子、奴仆发配至边城采石场遇赦不赦。至于五阿哥永琪,则因过于思念亡妻忧思成疾,卒于乾隆二十年五月四日。知情的朝臣们自然不敢多嘴,这亲儿子都能赐死,还指望皇上念他们的旧情吗? 谋逆一众行刑之日腥风遍布皇城久吹不散,重臣们每日上早朝战战兢兢,连街道上的路人都行色匆匆,不敢喧哗多语。其后永琪出殡,皇上表示而今的内务府等同于小国库,不仅要张罗宫中用度,其中还要拨出款项给政绩卓越的官员,阿哥的丧礼如何能公器私用,自当一切从简。这么一来,大臣们更是低调行事,就怕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件事,引得皇上至今未能发泄的怒气,全宣泄在自己身上。 压抑了半月余,在朝臣们恨不得结伴壮胆告病请休的当口,西北传来回疆大捷的喜报,乾隆阴沉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喜色。重臣们弹冠相庆之际,有消息灵通的得知此次征战不仅收复了回疆,甚至把红花会那些反贼给一网打尽了,难怪皇上喜不自禁。不过这么一来,难不成当初皇上遇刺的消息还真是反贼闹出来,为了使朝政不稳,动摇出征将士军心的? 思及此处,众臣不免暗叹为帝不易。想想吧,国库空虚却遇上回疆叛乱,反贼来凑一脚不算,皇子内臣竟挑此时造反篡位……果然,还是对皇上太苛刻了。皇上也是人啊,以前虽有些好大喜功,可如今看来,作为君王还是贤明的,要真被五阿哥之流登上了那位子,他们还不都抹脖子去? 大臣们猜度着还在斟酌的旨意,如‘改发令’,想来是皇上因为红花会这些反贼才闹出来的。‘改发令’若真施行,那满汉一家亲就不是口头之言了。汉民定会觉得皇上对他们与满人一般,一视同仁,于国,于社稷都是好事。这些年各地百姓也算安居乐业,一旦他们认为皇上是个好皇上,反贼又用什么借口鼓动人弑帝灭清呢? 因此,一直争执不下的旨意就这般通过了,使乾隆有些恍然。其实,这些旨意确实是要推行的,但并不是当前,也不是一齐下旨,而是要徐徐图之。只是为了逼令嫔等人狗急跳墙,先取出一用罢了。一来可以把令嫔、魏清泰‘逼上梁山’,二来,也能让大臣们心里有个底,别到真要下旨的时候再来纠缠不清。没想到,红花会的覆灭引出了意外的结果。 大军凯旋而归,又迎来‘改发令’,百姓欣喜若狂。连提着忐忑之心而来的阿里和卓,都感染了欢闹的气氛,稍稍放下心头的不安。他这次是以战败者的身份入京,请求大清皇帝宽恕,并表示诚服于大清的。当然,归顺不是嘴上说说的,他带来了回疆的珍宝,他最珍贵的女儿含香。阿里和卓相信,即便是看惯了各色美人的皇上,也会倾倒在含香的石榴裙下。 怎奈,阿里和卓不知道的是,在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含香却在为自己的命运抱不平。阿爹说她是回疆的圣女,所以她必须讨好大清皇帝,来换取族人安泰的生活。凭什么呢?圣女又不是她想做的,浑身带香也不是她讨来的,全族的女人,为什么只有她要做出牺牲? 再说,阿爹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不是还有青铜姐吗?为什么不是送她来和亲呢?难道,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含香锁起烟眉狐疑道,可是陈家洛不是喜欢自己的吗?若不然,为什么总是深深的看着她,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要不是怕蒙丹和陈家洛因为她打起来,她早就把这件事说明白了。 看着皇城越来越近,含香便愈加埋怨阿里和卓,甚至恨起向来对她照顾有加的霍青桐。心想一路上,蒙丹不计代价的来救她,想带她逃离噩梦。可那从小说了要保护她的亲姐姐,却怕自己被送来而对她的处境无动于衷,又是何其残忍? 含香哪里知道红花会被剿,陈家洛身受重伤,霍青桐正想方设法地为其续命。更不知道,霍青桐为她求过情,说愿意代替妹妹入京,被阿里和卓否决了。阿里和卓认为大女儿没有小女儿漂亮,更没有小女儿天生带有的香气,就算献给了皇上,与众多嫔妃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得皇上喜欢的妃子,又能给回疆带来什么好处呢?甚至被逼急了,阿里和卓还给了大女儿一巴掌。自知无法改变阿里和卓想法的霍青桐只得分心先救陈家洛,再作打算。 蒙丹再次来袭被打退后,阿里和卓面含怒色的质问含香,“不是让你和他断了吗?你怎么还唱着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想让我们整个回族给你陪葬吗?” 含香冷冷的侧着脸瞪视着阿里和卓道:“不是我,是阿爹你要整个回族陪葬。你明知道我和蒙丹是相爱的,为什么不成全我们,硬是要把我们分开?为什么不让姐姐去?” “含香!”阿里和卓怒吼道:“我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因为你是我们回疆的圣女,是我们一族的宝物,把你献给皇上才能说明我们的诚意。你别以为我偏心,你说说,从小到大我哪次不是向着你的?我两个女儿中选你,是因为青铜她不及你漂亮,也没有你的香味。皇帝如果不喜欢她,我怎么为族人谋划?” “难道,皇上就一定会喜欢我吗?”含香嘴上这么说,心底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清皇帝迷恋自己的眼神,泛起一阵厌恶。 “皇上会不会喜欢你,我不知道。但送你去,是最有把握的。” “所以你就把女儿送给一个年纪足可以做女儿阿爹的男人?”含香嘲讽道。 阿里和卓看着眉峰紧皱的小女儿,叹了口气道:“皇上年纪确实比你大些,可四十五岁也不算老。皇上又是九五之尊,紫禁城里什么没有?你只要得皇上的宠幸,会过得比以前更好。” “不要!过得再好我也不要!” “你别再倔脾气了,不要再搭理蒙丹,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阿里和卓见含香不听劝,恼怒的袖手而去,徒留含香埋头啼哭。 就在这般的劝说与驳斥中,阿里和卓一众尾随着得胜归来的大军,入住了理藩院。与此同时,乾隆也在乾清宫召见了领军之将兆惠等人,在一番论功行赏后,乾隆回养心殿接过天佑递上的密件,方看了两眼,便不敢置信的捶桌而起道:“好个阿里和卓,他竟想把一个私奔过七次的女人送给朕,他当朕是什么了?” “皇上。”天佑睨视着乾隆道:“我说过,为君者要忍怒戒躁。” 乾隆的心骤然一窒,赶忙转向天佑道:“御妹放心,皇兄不会再忘了。” “嗯。”天佑微微点头道:“要是阿里和卓当着大臣的面,把他女儿送给你。你怎么办?” “这……”还真不好办啊!虽说大清这一仗打赢了,收复了回疆。但若是因为阿里和卓献女之事闹得不愉快,冷了回族的归顺之心,那这场仗不就打得没有意义了?可要是把一个不贞之女纳入后宫,岂不坠了皇室的名声? 正当乾隆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天佑起身步向室外,出门前留话道:“若你连这件小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掌管大清天下?” 天佑这么说,乾隆就是赌一口气也得把这事办妥了,不让天佑看轻。乾隆想了几个对策,都觉得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刚一回神,忽见一人不知何时站于身侧,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遥,顿时骇然。乾隆几欲口呼救驾,猛然想到天佑说过帝皇不能在任何情况下惊慌失措,立刻镇定神色目视来人。一看之下,惊讶道:“是你?” 次日午后,乾隆在太和殿召见阿里和卓与其子图尔都。乾隆受过君臣之礼后恩威并施,一字一语提醒阿里和卓要安分守己,把对方敲打的如惊弓之鸟。末了,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乾隆委婉示意只要回疆不再起干戈,朝廷一定会帮着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最后,乾隆吩咐礼部侍郎好好招待阿里和卓一行,说对方难得进京,让人带着他们好好逛逛。乾隆说罢就要回转后宫,阿里和卓一听急了,心道这怎么行?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没出场,没有迷住皇帝呢!皇上怎么能走?慌忙疾呼道:“皇上,臣此次前来是带着万分的诚意的。臣有个女儿名叫含香,生来就带有香味,是我族的珍宝,臣想把她献给皇上。” 乾隆无奈的瞥向阿里和卓,扯出一丝笑容道:“你和你族人的心意朕收下了。不过,朕这段日子身体违和……” 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收含香了?“皇上!”阿里和卓慌忙打断乾隆的话,想出言劝阻,被身后的图尔都紧紧拉住衣袂,才回过神跪下求皇上恕不敬之罪。 阿里和卓那焦急的样子,使得众臣暗中嗤嘲,笑对方以为有了个漂亮的女儿,就能进宫做娘娘得皇上的宠爱,从而掌控大清天下。殊不知,后宫最多的就是女人,更不缺貌美的女子。阿里和卓的女儿或许真如他所言的那般媚惑,但又能得宠多久呢?然,皇上此举确实奇怪,不过纳个女子入宫,宠不宠幸在皇上,皇上为何推托呢?大臣们不明其意,纷纷低头猜测着皇上的意思。 尔等明白什么?如果能让含香在皇上面前舞上一曲,定能让皇上惊艳,从而心系含香欲罢不能。阿里和卓暗中鄙夷,大骂群臣不识仙女之姿,却不敢真说出口。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乾隆,欲听对方的解释。 “朕知和卓此举是真心想归顺我大清,望爱卿也明白朕意。只要你族人是朕治下子民一日,朕便不会让爱卿父女忍痛分离。”乾隆瞅着阿里和卓笑道:“朕虽不及历代贤明之帝,却也想做个爱民如子之君,和卓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 “这……”乾隆如此语重心长,阿里和卓都不知该怎么应答了。如果硬要皇上纳了含香,岂非成了卖女求荣之辈?此刻在场之人隐隐窥得其意,阿里和卓委婉的表示想让女儿做宠妃,可皇上端着明白装糊涂,话中之意分明是不要阿里和卓的女儿当人质,二者之意差之千里?即便阿里和卓频频向左右的礼部大臣示意,盼对方看在昨日赠礼的份上为自己说上几句。然,谁敢挑皇上的虎须?收了礼的大臣们自是低下头,逃避阿里和卓的眼神,一脸的悻悻然。 乾隆把阶下大臣的举动看在眼底,不待阿里和卓理清头绪给自己添堵,接着道:“既然和卓的爱女正待字闺中,不如朕做个媒,把令爱许配给富察贝勒。和卓,你看如何?” 富察贝勒是谁,阿里和卓没听说过,也不想知道。他千里迢迢带着含香来京,可不是为了让女儿嫁给一个小小的贝勒的。阿里和卓火热的心头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时间冻得他冰寒彻骨,狠狠咬牙才把欲怒吼出口的否决咽下肚。却也明白皇上说的话,下臣是不能推拒的,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一个待罪之臣,哪里能下皇上的脸面?只得哭不哭,笑不笑的扯出一张扭曲的脸,在儿子图尔都的提示下叩首谢恩。 乾隆笑看阿里和卓跪拜起身,笑道:“朕在这里恭喜和卓不必与爱女相距千里了。” 什么意思?阿里和卓懵懵懂懂的看着乾隆。 “朕已封富察贝勒为回疆巡察使,等他和令爱成婚后同去回疆,也是一段佳话。”乾隆笑看阿里和卓解释道。 回疆巡察使?阿里和卓那颗被冰冻的心活了,暗道回疆巡察使就是监管回疆各大事宜的驻疆大吏,自己族人也归其管束。如果含香成了回疆巡察使的妻子,那还怕巡察使不偏向他们?可是,阿里和卓吊着眸子悄悄瞧了乾隆一眼,到底意难平。回疆巡察使也是皇上手下的臣子,总不如皇上这个靠山稳当。 再者皇上没看过含香的容姿,阿里和卓深觉爱女含香足堪成为皇后,就是做妃子都是亏了,何况只是个巡察使的夫人。这一刻阿里和卓不禁后悔不听大女儿青桐的话,让她代妹妹前来。如此,青铜做巡察使夫人,拿捏住富察贝勒。再找个机会,让巡察使送含香进京献给皇上,岂不两全其美? 不说阿里和卓贪心不足,单就众臣听了皇上的话,亦是私下里交会着眼神,猜忌纷纷。大臣们心道,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把富察贝勒封为回疆巡察使,究竟是褒是贬?是奖是罚? 当初皇上责罚富察皓祯,让硕王爷死了嫡妻、嫡子,又贬王爷为贝勒,重臣皆以为富察贝勒失了圣心,只怕一辈子就这样了。哪知今日又起波澜,难道是皇上念着过去责罚过重,而要加恩与他? 只是若要施恩,为什么又指个回疆女子与他为妻?不过,阿哥都能娶汉女了,贝勒娶回女又有什么可指摘的?况且听阿里和卓的意思,他的女儿是个绝色女子,怎么说富察贝勒都不吃亏,不仅得了美人更升了官职,可不春风得意?只有几个心思沉稳老辣的臣子,仍觉得皇上此举其后恐有深意。可惜,他们愈来愈猜不透皇上的圣意了。 阿里和卓思来想去仍觉不甘,拱手道:“皇上为小女赐婚,是我族的幸事,更是含香的荣幸。小女一早便在殿外等候,如今更该进殿叩谢皇恩才是。” 大臣们听此言,暗暗觑视阿里和卓,皆在心中嘀咕阿里和卓脸皮之厚闻所未闻。皇上已是婉拒并赐婚了,阿里和卓却还要皇上见他女儿,难道皇上见了她女儿后,会出尔反尔取消赐婚夺臣子之妻吗?为帝者最重承诺,有金口御言之说,岂能在那么多大臣面前反悔? 果然如臣子所料那般,乾隆没有召见含香,推说男子不能见定有婚约的闺中女子,为君者自是要做天下人的表率,若传出皇上宣见大臣的未婚之妻一说,岂不成就昏君之名? 皇上的话,阿里和卓自是无可辩驳,不敢再多言。然而乾隆为了彻底打消阿里和卓的妄念,转口道:“令爱的婚事朕会让礼部着手办理,和卓不必担心。有件事,朕想问一问。这次兆惠将军在回疆迁灭反贼红花会,不知和卓知不知道此事呢?” 不似阿里和卓心虚无言,图尔都跪叩道:“回皇上的话,我族人并不知红花会之事。这些反贼人人得而诛之,若今后犯在我族手中,为了皇上的安慰,和大清的社稷,定然不会放过。” 图尔都跪拜于地,示以忠心。此次回疆叛乱,红花会就是他们的奇兵,不想却折在官兵手中。图尔都以为朝廷不会轻易放过与反贼合作的族人,不料皇上只是让他们归顺,甚至把红花会一事抹去了。作为败军之将,图尔都深知大清与回族间的差距,他不愿因父亲的一念之差,把整个部族陪葬了。 图尔都深知小妹的脾性,本就不愿她入宫得罪贵人,无况她与蒙丹的事并不是秘密,若被皇上知晓,邀宠便成了招祸,只是他不能违了父亲的意。眼下皇上赐婚,图尔都松了口气,认为妹妹嫁给巡察使倒不错,最重要的是何必逼着皇帝纳妹子与其成仇,这样不是有违初衷吗? “爱卿能这么想,就对了。”皇上垂下眼眸,深深看了呆滞的阿里和卓一眼。 原来如此!众臣暗道,回族叛乱果然有红花会的一份功劳,皇上不欲追究只怕是为了避免叛贼狗急跳墙,从而使得更多将士伤亡,更为了显示朝廷的宽容。阿里和卓急着献女,恐怕也是为了让皇上不再深究此事。 至于皇上不纳阿里和卓之女,重臣们皆认为理所当然。回族可是刚与红花会有同盟的,谁知道阿里和卓的女儿是不是与红花会的人有所牵连。再者,宫里刚出了令嫔这样歹毒的女子,别说皇上,换了谁也不敢胡乱宠幸美人了,朝臣亦是男人,自然谅解皇上的难处。 末了,阿里和卓偃旗息鼓行礼告退,直至含香身死才得复见天颜,其间仅隔半月。阿里和卓每每想起之中发生的事,便恸哭不已。然,已追悔莫及。 话说当含香得知皇上不招自己进宫,甚至不打算见自己时,欣喜之余又感被其轻视的愤概。哪知下一瞬竟被告知要嫁与回疆巡察使,而且还是个比皇上年纪还大的男人,含香的愤怒之情可想而知。之后,含香不停的吵闹、怒斥、绝食,都没有打动阿里和卓和图尔都。甚而,阿里和卓等人因为怕含香的举动惹恼了皇上和巡察使,干脆把含香禁在门内,并每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也许是阿里和卓的劝说凑效了,成婚之日含香虽面无喜色,但总算不争不吵的入了洞房。哪知当日午夜,富察贝勒府里的婚房内传出桌椅的碰撞声、男人的厉喝声、和那绝望的□,生生撕破了夜色的宁静。 伺侯在喜房外的仆人赶忙回身询问,见无人应声,只得推门而入。只见含香手握匕首,其刀刃与掌心处一片鲜红。而富察贝勒则胸口淌血,满脸铁青仰面朝天的倒在房内,一动不动的睁着眼,七窍流血。彼时图尔都正歇在富察府内醒酒,闻得噩耗立刻赶往新房,不顾含香惊恐莫名引人怜惜的神色,拔剑急刺,一剑刺入含香的心窝,含香只来得及解释半句“我只是想吓吓他……”,便不敢置信的看向哥哥刺来的利剑,倒毙身亡。 喜事成丧事,皇上提阿里和卓、图尔都审问。阿里和卓入殿叩拜请罪,表示自己教女无方,致使其被反贼利用害死朝廷大员罪无可恕,现已诛杀。望皇上看在族人不知情的份上饶恕其罪,而他们父子俩恳请皇上降罪自身,以赎含香之罪。 皇上把阿里和卓、图尔都囚于大理寺,不日发布旨意道,阿里和卓之女含香受反贼余孽蒙骗,于洞房之夜刺伤夫婿回疆巡察使,其匕首带毒致使巡察使一命呜呼。朝廷震怒欲惩其族,但皇上看在兵戈方歇,回族百姓又不知情的份上不予追究其责。含香之父阿里和卓、含香之兄图尔都都有督导不严之罪,念其心系朝廷大义灭亲网开一面。阿里和卓罚杖刑五十,遣回族内教化族人。图尔都杖三十大板,入理藩院任回营副监管,戴罪立功。 旨意一出,无论是胆战心惊的回族人,还是知情的大臣,或是懵懂的汉民,都夸赞皇上仁慈。自觉脸面尽失的阿里和卓待臀部的创伤复原后,慌忙向皇上叩首辞行,对儿子图尔都殷殷叮嘱了几句,灰溜溜的步上回程,哪还敢为族人提要求。 阿里和卓看着茫茫前路,回忆来时千般算计,一心想让女儿成皇妃。之后遇挫,退而求次让女儿嫁给巡察使。不想含香一刀杀了丈夫,更斩断了族人的希望。阿里和卓眼中有恨有悔,嘴里念着不该带含香上京,不仅丢了女儿的性命,还让儿子亲手杀了妹妹,何其残酷。 阿里和卓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悔不当初之时,远在一方为陈家洛疗伤的霍青桐亦是清泪满襟,孤身一骑眺望回疆而行。初时她得知妹妹含香身死,父亲哥哥入狱,冲动的跑出门想策马上京刺杀乾隆。为陈家洛治伤的高人劝住了霍青桐,喝问:“你这样单身匹马去京城能干什么?” “就是死我也要救出阿爹和哥哥,要为妹妹报仇!”霍青桐恨的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 高人摇头笑道:“你这个样子别说报仇,分明是去送死。” 霍青桐瞪着眼道:“就是送死,我也要去。” “你的脾气像你爹吧?如果你能改改这个脾气,说不定这次你妹妹就不会死,你爹你哥哥自然也没有了牢狱之灾。”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看在对方是陈家洛救命恩人的份上,霍青桐早就出手教训他的出言不逊了。 高人正色道:“我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势力,知道此事的内情。令妹不愿入京和亲吧?你爹一意孤行,使得令妹一路上京私奔七次,连我这江湖中人都知道,何况皇帝。我能救你们,自不会偏向鞑子。但这里我也要说上一句,别说皇帝,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 “可……”霍青桐无言以对,半晌反驳道:“既然皇上不愿娶含香,把她冷在一边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嫁给巡察使呢?要是没有这件婚事,我妹妹她怎么会死?” “你爹是个能轻易放弃的人吗?”高人反问道。 霍青桐虽然有些冲动,却是个极其聪慧的,闻言即明其意。暗道,阿爹若是个容易妥协之人,就不会在众人苦苦劝说下,仍一意孤行押含香入京了。难道……霍青桐看向对方,高人也没让她失望,开口道:“据说令尊要把女儿献给皇帝,皇帝婉拒。令尊尤不死心,皇帝只能赐婚以绝其念。我前些日子听到宫里出来的消息,说满人皇帝的宠妃反叛,连累了不少人,顺天府血流成河啊!刚有这样的事在眼前,皇帝怎敢娶个异族女子?” 听到此处,霍青桐已经冷静下来,可到底心有余怒,抿唇道:“鞑子皇帝不愿娶含香,定然对含香有恼恨之意。说不定是他演了一场戏,他派人杀了巡察使,再嫁祸给我妹妹的。若非如此,似我妹妹这般柔弱,怎么杀得了人?” “你这般说,也有道理,但我的看法与你不同。” “怎么说?” “令妹手无缚鸡之力不错,但要知道,那巡察使不是被匕首捅死的,而是中毒死的。”高人凝视霍青桐道:“你说满人皇帝恼了令妹,我也这样看,但满人皇帝已经在令妹的婚事上动了手脚,报复了。那回疆巡察使比皇帝更年长几岁,令妹连皇帝都不愿嫁,却要嫁给不如皇帝的满人,岂非苦也?” 霍青桐眼瞳闪了闪,急道:“这么说,还是鞑子皇帝害死了我妹妹?” 高人无奈皱眉道:“你听差了,我说的并非此意。不是我偏颇,令妹之死,怪不着满人皇帝。” “为什么?”霍青桐怒目圆瞪道。 “是皇帝逼令妹进京的吗?” “这……” “令尊明知令妹心有所属,仍逼着她入宫,是不是?” “可……” “令妹既知事情无可扭转,自该斩断情缘。可她没有,反而同对方私奔七次。难道不是一错?” “这……” “不顾名誉私奔七次,谁人都能明白令妹的决心。令尊更当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却硬不顾令妹的心意,执意而行。难道不是二错?” “这……” “满人皇帝推拒婚事时,令尊就该有所警觉,而不应一迫再迫,逼得皇帝赐婚。这岂非三错?” “可……可是鞑子皇帝就没一点错吗?”霍青桐紧咬下唇道:“要不是鞑子皇帝下令攻打我族,我爹怎么会想要献出含香?” 高人摇头道:“此言差矣。两族之争难以评说,我这里也不多言。但满人皇帝并不曾要令尊献上女儿,而令尊就是想人进宫谋取族人的利益,也不该找个不愿意的。所以说,这件事错的是你爹,其次是你大哥。若我是你大哥,明知父亲、妹妹都劝不听,干脆帮着令妹离开,避过一场大祸,而不该听之任之。” “可这件事里要不是鞑子皇帝的算计,我妹妹也不会……” “错!”高人插口道:“要是满人皇帝真娶了令妹,别说令尊令兄的性命,就是你全族人的命,怕也难保。” “你的意思是?” “洞房花烛夜,令妹不想委身他人,挥刀刺伤欲行周公之礼的男人。如今毒死的是巡察使,可要是令妹入了宫,死的会是谁?” “不,不可能!”霍青桐摇首道:“我妹妹哪来的剧毒?她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这样害人的东西岂敢用?” “只怕令妹也未必知道。”高人叹了一声,未等霍青桐疑问便解释道:“你也是灯下黑,看不清罢了。令妹要进京之事不是秘密,她又是个单纯之人,就算有心人利用也不自知。” “谁?”霍青桐颤抖着问。 “红花会。” “不可能!”霍青桐冷冷睨视着对方,狐疑的逼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哈哈哈……”高人昂首笑道:“你不必疑心与我,若我真是歹人,何必等到今日?给你妹妹匕首的是红花会的十一当家骆冰。” “骆冰嫂子,为什么?” “而今,红花会当家的武艺除了陈总舵主还余一二分,他人都废了,你知道吧?四当家文泰更是断了两条腿,骆冰会不恨吗?而她最恨的又是谁?无疑就是满人皇帝。”高人补充道:“怎奈骆冰的功夫也废了,报不了仇,只能借他人之手。而令妹岂非就是一颗好棋子?” “你……”霍青桐想呵斥对方,却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含香的心思单纯,极易被人利用。 高人看向霍青桐道:“我说此话自有凭据。京中传来消息说,令兄为了族人狠心刺死令妹,之后审问令妹的陪嫁,对方说令妹提过,匕首是骆冰送的,让她自保时用。另外,我救治文泰之时,晚上照顾他守门的丫鬟说,骆冰晚上常说梦话,一直说对不起含香妹子,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不得以的。想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闻红花会当家自来磊落,做下这等亏心事,自然不能安心。令妹陪嫁的安危我不知晓,但当初为文泰守门之人就在府中,你一问便知。” 霍青桐此刻的心情极是复杂,若眼前之人说的是真话,那她千方百计救助红花会众当家岂不可笑?在自己救人之时,对方却想着计算自己的家人,岂非救了一条毒蛇? 高人瞅着灵动的眸子闪烁苦涩的霍青桐道:“如今,你大哥在京为质,你爹年纪也大了,说不得将来为族人谋划还得靠你,你不可再冲动行事,万事三思而后行。我言尽于此。”说罢,高人转身离去,徒留霍青桐呆立在马棚边一脸纠结之色,不知心恨谁。 嘚嗒嗒、嘚嗒嗒,嘚嗒嗒…… 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惊醒了回忆中的霍青桐,她策马转身,戒备的看向发声处,来者险些让她再次垂下眼泪,却不是陈家洛是谁? 吁——!飞奔了半日的马儿长啸一声,跺了跺前蹄,站定于霍青桐坐骑身畔。陈家洛喘着气,凝视着霍青桐,对方也同样看着他,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霍青桐撇开脸,冷然道:“你来干什么?” “青桐。”陈家洛无奈的凝视着霍青桐,想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霍青桐咽下心头的怒气,瞥向陈家洛道:“陈总舵主,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青铜,四嫂做的事我并不知道。”陈家洛皱眉道。 “就凭你是红花会的总舵主,你叫骆冰一声四嫂,即便你不知情,也脱不了干系。”霍青桐吐了口气,咬牙道:“不过,陈总舵主放心,我没有怪你,只怪我霍青桐识人不明。” “青铜,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霍青桐冲陈家洛怒目而视道:“含香死了,我妹妹死了,她才十八岁。我爹被打了五十大板,去了半条命。我大哥在京为质,只怕一辈子都要在鞑子皇帝眼底下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还有我的族人,险些因此事遭迁怒。” “青铜……” “不,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有多后悔。”霍青桐直视着陈家洛道:“如果我跟着我妹妹入京,多看顾她一些,恐怕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可是,在我妹妹身死,我阿爹阿哥遭难的时候,我在干什么?我正在护着你们红花会东躲西藏,躲避官府的耳目,为你们请大夫寻神医,给你们买药做菜补身子!岂不是可笑?” 陈家洛听霍青桐这么说,心底也是一片凄然,觉得对不住她。但要他背地里骂骆冰,却也做不到,只得呐呐道:“四嫂她这么做确实有错,可是……” “可是什么?”霍青桐讥嘲道:“难道就像你们说的,含香反正不愿嫁给鞑子皇帝,已经心存死志。含香既然要死,自然要死的有价值,帮你们刺杀鞑子皇帝当垫背吗?” “这……” 霍青桐瞧着面前口拙的陈家洛,叹气道:“我一直以为红花会是个出英雄的地方,红花会里人人都心胸坦荡,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百姓。其实我错了,红花会里的当家确实武艺超群,但为人鲁莽冲动、刚愎自用、更是恩将仇报,是非不分之辈。骆冰承认她送含香有毒的匕首,你们这些当家是怎么为她开脱的?都说含香本就想死。而且,骆冰送了匕首也没叫含香一定要用,出了这样的事情怪不了骆冰。” “青铜,你听我说。如今,二哥、四哥他们刚被废了武功,心情不好难免偏执。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霍青桐好似未听得陈家洛的话,接着道:“不说含香进宫后,她是不是真会寻死,单就骆冰送匕首不说其上有毒一事,便知她心存歹念。要是含香割伤了自己呢?要是含香误伤了别人呢?红花会的当家都视人命为草芥吗?” “青铜!” “若含香入宫成了嫔妃,她用匕首伤了鞑子皇帝,鞑子皇帝死了,满人鞑子会不报复吗?别说含香会死,我阿爹、大哥、我的族人都会给鞑子皇帝殉葬。我知道,在你们红花会眼中,只要能杀了鞑子皇帝,不管要了谁的命都值得。可是,我族人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为了鞑子皇帝一条命,为了你们红花会当家的心愿,他们就该豁出千百万条性命,成全你们吗?”霍青桐定睛望着陈家洛道:“陈总舵主,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反清复明一直是红花会的宗旨,为了这个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然而,此时陈家洛看着霍青桐满脸悲伤的质问,竟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来。 霍青桐低下头,甩着缰绳转身背对陈家洛,泪珠不自觉的滑出眼眶,片刻后狠心道:“你回去吧,今后别再来找我。”说罢挥下马鞭,奔驰而去。 红花遇清风,聚散更离别。 回首伤情处,正是情太切。 尘缘多分扰,寸心意难决。 天涯归乡路,相煎对残月。 红颜坠迷梦,芳魂绕宫阙。 寂寞香冢后,谁来空悲切。 故国已在望,不过是错觉。 千年浪迹后,再和君相约。 …… 陈家洛目送着霍青桐飞驰而去的倩影,脑海里却响起那首神秘女子唱过的歌。自然而然也想起了神秘女子递给他的信函,那纸上写满了女子对他的预言。信上说,他会遇上心仪的女人,是个回族女子,之后他果然与之交集,慢慢倾慕。 信上又写,四当家文泰会被官兵所伤,他们会逃至李老前辈家寻求庇护。李老前辈正巧不在家,但对方仍收留了他们,为他们遮掩逃避官府的追查。不想,因为李老前辈的老来子经不住官兵的诱惑,吃了对方给的糖,泄露了文泰等人的踪迹。红花会众人不知底细,因文泰被抓质问李老前辈,哪里知道之前李老前辈因为红花会当家在自己家中被捕,怒极攻心出手打了唯一的儿子一掌,误杀了自己的独子。 陈家洛因为神秘女子的预言,既救下了李老前辈的儿子,亦在预言的提示下救出了文泰…… 原本陈家洛对神秘女子的预言是半信半疑,经过一年的摸索到此处,已是深信不疑了。 其后,预言中提到他会因霍青桐的才干而嫉妒对方,又会为男扮女装的李沅芷怀疑霍青桐对自己的心意。就在此时,他入回疆见到了霍青桐的妹妹含香,含香的美貌迷住了他,而含香那单纯的心思,比同霍青桐在一起更令他放松。如果没有看过预言,陈家洛认为自己一定会照着既定的命运走下去。但既然他知道了之后的事,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走上一条错路呢? 所以,他没去亲近含香,含香自然也没有移情与他。战争仍然发生了,回族还是败了,没想到鞑子皇帝没有听说过含香的美名,阿里和卓却硬要送小女儿进宫。而他选择了放弃含香,含香却仍在京城香消玉损了。甚至,红花会所有的当家都折损在那场战役里,红花会名存实亡。陈家洛不知道,不知道他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值得…… 想到这里,陈家洛仰天闭上双眼。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霍青桐说,说骆冰送含香毒匕首是一时冲动,冷静之后一直后悔自责。可她如今失了武艺,又要照顾断了腿的丈夫,红花会的兄弟都靠不上,更不敢对霍青桐说出真相,令其追回匕首。直到她闻知含香的噩耗,几度寻死被人救下。可是,解释是这么苍白,含香死了,这是个死结永远也解不开。 陈家洛知道自己性子懦弱,遇大事举棋不定,并不适合当魁首。当初是师傅遗训,必不得已成了红花会的总舵主,那些当家也未必服自己。而今,红花会众当家失了武功,如同一盘散沙。陈家洛虽不是大将人材,却有几分聪慧,颇能从此事中窥得几分微妙。 鞑子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不是没这个能耐,而是想要留着他们这些红花会当家,让他们内斗。红花会中不只有当家,当群龙无首,自会有人不服管教想出头。若真杀了他们,反倒令红花会余众齐心合力为他们报仇,于其无益反生各样掣肘,又何必为之? 而今,厚道的四嫂骆冰也因为一时激怒,做出这样罔顾人命的事,他已是心灰意冷了。陈家洛清楚自己是喜欢霍青桐的,更不愿看到往日意气风发的兄弟都自暴自弃,日日与酒为伍。陈家洛想到这里,手捥已不由自主的拉了拉缰绳,驾马尾随霍青桐而去,心底却难掩悲凉。 此时此刻,在同一轮圆月之下,阿里和卓、霍青桐、陈家洛都不约而同的自问,事情变成这样究竟是谁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认真看了,十分开心。谢谢大家的鼓励和关心!^_^ 谢谢双儿的地雷,^_^ 我的病真是越来越不好了,耳朵响的,十二级地震。痛苦啊,可惜没法子,医生说,神经性耳鸣,现在没法治疗,开刀都不行。有知道的朋友,给个药名,就是缓和一点也好。 还有,有朋友知道溢脂性皮炎用什么药好吗?好几年了,都没好。 今年还来了个慢性咽炎,我了个去,我要死了。谁知道吃什么好吗?呜呜呜…… 128试婚格格 “启禀皇上,奴才们盯着红花会反贼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暗线。请皇上示下。” 自从传扬出含香伤人,是由红花会摄其心智所致,昔日反清复明的第一帮会转眼成了人人防备的邪教。然,红花会虽是大势已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该防的仍不可松懈。乾隆喝了口茶,把茶盏放于一边,想了想道:“先不动他们,叫人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就看着办吧。要知道,去了个红花会,只怕还会闹出个绿叶会、青松会的,不如让红花会反贼苟延残喘,到一定的时机再一网打尽。” “奴才遵命。” “对了。”乾隆唤住欲躬身退去的探子,问道:“那个红花会的总舵主,叫什么陈家洛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粘杆处的探子回禀道:“陈家洛离了红花会,跟着阿里和卓之女远走回疆。但阿里和卓怕再受红花会的牵连,驱走了陈家洛。他此时投奔无门,正在去两广的路上。” “嗯。陈家洛派人看着,不要让有心人利用。不过,让他引出几条大鱼也是好的。” “是。” “阿里和卓的大女儿没有跟着陈家洛走?” “是。听说此女枯坐了一夜,第二日就管起族内之事,对陈家洛只字不提。” 阿里和卓的两个女儿怎么都是未订婚便有私情?不过,这大女儿倒是不错,知道轻重也能顾全大局。如果当初阿里和卓送来和亲的是大女儿,只怕又是另一种局面了。乾隆边想着,边挥手打发了探子。 待粘杆处的探子退下,小太监进门通禀,说太后请皇上叙话。乾隆赶往慈宁宫,方坐下片刻,太后便直入正题道:“皇上,你看两月前兰馨已经顶着还珠格格的名头嫁去漠北了,上个月连和嘉也出宫了,是不是瑞珍的婚事也该操办了?” “这……”乾隆很是为难,与对座的太后他是很原意好好相处的,对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也很乐意替对方办到。可是,此事事关天佑,他还真做不了主,又怕推托让太后对自己生出恼意,只得做哀兵之态,一脸为难的瞅着太后。 没用的东西,还是皇上呢,如何能这般的不作为?太后狠狠冲乾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皇上,富有天下,谁的事是你不能管的?哀家也不急,你就下道旨意,让他们在下个月成婚也就是了。” 你不愿在天佑面前做恶人,朕也不想啊!乾隆心中嘀咕却不敢明言,讪笑道:“皇额娘,朕已经为瑞珍公主赐婚了。这定婚期的事,还是由您下道懿旨吧?” “哼!为哀家办件小事还推推脱脱的,像话吗?” 乾隆苦着脸道:“皇额娘,不是朕推拒,实是瑞珍公主对朕有恩,这婚期之事总要问过御妹,待她首肯才下旨吧?不过皇妹孝顺皇额娘,如果额娘发下懿旨,朕想皇妹是不会推托的。” 混帐!竟敢把事又推回来让她作主,果然是个狡猾的,否则小姐也不会让他坐上那位子!太后心底积攒着怒意,没好气道:“你这般小心做什么?难道,哀家还能害了自己女儿?” “朕如何敢这般想?” “不敢便好。”太后瞥眼睨视着乾隆道:“哀家知道,瑞珍只是哀家认下的义女,你不放在心上也是常事。” 乾隆慌忙道:“皇额娘说哪里话?朕岂是那等不知感恩之辈?” “既然如此,你的养女嫁了、义女出阁了、亲女更是找了好人家,为何迟迟不办瑞珍的婚事?”太后责问。 他这不是不敢吗?乾隆赔笑道:“皇额娘,您看这样如何?我们把皇妹请来,一同商定婚期?” 看来不拉上她作伴,皇帝是绝不会应承了。太后颇为无奈的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说罢,命人请天佑详谈。然,话虽这么说,太后不由的暗恨真乾隆闹出夏雨荷之事,又让夏雨荷苦等那么多年没个着落,以至最后惨死。有了这前车之鉴,自是叫从小为此事吃尽苦头的小姐望婚却步了。 片刻后,宫人回禀道:“瑞珍公主说,若是商议婚嫁事宜她就不来了,但凭太后、皇上作主。” “瑞珍真是这么说的?”太后险些喜极而泣,探身问道。 “是。” “赏!”太后大手一挥,跪于下首禀报的小太监顿时笑眯了眼,急忙叩首谢恩。随即,太后令心腹嬷嬷请了皇后,招来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清点公主的嫁妆单子,并想着再如何添加些才好。 赏云鹤那小子,不知道前世烧了哪炷香,今生得了这般的福气!在太后一叠声的吩咐中,乾隆是越听越不是滋味,心底泛起各种羡慕嫉妒。虽说皇帝有三宫六院,但在他眼里所有的女人也及不上一个天佑啊!不过……乾隆想到天佑平日冷然的模样,咽了口唾沫,心道就是自己能娶天佑,恐怕也不敢消受。这般的人物,便如书上写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方给的,他感恩之下生出亲近之心。然,这份心思他却从未敢表露,就怕看到天佑厌恶的神情。而今她要成亲了,自己也该放下了。 不过赏云鹤还真是蔫坏蔫坏的,怕也只有天佑这样的女子能压制的住。就说含香那事吧,确实麻烦。明知她是个不贞的女子,却不能在阿里和卓说破前拒绝。一来,是要给降部一个脸面。再者,女家未提婚嫁,男子冒然上前推拒,竟还是一国之君,大清朝的表率!别人会怎么看,乾隆不知道。可回部族人会怎么看,乾隆却清楚的很。他们会觉得他这个皇帝不知好歹,或是故意羞辱他们。 毕竟,含香是回族的圣女,又值青春貌美之时,嫁给一个能做她父亲的男子,无论对方是何等的身份,都不至于辱没对方。无况,阿里和卓又没提婚事,而含香与人私奔,亦只有少许人知晓,只要这些人不开口,舆论就对他不利。 为此,赏云鹤提议,让他先下旨命富察贝勒,便是假贝勒富察皓祯之父为回疆巡察使。并在阿里和卓提亲时,赐婚与含香。赏云鹤说,只要他露出一点唏嘘之色,朝臣们定会以为他被令嫔所伤之情未愈,不愿纳刚战败的异族女子。至于阿里和卓,既然不能揽皇上当靠山,退而求次,巡察使也不差。若是含香成了回疆巡察使夫人,在其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岂不便易多了? 之后的事,就不用他们插手了。 果然,含香在大婚之夜刺死富察贝勒,阿里和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不仅不能为族人带去各种福利,而且死了疼爱的小女儿,还要留唯一的儿子在京城为质。甚至,害得儿子为了部族,不得不手刃亲妹子。手足相残,含香的死图尔都这一生都忘不了。 而此事得益者,便是他这个皇上。含香没有入宫,皇室声誉不损,阿里和卓却因含香之事,令族人心生不满。更除去了富察贝勒这个僭妄小人,富察只怕死犹不知,他的那些作为早被粘杆处的探子看在眼里了,自己又岂能容他? 当初贬谪硕王为贝勒,不少大臣们兔死狐悲,明不能言暗中怕也以为他为了除去异性王,故意找茬弄得对方家破人亡,觉得他这个皇上太凉薄了些。如今出了指婚册封一事,重臣多以为他为了补偿富察贝勒,只是富察没有福气享受,怪不得他这个皇上。 经此一事,臣子的想法自然转变。心道自古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富察皓祯狂妄无礼,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都印在众臣的眼里,对大臣来说,死了这样一个无用又会惹事的纨绔子弟,还带累圣上的英名,实是不忠。据说,因为太过痛心富察皓祯之死,当日硕王的嫡妻也撒手人寰,更是不孝。这等不忠不孝之徒连累自己阿玛受罪,岂可怪皇上不仁?自此,朝堂和谐,无人再提及富察贝勒,皇上也除去了祸患,皆大欢喜。 当然,没有含香捅向富察贝勒的那一刀,还有含香的情人会刺。乾隆食指敲击着桌面心道,他们会帮着对方,直到达成他们想要的结局。 ##### “啊!” 午夜,慈宁宫偏殿后挂园的板房内,传出骇人的惊呼。 “鹦哥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春丫头掀开薄被点亮油灯,快步行至鹦哥的床畔询问。 在昏黄的光线下,鹦哥苍白着脸满面皆是细密的汗水,见春丫头上前,她低头掩下慌乱的眼神,试了试额角的冷汗道:“你去睡吧,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恶梦?你梦到什么啊?”春丫头奇道。 “没什么。”在春丫头不解的眼神中,鹦哥儿抬头冲她笑了笑解释,“梦中觉得吓人,醒过来却不记得什么了,只记得乱糟糟一团,想说也说不清楚。” “哦。”春丫头听闻点头道:“这样的梦我也做过,刚梦醒时还隐约记得一些,不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梦境也极乱,一会儿梦到这里,一会儿又梦到那里,要说也说不出个大概。” 鹦哥看了眼颇有兴致闲聊的春丫头,推了推对方道:“行了行了,也没什么事,你去睡吧。” 鹦哥儿好说歹说劝得春丫头再次睡下,自己不顾浑身湿漉漉的亵衣,复也躺入被中沉思。方才做的梦,令鹦哥心骇神摇,她梦见有个女人在昏暗的屋子里走动,因为看不清路老是跌跌撞撞。女人蹲□,摸了摸脚边的东西,却是一只只酒坛。女人定睛细望,房中到处是七歪八扭的酒瓮。正狐疑间忽然眼前一亮,酒坛中猛地露出的一颗颗的人头。女人惊恐交并,踢开酒坛往出口逃,不料竟迈不开步子,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脚边尽是破裂的酒瓮,而腥臭的坛子里正冒出无数蠕动着没有四肢的人彘,那些丑物正一个个咬着她的脚她的腿,并攀附在她的身上。女人怕得死命挥打,踢开身上的东西,人彘却死咬不松口。最终那人疼得跌倒在地,被一拥而上的人彘淹没撕咬,只露出一张绝望扭曲的脸。她自己的脸…… 却说鹦哥虽自躺下,心仍是怦怦直跳。好半晌,鹦哥才闭上眼睛轻叹一声,按下浮动的心绪,暗猜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自家小姐骇人的手段,再一次让她惧怕起来,怕得发抖。 梦中之事并非她胡乱所思,实乃她亲眼所见之事。鹦哥儿忆起白日冷宫内的情形,霎时间感觉体内一阵冰寒刺骨。她看见令嫔,不,是魏罪妇和琪罪人一并关在只有窗户没有门的石室内,就如梦境一般,里面皆是酒坛,酒瓮中装着人彘。好些酒瓮已经在琪罪人、魏罪妇的惊恐下失手打破,酒坛中竟是阿堵物恶臭熏天。魏罪妇二人想逃无处逃,想躲无处躲,而那些人彘无时不刻的盯着琪罪人、魏罪妇的腿脚啃咬,琪罪人、魏罪妇却不敢碰触这些丑物,只能惊叫着慌乱躲闪。 隐隐中,鹦哥已经看出,魏罪妇、琪罪人有些魔怔了。听说两人寻死过,却被看守的宫人救回来。而今,二人连生死都不由自主了,只由得他们不停的互相攀扯争吵,发狂发癫。 鹦哥想起天佑看着琪罪人、魏罪妇在房内疯狂的模样,露出满意的冷笑,心底不由得一沉。鹦哥儿是个伶俐的,哪里不明白夏家惨案便是夏兰心、令妃、福家、五阿哥几人害得。可是,明明罪魁祸首是夏兰心,而动手的是福家,为什么他们到一死了之,反倒是令妃、五阿哥活受罪? 鹦哥儿哪里知道,天佑对妃子、皇子尤其严酷,只因对方享用天下供奉,便是不以民为重,但如何能视人命为草芥?光想获取,不愿背负其责,哪有这般的道理?可令妃、永琪做了什么?一个为了地位,一个为了女人,害了几百条人命。若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倒不是雍正了! 而夏兰心最怕的不过是名誉扫地,让她看着昔日的仇敌高高在上,自己却在亲生父母当年死去的刑场行刑,死前还要被故乡众人唾骂,只怕死亦不瞑目吧?至于福伦等人临死挨千刀万剐,仍不忘一家互相攀咬,或许到阴间还撕扯不清吧? “小姐……会不会是故意给我看的?”鹦哥儿冰冷的手指紧拉着被褥,低喃自语。鹦哥忆起初入宫时,令妃和五阿哥是何等光彩,那气焰又是如何的张扬,而现今呢?念及此处,鹦哥猛地直打哆嗦,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侧身卷拢棉被屈起双腿,好似一只受惊的虾子。 鹦哥知道这一夜是睡不着了,但她不能翻来覆去弄出声响,要是再吵醒春丫头,恐怕对方面上不说,心里会有计较。若是有意无意透露给小姐知晓,……鹦哥脑海中闪现天佑那冷冰冰的,仿佛熟悉一切的双眸,她的心好像被提到半空中,接着狠狠摔落于地,疼得她几欲昏眩。 自己爱慕云鹤的事,小姐定是晓得一二的。可是,两年来小姐并未说过什么,既没有把她配出去,也不曾成全她。鹦哥明白自己、黄鹂与春秋二婢不同,她们是小姐亲自带入府的,跟着小姐时年岁又小,这么多年来只得一个主子,自是忠心不二。而她和黄鹂,是夏夫人点给小姐的,伺候小姐时年岁也大了,在小姐心上,怕比不得春丫头几个。 鹦哥儿琢磨着天佑究竟是怎么想的,辗转的思量着,渐渐对天佑生出怨念来。鹦哥心道,云鹤是她先看上的,小姐本身又对云鹤无意,何必招他为额驸呢?天佑小姐如今贵为固伦公主,天下的好男儿何其多,为什么和她抢? 如果,赏云鹤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哥,或是清贵世家的少爷,那么她虽心心念念,却不敢有非分之想。然事实是赏云鹤的身世与她们一般,俱是卖身为奴之人。虽说如今显贵了,可底子上仍抹不去曾为奴才的影子,配她岂非合适? 再者,小姐不仅是云鹤的旧主,现今更成了公主。若是赏云鹤娶了小姐,难道他心里就没有矮小姐一头的难堪?长此以往,不免生出不平之意闹得夫妻失和,她也是为小姐好。要是当初再次遇上云鹤之时便对他……而不是惧于小姐的威胁就退却,是不是已成了他的娘子? 想到这里,鹦哥儿自是悔恨万分。不过,此刻说这些都迟了。小姐对云鹤有恩,他即使不愿,亦不能违背小姐的意思,更不敢抗旨不尊,只能迎娶小姐。小姐今早也应承了太后的旨意……这婚事任谁也阻止不了。那满腔情丝系与赏云鹤身上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鹦哥一边怨赏云鹤太实诚,即便离开夏府那么多年,仍对小姐忠心耿耿。一边又恨造化弄人,叫她遇上了云鹤动了情,却不圆了她的痴心。接着,鹦哥儿不禁怪起黄鹂。她暗道,要不是当年赏云鹤来府上,黄鹂与她争风吃醋闹到小姐面前。小姐怎么会说出那番子话,吓得她不敢对赏云鹤袒露心迹? 就这般怨着恨着,鹦哥儿一夜无眠,在春丫头的催促声中浑浑沌沌的起身,刚欲往天佑处伺侯,便闻太后传唤,只得打起精神往慈宁宫正殿听候吩咐。 “哀家听说,你们都是跟了公主十几年的人了。你们的忠心,哀家是信得过的。”太后笑看着黄鹂等人,冲着她们一一点首道:“你们公主把贴身丫鬟冬丫头给了哀家,是她的孝心。冬丫头的事,日后自有哀家为她打算。如今,公主就要出嫁了。今日哀家找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想跟着公主出宫,还是求恩典配人?若是你们离了公主,哀家也要为瑞珍多点几个奴才伺侯。” 秋丫头等人听了,顿时脸面通红。她们几人互觑了几眼,都不知如何开口方好。 太后了然地笑道:“哀家是过来人,在哀家面前你们不用怕羞。古话说的好,女大当嫁。你们服侍公主一场,哀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奴婢……” “说吧,不用怕。哀家可不是吃人的老虎。” 春丫头低头道:“太后因着公主,给奴婢脸面。奴婢不是那不识好歹的,就直说了。奴婢想一辈子伺候公主。” “奴婢也想跟着公主。”黄鹂慌忙附和道。 太后看向黄鹂道:“你真这么想?” “是。”黄鹂点头回道:“再者,奴婢年纪大了,哪还有人愿意娶奴婢呢?” 太后闻言皱眉道:“你这么说,是怪公主耽误你了?” 黄鹂听太后所言,一时间苍白了脸,跪倒在地叩首道:“不,奴婢怎么敢这么想?”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太后不悦道:“你还未过花信之期,要知道,宫女可是二十五岁,才恩准出宫的。难道,在你的眼里,我们皇家的人是不讲情理,耽搁你们大好年华的祸首不成?” “奴婢不敢!” “不敢便好。”太后瞥了黄鹂一眼,沉声道:“你们公主是好心性,有些事看在眼里却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可不能得寸进尺。什么是奴才该说的,该做的,都要心里明白。哀家只说一句,若让哀家发现你们不安分,可不要怪哀家不教而诛。” 太后俯视着鹦哥儿几人叩头应承,不耐烦的挥手道:“冬儿,你也和她们相识,这事就由你和她们说吧。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稍歇,慈宁宫西角厅房。 “冬儿,你如今也算贵人了。宫里好多人都要求着你在太后面前说情呢!” “我哪里有这个能耐?” “你也不用自谦,你做了太后身边的一品女官,我们这些人里,就你的造化最大。看看你,说话的气势可都比得上大家小姐了。” “还不是托了小姐的福。太后也是看在小姐的份上,才格外高看我一眼。” “行了,别说场面话。冬儿,太后究竟有什么事吩咐?” 冬儿笑看了急着询问的黄鹂一眼,直说道:“你们都知道,小姐就要出宫了。七日后吉时,内务府就会把嫁妆抬去贝勒府。太后是想在你们之中挑一个同去,做试婚格格。” “试婚格格?” ‘试婚格格’是做什么的,鹦哥等人在‘小燕子’、和嘉出嫁后,自是知晓了。为此,秋丫头四人惊呼过后,脸上一片羞红。 冬儿的目光掠过春丫头几人,询问:“你们谁愿意去?” “这……”鹦哥即便心中万分的愿意,面上却也不敢明言,吞吞吐吐不知说什么好。 “原本,这试婚格格是挑旗下女子的。不过太后说了要点你们,一来是因为你们是小姐的亲信;二来你们跟着小姐那么多年,自然不会有不该想的念头;这三者,便是找个宫女只怕也有攀亲带故的,若是闹出事,岂非给小姐添堵?太后就是不愿找那不安分的,才挑你们。”冬儿说罢,瞅向对坐的四人道:“你们怎么想的,尽管说。要是你们都不愿意,也只管告诉我。我会回禀太后,太后仁慈,不会怪罪你们的。” “我……” “我愿意做试婚格格。”未等鹦哥把话说完,黄鹂抢先道。 鹦哥儿因黄鹂抢了她的话,心头一沉脸面顿时阴沉的如一滩死水。但冬儿等人皆未看向她,而是紧盯着发话的黄鹂追问:“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想去?” “黄鹂姐姐,你可想清楚了?要是做了这‘试婚格格’,小姐只怕不会再这么信你了。” “黄鹂姐,你别胡思乱想。方才,你在太后面前胡言,说什么年岁大了,难以出嫁。可你正是杏期之年,哪有嫁不出去的道理?现在所有的事尘埃落定,只要你求小姐,小姐一定会给你个好结果的,何必做试婚格格和小姐离心呐?” 黄鹂扭着帕子,咬唇道:“你们不必劝我,反正我要跟着小姐出宫的,做‘试婚格格’又有何不可?再说,我做了试婚格格,定然不会做出不利小姐的事,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日子久了,小姐定然不会再疑心我。” 冬儿见黄鹂不听劝,拦下春丫头、秋丫头,直视黄鹂吩咐。“既然你打定主意,我也不再劝你。后面这些话,是太后命我说的。‘试婚格格’除了试婚当夜,之后没有公主之命,你不能私下见额驸。明白吗?” “是。” “若是公主怀了小主子,令你在这期间侍奉额驸,你也只能在额驸晚上召见你的时候去伺候。可知了?” “是。” …… 冬儿绷着脸训话,黄鹂低眉顺眼的答应着,谁也没主意一旁鹦哥儿垂着头,指甲深深的扣入掌心,其间渗出点点的猩红把雪白的帕子点缀的格外娇艳。 129极端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黄鹂听着外院喜气洋洋的鞭炮声,娇羞的坐在床边。她微微低下细心描绘的容颜,偷偷挑起眼梢打量房内进出的丫鬟。 “姑娘,主子吩咐了,你先吃些东西歇息吧。” 黄鹂闻声抬头,打量着跟前俏丽的丫头,心下不由得一酸。随即想到今夜良辰在睡床上的情景,心头又泛起甜甜的滋味。 黄鹂心道,丫头传话给她,不知道是不是额驸吩咐的。如果是,那就是额驸看重自己。若不是,想必是丫鬟自作主张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亦或是讨好自己。但有什么关系呢?即便这丫鬟有什么小心思,最后也不可能有名分。想到此处,黄鹂扬起笑意道:“多谢额驸的好意,我不饿。额驸,额驸他……” 黄鹂脸上一片羞涩,吞吞吐吐欲问赏云鹤何时到来,一旁同来送妆的管事嬷嬷没好气的指摘道:“额驸,岂是你能叫的?你是宫中出来的,怎么连这点都不知晓?行了,今次吉日我便替你瞒下,要是有下次,主子可饶不得你!”说罢,管事嬷嬷也不顾黄鹂青中带紫的脸色,招呼着丫鬟出房,关上门扉。 黄鹂被管事嬷嬷气了个仰倒,却不敢声张,怕搅合了自己的好事。但心底禁不住对管事嬷嬷连骂带诅咒,恨她不给自己脸面。“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看我日后得了意,怎么收拾你!”黄鹂小声喝骂着,慢慢竟笑了起来。 黄鹂暗道,小姐性子冷冰冰的,这次的婚事也是因为对夏老爷发过誓,又有太后催着,才不得已为之。男人嘛,自是喜欢柔柔弱弱,温婉听话的女子,小姐正巧与之相反,事事爱拿主意,比男人还刚强。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 小姐曾在危难之际搭救云鹤,云鹤自是敬重小姐,但日复一日看着小姐冷漠的样子,总有厌烦的一天。到那时候,只要自己把心贴上去,不怕云鹤不上心。只要男人的心在她这里,名分、孩子、钱财……她都会有。至于小姐,黄鹂知道她并不在乎云鹤,自然更不在乎云鹤带给她的东西。 黄鹂嘀咕道,小姐可以一辈子戴着云鹤嫡妻的名分,她不会与小姐争。她要的是小姐不稀罕,她却爱若痴狂的云鹤。黄鹂想着,只要小姐生下了孩子,便不会理会云鹤了吧?而且今日,自己早小姐一步,成了云鹤的女人。云鹤就是碍着小姐的威严,心底也会记着自己的。到云鹤对小姐的感激之情消磨净了,她再给云鹤安慰,为云鹤生儿子……便是最终让小姐忌惮了,按云鹤的手段带着她逃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着云鹤搂住自己策马飞驰的样子,黄鹂通红了脸,害羞的看向桌边的滴漏,猜着云鹤何时而至。黄鹂掏出稀罕的小圆镜,照了照头脸,怕浑了妆容。正装之时,黄鹂突然记起鹦哥儿那嫉妒到恨不得撕了她的嘴脸,得意的笑了。 正当黄鹂想入非非之际,天佑亦在寝殿内对着蜡烛出神。边疆战事告一段落、红花会瓦解、把持内务府多年的贼首落网……朝堂已复平静,各地商贾定下契约,也要回故里了。就在今日食时二刻,詹莫问曾求见自己。 詹莫问便是当年的小鱼,赏云鹤的哥哥,如今徽商的领头人。前日,天佑见过詹莫问的发妻,也就是夏丫头。夏丫头叩谢天佑,说这几年过得很好。一来夏丫头与詹莫问同甘共苦,才有了现今的身家。二来,詹莫问看在天佑的面子上,娶了同是丫鬟出身的夏丫头。眼下詹莫问虽与人应酬,不得不纳了几房小妾,却给足了夏丫头正妻该有的礼遇。 天佑以为詹莫问前来是为了今后经商的出路,没想到,詹莫问却说了一则往事。 “当年吾父家贫,是母亲用嫁妆供他攻读的。等家父中了同进士得了外官,就嫌母亲无财无貌又无生育,配不得他。怎奈,母亲为三不去之妇。詹家穷困,因她而富。她更是独女,娘家中两老以故,若被休弃无家可归。她的嫁妆,早就在给家父攻读,疏通关节时用尽了。家父最终看在母亲替公婆服丧三年的份上没有休离,只给了她一个名存实亡的名分,并强行让她搬离主屋,住在偏房。” “公主不知,奴才和赏云鹤并不是一母同胞,他是嫡母所出,奴才则是嫡母恨之入骨的庶子。”詹莫问自嘲道:“家父不休妻,却纳了几房妻妾,由奴才姨娘最为得宠。奴才的弟弟云鹤,则是嫡母设计家父醉酒后所生。为此,家父从不正眼瞧云鹤一眼,却对奴才疼之若宝。” 詹莫问笑道:“詹家中只有奴才与云鹤两个孩子,父亲再不待见他,也不愿嫡母闹开了让人笑话。因此,奴才与他从小一起上私塾,一来二去,就算姨娘在奴才耳边说云鹤的坏话,奴才也从不入耳。云鹤六岁那年嫡母亡故,无人照管他,云鹤过得很苦。即便他什么事都做的极好,因为姨娘们在父亲耳边说道,父亲也常责罚于他。奴才就偷偷避过父亲的耳目,给云鹤送些吃食,或是求求情。云鹤始终对奴才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当父亲受贿东窗事发时,只有他顾念着奴才。” 詹莫问正色道:“奴才虽对弟弟有些好处,但奴才与他是亲兄弟,又是长兄,照顾他是应当的。何况,知事后奴才知道父亲对他不公,为防他他日报复,自然对他施与小惠。那时候奴才身穿锦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哪里料到日后会成为阶下之囚,甚至靠着云鹤才续了一命。以前的事说来惭愧……” “如今,云鹤就要成婚了。可奴才看着,他的性子仍是没改,就怕主子误会。”詹莫问话毕不再多言,磕头请退。 天佑听君一席话,却并未对詹莫问说什么,只在他退去之时,让他善待夏丫头。詹莫问笑着回道:“主子放心,奴才的子嗣必出自夏儿。奴才记得当年云鹤说过,他若娶妻定是心仪之人,而他的孩子只会由妻子所出。若不然,就是生下孩子,也是来世上受苦的。” 一语中的! 前一世,康熙对太子允礽比对其他的儿子好得多,这其中不乏时局的推动,但更多的是因为允礽为孝诚仁皇后所生。或许,康熙是对孝诚仁皇后动过真情的,允礽更是她唯一留下的儿子。若是换了允禔、允禩,或是其他阿哥做出允礽范的错事,只怕早被圈禁了,而不是再三的妥协。 康熙对允礽可以说真的视若珍宝,但他是一个帝王,哪里能为死去的皇后停留驻步?无况,允礽之前还有惠妃所出的皇长子允禔。如没有允禔的紧逼,允礽也许不会一错再错,最后得到这么悲惨的结局。 多子是福,可在这帝王家就是祸。便是同父同母所生,在权势面前也不免兄弟阋墙,何况不是一母同胞。再者,上辈子之所以闹得如此,多因康熙偏心所致。好比清世祖福临宠爱董鄂妃,把董鄂妃所生的儿子称为‘第一子’,结果如何?还未取名便夭折了。这其中要说没有手脚,谁信?但下手的人为何敢?还不是因为福临已经有了福全、玄烨两个阿哥。 福临对董鄂妃的儿子疼入骨髓,康熙把允礽宠上天,不是这份宠爱要了他们的命,而是福临、康熙都留下了隐患,最后反噬其主。如果,康熙朝只有允礽一个阿哥,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天佑明白,只要是皇帝,又想做明君的,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子嗣。便是自己不愿,也有臣子吵着闹着让你纳妃。上一世,他忙着争那把椅子,后院无人能入他的眼,自然对她们生下的孩子也不怎么上心。天佑自问对孩子一视同仁,但就像赏云鹤说的,不是心爱之人所出的孩子,叫他难以挂心。 他教儿子帝王心术、为臣之道,一介帝王该给儿子的,他自问都给了。然而,仍闹得这般下场,害他不得不来收拾烂摊子。这其中确实有他的错处,可当时他是大清的帝皇,要想的,要平衡的,实在太多了……那么如今呢? “汪汪,汪汪!” 温温的叫唤声打断了天佑的思绪,她闻声抬头入目的是温温圆溜溜的脑袋,和一条粉红的在她脸颊上不停舔舐的舌头。天佑上身微微后倾,只见一丰神俊朗的男子托着温温胖嘟嘟的小身子凑近她。 “你怎么在……”天佑话说了一半咽下肚去,她与眼前的男子俱是聪明人,有些话未必要说出口。 赏云鹤摸了摸天佑怀中温温毛茸茸的脑袋,垂目凝视着天佑道:“公主能否收留我一夜?” 天佑瞅着温温在赏云鹤掌下温顺的模样,扬眉道:“往日你在禁宫内来去自如,子夜时分于本宫屋檐上赏月也是常有之事,何用请示?” “今日,我想借住厢房之内。”赏云鹤摸着温温安抚,黝黑的眸子却深深的盯着天佑道。 天佑的心猛然一缩,随即暗恨自己竟被对方的眼神逼退。怎么说,他都曾为帝王,天下有什么他惧怕的?就算他此生成了女子,也不输与人。天佑挑目对上赏云鹤的眼眸,目光交缠了半晌无人退却,方哼声允诺道:“可。” 之后,天佑不再搭理赏云鹤,随意挑了本书抱着温温躺于卧榻上翻看。赏云鹤从怀中掏出香喷喷的肉干,温温先是抬头对着天佑瞅啊瞅啊,见天佑不理它,小身板便开始扭啊扭啊的扭到塌下,小短腿迈开一骨碌的奔向赏云鹤,眼巴巴的扬起脑袋望着举着肉干的手指头。赏云鹤倒也没有吊温温的胃口,一把抱起温温柔软的小肚子,并递上喷香的肉干。温温吧嗒吧嗒的吃着,小尾巴是摇的人眼花缭乱。 “吃货!”天佑小声骂了一句,暗道不过是被赏云鹤喂了几次,竟对他那么亲热了,真是贪吃,自己又不曾饿过它。然,天佑瞧着温温吃的欢快的样子,到底没训斥它,让温温吃了个尽兴。 咽下最后一块肉干,温温舔了舔赏云鹤的掌心,算作答谢。接着又忠心耿耿的跑回天佑身边撒娇打滚,最终在天佑抚摸着小肚子的节拍下睡熟了…… 次日,辰时。 “贝勒府里收拾的怎么样,伺侯的奴才懂规矩吗?昨晚额驸什么时候回房的?该问的事都问了吗?”太后端起茶杯,掀开杯盖试了试茶末,喝了口道:“起来回话。” “谢太后恩典。”管事嬷嬷磕了头起身,躬身立于旁侧低头回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四下里看过,贝勒府内都收拾妥当了,不管是正院还是偏房,全修缮过。就是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精细着。府内的管家说了,贝勒怕公主住着不舒坦,园内大到庭院家舍,小至盆景摆设,都是按着公主的喜好布置的。” 管事嬷嬷见太后听了自己的回禀笑着点头,赶忙接着道:“管家还说,府里的奴才都是贝勒亲自挑选的,俱是忠心老成的,断不会出幺蛾子。贝勒府后院也没那等妖妖娆娆的婢子,通房更是没有。” “嗯。”太后满意的哼了一声,把青瓷茶杯置于茶几上,暗道她是不担心贝勒有收用过的女人,她的小姐可不是那等性子软绵的女子。就算贝勒有通房,她不信在小姐的手段下,对方还能笑着给小姐添堵。 不过,小姐是她伺候大的,小姐什么性子她最是明白,天生就霸道冷淡,一点事儿不合心意,便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若是额驸在女色上惹恼了小姐,那小姐的孩子、夏家的后人、她的小孙孙岂不是没影了?现在听嬷嬷这么一说,额驸倒是个极好的,先前对小姐献殷勤看来也是真心的。就算对方是为了仕途,也是个知道规矩的。和知道规矩的人打交道,总比那些不知进退,得陇望蜀的好。 何况,按额驸的武艺,本就可以有一番作为,他求娶小姐,或许不是为了攀附权贵,而是真喜欢小姐。小姐是冷性子,但俗话说烈女怕缠郎,额驸要是有心,只要日子长了,不怕小姐不动心。要真是这般,小姐日后也算有靠了,她也放心了。 太后知道天佑能干,可天佑做的事都是大事,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事儿。从小就没有人帮她,是她一个人支撑着走过来的。太后每每午夜梦醒,摸着床榻之上的锦被,想起往事恍若梦境。自己曾是民间奴婢,一朝成了大清最尊贵的女人,连皇上都要给她磕头请安,这是何等的殊荣? 如夏兰心这样大胆的女人,已是出乎预料。没想,天佑小姐所做的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天佑小姐本是皇上的私生女,但而今,她是太后的义女、皇上的义妹、大清的固伦公主,比顶着不明不白的格格名头,不知好了多少。天佑小姐为了报夏家之仇,换了皇上,灭了太后,这其中是怎么一步步过来的,她虽是管中窥豹,但亦知是凶险万分。现今,夏兰心正法、福家灭门、令妃等人也生不如死,夏家的仇报了…… 太后心道,要小姐成亲不仅是因为小姐在夏老爷的尸身前发过誓,更重要的是小姐是一个女人,不管是多能干的女人,背后都该有个男人护着。她成了太后,这些日子享尽人间富贵,使她深深的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为了权势鬼迷心窍。太后自问,她绝不会为了眼下的位子对小姐不利。可是,皇上呢?皇上还年轻,又手握重权,一年两年还不要紧,十年二十年呢?她在,两者还能制衡。要是她死了呢?皇上会不会怕小姐泄露秘密,而动杀机呢? 太后知晓天佑在宫里有不少眼线,可她见过的那些都已不年轻了。再等几年,这些对小姐忠心的,恐怕也都不在了。那时候,小姐即便再能耐,对上大清之主,有几分胜算? 为此,她一定要让小姐尽快成婚,有了这么个武艺超群,人缘又好的额驸,再生下孩子,与大家族牵根连瓣,多养些自己的人脉。到那时,皇上就是想动,怕也要顾忌多了。 管事嬷嬷偷瞟了太后一眼,见太后露出笑意,方又禀道:“昨晚贝勒爷是酉时正回的房。” 太后拧起眉峰道:“这么早?”为了小姐的婚事不出一点差错,试婚格格是不可免的。当然,其中也不乏试探之意。但她不愿见额驸重视试婚格格,便是额驸因敬重小姐而对试婚格格另眼相看,也不行。 管事嬷嬷瞧着太后眉间浮现隐隐的怒气,急忙道:“贝勒爷没有进房,只是见了守在门外的奴婢。说,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太后双眸一瞪,喝道。 “贝勒爷说,若是太后不放心,让御医过去便可,试婚格格就免了。” 管事嬷嬷说的战战兢兢的,就怕惹火太后受迁怒。在嬷嬷看来,贝勒爷的话怎么也有些大不敬,可是太后问了,她如何敢不说实话? 管事嬷嬷以为太后会着恼,哪知太后不仅不生气,反而笑道:“额驸既然不愿,哀家怎能强人所难?就顺他的意思,让平日给哀家和皇上请脉的御医去贝勒府吧。” 亲信福如嬷嬷接下太后的眼神,立刻会意的躬身往太医院而去。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太后一高兴,面上带出笑意,挑眉道。 管事嬷嬷眼见太后的脸色由阴转晴,原不愿再说些不中听的搅了太后的好心情,可想到日后要是出了事,她这个管事嬷嬷绝对是罪加一等,只得哆嗦着道:“回禀太后。昨日奴婢瞧着贝勒府内处处妥当,就是那试婚格格不安分。” “噢?怎么说?”听冬丫头说,黄鹂是自愿做试婚格格的,而且教训她的话也应承了。黄鹂可是跟了小姐多年的大丫头,难道还藏了什么心思不成?对了,昨儿黄鹂好像还说年纪大了难嫁的话,看来是对小姐有怨了。若真是这样,这丫头可留不得! 太后问的焦急,管事嬷嬷慌忙回道:“试婚格格打扮的过于出挑不说,在贝勒府里行事好像自己便是个主子,称贝勒爷额驸,叫的很是亲热。之后,贝勒爷吩咐奴婢说不入房,那试婚格格猛地冲出房门,一脸带泪楚楚可怜的看着贝勒爷。口口声声说是公主让她做试婚格格的,贝勒爷要是不进房就是不敬公主。” “鹰贝勒如何回她的?”太后眯着眼道。 “贝勒爷不搭理试婚格格,转身就走。试婚格格竟跑上前,想要拉住贝勒爷。嘴里还说着,自己做了试婚格格,是不会和公主争宠的,只要贝勒爷偶尔记起,看她一眼便好。贝勒爷哪里应她?一下子就跳出院落,奴婢怕试婚格格胡言乱语损了公主声威,作主把她捆起来在房内关了一宿。” 太后抿着唇,垂于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厉声道:“这贱婢现在何处?” “回太后,今儿一早试婚格格就不吵不闹了,规规矩矩的跟着奴婢进宫,什么也没说。再者,她不是奴婢手下的宫人,奴婢不知如何处置。只能告知太后,请太后定夺。”管事嬷嬷匆忙跪下道。 太后狠狠瞪了管事嬷嬷一眼,侧脸吩咐冬丫头道:“去,把黄鹂给哀家带来。” 冬丫头方欲领命,太后倏地起身挥手道:“算了,哀家去看看公主。就怕那起子不安分的,眼下在公主面前胡诌,哀家若把人招来,岂不反中了她的计,让公主疑心?” 姜不愧是老的辣,还别说,真被太后给猜中了。黄鹂此刻,正在慈宁宫西厢房内端茶倒水,每行一步皆显得脚步虚浮。春丫头、秋丫头两人瞅着黄鹂娇弱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皱了皱眉,说黄鹂若是身子不适就回房歇息,公主定不会怪罪。 黄鹂哪里肯应?偏要拖着弱柳扶风般的身子在厅内走动,晃人眼戳人心。旁人还罢了,原就藏着心思的鹦哥儿简直恨黄鹂入骨,刚想刺她几句,只听得天佑跨出内室,坐于屏风前。一时间,春秋二婢,宫女们井然有序的端茶倒水,送上甜品,黄鹂、鹦哥儿反倒置于其外十分引人注目。 天佑斜视了鹦哥、黄鹂一眼,沉声道:“你们虽不是宫女,但也是本宫带进来的,好好跟着嬷嬷多学些,不要乱了规矩。” 黄鹂、鹦哥儿只得跪下称是,黄鹂还故意踉跄着站起身,想引得天佑发问。可惜,天佑视而不见。倒是鹦哥遂了她的愿,冲着天佑道:“公主,奴婢有事禀报。” “说。” “黄鹂身子不适,奴婢们劝她回房歇息,她却怕公主责罚,不敢擅离。” “本宫在你心里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主子吗?”天佑冷眼睨视黄鹂。 黄鹂立刻跪倒于地,喊冤道:“奴婢哪里敢有这等不敬的心思?实是奴婢没病,不愿偷懒。昨晚奴婢去贝勒府送妆,太后点奴婢为试婚格格,奴婢今日才……” 瞧着黄鹂那羞红的脸,鹦哥儿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她。天佑哪里会为黄鹂的小伎俩着恼?随口问了一句,“见到贝勒了吗?” “是。”黄鹂红着脸低下头,感到背后鹦哥儿刺来的目光,心中一阵快意。 “咯?贝勒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没有说什么。贝勒……”黄鹂喃喃自语道:“额驸对奴婢很好。” 黄鹂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给公主添堵吗?秋丫头、春丫头等人暗恼。鹦哥的心却一沉,暗道难不成一夜之情,让云鹤对黄鹂生出情意了?才让她这般有恃无恐?还是,她…… “汪汪汪,汪汪汪!”正在众人心思百转,胡乱猜测之际,屏风后探出温温的小半个身子,朝着天佑撒娇。 天佑端坐着转身,弯腰抱起温温,哪知温温的腹下忽地探出手掌,一下子握住了天佑的手。天佑抬头,正对上屏风后赏云鹤那双戏谑的黑眸。天佑微微侧脸,目视春丫头等人,知道站在她们的位置,是看不到紫檀木屏风之后的。然,赏云鹤的大胆,仍叫天佑颦眉不已。 天佑揽着温温转身,云鹤却不放开握着天佑的手,天佑只能把温温置于交缠的手掌之上,侧身坐于屏风处,不显半点突兀。 “黄鹂,你说的是什么话?额驸,也是你能叫的吗?”不等天佑责问,早已等不及的鹦哥儿怒喝道。 “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是贝勒爷让奴婢唤他额驸的。” “你……” 黄鹂不搭理气急的鹦哥儿,一脸委屈的看向天佑,心里想着当初为了做这试婚格格,令春丫头她们都起疑了,更别说还有鹦哥儿在旁紧盯着,小姐知道自己的心思是迟早的事儿。自己孤注一掷,哪料赏云鹤竟不念自己一片痴心,给了自己好大一个没脸,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再入贝勒府?就是厚着脸皮,只怕小姐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既是这样,赏云鹤就别想与小姐恩爱。黄鹂深知天佑疑心极重,自己这般一说,就算有管事嬷嬷澄清,这两者之间,小姐更相信谁,显而易见!昨夜赏云鹤拒不入房,只有她和管事嬷嬷两人亲耳听见,其余人等皆在院外,即便有人想证实赏云鹤的清白也没有人证。只要在小姐心中扎了刺儿,就算最终婚事成了,原就不愿成婚的小姐更不会与赏云鹤交心了。 赏云鹤,这就是你负我的代价!黄鹂心头狠狠怒叱着,脸上愈显娇羞,看得鹦哥儿、春丫头等人,恨不能一巴掌扇去黄鹂嘴角的笑意。 “行了。你想说什么,本宫明白。既然身子不爽利,退下吧。” 什么?就这样?不问问赏云鹤怎么对自己好,怎么温柔待自己的?便是小姐不喜欢赏云鹤,对方也是她的额驸,怎会一点没有醋意?黄鹂仿佛一拳揍在棉花上,不疼不痒的,让她十分着恼。只得接着挑拨道:“公主,奴婢没什么不适。只是昨夜……” “有没有病不是你说了算。本宫是个体恤人的,自会让太医给你定夺。何况,你不怕自己染病,本宫还怕你传给后宫的贵人呐!”说完,天佑感觉握着自己的掌心,捏了自己一下。小狗温温也感觉肚子下面有东西动了动,下意识的汪了一声。 “公主……” 黄鹂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驾到的通禀声压了下去。赏云鹤无奈下不得不松手,方能使天佑起身相迎。太后哪里愿意天佑受委屈,匆忙上前几步,托住欲行宫礼的天佑,拉着她的手入座。 “奴婢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待太后、天佑坐下,跪于地的众人叩首见礼道。 “嗯。”太后颔首示意众人平身,接着厉眼瞥向黄鹂,喝道:“哀家点你为试婚格格,没想到,你竟是个不安分的。”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黄鹂不知太后是听到她之前说的话,还是管事嬷嬷的禀报,立刻跪下喊冤。 太后没理黄鹂,转向天佑笑道:“哀家要恭喜公主了,皇上给你找了个好额驸。昨日送妆,额驸执意不要试婚格格。” “喔?”天佑嘲讽的目光掠向黄鹂,挑眉道:“皇额娘是哪里听来的?本宫的奴婢却告诉本宫,昨晚额驸对她太好,害得她今日身子不适。” “什么?”太后闻言猛地拍桌,瞪视着黄鹂骂道:“一派胡言!谁给你的胆子,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 “没有,奴婢没有说谎!”她日思夜想了赏云鹤那么多年,对方却对她无情无义。既然不能和赏云鹤在一起,她这条命又有什么好顾惜的?只要闹得小姐与赏云鹤离心,她死也甘愿! 太后阴沉着脸色,喝问:“你说你没有说谎,证据呢?” 黄鹂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条白巾子,一扬手抖开,在场之人皆见其上的鲜红之色,却不是‘喜帕’是什么?太后一见之下,哪里还坐得住?心道,难道是管事嬷嬷骗了哀家?那么,管事嬷嬷又是谁的钉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谢谢!鞠躬~^_^ 谢谢大家体谅我的破身子。 对了,我看了回帖,看到一个大写人彘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在夏家灭亡那几章里就提及过。雍正曾是大清的皇帝,满清十大酷刑是忘不了的。而且,那些江洋大盗到底是杀了几百条人命的。人彘虽是惨无人道,他们却也该受此罪。 130潜移默化 如果昨夜赏云鹤没有前来,自己不会信黄鹂,却说不得也会对赏云鹤疑心。这些丫头跟了她十几年,倒还真是长进了,对自身也能下得了狠手。 “你……” 天佑按住欲发怒的太后,转朝春丫头抬了抬下巴吩咐,“去取五百两银票来。” “是。”春丫头应声入耳房取物,众奴不敢发一语,缩着身子低下脑袋,恨不得有条缝儿钻入,不被主子瞧见才好,以免迁怒。太后倒是想问,可看着天佑冷漠的样子,亦不敢触其锋芒,只得耐着性子等春丫头取来银票,看天佑怎么说话。黄鹂则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天佑,目光在天佑冷冷掠过的视线下躲躲闪闪。 “公主,银票取来了。”春丫头双手托着银票递向天佑,天佑并不取过,示意她把银票交给跪于身前的黄鹂。 黄鹂见春丫头把银票甩到面前,不知所以的看向天佑。太后也锁起眉峰,不知天佑此举何意。 “黄鹂,你跟了本宫几年了?”天佑抚摸着温温,似不经意的询问。 黄鹂看了一眼银票,再回视天佑道:“十一年。” “不。”天佑看着黄鹂道:“是十一年七个月。” 黄鹂不解其意的凝视着天佑,天佑淡淡一笑道:“你跟了本宫十几年,还不明白你主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奴婢……” “不必多言。你今日做出这样的事,就该知道本宫不会再留你。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拿着安家之用吧。” 天佑刚说完,太后不应了,埋怨道:“公主真是太仁慈了!这般吃里扒外的奴才,你还给她银子?哀家替你作主,把她交由慎行司处置,之后的事你便不用挂心了。” 黄鹂以为自己先前的作为,定会惹怒天佑引来严惩。黄鹂原想着大不了一个死字,哪知峰回路转,小姐竟有意放她一马。谁料太后不依,要把她送入慎行司。黄鹂想到慎行司内层出不穷的刑罚,记起暴毙其内的金锁,一张脸顿时铁青,吓得浑身哆嗦。 “皇额娘,要不是看在她十多年好处的份上,我也不会从轻发落。” 试婚格格是黄鹂自己选的,还是太后钦点暂且不论。赏云鹤昨日是温柔待她,还是严辞拒绝也不提。黄鹂犯的错是目无主子,赏云鹤是额驸,她不过是个试婚格格,口口声声在天佑面前说自己与额驸恩爱,岂非挑衅主上?若是她暗中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更是背主生邪。这般叛主的奴婢,无论在皇家还是民间,都是容不得的。结局好些的,被打板子后驱逐出府,甚至活活折磨死的,亦不乏其数。 要说天佑睚眦必报的性子,不把黄鹂当场打杀了杀鸡儆猴就不错了,反要网开一面,岂不叫众人万分惊疑?可她们哪里又明白天佑的苦衷? 他雍正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的地步?由男变女不说,还成了儿子的私生女,更因这见不得光的身世搅入一池混水……皆为‘因果’两字。 前世他入地府后,秦广王说每一魂魄皆要消除前世业障,因他是帝皇孽障更多,只能投胎到此间应劫,以赎罪孽。雍正曾想过,他为帝之时一年勾决的人犯,最少也有双十之数。难道,这些十恶不赦之人的死,也要算在自己头上吗?无况,他治下十三年虽较清明,却未必没有冤案。他是皇上,但也是个人,大清地域如此辽阔,总有他顾不及的地方。 为此,雍正以为秦广王说的业障,不是无心的过失,而是明知有错却昧心为之。他为了让康熙厌弃胤禩,曾派人暗杀忠于帝王不愿站队的大臣,并留下暗线指向太子,等太子倒下,这条线索便隐约显出是胤禩所为……这样的事,在九龙夺嫡时不胜枚举。 每当他日后坐上金銮殿的龙座,看着低下的一切,他就会想起曾经为了皇位,为了打压胤禩等人,是那么不择手段。他身着的龙袍虽是金光闪烁,实则不知浸泡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其中,有效忠皇室的、有为大清立过功的、有明知被他利用却甘之如饴的…… 雍正不曾后悔,那是他的选择,就算踩着一条血腥的路、没人理解他,被所有人误会,但结果仍是他赢了,赐死胤禩、胤禟,囚禁胤祯半生。要不是弘历这混帐,胤祯定会郁郁而终。不过,胤祯生来要强,却一辈子碌碌无为,恐怕比死更叫他难受吧? 然,上辈子已成烟云,这一世虽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却也不愿虚度。他以往信佛,而今更是深信不疑。既然,世间真有轮回,他自然要避免业障。 黄鹂跟了他十多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对赏云鹤有意,自己是知道的。可是自己身边得用的少,只能在当时斩断她的念想。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忘了赏云鹤,反而更为相思刻骨。黄鹂也二十有三了,是老姑娘了,自己虽是她主子,她确也是为了自己耽搁了佳期。原本,皇城的事了结之后,他会选个好人家,给笔嫁妆让她风光出嫁的。不料,她竟算计起自己…… 不是看在以往情分上,对天佑而言,背主便是死罪。但,天佑不愿与黄鹂结下因果。黄鹂服侍自己十多年,是一功。黄鹂这次做的事没有害到她,是‘过’却没酿成‘祸’。黄鹂现今还没出嫁,与她有些关联,生出异心也由此而起。若按太后的意思严惩黄鹂,不仅春丫头几个会兔死狐悲,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既是这样,何必为之? 给黄鹂五百两银子,一来显得自己大度;二则,一个从未吃过苦,仅躲在她羽翼下见过一方天地的奴才,没主子撑腰,能在大千世界中找到一处立足之地吗?当然,这已经不是她会过问的事了。 太后知道改不了天佑的决定,便横了黄鹂一眼道:“来人啊!把这个叛主的丫头丢出宫去,省的哀家看了心烦。” 太后话毕,贴身宫女冬儿立刻出门招来两个太监,命其上前押住黄鹂撵出宫门。黄鹂见势不妙,立刻磕头道:“公主,小姐!奴婢跟着你那么多年,难道你还信不过奴婢?奴婢说的是实话,这喜帕……” “还不堵住她的嘴!”太后恨道。 天佑挥手制止上前封口的太监,奇道:“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天佑一句话,问的黄鹂傻眼。是啊,便是天佑小姐信了她的话,又怎么样呢?小姐会抗旨不婚吗?会羞怒恼恨,闹得人尽皆知吗?显然,不会。可是,也不该如此无动于衷呀!不管怎么说,小姐也是个女人啊?就算她不喜欢赏云鹤,但哪个女人受得了丈夫向另一个女人献殷勤? 她眼下闹这么一出,不过是想看到小姐的嘶吼、小姐的伤心、小姐的愤恨、小姐扭曲的嘴脸……小姐越是恨她她便愈是舒爽。因为,小姐恨她就是嫉妒她,即使这事不是真的,但只要小姐认了真,今后赏云鹤就别想过的如意。 天佑瞅着黄鹂不住变幻的神色,忽然哼声冷笑道:“你说这些话不管是何用意,难道还能于本宫取而代之不成?” “奴婢,奴婢……”黄鹂心中虽有千头万绪,却一句都不能出口,对上天佑冷然的目光,竟是呐呐不成言。此刻,被天佑一语中的,更是骇然的低下头避开锋利的视线。 是啊!虽说她心底句句恨的是赏云鹤,而今此举也是打着让赏云鹤终生不得小姐情爱的幌子。可是,无论她怎么骗自己,说到底不过是想让小姐冷了心,致使赏云鹤爱而不得。那么,就算她得不到赏云鹤,赏云鹤也没有人能得到。 黄鹂没想到自己深藏的心思,这般明明白白的晒在众人的眼底下。然此时她已是穷途末日,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咬牙到底了。黄鹂磕了个头,抬起脸深深看向天佑道:“小姐,奴婢的心思你一直是知道的。当年,你还为此事责骂过奴婢和鹦哥。奴婢只能把这心思放在心底。谁知昨日太后成全了奴婢,额驸没有因奴婢卑微而轻贱奴婢,对奴婢温柔爱抚,才知额驸与奴婢是两情相悦……” “把她的嘴给哀家堵起来,拉出去。” “额驸说,他就喜欢奴婢这等如水般的女子,爱奴婢的温柔体贴。奴婢一时忘形,才……唔嗯唔唔……” 太后也是看了黄鹂十多年的,不是她对黄鹂无情,而是在她心里黄鹂比起天佑来,太微不足道。太后是把天佑当女儿疼爱的,试问哪个亲娘不恨挑拨女儿女婿感情的人?无况,天佑好不容易才答应成婚,被黄鹂这么一闹,还不知道会挑起什么事端,太后如何不怒? 天佑没有阻止,冷眼看着黄鹂被堵住嘴拉出厅堂。暗道,黄鹂平日也算机灵,让她做的事从未出过差错。没料到,今儿做出这样的傻事来,真是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你们都给哀家听着!今日慈宁宫的事,但凡有一言半语传出去,别怪哀家心狠手辣!哀家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但处置几个奴才还是有能耐的!” 太后在遣走跪了一地的奴才后,转向天佑,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半晌方劝解道:“瑞珍,你可不要把那贱婢的话往心里去啊!” “太后安心,我不会放在心上。” 太后见天佑平淡的脸色,心下微叹,不知该喜该忧。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欲起身回正殿。 天佑扶着太后起坐,叮咛道:“皇额娘,把黄鹂放出宫吧。” “她这么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太后不解道。 “十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算我这个做主子的耽搁了她。”天佑见太后欲张口争辩,立刻引开话头道:“况且我大婚在即,不易为此事染血。” 果然,太后闻言点首道:“你说的对,是哀家顾虑不周。既然你这么说,哀家就放了她。这事便到此为止,一个奴才而已,你可不要记挂。” 太后等天佑应承了,方宽了心步出偏殿。天佑没有召唤春丫头等人入内伺侯,待她转入屏风后,果然见赏云鹤坐于其后,正抱着温温喂食。温温见天佑来了,晃起小尾巴一摇一摆,冲她软软的叫了两声。 赏云鹤揽着温温,昂首看向天佑道:“饿了?这是素斋的荷叶粥、葱花小饼、鲜味香的汤包、鲈鱼粥、锅蹄,还有五季坊的肉包、菜包、糖面糕。将就着吃些吧。” 什么时候端来的,竟如此悄无声息?天佑扫过一桌的美食,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多话,坐于赏云鹤身侧的座椅上,就着他摆放好的碗筷吃早点。赏云鹤把温温置于腿上,取过天佑不曾动筷的糕点吃起来,之间又给天佑夹了几次菜。天佑瞧着碟子里的汤包,手中的筷子顿了顿,随即夹起汤包,慢慢吃入腹中。 要说天佑的脾性,实是最为坚韧。他可以为康熙一句呵责,生生扭转脾性。知道胤禩、胤禟等人势大,避其锋芒剑走偏锋,出奇制胜。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下定决心做的事,便是千难万险也不会妥协,更知晓该怎么变通。既然,此生他成了女人,也已答应成亲,之后恐怕连孩子都有,区区几筷子菜,又何必矫情? 午夜,太后寝宫。 太后正襟危坐道:“公主昨儿知道黄鹂去额驸府做试婚格格后,她的脸色怎么样?” 秋丫头想了想,摇头道:“奴婢没觉得公主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哦?”太后听了此言,有些无精打采。 春丫头回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公主昨日很早就回房了,也不要奴婢们在外伺候。” “喔?”太后追问道:“那今日哀家走后,公主有没有与往日不同?” 春丫头、秋丫头对视一眼,摇头道:“早膳,主子不让进。午膳、晚膳奴婢们刚布置下,公主便撵奴婢们出房了。” 真是没用!太后心头嘀咕道,跟了天佑小姐那么多年,竟然还看不清主子的心思。末了,太后想到天佑竟因着黄鹂的事,遣了奴婢一个人关在房内,想必对额驸还是上心的。太后点头道,真是如此便好。 其后,太后嘱咐道:“这几日你们给公主宽宽心,不要再提起黄鹂那叛主的贱婢。还有,给哀家盯紧鹦哥儿,看看她是不是和黄鹂一般,人大心也大了。” 等春、秋二婢领旨而去,太后又唤入等候在耳室的嬷嬷,太医询问:“看明白了?说吧。” “回太后的话,此女确实破瓜了,不过她□是用笔杆捅破的,并不是承欢所致。身子骨不疼,脚步更不虚浮,她那样子是装的。” “太医怎么说?” “确如嬷嬷所言。” “很好。退下吧,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哀家再交代了吧?”太医、嬷嬷退去后,太后招过冬丫头吩咐道:“你主子把你给了哀家,哀家做事也不瞒你。有些事,你总要做的,怎么也要过了这关。公主好心,要放了她,她虽是个玩意儿翻不起什么风浪,但事关公主哀家不得不防。你去替哀家给那贱婢一碗哑药,五百两银子也给她,送她出宫吧,也全了公主的主仆情意。” “是。”冬丫头没有犹豫的取过太后身后老嬷嬷递上的药碗,带着小太监往后院西角僻室而去。 慈宁宫偏殿。 赏云鹤低头看着与天佑交握的掌心,轻轻抚平天佑睡梦中拧起的眉峰,在她的额角落下淡淡的一吻。赏云鹤笑道,这么多年来的亲近,总算没有白费。天佑是多么机警的人物,这天下除了他,又有谁能在她梦中相伴于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_^ 我咳嗽咳出血来了,真是厉害。现在全身上下都有病,》《 我今年入秋后,咳嗽——好——咳嗽——好——咳嗽——咳咳咳——》《 吃了不同的咳嗽药水二十多瓶,还有黄连口服液,中药,某一天,咳嗽的时候发觉喉咙很腥气,结果吐出来一看全是血丝,结果n多天都有血,我都不敢去医院了。现在好点了,居然还有会出血哦,我想死也要死的开心,不看病了。t t 131洞房 “看来,皇上说满汉一家亲,不是假话。” 改发令,着实让乾隆换回了不少民间的声望。尤其是前几日晒妆,看着一车车满当当的嫁妆,从皇宫抬出送入汉人公主婚配的额驸府,比之前皇帝亲生女儿的嫁妆还多的多。看来,坊间传闻太后、皇上看重汉民公主不是空穴来风啊! 今日是太后义女,固伦公主的大婚之日,顺天府的百姓们午后便兴高采烈的挤在街道两旁,直等到俊逸的男子,由紫禁城中迎出固伦公主,其后跟着送嫁的二十多名新晋内务府官员,花轿四周有双十成对的丫鬟、嬷嬷随伺,前后更得六十多人的护军在两侧卫嫁,一众浩浩荡荡喜气洋洋,看官各个眉开眼笑的沿路目送着采舆,直到轿子没入额驸府的大门。 天佑听了一路敲锣打鼓的声音,早已不耐烦。但仍是耐着性子一一完成婚仪,等到被送入洞房,耳畔安静些许,方泄了口气。待赏云鹤接过喜秤挑起盖头,天佑眼前一亮,谁知下一瞬嬷嬷口中传出一通的夸赞,周围的皇子福晋、世家妇人连连附和争相恭喜,那些美言如同不要银子般的往天佑脸上贴。天佑忆起前世自己娶乌拉娜拉氏时,赞的也是这番话,顿然感慨万千。 嬷嬷们见天佑眉宇间带出些颜色,想起太后吩咐的话,立即唱婚,天佑与赏云鹤相对行礼后就座,等嬷嬷递上三杯酒入腹后,再次交拜,方才礼成。当天佑咽下半生的饺子,不情不愿的说了句‘生’,嬷嬷马上巧言妙语的请出一连串的女眷,并唤丫鬟们伺候公主卸妆。 “我还要去前院敬酒,你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吧。温温在耳房,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你去吧。”天佑坐于圆桌前,随意摆手道。 赏云鹤低头看向天佑道:“等我回来。” 天佑挑眉仰视赏云鹤,对上幽深的眸子,片刻后方哼了一声,算作答应。 额驸没用敬称唤公主、也没自贬为奴才。公主亦没自称本宫,对额驸也不曾用高高在上的语调,更没摆下马威。嬷嬷们出宫前受了太后的指点,哪里敢在公主、额驸面前提点,待额驸出了新房后,就领了天佑的命退下。 天佑想到之后的事,就有些食不下咽。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阴间看了不少清穿小说,若是像其中某些写的那样,一穿过来紫薇已经成了福尔康的妻子,正与小燕子他们一起疯疯癫癫的闹腾不休。或是夏紫薇怀了福尔康的孩子,正要分娩的时刻。那他又该怎么办?有了这些对比,如今的他应该感到庆幸了。 事到临头天佑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随后唤入丫头退衣梳洗,净身后上床斜卧着翻阅书册。不知过了多久,赏云鹤步入房内,打发了丫鬟,退去衣衫登上床坐于天佑身侧。笑问:“在看什么?” “闲书。”天佑没闻到一丝酒气,想必赏云鹤来之前,已经沐浴换过衣衫了。 “累了吗?若是累了就睡吧,明日还要进宫谢恩。”赏云鹤见天佑放下书册,以为她真是累了,便一挥手熄灭房中的烛火。 黑暗中静默片刻后,赏云鹤忽然感觉细腻的掌心附在右手背上,正想问有何事,便听得天佑轻声道:“做吧。” 赏云鹤顿了顿,突地支起半身,斜视着昏暗中的天佑道:“你说真的?” 反正不管怎样,早晚都要挨这一刀,越躲越是牵肠挂肚心思烦乱,干脆今晚办了它。想必,有了这一次,今后就容易多了。“是。” 赏云鹤若是那等不知把握的人,哪里会有而今的成就?赏云鹤两三下脱去衣衫,又替天佑解开亵衣除去肚—兜,右手下揽托起天佑的肩头,低头亲吻。天佑皱了皱眉,觉得还能忍受。云鹤的手不停的在天佑全身撒下火种,而他的吻慢慢由颈项下移,亲着胸腹轻轻添咬。等天佑在抚摸下松软了身子,云鹤的右掌划入她的腿根,天佑一下子绷紧了身子,双腿一夹牢牢陷住赏云鹤的掌心。 云鹤抬头看向天佑道:“要停吗?” 天佑咬着唇想,都到这时候了,罪也受了那么多了,如果停下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天佑深深吸了口气,呲牙切齿道:“不必。” 云鹤勾了勾唇,觉得天佑真是固执的有趣。他轻叹一声后,附身亲吻天佑的下腹,等天佑渐渐舒展开身子,倏地左掌插入她的腿根处与右手一左一右掰开,不待天佑反应,火热的唇舌贴向她的私—处。 混蛋,该死!天佑在心里怒骂,却不知该恨谁。说乾隆吧,却是自己的儿子,皇位也是自己传下的,如今得了这样的果,难道要怪他自己吗?天佑在腹中不休的怒骂着,身子却在云鹤的唇舌掌心下逐渐软化。 过了许久,赏云鹤退开唇瓣昂起半—身,腰腹凑向天佑。天佑感到一个火热的硬—物贴于腿—根,猛然一震,提手撑住云鹤的肩膀道:“等等!” “怎么了?”云鹤轻咬着天佑的耳廓,哑声问道。 “我要在上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输人不输阵?天佑出口之后,对自己也是一阵无语。不过,无论怎么说他也曾是皇帝,怎么能被人压在身下?好歹也要在上面不是? 赏云鹤低声哼笑了两声,一把捞起天佑,翻转了身子,把天佑置于其上。云鹤欲压下天佑的双臀,天佑推了推云鹤的胸膛,咽了口唾沫道:“我来。” “好。” 在赏云鹤的答应声中,天佑摸上底下的硬—物,咬牙闭上眼缓缓坐下。没用的东西,你倒是坐啊!天佑暗中喝骂自己,却始终不敢卸下全身的力气。云鹤双手骤然附于天佑腰侧,猛地向下一压,疼的天佑一下子懵了,哪里还顾得上责骂? 赏云鹤拉过天佑的双臂,让其攀着自己的肩膀,并把天佑细长的双腿缠于自己精壮的腰身,不再动作,等待天佑的剧痛沉淀。半晌后,云鹤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天佑的背脊,待听得天佑松了口气后,慢慢挺腰,双手托起天佑的臀—部提压。 天佑感觉赏云鹤*的目光洒在身上,他低着脑袋埋入对方的胸口,环着云鹤肩膀的十指扣入他的肌肉。那剧烈的疼痛,唯一带给天佑的就一个念头——‘爷没脸见人了’。 天佑心道,他是害谁惹谁了,这辈子要被整的这么惨?难不成是胤禟贿赂了阎王,陷害他?若真是这样,胤禟你给朕等着,看我不整死你。骂了胤禟,天佑转念一想,要是被认识的人知道了,自己还要不要活了?光想到明天进宫看到那些个暧昧的眼光,他就想现在抹脖子算了…… 不对!凭什么爷要羞愧?让爷要死要活的?爷前世斗倒了所有的兄弟,天下人莫不俯首称臣。如今就算成了女人,还不是从无到有,扭转乾坤把一切掌控在手里?谁敢瞧不起爷?按三百年后的话来说,爷上辈子什么都能,就是不能生孩子。这一世就是全能了! 雍正爷遇到这样的事,也忍不住阿q了一把。在他腹诽之时,私—处的疼痛已渐渐过去,一阵高过一阵的快感侵袭而至。天佑想开了,也不怕了,配合着赏云鹤的动作扭起腰身。心道,有爷相助也好早些完事。不过别说,女人做这事儿,还真比男人舒服些。当然,这个念头,天佑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天佑的主动,让赏云鹤吃了一惊,接着他的下—根就不由得胀了一圈。天佑刚欲凝眉,云鹤挑起他的下巴,一下子吻上他的唇,交缠着湿润的舌尖。天佑想扭头退去,云鹤却压着他的后脑勺,不容他逃离。赏云鹤此举让天佑眯起眼,激起了他的斗意,天佑叼起云鹤的舌头吸吮,私—处不由自主的夹击,惹得云鹤一阵闷哼。 云鹤见机不停的提—臀撞击,□着穴儿不住的画圈,天佑难忍的咬住云鹤的唇舌,紧紧夹住腹中的热—物。云鹤的额角淌了汗滴,窄臀猛然一挺,深深插入花—穴,抵着腹内宫门撕捻。 “你……” 赏云鹤吻住天佑,隐没他将要出口的话,惹得天佑不示弱的压下臀圈紧穴—儿一通摇晃。 “嗯……” 在云鹤一声苦闷的鼻音中,天佑□中的根—儿猛地涨大数圈,不住跳动,穆然一抖*的汤汁一股股射入宫门,源源不绝,闹得压制它的洞穴频频收缩。男—物怎受得了这般慰抚,又自挺起,云鹤如何忍得?当即送腰挑起一池春水……反复多次后,两人方才松了身子,退开唇舌轻轻喟叹。 次日午后,赏云鹤陪同天佑入宫谢恩,太后、皇上免跪礼,众妃皆知两人是新贵,是皇上、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都重重赏赐了一番。连皇后都为着儿子,给了个笑脸。更不用提太后了,她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其后,太后拉着天佑、云鹤说了不少体己话。 天佑顺道提出与赏云鹤出游,太后原是不应,之后想着天佑性子冷淡,额驸看着沉稳但也不是多话的。与其让两人在府内一方天地里相对无言,不如让他们出去走走,心底舒畅了,感情自然就好,还愁没有孩子? 太后反复叮咛天佑后应了声,皇上自然只能妥协,并派遣了不少侍卫一路护驾。天佑、云鹤哪里用得上他们,自是谢绝了,背着宫中之人收拾了行李,两人一犬轻骑往江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谢谢大家的关心,咳嗽倒好些了,就是怕看到吐血,》《 可我又真的怕进医院,》《 问一下,那位买过洗鼻器的朋友,在哪里买的?能给介绍吗? 还有,我这些天眼皮一直跳,而且还是右边的,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 对了,因为词语问题,有些词语隔开了。 132心比天高 天佑当年穿越到此,本不想管夏雨荷闹出的烂摊子,更不愿见弘历那逆子。但愈是让自己不去在意,心中那根刺就刺的愈深,仿佛当初不批完每日的奏折就睡不着一般。之后,他着手收拾夏家,是人若犯我必还之,否则不说被打压,连命只怕都会丧在那些女人手中。天佑从不小看女人,谁知仍是错估了命运的巧合,以至竹琴遇上夏兰心,害了夏家七十二条人命。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若是他不走,太后、乾隆会觉得身后有依靠,无论出了什么事都由他兜着,永远成不了国之砥柱。而他,不可能一生留在京城。 何况,当初遣人去欧罗巴,主因也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天佑微微抿唇心道,上一世自己为大清天下累死累活,继位后不提江南,便是巡幸塞外也没几次啊!此生不用说江南美景,就是异域的风土人情,也怎么都得见识见识,才不枉转生一场。既然想去,自然得有人先探路。 “天茫茫,水茫茫,望断天涯,人在何方?记得当初,芳草斜阳,雨后新荷,初吐芬芳。缘定三生,多少痴狂,自君别后,山高水长。魂兮梦兮,不曾相忘,天上人间,无限思量……” 嗯?谁在唱?这酸词糜调的,险些让神游五湖四海中的天佑以为又回到了八岁之前,被逼着听夏雨荷弹唱的日子。 “怎么了?”赏云鹤正抱着温温,与天佑闲坐于一叶轻舟之上,欣赏着圆月暮色下的西湖美景,近处千片万瓣的莲叶迎风起舞,置身的小船随着流水缓慢而行、远处堤岸上一盏盏灯火倒映在湖中,一阵风吹过,岸边的垂柳左右摇摆,一时间,惹得渔火灯烛忽明忽暗。在这样的景致之中,天佑突然拧起眉峰,引来云鹤的疑问。 “没什么。”不过,这首歌仿佛在哪里听过?天佑低头思索片刻,倏地单手握拳,不就是那个让孽子弘历逼着皇后剪发,也要带回紫禁城的名妓吗?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要册封一个□为贵妃,真是不知所谓!天佑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驶近的游船,没想对方船头上抚琴高歌的女人,也正打量着他。 “妈妈。”夏盈盈唤过老鸨,下巴朝前方天佑处点了点,问道:“这是哪家的粉头?” 游船内外灯火通明,灯笼中透出的亮光把不远处的小船照了个分明。老鸨抬眼望去,不过须臾便低头侧目,心中怒骂。看这死丫头的眼光,那女子的穿着可不是朝廷指定的妓子衣饰,而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夫人才穿戴的烟波绸缎,那‘烟波缎子’可是近年才织出的,而且费工费时,有一匹千金之说。奈何,还是物以稀为贵,只进贡皇室。要不是有些关系的权贵之家,那是有钱都没处买。 何况眼前女子的眉目中饱含贵气,哪里带有一点风尘之味?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风度,恐怕整个杭州府的贵胄女眷都比不上。女子眉目如画,那冷淡洒脱的样子,绝非盈盈这般刻意养成的可比的。还有那女子身畔男人的眼神,可不是看一个玩物的目光,那是真真把女子放在心底才有的柔情。 无况她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从未见到过如此俊逸潇洒的男子,只怕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多看一眼便是得罪。老鸨移开视线后,仍不住的责怪夏盈盈惹事生非,以为在杭州府有个名妓的头衔,被一杆纨绔几个清流捧着,就心高气傲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及不上自己了。 老鸨急忙低声吩咐船家绕开小舟远行,一边冲夏盈盈低声喝道:“胡诌什么呢?人家是大家夫人,怕是正新婚燕尔出来游玩的。看那夫人的样子,说不准是哪家王府的格格呢!你可别语出无度,惹祸上身。” “我不信!”夏盈盈睨视着天佑,嘴里回着老鸨道:“若这女子真是满人格格,会长得似江南水乡的女人一般?她要是大家夫人,哪会没有丫鬟服侍,于这个时辰,只与一个男子在小船上私会?依我看,她就算不是粉头,也是个外室……” “住口!”老鸨瞪着眼道:“妈妈我几十年的眼光,还比不上你?人家一件衣裳,就可以买下三个花魁了。” 夏盈盈见老鸨真的发怒了,不敢再辩,只是眼神不离小舟,目不转睛的盯着云鹤照顾天佑的样子,心下酸味翻腾。夏盈盈心道,知府曾说,她的颜色比宫里的娘娘更好。她弹的琴、唱的歌儿、作的诗画,样样比人强。为什么她至今,还没遇到良人呢?自己比那女子丝毫不差,为什么男子不看自己一眼? 老鸨瞅了眼恍惚中的夏盈盈,扯开话头道:“盈盈啊,你也不小了。今后有什么盘算?” 夏盈盈闻言,心里一凛,颦眉冷言道:“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你还小,心也活,能学些艺伎,你说想卖艺不卖身,妈妈我也答应了。”老鸨看了一眼苦大仇深的夏盈盈,挑眉道:“妈妈这会儿跟你说话,可不是那虚的。你心气儿高,妈妈也知道,可人就得认命。你和杭州城里的闺秀比,确实不差,漂亮有手段,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可是,大家子弟能聘你去做正头娘子吗?就是小门小户,也不会。” “妈妈!你……” 老鸨摆摆手,压下夏盈盈的话头道:“妈妈知道,这些话不中听,却是实话。原先的知府抬举你,可如今他被弹劾落马了,他许给你的东西,恐怕没个着落。你还是多想想今后的路子吧。” 杭州知府说过,依她的才貌便是入宫当娘娘都行的。只要皇上再次南巡,稍稍安排一下,不怕皇上不上钩。当初,她不愿意,想着自己年轻貌美,皇上就是富有天下,这年纪也不相配。谁知没等来皇上,知府就被问罪了。可这有什么?捧着她的又不是知府一人,她见过的男人,哪个不把她藏在心里含在嘴中?若她愿意,皇上都会拜倒在她的裙角之下,天下还有她夏盈盈得不到手的男人吗?只是这些男人她一个都看不上眼!夏盈盈扬起下巴道:“我是不会卖身的。” “妈妈也不强逼你。”老鸨瞥眼瞧着挺着胸,傲气十足的夏盈盈道:“楼里的姑娘们都看着呢,你不要让妈妈难做就好。” 夏盈盈听着老鸨的话,眼光却始终没有从小舟上移开。 天佑目送游船远去,放下除去夏盈盈的念头。夏盈盈是个□,自是想攀高枝。把她送到弘历面前的官员,也不过是迎合皇上的喜好。该死的,是见到女人就挪不开眼的弘历,明知女人有意勾引却逃不过□的蠢货。但如今坐在紫禁城中的乾隆,便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纳个妓子。而在慈宁宫坐镇的,亦不是为了权势,不敢惹怒皇帝的太后了。 “去湖边的夜市看看吧?”天佑被夏盈盈搅了赏月的兴致,看向云鹤提议。 “好。”云鹤手掌一翻倾吐气劲,一弯扁舟稳稳的飘向岸边。 西湖沿岸的夜市人潮如织,一盏盏灯笼照的四下犹如白昼。夜市两旁的酒家茶馆中游客满座,不时传出高谈阔论之声,有谈诗作对的、有论时政的、有说传闻的、有讲趣事的……烘托出盛世下的人文荟萃。 “买馄饨咧,好吃又新鲜的馄饨咧,五文钱一碗。” “粘糕哦,一文一块粘糕,又软又糯!” “小哥,看一看这钗子,是上好的沉香木。买回家给娘子,可不是讨个欢喜?” “这团扇可是绣娘精心绣制的,你看这檀香木的手柄框子打造的多好,多细致啊!不怕你拿到布店去问,这缎子也是上好的。五两银子,少一文都不卖,不能再便宜了。” …… 天佑头戴帏帽抱着左顾右盼的温温,被云鹤护着走在人流之中,时不时的停下脚步,看着摊子上的东西,感受着夜市欢闹的氛围。直到温温汪了两声,天佑方才摸了摸温温的耳朵,由着云鹤选了家茶馆步上楼,挑了窗畔的位子坐下歇息。 “来一壶一品龙井,一杯白水。选不甜的点心上几个,再来两个肉饼,要刚出锅的。”云鹤说罢,抛上赏钱。 “好咧,请客官稍等。”小二捏紧碎银,笑眯眯的答应着下楼。 待小二送上茶点,天佑捏起肉饼用筷子戳开吹了吹,等不烫嘴后,把托盘递于温温嘴边。温温嗯嗯唧唧了几声,小口咬向肉饼,喳吧着嘴吃的欢快,小尾巴一摇一摆甩个没完。 云鹤取过茶杯拭净,倒入碧绿的龙井茶,顿时香气扑鼻。天佑左手托着盘子喂温温,右手端起瓷杯品了一口,转向云鹤道:“不错。” “喜欢就好。”赏云鹤摸着坐于腿上的温温,笑道:“这家的糕点不错,在杭州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你试试。” 天佑闻言取了块萝卜糕送入帏帽下咬了口,入口微甜有糯米的柔软和萝卜的清爽,咽下后回味非常。天佑连吃两块下肚,也不见腻味,倒让吃完了肉饼的温温吵着闹着骗了半块。天佑摸了摸温温的肚子,不许它再吃。温温垂头耷耳的样子,不免叫云鹤失笑,他端过白水喂温温喝了个饱,逗着它重新摇起尾巴。 “不要太惯它。”天佑嘴上虽这么说,到底宠爱温温,在温温湿润润的眼神下,摸了摸它的头顶,惹得温温在云鹤腿上打了两个滚。 天佑、云鹤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突然有人跑上楼四顾一眼后,冲下面喊道:“小姐,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皇上,为何不女扮男装?这书里前面有过一次的。” 天佑翻了个白眼,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发问的笨笨道:“当时朕几岁,现在朕几岁?电视里那些女扮男装的,哪个没给人看出来?不伦不类的。” 赏云鹤在侧看了一眼天佑的胸口,翘起嘴角。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注意身体的,虽然简直是破烂了,到处是病。》《 谢谢大家的回帖,^_^,我看了很高兴,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请问那个提供洗鼻器的朋友,在淘宝上买吗? 133命比纸薄 一抹窈窕的身影由下而上,因丫鬟的疾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乌发下柳眉杏眼,配上悬胆小鼻,樱桃红唇更是妙不可言,难怪惹得楼下茶客纷纷上楼重开一席。 “来一壶龙井茶,一碟子梅花糕,一碟萝卜糕。”女子待丫鬟扫了扫凳子,方坐下点席。 “这女人长得可真美。” “是啊,你看那眉眼,看那小嘴红的。” “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你知道什么啊!她是谁你知道吗?她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艺妓,连当官的都捧着她,就是有钱的富商想见她一面也难。真不知道今日走了什么福运,能在此地见到盈盈姑娘。” “呿,原来是妓—女啊!” “别唐突佳人,盈盈姑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就算卖艺不卖身,还不是那地方出来的?你能娶回家做正头娘子吗?” “你……” “行了,行了。说什么娶不娶的?便是想一亲芳泽,你还没那银子呢!知道盈盈姑娘的入幕之宾要多少银两吗?这个数!” “我又不是傻子,用这么多钱,去捧一个娼~妓。” “你……” 茶馆二楼一时间高鹏满座,座上茶客假意喝茶,目光纷纷掠向夏盈盈。其中不乏看向天佑二人的,皆因扫过的赏云鹤锐目,转过头不敢再打探。 夏盈盈听着耳畔嘀嘀咕咕的声音,也知晓在座的人莫不是在议论自己。不过眼前这些人,平日连见她一面的本事都没有,他们说的话,不管是夸赞,还是嘲讽,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明明整个茶馆的人都看向自己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为什么窗边的男子始终不看自己一眼? 夏盈盈生来自负,又被人捧了多年,更是心高气傲。她的入幕之宾有清贵的世家子弟、手握重权的官员、一掷千金的富豪……哪个不是对她掏心挖肺,柔情蜜意的?为了她,不仅抛开了一众妻妾,连长辈都敢顶撞。便是有些开始面上不显的,也会在她的手段下不可自拔。男人,愈是不理他,吊着他,反而逗得他心痒难耐,恨不得把人揉入自己的骨肉才好。 就说前些日子的抚台大人,听得她的美名,巴巴的请了自己去。每日必要听自己弹奏,送些钗环讨她欢心,闹得他后院的夫人、小妾恨不得吃了她。可那些女人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看着抚台大人宠她。要不是自己不愿意抚台越陷越深,陪个快到知命之年的男人,推说着不愿对方家宅不宁自求离去,抚台夫人的位置只怕早坐不稳了。 还有那风流了半生的大家公子,叫什么,她忘了。只知道,对方看了她一眼便为她作诗作画,不论刮风下雨日日前来捧场,每日里便是打赏她手下丫鬟的银子,都不下十两。最后,吵着闹着要休妻娶她,就因为她说过一句‘不做富人妾’。可惜,被他家老爷子绑了回去,据说得了相思病吐血而死。 因为此事,她还怕对方死了儿子迁怒于自己。不料,她平日的恩客一个个给对方施压,找茬子,逼得对方不得不离了杭州城。那会儿她便明了,凭自己的花容月貌、无双才艺、和高明的手腕,就是她身为艺妓,也没人能惹她。这天下,爱慕她的人多不胜数,各个皆是达官贵人,她一介歌女又如何?她比任何深闺女子都活的肆意,而那些关在后院内的女人,哪里比得上自己的眼界?无怪乎男人都放不开、舍不下她。 先前在船上,男子没有看她,她以为相距太远,对方没有看清自己的容貌。之后,引出妈妈的一番话让她不舒服。二者,男子对女人的殷勤,叫她难受。为此,她怎么都想给两人一个教训。她为了身价,原是从不踏入茶馆酒楼抛头露面的,今日也因此破例了。 不过目下,夏盈盈挑着眉眼再次偷偷瞥向赏云鹤,暗赞对方刚毅,穿着一袭青衣,如同松柏绿竹般挺拔出尘。而今朝廷出了改发令,眼前的男子留着一头浓密的秀发,更显俊美,比得旁座茶客皆为路人。夏盈盈暗思往日的恩客,竟是没有一个及得上此人,见他为身畔女子倒水劝食的那份柔情,不知为何,胸中不由得又涌现滚滚酸意。 夏盈盈对自己说,只要那男子看自己一眼,一定会为之倾倒。到时候,她只要招招手,男人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他对那女人的蜜意自然会移到自己身上。光想到女人伤心难过的样子,她就觉得心底舒畅。 妈妈说这女人是大富人家的女儿,说不得还是个格格。可是她呢?她从小聪明又有手段,学什么会什么,可惜老天爷就是不给她一个好的出生,让她经受万般的磨难。夏盈盈恨道,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夏盈盈便是妓子,也能让一个大家夫人痛不欲生。只要她夏盈盈想,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出她的掌心。 阴魂不散! 早在夏盈盈上楼的时候,天佑就感觉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缠绕在赏云鹤身上,顿然一阵腻味,也不知道这女人在想些什么。当日阎罗殿内,看书中的夏盈盈没有跟弘历入京,众人感动她的退让,说她是真的爱着弘历,为了弘历的名声着想只能忍耐痛苦与他分别,惹得他一阵发笑。因为这夏盈盈,弘历喜好渔色众人皆知,而且还是个要册封妓_女为贵妃的蠢货,更是个不听规劝、罔顾朝纲、不敬嫡妻、色令智昏,被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子。 天佑窃以为夏盈盈不去京城,不过是因为怕死。夏盈盈的出现,惹怒了后宫众人,弘历的作为更引起了宗室的不满,亦使得满族权贵之家不忿。若一个妓_女进宫不说,初入宫门就封为贵妃,那叫元勋之家入宫熬资历的女儿,历尽艰难生下皇子仍未登妃位的女人怎么想? 今夜所见,夏盈盈或许不是个聪明的,但把她捧成杭州城名妓的人总该有些脑子。书里仿佛说过,是杭州知府把夏盈盈引见与弘历的。他能坐上富庶之地的知府之位,人该不笨。夏盈盈或许会讨男人欢心,但后宫女人的手段和人脉,却是让她防不胜防的。 再者,弘历的一意孤行,也是那知府没料到的。夏盈盈害得皇帝母子失和、皇后断发被打入冷宫,闹出这般的滔天大祸,如仍是由得夏盈盈进宫,那么弘历起驾回京当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而夏盈盈再傻,只要身边有个规劝的,又看到弘历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废了与他有几十年感情的皇后。还能不怕吗?再说,弘历因为她而废后,她的艳名必将踩着皇后的脸传遍大江南北,就算今后再也进不了大户之家的门槛仍操贱业,他人也会因为弘历之故高看她一眼。 真是机关算尽!不过,夏盈盈今夜方才遇见自己和赏云鹤,之间更没说过一句话,她跟踪到此究竟有何意图? “吵到你了?”赏云鹤轻轻拍了拍温温的小脑袋,笑道:“不如趁夜色未晚,沿着湖岸走回客栈如何?” “也好。”天佑颔首抱过温温,赏云鹤喊来小二结帐。 她还什么都没做,两人就要走了,这怎么行?夏盈盈低下头,眼珠子不住的转溜,双手握着帕子紧扭着撕扯,却想不出一个点子阻止对方。又怕做的太显眼,落了下层惹人取笑。正在夏盈盈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散乱急促的脚步从楼梯处传来。 “哎哟!还真是盈盈姑娘!我听人说你在这儿,马上就赶来捧场。多日不见,盈盈姑娘还是这么漂亮。” 来者领头之人穿金戴银一身俗气,配上他那方头大耳张扬跋扈的样子,更显粗鄙。惹得夏盈盈转过头,避开对方紧贴着她脸颊的视线。这一看,正瞧见赏云鹤、天佑起座,路过自己身侧。夏盈盈急中生智站起身,快步走在两人身前。 来人见夏盈盈不搭理自己,还急着离去,心下恼怒。待夏盈盈行至身侧欲跨步下楼时,乍然伸手想拉住她的胳膊。夏盈盈早料到他有此举,瞬间借机后退,故意踉跄了一步,倒向身后的赏云鹤。 夏盈盈快,赏云鹤更快,他一侧身避开夏盈盈的坠袭,在众人错眼间,脚尖踢向夏盈盈的足裸,为她的落势更添了一把力。 “哎呀!” “哦哟!” 赏云鹤躲过了夏盈盈的投怀送抱,可他后方赶着跟上夏盈盈脚步的丫鬟哪里能避及?自是主仆二人抱着跌成一团,钗子荷包滚落于地,喇叭裤筒高高翘起露出一片春色,引得在场茶客不错眼的盯着夏盈盈白皙的小腿。 “你……”夏盈盈忍疼抬头,仰起下巴怒视着淡漠的赏云鹤,感受着四周嘲弄的目光,咬牙憋出一个字,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丫鬟实则比夏盈盈摔得重,跌得更疼,夏盈盈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几乎叫她的屁股摔成了八瓣。可是,谁让她是奴才命,丫鬟只得从夏盈盈身下挣扎着爬出来,颤巍巍的站起身,弯腰搀扶夏盈盈。 茶客们看着夏盈盈通红着眼,低头垂泪的样子,不禁看向赏云鹤轻声嘀咕。 “这小哥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可不是吗?若是我,定然接住盈盈姑娘。” “虽说男女有别,可眼见姑娘跌倒如何能避开呢?粗鲁,太粗鲁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天佑步向赏云鹤,把温温递给他道:“还不走?夜深了。” “好,都听夫人的。”赏云鹤微微一愣,接过温温笑道。 茶客们见状,顿然心领神会的小声道。 “看来,他是怕自家夫人误会,才不愿援手啊。” “是个怕娘子的。” “盈盈姑娘多美,那男子都不看一眼,想必这夫人定然有闭月羞花之貌。” “好人家的夫人,哪个能见得相公去碰妓子?那男子倒是个心疼娘子的,知道不能惹夫人不快。” “不知是哪家的少爷,这人品相貌……” “没见过,你知道……” 天佑、赏云鹤刚欲踱步下楼,被夏盈盈利用的纨绔举臂一拦,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害盈盈姑娘跌倒!还不快去给盈盈姑娘磕头认错。否则,我把你身边的小妞卖进勾栏,让千……” 噼啪噼啪噼啪…… 众客看不清眼前陌生男子的动作,他的右胳膊仿佛化为千千万万条,又好像没有影子一般,飞快的抽打纨绔耳括子。此举起落仅只霎那之间,茶客们方听得一通噼里啪啦声,男子已经停下动作,而跟前的纨绔口吐鲜血,瘪着嘴掉了一地的牙齿,脑袋肿成了猪头。 “少爷!” 纨绔身旁的走狗们吓得跳起身,一个两个围上前抱住骤然昏倒顶着猪头样的主子,胆战心惊的瞄了眼冰冷着神色的煞星,不敢作声。 走狗的眼色可比纨绔强多了,知道自己这边的人都上去凑数,也比不上对方一个手指头。心下怨纨绔少爷自找罪受,却连累他们回府后被老爷太太往死里打,更恨夏盈盈这婊—子无事生非,明明是个妓子还装什么仙女,给少爷碰一下会死不成?躲什么躲?惹出这样的事,害他们吃挂落儿。 走狗们深知主家纨绔脾性,怕夏盈盈方才那一跌,让她给记恨上自己。所以,想把这事推给陌生男子。哪里料到,对方是个硬桩子,狠角色。这不,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怪少爷嘴烂,明知对方疼爱娘子,却愣是往逆鳞上撞。撞掉了一口的牙,这会儿后悔了吧? 走狗们你抬首,我捧脚的急忙把纨绔送回府,暗中狠狠的瞪视了夏盈盈两眼。骇得夏盈盈眼含幽怨的朝赏云鹤望去,这一眼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那凌厉的视线,好似一下子刺穿了她的心,闹得她倏地一窒后,怦然心跳不止。 等天佑、云鹤的背影消失在茶馆口,茶客们怕惹祸上身,立即争相结了账单离去。直到此时,夏盈盈方回过神,下楼追出门,却哪里还有陌生男人的影子。夏盈盈沮丧的咬着下唇,焦躁的跺了跺脚,想起纨绔满嘴的血,和那些打手看向自己的凶狠目光,只得转身回妈妈处商议。 三日后。 “打死你这贱婢!让你服侍少爷吃药,你这笨手笨脚的东西,连药碗都端不好吗?” “还不快去,重新再熬一碗来?”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看我?给我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尊卑!” 听着把掌声,看着眼前的女人被打得青紫的脸庞,妇人痛快的笑了。她要狠狠的折辱这个贱女人,要不是她,她的韦儿怎么会掉光了牙,成了傻子?大夫说出病情的当日她疯了,她吵着闹着要杀了害她儿子的凶手,老爷却给了她一巴掌,说她若想找死,便休了她,也不能连累孙家。 好吧,打伤儿子的是谁,她不知道也惹不起。可是,害得儿子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她绝不放过。她只有一个儿子,后半辈子都要靠他,如今全完了。那她还留着那么多私房做什么? 夏盈盈,杭州城的头牌花魁,受众人追捧。可是再怎么风光,妓_女就是妓_女,只要肯花大价钱疏通路子,总能弄到手。儿子是为了这个女人弄成这样的,他既然喜欢,她就让这个女人做个通房,日日夜夜服侍儿子。 双目死寂的妇人,摸着淌着口水,正掐着夏盈盈的儿子,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娘会帮你盯着,绝不让她离开你半步。” 夏盈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她完全想不到,不过三日间,她会从天堂跌落地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人帮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孙少爷不是她找来的,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全怪在她头上?昔日那些倾慕自己的男人呢,为什么不来救她?为什么那个男人对自己不屑一顾?为什么那女人会有这般疼惜她的相公,而自己却得到这样的下场?为什么?无论她问了千遍万遍,始终没有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温温伸爪,眨着温润的大眼睛,疑惑“大家都不喜欢我了吗” 天佑咳嗽一声道“朕知道,现在很多书里主人公都有宠物傍身,看官视觉免疫了。” “呜呜……”温温t t “咳。”天佑被闹得无法,小声问:“有喜欢温温的吗?给鼓励它一下。” 谢谢大家的回帖,^_^ 谢谢大家的关心,^_^ 还有那位推荐买洗鼻器的朋友,我已经叫表姐给我去买了,谢谢你。 134贤惠郎君 哗啦哗啦…… 漂泊大雨不顾旅客行路艰难,不知疲惫的下着。狂风刮得山野间的树叶草木东倒西歪,好些嫩枝绿叶被吹落于地,与泥泞的黑土混成一团。天佑揭开马车侧窗处的布帘,举目望去一片苍茫,天地间细密的雨水如风婆不小心翻倒了玉盆,盆中之水一下子倾泻而出,那威势不可挡似有万钧之力。 一阵大风吹来,连串的雨丝由窗口侵入,天佑欲遮下布帘,温温猛地支起身双脚直立,前足勾着窗沿,小脑袋凑向前好奇的张望着。 狗儿爱闹,每日间总要跑一跑舒展筋骨。天佑不怪温温的好动,不再合上窗帘,由得温温玩耍。今早上路又正逢飓雨,温温该闷坏了,天佑看着扇动着小耳朵的温温,搂了搂它的小脑袋。 “汪汪,汪!” “嗯?”躺于车厢内闭目养神的赏云鹤睁开锐眸,向窗外探去,于层层密雨间隐约看到一条岔路,岔路不远处的山脚藏有一座破庙,其内已透出昏黄的光芒。赏云鹤收回视线,打开厢门询问驾车的车夫。“到城镇还需多久?” 车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擦着脸上的雨水,回道:“这泥路,平日走的人不多,不过却是条近路。但怎么赶,也要到戌时时分。客官也看见了,眼下路难行啊!不到亥时怕是到不了地儿。小人更怕这毂辘陷入泥里,那才是寸步难行。” 赏云鹤闻言转首看向天佑道:“今日天色要比往日暗的早些,不如就在这荒庙中歇息一夜,待雨停了再赶路如何?” 天佑听着赏云鹤的话,侧脸睨视暮色中的破庙,缓缓点首。 车夫得了雇主的话,转道往岔路而行,山野中荒废的破庙在众人眼里逐渐清晰起来。庙宇约莫两丈高低,看大小,之内该有十楹柱,方能撑得起殿堂。古庙外的石壁上附着大片大片的青苔,斑驳参差的痕迹中透出无限苍凉。庙檐下已有几匹马依偎在一起低头喝着檐上滴落的雨水,旁侧坐着个老马夫正抽着旱烟。 老马夫见小道上有马车行来,急忙回身敲响殿门。 “何事?”门缝中透出不耐烦的响声。 老马夫恭敬道:“老爷,有人来了。” 稍息一五十来岁的老者由内转出,正看到一左一右两匹骏马拉着辆古朴的马车行至庙前。其上披着蓑衣的车夫跳下横辕,挑起兜风布,喊了一嗓子请主顾下车。赏云鹤拉开厢门探出身,看到庙门处的老者微微颔首后,抱着温温下车,复又回身往天佑的胳膊处托了一把,令其轻松落地。 “把车收拾一下。”赏云鹤吩咐过车夫,便虚托着天佑的手肘处,引着他往殿内走去。 老者看了看来人的穿着,再细观赏云鹤的品貌气势,又见天佑头戴玮帽,行止间自有一番大家风度,倒也不敢把人拒之门外。遂笑道:“都是天涯沦落人,今日老夫先到此处占了好地方,倒要委屈二位了。” 赏云鹤、天佑走进庙宇。殿堂的大门对着蒙尘的莲花石台,其上的佛像已经遗失了,以莲花台左右分为两侧,各竖着六根退了色的楹柱。而其右侧稍为干燥,左边屋顶上破了几个小洞,这会儿正淅淅沥沥的往下淌水。内里几个婢女小厮正打扫着大殿右侧,捡了枯枝升起火,要收拾出一处供主家歇息。殿内的一角停着三驾马车,马儿已卸下车辕,在外头吃草。大殿正中败落的石座前,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逗着膝下五六岁的黄毛小儿。 赏云鹤把大殿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回首道:“不妨事,有个地方歇脚就好。” 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便好。老者听了赏云鹤的答复,招过两个丫鬟指着殿内左侧干燥处嘱咐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给这位小兄弟歇息。” “多谢老丈美意。”赏云鹤拱了拱手,天佑亦稍稍点头。 “哪里哪里!”老者心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看他们似是一对夫妻,二人的气质不是寻常之人能有的,以举手之劳,结个善缘也好。 “爹爹,他们是谁啊?”梳着冲天辫的小儿见老者与生人说话,甩开妇人的手,颠着脚儿跑至老者身前,拉着他的衣袂,好奇的瞅着赏云鹤怀里的温温,一脸渴望。 “顽劣!”老者瞪着小儿轻责了一句,随即冲赏云鹤歉意的笑道:“我四十五岁上方得了此子,被他娘亲惯坏了,请小兄弟见谅。” “令公子玉雪可爱,哪有顽劣之说?” 说话间,车夫拉着洗净了毂辘间淤泥的马车入内,赏云鹤上前指引着车夫把马车拉至避风处,并从车厢中取出一把小竹椅,让天佑坐下歇脚。 “爹爹。”小儿悄悄拉了拉老者的衣摆,轻声呼唤。 “怎么了?”老者虽说自己小儿顽劣,却只此一子,又是老来所得,哪有不爱之理?自然百般疼宠。这会儿见他期期艾艾的小模样,只得弯腰询问。 小儿看着陌生男子把怀中的小狗交与戴玮帽的女人,并从车辕上解下套索,牵着马出门,立刻凑向老者耳边,小声道:“爹爹,孩儿喜欢那只小狗。” “咳。”老者偷瞥了天佑一眼,透过玮帽也看不清对方是不是正打量自己。又生怕自己不应,儿子闹起来,诱出不愉之因。急忙拉过小儿走向老妻和女儿,叫她们劝说。 “不嘛不嘛,我就要它陪我玩,我就要!”旅途寂寞又没个玩伴,小儿早就在马车里坐腻了,这会儿见了那么志趣的玩物,哪里还能听劝? 天佑自幼习武耳目灵敏,自是听得小儿的话,但他并没把温温放下地,反而抱紧了蹬跶不停的温温,心道小孩儿最是没轻没重,定会把温温弄疼,便是他家长辈前来说情,也休想让他答应。 老者横眉怒视着吵闹不休的小儿,压着嗓音骂道:“混帐!那狗又不是咱家的,叫为父怎么给你?为父已经应你,到了城里给你买一只作伴,你为何还如此不依不饶?再吵,为父把你丢出去,不管你了!” 小儿还未反应,老妇人已把孩儿藏于身后,颇有埋怨的白了老者一眼道:“孩子喜欢,有什么不行的?依我看,他们连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一定是囊中羞涩的。不如我们多出些银两,把那只狗买下。” “头发长见识短!”老者沉着脸责道:“你看他们的衣饰布料,再看看那马车上的雕工。拿我们的马,和他们的比比,你还能说他们缺银子?” 老妇人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旁的姑娘怕亲娘抹不开脸面,忙劝说道:“娘亲也是为了弟弟,一时失了顾虑,爹爹便不要计较了。” “哼!”老者狠狠甩了老妇一眼,嗔怪道:“若不是你娘她惯着你弟弟,你弟弟会这么不懂事吗?” 老妇一脸阴郁的低下头,她对丈夫的这个小儿是骂也不是、宠也不是、打也不是、捧也不是……老爷四十无子,只得由着他纳了一妾,才生下这个孩子。老爷半生敬重她,从未在女色上叫她失了颜面,当初纳妾也是为了死后有个捧灵摔盆的子嗣。而那小妾在生下小儿时就难产去了,可见菩萨是真真想赐给她一个儿子。 可是,孩子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稍有不如意的,便给人指摘。这不,又怪上她了。老妇暗暗翻了个白眼,想着要是她不惯着小儿,丈夫又该说她不慈了。正生闷气的当口,只听得女儿叫道:“还不快出来给爹爹请个罪。咦,弟弟呢?” 老妇人吃了一惊,往身后一看,果然不见人影。一时把心提到嗓子眼,谁知忽又听得女儿的笑声,随着女儿的目光看去,却见自家小儿撅着屁股,趴在莲花台前,向裂开的石缝内张望。 “看什么呢?还不快起来,也不怕把衣衫弄脏了。”姑娘笑着走向男孩,刚凑近小儿身侧,忽见石峰崩裂的窟窿处闪过一双眸子,骇得姑娘一把拉过弟弟后退数步,险些失声惊叫。 “你慌什么?”老妇不解道。 姑娘苍白着脸,惊恐的指着莲花台下的石峰处道:“里面有东西,还是活的。” “不会是蛇吧?”老妇边自言自语,边看向老者,示意他拿主意。 “你去看看。”老者命一侧收拾柴火的小厮过去查探。 小厮手持树枝,咽了口唾沫慢慢步向石峰处,走到三尺外就怎么都不敢靠近了,只是把手里的树枝朝裂缝的洞穴中插入,鼓捣一气。小厮戳了半晌也没感觉碰着什么东西,刚欲拔出枯枝,只听得啪咔一声,顿觉手握的枝条一沉,下一瞬间窟窿内猛地蹿出一道黑影,直扑小厮的门面。 嗖——!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连出声都不及,哪里能上前救助。眼看小厮要伤于黑影之下,说时迟那时快,一颗石子如破空而至般骤然射向黑影。黑影不愿两败俱伤,只得避过石子,飞快的跃至一旁。老者一众方才看清黑影的原貌,却不是一只癞皮狗是什么? 癞皮狗不过一尺来长,只比温温大了一圈,但皮相着实难看,那通红的皮肤上长着稀稀疏疏的绒毛,此刻正龇牙咧嘴的冲着人呜咽,而它那双绿幽幽的眸子里则透出嗜血的凶光。 老者等人一动不动的盯着癞皮狗,就怕它突然扑上来咬一口。至于打退癞皮狗的石子,此时他们还未有余思去想。脑后传来脚步声,老者以眼角观望,却是自家的老马夫和方才出去喂马的陌生青年。 马夫快步走向老者,遮住嘴贴向老者耳畔禀报了几句,老者听过之后扭头看了眼抱着干柴入内的青年,又惊又喜亦不由得松了口气。据车夫回禀,这年轻男子是个练家子,他轻轻一跳就飞上房檐,把年久失修的破洞给堵住了。老者仰首而视,不知何时庙宇左侧的屋顶已不再漏雨,心下叹服。又闻青年刚才丢出石子,救了自家的奴才,暗暗庆幸先前没有为难对方。若不然,被这疯狗咬伤,也不知能不能救。 “唔唔……”赏云鹤入内后,癞皮狗的目光就紧绞在他身上,喉咙里发出警告声。 “汪汪,汪汪!”温温冲着癞皮狗软软的叫了几声,扭着小屁股要下地。 天佑凝眉压制温温不愿放它下地,温温回首昂起小脑袋,哼哼唧唧的对着天佑撒娇。天佑移开眼神不睬它,温温急得呜呜直叫。天佑无奈,把扭个不住的温温放下。温温一落地,就迈开小短腿,奔向癞皮狗。 癞皮狗止住了吠叫,疑惑的看着凑上来的温温,刚想呲牙冲它凶一下,就被温温伸出的小舌头添到了鼻子,湿湿软软的,消去了它满心的烦躁。癞皮狗不知不觉就地蹲下,由得温温嗅嗅自己的肚子,并用柔软的舌头舔舐稀疏的皮毛。 “不用怕,你们不动它,它不会咬人。”赏云鹤铺好干柴生起火堆,用结实的枝条架起烤架后,冲老者道。 “这就好,这就好。”老者点首谢过云鹤,招呼着不敢动弹的家奴叮咛了几句,方才让婢女收拾晚膳。 赏云鹤从车厢里取出一只陶罐,一把铜壶、一袋粳米,并取了本游记塞入天佑手中。随后招呼打理好铺盖的车夫,一同转出大殿。过了一盏茶时,回来的赏云鹤一手捧着陶罐,一手握着树枝,枝头窜着一只拔过毛清了腹的肥美野鸡。而跟于他身后的车夫,则手提铜壶,拉着大捆干柴。 赏云鹤躬身置陶罐于火堆中,右手把野鸡搁置于烤架之上,并接过车夫递上的铜壶,挂于支架的一头。之后,云鹤挑目环顾大殿角落,步向一边搬过一方大石块,刚欲坐于石块上烤肉,听得天佑呼道:“等等。” 赏云鹤回头,只见天佑淡淡的看了他两眼,从竹椅上起身往车厢内伸手一探,取出块二尺见方的厚实毛坎儿,顺手丢给云鹤,其后便不再做理会,自顾自又坐下,继续品读游记。云鹤得了毛坎儿,眼神一柔,嘴角微弯,摸了摸手中柔软的毛料,小心翼翼的铺于石块上入座,背对着天佑浮现一抹笑意。 云鹤捏着枝条,慢慢翻滚着其上的野鸡,并从衣袂中捞出个巴掌长的小铁盒。掀开盒盖,盒内分为数格,装着八味酱料,赏云鹤抽出盒盖上嵌入的小刷子,刷落肥鸡上渗出的油脂,复又沾了调料抹于野鸡周身。渐渐的,殿内充满了烤鸡的芳香,引人垂涎欲滴。 待肥鸡转为金黄色,云鹤起身从马车内搬出小桌子,放于天佑身前。并拿过横辕处放置的包裹,从包裹内取了碗盘,掏出怀中的锋利小刀切割烤鸡,满满的码了两盘子,还余出半碗。云鹤叫车夫把一盘子鸡肉送于老者,算作之前对方命丫鬟帮忙洒扫的答谢,一盘端上桌,让天佑先吃着。多余的半碗,留给车夫。 老者亲自跟着车夫前来说谢,亦回赠一碗糕点,客气了两句后方回,云鹤嘱咐车夫用饭后出门净手,马上又回殿从车厢后翻出小铜盆,再度跨出庙堂接水,复转来由烤架上提下咕咕直叫的水壶,倒入铜盆掺合,试了试冷暖后送到天佑跟前。 天佑放下游记,伸手梳洗后方拿起碗筷。云鹤先倒了水,又给天佑冲了白开。天佑握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半杯,举筷夹起金黄色的鸡翅送入碗内,凑上前咬了口。 “味道如何?” “不错。” 云鹤看着天佑慢慢咀嚼着点头的样子,淡笑着掀开陶罐的泥盖。其内淡淡的清香飘出,绕于殿宇内久久不散,随着云鹤拿勺子不停的翻动间,香味愈来愈浓。 末了,云鹤把陶罐从火堆中扒出,用勺子为天佑盛了一碗。再取过温温的饭盆,倒入八分满的粥放凉。其后,才动手为自己收拾。 云鹤、天佑的举动老者一家看在眼底,姑且不说老者与小儿,那老妇人和姑娘是一个满含嫉妒、一个透着羡慕。老妇收回瞅着云鹤的视线,愤愤不平的嚼着糕点,觉得干涩难以下咽,面朝老者道:“给我一杯茶水。” 老者奇怪的打量了老妻一眼,冲身畔的丫鬟道:“还不给夫人送茶。” 未等丫头应话,老妇恨道:“你看看人家小夫妻,什么都不用小娘子做,一手操持了。你呢?我嫁你那么多年,你可给我端过一杯茶水?” “不是有丫鬟伺侯你吗?”老者喝了口茶水,不耐烦道。 “这能一样吗?”老妇人抿着嘴道:“看那小娘子便是个养尊处优的,她那相公也非平庸之人,家中未必没有丫鬟婆子伺侯。可是你看看,那相公做事多熟练,又肯放□段迁就小娘子,定是爱极了他夫人,不愿假他人之手服侍小娘子。” 那小兄弟这般殷勤,自有道理。看那小娘子头戴玮帽,连吃饭也不摘下,恐有国色天香之容。是谁人都能比的吗?老者哼声欲反驳,旁侧的姑娘怕爹娘争执起来,插口道:“娘,爹,你们尝尝这鸡肉,真是好吃,连一品斋做的都比不上它。” “嗯,嗯。”吃的满嘴流油的小儿听了姐姐的话,不住的点头。 老妇知道在外人面前要给丈夫留个颜面,只得转而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颊道:“娘不吃,你和弟弟吃。” 正当老者舒了一口气之时,听得当当当的响声,抬眼望去瞧见头戴玮帽的女子敲着精致的饭盆,口唤温温,招呼着自家小狗吃食。 温温听到天佑的呼唤,舔了舔癞皮狗的鼻子,撑起小短腿甩开尾巴奔回天佑身旁。温温没有先去看饭盆,而是围着天佑的腿跳啊蹭啊转了三圈,才乖巧的坐下,等主人喂食。 天佑夹了个烤鸡腿放入温温的饭盆,温温的小尾巴摇的更欢了,它直起身低头闻了闻饭盆里的香味,忍不住舔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般的回头看了癞皮狗一眼。那双乌黑湿润的大眼中,倒映着癞皮狗孤身只影的样子,温温愣了愣,须臾后扭过小屁股,低下脑袋用小鼻子顶着饭盆,推啊挪啊,移向癞皮狗。 天佑不去帮它,赏云鹤也没动手,温温一个巴掌大的小身子,推着个盛满粥压着鸡腿的大饭盆,使劲的推啊顶啊,好半天也没挪多远,急得它直嗯嗯。 癞皮狗先是扭头不看温温,稍歇又忍不住睁一眼闭一眼的瞥向温温,待到温温顶着饭盆不小心跌了一跤,它已经不自觉的跳起身奔向温温,用脑袋支起摔倒的胖球。温温站稳小身子,舔了癞皮狗一口,把饭盆推向它。癞皮狗瞅着饭盆没下口,温温蹭向它嗯哩嗯哩叫了两声,没奈何癞皮狗看了看天佑和赏云鹤,又低头注视着眼前撒娇的小胖球,贴向饭盆舔舐。 温温见癞皮狗吃了,便飞快的摆起尾巴,凑向饭盆同食。温温啃了口烤鸡咬不开,小牙齿却陷入鸡肉,甩不开鸡腿了。癞皮狗无奈的看了温温一眼,张口咬住鸡腿替温温取下,并两三口撕下烤鸡肉,叼给温温。温温舔舔癞皮狗的鼻子,高兴的吃起碎鸡块。 赏云鹤笑看着温温,边给天佑夹了一块烤鸡。天佑习惯的夹起赏云鹤给的鸡肉,送入口中。看得另一头关注着云鹤、天佑的姑娘心底又泛出一腔的羡慕渴望,暗道若自己今后能嫁个这样体贴的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_^ 本文虽然结束了还珠,但雍正的故事还没结束,起码还得十几章。大部分是种田,旅游的章节,希望依旧有人喜欢。 今天特倒霉,医生说我头上的皮炎治不好了,只能保持不发作。我想,我的病为什么都是难以治愈的?呜呜呜呜…… 而且,不能治好,还要不能吃鸡、不能吃海鲜、不能吃牛羊肉……可我就是喜欢吃鸡,呜呜呜…… 135妇唱夫随 “唔哇啊——!” 夜深人静,荒庙外呼啸的狂风渐止,暴雨亦随之收势,破殿中的旅客皆已歇下,便是守夜的小厮也垂着脑袋合上了眼,只留一左一右两堆篝火不停地冒出点点火星,炸开轻微的噼啪声。正在众人沉睡之时,一声尖利的哭喊,吓得梦中之人纷纷警醒,一个个张开朦胧的眼睛环顾四周。 “谁啊?吵什么呢?” “门还关得好好的,没事。” “那谁在叫啊?” 老妇躺在马车中,模模糊糊地听着众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下意识的往身侧一摸,却乍然惊出一身冷汗。倏地支起身,喊道:“宝儿呢?宝儿不见了!” “你说什么?”老者一骨碌跳起身,掀开遮挡车厢内外的兜风布,往内查探却哪里有自己小儿的身影?恼得他怒视老妇,正欲质问,忽闻老车夫道:“这不是少爷吗?老爷,少爷他……” 未等老车夫说完,老者已至身旁,瞅着仰躺于地,闭着眼铁青着脸,紧咬着牙关不停哆嗦的儿子,弯腰欲抱起他往车厢内送。老车夫出言阻拦道:“不要动小公子。老爷,你看小公子的样子,定然是受伤了,先看看他伤在何处再下手方好。” 急得眼目昏花的老者被车夫点醒,忙颔首道:“不错。”老者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沉淀心绪后,冲吓懵了的小厮喝道:“还不快取火把过来。” 小厮立刻领命,从篝火中抽出根长短合适的火棍,凑至倒地的小儿身边。老者唤过眼尖的婢女细细查看,自己更是不错眼的从旁指点。 “哎呀!”丫鬟的手一缩,险些把托于掌心的小手给摔了。 “怎么了?”老者瞪目追问。 “少爷的手……”丫鬟欠了欠身,让老者看了个分明。 “唉呦!”位于小儿身侧,看到其下惨状的人皆忍不住惊呼。只见原本胖乎乎的右手肿成了青团子不说,那五根手指头胀的都不能弯曲了,而且根根犹如木炭黑的发紫,手指的皮上一个褶子都没有,光滑的如同快撑破皮的萝卜,仿佛一戳就会射出污血,骇得人不忍目睹。 “这……这是怎么弄的?这,这究竟……”老者捧起小儿乌黑的手掌,吓得不成言语。 “哎唷我的儿啊!你怎么成了这样?这叫什么事儿啊?一眨眼的功夫……”老妇隔着车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当得知小儿受了伤,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胡乱套上衣物跳下马车,三步并两步行至小儿身前,扯开小厮婢女倾身扑倒在孩子身上,嘶声哀嚎。 被老妇一喊一叫,老者反倒回过神,一把拂开老妇抱起孩子送上马车,边喊着老车夫牵马驾车连夜赶往城内送医。 “老爷……”老妇被老者不留情地推开,一时满腹委屈,心道白日赶路累得她睡熟了些,谁知孩子半夜会下车闹出这样的事?能怪她吗?老妇越想越是闷气,也知道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更怕小儿真出事了,自己会被老爷嫌弃,想追上去表表心意,却被女儿悄悄拉住道:“娘,你不要去。爹爹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等弟弟好了,你再赔个不是就好。” 我就怕你弟弟好不了了!这句话老妇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但方才她看到那肿成三个拳头粗的黑爪子,让她不这么想都难。 “老爷,如今雨势是小了,不过地上的泥都湿透了,天又黑,这路可不好走啊!驾车赶到城里,就是再快,也需两个时辰,少爷可耽搁不起啊。”老车夫劝说道。 “那怎么办?就让我眼睁睁看着……”老者垂首盯着在怀里不住发抖的小儿,想着他昨日还活蹦乱跳的样子,眼眶不由得发红,险些掉下泪来。老者眼下不敢说个‘死’字,就怕招来讳忌。 老车夫往大殿左侧处斜了一眼,凑近老者小声道:“老爷莫不是忘了昨晚遇见的高人了?” 对啊!一脸死气的老者,仿若绝处逢生般的抱起孩子跑至邻人的马车前,方欲站定求助,青年已经掀开兜风布,利落的跳下车。 “大侠,求你救救我儿子啊!”老者这么说着,便要屈膝。 赏云鹤扬手一扶,托住欲行拜的老者,利落的拉开小儿的衣袖,原本青色的手掌转为漆黑,黑气已延伸至肩头。“好霸道的毒。” “怎么会这样?”老者震惊地凝视着在儿子身上迅速蔓延的剧毒,哭丧道:“大侠,求你了,求你救救小儿吧!只要你能救他,我……我愿意把全部的家产都给你。” “老爷!”老妇人听得老者的承诺,张口惊呼。中心急道,这怎么行?文儿都还没出嫁呢!亏得她还记得丈夫在恼她,小儿的性命也正在片刻之间,方不敢多言。 姑娘明白母亲的心思,但她不愿父母为此事生了嫌隙。何况,便不是同父同母所出,到底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亲弟弟,就是倾家荡产,只要真能救弟弟一命,她亦是愿意的。而且,出嫁后若要在夫家站住脚,娘家的地位举足轻重。此时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弟弟又有个万一,爹爹只怕今后会对她和母亲冷了心了。 因此,姑娘慌忙拦住老妇,应承道:“爹爹说的是。只要大侠能救弟弟一命,便是我家的大恩人了!区区家财,何足挂齿?” 老者闻得此言心怀大慰,可眼见怀中疼得满头冷汗的儿子,更是痛心疾首。老者心知儿子中的毒拖不了几时了,也不晓得跟前的男子究竟有没有这份能耐,可此刻他已是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是仅有一分的希望,他也要求一求。“大侠,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老朽知道这么求你叫你为难。可是,送小儿去医馆,怕是不及了。老朽只求你试一试,哪怕……最后不成,老朽也绝不会怪你。” 未等赏云鹤出言,其身后的车厢内传出冷清的嗓音。“把人抱来。” “这?”老者疑惑。 “吾妻善医。” 凭这四个字,老者不再疑问,三步跨至车厢外把怀中小儿凑上前,厢门内伸出白皙的手掌扣向小儿的左手腕。片刻后收手,复又送出药丸,随即一拉一捏一抛一拂,把药丸送入孩子口中助他咽下。 “唔……啊……”小儿刚吃了药丸,下一瞬间便疼得扭起身子,在老者怀里不住打滚,要不是老者抱得紧,只怕已跌下地去。 不待老者质问,天佑吩咐道:“云鹤,把他抱上车。” “这是……”老者拦住要怒斥的老妇人,把孩子递给身旁的青年,看着他跳入车内。心道眼看小儿已是一条腿踩入棺材了,对方若要害他,断没有插手的理,何必多此一举?对方施药,小儿疼成这个样子,其中定有缘故。若不然,岂非落人把柄?老者狠狠瞪了老妻一眼,令其不敢再生事后,轻声询问:“若要些什么,大侠告知我等便是。” “去取个铜盆或罐子来,再拿一床被子。” “是,是。”老者听得天佑的嘱咐,挥手冲丫鬟道:“还不快取来。” 等棉被、罐子送入车厢后,天佑隔着布帘道:“退远些,我要施针逼毒。记住,之中不得闹出声响。”说罢命赏云鹤撕下小儿的衣袖,在他的右手指尖划开五道口子,并以银针封住他的穴道。待四十余根银针插入小儿的少商、劳宫、少府、中魁、少泽、液门等穴道,天佑又命云鹤抵住小儿的心腹,把其腹内泻出的剧毒推至右肩,令两种剧毒互相蚕食,以毒攻毒。等毒物两败俱伤后,再把毒从五指逼出体外。 此举说来容易,但其中逼毒之人必要内力深厚,不仅须把毒控制在臂膀处,不得使其内散,更得时时逆势运劲把毒往外逼,一个不留意,便伤人伤己。赏云鹤盘坐车内,双掌贴于小儿的后心,和下腹,一动不动的引导其体内的剧毒流向。五盏茶时过后,云鹤的额头布满了汗水,水滴凝聚成珠慢慢往下淌,天佑冷眼看着汗滴滚入云鹤的眼内,疼得他闭上双眼,却因不可收手无法擦拭而抖着眼帘。 看着这样的赏云鹤,天佑不知怎么的心里烦躁,欲待不管更是心绪难静,只得翻出帕子替他拭汗,而且手劲儿还得轻柔,免得对方运功岔了气息。天佑擦完云鹤的眼角,扭头不接对方的目光,想着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伺侯人,心底又是一阵懊恼。 不提天佑、云鹤在车厢内如何医治小儿,单说老者见小儿入车内不再吭声,反而叫他的整颗心七上八下一刻不得安宁。天佑发下的话让他拘着众人不敢靠近马车,老者只能死死盯着左方的车厢,在大殿右侧不停的转圈。 “老爷。” “什么事?”老者拧眉瞥向小厮叮咛。“小声说话。” “老爷,小的刚才查过了,殿内没什么毒物。只有……”小厮顿了顿,不知该不该说。 “只有什么?”老者不耐烦地追问。 小厮俯首贴耳道:“老爷,昨晚从石座里跳出来的那只狗……” 话到这里,老者当然明白小厮心中的顾忌。不过,那只狗有这么毒吗?就算是疯狗,也没听说一被咬,伤口马上肿成这样的啊?老者暗中自问。况且,宝儿的手上也没有咬伤吧?老者注视着一黑一白蜷缩在一起熟睡的小狗,心绪翻腾。 “老爷,依我看就是那条狗弄的!”紧跟于老者身畔的老妇,正听得小厮的禀报,见老者沉思,赶忙进言道:“老爷,昨日宝儿想要条狗陪他玩闹,最后不了了之。你是知道的,宝儿想做的事,劝也劝不住。我想,会不会是我睡了之后,宝儿偷偷起来去玩狗被咬了?要真是这样,对面夫妻俩救宝儿就是赎罪,那条狗可是他们的,哪里还能有脸面要我家的家财?” “你住口!”老者压低嗓音喝道。 “老爷,你……”丈夫三番五次驳自己的脸面,老妇哪里还忍得住气,刚想大声争执,却被女儿拉住劝说道:“母亲不要再说了,弟弟还在靠他们救治……” “事情是他们闹出来的,难道他们敢不救你弟弟吗?”老妇心道,她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女儿,没想到女儿却不领情。 姑娘深知母亲的心思,她这般说,一是去了对孩子看顾不周的错,二是万一弟弟得救也能保住家财。可是……母亲想得太浅薄,这些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难不成能强加在对方身上吗?姑娘苦着脸奉劝道:“母亲,退一步说,就如你所言,弟弟真是被癞皮狗咬伤的,那只狗也不见得就是他们养的。我们昨儿先到这里,他们来时只抱着一只小白狗,癞皮狗早就在庙里了。” 老妇撇嘴道:“不见得吧?昨晚上那只白狗如何亲近癞皮狗的,你也不是没看见。你能信他们不是一处养的?” “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老者冷着脸道。 老妇方心头一喜,只听老者接着道:“你不就是惦记着家里的钱吗?等天亮了,我让老宋送你回府,你拿着嫁妆回娘家去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我一起受穷的。” “你……” 老妇涨红了脸,气得想尖叫。老者眯起眼,举臂指着老妇,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乱叫,耽误了宝儿的病情,我发誓定会休了你!” 老妇一时间傻傻地看着老者,想怒吼竟是没有底气,眼泪不知不觉的滑下眼眶,慢慢捂住嘴痛哭。 眼见爹娘闹成这样,姑娘顾不上安慰老妇,冲老者福身道:“爹爹,母亲一时失言,女儿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爹爹,母亲再有不是,心里也是为了全家好,她一时想岔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哼!”老者转身背对老妇,不愿再做搭理。姑娘知晓在弟弟脱险之前,自己说什么,爹爹都听不入耳,只好搀扶着老妇坐入马车,不让哭声搅乱对方救治弟弟的心绪。 老者的眼梢斜视着老妻、女儿离去的背影,唉叹着想,你弟弟还在别人手里,要别人救命,你母亲就敢如此得罪别人,也不怕对方一个不高兴丢下你弟弟不管。无论平日你娘对你弟弟怎么好,不是亲生的,就是面儿情。如今日中毒的是你,难道你娘也会为了保住家财,在这时候发难吗? 主家闹成这般,奴才哪里还敢说话,一时殿内寂静,想睡又不能睡,害人烦闷不已。好容易左侧车厢内传出呼唤,老者快步而上。 “挖个深坑,用被子包着罐子一起埋了。记住,罐子里的血有剧毒,不能碰。” “是。”老者接下用被子包住的瓦罐交与小厮,嘱咐道:“还不快出门埋了,记得埋深些。老宋,你与他同去,否则我不放心。”老者说完,急切的询问道:“请问大侠,我儿他……” 赏云鹤一挥一甩掀起兜风布,又迅速罩拢掩下车内的一切,抱着孩子跃下马车,送入老者怀里。“毒已经解了,其后只需好好调养。” 老者看到小儿雪白的右手,又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倒于地,拜了三拜,云鹤也受了他的礼。等丫鬟扶老者起身,云鹤方道:“令公子中毒,确是那只狗抓伤的,不过它却不是我家养的。吾妻施以援手,是因她信佛,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倒不是为了你家的家财,还望尊夫人放心才好。” 老者听了赏云鹤的话,脸红的都快滴血了,没想到刚才的争执竟被恩人听到了,真是羞煞人也。老者又待请罪,赏云鹤摆手阻拦,说是累了一夜要歇息。老者细观恩人的脸色,确实有些疲倦之态,赶忙退下不再打搅。 老者把小儿抱入马车亲自照顾,驱走了赶来献殷勤的老妻,惹得她哭哭啼啼了一整夜。次日,老者醒来,却被告知恩人已经离开,惹得他冲守夜的小厮发了好大一通火儿。最让老者愧疚的是,不及问恩人的姓名,结果家财没给不说,连个长生牌位都不能立,岂非亏心? 老者心下难安,姑娘倒是松了口气。她知晓父亲的脾气,若是那对夫妻还在,父亲定会让母亲赔罪。而母亲最好脸面,叫她当着奴才的面赔礼,恐怕又要说出不中听的话。这么一来,结没解开反倒又生嫌隙,更令父亲不满。 姑娘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钻入马车陪着醒来的弟弟说笑,并问清了中毒的缘由。与老妇的猜测相差无几,小儿午夜下车出恭看到睡成一团的小狗,一时心痒难耐摸了几把,不小心被抓伤。谁知,浅浅的一道痕迹竟又疼又痒,才失声喊叫。 小儿每说一句,姑娘就大声重复一遍,又训了弟弟不该不听父亲的话,去玩狗引出祸事,害得父母忧心。并叫弟弟牢牢记住恩人的相貌,今后遇到定要好好报答。姑娘这番话,为的就是让隔壁马车厢内的母亲,和其外的父亲闻知。一则,弟弟中毒是因自己贪玩,母亲没有过错。二来,也让母亲明白,人该知恩图报。 未等老妇领会女儿的意思,老者已催促车夫即刻启程,心道如今赶上去,说不得还能追上恩人。哪里知晓天佑嫌老妇哭的聒噪,早点了老者一家的穴道抽身离去。此时他正枕于云鹤的肩头交首熟睡,而其脚跟处亦趴着两只抵额而眠的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安慰,我这几天耳鸣太厉害了,一直写不出来。 谢谢大家一直一来的支持,我会努力写的。^_^ 136炮灰来战 “我们输了。” “不!还没有!” “慕沙……” “父王,我很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大清的军队勇猛,我们出动了战象都无法抗衡。加上中原蛮子研制出了瘴气的解药,连地形都摸清了,我们的确难以抵挡。”慕沙低头牙咬道:“原本,我们想乘着大清刚打完回疆兵疲马累杀他个措手不及,而且清缅边界居住的土族人,他们可不是心向大清的。这场战争若成了持久战,大清耗不起。” 缅甸王猛白细观着女儿的神色,摇头道:“他们是耗不起,可我们也一样,结果只能弄得两败俱伤。何况,眼下我们不是敌手,中原蛮子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先认输,总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慕沙举臂压下白猛的话,扬眉一笑道:“父王,儿臣有一计,可立于不败之地。” 白猛深知自己的八公主聪颖,更是不服输的个性,只得摆手道:“你说。” “不知父王知不知道鹰贝勒这个人?”慕沙试探地问。 白猛的目光在慕沙的脸上扫了一圈后,哼声道:“就是那个中原蛮子的大将吧?如果不是他,我们的战象部队也不会被灭!” “父王,还不止呢!”慕沙仰起姣好的容颜,唇角微弯。“听说此人不仅功夫超群,他还授人武艺。这次与我们交战的蛮子里,不少都是他教出来的。女儿想把他夺过来!我们有了他,定能开拓疆土威震天下。” 白猛不解道:“怎么说?” “儿臣在战场上初遇此人,就派细作查他的底细了。他是大清武艺最高强的人,只要控制住他,命他教我国中兵将武艺,今后何愁他人来犯?”慕沙轻挑眉梢道。 “此话说的容易,要怎么把他拉拢过来,让他听话?”白猛摆手认为此计不可行。 慕沙得意的笑道:“父王有所不知,那鹰贝勒娶了蛮子皇帝的义妹,这个女人此刻就在茅匣村。看样子是偷偷跑来的,身边连侍卫都没有。” “茅匣村?此处听着耳熟。” “父王不记得了?开战前我与父王细究过地形的,茅匣村就是离蛮子军营不远处的小村子。” 白猛摸着下巴,斜视慕沙道:“便是蛮王的义妹,她也是个公主,怎么会在开战之时住在营地不远的村落里?你不要给骗了,中了蛮子的毒计!” 慕沙微微含笑道:“父王放心,这消息不会有假。我在他身上下了追魂香,让安插在蛮人营中的细作时时盯着他,好容易才查到的。我们可以拿下公主,逼鹰贝勒和蛮子皇帝就范。” “你的意思是?” “用公主的性命要挟大清与我们和谈,签下五年内互不侵犯的协定。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让鹰贝勒入缅甸与我和亲。一个婚事,保两国太平,我不信蛮国不动心。”慕沙高傲的昂起下巴,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野心。 猛白摇头道:“这鹰贝勒既然已和他国公主成了亲,蛮子皇帝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让他娶你?” 慕沙狡狯的眯眼溜着眼珠,仿佛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蛮子皇帝只怕巴不得。那鹰贝勒是大清的贵族,他若是做了我的驸马,我们之后生下的孩子身上有一半血是大清的。只怕到时候,蛮子皇帝还会千方百计扶这孩子上位,利用他控制缅甸,才是真正的兵不血刃。” “这……” “父王不用担心,你不相信别人,还能不相信儿臣吗?就算是我的儿子,要是他背叛缅甸,我也会亲自了结他。”慕沙隐去笑意,沉下脸色道:“如若蛮子皇帝碍于脸面不答应婚事,我们就转而威胁鹰贝勒。听说鹰贝勒很宠那个女人,要真是这样,他为了保住女人的性命只能点头。鹰贝勒同意了,蛮子皇帝也有了下台的梯子,此事自然水到渠成。” 白猛不认同道:“鹰贝勒真要这么喜欢那个女人,你硬是把他夺过来又有什么用?” “父王别忘了,我们有银珠粉。鹰贝勒要是识趣,我自然不会这么做。但他若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不听我的话,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慕沙冷着脸道:“如果银珠粉控制不了他,我们还有国师。可那是最后一步,我不想要一个行尸走肉的男人。” 猛白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慕沙,那个陈家洛怎么办?你不要他了?” 慕沙仿佛此时才想起般的抿唇笑道:“没有他,我们不会对大清的事了若指掌。他也教了我许多武艺,可惜他已经废了,现在人也疯疯癫癫的,每天只会求着我要银珠粉。看他那么可怜,父王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抓到茅匣村里的女人,让我们抢夺先机,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去。” 猛白见慕沙没有因为自己打岔而转移话头,只得接着分析道:“就算你压来蛮国公主为人质,蛮子皇帝、鹰贝勒都当她是弃子怎么办?” “父王,事情没那么简单。”慕沙解释道:“鹰贝勒不好说,但蛮子皇帝绝不会这么做。那女人不是蛮子皇帝的亲姐姐,也不是他的族人。但她救过蛮子皇帝,救过蛮人的太后,要是蛮子皇帝明明可以救却舍弃她,一定会被天下人唾骂。” “好吧,你比父王想得周到,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不过,你能肯定茅匣村里的那个人就是蛮人公主吗?” “我有八分的把握。”慕沙紧握双拳,笑得自信又自傲。“父王放心,我会和国师一起去。如果那女人在大理,我倒要顾忌一些,可她却住在我们眼皮底下的小村子里,对我而言是手到擒来。就是有什么万一,正好请国师施展手段。只要有国师在,抓不住人,全身而退还是行的。” 猛白想起了国师的能耐,半响后点了点头,慕沙瞬间扬起璀璨的笑容。 是夜,茅匣村。 “国师,怎么样?慕沙注视着村落边角处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低声询问。 国师闭着眼紧皱眉头,仿佛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才睁开眼,冲慕沙微一颔首。慕沙也不多说什么,一挥手带着二十来个属下潜入院内,小心翼翼地掠至土屋前,用刀刃撬开插销后,迅速的鱼贯而入。其中,二人守门外,八人候于前堂,慕沙则带着十余人窜入内室,快步跃至床前,猛然抽刀架于床上凸起处。正自心头得意,忽然察觉什么般的掀开薄被,虽是黑暗之中,却也能看出刀下并非人形。 慕沙自知中计,方要下令退却,不想外厢传来一阵惨叫。慕沙夺步而出,刚迈入前堂便听得耳畔叮叮叮的刀剑相击声,未等她挥刀,脸上便觉一疼,心知必是利刃划破了自己的面颊,只得举刀相迎。慕沙深知黑暗中打斗于己方不利,竭力压下怒意冷静吩咐道:“点火折子。” 慕沙所言不差,为避免内斗自伤,这是上策,但却无人能空出手点火。慕沙一咬牙躲入卧房,从怀内掏出火石燃起火折子,并取过薄被引火点燃后冲回前厅。橘黄的火光照亮了堂内的每一个角落,眼下的情形却让慕沙咬破了嘴唇,瞳中射出怒火。她离开前后不过几息,可她带来的二十几个好手竟只剩下三人在苦苦支撑。这些人可是国中一等的武士,现在都因为她的疏忽死在了敌人的剑下,她怎么向父王交代? 慕沙一把掷开手中燃烧的棉被,提刀砍向游走于刀锋间,游刃有余的剑客。“鹰贝勒,你该死!” 赏云鹤接下慕沙全力一击,反而震退了她数十步。慕沙目眦尽裂地看着对方手中的剑尖一侧,刺入属下的咽喉,拔剑时喷出一道血剑。慕沙弃刀抽出腰间的蛇鞭,缠向男人握剑的手腕,边喝道:“鹰贝勒,你再不停手,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慕沙说的是汉语,赏云鹤自然听得明白,却哪里理她,手腕一翻避过鞭子,反手把身侧两人刺了个对穿。 “你……” 慕沙把内力灌入长鞭,直刺赏云鹤的心口。赏云鹤举剑迎向蛇鞭,一招银龙过海把鞭子由鞭头劈至鞭尾削成两半,不过三步剑尖已划过慕沙持鞭的手腕,飞溅出无数的血花,最终剑锋停留在她的颈项。 “鹰贝勒怎么不杀我?没想到,你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慕沙心恨眼前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杀了自己的属下,割伤了自己的手腕,却只能暂时掩埋心中的怒火,为保性命而谋划。慕沙抬起脸,妖媚的眸子含情脉脉地飘向男人,柔声道:“鹰贝勒,今夜我来这里的事,只有你知道吧?” 赏云鹤对慕沙视若无睹,更不回话。 慕沙也不气馁,微笑道:“鹰贝勒,只要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慕沙说着引人遐思的话语,身子更是轻飘飘欲贴向赏云鹤,企图舔舐他的耳垂呢喃,迷惑他的神智。 赏云鹤举臂一横,剑刃在慕沙白皙的颈间划出一道血痕,疼得慕沙瞪眼睨视着赏云鹤,那毒辣的目光仿若要把对方千刀万剐。慕沙恨男人不解风情,可也知道对一个无心搭理自己的人,就是满脑子计谋也无处施展。慕沙明白多一刻便对自己不利一分,只得高声喊道:“国师!” 作者有话要说:在百度看到有人说慕沙是真爱,真的很爱福尔康,她不是坏人。还说,她是小三,但是小三的爱就不是爱吗?她不过是比夏紫薇晚认识了福尔康,但她的是真爱。所以,大家不能说她,只能支持她。 汗~~ 我觉得慕沙很可怕,她不过是把福尔康当猎物了,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是打他逼他喂他吃银珠粉,让他求饶没有自尊到生不如死,觉得被这样真爱还真是挺倒霉的。 慕沙拿得起,方得下,不知道。只知道,福尔康在她面前丑态百出,她还会在乎一个在她面前丧失了尊严的男人吗?一般人都不稀罕了吧? 当然,肯定也有朋友不是这样的看法,就不用喷我了。 137升温 这厢慕沙疾呼救命,那方国师正自苦不堪言。 原本今夜这般的小事,国师是不愿意出马的。奈何他受了皇室的供奉,缅甸王慎重相托自然得给些脸面。国师哪里想到,以为轻而易举之事,险些令他阴沟里翻船。 当时慕沙带着属下进屋,国师素来谨慎,没有跟着去。占据了小院的西南角,动观一切。国师一入院内便觉得心思有些浮动,刚欲催动体内的本命护身,却见月色下有只白色的活物,睁着一对绿幽幽的眸子向他隐匿的地方奔来,它越靠近,自己的心绪越是起伏不定。 国师眯眼注视着移动的活物,脸上掠过惊异之色,惊的是眼前动物的体内有蛊,还是只不下于自己本命护身的王蛊,那么极有可能伺蛊人就在附近,或者他们今夜到这里,根本是中了别人的计。国师之所以还没退,是因为没察觉附近另有散蛊。他先前在外感应未得知此处有王蛊,只因对方的蛊与自己的护身相差无几,能力等级俱在仲伯之间,只有凑近了才能知晓彼此的存在。 然,惊中却也藏着喜,喜的是王蛊极难饲育,可算是物竞天择。他一生饲蛊施尽手段,不知坏了多少性命用了多少珍藏,也只得了两只蛊王。不料,其中一只因非用他的骨血养育而成,竟在关键之时反噬饲主。他凭借本命护身蛊,拼了全力才把蛊王打杀了。可惜,当时受了重伤去了半条命,一时疏忽竟弄丢了这只尸蛊。若不然,让他的本命蛊吃了蛊王尸,那今日跟前的王蛊,他哪里还放在眼里?不过而今也不迟,今夜要是他拿下这只蛊王,喂于本命护身,那么…… “缅甸国师,久仰大名。” 看向突然从树影后转出的三个女子,国师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他初时以体内的护身感应到村落内十室九空,只有慕沙公主指点的院子里有五个活物。茅匣村村民恐怕早在清缅开战之时逃难了,这是边境战地常有之事,等仗打完了,村民自然还会回来。但这村里居然连只野鼠飞鸟都没有,当时他以为是自己一路行来催动蛊王所致,体内王蛊的动静让周围的动物都惧怕退却了,可却并未发觉飞禽走兽逃窜的踪迹。直到此刻他才明了,村里已有王蛊现身,方圆五十丈内的活物恐怕早就不见了。 “你是……蛮国公主?你知道我?”国师似是不信,眯眼狐疑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女子,眼中充满了戒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缅甸王室中最高傲的慕沙公主,比之眼前的女子仍少了几分气度与尊贵。不过,这样的女人,会是饲蛊人吗? 不管她是不是饲蛊人,却定然并非公主。国师想起村落内的寂静,和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暗恨不已。他常年看着慕沙的离经叛道,竟不自觉的以为公主皆是如此。此刻想来,一国的公主置身荒村,仅有两三人一只狗陪着,岂非不合常理?然而,之前却是被自信和自大蒙蔽了。 慕沙公主自信于探得的消息不会有错,他则自大于有本命蛊护身,定能克敌。所以,把这些致命的关键都忽略了去。可惜,此时已是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回头了。 “月余前,我方一员大将突然暴毙南疆,其中就有国师功劳。” “你究竟是谁?” 国师口中的‘谁’字还未出口,他已俯身冲向前,枯树似的利爪弓起抓向呆傻的温温。就在他的手要捏住温温柔软皮毛的那一霎,温温猛地向后退去,却见它的小肚子间缠绕着一段青绸,另一端正握在为首女子的掌心内。 天佑冷眼看着国师一抓击空后僵直的如同死尸般扭曲的面容,边用柔劲把温温送至战圈外,拉回缎子抽上国师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 在他人眼内绸缎不过是轻飘飘地拂上国师的心口,只有吃了大亏的国师才深知其中厉害。缎子内的暗劲看似无力,没想到内藏千钧,敲的他几欲吐血。国师咬牙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收起了小觑之心,拔出佩剑反手刺向天佑。 天佑并不以缎子迎对剑锋,他手腕转圈掌中绸缎急转缠向国师的手腕。国师提手一避,顺势直刺天佑身侧持剑的侍女。侍女武艺不低,见对方三尺青锋来势平平,自是举剑相击。谁知不过两个击撞,侍女手持的长剑已断成两截。侍女一愣之下,国师正要乘机发难,天佑却仿若早有提防,缠着内劲的绸缎一溜,直刺国师的门面。国师不敢托大,无奈中反转剑芒,挡住青绸尖锐的穿刺。 青锋与绸缎相交,迸出叮的一声脆响,国师连退数步,两旁的侍女飞身上前左右夹击。天佑猛地一个侧身,却是慕沙吩咐守在门外的亲卫,见国师一时间拿不下女子,悄悄上前偷袭欲助国师一臂之力。 国师且战且走一步步掠向静看打斗的温温,心中忍不住谩骂那些皇室亲卫是傻子,不去对付副手,反倒暗算起为首的女人,也不想想他们的身手能不能击中。若是先前他们引开两边的侍女,让他专心对付中间的女子,说不定在突袭之下还有一线胜机。此刻,却是晚了! 国师只能在应接不暇的锋芒中,眼睁睁看着彼时柔软的青绸,如钢枪般的狠狠撞击亲卫的心腹,刹那间两个援手吐血倒地不起。未待国师闯出侍女织起的剑网,屋内忽然响起厮杀之声。国师闪过一剑,回头看了眼三丈开外的温温,视线又转望土屋处,最后咬了咬牙,挥剑之时骤然洒出白色粉末。侍女急忙后退,国师抽身欲往屋内去保慕沙安危,怎奈刚走得两步,就被绸带缠的寸步难进。 国师转过脸凶狠的瞪视着天佑,深知不除了眼前的女子,不仅无法得到王蛊,连公主慕沙也危在旦夕。听着房内涌出的刀剑声,看着当下凌厉的攻势,国师懊恼于来时太过掉以轻心,竟没多备些毒粉,以至于此时捉衿见肘。国师心中后悔,却也知无用,只能加剧攻势,一招一式犹如猛虎下山。天佑冷眼瞧着国师搏命般的击杀,舞动掌中的青绸左击右挡宛若蛟龙入海。 国师与天佑斗了个旗鼓相当,两边的侍女因为国师时不时甩出的毒粉,不敢上前短兵相接。倒是天佑手持的绸带足有三丈长,可近可远,可攻可守,对上施毒的国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侍女在主子的示意下肃立一侧伺机而动,天佑、国师一来一往缠斗仅几招,土屋内的打斗声竟已渐止息,突然窜出慕沙的求救声。瞬间,国师干柴似的脸扭成一团,他知道要是慕沙死了,缅甸王猛白一定会对他生出嫌隙。要知道,饲蛊可是十分费时费力的,若没有王室供奉着,他未必能育出蛊王。多年来为了养蛊,他很是得罪了些人,平日就罢了,自己也能应付。但要是今后病了老了呢?何况,他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 国师左眸溢出为难,右眼闪过挣扎之色,终而往衣兜内一探,掏出个拳头大小的罐子往天佑的脑袋砸去。天佑翩然侧身,避过掷来的罐子,罐子从天佑耳畔掠过撞上其后的树干,刹那间涌出密密麻麻蛊虫。 “退!”天佑见国师阴着脸色取出什么,便知不妙。在罐子破碎的那一霎,冲侍女喝道。 正当侍女抽身飞退时,国师收了宝剑,捏着根半尺长短的骨笛吹起来。千万只乌黑的,如同蚂蚁般大小的蛊虫忽然转道,向天佑三人掠去。蛊虫细小移动又迅猛,加上天色昏暗,在淡淡的月色下难能分辨,天佑紧皱眉宇,方要吩咐赏云鹤点火,对方已劈昏了慕沙,冲出土屋,把熊熊燃烧的棉被丢掷于草墩子之上,一下子把院子照亮了大半。 “门主!”侍女且战且退,战战兢兢地躲避蛊虫,见赏云鹤前来立即高呼。 赏云鹤掠过侍女迎上天佑,一剑斩断天佑的青绸,只见前半段带子上已缠满了蛊虫,甩不下抛不去的在绸缎上攀爬扭动着,看得人毛骨悚然。“你们入房看守,别让人跑了。”赏云鹤边吩咐侍女,边揽过天佑,把她藏于身后,右手转腕挥剑舞成一轮圆月似的光芒泼水不漏,隔绝了飞蛾扑火般的蛊虫。 由得赏云鹤挡在身前,天佑细观国师神色,只见火光之下,那枯槁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好像强忍着什么煎熬。旁处仰躺着两个半死不活的缅甸亲卫,其□的脸面、双手之上皆遍布着层层的蛊虫。蛊虫钻入肌肤,蚕食着血肉,不过片刻其眼珠、鼻子、嘴唇尽以消融。亲卫疼得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却拂之不去口不能言,他们挥动的双手渐渐成了一对骷髅爪子,颜面更是惨不忍睹,扭动了好一会儿,方慢慢的静止不再动弹。 “天佑,抱着温温进房。” 天佑知晓赏云鹤的意思,现有不少蛊虫正分食着缅甸亲卫的骨血,等他们的皮肉被蛊虫吞噬殆尽,那些蛊虫就会扑向自己。刚才赏云鹤命侍女进土屋守着慕沙,明面上是为了看守,实则是为了观察蛊虫会不会对她们穷追不舍。如今,天佑、云鹤看明白了,国师吹响骨笛不过是为了控制蛊虫不进屋伤了慕沙。毕竟,房内因为厮杀盈满了血腥味,正是蛊虫难以抗拒的味道。 天佑暗思,他跟着赏云鹤,云鹤就得分出心神顾虑他,马上会有更多的蛊虫反扑,云鹤若有一分不小心,便是致命伤。看来,还是自己顾虑不周了,没想到几本情爱书籍凑成的世界,会出现国师这样的人物。然,目前看来国师竟不能全然控制蛊虫,那么蛊虫不咬他,或许是因为他衣服上抹了蛊虫厌恶的味道。 想及此处,天佑足尖一点掠往温温,俯身抱起它就往土屋而去,口中说道:“云鹤,刺他一剑。”要是沾上鲜血,蛊虫还会对国师视而不见吗? 赏云鹤待天佑一走,哪用她吩咐,已破开蛊虫的攻势,几个起落跃至国师跟前,一剑刺伤国师的右腿。 好快的剑势,国师心骇,要不是他躲得快,又有蛊虫牵制,这一剑险些砍下他的头颅。国师即刻催动蛊虫逼向赏云鹤,其中有一股追向天佑处。国师深知,在眼前男子的近身攻势下,他难能全身而退,只能拉住女人做人质,方可叫他回转救援。不过,国师心疑道,那条狗体内确实有王蛊,可那女子竟对蛊虫束手无策,难道她不是饲蛊人吗?虽说国师自信自己的手段无人能及,但对方一点作为也无,更使他疑窦重重。 天佑怀抱温温本欲躲入房中,不想蛊虫早已截断了退路。天佑心思敏锐,未等蛊虫近身,转身飘向火堆处,蛊虫随后跟进,却忌惮于天佑手持的半根燃火的绸带,不敢靠近。天佑见蛊虫暂且消停,知道其中有温温功劳。温温体内藏着七星海棠蛊,是世间罕有的剧毒之物,它保着温温的性命,却不同于国师饲育的蛊虫有攻击性,但对低阶的蛊虫还是有些压制作用的。 须臾,国师已被赏云鹤刺中了好几剑,其中有几道口子伤得极深,若非他有保命王蛊,只怕已控制不住蛊虫,令其钻入血肉了。国师狼狈地躲着云鹤狠辣的攻势,偷眼瞧见蛊虫不敢攻击天佑,知道再耽搁下去,别说救不了慕沙公主,恐怕自己的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只得抛开骨笛,抽出宝剑与云鹤交锋。 蛊虫没有了制约,疯狂地扑向天佑、云鹤,还有不少浸入了土屋。赏云鹤心中焦急,怕天佑受损,蛊虫飞不高却是无孔不入,只要一只沾上肌肤,就能钻入人体啃食血肉,在那彻骨的疼痛中万一失误,便会被更多的蛊虫乘机而入,哪还会留得性命?云鹤挥剑扫开蛊虫,正欲抛下国师转而救助天佑,天佑知云鹤担心,阻拦道:“别管我,杀了他,擒贼先擒王。” “桀桀桀,看来你不是饲蛊人。”国师冷笑道:“这些可不是我的连命蛊,就算你杀了我,蛊虫也不会死,你们是逃不掉的。” “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天佑甩着绸带火攻蛊虫,一边冲土屋内喝道:“把慕沙丢出来。” 国师闻言,眯了眯三角眼,疾呼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屋内侍女大声喊道:“我数三,你不退蛊,我就把人丢出去。” “桀桀桀!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此时退蛊,还能活命吗?你要丢就丢吧,最多我不做国师,不要王室的供奉。”国师奸笑着看了眼天佑道:“你把那只狗给我,让我走,等我安全了,我就给你们退蛊。” “一。”侍女却仿若未闻般数数。 “你们是不同意咯?”国师恨道。 “二。” “哼!” “三!” 砰啪! 侍女方收了喊声,一抹窈窕的身影冲破木栏杆,从窗口直愣愣地跌出摔落于地,却不是慕沙是谁?蛊虫哪分得清敌我,没有国师吹动骨笛,蛊虫猛地扑上慕沙,钻入她的*啃咬。慕沙从昏迷中惊醒,疼得在泥地上打滚乱摔乱撞,口呼国师救命,却哪里还能救及?国师只能眼看着蛊虫涌入慕沙的内腹,叹息着锦衣玉食离自己而去。 原还想着慕沙爱灌人银珠粉,怎么也要让她尝尝个中滋味,没想到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了她。天佑瞥了眼从痛苦翻滚到死静的慕沙,不停的跑动抽击着冲上前撕咬的蛊虫。要不是缅甸突然宣战,主将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如今定然还在满天下游玩。云鹤受封为贝勒,有国难自当援手,本没什么,可他身边缺了赏云鹤,路途中自己要打点的多了、热食野味少了、遇上需住荒郊野外时没那份舒适了……最终连悠闲的心情都失去了。春丫头、秋丫头跟了他那么多年,伺侯自然是好的,却没有云鹤妥帖。 这时候想这些干什么?等重创了缅甸,把它沦为属国,赏云鹤自是仍会跟着他走了。然而,眼下该怎么解决?国师当然是不能留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杀国师容易,但蛊虫仿若烧之不尽砍之不绝一般,究竟该如何脱身? “唔嗯!” “温温!” 天佑一心三用,避开蛊虫的进攻,边火攻群蛊,又思索着法子解脱困境。他怀中的温温忽地扭了下小身子,竟扑出天佑的环抱,一下子跌入了蛊虫的包围圈,吓得天佑叫出声来。 赏云鹤见天佑倾身欲救温温,心头一紧,怕她被蛊虫缠上,急忙抽身营救。而国师正候着赏云鹤的失误,见机立刻扬剑直刺云鹤的背心,云鹤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身安危,眼看国师的剑锋要插入赏云鹤的要害,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阴影处掠出,倏然一跳登上国师的背脊,四爪狠狠勾住其后背的筋肉,一口咬上。 “啊——!” 无法形容的剧烈痛楚,令国师松了手持的宝剑。宝剑还未跌落泥地的那瞬间,从黑影身上涌出无数的小黑点,铺天盖地的扑向院中的每一处,最近的国师被包成了一个黑蛹。 “啊!啊——!是什么?是什么?不!不会的,不会的!它怎么还会活着?啊啊啊,疼啊~~!难道,它竟成了蛊皇?不!不会的,不——!我不会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不——!啊啊,疼啊疼啊,啊——!呜呜呜……唔……” 不过几个眨眼,疯狂吼叫的国师已熄了声,无数的小黑点渐渐往发源处收缩,带走了所有的蛊虫,最终完全没入黑影中。 “汪汪。”完好无缺的温温不知做错了事,屁颠儿屁颠儿跳过骷髅架子蹦向黑影。黑影舒展开身子,却是只一尺来长的黑狗,其上毛发有些参差不齐。黑狗舔了舔温温温润的小鼻子,低头叼出一条晶莹剔透半死不活的小虫子送到温温嘴边,温温听话的嚼吧嚼吧吞下。 就这么结束了? 云鹤、天佑一时相对无言地瞧着两狗的互动,又瞅了眼成了骷髅架子的国师。末了,未等天佑说话,赏云鹤从其身后紧紧拥住,低声道:“是我顾虑不周。” 明明是自己想得不周到。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天佑低头轻声道:“尽快攻下缅甸,大军一路南下,命水师出动,双方夹击,拿下马六甲。明年,同去欧罗巴。” 赏云鹤并没有答复,只是紧了紧怀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加了点内容。刚才想文章怎么写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一章有点没有解释,就加了一点内容进去。^_^ 访谈。 作者:你为什么不用蛊打仗啊? 国师:你知道什么?驱蛊是很伤神伤身的!文章里你没看出来啊?看我催动蛊虫,累得什么似的。千军万马之下,要催多少的蛊虫啊?何况是那么大一群蛊,很容易被反噬,知不知道啊?再说了,天下能人多了,万一我这么做,说不定会有很多人扬言除魔卫道什么的,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作者:术业有专攻嘛,要不,还问你?对了,你对此次出场,有什么意见吗? 国师: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作者:请。 国师:下辈子不当炮灰。 谢谢给我地雷的大大,鞠躬。谢谢回帖的朋友,^_^ 138吐了 “公主,吃点东西吧?您这样,太后若是知道,哪里能放心呐!” “小姐,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问过了,晕船就是这样的,吃了会吐,但吐了还得吃些。要不然,对身子不好。” “小姐,您好歹进一些吧?” “公主……” “退下!” 众人见天佑沉下脸色,只得躬身退去。天佑半靠半卧于船舱内,一手压着翻腾的腹部,眼神掠过于毛毯上趴着甩尾,由得温温颠来倒去在背脊上攀爬玩耍的黑狗丹墨。 丹墨这个名字是云鹤取的,取自于初见黑狗时,其身上无毛的红皮和黑色的毛发掺杂在一起的样子。天佑觉得挺贴切的,便也顺口叫了。最初,丹墨是不理睬的,虽然听见有人喊,也知道在叫它,却只是冷冷地瞥上一眼,当即扭头不做搭理。但随后的两年之中,在温温的软磨硬泡之下,丹墨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淡去了寒意,听到他的呼唤也会慢慢靠近,只余对云鹤还留有一丝警惕。 温温似乎察觉到主人的视线,歪过脑袋傻愣愣的望了天佑好半天,才迈开小短腿,一蹬一跳地扑入天佑怀里。“汪汪。”缠着天佑玩闹了许久后,温温卧于主人的腿侧,并朝角落处的丹墨叫唤了两声。 丹墨动了动耳朵,张开闭合的双眸,看向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瞅着它的温温。温温见丹墨没动,鼻间发出嗯哩嗯哩的撒娇声,尾巴一摇一摆的甩动。丹墨灵动的双眸透着无奈,轻哼了一声,抬头瞧了瞧天佑的脸色,见其没有厌恶之态,方起身步向温温处躺下。 天佑睨视着眼皮底下一黑一白的毛团,伸出掌心贴向丹墨的小背脊。丹墨有一瞬间的僵硬,这是天佑第一次碰触它,丹墨没有躲闪,由得天佑轻抚它终于长全的细密绒毛。 哆哆哆。 听到敲门声,天佑不自觉地锁起双眉。 “天佑。” 闻得是赏云鹤的声音,天佑方松了松眉峰。“进来。” 赏云鹤大步流星的入内,不等天佑反应,就俯身双臂一揽,一把横抱起天佑,转身出舱门。天佑一愣过后,即便不愿意,自不会如女人般大呼小叫,见甲板上的人都回避了,当下也不多话。 云鹤抱着天佑登上船头,一时间碧海蓝天映入眼底,阵阵海风呼呼地吹来,吹散了天佑松散的长发。天佑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嶙峋仿佛闪烁的蓝宝石,美的令人遐思而神往。远处的天际,飘着一朵朵白云慢慢向自己渡来,是那么悠哉游哉。天佑挺直的背脊稍稍泄力,靠于云鹤的胸膛,听着耳畔海浪声中传来汪汪的喊叫,由得清风抚却了眉间的烦忧。 “今早你还未起身,多隆、恭亭他们撒网捕了不少鱼虾,其中有一条长约四尺,无鳞的青蓝色肥鱼。他们想吃,我拦了下来。我看这条鱼憨态可掬,还能出声叫喊,得让天佑见见才好。” “船再往西行两日,就是天竺,当年唐玄奘取经之地。我们的船会在港口停泊七天,到时候一起下船走走,要是有看上的东西买一些。你若是喜欢,可留几日,回途中我陪你在这住一段时日。” 船仍有些颠簸,但身置于海阔天空之中,听着云鹤的和声细语,天佑倒觉得精神气好了些许,胃也不怎么折腾了。 “你看左边那朵云。”赏云鹤轻声道:“像不像京中的灌汤包子?” 原来,拐了那么多弯,还是想劝他吃饭啊。听着赏云鹤的询问,天佑心底不知怎么的有些好笑,胸中的憋闷去了不少,当即赏脸道:“你这么一说,确是有些像。” 还是额驸有计较。 避于船头下听令布置的丫头嬷嬷们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到此处方会心颔首。 “今日拢起的虾极好,我命人就着鲜笋做成灌汤包子,再用进贡的白玉珍珠米炖了碧玉羹,还给温温、丹墨弄了鲜虾墨鱼拌饭,让它们陪你进半碗。吃完了,倒一杯普洱茉莉茶,让人把那条肥鱼抬上来,给你赏玩。” 云鹤边说,边抱着天佑回转步下船头。只见甲板一处围起了屏风,把里头遮的严严实实的。云鹤拥着天佑入内,把他送上松软的卧榻,盖上薄被,方命丫鬟婆子上前为天佑漱口梳洗,端来小炕桌布上佳肴。 叭嗒叭嗒。 天佑背靠厚实的抱枕,瞅着卧榻之下吃得摇头摆尾的温温,复又瞥眼看向低头啃食,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的丹墨,到底压下了胃中的酸意,取过官窑镶金小碟子,举起雕花象牙筷,夹了个白嫩嫩胖乎乎的灌汤包子轻轻咬一口,慢慢吸吮汤汁,一股大虾的鲜味一下子浇灌了天佑苦涩的味蕾。 赏云鹤坐于一侧,推过陈酿黑醋,天佑素来锐利的眼神闪过一丝柔和,微微点头举筷就着汤包子沾了沾醋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片刻咽下腹中,果真不油不腻回味甘甜。天佑一连吃了四个,方撤下筷子,捧起盛装白玉翡翠羹的青瓜碗,摇着汤勺喝了口。 “小姐,可合您的口味?”春丫头捧着食盒置于小炕桌上,笑问。 “嗯。”天佑满意地点首,瞧着春丫头呈上的各色酱菜,挑着乳腐进了大半碗粥。 秋丫头见天佑吃了不少东西,心下欢喜,插口道:“这些酱菜都是上船前额驸吩咐备下的,知道小姐爱吃。” 听了这话,天佑倒是多添了半碗白玉翡翠羹,但怎及得上于一旁伺候的鹦哥那心底排山倒海般的酸楚? 自黄鹂事发后,太后对鹦哥亦颇有审视,常常敲打。此次下西洋,太后命人把额驸府内的几个老成的嬷嬷、宫女,和贴身丫鬟送到天佑身边伺候,本是没有鹦哥的份,鹦哥自己也明白,是小姐不放心她,才让人把她也捎带了来。 鹦哥儿原以为,按小姐冷淡的性子,成婚后定然不会给赏云鹤好脸色。谁知,两人虽不怎么亲密,倒也相敬如宾。更甚者,数月后两人竟不带一个奴才,悄悄离府游玩。再见之时,她的一颗心猛然一沉,仿佛撕碎一般痛楚。她竟从两人的一言一行中,看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 在额驸府中,她煎熬了两年。光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小姐和云鹤却朝夕相处,可能云鹤背着小姐爬山涉水、可能两人在月下诉说情衷、可能云鹤揉着小姐呢喃亲吻……一想到这些,她就心痛的几欲昏死。 小姐婚后曾要给她说亲,她跪下发誓说要一辈子跟着小姐,不愿成亲。她本以为在一边看着云鹤,陪着云鹤,即便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也甘之如饴。哪里知道,当她看着云鹤对小姐献殷勤、看着云鹤事事为小姐劳心、看着已晋升为郡王的云鹤如小厮般的服侍小姐……竟会让自己痛苦的难以承受。 鹦哥儿偷偷挑眼看向赏云鹤,正巧对上他的目光,鹦哥脸一红心如小鹿乱跳,知晓该移开眼神又舍不得。赏云鹤剑眉一扬,薄唇微启道:“在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收拾了。”说罢,哪管鹦哥儿瞬间陷入绝望的脸,转首为天佑兜上披风。 待丫鬟收拾了碗筷送上茶点,云鹤三击掌,早在外头等候吩咐的侍卫立刻搬开一侧的屏风,抬上四尺高,半丈见方的木箱后恭谨退下。 呦~呦~! 听到箱中的活物发出呦呦的叫喊声,未等天佑好奇,温温已是上窜下跳的围着木箱一阵蹦达,甚至竖起小身子趴黄木箱上,用小爪子挠了挠箱子的外壁。 天佑看了眼急上火的温温,眸含笑意的起身抱过一脸无奈的丹墨,赏云鹤自然的弯腰搂起温温,两人一同凑近木箱看鱼逗趣。站于其身后,在凝视着跟前一双佳偶的鹦哥儿眼中,宛然一个是清丽美婵娟,一个是翩翩美少年,立时心口一绞疼得她红了眼眶,好容易才咬唇生生的忍住悲声。想到赏云鹤眼底只有天佑小姐,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个人为他牵肠挂肚,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这不是海豚么?”天佑瞅着呆头呆脑,在黄木箱中游不开身,而哀哀叫的小海豚,吃惊道。 “海豚?是河豚的‘豚’吗?天佑见过?”赏云鹤偏向天佑问道。 在阴司的电视里看过。天佑心道,没想今生不仅能看到,还能摸着。天佑有些心喜的探出手,摸了摸海豚恰好上扬的滑溜脑袋,笑道:“确是河豚的‘豚’,多年前在游志杂记上读过,没料到今日能得见。” “依奴婢之见,果然同小姐说的那样。这条鱼长得可真奇怪,这么大又滑溜溜的,竟还能出声,真真是难得一见!”陪于旁侧端茶倒水的秋丫头盯着木箱中的海豚,凑趣道。 春丫头亦觉新奇,疑道:“河豚是道美食,这海豚该不会也极好吃吧?不过看这胖乎乎,傻呆呆的样子,要吃它可极不落忍。” 一边的嬷嬷、宫女们听了无不用帕子遮唇哂笑。春丫头还不知怎的,鹦哥儿已开口笑道:“难得寻见这么志趣的鱼,哪里有人想吃它?倒是你,不仅想了,还说了出来!” “好啊!你竟取笑我……” 只要不误事,丫鬟在主子面前的小打小闹天佑是从不呵责的,鹦哥、春丫头正斗嘴间,趴于赏云鹤臂弯中的温温唔哩唔哩的哼着,仿若回应着海豚的叫声,更扭动小身子挣脱了云鹤的胳膊,一骨碌往前扑入木箱中。听得扑通一声,温温当即来了个沉到底,刚欲滑动四肢力争上游,小海豚一低头,用圆溜溜的吻把温温顶出了水面。温温扒拉着海豚的吻部,欢喜的蹭了蹭不说,又探出小舌头舔了舔,方朝天佑怀抱的丹墨汪汪的叫了几声,小尾巴甩得欢实,也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此时海风滚滚,温温又弄湿了毛发,赏云鹤怕它得病,赶忙托起它的小屁股,把温温从小海豚的吻部摘下,唤宫女送上薄毯裹住温温湿漉漉的身子,并用内力催干了浸湿的绒毛。毛毯中的温温踢动小短腿,仍想钻出毯子往木箱内跳,在天佑的呵斥声中,方止住了蠢动。 天佑瞥眼瞧着因为他的喝叱垂下尾巴,耷拉着耳朵的温温,只不理它,凉了温温好半响。直到温温嘴里呜呜作响,发出仿佛要呜咽的哭声,天佑才伸手抚摸温温的小脑袋。 “汪汪。”温温感觉主人不生气了,玩性又提了起来,虽然想再碰碰那圆溜溜,会叫会游水的东西,却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了。只得眼巴巴的仰视着天佑,等着他打发嬷嬷准备了一海碗的鲜鱼,让温温叼着投入木箱中喂海豚,才逗得小胖狗高兴的不停的摆尾,玩闹间温温也不忘舔丹墨两口,到底没叫丹墨受了冷落。 待温温陪着天佑玩累了,云鹤把丹墨、温温送入船舱,再回甲板时正合永璂、永瑆给天佑请安。此次出海,太后、乾隆力排众议,叫天佑带着两个小阿哥去欧罗巴见识见识大清国外的风土人情,说是能开拓眼界,矫正被养歪的性子。临行前,乾隆特意叮嘱两人要听天佑的话,但凡有半点不敬,便不用回京了。 永瑆、永璂历来怕乾隆这个亲爹,就是没有他的嘱咐,光看太后、皇上对瑞珍公主的厚待也不敢放肆了去。而今被这般提点,更是处处小心,生怕得罪了这位皇姑姑,回去后要搬养蜂夹道过活。 永璂、永瑆按照天佑的吩咐每日写一篇游记,或是心得,还得跟着洋教士学法兰西语,听说这是目前欧罗巴各国贵族间的官话。法兰西语虽是古怪了点,但永瑆二人到底年纪小记性好,学了几个月,便能用法兰西语说上普通的对话了。再者,比起尚书房繁重的课业,眼下的日子好比泡进了蜜水,让人睡着都能笑醒。 “皇姑姑,你真的要把这条鱼放生了?”永瑆觉得对方简直暴殄天物,哭丧着脸道。 永璂也有些可惜,苦着小脸道:“皇姑姑,我还想把这条鱼带回京给皇阿玛、皇玛嬷、和皇额娘看呢!” 天佑摸着小海豚,斜眼睨视着两人道:“此去欧罗巴至少一年半载,这条鱼放在小木箱里能养活吗?永璂你有孝心很好,但凡事都得顾虑周全。你要孝敬,本宫不拦着你,回程之时,你自去钓上一尾,不拘什么,都是你的心意。” 永瑆只听了半截话,却不认同地咕哝道:“就是不能养活,也能吃啊?好不容易网了来又放生,岂不可惜?” 天佑冷眼打量着永瑆,看得他苍白着脸低下头,方道:“这鱼没人吃过,你知道它有毒没毒?皇兄把你们交给本宫,本宫总要把你们完须全尾的带回去。还是,十一阿哥想让船上的侍卫宫女替你试毒啊?” 永璂、永瑆在乾隆面前大气不敢出,没想眼前的人沉下脸比自家皇阿玛还可怕,吓得抖动着小身子,再不敢言语。 “本宫不是你们的夫子,也不多说什么,只给本宫记住了四个字,不可贪心!下去吧。”天佑挥退小阿哥的恣意气势,吓得四周的嬷嬷宫女大气不敢喘,直到赏云鹤依着天佑的话,命人把海豚小心送入海里,方看得天佑好转的脸色松了口气。之后,不少人暗道两位小阿哥仿佛也没说错什么,不知公主为何苛责。 只有赏云鹤明白,天佑有着极其霸道的性子,在他心里海豚是自己讨了来送与他的,温温这么喜欢都没留下,哪容得别人觊觎?何况,有人想把它清炖红烧了。在赏云鹤看来,永璂也还罢了,永瑆却是太过贪婪吝啬。实则带着小阿哥的用意,是太后期盼天佑每日见到孩子心生欢喜,从而早日与送子娘娘相逢。云鹤苦笑着想,只怕反倒适得其反了。 呦~呦~! 重返大海的小海豚呜呜的低鸣着,仿佛在答谢天佑的恩情,它跳啊蹦啊欢快的跃出水面,那矫健灵活的身姿宛若一道弯月,引得前后左右船队上的人争相观看。闹了好一会儿,小海豚才在天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游向碧海深处。 赏云鹤看着天佑那幽幽的,略带不舍的眼神,不由道:“若是喜欢,我再给你捉一尾。” 天佑淡淡摇首道:“往后,就是有,也不是这一条了。” 天佑知道旁人的疑惑,不懂既然他喜欢,为何又要放生?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养不活海豚。就如上一世,他是兄弟中最早放弃骨肉亲情的,因为他明白,只要他还是阿哥,只要他还身在皇室,那么绝不能有这些牵绊。 他喜欢大海,辽阔而壮美,但他不会永远在海上。他能喂饱海豚,让海豚避免海中的危机,但即便他命人开凿出偌大的河塘,灌入深洋海水,这安全的栖身之所亦永远比不上神秘莫测的海洋。 前生,他选择了紫禁城内高高在上的皇座,每日束缚于一小方天地内,这是他为了得到付出的代价。他了然,只要不是人,就不会有这样的取舍。一条鱼,是永远向往广阔天地的。既然自己给不了,为什么不能成全?当日后想起,有那么一条鱼在汪洋大海中欢悦游弋,也是极好的回忆。 “天佑,午膳已经备好了。是后面的船上送来的黄玉鱼,我叫人做成了鱼片粥。今早网上的大虾,留了三只,调了一道百汇羹。前方的楼船上……” 天佑听着赏云鹤的话,心底缓缓一动,收回了遥望海洋的视线,看向他道:“同去用膳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看了好高兴~~^_^ 前两天一直发高烧,现在还有点不舒服,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啊。 139恭喜 “唉——!” “你说说,今天已经是几次了?这样长吁短叹的。你究竟是后悔,还是回味啊?”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知道些什么?”多隆摆摆手,冲熙庆道:“管好你的三弟,若不然……” “要不然什么啊?”熙庆捉狭一笑,故意挤眉弄眼道:“我觉得熙卿说的话没错啊?前几天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阿拉伯女人就罢了,难道你不是在想天竺的俏舞娘?她们就穿了个抹胸,□披着透明的薄纱,跳的那么大胆,当时你可是看得目不转睛的。” 未等多隆辩白,其身侧的艾冬雯取笑道:“唉,多隆,你这又何必呢?不过是两个异邦的女人,喜欢的话几两银子买回去伺候,不过是个玩意儿,你阿玛额娘还能说你?好了,别闷闷不乐。告诉哥是哪个,回途哥作主给你买下,送到你府里。” 多隆被气得肝疼,刚要辩解,又被人抢白道:“说不准他看上的人已经被买下了,所以这会儿正后悔呢!” “怎么说?”熙闻状若好奇道。 熙卿解惑道:“汪达带的船不是已经回去了吗?这次出海的船队分几批,他们就是到天竺便回航的。我看见他们多是做香料生意,不过也有买舞姬的。你们别说啊,天竺的女人长得还真不错,性子更大方,就是不会说我们的话,到底有些无趣。” “不错。”索龙点头应道:“女人和吃食还是我们大清的好,我倒觉得他们建的屋子,特别是几个寺庙,确实漂亮。我买了筑图还作了画,回去后让人看着能不能比照着建一个。” “好小子,听说你额娘礼佛,你倒是个孝顺的。”熙庆拍了拍索龙的肩赞了一句,随后扭头看向旁座的赏云鹤,眨眼嬉笑着询问:“对了,鹰大哥,这一路上你可看中什么没有?嘿嘿,天竺的金饰便宜不说,而且精细中带着异族风情,有没有偷偷买给嫂子啊?” 艾冬雯等人听了此话,纷纷饶过多隆,朝赏云鹤打趣。 赏云鹤虽不过弱冠之龄,此时却已受封威毅郡王,位列超品。眼前的小子们不仅不嫉妒,反而心生仰慕。赏云鹤的功绩是明晃晃的,昔日比武得魁,震慑了西藏土司。之后,赈灾平复伊犁之乱,覆灭了红花会,又远赴南疆重创缅甸收其为附庸之国。这还不算,接着他又率军南下,与水师合击,收复了马六甲、吕宋、和南海沿岸的众多岛屿。期间,索龙几个亲眼看见众多能人异士在赏云鹤的麾下听令。据闻,在赏云鹤年少行走江湖之时,他已是响当当的侠客了。 云鹤当日虽有所求,但对多隆确实有救命之恩,更是熙卿等人的小师傅。而且,从不在他们面前摆架子,艾冬雯几人自是十分亲近与他。这不,皆是少年性子,只要聚在一处,常常互相扯皮取闹。 这般的调侃,赏云鹤自然没有回应,仅只清亮的眸子一转,眼梢微微一挑透出笑意,一切尽在这抹微笑之中。众人看他那得瑟的样子,恨不得跑去瑞珍公主耳边好好进几番谗言才好。方欲说些什么反击,被多隆挥手压了下去。“鹰大哥,我想回天竺。” “多隆,你真的看上天竺的女人啦?”方才大家不过是说笑,没料到多隆会忽然蹦出这么句话来,熙卿吓了一跳失声道。 “你胡说什么啊?”多隆瞪了熙卿一眼道:“你们在天竺难道没看出什么?那里如今可不稳啊,形形□的人皆有,都在打这块地的主意。据洋教士说,有法兰西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大不列颠人……我看着,那些人可不是商贾。说不准,过不了多久,就会开战了。” 众人瞅着多隆狐疑道:“你的意思是?” 多隆压低嗓音,正色道:“我们大清离天竺不过十几日的路程,如今更是攻下了缅甸,还在马六甲钝兵,去天竺最多就三四天。与其让此地成为附骨之疽,不如让它成我大清的助力。” 熙庆几人听了眼睛一亮,纷纷向赏云鹤讨主意。得到赏云鹤的认同后,一伙人开始商议着怎么弄到地形图、查明兵力、激起马拉塔国内各方势力的矛盾……说到半途时,多隆已拉着艾冬雯决定跟着下一批商船回转了。 众人正谈得热火朝天的当儿,突然守门的禀报说赏云鹤的亲卫前来。在座者掩了话头,赏云鹤命其入房回话,来人打了个千儿,单膝跪地道:“恭喜主子。” 这人怎么说得这么没头没脑?多隆等人互相刺探了几眼,都不明其意,错眼间看到素来精明的赏云鹤竟呆傻的支愣着,刚要取笑,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前吹过,再眨眼却哪里还有赏云鹤的身影? ##### “东西收拾好了吗?大人已经到了,再过一刻钟就要启程,你们可不要把东西落下了。”唐嬷嬷仰起脑袋摸出怀表,垂眸看了看时间,用法语叮咛道。 春丫头几人会心交换着眼色,抿唇压住笑意点头道:“是,嬷嬷。”她们很清楚唐嬷嬷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确切说来,是入乡随俗。 那会儿请平安脉,御医诊出公主得了喜讯,然海上水路颠簸,虽是按太后的吩咐备下了三个御医,五个积年的收生嬷嬷,但仍未敢托大。船队本是要绕过好望角,抵达欧罗巴大陆的,据闻沿途漫长时有风暴,不说身怀有孕之人,便是健壮的侍卫也抵不住海浪的翻腾与风雨的侵袭。 为此,额驸便不与船队同行,转入红海缓慢而进,最后入苏伊士湾,在埃及沿岸的一个小镇上落脚,先前乘坐的楼船则仍依原路往欧罗巴。 小镇上骤然来了近百人的旅队,哪里有店家能入住?险些要露宿荒野。幸而镇上的居民穷苦,只要收了钱便让游客入住,宁可自己卧地仰天,才消解了一场困扰。她们在小镇上住了半个月,待公主稳定了胎气,取道亚历山大海港。沿途的景致别有异域风情,沙漠中惊鸿一瞥的绿洲、叫人眼花缭乱的黄土石墙搭建的房屋、不同肤色发色穿戴各异的人种在同一片集市上叫卖么喝、还有那看一眼就震撼人心难以忘却的金字塔…… 从开罗往北行十日,抵达亚历山大港,随后租船前往法兰西。欧罗巴大陆众国正四处开战,虽是小战役,怎奈就是北边偏远的小国也无法独善其身,只有法兰西、大不列颠算是矮子里的高个子,国内相对宁静一些。 到了法国,额驸没有带着公主长途跋涉去巴黎,依旧是且看且走,在太医的指点下,往气候适宜的居住地而行。旅途中,她们早已换下了引人注目的东方服饰,穿上了在开罗定做的衣裙,但仍因为磕磕绊绊的语法,和过于保守的衣饰而使人诟病。这些是嬷嬷们无法容忍的,不提她们是大清宫中得人敬重的女官,连皇上、太后都给几分脸面。何况,对方的话中还牵扯上公主,认为有不像样的女仆,主人也不可能多高贵。 嬷嬷们一气之下苦修法兰西语不说,更禀报了额驸,取出好些紫禁城中赏赐的布匹,又买下不少当地的衣布,命宫女集思广益,做出精美的华服。而今欧罗巴贵族崇尚的是性感、奢华、繁复的美。但她们也可以引领出不同的风潮——保守、清丽、脱俗、简洁而雅致,同样是一种无可抵挡的魅力。 这般,如此,嬷嬷们为了不坠公主的名誉,日日练习着法语,并融会贯通各种欧洲的宫庭礼仪,誓要让那些恬噪的洋人闭嘴,说不出半个不字。 这不,在多罗郡阿莱丝集镇上居住的三个月里,额驸刚租下赫舍街的谢芬利大宅,马上就有人来求见。主子们自是不见客的,由着嬷嬷和雇佣的管家打发来者。不多日,附近的贵族圈内就知道阿莱丝镇上来了个东方贵胄,还是个有钱有势的大贵族,不仅家居摆设精美绝伦,连女官的穿着礼仪都十分得体,很有一番西班牙式的严谨气质。这么一来人流愈加络绎不绝,嬷嬷们练手的机会就更多了。 当然,这些烦心的事,公主是不知道的,也没人敢去说嘴。自从公主得知自己怀孕后,那出尘的脸蛋阴的能滴出水来。除了额驸,他人在公主面前,俱是战战兢兢生怕触其虎须。随着肚子一日日渐大,公主的脾气亦是一日日上涨。额驸认为是集镇的浮躁引起了公主的烦闷,因此买下了多罗郡边郊的大片林地和一处庄园,并花巨资修缮布置了三个月,正是眼下要去的所在。 一辆辆马车驶出大宅,路上的行人无不争相观看,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春丫头几个看到沿街的女人,又是一阵惊叹。同车的嬷嬷瞪了几人一眼,哼声道:“看什么?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在大清可要被浸猪笼的。” “哎呀,嬷嬷。我们又不会去穿这样的裙子,你何苦生气?而且,公主说过,欧罗巴这里与我们的风俗不一样,虽然不都是好的,也有许多可取之处。她们穿的衣服确实不检点了些,但除了这点,还是挺漂亮的。嬷嬷这身穿着,可显得既高贵又大方。”秋丫头劝说着,朝春丫头使了个眼色。 春丫头会意的笑了笑道:“可不是吗?嬷嬷,你这番打扮可不只年轻了十岁。而且,这套裙子只有嬷嬷能撑得起来,我们这些小丫头就不行了。嬷嬷你这么一坐,看着就是贵族夫人。” 嬷嬷被奉承的笑开了花,直道两人胡诌。 “哪里是说笑了?鹦哥,你说是不是?”春丫头拉了拉鹦哥儿的衣袖,示意其附和。 “啊?是,是啊。嬷嬷这么穿,很是不错。”鹦哥儿匆匆收回视线,赔笑着点头。她嘴上心不由己的说着,内里却牵挂着马车外那些女人身着的暴露衣裙。心想着若是自己在云鹤眼底下穿上这样的低襟礼服,耸起挺翘白皙的胸部,他是不是会多看自己一眼?应该,不!一定会的。毕竟,小姐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要是,要是额驸想要……鹦哥想到此处,一抹红晕贴于双颊,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确实有宝宝了,就是隐藏情节,结果被大家忽视了。》《 家里有蚊子,被咬得》《~~~ 现在的蚊子连蚊子药水都不怕了。 谢谢大家的回帖,^_^ 140美不胜收 吱呀——! 推开沉重铁门的摩擦声吵醒了熟睡的天佑,他近来脾气急躁,总觉得心头有火。但天佑是个极自律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压抑不住怒气就迁怒他人,因此每到心烦时,不得不念起上辈子用惯了的四个字‘戒急用忍’,从而压制烦躁的情绪。 云鹤见天佑蹙眉,知道他心底不舒坦,便伸手把天佑从卧榻上托起来,偎于自己肩头,并拉开两侧车窗的布帘。“这就是波尔蒂庄园,原来没有这么大,我买下了周围的几片树林,合在一起。你看这道石墙,是用大块青石堆成的,附近村落里数千民的劳力围了三个月,才把农庄围起来。” 随着赏云鹤的话语,马车穿过大门缓缓驶入农庄,把眼前高耸的石墙逐渐甩至脑后。天佑透过马车窗,观望着车道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头的树木都有些年头了,几乎每一棵皆有四五丈高,须得二人方能合抱。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倾泻而下,千百万道光束洒落点缀于树丛芳草之上,美的如梦幻一般。 一阵风吹过,林间枝梢摇曳连成一片,复复重重的树叶汹涌起伏的摇摆着,仿佛浓绿色的波浪,发出源源不绝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忽然一只驯鹿从林中探出脑袋,被路过的马车吓得一下子缩回身子,扭头奔入丛林深处。驯鹿的穿梭,再度引发林海的跌宕,无数的雀鸟惊叫着展翅飞翔,一只只东窜西顾的让人目不暇接,不过转眼那灵活的身姿就隐逸树丛里,仅留下轻盈的如小船般的羽毛,飘飘扬扬的,在一缕缕阳光下,于绿色的海洋中悠闲的荡漾着。 “汪汪。”趴于暖巢中的温温急不可耐的蹿上小桌子,前爪扒拉着玻璃窗,恨不得跳下车在树林里跑一圈才好。 天佑摸了摸温温傻乎乎的小脑袋,无可无不可的问道:“这些玻璃哪来的?” 此时,欧洲的马车多还没有安玻璃,只得少数贵族的马车装上了彩绘玻璃,那也是造价昂贵的。而眼前车窗上的玻璃,虽说还带有淡淡的草青色,但已近乎接近透明了。 “这些玻璃可是天佑的功劳。”赏云鹤为天佑沏了杯茶道:“你命人来欧罗巴已十多年了,如今那些人遍布欧洲各国,学着各色的手艺,不说青出于蓝,但都有些火候了。这车窗上的玻璃,就是他们安装的。” “做的不错。”天佑鲜少夸人,他这么说,心中自是极满意的。 赏云鹤会心一笑道:“与其说他们的好处,我倒觉得是天佑有远见。” 天佑听云鹤这么说,当然不会跟着自夸,但下意识的,不自觉扬了扬下巴。赏云鹤见之,亦微微勾了勾唇角。 马车骨碌碌的行着,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又看到一道高耸的石墙,这却方是原本波尔蒂庄园的围墙。若说外围的石墙瞧着结实牢固,那么此处的墙壁上却可以看到岁月沉淀出的沧桑。 “这堵墙我只叫人略微修葺,除掉石壁间的杂草,觉得翻新了反倒不美。” 天佑颔首道:“一座旧宅,就该有这样的石墙配之,才相宜。否则,在那些法兰西贵族眼里,我等不就是没底蕴的暴发户了。” 说话时,马车恰巧驶过一座石桥,两边贯通着一大一小的湖泊,其下是清澈的流水。放眼眺望,湖中波光闪烁,一对对天鹅依偎着仰首高歌,湖岸四周的参天巨树疏密有致的错落着,此处的树木确与大清格外的不同,其间的树叶有红有紫,有黄有棕,一棵棵一丛丛的参杂在深浅不一的碧色之中,好似一副绝美的画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的引人入胜。 “这还不是最美的景致,湖泊的源头要再往深处一些。改日,我们一起去,带上温温和丹墨,在那里用个午膳。” “好。” 虽说云鹤只得了天佑一个字,但到底是答应了,这却是孕期后,天佑难得的好声好气。云鹤紧了紧拥着天佑的胳膊,天佑的眉峰稍稍一拧,最终仍没有挥开腰间的臂膀。之后,两人不再交谈,只是贪看着窗外的景致。当马车弯过小道,不远处的波尔蒂庄园静静的肃立在斑驳的树影中。 欧罗巴的建筑与东土大相径庭。而今,大清的宅院讲究的是精、奇、巧,从中营造出诗情画意,来达到人景合一的境界。而欧洲的庄园、别墅则座落于大自然中,多以大气、秀丽、宏伟使人称道。天佑由得云鹤握着手下了马车,随即昂首打量着面前的波尔蒂大宅。 宅子比想像的大得多,好像一座巍峨的城堡。它经历了久远的年月,其上的每一块砖瓦都含着光阴的韵味。从大宅左侧不起眼的角落窜出的爬山虎,装点的宅子更沉静了几分,好似一杯珍藏的浓茶,以山泉精心冲泡,飘出醉人的芬芳。 大宅分三层,一二楼大厅、客房的窗户是共通的彩绘玻璃,每扇都足有三丈,宽五尺余。烂漫的阳光照耀在彩窗上,泛出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三楼的卧房伸展出偌大的阳台,其下支撑着白玉石柱,为大宅添了一分庄严。屋顶上,栖息着白色的鸽子,正一次又一次的盘旋飞驰着。 目光由上而下,掠过宅子四周用心炮制的花园,园内种着大片青松,匠人以剪子裁出各种形状,有兔、有鼠、有球形、有拱门,不拘一格,别有风致。松树下点缀的紫罗兰、丁香花正开的鲜艳,把花园烘托的生机勃勃。 天佑冲恭谨弯腰的花匠缓缓点首后,与云鹤携手跨入大厦。入内便是大厅,空阔而华丽,正对着雕花楼梯,梯子铺着绛红色地毯蜿蜒而上,左右分叉至二楼走廊。大厅左右的耳室是偏厅,布置着精美的家具。天佑没有细看,随着云鹤上楼歇息。 主卧房在顶层,云鹤备置了三处,分别是东西两侧与正南面的卧室。天佑因坐了一日马车精神不济,此刻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最后选了东面的卧房。 鹦哥儿在天佑身后咬着贝齿,心怨小姐对云鹤的讨好不经意,更为云鹤万般的心思俱非用于己身,又是一场心酸。却说赏云鹤哪管丫头在想些什么,挥手遣退了奴才,带天佑进传官房净手,其后揽着天佑共赴梳洗间沐了浴,接着拉上天佑入试衣间套上睡裙,方重回卧室倒在蓬松的大床上相拥而眠。期间,照顾天佑之事,云鹤每每亲力亲为,愈发引得鹦哥嫉妒不休。 赏云鹤购置波尔蒂庄园的大手笔,使得周边村镇上的小贵族侧目不已。每到聚会时,三三两两的簇在一起小声谈论着,口气中透露出藏不住的酸意。 这日,保罗里家开舞会,附近的小贵族、绅士,来了七七八八。舞会开始后,男人们凑在一起议论政治,女人们则说着时下的新闻。 “嗨,你们知道吗?夏约克爵士把波尔蒂庄园卖了。”卡密拉耸了耸肩,故作惊叹道。她以为耸肩的动作很时髦,这是她在年前从巴黎回来的小姑身上学的。 保罗里夫人看了卡密拉一眼,抿了抿唇道:“这事,我们早知道了。那人不仅买下波尔蒂庄园,连同庄园周围的林子都买下了。而且还花了不少时间,把房子重新整修了,用青石把庄园围了起来。” “天啊!那要多大一笔钱啊?”近来正为开支烦恼的露丝夫人双掌合十,羡慕道。她正为夏约克爵士卖庄子得到的法郎和路易叹息,但她对没落的贵族没兴趣,让她想追问的是买下波尔蒂庄园的神秘人物。露丝夫人想着,也许自己能从中得到些好处,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保罗里夫人,你知道是谁买下了波尔蒂庄园吗?” 这个讨厌的臭□,恐怕又想着勾引人了吧?自己没有给她舞会的请帖,每次都不要脸的不请自来,连吃带拿从不回请。哦,难怪上帝降罪,让她成了寡妇!保罗里夫人在心里骂了几句,嘴上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个从东方来的贵族,很年轻,很有钱。” “就这些?”比之露丝功利的打算,卡密拉则是个喜欢热闹的,她遗憾地凝视着摇头的保罗里夫人,只得掩下好奇心,却又不甘就这么转移话题。卡密拉转溜着充满渴望的眼神,环视左右的女眷。 陪着母亲坐于一旁不作声的蒂迪尔忍不住道:“虽然,我不知道买下波尔蒂庄园的是谁。但今天我陪雯丽出去采浆果的时候,看见一列马车队往波尔蒂庄园的方向过去。足足有二十驾大型马车,二十驾!每一辆都能坐上八个人,马车非常豪华,比波金男爵夫人的马车还要好得多。” 对于波金夫人,在座的女人都不陌生,她是多罗郡内新晋的贵族,听说很有些钱。往日里看不上她们这些小贵族,像今天这样的舞会是从不光临的。保罗里夫人几个虽然对波金夫人的做派看不上眼,但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不得不向波金夫人献殷勤。为此,对波金夫人得意的马车都知之甚详。现在听蒂迪尔说,波尔蒂庄园主人的马车把波金夫人的座驾比了下去,当即女人们的心底窜过一丝快意。而有心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不管能不能咬上一口,都要试试才知道,不是吗? “卡密拉夫人,你不是说下周要举行舞会吗?我们是不是该向波尔蒂庄园送一封邀请函?”露丝夫人探出上半身,露出优美的□,殷切的问道。 臭□,倒会钻营!卡密拉暗中骂了一句,但她确实也不想推托,脸上便带上笑意道:“我会给波尔蒂庄园送上一份邀请函的,就不知,他们会不会应邀了。” 保罗里夫人摇头道:“我觉得这么做不妥,我们应该先去波尔蒂庄园,拜访一下它的主人才是。” “噢,亲爱的,你说的对。”卡密拉夫人夸张的耸肩道:“我想得太不周到了,我这就去和奥莱德商量,可不能让人以为我们不懂礼仪。” 露丝眼看着卡密拉走向她的丈夫,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恨意。露丝明白卡密拉是不愿意自己借她的光,她如今是寡妇,独自去拜访一个不认识的贵族是很不妥当的。那句‘不懂礼仪’,可不就是指着她在嘲讽吗?露丝见惯了女人们明里暗里对自己的妒忌,然此刻仍是气得绞烂了手中的帕子。 保罗里夫人对露丝气急的样子只当不见,拉过大女儿蒂迪尔,小声问着马车队的事。片刻后,卡密拉挽着丈夫奥莱德的臂弯回座,保罗里家的男主人约瑟夫,与绅士破德里克也联袂跟了过来。 “听说,你们想去波尔蒂庄园拜访?”破德里克点头向座椅上的女士致意后,扬眉提问。 “是的。”露丝见了破德里克,眼前不由一亮。破德里克还没有结婚,正巧可以成为她的男伴。露丝心切的问道:“先生也打算前往吗?” 破德里克摸着下巴,朝露丝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波尔蒂庄园的新主人也算是我们的邻居,不是吗?出于礼貌,我们总要见见的。如果是个好的,我们岂非又多了一个朋友?” “破德里克说得对。”约瑟夫拍了拍保罗里夫人,摊手道:“我们就一起去吧,带上蒂迪尔和雯丽,希望波尔蒂庄园有个好客的主人。” 就是这般,三日后,波尔蒂庄园新主入住后,首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_^ 141露丝夫人的妄想 “诸位请在客厅稍候,我这就去告知大人,想必大人很快会回来召见各位。”管家得体的微微欠身,命女仆送上茶点。 召见?这可不是普通的遣词!约瑟夫、破德里克等人相互打了几个眼色,由奥莱德唤住欲退去的管家,询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怎么称呼?” 连波尔蒂庄园的新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前来,真是不知所谓!用拜访邻居做借口,更是不知羞耻!大管家深蓝色的眼中隐下一丝鄙夷,脸上仍带着不变的笑容答复。“我家主人是从遥远的国度前来的,他是东方的贵族,有着位比公爵的郡王头衔。诸位可以以觉罗郡王来称呼大人。” 郡王?位比公爵?天!那可是大贵族。保罗里夫人几个不敢置信的对视着,由得管家带领女仆离开客厅合上房门。 “你们说,他说的是实话吗?居然会有大贵族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管家前脚刚走,卡密拉夫人夫人便忍不住耸肩道。 “是啊。”露丝夫人亦露出颇有所思的神情,疑惑道:“如果真是远道而来的大贵族,为什么不去巴黎,不去里昂?反倒来这个乡下地方?依我看,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乡下地方怎么了?这蠢女人岂不是把他们,把自己都骂进去了!约瑟夫瞥了眼穿着性感暴露的露丝夫人,腹诽着反驳道:“我认为,他说的未必是谎话。刚才我们都看见了,那么一大片土地和树林,还有这翻修一新的波尔蒂庄园。试问,是一个小贵族能负担得起的吗?” 奥莱德喝了口红茶,举着茶杯道:“约瑟夫,你说得对。就好比这杯茶,这漂亮的瓷杯,我可从没喝过如此香浓的红茶,也没见过如此精致的茶杯。瞧瞧,瓷杯的杯壁薄的像一张纸,青色中带着优雅的花纹,配上橘红色的浓茶,真是太美了!”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捧起茶杯喝了口,那甘甜的芳香滑入咽喉,又激起一番赞叹。 “噢,母亲!我深信,这觉罗郡王一定是大贵族。你看看这室内的装潢和摆设,看看脚下的红地毯,还有这柔软舒适的座椅,和眼前精美的茶几。母亲,你相信我,那管家说的话一定不是谎言。” 蒂迪尔故作优雅的捏着瓷杯,半眯着眼睛,仿佛陶醉在香浓的红茶之中。 一旁的雯丽也捏着半块豌豆黄,不甘寂寞的接着姐姐的话头道:“姐姐说得对,母亲。不只是红茶,这糕点也好吃极了,我从没有吃过这样的糕点,又软又松,甜而不腻,真是美味极了!” “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吃食,也许是东方的茶点。”破德里克说着捏起一块豌豆黄,因为太过用力,不小心捏碎了。未免窘迫,破德里克掩饰性的笑了笑道:“这糕点做的可真是太过小巧精致了。” “可不是吗?我都不敢用力捏,生怕捏坏了。不过,确实松软可口,很合我的口味。”露丝夫人一连吃了三块,方以丝绢擦了擦嘴角。 保罗里夫人小口品着,锁起眉峰道:“如果能讨来这糕点的做法,下次开茶会的时候,就能用它来招待客人了。” “喔!”卡密拉夫人咽下豌豆黄,耸了耸肩,遗憾地瞅着保罗里夫人道:“亲爱的,你想的真周到。但那些厨子把手艺看得比珠宝还珍贵呢,这方子可不容易讨要。” 保罗里夫人知道自己一时失了分寸,补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哪里会真的去要?” “保罗里夫人……” 哆哆哆。 露丝夫人的话语刚开了个头,就被敲门声打断,破德里克立刻反应道:“请进。” 大门由外侧侍者一左一右拉开,管家步入其内,冲客人点首道:“诸位,大人已经到了,请各位随我来。” 以约瑟夫为首的客人们忙不迭地起身,尾随着管家出了偏厅,恰对上赏云鹤由正门入内。管家躬身朝云鹤施了一礼,待云鹤点首后,转向奥莱德等人解说道:“这位便是我家大人,觉罗郡王。” 这么年轻?众人一时间瞪大了眼,诧异已极。 相比于男人们只是惊叹于赏云鹤的年轻,女人们更是关注于他的仪表。露丝夫人众人的眼中,云鹤身着咖啡色骑装,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一束柔顺的贴于脑后,他那黑色的眸子透出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众人,不紧不慢地摘下手套,同马鞭一起交给侍者,那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与气度,实在叫人折服。 “欢迎各位来我波尔蒂庄园。”赏云鹤环顾不速之客一眼后,稍稍点了点下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约瑟夫虽已步入中年,仍混于不入流的小爵位,但平日也被小镇上的人讨好着,本不愿对不知哪来的波尔蒂庄园主多礼遇。哪料,却被赏云鹤在沙场上练就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此时赶忙上前一步,右臂内拐贴肩,弯腰行礼后低头道:“您好,觉罗郡王。我叫约瑟夫保罗里,是个爵士。这是我的夫人,和我的两个女儿。今日不告前来,多有打搅。” 赏云鹤无可无不可的听着约瑟夫的咬文嚼字,等保罗里夫人提起裙子行礼后抬起右手,云鹤下意识拧了拧眉宇,但仍是托起对方的手,象征性的低头吻了一下,实则嘴唇是不碰到保罗里夫人的手背的。 当保罗里一家退至一旁,卡密拉夫人急忙拉着丈夫自我介绍。待破德里克也走了过场,露丝夫人便笑吟吟地步向赏云鹤,躬膝提裙,倾斜着上半身,确保让饱满浑圆的□尽入眼前男子的眼底。“觉罗郡王,初次见面。我是露丝扬米勒,很荣幸见到您。” 他在看着她,是的,他在看。露丝夫人激动的颤抖着胸脯,涂了好几层白粉的脸蛋都羞红了。露丝夫人喜欢享受,为此她攀附一个个有钱的男人,诱惑对方为她埋单。她游戏人间,同时与数不清的男人*,之所以结婚,不过是因为她死去的丈夫对她死心塌地,并且能供给她奢侈的生活。但比起这些,她更爱征服感,征服男人的快感。看着男人为她倾倒,她说什么男人就做什么,让所有的女人都在一旁嫉妒,扭曲着一张脸看着她,而她蔑视着众人,这种感觉是多么的醉人? 何况,眼前的男人不仅有钱,更是英俊。露丝夫人在那双幽黑色眸子的注视下,险些软了腿脚。而男人那薄情的嘴唇,愈发使得露丝夫人春情荡漾。露丝夫人早已不满足于让老实男人听话,这显不出她的手段。但面前的觉罗郡王,光看他购置波尔蒂庄园的手笔,就知道他名下定有无数资产,而且是那么的年轻,更有一张仿佛游走于花丛中似薄情又多情的俊美脸庞,和那令女人们心醉神往的伟岸身躯。无论哪一点,都叫露丝夫人心动的不能自持。 露丝夫人认为对男人而言,异国的女人,总是更有吸引力一些。无况,比之往日逢场作戏的情人,这波尔蒂庄园主可稚嫩多了。自己的那些手段,从没一个情场老手能抗得住,更不用说一个青涩的男子了。露丝夫人不经意的勾起猩红的嘴唇,嬉笑着想,只要紧紧抓住对方的心,眼下的财富还不都是她的?想着想着,露丝夫人仿佛看到了波金男爵夫人、卡密拉夫人、保罗里夫人……这些往日看着她眼底带着轻蔑的女人,纷纷在她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 “大人……” 此时,露丝夫人已经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欲在男主人行吻手礼的时候,做一些诱惑的暗示。谁想,就在露丝夫人心跳都要停滞的紧要关头,竟有人打断了她的遐思。 露丝夫人恼恨非常,好容易才藏下眼中的厉色,余者亦无不侧头看向话音处,只见一个穿着粉色丝裙的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阶梯上,眉目间颇有责怪地望着男主人。 约瑟夫等人也还罢了,露丝夫人为了私心,不由得暗中猜测起来。眼前的女人喊庄园主‘大人’,穿着与女仆不同,虽说长裙的款式保守了些,但那衣料却是她都不敢轻易购置的上等绸缎,想来必是觉罗郡王的情妇。毕竟,妻子喊丈夫,通常不必要敬称的。 而依露丝夫人的眼光看来,阶梯上的女人长得确实不错,肌肤白洁脸蛋瞅着也精致,但比之自己成熟的风韵,那是差远了。露丝夫人偷瞥了眼庄园主,见他看着女人眼中没有欣喜,反而隐隐蹙眉的样子,暗中欢喜。心道,对方感情不稳,对自己下手更有利。刚欲再往深处想,却见y字形的楼梯处,左右八个侍女拾级而下,汇聚到主梯前便侧身蹲膝提裙。 保罗里夫人瞧着大厅中的侍女、女仆、男侍、管家、甚至连她们先前以为是波尔蒂庄园主情妇的女人,都蹲身冲八字倒合处的主梯台施礼。不过眨眼间,四个穿着严谨的贵妇人出现在二楼的梯口处,待她们背转行了一礼起身后,只见一位身着海蓝色礼裙的女子由嬷嬷、女侍们簇拥着缓步而下。 在奥莱德几人眼里,东方的女子确实是美丽的,她们身上有着异域的风情。但在破德里克等人的心底,仍觉得法兰西的女人才是最美的,高挑丰满,热烈奔放。东方女子虽然也漂亮,可他们甚至分不清对方的长相,说好看不过是一句恭维。然而,此刻阶梯上的女子,却颠覆了他们的审美观念。 女子身着海蓝色长裙,衬托的肌肤更为白嫩,她梳着不知名的发髻,恰好显出纤细优美的颈项。最吸引人的是女子的那双眼眸,如同一抹秋水,灵动而清冽,幽幽的、冷冷的、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底的秘密,令人不敢逼视。而她骨子里溢出的那抹尊贵与威严,让她更添了一分神秘感,使人心存敬畏。 在天佑的注视下,约瑟夫八人不自禁的施了礼,露丝夫人更是低下了头,心中不住的打鼓。与对方视线交汇的那一霎间,露丝夫人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赏云鹤见天佑下楼,快步走上阶梯揽着她的肩膀,拉起她的手亲吻了一下,随即转朝楼下约瑟夫等人笑道:“这位是我的爱妻。” 天佑看着被赏云鹤握住的手,想挣脱,却觉得矫情,干脆视而不见。天佑俯瞰其下众人,颔首道:“欢迎各位来波尔蒂庄园。” 作者有话要说:^_^,大家好。近来耳朵响死了,我哭。 另外,我房间内家具味道大的~~,我不得不晚上睡在客厅里,还是木头长椅上,》《,如果是沙发就好了,每天难受死了。想买个床,都没地方放,那叫一个痛苦。 看到有读者说鹦哥儿的事情,其实,看天佑的性格,能猜出来为什么的。 谢谢大家的回帖,^_^ 142庄园映像 “保罗里夫人,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去波尔蒂庄园拜访了?见到波尔蒂庄园主了吗?据说,波尔蒂庄园换了主人后,重新修缮了一遍,是不是很漂亮?” 葛尔度夫人的询问正中保罗里夫人的下怀,保罗里家中并不多么富裕,不能常常举办舞会。从波尔蒂庄园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保罗里夫人想说却没人听,简直痛苦极了。一直在煎熬中渡过了三个月,才从日用经费中挤出再次筹办舞会的资金,并广邀小镇上有头脸的人参加。 因此,此刻葛尔度夫人一提,保罗里夫人顿时兴致勃勃地说道:“哦,是的,亲爱的。你没有亲眼看到,我说出的话,可能都不敢置信。波尔蒂庄园真是美极了,就像画中的一样。而且,庄园里的别墅布置的非常精美,地上都是大理石地板,上面还铺着羊毛毯子。那些家具摆设,都是我们从没有见过的式样,一个房间一套,能把人眼睛都看花了。” “可不是么!”卡密拉夫人也憋狠了,忍不住插口道:“你们知道吗?波尔蒂庄园的新园主是个郡王,这头衔等同于大公的爵位啊!” “那不就是大贵族了?” 保罗里夫人不喜欢卡密拉夫人的打断,搅了她的话头。但很高兴看到他人提出疑问,这样她解答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才能显示出她的优越感,不是吗?“你说对了,就是大贵族。光是波尔蒂庄园里的仆人,就比波金男爵夫人家多了十几倍。而且,照顾波尔蒂庄园主夫人的,不仅有成群的女仆,还有女官。女官可不是普通贵族能请得起的,她们眼界可高着呢!” “女官?” “是的!”保罗里夫人环顾周围听得目不转睛的夫人、小姐们,笑道:“还不只一个,波尔蒂庄园女主人身边,有十八个得体的女官。这些女官分别照管着女主人的衣食住行,呈给主人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最好的,就是一杯茶、一块糕、一碗粥,送到主人面前都要经过层层的检查。不好,马上就会撤下去。” “哦,哦!”保罗里夫人的话迎来无数惊呼,叹息过后,在座的夫人们纷纷七嘴八舌的提问起来。 “波尔蒂庄园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波尔蒂庄园已经有女主人了?” “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你们去过之后就闭门谢客了?” …… 保罗里夫人耐性的一一解答。“郡王夫妇是漂洋过海,从遥远的东方来游玩的,我们去波尔蒂庄园拜访后,才得知郡王夫人怀孕六个月了。郡王是个体贴的丈夫,为了不让来客打搅妻子养胎,只能拒绝客人造访了。不过,郡王说了,等郡王夫人生下孩子,他会邀请我们去波尔蒂庄园参加宴会的。” “喔,真是遗憾极了。我还想过几天就去波尔蒂庄园拜访呢!” 什么啊?不是已经去过,结果被拦着不能进吗? “是啊!真想早一天看到修葺一新的波尔蒂庄园。” 又不是自己的农庄,是想看就能看的吗? “保罗里夫人,等波尔蒂庄园主发出邀请函,请你去舞会的那天,能不能为我和我丈夫、儿子们引见一下?” 哦,这是个多么厚脸皮的女人!不仅想让她们带着她去波尔蒂庄园,甚至,还要带上她一家人。可笑!这样无礼的事,她怎么说得出口?她们是绝不会做的!一直坐于一边旁听的蒂迪尔,几乎忍不住要开口刺几句。不料,一位穿着华丽的女人,带着两个女仆,走近交谈圈。 “各位在说什么呢?”女人扬了扬眉,高傲地询问,仿佛与其说话便是施舍。 “啊!原来是波金男爵夫人,欢迎您的到来!”作为女主人的保罗里夫人起身后,周边围坐的女人亦一同起座,向波金男爵夫人问候。 卡密拉夫人等人一边回忆,边在心中比较,想起当日觉罗郡王夫人那浑然天成的气度和仪态,看着眼前波金男爵夫人故作的高调姿态,纷纷在心头冷嘲。 波金男爵夫人不满于保罗里夫人没有亲自去门前迎接,往日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心底不由得恨起波尔蒂庄园主,因为他们的到来,危害到了自己在多罗郡独一无二的地位。今天她来,就是为了打压这股气焰。 待众人再度入座,话题仍然围着波尔蒂庄园主打转。波金男爵夫人听了几句,不由得横眉竖目道:“保罗里夫人,请别把波尔蒂庄园主抬的太高了。就算他是大公,又怎么样?谁知道是东方哪个不知名的小国来的?一个小国的大公,甚至比不上我们这里的绅士,各位说呢?” 波金男爵夫人这么说,不是打她的脸吗?保罗里夫人脸色剧变,想反驳又怕得罪波金男爵夫人,一股火憋在肚子里正不知怎么发,蒂迪尔忽然拉着妹妹跳起沙发,在众人面前转了个圈,冲密友道:“爱丽丝、茜茜、讷讷儿,你们看,我和妹妹的衣服漂亮吗?这款礼裙,是觉罗郡王夫人送的。” 众夫人正为波金男爵夫人驳斥保罗里夫人的话为难,不知怎么接话。听到蒂迪尔这么说,尽皆避开波金男爵夫人的眼神,把目光探向蒂迪尔、雯丽的衣裙。 “哎呀!刚才没仔细看,瞧这料子和上面的花纹,比我们这里最好的衣料更轻薄,颜色好像湖水,时时刻刻在变幻着。哦,真是美极了!” “咦?这不是珍珠吗?天啊!这礼裙上竟镶嵌了那么多的珍珠,有白的、蓝的、粉色的、青的、紫的……呕!太漂亮了,它的色泽是多么迷人啊!这是上好的珍珠,看这颗紫色的,一颗最少值三百个银币。” “这里还有刺绣。哦,是多么精致细腻啊?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刺绣,这图案……我简直不敢触摸,太美了!” 夫人们原先是为了逃避话头,此时却是真正沉醉在衣裙低调的奢华中,一个个在心中为礼服估价,重新对波尔蒂庄园主定位。能不眨眼的送出两条天价礼裙,给初次拜访的邻居,该是多么富有的人?小国?大公却位同绅士?说出这般话的人,该是多么的嫉妒和妒恨啊? “不,不,不!在我看来,这衣料还行,但款式实在是太保守了,不是吗?”波金男爵夫人吹毛求疵道。 卡密拉夫人笑着摇头道:“我不这么觉得。觉罗郡王夫人的女官说了,在她们国内女士的穿着都较为保守,但这样的服饰,更能显出女性修长的身段,和高贵的气质。” 闻言,在座者打量起蒂迪尔姐妹俩。少顷,尽皆点头道:“她们穿这身,比起以前的礼服,确实漂亮多了。”整日眼见的都是繁复沉重的礼服,突然看到简洁轻盈的衣裙,自然眼前一亮。而且十五六岁的少女,与其穿着低胸妩媚的裙装展示未长成的体型,暴露瑕疵。不如一身优雅的高领礼群,凸显出女孩柔嫩修长的身姿,带出青春洋溢中甜美羞涩又端庄俏皮的滋味。 又不是□,肉露的越多越好。少女就该穿这样的礼服,才恬静纯洁,说裙子不好,那是什么眼光啊?在众人若有似无讥嘲的眼光下,波金男爵夫人的脸阴沉的发黑,暗中嘀咕道,这些该死的女人,以前总是奉承着她,如今不过是来了个小国的贵族,又去吹捧对方。只是多几个钱而已,不过是暴发户! 波金男爵夫人吃了亏哪里甘心?立刻转过话题,重整旗鼓露出一番好奇的样子问道:“保罗里夫人,这次你们去波尔蒂庄园,他们用什么菜肴招待你们?法国菜、意大利菜、还是土耳其菜?” 方才,众人隐隐针对波金男爵夫人,眼下却与其达成一致,都竖起了好奇的耳朵。 波金男爵夫人的话中之意别人不懂,保罗里夫人却是明白的。她偶尔一次听波金男爵夫人讥讽英国人,说对方连像样的饭菜都做不好,简直好比野人的国度。 此刻,又逢波金男爵夫人的挖苦,保罗里夫人作为舞会的女主人,是怎么都不能退缩的。她呵呵一笑道:“在欧洲,法国菜算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多罗郡,比不得里昂、巴黎,但这里的菜肴也是不错的。可这些,都是我没去波尔蒂庄园作客前的想法。” 在波金男爵夫人诧异,怀疑的视线下,保罗里夫人扬眉含笑道:“波尔蒂庄园内有许多各色风情的餐厅,我们去的是荷花厅。荷花厅建在荷花池中,四面墙壁都安着大片的透明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四周的荷花,脚下踩着大理石,因为河水的缘故,十分的凉爽。大厅正中放着雕刻精美的长条桌椅,桌面铺着雪白的台布,其上摆置着金色的睡莲……” 随着保罗里夫人娓娓道来,旁听的夫人们仿若身临其境,左右嘀咕的感叹着波尔蒂庄园主建房时的巧思,和奢侈的手笔。 “我们依次入座,每个人面前摆放着银质雕花的餐盘,身后都有女奴服侍。先是一碗枸杞银鱼汤,这道清汤是开胃汤,养身的。然后是十八道凉菜,有酸甜雀舌、水晶鱼烩、花肉皮冻、花生牛筋冻、酱汁顺风糕、燕饺焦耳、如意蛋卷、什锦海鲜、冻卤鲜鲍、苔菜山珍卷、青蛇缠参、酒酿花蟹,配着拉菲葡萄酒,真是美味极了,好像奥林匹斯山上天神的御宴。接着是八道主菜,分别是……” 夫人小姐们偷偷地吞咽着唾沫,却掩不住腹内馋虫的呜鸣,一个个以扇遮面,深恨当初慢了保罗里夫人他们一步,失了进波尔蒂庄园的契机。不是她们嘴馋,光是见识见识也能开眼界,在交际圈里多项谈资不是? 在众人阵阵惊叹中,波金男爵夫人瞅着保罗里夫人得意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在波金男爵夫人到多罗郡定居之前,保罗里夫人一直是镇上最受吹捧的夫人。在对方的气焰被她打压下去的今天,波金男爵夫人想不到对方会借势给自己难堪。波金男爵夫人的眸底映着保罗里夫人一张一合的红唇,为了保持风度,波金男爵夫人紧紧捏住手中的羽扇,暗恼无法上前堵住对方滔滔不绝的嘴。 几波感叹过后,有人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不见露丝夫人?” 小镇附近举行舞会,大多不会给露丝夫人邀请函,毕竟谁也不愿招来个狐狸精。但露丝夫人向来是不请自到的,像今日这样白吃白喝的宴会,她从不错过,向来是跑的最快的一个。 卡密拉夫人听到疑问,以布扇遮罩着嬉笑声,露出含笑的双眸道:“她啊?她是没脸出来。” “怎么说?” 在露丝夫人手底下吃过亏的女人们,俱皆停下话头,侧脸凝视卡密拉夫人。卡密拉夫人在多人的注目下,挑了挑眉道:“你们不知道,波尔蒂庄园主,就是觉罗郡王,他非常的年轻,非常的英俊。虽然他没有一头璀璨的金发,但他那不凡的仪表,简直好比太阳神阿波罗。” “难道……” 夫人们彼此交换着会意的眼神,卡密拉夫人也没让众人久等。“露丝夫人的那点爱好,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她那天,一直用*的目光看着觉罗郡王,害得我都不好意思看女主人的脸色。” “那……” 露丝夫人是在场的女眷们的死对头,谁都不愿意她得利,包括波金男爵夫人。 “可怜的露丝夫人,觉罗郡王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卡密拉夫人笑道:“觉罗郡王一整天就在对自己的夫人献殷勤,我从没有看见过这么疼爱妻子的男人。不过,觉罗郡王夫人确实是个大美人,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小巧精致的面容,和奶油一般滋润的肌肤,而且举止高贵优雅,我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波金男爵夫人不服气道:“小国来的女人,能有你说的这么好?” “波金男爵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波尔蒂庄园拜访,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卡密拉夫人不便与波金男爵夫人扯破脸皮,但仍是没好气道:“其实,你也可以问保罗里夫人,只怕,她说出来的话你也不信。” 葛尔度夫人见波金男爵夫人沉下脸,急忙和稀泥地追问:“卡密拉夫人,你说露丝夫人不好意思出门,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庄园主夫人知道了露丝夫人的心思,把她赶出了波尔蒂庄园吗?” “噢,怎么可能?”卡密拉夫人见好就收,揭晓谜底道:“觉罗郡王夫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她甚至没有对露丝夫人表示丝毫的不满。只是露丝夫人不小心在进餐时弄脏了礼服,觉罗郡王夫人命人带她去换了一身。等用了午茶,我们离开的时候,觉罗郡王夫人让她的女官送我们出门。那女官身后转出四个女仆,而女仆的穿着与露丝夫人的一模一样。你们没看到,当时露丝夫人脸上的表情,羞愤的恨不得死去的样子。” 卡密拉夫人的话简直大快人心,那些丈夫被露丝夫人勾引,却无力报复的女人眼中闪过快意,皆对刚耳闻的觉罗郡王夫人生出了好感。 保罗里夫人看了看时间,招呼众人道:“各位,请跟我去后花园,我让厨子准备了一些菜肴。虽然比不上波尔蒂庄园的,但也是不错的。” 夫人、小姐们接二连三的随着主人步入后花园,有几个用餐前去了梳洗间。回来后,大呼小叫的夸赞保罗里夫人家的梳洗间。 蒂迪尔在密友的询问中解释道:“这是从波尔蒂庄园回来后改造的,波尔蒂庄园的梳洗间比这个好百倍。他们用大理石铺地,抽水马桶是彩瓷座底,墙壁上镶嵌着高大的镜子,旁边放着梳子、毛巾、针线,等梳洗完毕,女仆会帮你整装。” “喔,我真是羡慕极了,我甚至嫉妒起波尔蒂庄园主夫人了。” “是啊,这真是公主、女王过的日子!我嫉妒死了!” “哦,真想嫁给波尔蒂庄园主这样富有的人。” 小姐妹见蒂迪尔对她们的话无动于衷,问道:“蒂迪尔,你不羡慕吗?” 蒂迪尔听了密友的话,笑道:“我当然羡慕,却不会嫉妒。你们没见过波尔蒂庄园主夫人,她的气质就像公主一样,虽然我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但……她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知道,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生来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主人约瑟夫招呼道:“各位,过来喝一杯!这是波尔蒂庄园主送的红酒,拉菲红酒。据说,现在连巴黎的凡尔赛宫里,喝的也是这个葡萄园出产的红酒。” 众人纷纷上前品酒,卡密拉捏着酒杯,忽然冲身畔的夫人们暧昧的笑了笑道:“让我们为波尔蒂庄园主夫人干杯。” 夫人们心领神会地举杯附和道:“为波尔蒂庄园主夫人干杯。”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欢呼的同时,波尔蒂庄园内的天佑猛然从梦中惊醒,感觉肚子一阵阵的抽痛,腿根处湿漉漉的。 143小包子出世 一股股剧痛从腹中酝酿开来,天佑又一次次把痛意生生的压了下去,辗转反复多时,浑身汗出如浆。但即便是疼得恨不得给肚子来上一刀,天佑却硬是不吭一声。 天佑咬紧牙关,腹内的疼痛是一*不停的冲撞着,天佑不顾痛楚,反而激起满肚子的怒气,恼恨非常。他不仅由男变女,更从权掌大清的帝王成了怀孕生子的媳妇,自从他挺起肚子,就觉得旁人看向他的目光刺人,仿佛都带着嘲弄。而今要他在多人眼前叉开腿,露出□生子,想到这些,天佑心里便一阵腻味。 为什么要让人看到这副丑态? 天佑真想把一死百了的弘历拉出阴司,再命人压在眼前狠狠打上一千板子,只怕也难解他的恨意。 “已经午后两点了,夫人怎么还未起身?茶点备好了吗?” 天佑听得门外赏云鹤的质问,接着传来门把转动的响声,当即按下痛意,深吸一口气道:“退下,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没想,赏云鹤不退反入,风似的刮到四柱大床边,刚定睛看了天佑一眼,便双臂一探抱起他,随即一叠声的吩咐道:“去请太医,让稳婆收拾了去产房,把要用的东西都备妥了。命厨下煮些清淡的,给夫人备着。快!” 天佑想说些什么,抬头看赏云鹤焦急的神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说不想生孩子?不想怀孕?不愿做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说这话既改变不了当下的形势,更显得可笑,天佑干脆闭嘴不发一语,破罐子破摔的任由赏云鹤做主了。 赏云鹤把天佑稳稳的送入产房的大床,盖上薄被,并拉起床幔,以天佑的肚皮为分界线,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天佑薄的快要破皮的脸面。天佑此刻方松了口气,刚要给赏云鹤一个朕心甚慰的眼神,稳婆、嬷嬷、丫鬟们已鱼贯而入了,天佑忙提神以对。 “太医请来了?”赏云鹤坐于天佑身侧,透过床幔询问。 “是。太医在外间等候吩咐。”春丫头回话道。 赏云鹤环顾了室内的众仆一眼,嘱咐道:“房里不用那么多人守着,收生嬷嬷留下;春丫头、秋丫头给嬷嬷打下手;古嬷嬷、孙嬷嬷去小厨房,给夫人炖些补品;严嬷嬷、李嬷嬷带人去外头守着,有什么事你们拿主意先处置了。鹦哥,你去给太医沏上一壶浓茶,好生伺侯。” 他这是防着我!鹦哥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云鹤,却因隔着床幔,什么也看不清。鹦哥此时犹自不信,自己的一片痴心竟换来了猜疑和防范。按理说,她才是天佑的大丫鬟,应该在产房里照顾小姐。再不济,炖补品的差事也该是她接手。哪里有贴身大丫鬟在这时候去服侍外人的? 鹦哥儿欲为自己进言,却怕激怒此时的小姐,只得咬咬唇,尾随宫女们出了产房。待众人退去,嬷嬷欲上前退下天佑的亵裤查看,赏云鹤赶忙掀开床幔起身喝止道:“慢着!我来。” 赏云鹤在收生嬷嬷们瞠目结舌的神色下替天佑除下亵裤,并取过秋丫头手中的棉巾子,钻入床头帐幔内。 见过宠福晋的,却没见过这么宠的!虽说对方是公主,这殷切劲儿也是前无古人。嬷嬷们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才出口劝道:“额驸,您这样不合规矩。产房血污晦气逼人,请额驸去外间等候方妥。” 云鹤给天佑擦着额角的汗水,沉声道:“爷不嫌弃!” “这……” 不待收生嬷嬷再说些什么,赏云鹤凝眉喝道:“你们的分内事是照顾夫人,其余的事情,不是你们该管的!” 眼下毕竟不是在大清,身边也没有太后、皇上坐镇,这些话提醒一下便罢。若是不依不饶的,闹得公主、额驸不耐烦了,弄出个好歹来,可不是自寻死路?当下,收生嬷嬷不再劝说,赶紧抬腿近床前查探主子的胎动。 天佑感觉嬷嬷的手摸上肚子,眉峰一下子拧了起来,时刻关注着天佑脸色的云鹤没说什么,只是悄悄握住他的手。 “公主,宫门已开九指了。请公主平一平气息,喝上一口参茶,然后使劲发力诞下小阿哥。”嬷嬷们先前查看之时,险些被唬住了。胎儿出世胎动频繁,几个时辰前就该开始抽痛,谁也没想到公主羊水已破,宫门都大开了,竟还不吭一声。这样的事,她们做了三十多年的收生嬷嬷都没见过。要不是额驸细心,这孩子只怕还要在娘胎里憋一段时辰,这可不是好事! 云鹤伸出手,接过春丫头备好的参茶,自己先尝了一口,再扶起天佑给他喂下。 天佑不是那不知变通的,自是知晓只有尽快生下孩子,才能早些掩去这丢人的样子。等他喝下参茶,立刻不顾撕裂的疼痛往下腹运劲。赏云鹤一手为天佑拭汗,一手抵在天佑背脊,一股精纯的内力由云鹤的掌心送入天佑忍疼忍太久,而险些虚脱的身子。 有了赏云鹤的一臂之力,天佑一鼓作气把内力梳拢导入下腹。接着□一阵剧痛,脑袋昏晕了一下,便听得外侧一连串的响声,其中夹杂的哇哇之音格外刺耳。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是个白胖的小阿哥。” 嬷嬷一边恭喜,一边惊叹。惊叹于公主生产时的坚韧,从入产房到孩子出世未出一声,可不像宫中有些主子,宫门未开一指,就哭天抢地,闹得后宫人尽皆知。好么!到真要用劲的时候,不是气竭了,就是反倒怕疼不敢使力了。而且,从公主进产房,到小阿哥落草不过二十分钟。其间,公主不用她们伺候,更不要她们安抚,害得她们都没了用武之地,显不出自身的手段了。 收生嬷嬷腹内如此嘀咕,但公主生子这么顺畅,自是人人欣喜。若是有个万一,不说太后、皇上会不会饶恕,额驸就第一个不会放过她们。 “好!府内每人赏三个月月钱,嬷嬷们加厚一成。”赏云鹤眼中掠过一丝喜悦,却没多说什么,命人烧一桶水给天佑擦洗。 天佑拉了拉与云鹤交握的手,待云鹤回头,低声道:“让她们都出去,给我把亵裤穿上。” 赏云鹤刚欲吩咐,天佑忽然感觉小腹一个收缩,腿根处一阵温热流下什么东西,守于床边的嬷嬷们再次围拢收拾起来。 “怎么了?”赏云鹤紧握住天佑的手,冲其外喝问道。 实则是胎盘等秽物排出宫门,嬷嬷不知怎么告知,只得含糊道:“额驸放心,这是污物去身,公主方大安了。” “没事便好,你们仔细些。”赏云鹤叮咛道。 “是。”嬷嬷们纷纷应诺。 不多时,穴口收拢止血,收生嬷嬷亦除尽天佑□的污秽。云鹤遣退众人,命春丫头、秋丫头抬入水桶,亲自为天佑擦洗穿上亵衣。之后,为天佑罩上披风拦腰抱起,快步出了产房送入收拾妥当的东厢房,并招来太医为其把脉。 末了,云鹤让春丫头带着太医写下的几个食补的方子给小厨房捎去,方坐于天佑身侧,抱来被喂过奶正熟睡的胖儿子。 “你看。” 天佑原本心头正不舒爽,欲扭头不理睬,又不愿如女人般闹别扭,只得忍下腻歪劲儿,冷冷瞥了眼云鹤怀中的婴儿。 婴儿白胖,白胖的,胳膊一节一节如同莲藕。脑袋上顶着些许的胎发,毛茸茸的,此刻正闭着眼睛,撅着小嘴呼噜大睡,嘴边还流出少许口水。 天佑本想偷偷掐这祸根几下,此时倒下不去手了。觉得眼前的婴儿比弘时、弘历、弘昼出生时漂亮,顺眼多了。 “我给他取名知恩,夏知恩。” 天佑挑目对上赏云鹤的深邃的目光,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云鹤打破沉默道:“你给他取个小名吧。” 取名?光看弘时他们的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他的强项。推拒吧,瞅见云鹤恳切的样子,又说不出口。天佑思来想去还未敲定,肚子倒嘀咕起来,反正取小名为了好养活,干脆就取个顺口的。这么一想,天佑便脱口而出道:“就叫馄饨吧。” 赏云鹤在天佑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馄饨是天佑最喜欢吃的面食,听到天佑这么说,会心一笑道:“好,就叫馄饨。” 也不知是不是此话传入了旁侧的小耳朵里,小馄饨握住肉肉的拳头凑向小嘴边打了个哈欠,扫了扫睫毛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仰视着云鹤、天佑,露出无齿的傻笑。 他应该还看不见的,又没人逗他,笑什么啊?不会也是个带了魂穿来的吧?天佑心中生出疙瘩,仔细瞧了瞧小馄饨,看那副没心没肺傻笑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有来历的啊? 因为此事,又加上天佑心里别扭,对小馄饨有些冷淡。虽然每日都会见他,却很少抱馄饨,常常是云鹤抱着,他只是坐一边瞅瞅。可不知怎么的,明明小馄饨才是个婴儿,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可不管天佑怎么冷然,小馄饨却是万分的亲近天佑,只要在他身边就不哭不闹,什么都忍着,生怕一哭就被嬷嬷抱走。虽然这小心思,没人知晓。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宫女不经心把绣花针遗落在小馄饨的衣物上,刺入了小馄饨的背脊。小馄饨疼的扭动小身子,却怕被抱离天佑身边,硬是忍住不哭。最后,小馄饨的异样被细心的云鹤发现了,伺候小馄饨的宫女们也被盛怒的天佑命人拉出去打了八十大板,当然小馄饨傻傻的小心思也暴露无遗了。 天佑一时间心头好似猛地被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他不自禁地抱起软乎乎的小馄饨,瞅着那傻乎乎的笑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144悠闲生活 木船顺着清澈的湖水缓缓漂移,船不大却异常精致,天佑依于靠枕之上,赏着两岸美不胜收的景色,时不时看一眼被赏云鹤逗弄的前俯后仰,不住向他咧开无齿微笑的胖娃娃。 “凉凉,给,给。” 天佑瞅着蹒跚着脚步,颠着屁股蛋颤巍巍从赏云鹤怀中站起身,虎头虎脑手捧过温温递给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馄饨,沉吟霎那,便伸手接下温温,连同胖儿子一起抱入怀。 如果嬷嬷、春丫头等人见了,定要赞小主子孝顺。此源于小馄饨抓周时什么都不选,竟一把拉住不知何时爬上桌的温温,眼巴巴的捧给一旁的天佑。可见小馄饨对天佑这个娘亲是十分上心的,常见天佑不时的抱着温温玩闹,这么小就知道把天佑喜欢的东西送到面前了。 之后,不论嬷嬷怎么劝,小馄饨也不愿再爬回桌上另选一样可心的抓周礼了,只管摇着胖嘟嘟的小胳膊,央求天佑抱抱。嬷嬷们以为公主会甩脸子,不想天佑倒是抱起了胖宝宝,并未有丝毫不愉,可见小馄饨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有所求必先要贿赂。 小主子抓周抓了只狗,险些让准备了一夜恭维话的人都哑口无言。亏得积年的嬷嬷有眼识,夸口小主子仁孝,才敲开了众人的话头,让小馄饨经满月礼之后,再次被汹涌的恭维声淹没。 对于小馄饨抓周的结果,赏云鹤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而天佑也没露出失望之意。对天佑而言,前世弘时、弘历等人抓周都抓了好彩头,且各个都是聪明人,但结果又如何?小馄饨虽说如今看着,似乎确实不怎么聪颖,有些傻乎乎呆愣愣的。然以小见大,最少在‘孝’字上强了对方千百倍。 而今,他已不是皇上,何必在乎孩子是否聪慧,担不担得起千里江山的重担?只要他的胖儿子过得舒心,每日高高兴兴的,不要自作聪明做出令他失望的事,傻些又何妨? “凉凉,鹿、鹿!” 小馄饨心满意足地窝进天佑怀里,乖乖的看着沿岸的风景,忽而一头梅花鹿从林中闲步窜出,来到湖边喝水,小馄饨扬起小脑袋仰视着天佑,胖指头指向湖畔,一脸的讨好。 天佑摸着馄饨的小脑袋,也不指正他吐字不清,凉凉就凉凉吧,总比叫娘好。 低头饮水的母鹿腿间突然冒出一只嫩嫩的小奶鹿,三两步怯生生的探出半个身子,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甘甜的湖水。 “啊,啊!”小馄饨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奶鹿惊叹。 小船幽幽的往前飘荡,渐渐的把梅花鹿甩到后方,小馄饨扭着小脑袋不舍的打量着,云鹤见之笑问:“馄饨喜欢小鹿吗?” “嗯,嗯。”小馄饨重重地点了点头,虽说馄饨才满周岁,喜欢这个词他倒是牢牢地记住了,也明白它的意思,当即拍着小胖手,冲亲爹傻萌傻萌如小鸡觅食般啄着脑袋道:“馄饨,馄饨喜欢。” “好,午后爹爹就给你抓来当坐骑。”赏云鹤温柔地凝视着对座的天佑,边向胖儿子承诺。 坐骑是什么,馄饨还不懂,只是喜欢爹亲和他说话的样子。馄饨虽然还小,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平日里最高兴的,便是没旁人在侧,只有爹亲、娘亲陪着他的时刻,一如此时。 “凉凉,爹亲,看,看!有鸟鸟,有鸟鸟停在那里。” “啊,凉凉,你看那棵树好大喏!” “唔哇!丹墨好厉害咯,好大的鱼鱼噢!” “唔,温温,好痒喔,呵呵……” …… 沿路满眼是青丛碧水,耳畔闻鸟语,鼻尖缠花香,云鹤与天佑赏着河岸两侧的风景并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胖儿子的童言稚语,其间的氛围温馨的醉人。 小船驶入丛林深处,那是一片平坦的绿荫,地上开满了各色的花朵,天佑已是见过数次,却仍不免为这景致赞上一句。 赏云鹤右手往怀中一探,抽出长鞭挥向岸边的树杆,软鞭缠绕于枝桠上,云鹤运劲一拉,小舟迅速往湖岸穿梭而去。当木船将撞击泥石的那刻,云鹤提脚踢向树杆,卸去冲撞之力,小船稳稳地停泊于独怜幽草之畔。 “主子,已经备妥了。” 云鹤抱过胖儿子,拉着天佑上岸,早有仆役迎上侍立一旁听候吩咐。 因为小馄饨喜欢,常来此处野炊。小馄饨熟门熟路地领着温温、丹墨跑向草地上铺就的毛毯。瞧着那摇摇摆摆,好比鸭子上架般的小背影,周边之人无不会心一笑。 食材已是备好的,赏云鹤接过手,为妻儿烹煮。天佑则侧卧于毛毯之上,翻开法兰西时下的小说集,慢慢阅读。小馄饨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傻傻地瞅了眼爹爹,复又看了看娘亲,也不吵不闹地自个儿打起滚,陪着温温嬉闹开来。直到赏云鹤喊话才乖乖坐到天佑身边,扬起脸举起小胖手,由得天佑擦洗。 “啊——” 小馄饨是呆了些,但极为听话,很好喂食。只要是爹娘举筷到嘴边,就会乖乖张口,不管是甜是苦都咽下去。 “好吃么?”天佑喂了傻儿子一勺蛋羹,给他擦了擦嘴,问道。 “嗯。”小馄饨左叼一块云鹤夹的粉蒸肉,右喝一口天佑喂的蛋羹,不停咀嚼着小嘴巴,眼睛都笑眯成弯月芽儿。 待小馄饨吃饱后,随着同样吃的肚儿滚圆的温温、丹墨满地儿撒欢,云鹤则取过精心烤炙的牛肉和浓汤端至天佑跟前,一同就食。 “好吃么?” 天佑看向问话的云鹤,眼角刚瞥到摘花惹草的傻儿子,心道对方问自己的话,和自己问馄饨的,怎么仿佛同出一辙?天佑心下有些别扭,不过这两年来与赏云鹤日夜相处,互相磨合了性子,倒让他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了。故而天佑微微颔首后,反手给云鹤夹了块牛肉。 赏云鹤把天佑夹的牛肉送入口,眼神掠过一丝欢喜。 等天佑、云鹤进完膳,嬷嬷们命人收拾碗筷,两人便起身招过小馄饨,拉着他的小胖手步入树林散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林内树影斑驳,之中有几条开凿的小道,其上铺着鹅卵石,是闲步的好去处。 偶然间一只松鼠跳下树,抱起枯叶上的松果,温温悄悄靠近,撅起小屁股猛然一跳,欲扑住松鼠,没想却扑了个空,自己倒成了毂辘滚出老远。小馄饨以为温温与他玩耍,和无奈的丹墨不约而同地奔向温温,笑着闹着。 赏云鹤注视着在林中玩耍的馄饨,轻声道:“天佑,把鹦哥打发了吧。” 天佑瞥了云鹤一眼,并未言语。 云鹤拉过天佑的手,慢慢尾随着胖儿子的脚步。“馄饨还小,你我总有看顾不周的时候,把一个有心思的丫头放在身边,非明智之举。” 这点,天佑如何不知?天佑之所以未打发鹦哥,一是为了自己舒心。当初,天佑被迫嫁人为妻,挺着个大肚子,自是看什么都不顺眼,每时每刻都想发火。可天佑又是个极为自律自控之人,不愿迁怒他人,身边有鹦哥这么个背主的丫头,看着鹦哥因为赏云鹤对其不理不睬扭曲着脸的样子,心底一阵舒爽。可以说,鹦哥儿的恼恨嫉妒,是天佑怀孕时消却忧闷的良药。 其二,既然与赏云鹤成了婚,更得了傻儿子,天佑也渐渐习惯了云鹤陪伴左右,只要对方没有二心,天佑也不愿再起波澜。但天佑疑心极重,总会想到赏云鹤如今对他一心,却难说日后。天佑虽贵为公主,但天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男人变了心,什么都无法阻止。 赏云鹤对他有心,天佑深知。但他在赏云鹤身上亦花了不少心血,虽不知今后之事,但看在傻儿子份上,怎么也得给他一个警醒。 在天佑看来,最让男人上心的就是鹦哥儿这样的女人,她不管你喜不喜欢她,一腔柔情扑在你身上。她时刻都围着你转,在你身边嘘寒问暖,她让你觉得她没有你就等同失了性命。 一时间,你或许会觉得她烦,但一年、两年、三年后,你或许就会离不开她,离不开她的照顾,舍不下她的殷勤,躲不过她的温柔。只要是人总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这样把你视为天地的女人,把握住那一刻趁虚而入,有几人会不上钩?哪怕是一时冲动,这个男人,他天佑还会屈就吗? 天佑知道自己的性子有些寡淡薄情,很难对人上心,一辈子都不可能改。这脾性和浑身充满女人味的鹦哥比,更是天上地下。初时,赏云鹤不在意,但十年后,他会不会冷了心? 为此,天佑把鹦哥儿放在身边,也是给赏云鹤一个选择的机会。每日面对冷漠妻子之时,却有一个知情识趣的女人爱慕你,讨好你,是什么滋味。 天佑没想到,赏云鹤会如此开门见山的提出打发了鹦哥。但他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稍一沉思便点首道:“鹦哥儿的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赏云鹤深深看着天佑,并未说话,只是紧了紧交握的掌心。天佑稍一颦眉,终是没有甩开云鹤的手。 不多时,闹了半天的小馄饨困了,揉着眼睛打着小呵欠,由云鹤抱着回转,送入毛毯上放置的小床内,给他盖上丝被。天佑依旧靠于抱枕上翻书,云鹤则因答应了馄饨给捉梅花鹿当坐骑,探入丛林。 云鹤走后过了半小时,忽然狂风乍起乌云密布,虽是天佑早命人收拾了东西,仍被雨水打了个措手不及。天佑抱着小馄饨,催着温温、丹墨坐上马车回别墅,慌乱间没人注意鹦哥儿躲于树后,目送远去的马车,露出一抹决绝的微笑。 145心结 “出来。” 云鹤果然来了,不枉她在冰冷的暴雨中等了这么久。鹦哥儿拂开因为雨水贴于额角的发丝,低头看了眼紧贴着肌肤,暴露出凹凸有致身段的丝裙。鹦哥满意地收回视线,想要定一定心神,却在不自觉中收拢掌心握成拳。鹦哥儿知道时不待人,赶忙微启杏口,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散发楚楚可怜的滋味,方转出树丛,步入赏云鹤的眼帘。 鹦哥的眸底映着赏云鹤的身影,那黑瞳里透着火热的光芒,俏丽的脸庞上闪过欣喜、悲怨、深情、无悔的神色。痴痴地凝望着对方,无声的述说着浓情蜜意。可惜,赏云鹤仿若是个瞎子,对鹦哥儿柔媚动人的样子视而不见,目光淡淡的扫向鹦哥,却已让鹦哥儿喜出望外。 他在看她,在看她!鹦哥儿挺了挺胸脯,紧绷的衣料勾画出饱满的□,纤腰款摆地走向赏云鹤,待只错两步之遥的那瞬,故作滑跤倒向云鹤怀中。赏云鹤冷眼看着鹦哥靠近,在其踉跄之时一个侧身,任其跌倒在地,沾上一身的泥泞。 鹦哥吐出口中的雨水,咬牙爬起身,猛地扭头直视赏云鹤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你,一直看着你,难道你不知道吗?小姐根本不喜欢你,她明明知道我心慕你,却还把我放在身边,不就是想让我勾引你,让你喜欢上我吗?她根本不愿成亲,不想有郎君,把你视为累赘。只要你做错一件小事,她就会与你分离。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不,他怎么不明白?不管是鹦哥,还是黄鹂,或是任何女人,都是天佑为他设下的诱饵。若是他与其有了首尾,天佑定然会借势和他撇清关系。当日若叫黄鹂成了,就不会有婚礼。要是他为了鹦哥昏了神智,有了孩子的天佑正合弃他为敝屣。 他一直试图让天佑习惯自己的存在,年复一年一点一滴,这一步他走的恰到好处,所以今时今日,他提出打发鹦哥,天佑没有异议。赏云鹤知道,不管天佑如何的冷漠,心里是喜欢自家胖儿子的。为此,最终等待他的是留下,而非舍去。 天知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花了多少的心思。与天佑相处既不能近一步,又不能远一步,比对敌难了千百万倍。便是一开始天佑明摆着当他是个可有可无之人,他也没报以幽怨的眼神,开口闭口说喜欢啊?若不然,早被踢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可是眼前的女人,分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眼里却有着怨,嘴里说着爱,岂非可笑? “你说,你从第一眼起就喜欢上我,那你看到的是小鹰还是赏云鹤?”赏云鹤扬起剑眉轻嘲道。 云鹤与她说话,鹦哥是心喜的。可是,她竟不知如何答复。是的,当赏云鹤还是小鹰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小鹰本就比她年少,又是个穷小子,还是奴才,她哪会放在眼里?为了此事,鹦哥儿早已悔了千次万次,可有何用呢? 鹦哥明白,自己不能撒谎,因为她没照顾过小鹰,又何谈喜欢二字?但赏云鹤这么问,不过是点出她的功利,小鹰和赏云鹤是一人,她却鄙弃前者,爱慕后者,不过是喜欢他的皮相和权势。鹦哥转眸而思,急中生智道:“你不也是因为小姐救了你,你才对小姐这么好吗?” 鹦哥与他,和他与天佑两者之间有天渊之别,但有一点没错,喜欢一个人确实有因才有果。赏云鹤并不想争辩,星目微闪冷光直刺鹦哥。“既然,你知道我对天佑好,就不该动些歪心思。” “可是,她又不喜欢你……” 赏云鹤打断鹦哥儿的气急败坏,斜视着她正色道:“天佑不喜欢我无妨,可我喜欢他。” “不,怎么会?”鹦哥儿慌了神色,瞪大眼盯着赏云鹤,嚷道:“你对小姐好,不过是为了报恩!就算你现在喜欢小姐,以后也会不喜欢的。小姐这么冷淡,你总会受不了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赏云鹤逼问。 什么意思?鹦哥儿眼瞳收缩,心倏地一窒。 赏云鹤仿若忽然想到什么,眉目一柔,笑道:“因为,你急了。也不怪你心急,你跟着天佑十多年,自然能明白,天佑对我已不比常人了。你一直想我心伤于天佑的冷情,而看到你的痴心,这么一来,全完了。而今,只能奋力一搏。” 鹦哥被赏云鹤说破了心思,一张脸顿时白里泛青,指甲扎破了掌心,却哪里比得上她心疼的万分之一?“是我先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小姐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那你眼下做的又是什么?”赏云鹤再一次打断鹦哥的歇斯底里。 是啊,她眼下在做什么?自己隐忍至今也不愿说破,不就是怕这一刻吗?赏云鹤不喜欢自己,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可就是舍不下,忘不了。鹦哥儿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但一个‘情’字误她至此,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在某一刻她也曾对自己说,不要再想赏云鹤了,不要再念着他,但是每当忆起云鹤,看到云鹤,她就怦然心动,眼睛忍不住看向对方,再没办法移开。 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婢女,既没有小姐的手段,也没有小姐的地位,她只有满腔的爱意,可心上之人并不稀罕。鹦哥儿呵呵痴笑一声,抬眼注视着赏云鹤道:“你我才是门当户对,我是小姐的婢女,你也是小姐的奴才,这点就是你成了郡王也没法更改。你在小姐眼里永远是奴才!” “你或许会和看不起的男人生儿育女,天佑会吗?” 赏云鹤的反问如同一巴掌,狠狠地甩上鹦哥的脸,鹦哥儿狼狈的低下脑袋,似要再说什么却被云鹤的堵住了话头。“原本,看在你伺候了天佑那么多年的份上,想放你一马。如今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鹦哥迎上赏云鹤平静的没有起伏的目光,心骤然一沉。如若不是这两年里天佑小姐和赏云鹤做事越来越契合、小姐看额驸的眼神愈来愈柔和、又一次次疏远她……她不会这么冲动。可她每次看到小姐和云鹤抱着小主子,就恨不得上前拆散。 “云鹤,你想做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难道不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哪怕对我好一点?”鹦哥儿的双手团成拳抵在胸口,哀声哭道:“我不会对小姐做什么,更不会对小主子做什么,你为什么处处要防我?为什么不让我在你身边?我已经不求你喜欢我了,为什么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你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只要有你在,天佑心里就永远留有余疑,只有你走了,他的心才会全放在我身上。” “呵呵,你也知道小姐多疑?”鹦哥儿突地一把扯下贴身的衣裙,□白嫩的身子,一对玉兔诱人的晃荡着。鹦哥扑向云鹤扑了个空,却嗤嗤笑道:“你看了我的身子了,要是小姐知道了,她不会介意吗?我要是说这裙子是你扯开的,你说小姐会信吗?我说,你怜我一片爱意,在送我走之前成全我的痴心,在我肚子里留下个想念。你说,小姐会怎么想?” 鹦哥见赏云鹤冷着脸一言不发,又忽而转过口气道:“云鹤,只要你留下我,我什么都不会说。求求你,别把我送走!” 她还什么都没做啊!她曾想过,若是怎么也得不到赏云鹤的爱怜,她就策划一出戏,救下小主子或小姐,以此博得赏云鹤的感激,从而生情。或是,干脆为救赏云鹤而死,死在心爱人的怀里,让云鹤一辈子忘不了她。可是而今,一切都要成为泡影,她如何不急? 啪啪! 赏云鹤双掌击了两下,不远处的枫树后转出暗影。云鹤一挥手,暗影点足飘向吃惊地拉起裙角的鹦哥,在其尖叫之前点上她的穴道,把人往背上一扔后冲门主施礼而去。 不!不会的,不是这样的!她还什么都没做!暴雨前,她看到云鹤避过小姐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她一眼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她欣喜若狂地留了下来,以为云鹤有那么点动心了,她叮嘱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可……天啊!她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要上钩?现在,她就这么被打发了,结局可想而知,可她甚至还来不及在小姐心底埋下一根刺…… 她想博得小主子喜爱,利用他让赏云鹤刮目相看。但小主子很难讨好,根本不愿让人靠近。她想在小姐不愿与额驸同房之时,在额驸的房内点上催情的香料,谁知拉开门,额驸却不在。她想……趴于暗影肩头的鹦哥儿脑海浮现一幕又一幕往事,绝望地看着赏云鹤,不过须臾,那道挺拔俊逸的身影已隐匿于丛林之中。 鹦哥与他生父的宠妾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爹上钩了,而他视鹦哥为糟粕。赏云鹤小时候不懂,如今仍不明白生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也许这女人时时柔情小意,每每说着不要名分只求陪伴身侧,眼睛里没有别的,只盛着对你的满腔爱意。可是,说不要名分的,最后却打压正妻,夺得了丈夫所有的爱怜,并抢先生下长子。而鹦哥,若非惧于天佑暗生掣肘,他也不是心软,贪花恋色之辈,否则硕王府便是榜样。 这女人真对你好吗?真的爱你吗? 对你好,为什么搅得你家宅不宁?爱你,为什么害你得了宠妾灭妻的恶名? 赏云鹤想着生父的宠妾前恭后倨,等赢得了丈夫全部的宠爱后,便张扬开来。为了让人知道自己得宠,不仅在母亲面前耀武扬威,生生磨死了她。更把自己一家子全提拔成管事,更让她不安分的弟弟看管书房重地。之后,包揽诉讼、收受贿赂、欺压百姓……让生父的政敌轻而易举地抓到把柄抄了家,要了他的命,连儿子都成了买卖的货物。 赏云鹤不恨那宠妾,恨得是有眼无珠,被甜言蜜语挑拨就无可自拔的生父。为此,家败之后他就改了母姓。但他也不喜生母那般的女子,他的母亲在生父和宠妾面前受气后,只会打骂他这个才三四岁的儿子。她即做不到偏安一隅,君既无情我便休,又无法打压小妾让丈夫回转心意,结果常年忧闷于心吐血而死,博了宠妾一笑。 云鹤慢步入林,一棵月桂树下正绑着一大一小两只梅花鹿,想到自家胖儿子傻乎乎的样子,赏云鹤一股满足感从心头溢出,因为回忆而冰冷的脸庞亦柔和了少许。思及小馄饨,自然而然想起了他的娘亲。 天佑,脾性坚毅、心念果断、遇事从容,绝不会为了情爱失了神智。虽然心情淡漠,但会把他人的好处每一点每一滴都记在心里,这才是他会心仪之人。为什么,鹦哥以为他会舍了天佑,屈就她的情爱? 赏云鹤抱起梅花鹿,跃向别墅。打发了鹦哥,仿佛也解开了他的心结。云鹤暗道,不管天佑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如今只是他的爱妻。他永远不会像生父那样,做出色令智昏的事。他活得好,不是为了安慰母亲、更不是不为气生父、只为了宠天佑,而今,更多了胖儿子。 x x x x x 自从去森林湖畔野炊,鹦哥儿就没有回来,嬷嬷、宫女们再未提起鹦哥的名字,仿佛从未有那么一个人。春丫头、秋丫头知道鹦哥的心思,也明白总有这么一天。只是回想起当年在济南夏府时的日子,内心一片惆怅。鹦哥儿比她们都聪明,小姐交代的事从未出过差错,为什么……为什么在‘情爱’两字上却看不破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是我喜欢傻乎乎的小孩,可爱~~~ 小时候傻点不要紧,胖乎乎的很可爱啊~~ 146自作多情 “小姐,能请您跳个舞吗?” 天佑透过面具,垂眸打量着眼前穿着巴黎流行服饰,遮着半张脸,冲他优雅行礼男子,淡然一笑道:“很遗憾,我已经有舞伴了。” 男子带着不甘心的神情退去,春丫头、秋丫头侍立于天佑身后,互相对了一眼,心道,这都第七个人了!若说先头两个来邀舞,春丫头等人还看得明白,公主天生丽质,就算穿着上保守一些,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通身难掩的风姿与气度,仍把在场的女子都比了下去。男子见之生心倾慕,实是常理。 可是,公主拒绝了这么多人,竟还有如此不会看眼色的上前,更掀起越挫越勇的架势,难道不知什么叫前车之鉴吗? 春丫头几人不理解法国男人的浪漫,一如对方同样不理解大清女子的矜持。时下,连皇帝陛下都以有情妇为荣,连带整个法兰西治下的男子皆陶醉在‘邂逅’与‘狩猎’的氛围中。被美丽的女子婉拒一次算得了什么?反倒是一搭讪就上钩的女人,才令人乏味。 “哦!亲爱的,你可真受欢迎。”科顿伯爵夫人抬起右手,抖开掌中的小羽扇,掩住面具下的红唇,凑向天佑耳边轻声道:“亲爱的,如果再有人来邀请你,你就别拒绝了。我相信,你的丈夫是不会生气的。” 科顿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在回巴黎的路上,结识了觉罗郡王夫妇,对其深有好感。科顿伯爵初见觉罗郡王与郡王夫人,便明白对方是天生的上位者,身缠凌人的气质,举止优雅得体。科顿伯爵夫人则喜爱郡王夫人言之有物,爽利大方,而觉罗郡王这样的美男子,在任何场合都是深得女性欢心的。 天佑但笑不语,科顿伯爵夫人见之,忆起觉罗郡王从不与女人调笑,对他的夫人更是百般殷勤,心下感叹觉罗郡王对妻子的忠诚和爱护。放眼舞会,这大厅中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气势,都比觉罗郡王差远了,又怎么能怪郡王夫人不赏光呢? 科顿伯爵夫人当下也不再劝说,捉狭地瞥了天佑一眼,笑着问道:“郡王怎么没跟着你?我不是邀请了你们一起来吗?” “他有事,忙完了会过来。” 天佑身后的丫头们纷纷低头弯起嘴角,公主嘴里说的有事,就是小主子缠着娘亲,不肯上床入睡。额驸只得让小姐先行,他留下安抚胖儿子。 “科顿伯爵夫人……” 舞会的举办者点头示意科顿伯爵夫人近前蜜语,科顿伯爵夫人看向身畔的天佑。未等科顿伯爵夫人表示歉意,天佑已微笑示意道:“夫人请便。” 科顿伯爵夫人离开后,春丫头凑近天佑半步,低声禀报。“夫人,左侧石柱处有人窥视。” 就是春丫头不说,这么火辣辣的目光,任谁也忽视不了。天佑微微昂起下巴,侧脸睇视。对方一男一女,因为面具、假发的缘故,看不透切确年岁,只能估计是五十上下,而女子则年轻一些。此二人不仅穿着华丽繁复,配饰打扮更是夸张,尤其是那女子的头发高高耸起犹如山岚,其上插满了珍珠与宝石,一眼望去比脑袋大了足足五倍,细看之下显得摇摇欲坠,唯恐其一个不小心跌倒了自己,更砸昏了旁人。 男人炙热的眼神迎上天佑的视线,嘴唇一咧,笑着向她走来。而他身边的女人虽是不情不愿,却依旧挽着男人的胳膊,亦步亦趋。 “公主,奴婢去找伯爵夫人过来……” “公主,不如回避一下。” 中年男子闪烁着欣赏、玩味的目光使秋丫头、春丫头的心提了起来,法兰西不比大清民风淳朴。今晚,公主受科顿伯爵夫人之邀参加假面舞会,带的随从不多。公主地位尊荣,若是被登徒子唐突了去,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无妨。” 天佑开口,春丫头等人也不敢违逆,只能冷眼瞪视对方靠近。 男人来到天佑面前,缓手推开缠于左臂上的女人,缩了缩挺起的腹部,微微欠身道:“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下一个舞曲吗?” 天哪!他竟有脸说?刚才来邀舞的,好歹都是青年男子,眼下此人的年岁都可以做她们的爹了,居然也好意思提这样的事?秋丫头、春丫头惊呆了,半张着嘴诧异非常。 “我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不错。但遗憾的是,他已经有舞伴了。” “郡王大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春丫头、秋丫头侧身向不知何时已至的赏云鹤提裙施礼,心下倒是松了口气。 赏云鹤的尖锐目光,使得中年男子身后的女人软了腿脚。不想,被春丫头们视为登徒子的男子没有退却,反而不甘示弱地凝视着赏云鹤,掩埋于面具下的脸色渐渐阴沉。 要知道,时下法国的男士礼服,皆是对开襟收腰大外套,内着皱领衬衣,□穿着克什米尔(开司米),就是白色山羊绒织就的紧身裤,脚蹬小牛皮靴。若是身材不好,直接暴露出各种弊端,如肩宽人矮、腿短腿粗、大腹便便……然男子眼前的赏云鹤,一身银灰色的晚礼服衬托的他格外英挺,而那藏于紧身裤内的修长双腿,散发着性感的滋味,吸引着在场所有女人的目光。 半晌后,中年男子方收回视线,扫了眼无动于衷的天佑,铁青着脸想说什么,却被他身后女人的耳语压住了怒气,最终抿了抿唇闭上嘴,可哪里就这么甘心退去?方欲再挑起话头,赏云鹤已托起天佑的手,勾唇一笑道:“公主殿下,我有这个荣幸,请您跳支舞吗?” 天佑如今与赏云鹤相处极是融洽,万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了他的颜面,当即起身随云鹤迈入舞池,气得中年男子直瞪眼,满脸憋得通红。被打了脸的男子,在周围讥嘲的眼神中,转身拉过女伴紧追天佑的步伐。 大厅内正演奏着小步舞,这是首优美欢悦的曲子,两旁的舞者时不时的点着脚尖跳跃。赏云鹤、天佑翩然地扭转身姿,不时的伸出手交握着轻快地跃步。 在他人眼底,赏云鹤伟岸潇洒,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惹得一众贵妇们心跳不止。而天佑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是那么的轻灵雅致,她柔韧的腰肢每一次舞动,宝蓝色的裙摆此起彼伏的翻腾着,在辉煌烛火的照映下,仿若泛起了一*耀眼的海浪。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了致命的魅力,看得场边的男人们涌起阵阵爱慕之心,对天佑身畔的云鹤报以敌视之色,恨不得把他拉下舞池,换上自己。 天佑、云鹤的舞姿过于出色,使得场中舞者们纷纷住步,围成一圈观注。唯独先前向天佑邀舞的中年男子,依旧与女伴不紧不慢的跳着,颇有与赏云鹤争个输赢的架势。 说实话中年男子的女伴跳的不错,舞步极为娴熟,穿戴又华丽,就像只熟透的蜜桃,留着香浓的汁液,很是引诱了几个青年的眼光。但她比不得天佑的是,那份渗入骨髓中的高傲与威严,和许多法兰西贵族女性早已失去的青春洋溢的风情。 周边围了一圈簇拥者,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大厅正中的舞者,舞池内却无人怯场,步舞反而更为洒脱,点足、抬步、转身、摆手间扬出一派风致,引得旁观之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的点首,不错眼珠的凝望着天佑与赏云鹤。另外一对虽亦是有圈有点,奈何其中的女子没有天佑的舞姿轻盈飘逸,而中年男子的身形和风仪更是比赏云鹤差远了,自是缺人瞩目了。 女伴听得中年男子含糊的咒骂了一句,就知不妙。果不其然,中年男子松开了女伴的手,扭着发福的小腹几个跨步,生生插入云鹤与天佑之间。正当男子欲挤开赏云鹤,拉住天佑的手强行交换舞伴时,‘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舞曲的和谐。 在场反应最快的自然是赏云鹤,枪身响起的那一霎,他已经闻声找到了弹道的轨迹,也明了了对方的目标,就是身侧这个硬是凑上前来的男人。对于纠缠天佑的男子,赏云鹤原是看着他被射杀都已是仁慈了。但怕就怕火药的来势,射不中靶子,反倒射伤男人身后的天佑。或是男人心惊之下,拉了天佑做挡箭牌。 若此事发生在大清,赏云鹤一把揉过天佑跃开便是。可眼下在法兰西,会被人设计刺杀的,怎么说都不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他和天佑不是法兰西人,到时候在各方势力的运作下,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就是他们。云鹤可不愿意在愉快的旅途中,闹出这样的事来。 这些心思不过在一念之间,须臾中云鹤身形急转,一把提起中年男子的后领,一手搂住天佑,足下发力避开弹药。 躲于众人身后的刺客见一击失手,立刻补上三枪,却仍败于赏云鹤的身手之下。此时,大厅里的绅士和贵妇人们才回过神抱头鼠窜,惊叫着四处躲藏,刺客亦隐逸于其中,向门外跑去。不料,刺客刚行了两步,左腿忽然掠过一阵剧痛,疼得他一下子跪倒在地,被其后汹涌而至的人群踩个正着。人群过后,刺客就像一块残破的抹布,覆盖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哦,上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是我的恩人!”中年男子激动地握住赏云鹤的手,高呼道:“是你救了我一命,你一定是上帝派遣的使者!” 中年男子仰视着赏云鹤,又瞅了他身边的天佑一眼,心道,唉!人的魅力是无法阻挡的。虽然,他刚才还向对方的女伴献殷勤,但对方在危及之中,仍不忘救助只见了半面的自己,可想是倾倒在他的风采之下。没见杀手连发三枪的时候,这陌生男子连心上人都顾不上了,只带着他躲避吗? “亲爱的。”中年男子的舞伴掉了面具,漏出艳丽的脸庞,眼角垂泪,哀声道:“你不知道,我看见你遇险,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中年男子侧头打量着女伴头上乱成鸟窝的发丝,和满身狼狈的样子,复瞥了眼从容镇定的天佑,心下叹息这样的美人与自己无缘。他总不能向自己救命恩人的爱慕者下手吧?再说,对方是这么尊敬自己,不顾自身安危,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下救了自己…… 当中年男子想入非非之时,穿着侍卫服的一列卫队快步进入大厅,为首者来到中年男子面前施礼道:“先生,刺客已经抓住了,但您的身份似乎也泄露了,请尽快离开。” 中年男子冲侍卫点了点头,又面向赏云鹤道:“哦,我的恩人,今日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会邀请你们参加我的沙龙和舞会的,请一定要来。” 说罢,中年男子被侍卫包围着送出大厅。刚定下心神的科顿伯爵夫人贴上前,不无羡慕地说道:“亲爱的,你知道你们救了谁吗?是国王陛下,路易十五陛下。” 其实不用科顿伯爵夫人提醒,天佑和云鹤心里也能猜出□分了。然,他们救人不过是为了不惹麻烦,自从离开大清,居于波尔蒂庄园,天佑的心逐渐平和,每一日都过得很舒适。小馄饨两岁后,他们离开庄园在欧洲各国游玩,不仅开拓了眼界,更把天佑心底最后一丝对朝廷的掌控欲都抛却了。 今晚,巧合下救了法兰西国王,对天佑、云鹤而言仅是举手之劳。他们并不想以此榨取什么利益,更不愿与之掺合引人注目。厅内众人多有羡慕嫉妒的,未免其上前攀谈,赏云鹤、天佑同科顿伯爵夫人携伴出了大厦。 大厦左右掩隐着不少士兵,因为来参加假面舞会的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随意盘查,只得让举办者站大门口明着送客,认识的便放行,并让人记下姓名。有面生的请往偏厅,先是好生询问,若有嫌疑者,马上秘密送往审讯室。 举办舞会的主人对赏云鹤、天佑是陌生的,但一来他们救了国王,二来由科顿伯爵夫人作保,为此未有人询问便出了门坐上马车,一路往巴黎购置的豪宅,通行无阻。 作者有话要说:^_^,谢谢大家的回帖。 特别鸣谢那位给我推荐过洗发水的朋友,真的有点效果的,对溢汁性皮炎。是陶丝洗发水,我也给推荐一下。 第146章 一家三口的日子 “娘亲,今天还带馄饨出去玩么?”白胖的小馄饨,抓着蓬松的裙摆,眼巴巴地仰视着自家娘,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闪啊闪,一脸地渴望。 照顾小主子的嬷嬷在一旁腹诽,公主为小少爷取得小名实在寒碜,如何能取馄饨这样的贱名呢?好歹也得带个‘福’的字吧?她曾向公主进言过,可惜公主没听劝。嬷嬷哪里知道,三十多年前有个年妃生了不少儿子,都是体弱多病。皇帝为了保住孩子,倒是斟酌许久,弄得他们各个名中带‘福’,可还是夭折了。如今,哪里还理会这些? 天佑听小馄饨叫娘亲,未有颦眉,转朝赏云鹤问道:“你今日有事吗?” 赏云鹤一把抱起小馄饨,颠了两颠,在小馄饨傻乎乎的微笑中回道:“没事,该忙的都忙完了。” “既然这样,我们吃了早点出门,先去菲瑟丽大道附近的店铺看看。晌午,在科顿伯爵夫人说的那家‘多利斯’的饭馆用餐,之后去听歌剧。等散席后,看馄饨想去哪里,就近喝个下午茶,再往塞纳河散步。在六点前回府进晚膳,你看怎么样?”天佑的目光瞥向赏云鹤,“行程有什么要变动的?” “不,就这么办。”赏云鹤抱紧高兴地拍着小手的馄饨,一手不着痕迹地揽着天佑的肩,说笑着下楼步往餐厅。 “小主子,再吃点吧?”嬷嬷举着小银调羹,无可奈何的恳求着。 胖脖子里罩着饭兜的小馄饨侧过脸,躲避着一次次递向嘴边的调羹,舞动起胳膊,央求天佑抱抱。天佑瞅了眼嬷嬷手端的玉瓷碗,冲胖儿子正色道:“把粥吃完。” 小馄饨听到娘亲发话了,端正了态度,扭了扭小屁股乖宝宝般地坐好,小声提出要求道:“娘亲喂,馄饨吃。” 这胖豆丁儿真是越来越会撒娇耍赖了,而且极不好糊弄。天佑上一世有过不少儿子,却没有与任何一个那么粘糊过。馄饨说听话吧,确实十分听话,但非常的缠人。有时候,天佑觉得心烦,想骂他一句,可看他那可怜兮兮讨好的样子,和黑葡萄似的讨饶的大眼睛,实在骂不出口,打不下手。 天佑端起薄瓷碗,几勺子喝完梗米粥,取过左手旁餐盘中的帕子,试了试唇角,接下嬷嬷手中的碗,用小调羹挖了一勺,喂到嗷嗷待哺的胖儿子嘴边。 啊呜——!小馄饨脑袋一探,美滋滋地一口咬住小调羹,待咽下清淡的米粥,立刻又张开嘴,像极了等待喂食扑腾着小翅膀的稚雀。 嬷嬷们见天佑喂饭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欢喜。她们在紫禁城内摸爬滚打几十年,哪个不是人精,眼利的?当初,公主怀孕后没个高兴的样子,反倒事事不顺意。生了小主子,对他亦是冷冷淡淡的。嬷嬷们嘴上不说,心下谁不着急? 没想到,这三年过去,公主的性子虽是没改,对小主子却是缓和多了。她们哪里知道,天佑的脾性看似冷硬,其实极具伸缩。康熙朝那会儿,头上有太子,他能安安分分地当个贤臣。太子下台了,他又成了公正不阿的能吏。看着兄弟蹦达,他心中难道没想法?若是没有,如何能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 可是,当年太子受宠,他没像其他兄弟那样给脸色。太子被贬,亦未落井下石。胤禩那伙闹得鸡飞狗跳,他在康熙面前仍是孝子。康熙为什么传位与他?正因为无论何时,他都能融入当前的角色,而且能经营得极好。康熙末年吏治败坏,国库空虚,雍正晚年又是怎生模样?胤禩败了、胤禵败了,就是败在这股韧性之中。 天佑喂了半碗粥,进完早膳的赏云鹤从旁侧起身拉过座椅,接下他的活计。对面换了人,馄饨也不闹,乖乖的看着天佑再度拿起象牙筷进食,一边啊呜啊呜的张口吞下爹亲送上门的海鲜粥。 食毕,郡王一家三口整妆后登上马车,驶向中心大道。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此刻正是秋高气爽之时,阳光璀璨却并不炎热,一阵阵清冽的微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道上的行人中不乏穿着体面的,但更多的是衣衫简陋的贫民,还有那蹒跚着脚步乞讨的孩童。 “娘亲,你看,好脏喏。”白胖白胖的玉娃娃用肉乎乎的手指头,指着大道一侧的小巷。 巴黎城内主道光鲜,却亦遮掩不了其中的污垢。大多贫民居住的小巷里,到处倾倒着垃圾粪便,小道上常年阴湿沾粘,飘着*的臭味。而就在这晦暗污糟的不远处,耸立着高大豪华的剧院,或是金碧辉煌的餐厅,这便是时下巴黎的缩影。 马车在人潮如织的商业街旁停滞,赏云鹤下车后迎出天佑,一把抱起胖儿子,命侍卫守着马车,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步入旁侧店家。 这是一家首饰店,店内的柜台上呈放着各色的珠宝,每一个柜台后都有专人看守。进店的顾客对店里的饰品只能观看,不能触摸。除非有心购买,才能由店员为其佩戴试用。而珍贵的饰物,店主是不会放在店内的,那要等到贵族传唤,直接带着首饰上门买卖。 天佑喜欢设计钗环、衣物、摆设已不是秘密,自然爱看各地的饰品,从而吸取经验。中土的首饰大多以‘奇’、‘精’、‘巧’、‘妙’为首要,虽亦有爱那色彩鲜丽的,但更中意大气含蓄之美。从大清一路往西,各处所见具有不同,眼下的欧洲诸国,则以‘华丽’、‘华丽’、‘更华丽’为主旨。如果贵族夫人、小姐们没有一件耀眼夺目的昂贵首饰,那是会被人小觑和冷嘲的。 “若有喜欢的,就买下吧。”赏云鹤颠着臂弯间的儿子,贴向天佑耳侧道。 天佑睨了赏云鹤一眼道:“这些不值什么,也就是给嬷嬷、春丫头她们戴着玩儿罢了。” “既是这样,不如买些赏下去。”赏云鹤提议。 天佑稍一沉吟,便点头道:“也好。” 赏云鹤见天佑答应,即招过店员,在天佑的指点下,选定了款式和数目。店主见了大主顾,立即上前殷勤招呼。天佑倒是想给远在大清的太后备几件新奇的头面,当下与店主说定,命其改日带上得意的精品去巴黎期间居住的花园交易。 出了首饰店,云鹤把装着饰品的木箱交由侍卫送入马车,由着傻儿子的催促,与天佑并肩跨入玩具屋。店内玲琅满目的玩具,让馄饨笑眯了眼。 天佑三人不仅穿着体面,更有着别于法兰西人的姣好容貌,几乎是刚进店,便吸引了店主的目光。不过打量了几眼,店主就明白是大金主上门了,立刻冲面前的顾客欠了欠身,往内室取出珍贵的藏品,快步来到小馄饨跟前,好声好气的介绍手中的物品。 “祝您早安,尊贵的客人。恳请您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为您介绍。请看,这个玩具匣子,它是一个月前才有的玩具——八音盒。是瑞士最好的金匠打造的,它能奏出优美动人的乐曲。”店主介绍时,有意无意地看向云鹤夫妇,因为他知道最终做决定的是他们。 小馄饨本身有爹亲、娘亲陪着就够高兴了,何况只有一家三口出门游玩,现在更是让他挑喜爱的玩具。馄饨扭了扭圆滚滚的小屁股,咧着小嘴笑看店主道:“先听听。” 店主夸张地感叹道:“哦!小少爷真是聪明,倒是我顾虑不周了。”店主说着便打开八音盒,匣子内瞬间飘出动听的乐声,倒把周边游客的视线都牵引了过来。 “好听吗?” “这个匣子多少钱?”对于爹亲的提问,馄饨还未及答复,已有客人向店主询价。 店主微一点头回道:“一百八十路易,先生。” 太昂贵了!这笔钱,可以让平民奢侈的过上七八年。听到店主回答的客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店主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带上点审视的意味。 店主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并非我漫天要价。诸位请看,这匣子的用料,一半是顶级的胡桃木、一半是赤足的黄金,而且外壁和里侧都镶嵌着华贵的宝石,甚至连机芯和芯片都是纯金打造的,就是过去百年也绝不会生锈。再看这精美的雕刻,是五十年前最著名的画家……” 在店家不遗余力的推崇,和小馄饨的点头下,马车厢内又多了一套积木、一只八音盒。 “该死的东西,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哦,上帝!让这个愚蠢的贱民下地狱吧!” 刚买了蛋糕跨出面包店的天佑一家,正巧目睹一身遮破烂衣物,捧着个铁罐小心翼翼的走着的孩童,被路旁昂着脑袋大摇大摆的中年男子撞倒在地。铁罐中的菜粥一股脑儿泼洒而出,倒了小童满身,自然以波及中年男子的外套,其下半身的克什米尔和靴子上不停淌落流质。 中年男子身侧卑躬屈膝的侍从低头看了眼主人的衣物,猛然挥起一巴掌,打得小童半张脸瞬间青肿。“卑贱的老鼠,你只配在肮脏的小巷里跳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上帝,请惩罚这该死的东西,他不配看到明天的太阳……”侍从边打边骂,小童无力逃窜甚至不敢动弹。周边马上围了一群看客,却无人上前劝阻。 “哦,好心的老爷!求您看在天主的份上,饶过这个无知的孩子吧!”忽然有一苍老的妇人扑向小童,把他遮在身下,跪在中年男子面前哀求。 侍从踢了老妇一脚,冷笑道:“饶了他?蠢东西,这个贱民冲撞了贵族!你知道我主人的这一身礼服要多少个法郎吗?就是你们一百条贱命,都抵不上的!你们不仅让我主人损失了财富,更耽误了我主人宝贵的时间。你……” “求您饶了他吧,求您行行好吧!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饶恕他!”没有能力赔偿对方,老妇人只能忍受着虐打,不停地悲声恳求。 “行了。”中年男子冷眼看着匍匐在地的老妇人,对侍从发令道。 侍从退到一边,老妇人赶忙从怀里挖出小童,教导他向中年男子认错。在中年男子的点首下,颤巍巍地起身拉着孩子离去。就在小童转身背对人群的霎那,中年男子冷笑着掏出火枪,对准孩童的背心扣下扳机。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一定要把文写完了。》《 第147章 孩子傻点好 啪! 扣动扳机的声音并不响亮,却直击众人的心脏。 从小童转身,到中年男子举枪扣动扳机,不过须臾之间。在场看官多以为中年贵族原谅了孩子,谁知转眼间势态急转,眼看小童要命丧枪下。有些心软之人,已经不忍地侧头闭上双眼。 枪声如同炸雷,震得人左右耳鼓一阵剧痛。过后,惨呼果然传入众人的耳内。然,却不是孩子频死的喊叫,而是自称贵族老爷的中年男子杀猪般地痛嚎。 “老爷!哦,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侍从惊慌失措地张大眼睛,瞅着痛昏倒地的中年男子。男子满身狼狈,礼服好像被野兽撕扯了一番,留下了一道道开线的口子,尤其右臂的袖子成了破布,飘着难闻的焦味。从袖口往下细观,其右手肿胀如蹄,皮肤呈黑红色,黑的似煤炭,红的是鲜血,上面缺了两根手指,余留的三根亦是破破烂烂,连指骨都露了出来。 “是火枪炸镗了吧?” “哦!这是上帝的惩罚!” “他真是贵族吗?不会是个暴发户吧?他的侍从是如此的无礼。” “看他那体面的打扮,我想他确实是个贵族。他的侍从虽然无礼,但作为主人的他却没有多话。” “是的,他没有和贫民争执。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给人错觉,让别人以为他原谅了对方。却在下一刻拿起枪,射杀背对他的孩子,人品仍是卑劣的。” “嘘——!小声些,怎么说对方也是个贵族,别惹祸。” “是啊,看了这场戏,你我都该明白,对方是个小心眼的。你说这些话,可别让他听见了……” “就是。你不怕他也在背后给你一枪?” “呵呵……” 围观的众人不住地窃窃私语,圈内单膝跪地,正打量着昏厥街头主人的侍从则愈看愈是心惊。不提男人已致残的右手,他抹着厚厚脂粉的脸上亦划开了几道深浅不同的口子,更令其不敢直视的是那只紧闭的左眼,正不停地淌着血液。 “噢!上帝!”侍从苦着脸小声哀悼着,他如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早前怒骂孩童时的嚣张样子,已经萎缩的无影无踪。侍从十分了解主人的性子,极要脸,又阴狠毒辣,而今主人的手残废了,可能连眼睛都受到了伤害,日后主人怎么敢出门?就是去参加宴会,也是会被耻笑的…… 今天的事,无论怎么会闹成这样,已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而他,将会被活活打死,没有人能救他。侍从心跳如雷,他想逃,却无处可去,更想不到任何一种脱身的方法。一时间,对造成这一切灾祸的孩子恨之入骨。 也许抓住那贱民,会让主人消减对自己的怒火。或许是逃避,兴许是想死中求生,侍从猛地抬起头,却哪里还有妇人和孩童的身影,他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神经质的大声吼叫。“抓住他们,抓住那个该死的贱民!他害我的主人受了重伤,不能让他逃跑!不——!你们怎么能眼看着一个伤害了贵族的贱民,就这样离开?不管是谁,只要抓住那孩子,我的主人必会送上丰厚的赏金。十路易,不,二十路易!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请……” 对于歇斯底里的侍从,多数人选择离开,以免扯上麻烦。就是有想发笔意外之财的人,都不敢表露心动,怕被众人鄙弃。先前没有拦住孩童离去,此刻要是接下侍从口中的活计,那岂不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就是为了赏赐而丢却脸面,成为金钱奴仆的吗?待有心人顾虑稍息再抬头,哪里还能找到妇人和孩子的身影。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天佑侧首询问云鹤,边拉下用肉爪子捂住双眼的胖儿子。 咦,那个被打的小孩呢?馄饨张着大眼睛四顾,没见着孩童,只看到发疯般张牙舞爪的侍从,和破布般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馄饨心下松了口气。 当时,中年男子取出火枪对准孩童后背,小馄饨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馄饨不知道手枪是什么,只知道全家去野餐时,有几次爹亲会拿出这东西对准野猪、鹿群或是野兔。砰的一声过后,猪啊兔啊什么的会倒下,就有肉吃了。 只是馄饨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个喜欢吃小孩的怪人。小孩的肉好吃么?秋丫头、嬷嬷们都说他是最听话、最乖巧、最漂亮的小孩,那怪人会不会把他抓去吃呢?不过,馄饨歪着小脑袋想,今天有些特别,声响过后,小孩没有倒下,倒下的是怪人。是不是……就是春丫头说的恶有恶报呐? 赏云鹤颠了颠坐于胳膊上,明显走神的儿子,笑看天佑道:“谢谢你选的礼帽,我没什么想买的。午餐时间还早,这里离多利斯饭店不远,不如我们散步过去?” “也好。”天佑接过馄饨,把他放下地。云鹤趁天佑给馄饨整理小礼服的时机,把蛋糕、甜点送入马车并吩咐其回转住所。接着,天佑、云鹤并肩而行,馄饨左手拉着娘亲的裙摆,走在两者之间,慢慢踱步欣赏着巴黎独特的浪漫气息。 “好心的先生、夫人,好心的小少爷。请行行好,给可怜的乞儿一个丹尼尔吧,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比起边走边轻声交谈着的云鹤、天佑,满怀心思的馄饨倒是第一个看向颤巍巍凑近的乞儿。乞儿看着比馄饨大不了几岁,脸色蜡黄,瘦的皮包骨头。身披破烂的薄麻衣,甚至挡不住秋日的凉风。 “呜……” “怎么了?”赏云鹤见儿子发出不明所以咕哝声,低头发问。 小馄饨昂首仰视着亲爹,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小声道:“他好可怜喏。” 云鹤当即也不多话,取了二十法郎塞入馄饨的小胖手。 这几年间,天佑、云鹤游走诸国,走过许多地方。馄饨一天天长大,记得沿路也多次遇到乞丐,都是娘亲让春丫头她们去布施的。现在爹亲把钱交给他,小馄饨慎重地托着法郎,咬了咬唇瓣,下定决心般地松开捏着天佑裙摆的五指,从小兜里掏出两个银路易,双手捧着一起递向乞儿。 二十法郎和两个银路易,对小乞儿而言是一笔做梦都不敢妄想的财富。他生怕自己肮脏的手指触及眼前小少爷白嫩的胖手,惹恼善心的贵族,甚至不敢伸手去接。还是小馄饨见乞儿呆呆地站着不动,喊了一声,才让乞儿惊醒,狂喜地收下恩赐。 “好心的小少爷、好心的先生、好心的夫人,上帝一定会保佑你们的。”乞儿红着眼睛紧紧捏着银币,连连鞠躬,直到远处的乞丐像闻到腥味的猫儿似的靠近,才深深鞠了一躬,拔腿狂奔窜入小巷,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赏云鹤举臂一挥,大道旁幽幽打转的马车迅速驶来,车夫跳下马车,向云鹤欠了欠身道:“先生要坐马车吗?” “是的。”云鹤颔首道:“去多利斯饭店。” “好的,先生。”马车夫殷勤地拉开车门,云鹤抱起儿子,扶着天佑上车。 待天佑一家三口登上马车,车夫跳上驾座,冲马臀轻轻挥了一鞭子。马儿哒哒哒哒地跑了起来,把围上前的乞丐甩在脑后。 多利斯饭店内环境幽雅,由艺人弹奏着抒情的乐曲,遮盖了用餐的人们小声谈论的话音。天佑、云鹤边为儿子布菜,边品尝着佳肴。 “这店内的布置与大清不同,却很舒适。” “是不错。欧洲的国家分布紧密,常年有战争。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挖掘出更多的东西。好比火药早在隋时就有记载,却用于炼丹制烟花,可‘它’到了欧洲,就成了致命的火器。还有那指南针,在我朝不得重用,却被这里的人握在手里远渡重洋,发现了新大陆。”天佑有些自嘲的笑道:“大清不是没有战争,只是上位者太安逸了,也太胆小了。” 赏云鹤认真的听着,也明白天佑的意思。天佑是在惋惜,可惜东方一片灵土人文荟萃,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大清由满人统治,但满人与汉人相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满人自然会怕,怕汉人联手推翻大清社稷。可满人在防范汉人的同时,只顾眼前的利益,忘了他国的变化。欧洲人野心勃勃,对神秘的东方,对富饶的大清充满了向往,如果有能力,他们一定会像瓜分新大陆一样分割了大清天下。 不过,从天佑入朝起就有变化了吧?皇帝换了、太后换了、除去了内务府毒瘤、制火器、造航船……而今,大清每年有八批航船乘风破浪来西方诸国,更有任命的官员、传教的和尚、精心教养的细作留驻各国…… 赏云鹤悄声道:“要是你不放心,我派人……” “不用。”天佑微微叹息道:“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再做下去,何必有乾隆朝?我只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后世的学者,多把大清皇帝批的一文不值,说大清是文明倒退,历史倒退的象征。他们歌颂明朝正统,说若是没有满人的肆虐,在大明的统治下西方列强便是来朝侵犯,也不会得逞。那就不会有半殖民地半封建、民国租界、日本侵略等等悲痛的历史了。 但在天佑看来,这些人不过是用后者的眼光看待前者而已,前车之鉴后者自然能够借鉴。大清确有许多不是之处,因为人的眼光是有局限性的,但明朝真有那么好,又怎么会被满洲八旗的铁蹄踏破山河呢?……天佑苦笑,自己果然仍忘不了往日种种,可这些对如今的他而言都成了烟云。无论今后的人怎么评说,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云鹤深深看了天佑一眼,也不劝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给天佑夹两个牡蛎,为儿子切一下牛排。 “馄饨,你怎么不吃?在想什么?”天佑回过神,见儿子皱着眉,不知为什么苦脸,追问道。弘时、弘历小时候他都没怎么教导,结果虽不是他下的手,他们却也算死在他手里。此生的儿子馄饨,自然与那些孽子是不同的。但就是因为儿子乖巧,他更为上心。 以往,天佑绝不会喊馄饨这样的小名,但云鹤一直这么叫,自己不这么喊的话,馄饨或许会误会自己并不看重他。为了让小儿安心,天佑自是无不可。 小馄饨撅着嘴,白净的小脸充满了困惑地望着天佑,问道:“娘亲,那个怪人会来吃馄饨么?” 嗯?饶是天佑,也被馄饨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傻了。 “怪人是谁?”云鹤笑看着愕然的天佑,转朝傻儿子询问。 “就是,就是刚才那个,凶凶的,呜……”小馄饨毕竟才四岁,不知怎么表达,只能做了个举枪瞄准的动作。 天佑奇道:“为什么说他是怪人?” “他要吃馄饨呀!”馄饨理所当然地回道。 “我也吃馄饨的。”天佑不知道法兰西有没有馄饨这种食物,但吃馄饨就是怪人吗? 小馄饨惊呆了,傻傻地凝视着天佑,好半晌才如同被喝叱了的奶狗,耷拉着耳朵垂下尾巴,伸出莲藕似的胖胳膊,送到天佑嘴边,可怜道:“馄饨给娘亲吃,不给怪人抓去吃掉。” ‘馄饨’就是胖儿子? 天佑为馄饨的舍身心软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与云鹤对视了一眼。赏云鹤揉着馄饨的脑袋,对胡思乱想的儿子宽慰道:“你母亲与你说笑的,不吃你。” 真的? “任我吃谁,也不吃你。”天佑怕馄饨担惊受怕,对他的胡思只得正经回应。 馄饨听了天佑的话,顿然笑眯了眼,起身抱住天佑的腰凑上去亲了他满脸口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行了,坐下吃饭。”赏云鹤拉过缠着天佑的馄饨,轻喝道:“再不听话,下次不带你出来。” “唔,馄饨听话。”胖娃娃乖乖坐好,拿起小叉子吃爹亲割好的牛排。 天佑不解道:“你怎么会想到怪人来抓你?” 馄饨咽下牛肉,用绸缎擦了擦嘴唇,回答:“爹亲对兔兔、野猪砰,娘亲和馄饨吃肉。怪人对娃娃砰,吃孩子。嬷嬷说馄饨是世上最好的小少爷,嫩乎嫩乎的。那个孩子不见了,怪人找不到他,不会来找馄饨么?” “不会。”赏云鹤斩钉截铁地说着,心里却后悔自己太过仁慈,应该在对方拿出枪之前,就让他永远也动不了。“馄饨放心,爹不会让你被抓走的。” “馄饨现在不怕了。”馄饨应道。 “嗯。”云鹤满意地点头。 谁知,馄饨突然别扭道:“可是,馄饨或许晚上还是会怕。” “所以?”云鹤眯眼道。 馄饨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凝视着天佑道:“晚上和娘亲一起睡,馄饨就不怕了。” 云鹤刚想反驳,旁侧的天佑已经答应了。瞅着馄饨喜笑颜开的样子,云鹤深深以为,孩子还是傻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回帖^_^,谢谢那位关心我健康的朋友,身体还是不行,都是治不好的病。现在居然头昏了,不知道为什么很昏》《 最让我觉得担心的是,老是梦见死去的亲人,常常梦见,我早上也没想啊?奇怪。 第148章 这就是生活 “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先是我的爱人……” 昏黑的包厢内,云鹤、天佑坐在舒适的古典沙发上,听着歌剧。小馄饨趴在爹亲怀里,闭着眼午睡,歌剧中沉浮的音乐,与歌者时而缠绵时而高昂的嗓音,都成了其耳中的催眠曲。 哆哆哆,有人敲响了隔壁包厢的房门。 咔嗒,打开房门的声音。 “什么事?” “先生,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我这里有香甜的浆果、美味的核桃、松软的面包和可口的甜点,您或许会想要一些?” “不要,我什么都不需要。” “请等等先生,您也许会给美丽的女士,买上一株郁金香。” “听我说,你该马上离开!否则,我将向剧院投诉,让你以后永远不能踏入歌剧院一步!” “哦,仁慈的先生,请别……” 砰!是包厢门重重闭合的声音。云鹤、天佑不由得皱眉,关门的声响很可能吵醒熟睡的胖儿子。 哆哆哆。 云鹤小心地把馄饨送入天佑的怀里,起身打开房门。未等门外提着篮子的女人开口,云鹤已把五法郎抛入对方的提篮中。“你的东西我全买了,不要再来打搅。” “是的,先生。”女人从未见过这么英俊体面的男子,话音轻柔,甚至没有带着不耐烦的眼神。女人羞红着脸捏起花篮中的法郎,连着篮子把东西交给赏云鹤。刚想说些什么多留片刻,却见男人已悄声合上了房门,只得不甘心地离去。但掌中的法郎令她的心情又欢悦起来,她贩卖的东西最多只值八个里弗尔,可她却得到了五法郎。这是天主的恩赐,那个男人就像天使般俊美,又如上帝般慷慨仁慈。 “噢,上帝!你们真的买下她的东西了?”隔壁包厢内的贵妇手掌捂于胸前,探出半个身子鄙夷地看向天佑,夸张地耸肩道:“那些平民做的东西,虽然便宜,可谁知道能不能吃?你们不会真的要享用吧?可别弄脏了包间,这里可不是平民能来的地方。” 剧院二楼、三楼的包厢不是封闭式的,左右的墙壁不闭合,既是隔间与隔间之间的墙壁到面向舞台的围栏之处,空出了两尺的距离,就好像建了一条空道。如果把椅子拉近栏杆,可以与隔壁包厢的人方便的交谈,甚至可以走到隔壁包厢去。 天佑颦眉道:“夫人,我的孩子入睡了,请小声些。” 贵妇的语气神态,无一不显示出高傲,或者可以形容为傲慢的样子,很显然她一直以来可能都是引人瞩目的存在。她以为隔壁包厢的人会立刻诚惶诚恐地附和自己的话,并为自己做的傻事羞愧。谁知道,被对方这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敢这么对哥达尔夫人说话?你这个……” 未等天佑捂紧小馄饨的耳朵,赏云鹤已不动神色地临空一点,贵妇和她的护花使者便如同断了弦的机械木偶,定住不动了。此时好似时间静止般的贵妇,正瞪着眼扭曲着脸想开口反击,她身侧的男人举起右手无礼地指着天佑,张着嘴一脸狰狞,在昏黑的包厢内,格外骇人,仿佛两具逼真的蜡像。 “怎么了?”赏云鹤对于捕捉天佑情绪的变化,一直是十分敏锐的。见天佑眼中掠过一抹烦躁之色,忙问。 天佑低声道:“你用了点穴术,让他们不能动,他们心里一定怕极了,又不懂武艺,自然会认为我们对他们施了巫术、妖法。这里以前发生过狩猎魔女的事,死了很多人。其中大多因为行止有异,或是有人妒嫉迫害,被告发于宗教,最后活活烧死。此地不是大清,你我总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我不想节外生枝。” 赏云鹤闻言唇角微弯,把篮子置于茶几上,复坐于天佑身畔道:“你安心,我会派人看着他们的。必要之时,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谁也不能打搅你的游兴。最后一句,云鹤没说出口。只是,望着天佑的眼中充满了暖意。 歌剧中场停歇,包厢内的贵妇、绅士大都去休息室交流歌剧的心得,或刻意与有声望的贵族套近乎,也有聊些时下绯闻笑谈的。天佑、云鹤没有出包厢,舞台上熄了烛火,显得更昏暗了。两人坐在沙发上小声交谈着,胖宝宝在云鹤怀里喳吧着小嘴,睡得欢实。 #    #    #    #    # “快快跑过去吧,踏着火云的骏马,把太阳拖回到它的安息的所在;但愿驾车的法厄同鞭策你们飞驰到西方,让阴沉的暮夜赶快降临。展开你密密的帷幕吧,成全恋爱的黑夜!遮住夜行人的眼睛,让罗密欧悄悄地投入我的怀里……” “唔……”刚醒来还迷迷糊糊的馄饨,感觉温热柔软的布擦着自己的脸,非常的舒服,把自己的睡意都吹走了。 天佑为儿子净面后,把棉布巾交由云鹤,云鹤端着红铜脸盆出了包厢。这些事原是女仆的活计,但自从有了馄饨,天佑慢慢得心应手起来,云鹤亦未不满,反倒是做的一脸的心甘情愿。 “娘亲,他们怎么了。”馄饨抬头就瞧见隔壁包厢内,贵妇与男子古怪的样子,下意识地问道。 “馄饨别问,我们不管他。” “好,馄饨不问。” 小馄饨对于天佑的话很是上心,不管天佑说什么都会乖乖听从,令天佑一日比一日疼爱这个儿子。对馄饨而言,什么都比不上娘亲,既然娘亲不让问,就不问。馄饨移开视线,转朝大舞台,舞台上烛火通明,歌者正此起彼伏地吟唱着。 “娘亲,她唱的不好听。”馄饨打量着舞台上的歌者,抿着小嘴道:“好吵。” 天佑瞅着馄饨拧眉的小模样,难得打趣道:“这么吵你还睡得那么熟,依我看,不该叫你馄饨,该叫你彘儿。” “彘儿?”馄饨转头,不解地看向天佑。虽然他不明白彘儿的意思,可瞧着母亲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明白不是什么好名字。 “彘儿就是小猪。”正逢云鹤回转,为儿子解惑道。 听了爹亲的解释,馄饨呆了一呆,当下扭着小身子靠近天佑,软糯糯地磨着他改口。“我不要叫小猪,小猪是要被吃掉的。” “行了,别闹。”天佑摸了摸儿子的脑勺,笑道:“不叫你彘儿,还是叫馄饨。” “嗯。”馄饨急忙点头。 傻儿子哦,馄饨也是要被吃的啊!但见儿子高兴的样子,赏云鹤忍住没说。 “咕唧……” 馄饨的小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忙用肉乎乎的手掌遮掩,怕娘亲又重提小猪的名字。 天佑放过不自在的馄饨,转向云鹤道:“几点了?” 云鹤掏出珐琅怀表,指尖一挑掀开表盖,瞥了一眼道:“午后两点十分。” 天佑冲隔间贵妇处微微点了点下巴道:“怎么处置?” “今日来听歌剧的人不多,租包厢的更少,三楼三十六个包厢,只有七个被包下了。除了隔壁包间,和我们距离都很远,不会察觉这里的动静。” 天佑环顾大堂左右,果然如赏云鹤说的那样,三楼听歌剧的客人极少。包厢是以面对舞台的弧形设置的,眼下三三两两的都坐在左侧包厢,右边的只有他们同隔壁两家。 见天佑点首,云鹤接着道:“我打听过了,晚上听歌剧的人会多一些。我已经租下了午夜场的包间,等这出歌剧谢幕,把他们挪过去。等到晚上歌剧院散场,那时已是三更了,让人把他们带出去,没人会察觉。” “他们的身份……” “我命人去查了。”赏云鹤轻轻搂住天佑道:“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天佑注视着云鹤幽深的眸子,一时寂静无言,稍息方道:“你的人来了吗?” “他们已经守在暗处了。”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馄饨肚子饿了。” 隔间包厢内的贵妇、绅士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天佑等人离去。他们从暴怒到惊愕,由心惊到害怕,最终满心的恐惧转为绝望。绅士与贵妇静止了几个钟点,身体的麻痹酸痛已令他们悔恨自己的冲动,目前窘迫的形势更打破了他们的高傲。他们想祈求饶恕,却无法开口。在包厢门闭合的霎那,贵妇绅士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瞬间吓得两人再也忍不住尿意,湿漉了底裤…… 无可否认,巴黎的美有一大半要归功与城中缓缓淌过的塞纳河。塞纳河两岸风景秀美,沿途建筑了许多宏伟的教堂,河面约摸十来米宽,每约三四里处,就架起一座石雕的拱桥。河里往来穿梭着各色的航船,更有数不清的鸭子、白鹅、天鹅在水中欢快的游弋,时而把脑袋埋入水中,追逐着湖中的小鱼。岸边树荫下坐了不少钓鱼的渔夫,在其身边的竹篓不停的晃动着,想来收货颇丰。 天佑、云鹤沿着塞纳河悠悠踱步,阳光洒向湖面,闪起阵阵耀眼的星光。馄饨撒开了蹄子,在草地上奔跑,嘴里不住地发出呵呵的笑声。岸边的阔叶林不时地掉下金黄的枯叶,野花在空中飞舞,飘落湖水之中颠簸荡漾着,在秋风的酝酿下,一缕缕松香、花香、艾草的清香窜入路人的鼻尖,使人分外感受到秋日的芬芳。 “爹亲、娘亲。”馄饨一边向云鹤、天佑挥着手,边指着渔夫吊起的一尾黑鱼,喊道:“是鱼,好大。” 如若在前世,弘时、弘历于府外这么大呼小叫的,早被天佑喝叱了。但此身他已不是帝王,儿子亦非皇阿哥,所以对馄饨的管教便也不怎么严了。何况,天佑上辈子为了让康熙另眼相看,为了不给任何人抓住把柄,儿时被拘狠了,深知束缚的滋味,这番苦涩他不想让馄饨尝。可喜的是,馄饨虽小却也懂事,知道什么场合能做什么。为此,天佑有时候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夫人,先生。”渔夫听到馄饨的喊声脸色一沉,见天佑、云鹤走近,布满风霜的脸面更为阴郁。渔夫慌忙拉着正钓鱼的几个小儿起身朝云鹤两人行礼致意,就怕对方找碴儿,不仅失了一天的收货,或许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馄饨迈着小腿凑向竹篓,探头瞧了瞧,随后冲云鹤恳求道:“爹亲,好多鱼,好大。我们买鱼,吃鱼汤。” 赏云鹤朝天佑看了一眼,在天佑的点头下询价。“这鱼怎么卖?” “先生想买哪条?” “我说全部。” “全部?哦,哦!那,十个里弗尔……”渔夫一家不敢看穿戴优雅的天佑,眼神闪烁地看着潇洒体面的赏云鹤,在其锐利的目光下,咽了口唾沫改口道:“不,只要六个里弗尔,先生。” 巴黎城内的鱼很便宜,主因是大多人都不喜欢吃多刺的鱼肉,和腥味的鱼汤。就是吃,也更爱海里的鲑鱼、沙丁鱼,而不是河里的黑鱼、鲫鱼。赏云鹤的模样不像是地道的巴黎人,渔夫虽想借着对方人生地不熟卖个好价钱,却到底不敢欺心,更怕惹事,只得给了个便宜的实价。 赏云鹤提起竹篓晃了晃,渔夫急忙在一旁解说道:“先生,这些鱼都是刚钓的,很新鲜。有三条大黑鱼、一条青鱼、四条红鲫,还有不少小鱼,至少有四十斤重。” “先生,还有我钓的黄鲫,很大一条。”渔夫的小儿子见父亲忘了说自己的功劳,赶紧补充道。 “你闭嘴!”渔夫怕惹恼跟前的绅士,低头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轻斥道。 “这些鱼我都要了。”云鹤瞥见渔夫背后的几个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篮子吞着口水。云鹤稍思片刻后道:“我没有放鱼的物什,用这个花篮换你的竹篓,用篮子里的吃食换你的鱼,如何?” “这……”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拒绝。”赏云鹤把花篮递向渔夫道:“这一篮子吃食是我儿子在听歌剧时吵着买的,买下后他又不要了,并没有动过。它的价值是五个法郎,相信这笔交易你是不会后悔的。” 渔夫听了云鹤的解释,明白面前的绅士、夫人是不屑说谎的,看他们的谈吐打扮确实看不上篮中的食物,大多的贵族、富豪都不会买平民兜售的吃食,也只有小孩子吵闹才不得以买下。 渔夫暗中嗅了嗅鼻,闻到了面包的香气,和甘美的蛋糕上焦糖的甜味,知道花篮里的不是劣质的黑面包,廉价的糕点,而是有钱人,甚至是贵族吃的食物。未等他做出反应,他身旁的儿子已抓紧了花篮,伸手掀开遮盖的布巾,不仅看到满篮子的面包蛋糕,而且还有许多核桃,橄榄和浆果。甚而,放置了十二朵美丽的鲜花……这花他以前见过,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香,对郁金香。是有钱人种的玩意儿,可不是随便能摘到的野花!渔夫和他的儿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渔夫的小儿忍不住把手伸向蓝内,被渔夫一巴掌挥走。渔夫热切地凝望着赏云鹤,询问:“先生,您真的愿意交换?”大多贵族,或学着贵族一举一动的暴发户,自己不吃的食物宁可丢弃,也不会施舍给贫民的。 “是的。” 云鹤微一点颚,小儿已趁渔夫不注意,一把抓起纸包内的蛋糕,狼吞虎咽的送入嘴里,边咀嚼边嚷嚷着好吃,舔着取蛋糕的手指。 “你这混帐。”渔夫捶了儿子一拳,夺过大花篮藏于腋下,并冲赏云鹤鞠躬道:“非常感谢您,仁慈的先生,好心的夫人和小少爷,上帝会祝福你们的。”说完,怕云鹤反悔般地压着儿子们躬身告退,连鱼竿都草草收了便走。 “去,别把手伸过来,回家一起吃。” “爸爸,先给我一块吧,让我也尝一口,就一口。” “行了,不要吵。走快一些,我们今晚好好吃上一顿。让你们的母亲再煮个土豆汤。” “妈妈会同意吗?她总说我们吃的太多。” “放心,她会的。只要把这束郁金香送给她,她什么都会答应。” “太好了……” “是的……” 听着秋风传来的声音,云鹤、天佑对视了一眼,神色中有股彼此心领神会的默契。云鹤儿时吃过许多苦,家破后更是颠沛流离。天佑两世皆衣食无虑,却尝遍了各色的酸甜苦辣。 就拿赏云鹤与平民交换食物此事而言,法兰西的贵族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在他们看来是丢失了高贵的品格,他们甚至不屑与平民说话。但在天佑看来,不吃的食物与其放着浪费,为什么不榨取最后的价值?何况是双方共利?便是曾为帝王的他,也不了解宁可丢弃也不施舍给平民任何东西的贵族,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是不会因为赏云鹤做了这样的事,而觉得不体面的。 小馄饨拉了拉赏云鹤的衣摆,问道:“爹亲,那个花篮不要了?” “花篮给馄饨换鱼吃了啊。”云鹤逗着儿子道。 馄饨提了提竹篓,高兴道:“爹地,这个比花篮重好多喏。娘亲,爹地好聪明。” “嗯。”天佑摸着馄饨的脑袋,对云鹤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把鱼交给管家,让他吩咐做一顿鱼宴。” 云鹤招过马车,一家三口在夕阳的陪伴下回到住所。未等三人下马车,已有八个宫女上前服侍,云鹤把竹篓交与管家,其后揽着天佑的肩膀步入厅堂。 嬷嬷赶上几步,提着裙摆行了宫庭礼节,待天佑、云鹤示意起身后,方把手中的烫金帖递与天佑道:“公主殿下,这是凡尔赛宫庭送来的请帖,由路易十五国王名义发送的。邀请您三日后去……” “行了,放在一边,我要梳洗。”天佑淡然道。 “是的,公主。是奴婢思虑不周,僭越了。”嬷嬷忙请罪道。 天佑冷冷睇了嬷嬷一眼道:“虽是法兰西掌权者下的帖子,但也别把这些看得太重了,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 嬷嬷低首退下,默默的拭了拭额角的冷汗。 当云鹤一家三口洗去一日的风尘,晚膳已端上了餐桌。小馄饨美美地喝了鱼片粥、吃了鱼团子、鱼饼和爹亲夹的去了刺的鱼肉,把小肚子撑了个滚圆。吃完饭,馄饨缠着爹亲、娘亲说故事,在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中,闭上眼睡熟了。 天佑默默低头,看着胖儿子嘴边带笑的睡容,悄声入被。云鹤为天佑、儿子掖好被角,吹熄了烛火。秋夜圆月淡淡的光芒透过窗台射入卧室,隐约可见一张烫金帖被孤零零的遗忘在茶几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的回帖,^_^,谢谢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眠萝勿扰扔了一个地雷 wuliao扔了两个地雷 幽兰止水扔了两个地雷 君泫扔了一个地雷 九方信扔了一个地雷 鄞殷扔了一个地雷 零星_baby扔了一个地雷 水儿狐狸扔了一个地雷 第149章 羡慕 “艾玛侯爵夫人,您来的可真早。” “伯恩男爵夫人,您来的也不晚啊!” “听说国王陛下今天召见东方来的公主?” “不,不是召见,是邀请。你们也知道了吧?几天前国王陛下微服出宫,在假面舞会上遇刺,是大清的贵族救了陛下的命。” “大清?就是那个地上铺满了黄金,屋顶上镶嵌着宝石的大清帝国吗?哦,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大清公主,看看是不是真像传说中说的那样。” “你们谁见过这位公主没有?” “不,除了蓬巴杜侯爵夫人。” “哦,她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平日不是很喜欢说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吗?这样的事,她怎么会不说出来作为炫耀的谈资?” “这有什么奇怪的?陛下已经冷了她几天了。她这时候哪还有这种心思啊?” “呵呵,谁让她怂恿陛下出宫去参加什么假面舞会,被冷落了也是活该。” “我倒觉得与其说陛下这几天刻意冷淡蓬巴杜侯爵夫人,不如说他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说?” “也许,蓬巴杜侯爵夫人要下台了。” “你的意思是……” 贵妇们正欲问个究竟,近卫长已上前催促道:“诸位夫人,国王陛下已经出殿门了,请各位移步。” “哦,他们来了。” “我们走。” 在众人的眺望与期盼中,六架马车缓缓地驶入凡尔赛宫。宫内的贵族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由远及近的乌木马车,他们从马车厢外的雕刻赞美到车夫的衣着,紧接着感叹起拉车的骏马,一会儿又把话题转向驽马身披的景秀绸缎。好容易马车停止在大殿前,贵妇、爵士们眼珠不错地盯着车厢门,在赏云鹤下车的刹那发出惊叹。 “啊,出来了,出来了!她就是大清公主吗?确实长得挺漂亮。” “咯,她可真年轻。” “我想她不是公主。你们看,后边马车厢里的人也下来了,她们的衣服都是同一款式的,她们很可能是公主的女仆。” “女仆?哦,这不可能!她们的衣料可是昂贵的绣纹锦缎,还有那满身的珠宝,这些是女仆该有的吗?” “我想,大清的公主是个极富有又慷慨的女人。” “啊,你们快看,那是谁?噢!他是多么英俊啊?”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我从未见过这么迷人的东方男子。” “哦,你们看他转身抬手的动作是多么的潇洒优雅。” “噢,上帝!”贵妇们热切地凝望着东方男子,看着他迎出身着飞凰吉服的大清公主,一时看呆了,好半晌才舒了口气,深深叹道:“她是真正的贵族,她的气质无人可比!” 自从天佑步下马车,路易十五的眼珠就随着她在转动,他挺了挺肚子,笑容满面地上前几步,大声道:“欢迎来凡尔赛,我的客人们!” “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路易陛下。”赏云鹤右臂搂着儿子,左手微抬握着天佑轻置其上的玉指,步向路易十五欠身淡笑道。 “噢,你就是大清的觉罗郡王吧?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路易十五冲赏云鹤微笑着点了点头,转朝微微福身的天佑道:“想必,这位便是大清的固伦公主殿下,瑞珍公主。您真是光彩照人,万分有幸,今日我的凡尔赛宫迎来了东方的精灵。” ‘陛下的话,叫我受宠若惊。’ ‘哦,能得到您的称赞,我真是法兰西最幸运的女人。’ 这样的话,往日里路易十五听多了。他只是随口赞赏一句,女人们都会立刻昂起脑袋挺起胸脯,骄傲的像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就是生性腼腆的女孩,也会通红着脸说一句‘您过奖了’,其实心里是欣喜若狂的。她脸红未必是羞涩,而是得到了国王的夸奖,那是无上荣耀的。国王背后权利的光芒一瞬间覆盖在她身上,至少在凡尔赛的这段日子里,因为这一句话,可以让她在众多爵士中左右逢源,令所有的贵妇妒嫉的眼红。 路易十五向来喜爱活泼爽朗的女人,而有幸被他宠爱的,不只要长得漂亮,更要能说会道。而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在逢迎讨好他。可是眼前的大清公主,对他如此刻意殷勤的美言保持了沉默,只是莞尔一笑,笑容淡淡的,淡的如同清风拂过。她那坦然又淡漠、高贵而矜持的样子,使路易十五心下油然而生一股异样的新鲜感,并为此深深着迷。 对于路易十五露骨的赞叹,左右的勋爵们皆流露出认同感,不着痕迹地低声交谈着。 “那就是大清公主吗?哦,她长得可真美。” “她的肌肤有着珍珠一样的光彩。” “喔,黑珍珠似的眼睛,乌木一般的发丝,实在太迷人了。” “你们看她的穿着,可不是时下巴黎流行的礼服,而是东方宫庭内的服饰,和她真是太相配了。非常的古典,非常的优雅,更有种神秘的气质。” “是的,陛下的眼光总是不错的。这位公主虽然和法兰西的女子长得不同,但不可否认她是那么地美丽动人。” 国王的殷勤、爵士们的话,无疑引发了女人的嫉妒,特别是当她们听到公主身侧那个俊逸挺拔的男子便是她的丈夫时,心头那股羡慕顿然成了妒意,纷纷以扇遮脸,挑剔地扫视着天佑,想从中找碴,压下这大清公主的气焰。 天佑头戴朝冠,与云鹤比翼而行。两人穿着相似,俱是黑底金边的正装长袍,有着对襟立领、云肩、十二双盘扣。天佑的吉服上绣着百鸟朝凰,云鹤的朝服上织着祥云金凤,其色彩绚丽活灵活现,占据了大半的衣料,近看凤凰神色灵动、百鸟姿态各异、祥云千变万化,远观吉服上的彩凰飞凤扇着羽翼,似要展翅高飞,仿佛真的一般。 天佑的冠顶上镶嵌着小儿拳头大的滚圆琥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颈间挂着金色的东珠,流溢出温润的光泽。左掌中拽着丝帕,是江南进上的珍品,其上没有绣色,只是随着每一次甩动,不停地变幻着色彩。云鹤未加冠,发丝只以丝绳随意扎系,反倒透出一派潇洒闲适。他的左肩至右腰间斜挂着三串红翡,其色如火似焰,与衣上织就的金凤彩云交映红的泫然耀目,好像皇凤涅磐一般。 已被云鹤放下地的馄饨头戴小冠,穿着月白色的斜襟缂丝长衫,胸前挂着只两寸大的白玉麒麟,腰间扣着翡翠玉钩,小脚蹬着飞鱼靴,看着既可爱又伶俐。 天佑、云鹤身后跟着八个嬷嬷,均以旗髻示人,发上插着配套的步摇和金玉钗花。除了两位首领嬷嬷身穿黑领秋香色樱花纹大褂,其余的皆是彤领艾绿色菊纹褂子。 之后是二十四位梳着‘两把头’的宫女,头上缠着海棠月季,左右各垂下四串落珠,每一移步摇晃着别具美色。宫女皆以白绢为领,着妃色宽袖短褂,褂子上绣着一色的玉兰花。□着裙,裙带过膝,裙镜面上织着少许花枝,透着少女贞静的气息。 嬷嬷宫女左右跟着十二个束发的侍卫,一身蟹壳青的暗纹长袍,腰系藕色莽带,分外干练。其或捧、或扛、或提着各色的礼品,让人伸长了颈子,不住的张望…… 如此看了半天,令贵妇人们失望的是,她们找不出哪怕一处的缺点。即便强词夺理说衣着保守,那也是东方的韵律,异国的风情,自然与众不同。 “路易十五陛下,祝您健康。”馄饨挺着小身板,仰着小脑袋朝路易十五腰弯施了一礼。 路易十五以复杂的目光看了馄饨片刻,才悄叹了一声,面对赏云鹤笑道:“这孩子很不错,是你和公主的儿子吧?比我的孙子可机灵多了。路易,还不快向公主和郡王问好。” 六岁的路易步出人群,双脚前后分叉左膝微弯,左手拇指、无名指、尾指弯曲紧握,食指中指伸直贴向头上的三角帽沿处,冲云鹤、天佑行礼道:“欢迎来凡尔赛,祝您愉快。” 待天佑夫妇颔首回礼后,路易十五为他们介绍了王太子、几位公主和皇室宗亲,接着边说边朝大殿内行去。 “大清的使者曾向我提起过,说你们来欧罗巴游玩,可能会路经法兰西。想不到,你们会成为我的恩人。”路易十五,或者说欧罗巴领土内所有的掌权者,都对邻国虎视眈眈,常年发生各种各样的小摩擦,从而晋升为战争。为此,他们对周边国家的动向十分的警惕,反而对遥远国度前来的客人异常宽容。 比方,一直与法兰西有大小战役的奥地利人要进入法国境内,不仅要细细盘查,更不能带奥地利出产的东西入境,还要换掉所有的衣物防止夹带哪怕是一张小纸条。而大清的来使,好比天佑、云鹤只要能出示相应的文牒,就可以踏入法兰西的领土。在路易十五的眼里,与大清示好,或许能成为盟友。对周围满是敌人的法兰西而言,有大清这样实力雄厚的盟友是不错的选择,路易十五自然不会让别人抢先一步。 凡尔赛宏伟壮观,简直就是一个城市的缩影。宽阔的车道,两边是大片大片的芳草绿荫、一丛丛怒放的鲜花、修剪成各色形状对称的松柏,一座座千姿百态的铜像、大理石雕像,一处处的喷泉飘洒着晶莹的水珠,与周边的景物一静一动,一厚重一轻盈,恰到好处地把园子点缀‘活’了。 若仅说凡尔赛的花园,嬷嬷、春丫头们还能昧心只夸一声大气,那么步入正殿,看到整个凡尔赛宫的刹那,那份视觉上的冲击,令她们整颗心都感到震撼。 看那高耸宽广的殿堂,四周金碧辉煌,其内的雕刻让人耳目一新。头顶上的巨幅油画饱含着欧罗巴的风情,把当地的历史、宗教、神话溶于一体,并且深入浅出。路过的厅堂里吊着不少挂毯,毛毯上的图案编织细腻,多是田园山水、花卉鸟兽、人物建筑的题材,与一个个客厅的装饰摆设配合的恰到好处。 特别是一处名为镜厅的长廊,面朝花园西侧开了十七道巨大的拱形窗户,与之相对的墙上镶嵌着落地镜,据说每一面镜子都有无数块镜片铸成,故又称为镜廊。镜厅内的墙面与走廊由白色与淡黄色的大理石铺就,镜子和镜子之间用绿色的大理石柱隔开,柱头、柱础俱砌以铜镀金,柱顶上雕着展开双翼的太阳、花环和天使,金光闪闪分外美丽。天花板上描绘着歌颂太阳王功绩的油画,并垂落二十四具波西米亚水晶吊灯,灯上嵌着数不清的白烛,听闻每到晚间点起千百支蜡烛,在烛火的照映下,镜厅会成为金色的海洋,人走在长廊中如梦似幻,好像到了天堂。 天佑、云鹤一行欣赏着此时欧罗巴顶尖的艺术,内心赞叹不已。并非紫禁城不好,而是看多了总觉得平常。如果路易十五去大清皇宫,初见之时一定也会不住地叹息。 在赏云鹤等人观赏凡尔赛宫的同时,不知自己亦是宫廷内贵族们眼中的一道诱人风景。 “你们看她们走路的样子,噢!是多么的迷人。” “真不愧是大清来的公主和大公阁下!这些女官手臂的摆动,步子的大小都是一致的,这多么不容易啊?” “英国也罢、西班牙也好都说法兰西女人是最富有魅力的,我一直也这么认为。可我今天不得不说,法兰西的女人比大清的女子少了一股韵味,而‘它’正巧把我迷住了。” “约瑟夫,你前几天不是还说蓬巴杜侯爵夫人很有魅力吗?” “嘘,你懂什么!这人都是怕比较的。” “可不是吗?克塞,你还小……” “去你的……” 路易十五带着天佑夫妇看了不少地方,最后在花厅宾主入座,待侍者奉上红茶,赏云鹤便挥手命侍卫送上薄礼。 云鹤嘴里的薄礼却把路易十五看傻了眼。三年前清朝的使者前来凡尔赛,代大清皇上表示友好赠送过不少礼物,他一直当宝贝珍藏着。更特意在宫内布置了一个东洋室让人瞻观,为他赢得了许多羡慕的眼神和恭维的话语。虽说路易十五并不懂那些收藏的价值,但却明白眼前多罗郡王送的礼物,要比他的藏品贵重的多。 蓬巴杜侯爵夫人在人群里观察着路易十五的神色,自从化装舞会后,路易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路易十五的宠幸,如果失去他的欢心,那么她将成为凡尔赛的笑柄,这是她绝不容许的。 蓬巴杜侯爵夫人比谁都了解凡尔赛宫庭的主人,看路易十五凝视大清公主的样子,很显然是对她产生了好感。虽然大清公主已经有了丈夫,但一个郡王怎么和一国之主相比?她就是结婚后通过丈夫引入上流社交圈,从而精心策划诱路易十五上钩的。自从成为皇室的新欢,曾经出言讥讽她的人只能落得被流放,退让的下场,她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人讨好她。因为国王的一句话,她有了昂贵的首饰、城堡、头衔,这些哪个女人抗拒得了?即便她是大清的公主。 蓬巴杜侯爵夫人很聪明,要不是她的头脑,路易十五不会宠了她那么多年。她曾为失了路易十五喜爱的皇后,付清赌债的账单。路易十五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她与其他女人不同,是真心爱着自己的。然而,讨好国王的女人太多了,路易十五的多情就常常使她心慌。男人喜欢看女人们为争夺自己施尽解数,与女人的争锋蓬巴杜夫人从不怕,她怕的是如眼下的情形,路易十五为了大清的公主,竟不让自己陪伴身边,这是从未有过的。她不能让路易对她失了兴趣。 要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很难,但要他厌弃一个女人却非常的容易,何况,这个男人是法兰西的国王。蓬巴杜侯爵夫人深知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要是路易十五这时候冷落了她,或许她将再也抓不住那颗昂贵的心。蓬巴杜夫人不愿,也无法想像她被厌弃后的生活。因此,她急切地向站于路易十五身侧的财政大臣使眼色。 财政大臣明白他地位的稳固,来自于蓬巴杜侯爵夫人在路易面前的美言,因此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们都知道,大清是最富有的国度。大清的皇上,那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不知为什么,大清陛下送的东西反倒没有公主送的好呢?” “约翰,你胡说些什么!”路易十五祥装喝叱,眼中却流露想弄明白的神情。他想起方才领着云鹤、天佑路过东洋室,还说过几句得意的话,心底有些不愉,觉得让人看了笑话,话语中不免露出点行迹。在场都是明眼人,天佑微启唇道:“此言差矣,路易陛下的藏室内不乏珍品,今天的礼物若有一件能放入东洋室内,那也是美事。” “公主的话太客气了。”路易十五摆手道:“就是我不懂东方的艺术,也知道公主送的礼物可比我藏室内的东西好多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送东西还送出错来了?恭立于郡王爷一家身后的嬷嬷宫女们暗中无不鄙夷。 倒是天佑深知路易等人的心思,一国之君最恨被他国藐视,因此解释道:“路易十五陛下有所不知。我的皇兄确实是富有的,可他的后宫有佳丽三千,数不清的仆人,这些都是要靠他生活的。而且,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大清,他能送出那么多珍藏,已经让我万分吃惊了。要知道,我成婚之时,皇兄的母亲,就是大清最尊贵的太后,可把皇宫内不少东西赐给了我。更重要的一点是,今日路易陛下邀请我和我丈夫来凡尔赛作客,可见是把我们当作朋友。既然是送给朋友的礼物,我们自然要选最好的。” “噢,喔!公主说得对,您是我法兰西最尊贵的朋友。”路易十五听了天佑的话,情绪果然好转,朝赏云鹤感叹道:“觉罗郡王,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啊!不仅美貌动人,说出的话更是悦耳动听。” 蓬巴杜侯爵夫人没想到大清公主的几句话,就安抚了脾气暴躁的路易,心下又急又怒,脸色黯然。而此刻的路易十五却已有了看礼物的兴致,在赏云鹤的示意下,宫女们从侍卫手中捧过礼物,鱼贯而行地一一从路易十五面前走过,并为其解说。 “路易陛下请看,这是‘豆青地青花釉里红天球瓶’,以豆青为底色,上绘有青花釉里红的松树、灵芝和仙鹤,意思是恭祝吉祥长寿。看它的色泽,不论是豆青、青花还是釉里红,均发色鲜艳纯正。且其上画作古朴,器形高大,线条优美是不可得的佳作。刚才经过陛下的藏室,看到一个红釉长颈胆瓶,此瓶直口、长颈、斜肩、腹鼓如胆,所以又叫做胆瓶。瓶底圈足,应是内有白釉而无款,通体施娇嫩红釉,口边因垂釉而露白。其造型秀美,色彩美艳。虽说比不上我手中的瓶子,但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宫女知晓路易十五东洋室里陈设的器物,在大清并不算是多好的东西,而瑞珍公主、郡王爷送的礼物,也不算多名贵。但对宫女而言,大清的总是最好的,为此一件件细述礼品的好处,暗中讥讽一众不懂行的人,把在场的法兰西贵族们说的一愣一愣的。 凡尔赛宫庭不同于大清,只要不打搅人,贵族可以在大厅里随意走动。眼下郡王夫妻送出的礼物,让所有在场的贵族眼红。心道,哪怕只得上一件,也够自己炫耀一辈子了。 “啊!” “好精致的雕刻,好漂亮的色泽!” “阿——!真是太美了!” “上帝!没想到有这么精湛的艺术品,哦!” “天啊……” 在贵族的感叹声中,宫女解说道:“这架叫做‘檀嵌珐琅五伦图宝座屏风’,它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有五扇合成,下承八字形莲花纹须弥座。屏风正中稍高,两侧递减,周围是透雕云蝠纹帽。屏心嵌珐琅,以铜丝勾出花纹轮廓,之后填色釉料烧制磨光镀金而成。图案取自‘五伦图’,就是凤凰、仙鹤、鸳鸯、鹡鸰、莺五种鸟雀,意思是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好,好,好!”看着一件件礼物从自己身前掠过,路易十五几次想伸手触摸,好容易忍下来,却在看到这座屏风时,再也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近,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屏风上优美的图案。好半天才回过神,挥手让男仆把屏风送入卧室,再三叮嘱小心轻放。 待路易十五轻咳了一声落座,天佑身边的春丫头捧着个盒子放置于茶几上。 这是什么?路易十五等人无不伸长脖子垂目探首,恨不得把脸凑上前才好。却见春丫头打开锦盒,取出一个精美的梳妆匣子,并翻开匣盖,依次拉开小抽屉,三支七彩百花流苏、一对雅致的喜鹊登枝发簪、两枚红玉点翠、四颗东珠耳坠子…… “这是送给贵国皇后的礼物。” “哦,公主殿下,您真是太客气了。大清果真为礼仪之邦,您……” 在天佑、路易十五的交谈声中,周围的爵士、贵妇们目送着随女仆离去的大清瓷器、织绣锦缎、点金首饰心痛不已,无不偷偷踮脚多看一眼,恨不得把东西塞入自己的腰包才好。 “你看到了吗,那些精美的首饰?我从没有见过!” “这是多么精巧的工艺啊!那上面薄的像蝉翼一样的玉片,究竟是怎么贴上去的?我们的珠宝虽然漂亮,却少了这种细腻和高雅。” “大清公主真是太富有了,她竟然送出了一匣子的首饰,一匣子!就连那只匣子都是非常昂贵的。” “你们看蓬巴杜侯爵夫人的脸色,她肯定心动了,谁不心动呢?她一定会求陛下把首饰送给她,你们说陛下会答应吗?” “别开玩笑了,索罗男爵夫人。大清公主说了,这是送给皇后的。就是陛下再宠爱蓬巴杜侯爵夫人,她也是个情妇,永远见不得光。” “谁知道呢?陛下可为她破了不少例。” “难道你羡慕一个情妇?喔,算了吧!只有大清公主这样的女人才值得羡慕!” “可不是?神秘国度的公主、有穿不完的锦衣、数不尽的首饰、那么多的仆人……” “哦,多么令人羡慕的女人!” 然而,这个令凡尔赛宫庭上下的贵妇人都羡慕的女人,下一刻就成了她们嫉妒的对象。从羡慕到嫉妒往往只在一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帖,^_^ 其实,这篇文里天佑和云鹤的互动是要靠大家补充的,我不想写的很明显,毕竟雍正的性格和他成了女人之后别扭的性格,要和云鹤来大互动,肯定味道会变调了。 他们的互动很多的,就是我写的时候刻意遮掩了一下。 第150章 嫉妒恨 巴黎引导着法兰西的动向,而凡尔赛则影响着整个巴黎,那么近来凡尔赛宫流行的话题是什么, 路易十五陛下宠爱蓬巴杜侯爵夫人,为她购置了珍珠项链, 喔,那是什么时候老掉牙的事情了,居然还拿出来说, 皇后再次欠下大笔账款了, 王太子又惹路易陛下不高兴了, 维奥子爵换了新的情人, 蓬巴杜侯爵夫人…… “不,不,不,都不是!”伯恩男爵夫人仰着脑袋,得意地扫视着跟前胡乱猜测的女人们。瞧着对方面对自己摆出谦逊的姿态,眼中闪烁着讨好的光芒,一时间万分享受。 伯恩男爵夫人的娘家也曾光鲜过,然也脱不了没落的命运,要不是当年嫁了个新贵的丈夫,她哪里得入凡尔赛宫庭?可又有谁知道她的苦?以十五岁的妙龄,嫁给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对于婚事,亲生父亲甚至没有过问自己一句。她想逃却没有方向,最后不了了之,但当她踏入凡尔赛的那刻起,一切都是值得的。看眼前这些攀亲带故的小贵族,她们进不了凡尔赛,只能从她嘴里听些传闻充当贵族的门面,要知道如果不了解时下的话题,是要被上流界所轻视的。 “你们知道大清吗?”伯恩男爵夫人打开羽毛扇,挑眉道。 “大清是什么?” 果然吧?人就要站在高处,才能往下看。若她没有进凡尔赛,也是两眼一合什么也不了解,哪知道大清使者已经两次造访法兰西了。伯恩男爵夫人无声地笑了笑解释道:“大清就是远在东方的大帝国。你们知道最上等的瓷器和丝绸吗?就是大清来的。凡尔赛内还有个东洋室,里面放置的是大清的瓷器、木雕和刺绣,这些都是路易陛下的珍藏。” “哦!” “噢!” 伯恩男爵夫人摇着羽扇道:“这次大清的公主和她的丈夫觉罗郡王来法兰西游玩,现在是路易陛下的座上宾,很受礼遇。据说,大清的皇帝和太后很喜欢这位公主,在她出嫁的时候送了很多东西,所以她非常有钱。而她的丈夫觉罗郡王,在大清不仅富有还很有权势,是大清最年轻的将军。” “东方应该很远吧?他们怎么到巴黎来了?”有人不解道。 伯恩男爵夫人夸张地耸肩,感叹道:“这就是我想说的。你们不知道,觉罗郡王非常的宠爱他的妻子,因为大清公主喜欢旅行,宁可放弃权势陪她到处游玩。” “哦?” “上帝!” “这不可能?” 在这些贵妇眼中,爱情、婚姻、自由、理想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权势’两个字重要。她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竟然有这样深情的男子。 “可事实就是这样。”伯恩男爵夫人不无落寞地说:“你们不知道,这几天凡尔赛里的那些夫人、小姐有多嫉妒。大清公主有地位、有财势、还有这么一心一意对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更是那么年轻、英俊、富有、身手了得……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或许我也会妒嫉。” “觉罗郡王很俊美?难道能比得上维奥子爵?” “怎么说呢?”伯恩男爵夫人合拢扇子,摇头道:“维奥子爵确实长得不错,也很会讨女人欢心。在凡尔赛的舞会上,维奥子爵邀请大清公主共舞。” 伯恩男爵夫人瞅着目不转睛倾听的众人,扬眉道:“大清公主拒绝了。” “天,她竟然拒绝了?” “她居然拒绝了维奥子爵?维奥子爵可是巴黎所有贵族夫人和小姐们梦中的情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伯恩男爵夫人嗤笑道:“那可是大清的公主,身份高贵,何况有了觉罗郡王这样的丈夫,还能看得上谁呢?” “这么说来,维奥子爵反而比不上觉罗郡王?” 伯恩男爵夫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道:“路易陛下也曾向大清公主邀舞,公主同样婉拒了。有些不怀好意的女人借机说起公主的闲话,说大清的女人畏首畏脚,没有法兰西女子大方的品格。事实上,大清的女子好像确实不能与丈夫之外的男人过于亲密,这是她们的风俗。但宫廷里的贵妇怎么会放过奚落大清公主的机会?她们说大清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既然大清公主到了法兰西,来了凡尔赛,就该像法兰西的女人一样,做出拒绝的姿态就是失礼。当然,这些话并不是当着公主的面说的,但她们会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知道,却叫你找不到人对质,或是辩驳。” “大清公主有什么反应?” 伯恩男爵夫人叹了口气,满脸羡慕地说道:“公主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辩解。因为觉罗郡王说了一句,让所有的人都闭了嘴,他说‘我的夫人只能与我共舞,除非有人能赢过我手中的剑。’” 即便还有人在心底为维奥子爵抱屈,却难以否认,觉罗郡王的话令她们心撼神往。也许,觉罗郡王的话是一种束缚,但却令人甘之如饴。 伯恩男爵夫人觉得众人还不能够体会自己激动的心情,在一片寂静中,补充道:“觉罗郡王说话时的那番傲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我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维奥子爵自然不服气,向觉罗郡王挑战了,不过几个来回,觉罗郡王就挑开了维奥子爵手中的剑。之后,有不少人提出比剑,都失败了。维奥子爵就说要比枪法,路易陛下带人去他的狩猎场,结果觉罗郡王不仅打到了许多的猎物,还救了路易陛下。维奥子爵连发两枪,但他的枪走了火,一枪打中了陛下的坐骑,紧接着的那一枪险些打中陛下的脑袋,幸亏觉罗郡王拉开了马上的路易陛下,要不然陛下就是不中枪,也会被疯狂的马踢翻坠落。” “上帝!” “天啊!” “这是真的?” “要不是卡尔斯和他们一起去打猎,我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是千真万确的,卡尔斯亲眼看见的。维奥子爵已经被敕令这段时间不能入凡尔赛了。”伯恩男爵夫人得意于儿子与皇室交好,从儿子口中知道的事,怎么能容忍他人的怀疑? 即便在场有心仪维奥子爵的小姐、夫人,这时都不敢说什么同情怜惜维奥子爵的话,毕竟这事就算是意外,也是令人无法容忍的意外。聪明人悄悄转移话题,询问:“姨妈,这觉罗郡王真像您说的这样,对公主那么好吗?我以前听人说过大清这个王国,他们说那里的男人都有几个妻子。觉罗郡王有钱有势,就算他喜欢公主,恐怕也有几个情妇吧?” 是啊,不少人暗中点头。法兰西有多少贵族夫妻在公开的场合看着亲密,私底下各有各的情人,根本不说一句话。什么陪公主旅行,说不准是场面话,谁知道底下究竟如何? 伯恩男爵夫人平日喜爱这个侄女,听了她的怀疑倒也不恼,喝了口红茶道:“前天皇后出面请大清公主参加她举办的沙龙舞会,但大多人都知道,是蓬巴杜侯爵夫人怂恿的。近来,蓬巴杜侯爵夫人可是皇后的钱袋子。” “蓬巴杜侯爵夫人?她为什么这么做?” “自从大清公主来了凡尔赛,路易陛下就没有单独召见过蓬巴杜夫人。” “这么说,这大清公主……” “你可别胡猜。”伯恩男爵夫人瞥了对方一眼,委婉道:“我看陛下的眼神,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可对方是谁?大清可是比法兰西更富饶的帝国,而这个公主据说是大清最珍贵的公主,她那么美貌尊贵,又有这样的丈夫,怎么会有蓬巴杜侯爵夫人的念头?何况,也不是蓬巴杜夫人之流能比的?” “那……” 伯恩男爵夫人挑了挑眉道:“蓬巴杜侯爵夫人很清楚,大清公主不可能留在法兰西。她是怕陛下现在冷落了她,之后再也唤不起曾经的热情。她或许想让大清公主早些离开,陛下见不到人,自然会想起她了。” “那这次的沙龙舞会一定很热闹吧?” “可不是?”伯恩男爵夫人以羽扇遮住咧开的嘴唇,眼中闪过着讥笑道:“大清公主刚到没说几句,皇后就发难。皇后问,‘听说贵国的男人都会娶很多妻子,觉罗郡王那么英俊富有,公主该有许多姐妹吧?’” “皇后她……” “是的,皇后说这样的话,简直不可思议吧?一点不遮掩地讽刺大清公主,毫无贵妇气度。不过也难怪,皇后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凡尔赛了,失去了陛下宠爱的她,就整日沉醉在酗酒和赌钱之中,连社交礼仪都忘了,你看到她的样子根本就不会想到,她就是法兰西的皇后。”伯恩男爵夫人摇头叹息道:“她没有钱,甚至要看陛下情妇的眼色,祈求她的援助。” “那大清的公主怎么说?她一定很生气。” 伯恩男爵夫人摇了摇发丝高耸的脑袋,摆手道:“噢,没有。你们没见过大清公主,不知道她的举止谈吐是多么的优雅,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气度,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那就是——生而高贵。公主说皇后一定是听一知半解的人胡说,弄错了大清的风俗。大清男子婚娶是一妻多妾,妻是娶,要从正门敲锣打鼓坐轿子抬进丈夫家的。妾是纳,自己悄悄从小门走进去,自己送上门的。所以妻子坐着的时候,妾要站着、妻子站起来,妾就要跪下、妻子累了,妾就要给妻子捶腿、妻子吃饭,妾就要给她布菜,妾在家里就等同于半个奴隶,和我们这里的情妇一样是被人轻视的,妾与情妇最大的区别就是,情妇没有合法身份。当时蓬巴杜夫人的脸色,真是难堪极了。” “大清公主还说,妾的生死都掌控在妻子手中,妻子不喜欢,可以随意卖掉。大清的世族和贵族都把妾当个玩物,是随手可以送人的东西,他们的妻子更不会把妾当一回事。而且,越是有名望的家族中的男子,越不会纳妾。平民百姓也不会纳妾,纳妾的大多都是四十岁还没有儿子的人,为了生子纳年轻的女人为妾。” “妾的生死都掌控在妻子手中,那倒真不错。” “可不是么!” “可惜情妇不像妾那么好打发。” 有人嘀咕道。 伯恩男爵夫人等在座的夫人们唏嘘良久,环顾众人道:“还有令人更羡慕的事呢。我们这里的女人小时候父亲是监护人,长大了又被丈夫看管着。像我还算幸运,出嫁的时候手里有个庄园,但很多女人都是空有头衔,婚后几百路易的嫁资由丈夫监管,每个月只有两法郎的花销。如果,丈夫不喜欢妻子,甚至可能一里弗尔都没有,只能过着拮据的日子。大清公主说,她们大清就不同,每个女人出嫁都有嫁妆,特别是贵族女子的嫁妆,从小时候就开始一件件备置起来。而且出嫁之后,嫁妆就是妻子的财产,就是给也只给女儿儿子,丈夫不能用,他要是用了会被人看不起。” “财产能自己保管?” “天啊,这不可能吧?多么叫人羡慕!” “为什么我不生在大清?” “哦,真想做大清的女人!” “姨妈,大清果然是个梦幻般的国度。但这些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伯恩男爵夫人点头,周围的小姐夫人们却在伯恩男爵夫人的应答中黯淡了神色。她们是法兰西的女人,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不可能前往大清帝国。可这些话如同一根刺,扎入她们的心扉,真是又妒又慕,又嫉又恨,一时间难以自己。 待众人感慨良久,伯恩男爵夫人方道:“大清公主最后笑着说,‘其实大清的男子纳不纳妾,就同贵国的男子找不找情人一样。若是丈夫深爱自己的妻子,自然不会再要其他的女人。多谢皇后的好意,倒不用为我鸣不平了。’公主厉害啊,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皇后不得陛下喜爱,蓬巴杜夫人是个情妇,她说的话简直狠狠扫了皇后和蓬巴杜夫人的脸面,又同时把皇后讽刺她的话转为维护的意思,连皇后想生气都找不到借口。哎呀,你们看不到,那时候皇后、蓬巴杜侯爵夫人脸色真是青了又红,狼狈极了。” “觉罗郡王当时不在吗?” “噢,亲爱的,是的,觉罗郡王被国王陛下邀请去猎场了,就是那次狩猎,觉罗郡王救了陛下。凡尔赛没有秘密,陛下一回宫就知道了皇后为难大清公主的事。皇后自辩说,她是出于礼节问候大清公主的姐妹,谁知道词不达意,让人误解了。陛下没说什么,但当晚皇后就匆匆离开了巴黎。三天后,路易陛下把名下的两个大庄园、一座城堡、一个葡萄园,两家酒庄赠与觉罗郡王和大清公主,并打造了一枚宝石勋章给觉罗郡王,这枚勋章不仅是荣誉的象征,而且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觉罗郡王或是他家族中的人带着这枚勋章来法兰西提出请求,无论是什么,只要不危害法兰西的利益,都会为他们达成心愿。” “哦!陛下真是太慷慨了。” “天哪,这样的赏赐。” “喔,我猜,如果觉罗郡王他们不是大清来使的话,陛下一定会赐予他们世袭爵位。” “那当然,公主可不是小国的公主,而是大清公主,何况她送了陛下那么多贵重的礼物。觉罗郡王更是多次救了陛下,可皇后却还对大清公主失礼,陛下自然要补偿一些。”在伯恩男爵夫人眼里,路易陛下或许是很感谢觉罗郡王夫妻,但国王的精明让他做了笔好买卖。陛下给的东西大多是带不走的,而觉罗郡王和公主总会回大清的。如若有一天他要收回,不过是一道赦令的事。当然,大清公主他们未必稀罕就是了。 “大清公主和觉罗郡王送了路易陛下很多礼物?” “是的。那些瓷器非常精美,壁面如纸张一般薄的透明,上面有五彩的花纹。特别是一架屏风,是紫檀木的,它……” “姨妈,给我说说大清公主什么样吧?” “大清公主有着一头乌木般的黑发,肤色白皙细腻,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的气质……” “姑妈,您说大清公主很富裕吧?” “噢,是的。她在沙龙舞会上换了五款礼裙,真是美极了。对了,还有配套的首饰。一条是金丝东洋绸缎……” “还是给我们讲讲觉罗郡王吧,你可说了,他是个很英俊的美男子。” “确实是这样。觉罗郡王他……” …… “姑妈,我恳求您,带我去一次凡尔赛吧,我想见见觉罗郡王和大清公主,就是看一眼也好。再过几年我可能有机会入凡尔赛,但他们或许已经走了。” “是啊,姨妈。带我们去一次吧?未必要去凡尔赛,难道没有贵族邀请他们去舞会吗?” 伯恩男爵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拧眉道:“不是我不带你们去。可惜,迟了。他们今早已经离开巴黎。” “他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英国、或许是荷兰、也许是奥地利、土耳其……”伯恩男爵夫人侧过脸,抬头凝望窗外碧色的蓝天,轻声叹道:“真是太让人嫉妒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2013年的最后一天了,祝大家新年快乐,^_^ 第151章 爱的证明 “怎么了,”船舱如同摇篮缓缓晃动着,天佑睡得正熟,忽然感觉躺于旁侧的云鹤坐起身,低声询问。听到主人动静的温温、丹墨亦昂起了脑袋。 赏云鹤点了灯,取过怀表看了眼,随即紧锁剑眉,轻声道,“五分钟前,我听到一种声音,很轻但很吵杂。这样的声音,我从没听过。现在这股声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响了。” 天佑岂是不知深浅的,他虽没听见什么,但知道赏云鹤内力深厚,自然能听到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天佑立即披衣而起,“你先去看看,我把馄饨叫起来。” 说话间,云鹤已穿妥了衣物,应声出了舱门。天佑弃了礼服长裙,穿上大清的短褂长裤,迅速推开隔间的房门,把春丫头唤了起来。“这里有我,你去把人都叫醒了。” “是,小姐。”春丫头知道天佑不会无缘无故三更把人唤醒,此时见她神色不明,急忙套上了走动方便的衣物,快步出门。 天佑把胖儿子挖出被褥,小馄饨觉得身子一凉,迷迷糊糊醒来,傻傻地看着天佑道:“娘亲?” “嗯。”天佑点头应了,边托起馄饨的小身板,吩咐:“手。” 馄饨听话的伸出右胳膊,天佑为他套上袖子,接着不必天佑说什么,馄饨依次送出手脚,方便天佑给自己穿衣。“娘亲,怎么了?”在小馄饨穿上裤子后,已醒了神,他眨巴着大眼瞧着天佑询问。 “有事。”等馄饨自己穿了鞋,天佑把跟在脚边转悠的温温塞入馄饨的怀里,正要抱儿子出舱门,忽然砰的一声巨响,船舱剧烈晃动,竹滕箱子纷纷跌落。天佑为了护住馄饨一个趔趄,正被回转的云鹤扶个正着。 天佑蹙眉道:“怎么回事?刚才那是炮声吧?遇上海盗了?” 云鹤的目光与之相对,神情更为冷峻。“天佑,你听我说。确实遇到海盗了,他们正在靠近。可是刚才我听到的声音,与海盗无关。我想……可能是龙挂,龙吸水。” “你是说龙卷?”天佑闻言心下一沉,正色道:“如今是什么情形?” “海盗船已在射程之内,船主不想冲突,让舱底奴隶划向东南方。” “不妥?” “船正驶往发声处。” “不能让船主换一条道?” “海盗船从西北来,这是能最快甩开它的方向。”赏云鹤摇头道:“龙挂的事,我向船主提了。可是天太黑了,用‘千里眼’也看不远。潮水起伏虽大,但船主说很寻常,不过是风浪大了点。” 天佑知晓人性,龙挂看不见,海盗就在眼前,让船主改道万不可能。原本他们下个月就要回大清了,可能要许久、许久之后才会再来欧罗巴。为此,在馄饨提出想看英格兰往南的那片传说中夜里会发光的珊瑚礁时,他没有拒绝。这片珊瑚礁是时下大不列颠最新鲜的话题,有不少上流界的贵族钓客和喜爱浪漫的情侣相约出海,欣赏碧海间最美的景致。谁知回程会遇上这样的事。 天佑看过不少天文地理的书籍,书上说,龙挂从出现到消失时间不长,有时候显现的相当突然,仿佛眨眼间变出来的一般。天佑深知云鹤若有没八分的把握,是不会危言耸听的。东南方定然是不能去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船长不信云鹤的话,不愿涉险就只有自己掌控航船。但眼下他们只带了五个护卫,和春秋二婢,对方却水手众多,船底的奴隶更是听令于对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航船,实在不易。 若不论死活,倒容易些。无奈船长也是有身份的,船上又有那么多贵族,只怕得命回大不列颠的当日就会传出风声,对他们甚至大清都不利。而仅仅制住船长是没用的,后有海贼,一船的性命和船长的性命孰轻孰重?就是船员想妥协,贵族也不会罢休。 馄饨虽然一头雾水,却是个知事的,只是抱着温温并不作声。 “放心,船长下令后,我就把甲板上的人都打昏锁在客舱里了。底下的人不知道,正拼命划船,现在是卫风在掌舵,朱礼、王保仲两个在左右守着,另两人压制游客。” 这话该第一句说才是,天佑冷冷横了云鹤一眼。 云鹤晶亮的眸子掠过一丝笑意,“龙挂由东南而来,可能往西北去。如今,只能先往西行,海盗船很快就会靠近,我不会让他们上船的。”说着俯身抱起丹墨。 “你要上海盗船?” 天佑的敏锐他一直看在眼中,云鹤宽慰一笑道:“你们先走,我会跟上。”云鹤握了握天佑的手,眼中千言万语融成一句道:“小心。” 未等天佑答应,赏云鹤已掠出了客舱,显然情势急迫。天佑知道躲在舱内保全一时却更为被动,正想出船舱又逢一轮颠簸。恰巧春丫头、秋丫头踉跄着冲入舱内,被天佑一把托住。“把门锁上,照看好馄饨,除了我和云鹤,谁来都不要应声。” “是。” 秋丫头抱过馄饨,天佑转身翻开床头的小匣子取出火枪交由春丫头。“这个会用吗?” “小姐放心,奴婢试过两次。” “嗯,那就好。” 小馄饨见天佑就要跨出客房,拧起小眉喊道:“娘亲!” 天佑回首瞅着馄饨湿濡濡的黑眸,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沉声道:“听话。”天佑对上馄饨的目光,心下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舍,却仍步出客舱随手关上房门,在听得内侧的锁门声后,大步登上甲板。 此时甲板上已是一片狼藉,有沾染着鲜血的破烂衣物、有弹药喧嚣后留下的污渍、有被割下的残肢断指……风浪愈加张狂,一*的海水冲上甲板,飓风把帆船吹得东摇西摆,若非紧紧抓住绳索很容易被甩入狂澜之中。海风中夹杂着无数刀剑的击撞声、喊杀声、火枪声……此起彼伏的喧嚣着,牵出一幕幕j□j的杀意。 海盗船与客船不停的重复着贴近相撞又荡开的局面,船员和贵族扒着船帮迎战,奋力阻止盗贼上船,而云鹤与丹墨早已跳上海盗船挥起死神的镰刀,令其回转自救,才让客船上的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仅只过了十分钟,但船员和贵族感觉已经历了几小时。他们知道有人跳上了海盗船,牵制了海盗的进攻,但眼前杀不尽的盗贼让他们感到疲惫和恐惧。眼看某个贵族被盗贼击倒在甲板上,使防线露出缺口,天佑立刻抽刀迎上,刀刃一闪对手握剑的手掌连着一道血雾跌落在甲板上。 “啊——!” 被砍断手腕的海盗发出悲烈的剧吼,左右之人都被吓得住了手脚。 “看什么?还不快杀!”天佑一个瞪眼,骇得两旁齐齐出手,接连打落了几个盗贼。一时船员和贵族心生鼓舞,纷纷去了倦意再次竭力而战。 哄——砰! 正拼命间,船底响起一阵翻天蹈海的爆炸声,未等有人反映,海盗船已与客船荡开三臂之遥,有不少企图登上客船的海盗坠落汪洋,此时众人方才看清海盗船舱内飘出大片的烟雾,烟雾中带着熊熊的火焰,烧着船桅、帆布、旗帜…… 哄砰! 从海盗船传来的一声声巨响,震得人耳朵生疼,却让船员们争相拥抱欢呼,“海盗船炸了!” “我们赢了!” “他们的船烧起来了!” “海盗船要沉了!” 天佑眺目而望,上空乌云密布,低下巨浪滔天,海盗船在爆炸声中随波起伏,与客船愈行愈远。天佑凝视着火光滔天的海盗船,看着一个个盗贼跳海游向客船,其中却未有赏云鹤的身影,心绪微沉。 “把掌舵的位置让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他!”突兀的厉喝在身后响起,天佑猛然回身,只见三个水手站于船头面对着卫风喝令,为首之人正拽着怀抱温温的馄饨。 “是大副。” “刚才没看见他,他这是做什么?” 看到被劫持的馄饨,天佑眼瞳微缩,暗恨自己顾虑不周。他早该想到按赏云鹤的耳力,若是有海盗船行进定能得知。但事实是云鹤只听到远处龙挂的声响,而不知近在咫尺的海盗船,岂非古怪?应是有人出卖了航船的路线,让海盗等在此处以逸待劳,然此刻才想到这些,却是晚了。 如今,因他的一念之差,让馄饨落在对方手中,秋丫头她们怕也是凶多吉少。春丫头一定打过火枪,但被爆炸声遮掩了…… “听到了吗?我叫你让开!”大副凶神恶煞般地瞪视着卫风,手握火枪抵着馄饨的脑袋怒喝。 天佑手一挥,拦住方才避于人群中杀敌的侍卫,注视着船头的卫风、王保仲、朱礼三人退到一边。 “给我跳下去!”大副仰起下巴冲船帮外翻滚的海水一点,示意卫风三人跳海。 “不用听他的!”天佑提步而出,唤下进退不得的卫风等人,冷眼看向大副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副上下打量着天佑,阴邪的脸转为愤怒,“你们杀了船长,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要为他们报仇!” 轰!大副的话像弹药一般在人群中炸开,未等人醒神,大副扇动道:“船长平日对兄弟不薄啊!大伙一起上,杀了他们,为船长报仇!” “谁敢上!”天佑举起淌血的利刃,运劲厉喝震耳欲聋。先前与天佑并肩杀敌之人纷纷回神,想起对方的狠劲再不敢擅动一步。“你说我们杀了船长,证据呢?我杀了二十个海盗,你杀了几个?我杀敌的时候,你在哪里?” 大副张嘴想反驳,天佑哪里给他这个机会。“你不会是想说,我的人在掌舵,所以船长出了事就是我们做的吧?你长不长脑袋,有没有脑子?眼看海盗船靠近,你们的船长和舵手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不掌舵躲开海盗船,难道要靠你这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小人吗?” 大副气得脸都黑了,想说什么一时间却不知怎么辩驳。 “我想,刚才那一战你们都看见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客舱里躲着许多女人,我也可以躲,但我没有。我为什么出来,就是为了多一个人多一线生机!我也是贵族,我还是公主,难道我的身份不尊贵?我之所以站出来,就是因为贵族的尊严,不是躲在人身后,而是在有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可是他呢!”天佑指向夹着馄饨做挡箭牌的大副道:“你们在杀敌时看见他们了吗?没有。现在海盗被我们打退了,他却绑架一个孩子来要挟我们,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看明白了吗?” 原本因为乍闻船长的死讯昏了头脑的人逐渐清醒,各个以怀疑鄙视的神情望着绑架馄饨的三人。天佑冷喝道:“船长是你们杀的吧?因为他知道你们是海贼的探子,是你们把航船的路线透入给了海盗。所以,你们躲在船舱里,怕被那些海盗误伤了。可是,你们没想到他们失败了,这么一来,你们的麻烦来了。你们躲着没杀海盗,之后有人提起,或许只是笑你们胆小。但是船长死了,在我们杀海盗的时候死了,那谁杀的船长呢?自然在没有上甲板的人之中,身为大副的你将第一个被怀疑。要是我们抓住了海盗,海盗透露出些什么来,你们就是死罪。你们自然要找个替罪羊,而且要尽快,在所有人还没有想到疑点的时候……”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天佑一连串的话,让大副气急败坏,更心乱如麻。水手当然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实话,因为他当时偷藏在暗室里,亲眼看见是这些东洋人打昏船长他们的。他等人走了之后,取钥匙进客舱杀了船长,哪里知道,准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输了。都是这些东洋人,如果没有他们,计划不会失败。为了脱罪,他抓了人质来威胁这些东洋人。只是他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眼前的女人就把他看穿了……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天佑冷嘲道。 天佑眼中锐利的锋芒,使大副不由得退了一步,他靠在船帮上疯狂的大叫,“你们别相信她,是她杀了船长,是她!” 天佑不语,只是提剑步步逼近。 “你……你别过来!你们看,她想杀人灭口!”大副对于众人的怒视和冷眼旁观感到绝望,而令他更惧怕的是那东洋女人给予自己的压力。大副吞了吞口水,用枪管狠狠地戳着馄饨的脑袋,喝道:“你给我站住!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娘亲,我不怕!” 天佑一直不敢看馄饨的脸,这时候听到他软绵绵的声音,心田不由得一颤,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们上,拦住她。”大副见左右手摇摆不定的样子心头暗恨,但此刻只能靠他们了,只得低声道:“抓住她,我们就不会有事。快!” 大副的左右手闻言心下一松,立刻拔腿奔向天佑。天佑一边卸下来者的蛮劲,边向卫风等人使眼色。 “不准过来!”大副见之,赶紧盯着朱礼三人,忽然船帮外窜入两人,正是先前隐于人中的护卫。二人一个扣住大副的右腕夺下火枪,一个臂膀滑入大副腋下勾住馄饨的身子往外一带。 “不——!”眼看要失去筹码,大副不顾背后的撞击,五指如钩抓向馄饨,却被馄饨怀里的温温一口咬上虎口,大副反手捏住温温掷向海中,馄饨的小胳膊哪里争得过大副的劲儿,眨眼间,温温消失在茫茫的海水中,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卫风等人刚要出手,却见天佑一招利落的抽刀断水,大副帮凶腹腔中的血像喷泉一般飞溅而出。天佑足尖轻点越至船帮之上,手起刀落欲跳海逃生的大副重重地跌倒在甲板上,膝盖下的双腿已在瞬间斩断跌入海浪,甲板上只留下腥浓的血液。 “去问问,有没有大夫,带去客舱看看春丫头她们还有没有救。另外,别让他死了!”天佑的眼睛追逐着波浪的起伏,说完便转身沿着船帮的边沿掠向船尾。 甲板上的船员和贵族都吓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随着天佑的脚步奔向帆船后方。 “你们看,你们看,那儿有个人!” “是海盗?” “不像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跳上海盗船的东洋人啊!原来他还活着!” “我猜,就是他点着了海盗船上的火药,要不然怎么会爆炸?” “如果不是他,我们就没命了!” “大副那个混蛋,不仅杀了船长,更要我们的命呢!” “咦!你们看,他怎么往回游了?” “那个白点是什么?不会是那条狗吧?”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风浪,他不要命了? 众人正疑惑间,有人突然看到魔鬼般的嘶吼起来。“啊——!恶魔的尾巴,恶魔的尾巴!” “什么?” “是旋风,是旋风!天啊,是旋风!” “上帝!旋风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快,快,快去让他们用力划船!快——!” “不许去!” 正想翻开甲板鞭策奴隶的船员,被卫风手中的长剑吓得不敢动弹,甲板上乱成一片的众人顿然静止。 “恶魔的尾巴就要追上了!”人群中传出不甘心的声音。 “可我的主子还没有上船。” “他只是一个人,我们有一船人,难道要我们一船人给他陪葬吗?”有人气极了讥讽道。 “没有他,海盗已经上船了,你们也没命在这里叫了。” “你……” “行了,别说了,他已经回头了。快,再快一点!” “主子!快啊!” …… 天佑注视着在巨浪中出没的赏云鹤,心底不知何时涌出阵阵的酸楚。旋风席卷海面,波浪滔天,跳海的盗贼都已沉入海底,只有云鹤还在奋命一搏。船上之人看着风浪中挥臂的云鹤,不由得为他心折。 “他怎么不动了?” 众人见云鹤在离帆船三丈之处停下,猛地举臂一掷,似乎把什么东西抛向航船。天佑心下一窒,抽过栏上的缰绳卷向空中用劲一拉,绳梢却不是丹墨、温温两只小狗是什么? “主子!”卫风俯视着海中随波起伏的赏云鹤,一咬牙就想跳入海中。 天佑摆手阻止道:“我去救他,你们把缰绳栓在起来抛入海里,助我一臂之力。”说罢飞身跃出船帮,一下子窜入汪洋之中,卫风等人阻之不及,只得依命行事。 咸腥的海浪把天佑整个包裹起来,好像无数冰冷的手掌想拉着他下地狱。海水钻入天佑的鼻子耳朵,堵的他险些窒息。天佑扬起被冻得青白的脸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水中漂泊的云鹤挥臂划行。好冷,好冷。近了,近了,天佑咬住紫色的嘴唇一把拽住云鹤的手腕,云鹤已经涣散的眼神一下子凝聚起来,霎那间千言万语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说过,你会赶上的。” 赏云鹤凝注着眼前冷着脸,却紧紧握着他手臂的天佑心下一片酸软。 “你失约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着天佑换手揽过云鹤,托着他往回游。 云鹤的脸贴向天佑的颈项,慢慢弯起唇角。 “主子,拉住绳子!”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好,抓紧了,我们拉!” “该死的,风浪太大了!” 卫风几人用力拉着缰绳,却没办法拉动分毫。忽然背后有人上前,卫风警惕地回头,只见他们一个个握起缰绳,鼓劲往后拉。 “你们……”卫风心头一热,立即与其往一处使劲儿。 “那个男人是你们公主的情人?”有人问道。 朱礼边拉缰绳,边回应道:“他们已经结婚了,他是我们公主的丈夫。” “虽然下手狠心地叫人害怕,却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可不是吗?如果我有这样的妻子,就算遇到眼下这样的风浪,我也会拼命回到她身边的。” “你为什么来帮忙?”王保仲侧脸看向身后的年轻贵族。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爱情,我不想让它在我眼前消失。而且,贵族的尊严,让我不能恩将仇报。” “是的,我也这么想。” “我也是。” “我也是。” …… 古话说的好,人定胜天。甲板上所有的人受了当下气氛的渲染帮忙拉起缰绳,终于把天佑和云鹤拉出汹涌的大海。随后好些船员一鼓作气钻入舱底与奴隶一起划船,甲板上的贵族帮着扬帆掌舵,众志成城下险险避开了恶魔的尾巴,一时有不少人流下泪水,他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波澜起伏。永远忘不了有一位公主挺身迎上海盗的刀锋,冷静的面对威胁伺机制胜,为了爱人奋不顾身地跳入滔天的汪洋…… 一星期后,英格兰沿海某个小镇的旅馆中。 “天佑怎么了?” “郡王您不能动啊!您的右手、右脚都断了,幸亏断的干脆,若不然就是治好了,也会留下病根。还有你这肚子上都破了个洞,可不能再乱来了!” 云鹤哪里肯听御医的劝,以左臂支起身道:“扶我过去。” “躺下,谁让你起来的?”天佑步入房中睨视着赏云鹤喝道。 “天佑……” 天佑睇了云鹤一眼道:“这里我包了半年,半年后我们回波尔蒂庄园。” 不回大清了?去波尔蒂庄园?念头刚转过,云鹤仿佛想到什么般的双眸闪过一丝惊喜。待天佑离去后,赶忙招过御医询问:“天佑是不是……” 这可是郡王爷自己猜着的,老朽可没告诉他。御医笑了笑道:“恭喜主子了。” 云鹤急切道:“天佑的身子可好?” “王爷放心,公主前几日受寒,但只要好好调养,没有大碍。” 云鹤听了这话,不自觉中悄悄勾起嘴角。 x x x x x 八年后,雪山之巅攀云堡。 “爹爹,你说娘亲喜欢我们么?” “喜欢。”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在这里。” 孩儿懵懂。 “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x x x x x “好了,一局终了,果然是雍正赢了。” “我就说,便是他最晚到,也一定会是他赢。” “你们看,其他人还在胶着、苦恼、不甘心,他却已修成正果。雍正,果然是看得最明白的人。” “行了,既然他赢了,赐他些什么呢?” “帝王都爱长生不老,既是如此,就赐给他这份因果吧。” “就他一个,岂不日后伤心?” “你倒好心!算了,看在你我赢了那么多彩头的份上,赐他一家长生。反正是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就让他在那书中的天地里逍遥一生吧。” “走吧,走吧,三万年后再聚。” “到那时候,再找谁做一场赌局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完结了,谢谢大家这些年来的支持,谢谢! 昨天我在医院拍了几个ct,头实在太昏了,不过说过要在今年完结,就一定写完了。 再次,谢谢大家,没有你们,肯定要坑了,谢谢大家! 后面有几个番外,希望大家喜欢。 第152章 康熙失败的恳谈会番外 “你们知道吗,明天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世界末日了。”康熙面色复杂的看着围坐一团的儿子们,语重心长道,“你们不要斗了,斗了半辈子,在世界末日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行,”胤褆狠狠的瞪视胤礽,霸气的挥手道,“生死事小,面子事大,末日之前我和他一定要斗个输赢,还有你们,谁敢来尽管上,爷见招拆招!”胤褆环顾在坐的胤祉等人,骄傲的昂起头颅。 “切——!”众人冲胤褆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谁理你是猪的表情,各顾各聊起来。 胤祉悄悄问胤祺,“老五,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最后的一天里你准备怎么过?” “我想……我也不知道,以前没追求,就想混个得过且过,现在想要追求了,一时上也想不起要追求什么。”胤祺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冲胤禟问道:“老九,你呐?” “我听八哥的。” 胤禩笑了笑道:“既然这样,我做东,请阿玛,兄弟们吃一顿饭。老九,就在你新开的饭馆吧。” 胤祥嘲笑道:“就这时候了,八哥还想着继续做贤王下去啊?虚伪,真是虚伪,虚伪到死!” “你说什么呢?”胤礻我跳起身,指着不吭声的胤禛道:“要说虚伪,你的好四哥,才是天下第一。” “你这浑人,有种再说一遍!”胤祥缓缓起身,面向胤礻我眯眼道。 胤礻我心头一骇,随即怒气更胜道:“我就说,你敢怎么样?难不成,还杀了爷?你来啊,爷等着呢,来呀!” “老十算了,十三弟有口无心,爷不在意。” “不用你假好心!”胤祥瞪了胤禩一眼道。 胤禵撇着嘴,冷眼瞧着胤祥,讥讽道:“可叹,有人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啊!” 胤祥无视胤禵的冷嘲道:“十四弟啊,你也就会说说这些话,除了甩嘴皮子,你还有什么能耐?” “你……”胤禵刚欲反驳,被旁侧的胤禟拦住话头。胤禟若有所思的看向胤禛,末了,又回视胤祥,似笑非笑道:“我说老十三,你那么拼命干什么?老四他根本不领情。” “九哥啊,挑拨离间一直是你的拿手好戏,弟弟我领教了。” 胤祥斜眼瞅着胤禟哼声道。 “老十三,你……” “行了,你们!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过后,康熙指着胤祥等人,气急败坏道:“都什么时候了?世界末日了!你们还要吵到最后一刻啊?你们……咦?” 康熙说着说着,只觉一阵无力感席卷而至,下一瞬眼睁睁看着左右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瘫坐在红木椅上。最后,自己也失去躯壳的掌控,步上了对方的后尘,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老四,你……” 胤禛端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垂眸打量着跌得东倒西歪的康熙等人,摇首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世界末日传言上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是指公历也是阳历,我们说的是农历,也就是阴历。世界末日若是有,早就过了一个多月了,我们眼下该在阴间相会了。哎,闭门锁国真可怕!” “你……” “你……” 胤褆等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康熙到底是天子,沉得住气,冷冷地仰望胤禛,喝道:“孽子,你想做什么,谋权篡位?朕告诉你,便是我们都死了,你也别想。朕已经悄悄写下遗旨了。” “是谁?”除了胤禛、太子,在场所有的人都两眼放光,激动地面朝康熙喝问。 “你们这些混账!”康熙看着仰躺在地上的不得动弹,却仍不忘争权夺位的儿子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差距吗?看看老四,再看看你们!这时候居然还想着有的没的,你们真是朕的儿子吗?”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们!”胤禟白眼道。 胤礻我点头道:“九哥说的是,若是连皇阿玛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呢?” “胤禟、胤礻我不可对皇阿玛无礼!”胤禩呵斥道。 “胤禩,你真不愧是大清的贤王啊!”康熙的胸腔不停地起伏着,冲胤禩眯着眼讥讽道:“若在你心里真有那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在这两个逆子开口时,你怎么不打断呢?哼!东施效颦,却不伦不类,说的就是你!你们这些……” 性急的胤禵见康熙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不耐烦地皱眉道:“皇阿玛,要骂八哥、九哥、十哥,什么时候不行?现在重要的是,告诉我们你遗训里属意的是谁,也好打发老四的妄想贪念嘛!” “呸!”康熙狠狠朝胤禵唾了一口,骂道:“你脑袋怎么长的?你和老四真是亲兄弟吗?朕就这么一说,想让老四心有掣肘,不敢妄来。可是你看啊,我们现在都在他手里,就是朕有遗旨,我们都死了,又有什么用啊?” “难道,皇阿玛就甘心让大逆不道的老四上位?”胤褆满腔不忿地质问。 康熙未搭理大儿子,转朝一言不发地太子发问:“胤礽,你怎么说?” 太子凄凄一笑道:“皇阿玛把儿臣两废两立当靶子,儿臣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是个太子呢!看看你,眼下都成了什么了?你的意气呢?还有你们,怎么都这么没用?朕要是真把那位置传给你们,还得了?”康熙怒叱道。 “我们还不是给你玩废的!”哥几个难得的异口同声道。 康熙侧过头冷哼道:“别给自己的没用找理由!” 一时间康熙与胤禵几人怒目而视,反倒把胤禛撇在一边。好半晌,康熙才压下怒气,问道:“老四,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朕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胤禛唇角一勾,嗤笑道:“小时候我的小狗被老十四他们害了,你居然还帮着他们训斥我,现在你倒想摆老子的谱了?告诉你,今天我就图个爽快!” …… “你为了一只狗,记恨了这么久?” “你就为了一只狗,这么对我们?” “老四,你疯了吗?” “它都死了三十几年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 “只不过是一只狗……” 胤禩等人听了胤禛的话,一时间傻了眼,稍息后方一个接一个,不敢置信地开口道。 “那你们也该知道了,你们在我眼里,连只狗都不如。” “好,你好!老四,算你狠!” “你究竟想把我们怎么样?” 胤禛微微一笑道:“反正皇阿玛今日之举,让宫内宫外都以为要世界末日了。即是如此,什么都有可能,不是吗?”说完,胤禛扶起胤祥步向门扉。 “等等!” “皇阿玛有什么话说?”胤禛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康熙深深吸了口气道:“朕会下旨,让你继承正统。” “你傻啦?”胤褆们下意识脱口而出,连尊称都忘了。 “哼!”康熙白了众阿哥一眼道:“朕没几天好活了,反正你们都是孽子,给谁不是给啊?给老四朕还放心点,至少他有这股狠劲。” “皇阿玛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后,皇阿玛就在畅春园安享晚年吧。”胤禛拍手唤入心腹带下康熙,其后侧首回望道:“至于其他人,咱们慢慢算。” …… “唔,爷的头好痛。” “我们昨晚喝酒了吗?” “爷不记得了,你呢?” “先别想这个了,听说皇阿玛去了畅春园,还要常住。” “这时候,皇阿玛去畅春园?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走,我们去找八哥,看他怎么说。” “胤禟、胤礻我,你们来了?” “八哥,关于皇阿玛去畅春园……” …… 雍亲王府,胤禛寿辰。 “汪汪汪汪汪汪汪……” “怎么这么吵?” “回爷的话,今日三阿哥送了主子两只西洋水犬、五阿哥送了主子一只西洋长毛犬、七阿哥送了主子一只古牧犬、八阿哥送了主子三只藏獒、九阿哥送了主子一只袖狗、十阿哥……” …… 隔壁贝子府。 “嘿嘿……” “老十,你在笑什么?” “隔壁很吵。” “你送了老四什么?”胤禟不怀好意道。 “狗。你呢?”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胤禩疑惑道:“你们说,我们是中了什么邪,怎么都给老四送这玩意儿?” “谁知道呢?反正爷就觉得送这玩意儿好。” “爷也是这么觉得。” 至此,大清四阿哥‘狗痴’闻名于世。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篇搞笑番外,祝大家新年愉快! 第153章 馄饨和路易的趣谈番外 1、 小馄饨,她们一直是这样吗,这么恬噪。 小路易,是的,所以我喜欢制锁。想把她们的嘴巴都锁起来。 小馄饨,你好厉害喏。 小路易,还好啦。 小馄饨,干脆让爹亲教你点穴,一点就变木头人了。 小路易,你爹亲好厉害喏。 小馄饨,呵呵,还好啦。 2、 小馄饨,她们的头发好像稻草窝。 小路易,是的,有几次我看见里面钻出蟑螂。 小馄饨:这太可怕了! 小路易:放心吧,这么多天,它们早饿死了。 3、 小路易:嘘! 小馄饨:那不是你父亲吗? 小路易:是的,可和他抱在一起的不是我母亲。 4、 小馄饨:她怎么敢欺负我娘亲! 小路易:放心,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场边大乱,声音此起彼伏。 小馄饨:你做了什么? 小路易:我只是在她头发里塞了块奶酪,想不到引来了这么多蟑螂。 5、 小馄饨:你们这里的贵族都要在脸上扑面粉吗? 小路易:是的,还越厚越好。 小馄饨:晚上很容易出事啊! 小路易:你连这都知道?前天又吓死了一个。 6、 小馄饨:那个人的脸色好差啊! 小路易:是的,她要昏过去了。 小馄饨:为什么?她生病了吗? 小路易: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母亲说,这是爱美的代价。 7、 小路易:这些糖你可千万别吃啊! 小馄饨:为什么?她们都在吃。 小路易:因为她们不知道,这些是她们的狗吃不完吐出来的。 8、 小馄饨:他们的肚子这么大,裤子那么紧,不难受吗? 小路易:其实这样挺好的,我父亲每次想揍我的时候总是自己先跌倒了。 9、 小馄饨:路易,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小路易:嗯,我在想些事情。我母亲怀孕了,我想找个法子让她高兴一些。 小馄饨:什么叫怀孕? 小路易:就是生宝宝。 小馄饨:那是好事啊,你要有弟弟了。 小路易:可是我母亲很不高兴啊。她说她生孩子的时候,我的叔叔伯伯、婶婶伯母都会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床边看她生孩子。 小馄饨:……那有点可怕喏。 小路易:嗯,所以我母亲说,她恨不得坐在他们脸上生,喷他们一脸血。 10、 小馄饨:给你,夫人。这只狗是你的吧? 小狗被抱走后。 小路易:你怎么知道那只狗是她的? 小馄饨:她们长得太像了。 11、 小馄饨:你爷爷、你爹亲和你的名字都一样喏。 小路易:是的,这点我非常的不满。所以我抗议了。 小馄饨:? 小路易:路易,来吃个火腿肠。 小路易摸摸脚边讨好的矮脚腊肠狗。 12、 小路易不小心把蛋糕从二楼掉下去,正巧掉在蓬巴杜侯爵夫人头上。 蓬巴杜侯爵夫人:噢!是谁干的? 小路易惊呆了。 小馄饨看了眼托着礼服上楼的某夫人,不慌不忙:路易十五陛下,我又帮您拿了块蛋糕。 路易十五:谢谢,真是好孩子。 蓬巴杜侯爵夫人迅速遁走。 小路易:小馄饨你真好。 小馄饨:呵呵,没事啦。多亏你帮我娘亲报仇了。 13、 小路易:你喜欢吃奶吗? 小馄饨:不喜欢。 小路易:我也不喜欢,但我父亲很喜欢,他总是喜欢吸阿巴利夫人喂奶的地方。 小馄饨:这样你可以放心了。 小路易:什么? 小馄饨:他不会和你弟弟抢奶吃。 14、 小馄饨:你昨天给我的,能把东西粘起来的水还有吗? 小路易:有啊,我带你去弄。 两小时后,凡尔赛震动。一对有夫之妇、有妇之夫偷情,结果□连在一起扯不开了,被去偏厅路过的夫人们看个正着。 小路易、小馄饨对视一眼,明明换的是抹脸的蔷薇水,怎么把人粘住了?算了,管她呢。 小馄饨握爪,看你们还敢不敢说我娘亲的坏话! 15、 小路易:小馄饨,我不小心砸碎了一个花瓶。 小馄饨:有人看到没有? 小路易:不知道。 小馄饨: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 16、 小路易:你父亲的剑术好厉害! 小馄饨:^_^ 小路易:你父亲的枪法好准喔! 小馄饨:^_^ 小路易:有好多人喜欢你父亲。 小馄饨:^_^ 小路易:你看她们的样子,好像要把你父亲吃掉一样。 小馄饨:>o 作者有话要说:小馄饨出场没多少笔墨,在这里补充一下,希望大家喜欢。 第154章 紫禁城诡谈番外 戌时,阿哥所。 “你们都给爷出去。”胤禟打发走了奴才,冲正奋笔疾书完成当日课业的众阿哥道,“唉,你们听说了吗,” 今年特别冷,据老宫人说,紫禁城三十年内未有这样的严寒。众阿哥毕竟还小,四更天哪里起得来,这日正巧众阿哥都迟到,被上书房的师傅罚抄子弟规,未免困意,胤祉提议兄弟一起在阿哥所正堂内抄书。众阿哥不愿胤祉专美于前,纷纷点头体现了一把兄友弟恭。此时胤禟突然开口,对于他故作神秘的询问,众阿哥多是抬头斜眼而视,遇上胤禛这样不合群的,甚至没有抬头。 只有胤誐配合地挑起浓眉,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儿?” 胤禟悄声道:“我听洒扫的宫女说,御花园里闹鬼。” 他人还没什么,把耳朵凑近胤禟的胤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九哥,你又骗人!” “谁骗你啊!我可没有胡说。”胤禟停笔道:“御花园里不是有口井吗?那两个宫女说,这几日晚间都是雾,她们走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有个树影在晃,明明没有风,却晃来晃去晃不停。她们觉得古怪,走近看了一眼,看见个穿着白衣散着头发的人下半身在井里,上半身在井口不停地晃,好像要从井里爬出来一样。” 哦——! 众阿哥听了胤禟的话,各个心底发寒,胤誐更是哆嗦着咬牙搓着胳膊。 实则,若是胤禟的话被在座无论哪个兄弟悄悄告诉康熙,都免不了他去奉先殿罚跪。紫禁城距今已几百年,什么样的鬼谈都有,不过都是私下流传。皇宫乃天子之所,最忌讳的就是晦气之言。然,胤禟平日被宜妃宠坏了,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就敢。 “无稽之谈。” 正当众人心悬之时,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划破寂静。 “四哥,你的意思是不信我?”胤禟沉着脸道:“那两个遇鬼的宫女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要不是真被吓着,怎么会这样?” 胤誐自是心向胤禟,冲胤禛道:“九哥不会胡说,四哥你莫不是怕了吧?” 胤禛刚要说什么,胤禩推了胤誐一把,私下对十阿哥使了个闭嘴的眼色,笑道:“十弟还小,他和九弟又一向交好,一时情急说话不中听,四哥可不要着恼。” 老八惯会在人前做好人,其实话里都藏着刺。胤禛不看胤禩,更不应话,自顾自抄书,倒刺疼了胤禟的眼。胤禟冷笑道:“四哥,我刚才说的你信不信?” “什么意思?”胤禛搁笔,转朝胤禟道:“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四哥要是不信的话,可敢去看看?”胤禟抬起下巴,蔑视地看向胤禛。 “我不信,我为什么要去看?”胤禛冷着脸道。 “我看四哥不是不信,是怕了吧?”胤誐唯恐天下不乱,讥嘲道。 胤祉等人亦在一边看好戏,胤禟和胤禛两看相厌由来已久,自从那年胤禟被胤禛剪了辫子,两人的关系就没好转过。 “对,我们只问你敢不敢去!”胤禟双手插腰道。 “对,对!”胤誐起哄道。 “这么冷的天要我一个人去御花园,九弟莫是把我当傻子?”胤禛冷哼道:“我敢去,你们敢不敢呢?要去一起去。” “去就去!不去的人没胆!”胤誐双掌一合,为所有在场的兄弟做了决定。 怎么掺合上他们啊?胤祉、胤祺暗骂胤誐,皱眉道:“这书还没抄完呢!” 胤禟抽掉了胤祺的笔道:“只是去看一眼,又不用多久。五哥,你今年才入上书房,若是赶不及,爷帮你写。三哥,七哥,不会也赶不及吧?” 胤祉一惯要脸,胤佑沉默是金,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为了往后不被兄弟冷落,只得同行。胤誐、胤禟各自找了个缘由遣走了守门的奴才,其后众阿哥们披上小斗篷,偷偷出了阿哥所。实则,阿哥所到御花园及近,此时小阿哥们分住在乾二所、乾三所内(在乾隆年间,此二所成了重华宫),右侧是头所(乾隆年改为漱芳斋)正贴着御花园。胤禛七人在白蒙蒙的雾气下步入花园中,到了地头,胤祉仿佛才想到什么般地问:“御花园里有好几口井,九弟,你说的到底是哪口井啊?” “这……我好像记不清了。” “胤禟,是你叫我们来的,现在却说记不清了?”胤禛双眸斜视着胤禟,沉声道:“究竟是记不清,还是根本不知道?” 胤禟眯眼道:“四哥,你是什么意思?” “九弟,别说了,是你不对。”胤禩拉了拉胤禟的衣摆,使了个眼色道。 胤禟哪里是个吃亏的主,没理也要搅出三分理,昂起下巴道:“哪里是我不对?分明是四哥胆怯,想打退堂鼓!” 对于胤禟的胡搅蛮缠胤禛不欲理会,回身往来处去,却被胤誐伸手阻拦道:“四哥,到都到了,总得看一眼再回去吧?” 胤祉搓着手吐了口白气,皱眉道:“这么多井,离得又远,天又这么冷,看得过来么?” 不待他人再说什么,胤禩抢先道:“这样吧,御花园中有四口井,每口井边都有一种石头,我们分开各自去四处取来,如何?” “好!”胤誐拍手道:“这个好,只要手里有石头就算去过了,不是胆小鬼。”说罢看向胤禛。 “井有四口,若是两个人一组,我们只有七人,怎么分?”胤佑道。 胤禟挑眉道:“这还不容易啊?反正四哥什么都不怕,他一个人去好了,我们也信四哥,不会骗我们的。” 胤禛闻言,甩袖往前走去。胤禟急忙道:“既然四哥往东去了,三哥和八哥就去西面吧,五哥、六哥去北面。”说着便拉起胤誐往南走,没一会儿就融入雾色之中。 “九哥,你笑什么?”胤誐看了莫名发笑的胤禟一眼,催促道:“我们走快点,早点拿到井边的石头回去吧,好冷。” “冷什么呀?我们去看四哥的好戏!”胤禟不怀好意地阴笑道。 胤誐不解道:“石头不捡了?” “等我们的好四哥出了丑,谁还管什么破石头啊?” 胤誐这时候才回过意,问道:“九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谁瞒你啊?我和八哥只是怕你嘴快,一冲动说出去而已。”胤禟得意道:“我让小贵子藏在桂花园的井边,一定会把四哥吓得尿出来!太子就罢了,他算什么呀?让他剪爷的辫子,看他还敢在爷面前嚣张!” “那闹鬼的事都是你胡说的?”胤誐泄气道。 “你还真想看鬼啊?”胤禟白了眼胤誐两眼道:“行了,去看四哥出丑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取石头。要去你去吧。”胤誐突然拧上了。 胤禟咬牙啧了几声,不耐烦道:“十弟,你到底怎么了?这样的好戏都想不看?” “你和八哥去看吧。”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唉,行了行了,我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瞒你了,行了吧?” 胤誐不说话,闷声往南走。 “好了,别生气了。我陪你去取石头,这总行了吧?”胤禟无奈道。 胤禟一路讨好,胤誐都不理会,好半晌才粗声粗气地问:“你怎么料到四哥会选东面?” 胤禟笑道:“刚才那地方,东面的井离得最近。好了,不生气了吧?我们快些走,到了地方捡了石头,说不准还能赶上看四哥的好戏。咦,那边什么在摇?” 东边。 胤禛弯腰捡起一块青色的鹅卵石,刚欲直起身,忽然看见井口仿佛钻出了什么东西在扭动,井侧垂下无数的发丝。一缕缕,一束束,仿佛在飘,慢慢的摆动着。胤禛想起胤禟的话,身子一下子僵直了。他不敢抬头,又惊又怕,想跑又不敢跑。额角冷汗淋漓,被寒风一吹冷得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一咬牙猛地闭眼转身就跑。刚奔出一丈远,感觉发丝猛地缠上身,拉着他往后拖。胤禛想拉住什么,却什么也拉不住。想叫,却怎么也出不了声。胤禛的右肩一沉,有什么东西靠在自己的肩头,胤禛不敢看,紧紧闭上双眸,听觉却格外灵敏起来——可以饶你一命,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 可以饶你一命,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我有什么? 可以饶你一命,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银子?金子?玉佩?珍珠…… 可以饶你一命,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胤禛脑后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次日。 “胤祉,你们的脸色怎么都这么难看?”康熙往上书房抽查了儿子的课业,皱眉道。 “回皇阿玛,许是昨夜没睡好,今日一定好好歇息。”胤祉躬身道。 昨日胤祉等人迟到上书房被罚抄书,康熙是知道的,此时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胤褆、胤礽一左一右跟随。 “下雪啦?听说近来御花园中景色不错。”康熙看着眼前两个丰神俊朗的儿子说道。 “儿臣愿陪皇阿玛赏玩。”胤褆、胤礽不甘落后的异口同声道。 “那走吧。” ——可以饶你一命,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紫禁城鬼谈小番外,要说那时候胤禛还是满纯真的,比不上老八、老九的机灵啊~~ 第155章 再遇脑残 番外 乾隆四十年。 “春喜,你回来了,”秋意向外看了几眼,奇道,“小姐,姑爷呢,” 春喜笑道,“小姐他们接石老前辈出了药王谷,住在胡府胡一刀家,胡一刀的大儿子胡斐不是娶了石老前辈的徒弟程灵素吗,这次正巧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姐就说在济南住上一段日子,让我先回来了。” “你家小子呢,” “他跟着二少爷呢,哪里肯回来。小姐说随他,我就让他爹多看着些。 秋意叹了一声追问:“这一去大半年,小姐、姑爷、少爷的身子可好?” “都好。”春喜故作白眼道:“难不成就你担心主子?我和嬷嬷、丫鬟们就伺候的不精细?” 秋意也不在意,笑了一声道:“宫里的太后都八十多了吧?身子骨可还硬朗?” “好着呢!小姐一到,就抱着三少爷不撒手,那疼爱的样子,连宫里的阿哥都要退一射之地呢!” 秋意摇头道:“要我说,太后最疼的还是我们小姐。这次太后逼着小姐去看她,还不是怕小姐亏了身子?毕竟,小姐年岁摆在那儿呢。” “是啊,不过只要看到小姐,哪里能想到小姐是乾隆元年生的?”春喜得意道:“这么些年过来,小姐、姑爷一点都没变。你我都老了,他们看着还像当初在波尔蒂庄园里的样子。看着小姐如今还是桃李年华,我就可惜当初没跟着习武。” “你呀!”秋意笑看了春喜一眼道:“给我说说宫里的事儿啊。半年前,你给我的信,我一直惦记着呢!” 春喜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道:“也罢,信上写不清,我给你细讲。我们住在郡王府,我每天跟着小姐进宫请安,太后让御医给小姐补身子……” “你……” “你别急呀!”春喜笑了一声,转眼双眉微凝道:“我们在京城住了半个月,谁知突然荆州大乱,出了个什么端亲王的向朝廷求救。你也是知道的,小姐、姑爷和法兰西交好,朝廷借着这条线让不少将士去了新大陆。还有驻守大清边关和缅甸、天竺、吕宋的,突然出了这事,哪里就这么容易调兵遣将?” “朝中无人?” “那倒不是。可朝中也要留人看守的啊。何况,正是太平时节,谁会想到出这样的事呢?这么冷不防的冒出来,皇上为难,大臣也为难呢!” “也是。” “这时候有个人自请去荆州。” “我们姑爷?” “哪里是!”春喜瞪了眼秋意道:“是个叫努达海的将军,说什么人称‘马鹞子’的。年纪和我们姑爷差不多,可看着和我们姑爷是两辈人。皇上手里有些兵将不能动,便应了努达海,可又不放心,也不知道这努达海是怎么成将军的,皇上说往日里仿佛根本没这个人。皇上只能求到小姐头上,让姑爷带兵,努达海为副将。” “姑爷打胜了?” “胜是胜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民乱,听说跟端王府脱不了关系。姑爷到的时候,端王爷一家只剩一个六岁的庶子和一个妙龄的格格。他们是穿着旧衣躲在人群里逃出荆州城的,姑爷以为他们是百姓就顺手救了。谁知,这一救就救出了事儿。”春喜说到此处,沉着脸咬牙道。 “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春喜脸含怒色道:“那端王府的格格叫什么新月的,据说来京的路上哭哭啼啼,每天有事没事地找姑爷,想拉着姑爷看星星看月亮,说自己的名字就是一弯新月,还要谈什么人生。不说这新月格格是个亲王的女儿,单说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这样像话吗?” “小姐她……” “你跟着小姐那么多年,还不懂小姐?”春喜瞅着着急的秋意道:“太后、皇上、皇后知道后,都气急了。小姐却抱着三少爷,一点不在意。果然,信使传来说姑爷一路上没跟新月格格说上一句话,倒是那个叫努达海的,见新月格格哭得可怜,找姑爷理论呢!” “姑爷怎么说?” “姑爷什么都没说,把努达海一脚踢出了营帐。努达海口口声声要向皇上告状,新月格格扶起他,说什么求努达海将军和郡王爷不要为了她争吵,看在她的份上求努达海不要生气,原谅郡王爷,不要把这次的冲突告诉皇上。若是我们姑爷不是主将,就算这新月格格闹出些什么事,宫里只怕知道的也不多。就因为姑爷,这信使方得了皇上的话,每七日传讯,才知晓新月格格让一军营的将士们都看了场好戏,气得皇上、皇后恨不得把新月格格的嘴堵起来。” 秋意摇了摇头叹新月是个傻的,姑爷的眼中只有小姐。当年小姐冷心冷情,姑爷尚对小姐一心一意,把一片痴情的鹦哥儿、黄鹂视若无物。而今,小姐为姑爷生了三个儿子,姑爷自是一年比一年更宠小姐,哪里会看上新月这样的女子?“这新月格格许是往日听多了才子佳人的戏曲,不知轻重罢了。听你这么说,我倒不怕小姐吃亏了。” “可别小看她,你不知道的事还在后面呢!”春喜切齿道:“新月格格进京后,皇后立刻命人带入宫中,想先派个教养嬷嬷磋磨她的性子。谁知皇后还没开口,新月格格一把拉住她弟弟跪倒在地,哭着求着要住进郡王府,说只有郡王府能让她们体会到温暖,就像一家人一样。” “……”一时间,秋意不知说新月格格什么好了。 “遇到这般不要脸面的,皇后也只能把人关起来再做打算了。可怜那个叫克善的,就是新月格格的弟弟,被皇后送到宗室家里养活了。要不是新月那个样子,克善会养在宫里进尚书房,反正也少不了他一碗饭。” 秋意点头道:“这个克善,倒真是被他姐姐给耽误了。那新月的事就这么完了?” “就这么完了,我还能给你写信?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能闹腾的,只怕连当初那只燕子都比不上。你一定料不到,这新月倒是个神通的,居然从静室逃了出来,跑到慈宁宫后花园,不等太后发话,扑通一声跪在小姐面前说,‘您这么高贵,这么大方,这么善良,您一定会同意新月小小的恳求,恳求您让新月住进郡王府,就把新月当作小狗小猫,不用在意。’” “她……” “你也说不出口吧?她说出的那些话,真能把人的牙给酸倒了。太后发问说,‘你这么想住进郡王府,究竟想做什么?’新月格格说她只是想报答姑爷的救命之恩。太后就说用不着,姑爷是皇上派去荆州的,要谢就谢皇上。新月格格说,她不愿忘恩负义,求太后不要阻拦,她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姑爷,不求名分。” “她可真敢说。”秋意鄙夷道。 “可不是么?在场的宫人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春喜皱了皱鼻,翘了翘嘴不屑地说道:“新月格格还说,她来京的路上和姑爷说了很多话,姑爷就是她的知心人,在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在夜里和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是姑爷让她忘记了伤心事……” “真的?” “当然是假的!姑爷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啊?”春喜横了秋意一眼道:“新月格格说的这些事是有的,但都是她和努达海做的,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脸套在姑爷身上。幸亏听她说话的是小姐,换了哪个大家夫人都会气疯啊!” “后来呢?” “新月又被关起来了呗。” “只是关起来?” “新月毕竟是亲王的女儿,就算是异姓王,在端亲王全家殉死的当口,都要顾忌一些。另外,军营里传出些闲言碎语,虽然于姑爷无碍,可这时候若是处决了新月,对小姐可不好。” 秋意颔首道:“这倒是。新月虽然不着调,可没几个人知道是这么不着调啊?太后、皇上宠爱小姐,若是新月这时候出了事,面上不说,还不知道她们背后怎么编排小姐呢!这嫉妒啊,最是要不得。那后来呢,没事了吧?” 春喜摆手道:“你是不知道,这新月格格简直是个无孔不入的。明明已经不是拘在静室了,而是入了禁室了,竟然还被她买通了宫女,写信给大少爷、二少爷。” “她写信给少爷干什么?” “她在信里说想和大少爷、二少爷做朋友,她知道郡王府里的人都很好,她刚失去了亲人,是姑爷救了她的命,她很想和他们住在一起,替姑爷照顾他们。姑爷也是愿意的,只是小姐误会了,所以不同意,求他们给小姐讲讲情,说她是没有非分之想的。” 秋意蹙眉,百思不解道:“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她以为少爷们会帮着她?” “新月格格你没见,她这个人是不要脸的,也许她想把这件事闹大。” “闹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如果少爷告诉了小姐,小姐和少爷一同找姑爷质问,肯定会伤了彼此的情分。小姐和少爷自来精明,哪里能被算计?可那新月格格又不知道。再者,你应该知道,新月是亲王的女儿。如今,除了克善,她的家人都死了,就算她在皇上心里没有地位,也会给她找个好婆家吧?如果这事闹大了,皇室可丢不起这个脸,说不准,她就能达成心愿呢?” “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因为她遇上的是小姐,小姐是固伦公主,可比她这个没有封号的格格尊贵多了。”春喜瞅着秋意正色道:“那你说,要是她看上的不是姑爷,对方的妻子能和她比吗?要不是太后、皇上心向着小姐,你能肯定太后、皇上就会帮着原配?即便新月这么不着调。” “这……” “赐死新月格格,皇室名声有亏。还不如成全她,反正她是异姓王的女儿,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皇上是不会再封异姓王了,端王府是不会有了,可端王爷刚死,到底不好过河拆桥,新月嘴里说着为奴为婢,可能么?如此一来,原配只有下堂一途了。这事要成了,一时或许风言风语,但三年之后,十年之后呢?还有谁记得?朝臣都在看着皇上怎么安抚遗孤呢,新月这事只是小节,皇上心中不快,也不会此时计较。” “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如果事情没闹大,宫里报个新月忧思成疾倒也罢了。可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还弄出格格病了,岂不欲盖弥彰?只能暗中推说是对方引诱了新月格格,毕竟年岁在那里呢。之后,就看那人怎么做了。” “新月格格看上别人,别人未必也看得上她啊?” 春喜捧起茶道:“你说的不错。可让新月格格嫁过去,原配也未必要真的休弃,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可以做平妻么。闹出这样的事,皇上定然会降罪革了对方的差事的。但是,皇上私下一定会有暗示,让男子与原配和离,可以补偿原配的儿子、女儿,过几年男人很可能会复起。如此,在为皇上分忧,和被皇上厌弃两者之间,他们会怎么选?那人就是现在不喜欢新月格格,可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能卖皇上一个人情却不是好?不过多一个女人,何乐不为?而新月格格的想法其实简单,男人此刻不喜欢她,并不表示今后不喜欢。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情深意重的男人,她就越喜欢。其实,那新月格格长得也就那样,只是她年轻,妖妖娆娆的,还喜欢哭,男人见了总会觉得她娇弱,要人护着宠着。而他的妻子成婚二十载,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脸也黄了,能比得过会哭会撒娇,为了自己连名声都不要的亲王格格吗?” “你说的对。”秋意淡淡叹了口气。 “新月格格远在荆州,小姐得宠的时候,她还未出生呢,哪里知道小姐的手段?宫里的老人早放出去了,她找人问,也只知道小姐是汉人,因为救驾被封为公主。也许不得宠,所以带累了姑爷没有住在京城,多年才回来一次。她嘴上说得好听,说不要在意她的身份,实则认为小姐的身份不如她,事情闹大了,皇上、太后总会站在她一边的。再怎么说她都是满人,和皇上一条根。” 春喜喝了半杯红枣茶,把杯盏置于茶几上,拭了拭唇角道:“少爷没理她,只向皇后提了一句,说有人饭吃的太饱又想闹事。皇后回去后,命人每日只给新月格格进一餐,要是她闹着肚饥就给清水。并提审了传信的宫女,宫女说新月格格不把她当奴才,把她当姐妹,一时感动就帮她递了信。” “这新月格格虽然不知廉耻,倒谙熟人心。” “只能骗几个傻子而已。” 秋意笑了笑并不争辩,为春喜添了半杯热茶,问道:“即使这样,新月格格不会再闹出事了吧?” “新月格格被看紧了,自是想不出法子闹幺蛾子。但她刚消停,那努达海就找上姑爷了。”春喜愤愤然道:“努达海说新月格格刚失去了亲人,为什么姑爷就不能理解她的伤心,为什么不把她接进家里安慰?一个女子都为姑爷做到这份上了,姑爷居然还这么冷酷无情,说姑爷有眼无珠。姑爷不搭理他,他竟说起小姐的坏话,说小姐嫉妒新月格格貌美如花,设下毒计不让新月格格入府,小姐不配为大清公主这样的话。姑爷一拳打断了努达海满口的牙,还把他的四肢都打折了。” “活该!要是我在场,我定然扇他百个嘴巴!这努达海简直是没脑子的东西!”秋意气恼了半晌才平复心绪道:“宫里的事,努达海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就巧了。努达海的夫人带女儿进宫向皇后请安,皇后又带了命妇拜见太后。新月格格就是在这时候闯入慈宁宫的,虽然皇后立刻遣退了命妇,但她们肯定听到了那么几句。据努达海话中的意思,是他的女儿告诉他的。” “我想,努达海的夫人一定告诉过女儿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的。不过,她女儿只是告诉了她爹。哎!”秋意叹了口气,询问:“姑爷打了努达海,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样?”春喜哼了声道:“皇上说,虽是姑爷打了努达海,但努达海闹事在前,不仅妄议格格清誉,更对公主口出恶言,实乃罪不可赦,撤了努达海的职,令其在家闭门思过。若不悔改,定予重责。至于姑爷出手过重,皇上命姑爷去打那个搅得荆州城民变的十三家军,也是让他他那拉家没话可说的借口。太后还怪皇上判重了,说不该罚姑爷打十三家军。是小姐在一边劝了两句,太后才罢休的。” “此事真是一波三折。” “什么一波三折啊,简直是四折五折。”春喜挥了挥手道:“新月格格也不知从哪儿听闻姑爷要去打十三家军,以为姑爷怕小姐方才不敢受她的情,只能去拼命来迂回的反抗小姐。所以就计算着法子要出宫,想淫奔去战场找姑爷。新月格格让她的婢女云娃打昏嬷嬷,又命其假扮自己拖延时间,自己换了她的衣物偷跑出宫。” “宫内守卫森严,怎么出得去?” “是小姐命我把她放出去的。次日,宫中就传出因努达海胡言乱语,致使新月格格忧思成疾的话。” “那新月格格不会真的跑出城,去战场了吧?” “哪里能呢?禁室内只有一张床和桌椅,她出宫之时身无分文的,如何买路引租车代步,想借些钱钞却连她弟弟在哪儿都不知道。” 秋意会意道:“那她只怕会去找努达海吧?” “被你猜着了。新月格格去了他他拉府,口口声声要找努达海。努达海受了重伤,正躺着半死不活的,守门的哪里肯通报。新月就说自己是亲王格格,被守门的哄了出去,险些摔倒在大街上,恰巧撞上努达海的儿子。新月就哭哭泣泣地向努达海的儿子诉苦,也不知道努达海的儿子是怎么想的,竟狠狠骂了门房一通,把新月殷勤地迎入府里。” “之后呢?”秋意听得兴味盎然。 “这时候,新月生病的事还没传出宫。不过,努达海为什么被打,他人不知道,他他拉府的人会不知道吗?努达海的夫人听新月格格独自一人造访,立刻扶着他他拉老夫人迎出来。新月格格立刻表明来意,被他他拉老夫人拦下,说努达海病了不能见客。努达海因为新月触怒觉罗郡王,得罪瑞珍公主,惹恼了太后、皇上。让他他拉老夫人恨姑爷下手狠辣,却更恼迷住了儿子神智的新月格格。因此,无论新月说什么,老夫人就是不同意。” “那新月格格不会就作罢了吧?” “新月格格还没做什么,努达海的儿子就为她抱屈起来。说新月格格一定是知道他阿玛病了,来探病的。说他玛麽不仁慈不善良,为什么不理解新月格格。把他玛麽气了个仰倒。谁知,努达海的女儿也站在新月一边劝说起来,他他拉老夫人恨到极处,干脆甩袖让新月见努达海。” “这只怕又是一场灾祸。” “可不是?”春喜幸灾乐祸的说道:“他他拉家的人以为新月格格是知道努达海为她挨了打,才出宫探望的。谁知,她一开口就把努达海气疯了,这时他他拉一家才知道新月来见努达海,是逃出宫的,为了要他帮忙去战场找郡王爷,吓得他他拉府上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他拉老夫人也管不了儿子要死要活了,让人把新月送进宫,却被努达海的女儿儿子拦住,说什么新月格格可怜,不能把新月格格送入牢笼。刚吵了一会儿,奴才就禀报说宫里传出新月格格气病的话。” 春喜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几口茶,方续道:“努达海的夫人在慈宁宫与新月格格有半面之缘,自然知道眼前的人确是端王府的格格。可宫中传出这样的话,哪里不明白新月已经成了弃子。他他拉老夫人也明白,就是把新月送过去了,皇上也不会认了。可是拿新月格格怎么办呢?不能打不能骂,还是个惹祸精,整日哭的丧气鬼,根本不愿留着她。可是把她赶出去吧,要是新月格格闹出了什么事,皇上要追究怎么办?” 秋意道:“确实两难,可谁叫他们家出了个努达海呢?” “就是这话。”春喜重重点了点头道:“要说这新月还真有些手段,不过几日就让努达海的儿子对她言听计从,偷了马送新月出城,要和她一起去战场。不料刚出城新月就因为他他拉府上的追兵惊了马,努达海的儿子为了救新月,被马踢了脑袋,当场就厥了过去。新月格格求他他拉府上的奴才放了她,奴才怕背黑锅,自是压着她一起回府。” “努达海的儿子只怕不好了。” “是,大夫说那一脚踢得狠了,就是人醒过来,也会成了傻子。原本他他拉已经失了努达海这根顶梁柱,现在他唯一的儿子也没救了,他他拉老夫人一听便中了风,今后只能躺在床上。努达海的夫人即恨努达海,又恨新月格格,一不做二不休,把新月格格锁在努达海房里做了侍婢,伺候疯了的努达海,每天两个人不是你折磨我,就是我折腾你,看两人谁先把对方折磨死。” “也可能同归于尽。” “若这样,更好。”春喜颇为解恨道。 秋意想了想道:“你说,如果小姐姑爷没上京,姑爷没去荆州,努达海成了主将救了新月,之后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春喜挑眉道:“新月不喜欢他,他都为了新月做出这样的事。要是新月喜欢他,努达海夫人第一个别想活!” “对了,你知道的怎能如此详尽?”秋意疑惑道。 “他他拉府里的奴才嘴巴可不严,何况是刻意打听,这些都是事后知道的。”雪山上春寒,春喜搓了搓手道:“京城无趣,小姐把新月格格的事当戏看了。等姑爷打完十三家军,又住了一段时日,小姐才告辞离京。皇上没给姑爷封赏,为小少爷加了个二等轻车都尉的头衔。” “这么一来,三位少爷都有爵位了。” “是啊,大少爷承姑爷的爵,二少爷是太后求的,这会儿连三少爷都有了,真好。”春喜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唇道:“我出京的时候看见黄鹂了,她好像瞧见了小姐,在马车后不停地追,可惜没追上。” 秋意怔忪了片刻,问道:“她过得怎么样?” “看着很老,脸色蜡黄,头发都有些白了。二月的天,穿着单薄的旧衣裳,在河边给人洗衣服。” “她是自找的。” “是啊。”春喜深深叹息道:“说起黄鹂,我就想到鹦哥儿。黄鹂再苦也在大清,鹦哥却在他乡生死不明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不打发她,最后恼了姑爷,让姑爷打发了。如今明白了,若是小姐打发鹦哥,鹦哥心里总会以为是小姐容不下她,姑爷就是不喜欢她,知道了她的这份情,心里也会留给她一点地位的。可出手的是姑爷,鹦哥还怎么自欺欺人,只怕连留个想念都不能了。” “好了,她们的事就别提了。” “行了,我不说了,坐了这么久,我去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 秋意送走了春喜,心下感慨。黄鹂、鹦哥儿的心思她都懂,姑爷那样的人物,谁不动心了?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秋意知道不是小姐拦了鹦哥、黄鹂的路,是姑爷压根不待见她们。她也曾心动过,可心动未必就要做些什么啊! “娘亲,抱——!” 秋意弯腰抱起内室跑出的女儿,亲了亲女儿粉嫩的脸蛋心道,明知对方无意,却仍如飞蛾扑火,若早知今日她们会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番外告一段落,如果还有后面的,恐怕要很久以后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照,下篇文再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