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驸马爷》 第1章 老朱想要打仗,崇宁想见驸马 “混账东西!” “元朝余孽攻我大明边关。一群穷酸的读书人,还联名上书,让朕止戈。朕止他奶奶个腿的戈!” “一群孬种,种田不行,打仗不行,净弄些没用的。” “给咱老朱弄急眼了,都给他们咔嚓了,还省得浪费咱大明的粮食!” 御书房内,朱元璋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他脸色铁青,望向匍匐在地,身体颤抖的六部尚书。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摔了过去。 “重八,好好说话。” 马皇后轻轻拍了下朱元璋的后背,双手按在他的肩头,帮他缓解着疲惫。 “滚!” “都给我滚出去!” 朱元璋摆手赶走了六部尚书,抓着马皇后的手,倚在椅背发起牢骚: “你说,咱把这天下都打下来了,也总算是安稳了。” “可那群鳖孙还敢来找麻烦,侵我大明疆土,犯我大明子民。” “这疆土丢些也就丢些,可咱大明的子民,不能不管。” “咱老朱是讨饭出身,得了这皇位,总得想着百姓才行。不能自己吃饱穿暖了,让百姓受苦不是?” 说到这里,朱元璋侧头望向马皇后,心有不甘地说:“他们说我朱重八穷兵奢武,不管百姓的死活。” “可元朝余孽,赶牛放羊的那群鳖孙们总是侵扰边关,难不成要看着他们烧杀抢掠?” “我大明养着几十万大军,连年征战,国库空虚。” “这些咱老朱不比他们清楚?还用得着一群穷酸的读书人跟我说教?” “要我看,这些读书人就是惯的,好日子过了几年,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说话声越来越小,日夜操劳的朱元璋疲倦地进入了梦乡。 大明开国不易。 诸事朱元璋都亲力亲为。 生怕一不小心误了这天下,伤了这大明的黎民百姓。 开局一个碗,无数次大战,打下大明这偌大的疆土,朱元璋可算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千古一帝了。 可立国之后,数次大战,国库早已空虚。 洪武元年七月,各路大军齐出,终于将元朝赶出了华夏,取得了长城以内地区的统治权。 洪武三年正月,右丞相徐达,分兵三路攻打北元,终将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腊赶到漠北,俘获其子买的里八剌等人。 洪武五年正月至十一月,岭北之战,以徐达为主力中军,兵分三路继续北伐,大败而归。 洪武十四年正月至八月底,魏国公徐达第三次北伐,大军渡过胪朐河,俘虏北元知院李宣及其部众。 这每一次北伐,皆是耗尽国库钱粮。 加之减轻赋税,鼓励农耕,废旧制,改六部等诸多举措,连朱元璋的私库也早就消耗殆尽。 说难听点。 国库和皇帝私库都能把老鼠饿死! 所以今日,文武百官,各地学子联名上了个折子。 请求朱元璋,停滞争戈,暂缓北伐,以和为贵。 “和?要怎么和?” “战?又如何战?” 马皇后望着熟睡的朱元璋,轻叹了一声。 抬眸望向桌案。 一纸奏折摊开平放着,上面清楚写着:元朝残部,集结十六万众,侵扰我大明北边,掠我大明百姓。 奏折最后,用鲜血掺杂墨汁写了四个艳丽醒目,如剑锋犀利的大字: 冯胜请战! 马皇后知道。 这四个血红的大字。 表的不仅仅是宋国公冯胜北伐的必胜决心。 更是朱元璋北伐,欲平天下的决心。 可是,粮草该怎么解决呢? 纵是马皇后再如何聪慧,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她轻叹一声,俯身捡起被朱元璋丢掉的奏折。 奏折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少说也有数百。 这些人其实明白。 以朱元璋的脾气秉性,那是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 但大明缺粮,缺的不仅仅是北伐的粮。 还有南方防洪堤坝等,也急需钱粮。 他们只是希望这联名的奏折,能让朱元璋多思多想,不要轻动干戈而已。 “都是心怀天下的人才呀!” 马皇后长叹一声,皱眉沉思起来。 大明立国之初,为了填补国库,可是砍杀了无数高门大户。 之后的数年为了北伐,凡是富足人家,也大多被老朱找个由头,抄家灭祖,将他们的钱粮充了军饷。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高门大户呢? 至于百姓。 百姓又能有多少钱粮? 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能吃饱穿暖已经算是大明治理的不错。 若是为了北伐,增加些苛捐杂税,搜刮起百姓来,那岂不是又变成了曾经的元朝? 况且,大元亡国,不就是苛捐杂税搞的。 朱元璋是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自寻灭亡的老路。 马皇后也绝对不会允许老朱走上这条亡国路。 马皇后正思索着。 专门侍奉朱元璋的老太监,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近前。 “皇后娘娘,崇宁公主想要见您。” “这丫头怎么又来了?”马皇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朱元璋,挥手让老太监别扰了朱元璋休息,这才迈步向外走去。 到了廊间。 马皇后望向面色焦急的崇宁公主,开口问道:“崇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崇宁公主是朱元璋的第三个女儿,生母难产而亡,便过继到了马皇后的名下。 马皇后对子女无亲疏远近之别,想来一视同仁。 这崇宁公主,她也是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说话自然没有什么轻重,向来直率而言。 “母后……。” 崇宁公主娇羞地喊了一声,便自顾自地低头望向自己鞋尖。 “又是想见驸马了?” “嗯!” “让宫女去寻女官通报就好,怎么每次都来找我?” 马皇后伸手扶额,无语至极。 “宫女寻不到沈木娘,也找不到驸马,孩儿也只好来寻母后了。” 崇宁公主精致的鼻端微翘,如南国小家碧玉般的俏脸上写满了委屈。 “胡闹!” 马皇后目光一凝,训斥道:“礼不可逾越,身为大明公主,陛下的亲生女儿,怎么连这点儿礼数都不懂了?” “难道,你每次寻不到女官,都要为娘帮你下旨不成?” “回去,让宫女继续去寻,若寻不见,让你父皇给你换个驸马!” 说完。 马皇后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只留崇宁公主欲哭无泪。 女官在驸马府常驻,驸马若相见公主,哪里还有崇宁公主遣人去寻? “本宫倒要看看这牛城到底在干什么!” 崇宁受委屈,马皇后也是心绪不佳,索性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新人开书,求各种支持,谢谢! 第2章 马皇后亲至驸马府,神秘老管家 驸马府。 马皇后便装前来,有两个宫女随身侍奉。 另有明暗十余禁卫跟随护驾。 按理说。 皇后娘娘驾到。 即使是便装,驸马府也该有大部分人迎接才对。 可牛城这驸马府,仅有一个老管家出府相迎,这态度不要太恶劣。 迈步进门,抬眼望去,整个庭院内也看不到人影。 唯有蜿蜒曲折,好似迷宫般的廊子,看着就十分杂乱。 “驸马呢?”马皇后面色不善地问道。 “皇后娘娘,驸马外出经商,需数日方还。” 老管家欠身微笑。 接着说道:“驸马吩咐,若娘娘前来,随意参观便好。您是长辈,驸马府也并无不可告人之事。” 这话……似颇有深意。 就好像驸马牛城早就知晓自己会来,并做好应对准备一般。 可探访驸马府,是方才自己临时起意,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对。 马皇后眉头微皱,望向老管家若有所觉。 这人……似有些眼熟。 原本。 驸马府上下会有宫里派来的人,负责侍奉公主驸马。 也会有驸马自己聘请的家丁侍卫。 但为了公主的安全,驸马府的管家必须是宫中的老太监。 派来驸马府的管家,可是马皇后亲自挑选的老太监。 她十分确定眼前并非自己所选的那人。 可眼前这管家,看上去又莫名的眼熟。 让她心中十分诧异,她抬眸问道:“府上其他人呢?” “驸马说,女官常不见踪影,公主自然也不会来。府上养着家仆之类,不过是浪费钱粮,倒不如遣散,也好攒着,待我大明兵戈再起,也好为陛下分忧。” 老管家这话回的漂亮,一语数关,颇有深意。 先前说早知自己到来,又说驸马府无不可告人之事,好似牛城未卜先知一般,甚至连自己的意图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搞的十分神秘。 接着又说女官常不见踪影,这是谴责女官失职,驸马与公主不能频繁相见,自然是女官的问题;驱散府中之人为省钱粮,目的纯洁,节省为本,直接抬高驸马。 到最后,一句话点题:待我大明兵戈再起,也好为陛下分忧。 这高度,可是一步步提升,简直完美到珠穆朗玛峰之巅。 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说不得还要赞许几句才行。 若不是马皇后看过牛城的密报,怕是真会被这老管家说动。 把牛城当成了忠君爱国的典范了。 马皇后眉头轻佻。 看着老管家一身泛白的粗布麻衣。 还真够节俭的。 再配上犀利言语,倒是不失为绝佳的管家。 可马皇后见多识广,作假的见的多了,不免心中冷笑。 驸马牛城勤俭之名真伪难辨。 可这表面功夫倒是下得够足。 只怕是金絮其外败絮其内了! 她迈步向府内走,好似随口说道:“驸马府的布局,倒是改的清新脱俗啊。” 好似自语,实则意味深长。 纵观天下,哪一个达官贵人的府邸不是恢弘大气? 更何况是堂堂的驸马府? 牛城虽是入赘,可总要照顾一下崇宁公主的身份。 府内要改,也该改的大气才行。 可现在这驸马府。 一道道狭窄走廊彼此贯穿交错。 四周还有竹子、果树阻拦。 廊上更有葡萄藤蔓遮掩。 连荷塘也被截成了三段。 荷塘另一侧本该高耸的假山,也被地面上近人高的花丛遮掩。 仅露了半个光秃秃的峰顶。 看上去格外的碍眼。 这牛城到底是品味有问题,还是在故弄玄虚? 马皇后忍不住侧目望了一眼老管家。 却听老管家平淡道:“皇后娘娘,驸马府内布局,皆出自驸马一人之手。” “这看似杂乱的回廊,附近的竹林,果树,花草之类,若是从高处俯瞰,其实是两个字:大明。” 老管家面带微笑。 却不知马皇后已是面露惊异。 “大明”二字,虽不是太过繁杂。 但若府邸院落内布局而成,也需要花费不少心思。 其中考究自然也是不少。 可,一个入赘的驸马,有必要搞这么多花样吗? 驸马不能参与朝政。 只要无逆反举动,没人会去理会。 何必以此来表忠心呢? 这感觉就像画蛇添足。 让马皇后心生疑惑。 从进府后管家话语到府内庭院的布局,给马皇后的感觉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是这三百两是反叛之心还是别的什么,马皇后暂时还未看透。 她一边思索,一边四下打量着。 翠绿的细竹。 开花的果树。 艳丽的花丛。 纯洁的荷花。 廊上悬下的葡萄…… 一切都十分自然,好似从未经人工雕琢,本该如此一样。 外看杂乱,内观舒畅,又含深意,倒是颇有些神奇。 马皇后不由微微点头,对牛城这布局表示赞许。 若单轮这挺远的布局,这牛城倒也颇有些本事。 只是,他凭什么让崇宁那么痴情? 马皇后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着。 七扭八拐后,终于到了一处房门。 老管家连忙上前,推门介绍道:“皇后娘娘,这就是正堂。” 正堂会客,自是大开大合,彰显主人家的高贵。 驸马府也不例外。 只是这两侧摆了不少架子,架子上摆了各种亮色古玩。 墙壁上有不少字画陪衬,让整个房间比之一般府邸发正堂明亮了不少。 自遮阴的廊间走进,更是颇有种一入正堂,春暖花开的感觉,倒是相得益彰。 尤其一侧的两个古玩架间,红木桌案上,木架托起平摊的圣旨,颇有些画龙点睛之妙。 这若是旁人,定会拜读这圣旨,对三公主崇宁与驸马牛城奉旨成婚之事。 品上一句高雅。 赞上一句忠君。 可马皇后何许人? 她代朱元璋写过的圣旨都不知凡几,对圣旨又怎会稀罕,让她好奇的是这支撑着圣旨张开的红色木架。 她五指伸出,想要拿起木架,却感觉这木架好似钉在了桌上。 她略一迟疑,随手一带,那木架随之扭动。 此时。 老管家的手伸在半空,到嘴的话憋进了肚子。 “嘎吱吱”一阵石块摩擦的声响。 对着正堂门的墙壁缓缓移动。 地面上露出一个漆黑深邃的洞口。 第3章 牛城仅是穿越客,密室稻米积成山 “仓啷啷!” 一柄柄长刀几乎同时出鞘,环绕架在老管家的脖颈上。 明暗处十几个禁卫皆望向他,目露杀气。 果然有猫腻。 马皇后转头望向老管家。 质问道:“这又是什么?该不会又是牛城忠君,特意在正堂挖了个密室,来供奉我大明先祖吧?” “虽不是供奉大明先祖,但也是忠君。” 老管家有恃无恐,抬手指向那洞口。 平淡道:“驸马本来就说,待他此次归来,将这密室打开,交于皇帝陛下做北征之用。” “北征之用?” 马皇后眉宇微皱,心中甚至不解。 她指了指那漆黑洞口,下令道:“看看里面有什么?” “是!” 两个禁卫领命,快步到洞口处,掏出随身火折子吹燃,持刀小心向下探去。 未过多久,两个禁卫疾跑了上来。 其中一人喘着粗气道:“粮……粮食!” 另一人也连忙禀报道:“皇后娘娘……满满的,都是……都是粮食!” 粮食? 驸马府有粮食,还藏在密室? 牛城每月俸禄不过八百石。 这八百石是按照稻米价格换算成银两发放。 就算全部购买粮食又能有多少? 但两个禁卫都说密室里有粮食,那肯定是有粮食的。 毕竟, 禁卫是保护皇宫的根本。 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首重忠诚的。 他们绝不会,也不敢诓骗自己。 “陪本宫下去看看?” 马皇后回望一眼。 见老管家面色平静似水,心中越发觉得有些熟悉。 “皇后娘娘吩咐,小人怎敢不从。” 老管家淡然一笑,伸手推开脖颈上架的长刀。 他走到墙边架子,打开下方抽屉取出一个火把。 衣袖内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几下,之后熟练地点燃火把。 老管家这才熟门熟路般大步走进深邃的洞口。 洞口之下,台阶很是平缓。 老管家慢悠悠地向下走,全然不在意身后跟随手持长刀的禁卫。 只自顾自随手点燃台阶两侧墙壁上的火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速度。 台阶并不狭窄。 可并排三人站立而有空余。 却十分悠长,缓慢盘旋。 众人直走了近千步。 这才终于踩到台阶下方平坦地面。 到了? 马皇后抬头望去。 只见,老管家点燃四处火把,照亮正对的漆黑墙壁。 在这面墙壁中央,有扇巨大虚掩的门。 那门缝间有细微光线透出,看上去泛起些许金光。 “嘎吱吱” 不待马皇后吩咐。 几个禁卫已长刀入鞘,快步上前分作两组,各自拉动一侧大门。 “吱嘎嘎”响声中。 门缝越来越宽。 透过门缝向里望去,金灿灿的稻米好似烁烁放光。 马皇后瞳孔为之一缩。 粮食! 真的是粮食! 这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全都是粮食! 马皇后快步上前,走进已两人宽的门间间隙。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稻米。 她整个大脑宛若雷击般,一片空白。 这有多高,抬头望不到峰顶。 这有多宽,两侧看不到尽头。 除了后面。 入眼的全是稻米,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马皇后感觉。 自己仿佛就站在一座高山脚下。 而她做梦也想象不到,竟然有粮食堆积而成的山。 若这内部不是中空的话。 别说十几万大军,就是二三十万大军出征打上两月,这粮草怕是也用不完。 至于中空,有必要吗? 没有! 可他不过是个入赘的驸马,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仅这山峰一脚的粮食,也不是他一个驸马能够买的起的。 经商? 牛城经商到底赚了多少钱? 这么说来,他是忙着赚钱,为北伐积累粮食,所以才冷淡了崇宁? 若真如此,崇宁还没有选错驸马。 若真如此,这驸马不负崇宁痴心,也不负我大明皇室! 这一刻。 马皇后内心。 从质疑到震惊。 又从震惊到感慨。 最后,从感慨化为了感动。 “重八,你再也不用为粮草发愁了!” “粮草充足,大军有了开拔之资,终于可以北征了!” “有了这些粮食,我大明北边可尽情征战,再不惧元朝欲孽,再不惧北方游牧,我大明河山自当永固!” 马皇后双手捧起稻米。 激动的无以复加,眼泪环绕眼眶,自脸庞划落。 一旁的老管家手持火把。 望着表情不断变幻的马皇后。 还有那十几个长大了嘴,震惊到呆滞的禁卫和宫女。 淡然轻笑着。 心中感慨道:驸马真乃神人! 可惜,牛城并非什么神人。 他只是个穿越客。 驸马牛城与崇宁公主新婚那夜。 牛城喝的兴奋,离开酒桌跑去赌场想大杀八方,却输得一败涂地。 其间,还借了不少银两。 输到最后口出狂言,以“驸马都尉”之名,想讹诈赌场。 这可把赌场的人惹毛了。 能在大明京都应天府开赌场的,那能是简单人物吗? 赌场管事直接下令,几个看场子的恶仆一顿暴揍,将牛城丢进了城内水沟。 本就大醉的牛城,在水沟中扑腾着就憋死了过去。 结束了他潦草的一生。 恰好。 同名的牛城穿越,得到了他的全部记忆,并获得了私房钱增幅系统。 只要私房钱不被发现,每日就能获得巨额回报,还会不定期获得额外抽奖机会。 至于私房钱,自然不局限于钱,而是指所有价值的东西。 就比如此时被发现的稻米,只不过是牛城私房钱的一部分。 而府内的老管家,也只是牛城一次抽奖后,获得归附的人。 至于驸马府内遣散了所有人,就是牛城为了方便藏私房钱。 不过,牛城倒是蛮喜欢崇宁公主的。 南国小家碧玉的性感精致和黏人劲儿,着实让他有些迷恋。 可惜,不着调的女官沈木娘,长期不见踪影。 大明法度严明,驸马规矩太多。 牛城也趁着年轻,逍遥自在。 赌坊豪赌。 梨园听曲。 勾栏宿醉。 偶尔做些生意,也不过是伪装掩饰。 也免得自己私房钱被发现,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这不,粮食被发现了。 有着经商的由头存在。 马皇后直接脑补,为自己脸上贴金。 甚至已经感激涕零了。 “重八,你再也不用为国库空虚而整夜失眠了。” “不行,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 马皇后抹了一把激动的泪水,飞奔着上了台阶。 第4章 朱元璋宁死出征,驸马府不可能有粮食 御书房。 朱元璋盯着桌案上的竹纸,手中毛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从南方调拨的粮食,最快十四日能到,也仅仅够一万大军七日之食。” “若筹集、借用应天府及周边百姓粮食,应该可以凑足三万大军七日之食。” “更远处的粮食,至少要一月才能运到应天府,若改道直送边关,快马疾行至少要一个半月,这一路怕是要累死不少马匹士卒了。” “也不行,粮食还是不够,即便沿途募集也凑不够十万大军征战之食。” “若只派五万大军的话……。” “不行,绝对不行!” 毛笔漆黑的墨汁,把先前的一切全部抹掉。 朱元璋暴躁地将竹纸攥成一团,丢到地上。 他再次拽过一张竹纸。 满是血丝的双瞳,死死盯着那竹纸。 手中毛笔悬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笔是好。 我是堂堂大明皇帝。 怎么会被这点小问题难住? 执念。 让朱元璋几天来整日整夜无法入眠。 他睡不着。 是真的睡不着。 一闭上眼。 满脑子都是边关之内,即将遭难的百姓。 满脑子都是南方防汛,即将倒塌的堤坝。 想到这些,他就没半点睡意。 半生戎马。 老朱也打过不少败仗,也遇到许多困境。 可从未像现在这样,难以释怀,境地窘迫。 尤其是。 已祸乱边关的元朝残部。 “咱大明缺精兵强将吗?” 朱元璋自问一句,猩红双眸闪过凌冽寒芒。 数十载征战至今,大明百战精兵不下四十万,强将数十不止。 区区元朝余孽。 平日里老朱可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咱老朱什么危难没经历过?不过缺些钱粮,还能难倒咱老朱不成?” 老朱揉了揉疲倦的脸,毛笔再度落在竹纸上。 “边关精锐两万七,若攻势不急或可坚守一月;若攻势强,至少也能守半月。” “后方三城,可凑精锐一万二,随时可调,两日可到边关。这样的话可多守半月左右。” “至于粮草,从三城自行购买携带,一月粮草应该是绝对充足的。” “这样的话,边城粮草、兵马完备,至少可保一月无忧。” 毛笔一顿,老朱望着纸上凌乱的圈圈点点,犹豫着不知接下来如何下笔。 说是一月无忧,这已经是最完美的预期了。 这是依仗着边关关隘雄伟、险要的城墙,也是因为元朝残部骑兵为主,不善攻城。 但是。 这些元朝聚拢的残部,可都是经历过大战存活下来的。 是真正的精锐士卒,可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杂兵或新兵。 他们不善攻城,也仅是与其自身马术等擅长的对比而言。 这样的精锐士卒,十六万之巨,攻打仅有两万七千,三城增兵后也不过三万九千兵马守卫的边关,能守多久还真是难以揣测。 若元朝残部悍不畏死,倾力强攻的话,边关能坚守七日就算不错了。 “啪!”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桌案,狠力把那竹纸攥成一团。 愤恨道:“再想不出办法,咱老朱就御驾亲征!” “不就是没粮吗?咱老朱带着部队一路讨饭过去,就不信还守不住个边关。” 竹纸团死死抓在手心, 老朱瞪大了眼睛。 双瞳盯着桌案上方,宋国公冯胜的请战奏折。 狠狠地自语道:“就算咱老朱回去继续要饭,也绝不能让元朝的鳖孙们入关扰我大明百姓!” 时不我待啊!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拽过那兵部请战的奏折,伸手抓住了玉玺,一手高高举起。 自语道:“或许,这是咱老朱一辈子唯一错误的决定!” “为了我大明的子民,即便是错误,朕也认了!” 老朱双目一闭。 沉吟数息后。 双眼猛然睁开,望向桌案上的奏折。 瞳孔尽是绝然。 手中的玉玺“啪”的一声,落在了那奏折之上。 正在此时。 “嘭”的一声。 房门,被大力推开。 马皇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重八,我跟~跟你说,咱们~有粮食了!” 马皇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几乎用吼的将话说全。 大明立国后,马皇后可是把“母仪天下”四字做到了极致。 像今天这般急躁,完全不顾仪态,朱元璋可是有十多年不曾见过了。 “什么就有粮食了?” “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疯跑着回来?” 朱元璋满头的雾水。 看着喘气急促的马皇后,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舒缓了几口气。 马皇后激动地说道:“驸马府~有~有很多粮食!” “皇后说的是驸马府有很多粮食?” 朱元璋眉头一皱。 伸手从桌案拽了几封密报,递给马皇后。 面色异常平淡地说:“你是被那牛城蒙骗了。” 马皇后接过那上面写着“牛城”二字的密报,抽出一封仔细看了起来。 “赌场?……梨园?……勾栏?……。” 每一个词蹦出,马皇后的脸色就越加难看几分。 这些纸张上,清晰记载了年月日时辰。 牛城在赌场里,输赢多少钱财; 梨园听的曲目,与哪位戏子交往甚密; 勾栏花酒菜肴,与哪个花魁缠绵悱恻。 记的是清清楚楚,真真是事无巨细。 甚至,连醉酒后,睡梦中,说了什么梦话,都是记录的一清二楚。 可偏偏,没有半字提到经商。 偏偏,没有半字提到赚钱。 “牛城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嗜赌成性,亲近戏子,夜宿勾栏,一月花销可是不少。” 朱元璋抬头轻叹。 面色不善地说道:“京中密探,户部税吏,可没半点牛城经商的记录。” “连朕的锦衣卫,也只查出牛城在这应天府还有一处别院。” 说到这里。 朱元璋望向马皇后,安慰道:“咱老朱知道牛城并非良善,才只给了俸禄八百石。你受了蒙骗,若气不过,朕这就下令砍了他的脑袋,给皇后解解气。” 在朱元璋看来。 牛城这个驸马的脑袋,早就该被咔嚓的。 偏偏崇宁公主倾心牛城。 朱元璋才懒得理会牛城的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肆意玩乐。 至于。 驸马府有很多粮食。 朱元璋只当是牛城,为了逃避公主束缚,故意蒙骗马皇后的小伎俩。 反正。 驸马府粮食的事儿,他是半分都不会相信。 第5章 驸马府真的有堆积如山的稻米,朕不信 “陛下,不管这密报记了什么,可那稻米确确实实存在。” “真的!” “重八,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现在国库空虚,北伐急需钱粮,南汛也急需钱粮,你至少跟我去驸马府看一看。” “那可是一山,满满一山的稻米!!” “都是没去壳的新稻米!” “重八……。” 马皇后看过一封封密报,也是满心疑惑。 可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大明需要粮食。 而驸马府,早已准备好了堆积如山的稻米。 她把密报放在桌案。 望向朱元璋,劝道:“咱不管牛城是哪里来的稻米,可终究是能解决咱大明问题。” “皇后,密报你也看过了。” 朱元璋揉了揉眼眶,神色疲倦地抬眼望向马皇后。 沉声说:“那牛城从小无依无靠,如今当了驸马拿着八百石的俸禄,每年混吃玩乐,又哪里来的本钱去经商?” “别说堆积如山的稻米,就是糙米他也攒不出一箩筐来。” “朕这里还有很多奏折没有批阅,就别浪费时间去驸马府走这一趟了。” 还稻米? 还堆积如山的稻米? 这他娘,纯属扯淡! 心中鄙夷牛城,连做个假都没点儿水准。 甚至。 朱元璋已经在考虑。 是不是该给这个没事找事的牛城。 给咔嚓了! 看着朱元璋的脸色,马皇后恳请道:“无论是蒙骗我,还是真的存在,你总该跟我去看看不是?” 话到了这个份上。 朱元璋也不愿抹了马皇后的面子,只好点头应下。 …… 驸马府。 老管家端立府门中央。 好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拦路大将。 只是他那泛白的粗布麻衣,斧刻般沧桑的脸庞,配上花白的胡须,略微佝偻的身躯,看上去不显英武,反倒有些滑稽。 “来了,来了!” 随着宫女的惊呼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驸马府门前。 两个宫女连忙迎了上去。 赶车的老太监跳下马车,手脚麻利地将梯凳放在了车旁。 马车内。 皇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望向朱元璋笑道:“驸马府到了,陛下一会儿可别吓着。” “这大明天下都是朕的,还有什么事能吓到朕?” 朱元璋淡然一笑,这才起身下了马车。 抬眼望向驸马府。 正看到那立在大门,佝偻着腰的老管家。 这人……好像哪里见过? 朱元璋失神间,脑海中出现了十数个故人的模样,却无一人与这老管家相似。 马皇后回头望向朱元璋。 以为他又犯了固执。 连忙拽住他的手,说:“到都到了,还不进去吗?” “哦,好!” 朱元璋这才回过神来,又多看了一眼老管家,方才随着马皇后踏上驸马府的台阶。 进了府门。 朱元璋望着杂乱的庭院,不禁眉头微皱。 耳旁却听马皇后说道:“陛下,这牛城可算是有心了。这看起来颇为杂乱的庭院,从上头看的话,可是‘大明’二字。而且,走进这廊间,感觉可比普通的走廊舒服多了。” “哦!牛城这孩子有心了。” 朱元璋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心思却在那好似熟识,却又陌生的老管家身上。 马皇后感觉到异样,侧身问道:“陛下有心事?” “没事,没事。” 朱元璋连连摆手,迈步入了廊间。 抬眼四望,扬手轻笑道:“这驸马牛城,倒是也有那么几分才学。” “牛城的才学,可不只几分。” 马皇后瞥了老管家一眼,意味深长道:“牛城与崇宁丫头成婚也才一年多,陛下每月都有密报,可却不知他还经商,这是仅仅几分才学吗?” “皇后,言之有理。” 朱元璋淡然轻笑,微微侧目望向身后跟随的老管家。 马皇后出言试探,倒是合了朱元璋的心意。 这话听到耳中。 老管家脚下为之一顿,又连忙快走半步。 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仍旧安然自若跟随着。 这份淡定,这份沉着。 朱元璋都看在眼中,他的脸色为之一沉。 在他看来,牛城这样的驸马,府内管家必定是溜须拍马,附和应会的人。 但, 这老管家举止镇定,又太过眼熟。 自己又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心中甚感诡异。 这让朱元璋心生警觉,对这驸马府反而多了几分戒备。 “这布局倒是不错!” 走过廊间,朱元璋望向那敞开门的正堂,神色为之一亮。 明堂亮景,好似天地初开,别有一番开阔盎然。 “不错的,还在里面呢。” 马皇后向着正对门口的茶桌处指去。 朱元璋这才看到茶桌后,那明暗不定的洞口。 他眉头微皱:“在这洞里面?” “对!” 听到马皇后肯定的回答,朱元璋大步迈进正堂,快步走进了山洞。 山洞中,两侧明亮的火把照耀下。 一节节宽长的台阶,绵延盘旋。 朱元璋没有丝毫停顿,快步向下走。 一边走,内心一边盘算着,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 直走到半途,仍不见到底。 朱元璋抬头望了一眼。 这高度怕是比应天府的城墙,都要高了一倍不止。 这么大的攻城,该要多少人力物力? 一年多的时间,牛城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元朝时就存在的? 那存储的稻米,会不会是元朝留下的? 若是如此,那就解释得通,为何驸马府会有稻米了。 朱元璋一边寻思着,一边继续向下走去。 急迫的心情,让他忽视了后面跟着的马皇后。 “参见陛下!” 朱元璋的脚踩在平坦的地面上,守在里面的暗卫连忙跪拜,可他却宛若不知。 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敞开的门。 金灿灿的稻米山,好似无边无沿,充斥在他的眼中。 静! 沉寂! 四周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轻微响声。 朱元璋的呼吸,刹那停止。 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嘴巴,木然长大,不敢置信。 我看到了什么? 好似。 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吸引着。 朱元璋的脚步,缓缓挪动,状若呆傻般。 他抓起一把稻米,随手塞进嘴中。 牙齿狠劲地咀嚼着,全然不顾稻米坚硬的外壳。 是……是真的! 还是新鲜的稻米!! 这……这……这不可能! 朱元璋猛的一下扑在稻米上,全然不顾形象地向外扒拉,想要看看这新鲜稻米内里,到底是藏了什么。 第6章 运粮开始,百姓群臣心中疑惑 哗啦……哗啦……哗啦…… 稻米流动,剐蹭着发出声响。 朱元璋的整个身体,一半都埋进了稻米中。 他却浑然不去在意,仍努力扒拉着。 就像在泥坑中摸鱼一样,非要找到与泥不同的异类方才罢休。 “吴大哥……” 一个暗卫偷偷抬头,看见朱元璋几乎竖立起来的腿,转头对着另一个暗卫呼喊了一声。 另一暗卫试探着抬头,忙站起身。 见朱元璋半个身体已埋在稻米中,那稻米山内仍在不断乱动,而朱元璋的身体也一点点向下,眼看就要埋在稻米山中。 他沉吟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陛下处事,他可不敢轻动。 “重八,你在干嘛?” 终于又走到了,马皇后长吐了一口。 抬头间。 正看到了深陷稻米山的朱元璋,她整个人吓了个半死。 连忙喊了声:“快把陛下救出来。” 跟随马皇后身后的老太监,守在下面的两个暗卫,连带着手忙脚乱的马皇后。 众人一拥而上,好似拔萝卜一样,将朱元璋拽了出来。 一出稻米山。 朱元璋手中,仍紧握着,半途换了无数次的稻米。 他双眼望着手中稻米,烁烁放光。 停顿了近一分钟。 方才侧头,望向马皇后。 状若痴狂。 大笑道:“全是……这些全是……全是新鲜的稻米,咱大明不缺粮了!” 见到稻米山时,他仍心中怀疑。 因此。 他一直向稻米山内进,只想看看是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当初来的那一刻。 朱元璋望着手中的稻米,双眼中已满是晶莹闪烁。 “对,咱大明有粮食了!” 望着眼前,头发凌乱,浑身尘土,满头满身挂满稻米的朱元璋。 马皇后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咱大明有粮了……!” 朱元璋转头再望向稻米山,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片刻痴狂后。 朱元璋意气风发地,吼道:“传令,户部尚书杨思义。来驸马府运粮,粮草直接给朕运到北大营。” “宣太子朱标来驸马府。他不是劝朕暂缓出兵吗?这么多稻米,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说辞阻止朕北伐!” “传令,羽林军前卫。将驸马府给我围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一连三道圣旨。 朱元璋无比舒畅地,躺在了稻米山上,望着上方漆黑的石壁,微笑着缓缓进入了梦乡。 大明有粮了! 北伐有粮了! 防汛有粮了! 国库有粮了! …… 太子府。 太子朱标望着传口谕的羽林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父皇去驸马府了?” “驸马府能有多少钱粮?” “父皇这是想北伐想疯了吧,连驸马府都不放过了?” 朱标敲着手中的奏折,自语着。 传令的羽林卫,抬头望天,两眼放空。 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一旁玩耍的,聪明的朱允炆翻了个白眼。 小大人般训斥道:“妄议皇爷爷,小心又挨板子。” “去,去,去。” 朱标甚是脑壳疼,挥了挥衣袖驱赶道:“找你娘玩去,书都没学全,还想干涉朝政。” “噜……噜……噜……” 朱允炆做了个鬼脸,开心地跑回房。 只留朱标站在门口,一个人凌乱。 上头,有大明皇帝朱元璋这个好战,满身杀气,又无比强势,睿智的老爹。 下头,有不满九岁,却无比聪慧的儿子朱允炆。 朱标这个太子当的很心累。 尤其是朱允炆这个儿子,偏偏跟他皇爷爷亲近。 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长期跟随在朱元璋身边,朱标可是担心他变成嗜杀、决断的人。 “唉……走吧,去驸马府!” 望着跑回屋的朱允炆,朱标长叹一声,上了马车。 一边走,他一边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制止朱元璋出兵。 毕竟。 大明国库空虚,连军饷都要来回挪钱,更别说北伐所需钱粮了。 太子马车一路急行。 朱标没有发现,朱允炆正坐在车夫身旁,偷偷跟了过来。 …… 大明京都,应天府。 元朝残部攻打边关,已闹的人心惶惶。 高门富户担心自己被屠,黎民百姓忧心自身安危,整座应天府近日来显得萧条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 四处街道,无数马车好似凭空冒出。 一个个车夫面带笑容,一辆辆马车疾行不止。 杂乱的车轮声,让整个应天府的地面都仿佛在震荡。 一家家。 一户户。 无论高官富户,无论商贾摊贩,无论平头百姓……。 所有的门户,纷纷打开。 所有的目光,满是疑惑。 “去问问,怎么回事?” 永昌侯蓝玉眉头紧皱,对身旁随从吩咐道。 他正为北伐粮草烦忧,四处寻人商讨对策。 此时,如此大规模的车马调动,可是像极了准备运输粮食。 问题是,大明哪里来的粮食? 难不成陛下在故弄玄虚? 他这样想着,蓝玉的随从已经到了一个车夫的身旁。 “敢问兄台,这车马是赶去哪里?” 车夫哈哈一笑,大声回道:“陛下有令,户部征集各地车马,前往驸马府,运粮北大营。咱大明有粮食了,终于可以北伐了!” 车夫说完,已迫不及待赶车跟上队伍。 “你说他们是去驸马府运粮?!” 听到随从回报,蓝玉满面惊容。 牛城,可是名扬京都,甚至已传遍了小半个大明。 堂堂驸马,虽是虚职,却是在无数人的关注之下。 嗜赌成性,常驻梨园,流连勾栏,一天到晚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儿。 就这样的人,他的府邸会有余粮? 这他娘的,纯属扯淡! 可按照这车流来看,那该有多少粮食需要运输? 而且还是直接运到北大营。 北大营,可是朱元璋准备北伐的大军所在。 陛下在这个时候,有必要鼓弄玄虚吗? 蓝玉满脑子疑惑,思前想后,拽了匹马,直奔驸马府而去。 此时此刻。 已经抵达驸马府的户部之人,已经开始搬运稻米。 太子朱标的马车,掺杂在运粮的马车群中。 缓缓侧行而出,停靠在了驸马府前。 第7章 驸马府到底藏了多少粮 驸马府。 朱标望着满街密密麻麻的车辆,一脸的茫然。 “父皇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自语着,转头望向府门口,正看到两个人抬着稻米走了出来。 金灿灿的稻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饱满的颗粒。 那光鲜的外壳。 竟然全是未去壳的新稻米。 说驸马府有稻米,朱标压根不会相信。 更何况是新下来的稻米。 “儿子,你说你皇爷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标一把抓住,想要跑进驸马府的朱允炆,询问道。 “爹,进去直接问皇爷爷不就好了吗?” 朱允炆眨巴了下眼睛,争脱朱标的手,快步跑进驸马府。 “这小兔崽子!” 朱标笑骂了一句,自语道:“呵,倒是有点儿小聪明。” 说完,他迈步走上驸马府的台阶。 “爹,你快看!” 进入驸马府,朱允炆望着庭院奇异的布局,满脸欣喜地喊道。 “这……这是……。” 朱标望了一眼,那看上去杂乱的布局,心中不禁给牛城的不学无术点赞。 可紧接着,便被那源源不断运出的稻米惊住了。 驸马府到底藏了多少稻米? 这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迫不及待地迈步踏入了廊间。 天地仿佛瞬间大变。 正当季夏时节。 廊间的风景。 着实凉爽宜人,沁人心脾。 加之四面绿荫,累累硕果相衬,霎时让朱标如临仙境。 “爹……我们搬来驸马府住吧?这里实在是太舒服了!” 朱允炆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一双眼睛仿佛不够用般四下望去。 这里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到朱允炆根本不想再离开。 “太子,陛下和皇后在等您。” 从密室爬出来的老太监,微微喘息着,快步来到了朱标的面前。 “好。” 朱标点了点头,抓住朱允炆的手,“允炆,走了,先去见你皇爷爷。” 走廊盘桓,转侧。 在老太监的领路下,终于到了正堂门口。 朱标的双眼,四下望去。 心底莫名将牛城的品味提升了数个档次。 “太子殿下,这里。” 老太监缓步入了洞口,引路唤道。 “哇!” 朱允炆一见洞口,脸上露出惊喜。 他跑到洞口,向下望去。 只见,火把下宽敞盘旋的阶梯,和源源不断运粮的人。 “爹,驸马府也太好玩了!” 他惊呼着跑进了洞,只留朱标满眼惊骇。 这驸马府到底藏了多少粮食? 这山洞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驸马牛城又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很多想法杂乱交织。 朱标面色凝重地,缓步迈入洞内。 “这……这……怎么可能?” 脚踩到地面,朱标的整张脸写满震惊。 眼前。 如山稻米,望不到边际。 朱元璋躺在稻山一侧,正甜甜熟睡,脸上不时露出笑容。 马皇后坐在朱元璋旁,抬头仰望着,好似陷入回忆之中。 户部尚书杨思义站在另一侧,尽量压低声音指挥着。 装填,搬运,一切都尽量让声音小一点。 但整个场面热火朝天。 就好似秋收的农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收获时,喜悦的笑容。 “皇爷爷,皇奶奶!” 随着朱允炆一声呼喊。 朱元璋猛然惊醒,四下望去。 确认自己并非做梦后,他长长伸了个懒腰。 起身迎向朱允炆,笑道:“允炆,来,让皇爷爷看看,这几天有没有长胖。” 朱允炆乖巧地迎向,朱元璋伸来的大手,任凭那手摸在自己头上。 他抬眸,指向那稻米山,问道:“皇爷爷,咱大明不是没有存粮了吗?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稻米呢?” 稻米可是粮食中最贵的,这是连九岁的朱允炆都明白的事情。 “哈哈……。” 朱元璋摸了摸朱允炆的头,笑道:“这是你皇姑父捐献的。” “皇姑父?” 朱允炆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奇地问道:“是三皇姑母的驸马,牛城皇姑父吗?” “嗯。” “皇爷爷,牛城皇姑父真的有钱买这么多稻米吗?” 朱允炆皱了皱鼻子,童言无忌道:“我爹常说,崇宁皇姑母命苦,才嫁给了牛城,落得个悲惨的命运。今后其他皇姑母选驸马,一定要过他这关才行。” “我爹又说,皇姑父牛城,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也就是崇宁皇姑母眼神不好,选了他,不然他早晚得饿死。” “我爹还说,皇姑父牛城,经常逛凤鸾阁……。” “皇爷爷,凤鸾阁是什么地方呀,好玩吗?为什么……。” 话到这里,太子朱标吓得满身冷汗。 心里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连忙上前抱住朱允炆,捂住了他的嘴。 一脸无辜地望着朱元璋,苦笑道:“父皇,是他瞎说的,我没有……。”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 侧目望了一眼朱标。 语气不善地训斥道:“堂堂大明太子,像个长舌妇一样,我大明皇室的尊严何在?也不怕别人耻笑。” “呃……!” 朱标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 他贵为太子。 却并不招朱元璋待见。 尤其是。 朱标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常与朱元璋政见相左。 因此。 监国以来,但凡言语、举止过失,总会遭到严惩。 像这样长舌乱嘴的事情。 平日里,肯定要被打板子的。 可偏偏今日,朱元璋不但没打板子。 甚至都没动怒,只是训斥了几句。 这事情。 可有些不对呀! 朱标皱了皱眉,望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稻米。 或许是粮草问题解决,终于可以北伐出兵了,所以高兴的? 朱标寻思着,松开朱允炆。 思考着是不是,该让户部卖掉些稻米。 来填充北伐所需其他粮草,同时还有防汛堤坝的挑费等。 这手刚松开朱允炆。 却听朱允炆说道:“皇爷爷,皇姑父家有这么多稻米,那会不会还藏着别的好东西?” 仅仅这简单一句问话。 却让朱元璋、马皇后、朱标三人眼眸随之一亮。 “对呀!” 朱标率先一怔。 拍手笑道:“如果这稻米都是驸马府的,那驸马府怎么可能只藏稻米呢?” 朱标的话说完。 朱允炆望向朱元璋,好似解说般道:“皇爷爷,皇奶奶,我爹的意思是皇姑父家肯定还有好东西藏着。” 说到这里。 朱允炆迫不及待地拉着朱元璋的手。 满眼期待道:“皇爷爷,我们快去找找吧,万一找到好东西呢?” 第8章 驸马府寻宝,传国玉玺现世 “好,好……。” 朱元璋笑着,颇为溺爱道:“皇爷爷陪你寻宝去。” 这对祖孙牵着手,开心地向上走去。 太子朱标也不甘落后,连忙转身直奔台阶。 驸马府门口。 户部左侍郎刘诚、右侍郎杭琪不停地忙碌着。 分配、指挥着稻米装车、运走。 一辆辆装粮的马车,挤满了驸马府门口。 整齐的车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庭院内。 往来抬粮的人忙忙碌碌。 朱元璋、朱标、朱允炆这尊孙三代人。 诡异且和谐地走出正堂。 开始在整个庭院内乱逛。 三人此刻,好似都恨不得长了透视眼。 整个庭院。 各个房间。 每一块地面。 每一处装饰。 每一个角落。 他们都不愿放过。 这感觉,比之“三光政策”下的狗日,还要疯狂。 “呵呵,大明皇室!”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原本站在驸马府门口,悠然看戏的老管家。 此时,望着驸马府庭院内。 乱窜,乱看,乱翻的朱元璋三人,嘴角忍不住抽动。 堂堂大明天子。 堂堂大明太子。 堂堂大明皇长孙。 哪里还有半点儿皇家形象? 这他娘的跟土匪、强盗有啥区别? 老管家摇头,苦笑。 心中哀叹:驸马爷,您快点回来吧。你再不回来,驸马府就要被他们给拆了! ………… 咯吱~ 咯咯咯…… 老旧的书房门。 在朱标大力推动下,发出鬼叫般的“哀嚎”。 灰尘,随着房门的打开飘起。 自房梁、窗沿、书架、桌案……。 搅的整个书房,空气泛起沉闷异味。 “咳咳……” 朱标咳嗦了两声,伸手在面前挥舞了两下。 这才抬眼四下望去,“这也算是书房?” 走到书案旁。 朱标伸手一抹,望着手指上厚厚的灰尘。 皱眉道:“这么厚的灰尘,看来驸马府的书房,也就是个摆设。” 说着话。 朱标望向那整齐的书架。 排列整齐的书架上,分门别类地堆满了书。 可惜,这些书被灰尘掩埋,早没了半分的书香气息。 “唉……可惜了!” “这若是寒门……。” 朱标的话还没说完,朱允炆已经跑进了书房。 他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朱元璋。 接着朱标的话茬,解释道:“我爹的意思是,若是寒门子弟,定会好好珍惜这些书籍,或许能考出几个状元、探花来光耀门楣。” “就你机灵。” 朱元璋赞了一句。 抬头望向书房内,却忍不住眉头紧皱。 就这,也配叫书房? 不过是来“寻宝”的。 这遍布厚厚灰尘的房间。 明显。 牛城是很少,甚至从未进过书房。 因此。 所谓“宝藏”绝对不会藏在这样的地方。 朱标又四处看了看,便再也懒得理会,转身准备离开。 朱元璋是疼爱朱允炆,就站在门口看着。 而朱允炆。 完全不在意四处的灰尘,到处翻来翻去,宛如猴子一般。 不过,片刻后。 朱允炆已衣衫沾满尘土。 “皇爷爷,皇爷爷!” 朱允炆呼唤声响起。 只见朱允炆双手抱着一方大印,正不管不顾地在身上蹭来蹭去。 这是什么? 朱元璋眉头微皱,仔细望去。 这大印方圆四寸左右,上方五龙交扭,通体白色,有青色反光。 甚至一脚破损,用黄金重塑包裹着。 从窗纸透过的光线照耀下。 整块大印,清澈通亮,又泛着淡淡的,耀眼的金光。 朱元璋脑海,瞬间炸裂。 浑身不由一颤! 兴奋! 激动! 震撼! 难以置信! 无数情感交叠杂陈。 朱元璋整个人不能自已,双眸死死盯着那大印,一步步走到了朱允炆的身前。 他双手微微颤抖,伸手接过大印,迟疑着翻转过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虫鸟篆字,呈现在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此时,亢奋的已经无法言语。 他的双手如筛糠般颤抖,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大明之前:一统秦两汉。三分蜀魏吴,二晋前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朝后元败! 自大秦一统天下。 李斯用小篆雕刻传国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由玉工孙寿刻于其上。 这一玉玺,就成了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 唯有手持传国玉玺,才能代代薪火,永世传承。 历朝历代,无数君王、枭雄等,无不为了传国玉玺而疯狂。 这也导致传国玉玺,屡易其主。 自唐朝“传国玉玺”彻底走失后,无论宋、元再没有半点传国玉玺的消息。 这些年来。 朱元璋明里,暗里,派了无数人探寻传国玉玺的消息。 连多次北伐。 朱元璋也是满心期待,能借此寻找到传国玉玺。 只是。 他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竟丢在驸马府书房的桌案下。 甚至,早已落满了灰尘。 “父,父皇……这是传国玉玺?!” 早已走出门的朱标,听到朱允炆的声音,连忙转身返回。 他慌忙跑到朱元璋的身边。 仔细端详着玉玺。 双眼忍不住圆瞪。 这……这竟然是真的传国玉玺! 连缺失一角,镶嵌着黄金。 还有各种工艺,全部都与史书记载完美契合。 “父皇,我们找到传国玉玺了!” “父皇,我们大明终于找到传国玉玺了!” 朱标惊喜地大喊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皇爷爷,皇爷爷。” “传国玉玺,很重要吗?” 朱允炆望着两人泪流,满是不解地问;“这不就是一个大印吗?我爹有很多,皇爷爷也有很多。” “那不一样。” 朱元璋说着,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拭着玉玺,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时光流逝。 岁月更迭。 这一刻,却宛若永恒! 驸马府外。 装满稻米的马车,源源不断运往北大营。 边关时局,闹的人心惶惶。 可此时此刻。 粮车行过的一路上。 应天府的百姓们奔走相告。 围观的人群,宛如河流入海,汹涌澎湃。 他们指指点点,脸上都写满了喜悦。 牵马伫立在驸马府的永昌侯蓝玉,此时面满激情。 北伐将至。 大战将起。 大明民心可用。 如今,粮草充足,大明无忧矣! 不过,驸马牛城是怎么藏的这么多稻米呢? 蓝玉满心不解,望向那驸马府心中疑虑。 第9章 百官生疑,传国玉玺现朝堂 洪武十九年,七月十三日。 早朝。 朱元璋端坐金銮殿,面无表情地扫过殿内文武百官。 虽是炎热夏季, 但整个大殿,静寂如寒窑。 原本,昨日开始源源不断运输的稻米,让文武百官满心欢喜雀跃,以为今日早朝必然是皆大欢喜。 可此时。 进殿百官,一脸茫然,满脑子疑惑,甚至有人已胆战心惊。 大明皇帝朱元璋一言不发,也就罢了。 连平日里,待人宽厚的太子朱标,也低头不语。 那殿内百官,自然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 当年胡惟庸一案,早朝时就是如此。 那一案,牵扯之人数万余。 砍下的脑袋,怕是能装满整座金銮殿了。 此时此刻。 百官只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个个不由得自省,思索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是否做了什么违反大明律法的时。 可显然。 很多人想不出什么。 唯有把眉头紧紧皱起,低头望向地面,物我两忘。 “咳……” 朱元璋咳嗦了一声,终于打破了殿内可怕的静寂。 “驸马都尉牛城,捐献大量粮食支持北伐,充盈国库。你们给朕想想,朕该怎么赏他?” 呵,吓死微臣了! 原来,就这……? 文武百官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很多官员,甚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来缓解。 有年迈的,甚至伸手梳理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不至于因大喜而昏厥。 不就是个赏赐吗? 有比这更简单的吗? 大殿内,很多官员活络了起来。 但不过一会儿,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窘迫的表情。 驸马都尉本就是超一品的职位,兼之并无实权,也不可参政,那就是官职没得赏; 如山的稻米捐献,驸马爷明显是不缺钱,打赏些金银,提升俸禄,这些也都行不通;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赏赐? 御酒? 各地贡品? 朱元璋体恤百姓,每年贡品比之其他朝代少了数倍,那点分量连宫里都不够分。 至于御酒。 这玩意就是个噱头,驸马这么有钱,会缺好酒吗? 一时间。 朝堂众臣纷纷陷入沉思,一个个焦头烂额也拿不出个主意。 朱标也是没有办法,抬头望向朱元璋。 试探着说道;“父皇,牛城对建筑布局颇有研究,不如让他入工部当值……。” “胡闹!” 朱元璋一拍桌子,冷眼望向朱标。 呵斥道:“驸马不得干政,你是要开我大明先例吗?” “父皇,我这不是也没什么办法嘛。” 朱标弱弱地说了一句,干脆低头不再言语。 一时间。 整个金銮殿,再次静寂下来。 “算了,这事得空再议。” 朱元璋也是想不出个办法,干脆摆了摆手。 接着说道:“户部,限三日内筹备好北伐二十万大军粮草,可适当贩卖些稻米。” “另外,南方防汛一定要做好。朕不希望今年还有百姓流离失所。” “令,宋国公冯胜为征虏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率师20万人北征元朝余孽太尉纳哈出,即可整军,三日后发兵北伐!” 说完。 朱元璋沉思片刻。 笑着说道:“另外,朕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朕找到了传国玉玺。即日起,我大明以传国玉玺为尊。” “此事,即刻宣告天下!” 啥? 传国玉玺! 陛下竟然找到了传国玉玺! 不可能是真的吧? 陛下也学会开玩笑了? 殿内百官面面相觑,甚至有人怀疑自己的皇帝陛下,是不是被元朝残部气坏了脑子。 史书记载,后唐末帝李从珂举族与皇太后曹氏自焚于玄武楼,传国玉玺就此失踪。 亦有野史记载,传国玉玺被北方游牧所掠,至于是哪一族,哪一脉却无从知晓。 大明立国后,朱元璋继续北伐,元廷弃中原而走漠北,继续驰骋于万里北疆。 而后,徐达两次入漠北,穷追猛打远遁之残元势力,其主要目的便是索取传国玉玺,然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为追传国玉玺,灭元朝残部,朱元璋先后三次北伐,都未能得到半点传国玉玺的踪迹。 如今,时隔上次北伐五年,大明稳步发展,怎么这传国玉玺突然就出现在了陛下手中? 难不成陛下是自己刻的? 有这个可能! 反正陛下说是真的,那不管真假,咱都得承认不是。 瞬间。 百官脑补完毕,恭贺声响彻整座金銮殿。 望着,满朝文武。 听着,庆贺之声。 朱元璋老怀舒畅,将那早盖了玉玺的,宋国公冯胜的请战奏折平摊开。 这才十分珍重地,从怀里掏出传国玉玺,随之高高举起。 金銮殿很大。 官职越高,距离皇位越近。 但隔着台阶,距离朱元璋最近的人,也有十余米的距离。 不过。 就在朱元璋将玉玺高高举起的时候。 那黄金补全的一角,神异地金光闪耀。 引得满朝文武,皆是猛然一怔。 即便官阶低,看不清楚的,也被这金光所吸引。 一双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传国玉玺,脑海中与此相关的记载呼之欲出。 (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而这一角,恰如史书记载那般。 这传国玉玺,应该不是假的吧? 若是假的,色泽不该如此洁白透亮; 若是假的,陛下也不必故意破坏一脚; 这,应该是真的吧? 疑问在众多文武百官的脑海回荡。 方才虚伪的恭贺声渐渐消散。 满殿既然。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在传国玉玺之上。 “啪”的一声。 传国玉玺重重地盖在了奏折之上。 之后,朱元璋小心翼翼地将其包好,揣进了怀中。 望了一眼,那盖好印的奏折。 朱元璋拿过一杆毛笔,洋洋洒洒写了数十字批阅。 这才望着奏折,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潇洒地将其丢出。 “啪”的一声。 这本该由太监传递的奏折,直接落在了金銮殿的下方。 一双双眼睛,好似闻腥的猫,纷纷望向奏折。 距离奏折最近的宋国公冯胜,大着胆子凑了过去。 他未看批注,先看印章,低声念叨:“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读完。 冯胜满面骇然,如梦呓般惊呼:“真的……没错!这就是……传国玉玺!” 殿内文武百官一个个凑了过来。 整个金銮殿随之震荡…… 第10章 驸马的赏赐,这可是个大问题 真的是传国玉玺! “轰”的一下。 百官皆震! 唯有太子朱标一脸淡然,平静地望着殿内文武百官。 无人知晓,他昨日见了传国玉玺,兴奋的整夜未眠。 拽着自己儿子,聊起了家国天下,扰得九岁的朱允炆满心怨气。 可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明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终于名正而言顺了! “噗通”一声。 最为铁骨铮铮的行伍派永昌侯蓝玉,率先跪倒在地。 恭贺的吼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传国玉玺归位,陛下乃上苍指定的帝王,此乃我大明之幸。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大明必将千古万代,永世长存!”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传国玉玺归位,实乃天命所归!” “传国玉玺,非天命帝王而不可得,陛下得上苍认可,实乃我大明之福!”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恭贺,这一刻已不带丝毫的作假。 一时间。 满堂惊呼雀跃,声震天地,炸响了整座皇宫。 早朝过后。 传国玉玺已归于皇室的消息。 第一时间,张贴在应天府各处。 大明各州、府、县城,以八百里加急,自应天府而起,奔流各地张贴。 当日。 百姓欢喜,奔走相庆。 城中各处,张灯结彩。 整个应天府比之过年,还热闹了几分。 与此同时。 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及兵部北伐将领们,直达应天府北大营。 粮草整备,兵马整点。 将士们。 士气如虹,剑指边关,蓄势待发。 不过。 北大营的练兵场,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训练的士卒如往日一般,风风火火,气势强盛。 可却不是拿着刀剑、斧钺,而是各种农具。 偌大的练兵场,清扫干净后,卸了一车车的未去壳新鲜稻米。 有户部专人教导。 整个练兵场,在北大营兵将的配合下,俨然成了打谷场。 士兵们喊着口号,敲打着稻米。 让那金色外壳脱落,露出饱满、雪白的颗粒。 欢声、笑语、口号、击打声融合一处。 整个北大营。 宛若秋收的现场,忙碌的热火朝天。 一片祥和舒畅,让人心生欢悦。 应天府内。 最忙碌的,还是要数户部的人。 行军粮草,仅有稻米肯定不行。 稻米做成米饼,还需要面饼,肉、菜等。 另外,南方修建防汛堤坝,也需要大量钱粮。 应天府官家各个商铺,全部清点。 大量稻米运送、存放。 全部干起了卖稻米的生意。 一块块木牌放置商铺外,明码标价,比之正常市价每合低了1个铜板。 可不要小看这一个铜板。 1石=10斗=100升=1000合 那每升可就便宜了1000铜板,也就是一两白银。 这往常多吃面食,舍不得吃稻米的百姓们,纷纷活络了起来。 “呦,李婶儿,这是打量几升米?看您扛着都费劲了。” 街边,有走路妖娆女子,望着上了年岁买稻米的女人,带着几分敬意,几分戏虐打着招呼。 “不多,不多。咱牛驸马无私,陛下也敞亮。稻米卖的可是便宜,咱也舍得吃了。” 被叫李婶儿的中年女子丝毫不反驳,满脸笑容搭着话。 “可不嘛。这个价格可是比陈年糙米都差不多了。” 抢购排队的年轻人插了话,不时望向前方长长的队伍,焦急却脸上挂笑。 平头百姓也能吃得起新稻米。 这在历朝历代,可还是头一次。 如何能不喜悦? “掌柜的,外面运粮的车别卸了,直接拉我府上吧。” 有粮商插队,想赚个差价。 驸马府存粮再多,终究有个尽头。 趁着官家大度,谋些小利,那是常有的事儿。 “去,去,去,别跟这儿捣乱。上头说了,每人最多买一石米。” 忙碌的掌柜擦了擦汗水,全然不顾往日情分。 挥手将粮商赶走,让他买粮排队去。 这一幕幕,看的百姓心中更暖了一些。 …… 皇宫内。 下了早朝的朱元璋漫步来到了马皇后处。 坐下刚喝了杯茶,便开口问道:“皇后,你说这牛城,朕该如何赏赐?” “这……倒是个难题!” 马皇后拿起茶壶,为朱元璋倒满。 思索片刻,沉声道:“驸马不可参政,这是铁定不可更改的。” “可牛城能存下这么多的稻米,那定然是不缺钱财。若陛下赏赐太少,怕是会被人……。” “咱老朱被骂的还少吗?” 朱元璋瞪眼,正色地说:“朕不是怕被骂。是怕赏赐太差,寒了驸马的心,也寒了那些真正为我大明做事人的心。” “陛下说的是。” 马皇后点了点头,与朱元璋一般陷入苦思。 时光如沙漏流逝,炎阳灼热攀爬天幕。 屋内的光线越发璀璨,仿佛意有所指。 朱元璋猛然放下手中茶杯,面带惊喜地望向马皇后:“皇后,你说,这驸马府有堆积如山的稻米,有传承千年的传国玉玺,那会不会……。” “呃……” 马皇后一愣。 迟疑道:“陛下,你这赏赐还没想好,怎么又惦记起了驸马府的东西?” “哈哈哈……” 朱元璋无赖的一笑,反问道:“皇后,你说咱崇宁公主能嫁给他牛城,是不是他牛城算不算是为他牛家光耀门楣?” “要我说,咱不知道怎么赏赐他,干脆也不用费心去想。” “他牛城是我朱元璋的贤胥,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要什么赏赐?” “呵呵……陛下,你真是……。” 马皇后想说“无耻”,可着实不太合适。 她眉头微蹙,俯身小声问道:“陛下,崇宁对牛城可是颇为倾心。咱破例取消这二人之间的女官,让两人可以随时想见,这样的奖赏可还算皇恩浩荡?” “皇后,你这主意实在是……实在是深得朕意!” 朱元璋龙颜大悦。 小声说道:“这样的话,让崇宁常去驸马府,好好找一找,说不得……。” 两人窃窃私语,宛若密谋。 皇帝也好,皇后也罢,哪怕是太子之类,也不适合长期在驸马府“寻宝”。 这好好的赏赐,最终变成了挑选适合的“大明寻宝人”。 崇宁公主得了自由,可以随时出宫前往驸马府,去见牛城。 可实际目的,却是让崇宁公主去驸马府“寻宝”。 只是,苦了驸马府的老管家。 本以为稻米的私房钱被发现,传国玉玺被带走,终于可以安心守着府邸了。 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土匪、强盗代理人”崇宁公主,即将抵达驸马府! 第11章 崇宁公主归来,开始翻箱倒柜 驸马府。 昨日开始向外搬运稻米。 这十几个时辰,仍未停歇。 府门外车马往来不休,府内廊间人流不息。 那是分外的热火。 独自守着驸马府的老管家,并不适应这份热闹。 一夜未睡,双眼爬满了血丝。 如今就坐在府门内,手里抓着一条长长的竹竿伸到河塘,好似悠闲垂钓。 不过,时不时扫视的眼睛。 却是提防着,希望朱元璋等人之后,不会出现下一批“强盗”。 不过。 方才崇宁公主带着宫女杏仁、红枣回了府。 据说,皇帝陛下赏赐,崇宁公主与驸马不再受女官束缚,可以随时相会了。 这可是大好事! 让老管家的脸上,都不自觉地多了些笑容。 为驸马爷感到高兴。 他是最清楚的。 驸马对崇宁公主,那是相当的宠溺。 绝非讨好的那种,而是宠妻狂魔+慈父溺女。 就因为宠溺,牛城可是做过几件,让整个应天府都啼笑皆非的事情。 洪武十八年,四月初六。 驸马牛城一骑在前,二十五辆马车跟随在后。 车上。 百合、马蹄莲、勿忘我、紫罗兰……整整二十五种鲜花。 每种一三一四,都摆成了心型。 只因为崇宁公主喜欢花。 在这本不是百花绽放的时段,偏偏运来如此多的花束。 只为博佳人一笑。 不过。 驸马牛城最终也没进的了皇宫,更没见到崇宁公主。 至于数量庞大的鲜花。 也只在牛城央求下(塞了两锭金子),守门的羽林军副统领才勉强接了十几枝各异的鲜花,送到了崇宁公主殿内。 洪武十八年,九月初七。 崇宁公主终于第十一次出宫,回到了驸马府。 只因她无意间抱怨了一句:没衣裳穿了。 一夜之间。 大半个应天府的裁缝都疯狂忙碌了起来。 待公主回宫两日时。 整整七大车的衣裙运到了皇宫,送到了公主府。 这事儿,在整个应天府可是传颂了小半年,成了茶余饭后百姓、后宫们谈论的杂事之一。 洪武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 崇宁公主与驸马牛城第十二次相会。 驸马牛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这才发现,崇宁公主喜欢吃鱼。 于是。 驸马府的河塘内,原本的观赏鱼全部换成了鲤鱼、鲢鱼、草鱼之类的食用鱼。 …… 几件或大或小的事情传扬四散。 有人说,是驸马牛城溺爱崇宁公主,是大明夫妻典范。 也有人说,是驸马牛城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这是为了安三公主的心。 还有人说,是驸马牛城刻意讨好三公主,怕自己做的糟心事儿惹怒了朱元璋,怕自己脑袋搬家。 总之。 褒贬不一。 驸马牛城从不理会,更懒得辩解。 而崇宁公主对驸马牛城,那是满满的深爱和依恋。 本来南方小家碧玉的人儿。 性情温婉,偶尔有些调皮。 见了谁都是一团的和气。 可偏偏听到有人说牛城的坏话,她可是敢随手抄家伙打人的。 据说。 宫内有些宫女、太监就因为长舌,诋毁驸马牛城被崇宁打过。 甚至有位贵人,随口说了句牛城的坏话。 被崇宁公主拿了块石头,生生追回自己的房里躲避。 若不是皇后娘娘亲至,怕是脑袋都被开瓢了。 这事儿闹的可是不小,掩都掩不住,闹得大半个应天府都议论纷纷。 不过。 驸马牛城和崇宁公主是否真心相爱,那可就众说纷纭喽。 毕竟,公主极少出宫。 驸马则流连赌场、梨园、勾栏。 “恩爱”二字,似乎也就是个笑话。 大致是为那些人生乏味的俗人,提供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对于这类人的议论。 驸马府的老管家嗤之以鼻。 有谁能比他更懂驸马牛城和崇宁公主的感情? 除了杏仁、红枣,应该是找不出第三个人了。 “公主回来了,驸马爷也是该回来了吧?” 老管家面露笑容,心中满是期待。 在老管家的心中,公主、驸马同在的驸马府,那才是真正的驸马府。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 当第一条鱼咬饵,他起身准备拽出来,为公主炖上一份“酸菜鱼”的时候。 他整个人都懵了! 视线里。 走廊间。 户部的人依旧忙碌着,不时发出沉闷的呼吸声。 夹带着沉重的脚步声和蝉鸣、鸟叫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凌乱。 以往规规矩矩的杏仁、红枣,此刻正风风火火到处乱串。 本该恬静的公主,似乎是带头的,不时推开一道道房门,在各个区域、角落寻觅着。 “这是怎么了?!” 老管家失神间,竹竿掉落。 一双老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三个少女的身影,心中美好的一切化为泡影,顷刻间烟消云散。 “老夫……老夫似乎忘了,公主也姓朱哇!” 片刻后。 老管家仿佛恍然大悟。 猛的一拍大腿,咒骂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的公主都变成强盗了!” “驸马留老夫看家,这家怎么越看越乱了?” “可不能让公主再乱翻了,不然驸马的家底可就都没了!” 老管家自语着。 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崇宁公主什么也不要寻到。 …… “你们倒是快点儿找哇!” 崇宁公主崭新的衣裙,脏了大片。 她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呼喊着,冲进了一个房间。 “公主,这边咱们都找了两遍了!” 杏仁皱了皱眉头,仍是快步跟了进去。 驸马府本就不是很大,三女可是把每个房间、角落、庭院之类的都寻了个遍,可是毫无收获。 这让杏仁很是懈怠,没了初时“寻宝”的兴致。 “肯定能找到。” “母后说了,驸马府肯定会有很多宝贝。” 翻箱倒柜的公主肯定地说着,擦汗的脏手将额头抹了几道,也浑然不知。 “好吧。” 杏仁无趣地应了一声,好似无力地打量着这熟悉的房间。 “公主,公主,地契,我找到了一个地契!” 外间。 红枣欢快的声音传来,崇宁公主与杏仁的眼眸随之一亮。 只可怜了府门内站立的老管家。 他听到红枣的声音,整张脸都变得十分阴沉。 嘴里极度不爽,且无奈地嘀咕道:“驸马,你快回来吧。” “粮仓没了!” “公主变了!” “别院也被发现了!” “您的小金库藏不住了!” “驸马府要破产了……” 第12章 别院私房钱,都是成箱的 “真的是地契!” “走,去别院!” 崇宁公主美眸闪烁,振臂一挥,带上两个宫女快步出府。 这焦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捉奸。 不过。 驸马牛城成婚前,本就没有家人。 偌大的驸马府,又只有一个老管家。 那牛城买个别院能做啥? 似乎除了藏女人,也没别的什么用途了。 至少听惯了八卦的杏仁、红枣就是这么想的。 两个小宫女眼眸放光,颇有一种猫咪闻腥后的热血澎湃,跑动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府门旁的老管家。 面色越发焦虑。 望着坐上马车,疾驰而去的公主。 心中不免自责:怎么就没把别院的房契藏在身上呢? 这若是…… …… 牛城的别院。 在应天府东南角的一处小巷中。 小巷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匣子巷。 一是指,巷子的狭小,只容得下一辆马车。 二是指,匣柜珍藏,寓意不深,毫不含蓄。 匣子巷附近很是僻静,四周住户大多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商铺。 因此平日里,难得见车马经过。 当公主马车驶来,车后更有十余位羽林卫紧紧跟随。 这阵仗可是不小。 一下子吸引了附近百姓。 一道道院门打开。 百姓们纷纷观望。 大多人心中猜测。 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触怒了龙椅上那位,招惹了杀身之祸? 毕竟,光鲜甲胄的羽林军,大家可都是认识的。 当马车进了匣子巷。 观望的百姓不禁困惑。 这匣子巷住户极少。 巷子两侧只有六户人家,皆是一进的普通院落。 唯有尽头,是个三进三出的深宅。 这深宅原本的李家,早在几年前就被朱元璋抄家灭族了。 就这样的地方,就那么几口子人。 无论犯了啥事儿,也不至于动用羽林军吧? 百姓们好奇心被勾起,纷纷跟随围观过来。 匣子巷内。 尘封许久的紧锁大门。 被彪悍的羽林卫几下将门锁撬开。 公主的马车驶入院中,羽林卫留下数人,分立两侧护卫。 其余人则四散查看,为确保公主安全。 待马车缓缓停下。 崇宁公主迫不及待地掀开了幕帘。 她美眸放光,瞅准临近的小院儿,跳下马车冲了进去。 后面的杏仁、红枣对视一眼。 寻了不远处的院子,一同跑了过去。 同样的兴致勃勃,同样的激情满满。 不同的是,崇宁公主的快乐是寻私房钱。 两个宫女的快乐是……捉奸为主,“寻宝”为辅! “这边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这里没人住!” “我那边也没人住!” “换个院儿?” “换!” 两个宫女走马观花,好不欢畅,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飞奔着。 崇宁公主这边。 满心期待,如扫雷机器般四下观望。 可进了院子,推开一间房门,登时少了几分兴致。 这大户李家,被抄家灭族时。 整户人家都被刮地三尺了,连个装饰的木板都不剩。 院内凌乱不堪。 各个房间,更是空空如也。 别说藏私房钱,就是藏只老鼠,那老鼠洞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连个家具都没有?” 崇宁撅起嘴,迈步奔着第二个房间走去。 推门,又是空空如也。 第三个房间。 推门,仍是空空如也。 第四个房间。 推门,还是空空如也。 第五个房间。 推门,依旧空空如也。 “哼,买个别院也不知道修饰一下。” 崇宁嗔怪地自语一句,心中不免责怪自己夫君。 咋就不知道摆点儿家具呢? 哪怕什么都没藏,至少有些家具可以翻也好哇。 没有夫君陪伴,宫里的日子可是无聊透顶了。 好不容易出来了,有了乐趣。 这各处空空,又空空的,着实让她对牛城有些怨念。 别说继续寻找私房钱。 她现在连走路,都有些懒得动弹了。 “好无趣呀……” “牛城,这个房间要还是空的,我跟你没完。” 玉手攥拳,带着几分恐吓推开了柴房的门。 还好,里面终于不是空空如也了。 几捆不知放了多久的木柴,夹带着灰尘斜在角落。 光线。 自敞开的房门进入,照亮了这原本灰暗的柴房。 从那木柴之间缝隙,折射来并不刺眼,却分外惹眼的光亮。 “有宝贝!” 美眸流转,娇躯如风。 崇宁公主盯着那角落,奔了上去。 什么衣裙,什么灰尘,什么脏不脏…根本就毫不在意。 玉手不管不顾地拨开那木柴,任凭尘灰飞扬,只期待着“收获”。 宝……宝箱?! 几捆木柴拨开。 角落里。 一个金属打造的箱子,安静地“坐”在地面。 胖乎乎的,沉甸甸的,看上去十分难看,却又分外可爱。 里面会有什么? 会是宝贝吗? 崇宁公主脑海里浮现了无数画面。 一双玉手伸出。 带着憧憬。 缓缓打开箱子。 瞬间。 银白光芒四射开来。 美眸,随之绽放。 只见箱子内。 一锭锭做工精细的银元宝,好似一个个精致的娃娃,光润,靓丽,简直就像艺术品。 看上去格外的诱人。 “公主,公主……我找到了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银子,最少也有一千两!” 杏仁飞快地跑来,边跑边大声换喊着。 那兴奋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丝喘息,带着丝颤抖,带着丝惊喜……。 “哦,我这里也有!” 崇宁公主回头,望向跑进柴房的杏仁,好似平静地说道。 只是那秀脸上的笑容,美眸中的喜悦,却无法遮掩她“寻宝”的愉悦。 “公主,我找到一箱白银!” 紧接着,红枣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呃!” 崇宁一愣。 转瞬间。 美眸流转。 轻声自语:“那就是还会有很多喽!” 她兴奋的几乎跳起,玉手高举着喊道:“看谁找到的宝箱多!” 随后,跑出柴房。 玉臂轻摆,衣裙随风摇曳。 双腿疾行,宛若暴走仙女。 在杏仁、红枣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消失在这小院中。 片刻后。 整个三进三出的院落,宛如碰到了三个时时暴走的蛮王。 一处又一处的房门被暴力撞开。 里面并不算深藏的“宝箱”被“懂事”的羽林卫一一搬出,整齐地码放在马车前。 一箱,两箱,三箱……。 院门外的百姓们都看傻眼了。 心里嘀咕着,这些箱子里不会都是银子吧? 毕竟刚刚里面可是有人喊都是银子的。 可这都没人住过的大院,怎么会有这么多箱银子呢? 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铜钱? 又或许是空箱子? 可公主亲自带羽林卫来查看,那大概率不可能全是空箱子的。 围观的百姓各种猜测。 却见寻遍了整个大院数次的崇宁公主,带着杏仁、红枣立在了那些箱子前。 一个个箱子随之打开。 耀眼的银光绽放,如圣光般洗涤了所有人的眼眸。 “这……这该是有多少银两?” 院门外,一个长相颇为富态的人,痴痴自语。 第13章 驸马别院有不少银子,开玩笑呢? 皇宫,御书房内。 朱元璋端坐深思着。 太子朱标坐在对面,手里捧着奏折仔细翻阅着。 一侧,马皇后关切地望着两人,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父皇。” 朱标轻唤一声。 将手中奏折折好放在身侧,抬头望向朱元璋。 说道:“北伐的粮草,今日就可以陆续运往边关,不会影响出兵。只是,这防汛堤坝所需的银两,怕是还需要不少时日筹备才行。” “不少时日?” 朱元璋抬眸,沉声道:“黄河沿岸,三处支流决堤,水淹近百里,受难百姓近千人。” “黄河流域,两府,十二郡县告急。再不加固堤坝,未来两月又会有多少百姓受难,会有多少流民?” “银两不足,银两不足……” “驸马府堆积如山的稻米,是让他户部运来运去,折腾着玩的?” “稻米卖出,凑银两。就这么简单的事,他户部都快两天了,才卖出了多少?难道非要等所有堤坝都决口,他户部才能卖出钱不成?” “他杨思义要是干不了户部尚书,那就给朕换人!” “唉……!” 坐在对面的朱标轻声长叹。 苦笑道:“父皇,稻米贩卖总需要些时间,这才两天。” “才两天?” 朱元璋眼睛一瞪,拍案而起。 厉声道:“朕等得起,你这大明太子也等得起,他户部尚书更等得起。决堤了也冲不到这大明京都应天府,我们怕什么?” “可黄河流域的州府、县城怎么办?这沿岸的数十万大明百姓,等得起吗?” 朱元璋眉头紧锁,烦躁踱步。 好久后。 方才缓缓说道:“我大明立国至今,已有十九年了。” “这十九年来,每年数十万白银砸下去,为的就是少死些人。” “河道难治,洪水无情。” “就因为这洪灾,仅仅三处分流决堤,就有数千流民。” “工部的人,府县的人,为了堤坝,为了百姓,死了十几口人,你说朕能不急吗?”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面容越发阴沉,声音也越发凌冽。 “水部的员外郎为了挡住洪水,带头扛着沙袋上了堤坝,连命都丢了。他户部到了现在,连银两都拿不出,那还要他娘的户部有什么用?” “等,等,等,一直让朕等。” “就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朕怎么等?” “再让朕等下去,朕干脆把户部全砍了,亲自去卖粮!亲自去修堤坝!” 说道最后,朱元璋已经在吼了。 稻米贩卖不易,总需要些时间。 这些,连懵懂少年都知道,堂堂大明天子又怎么可能不懂? 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常规的买卖不行,难道不能动动脑子吗? 堂堂正二品的尚书,掌户部大权,满腹经纶,咋就这么不懂变通呢? 若按朱元璋的想法,那干脆把全应天府及周边米商请来。 稻米低价,批量卖给他们。 趁着北方新米未下,南方第一茬米未到。 这些米商是肯定有钱赚的。 这样,户部也能早点儿把钱凑齐,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不成想,快两天了,户部还在走小商小贩的套路。 朱元璋又如何不气? 大明改制,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治国的效率? 这些迂腐的蠢货,着实要换换脑子了。 朱元璋想到这里。 刚要下令,准备传唤户部官员,教教他们该如何做事。 御书房门被推开。 老太监满面惊喜,小碎步紧跑着来到了朱元璋面前。 呼吸急促地禀报道:“陛下,崇宁公主派人来报,驸马牛城别院找到了不少银子。” 不少银子?! 御书房内。 马皇后面露惊喜。 太子朱标眉头微皱,神色诧异。 驸马府刚找出的堆积如山稻米,那价值可是不低呀。 牛城本就毫无根基。 即便有私藏,有崇宁倾尽所有的填补。 又从成婚第一日起,开始经商。 或许能勉强凑出钱财,来购买这些稻米吧。 朱标猜测,这些新鲜稻米,应该是南方第一茬稻米。牛城是提前收购,才能及时运到驸马府的。 可此时。 若说牛城还有钱,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反正朱标是不信。 不过,若是有个千八百两白银,那倒是有可能的。 再多了,绝无可能。 踱步的朱元璋闻言,也是面露喜色。 但不过片刻,却是长叹了口气。 他与朱标所想,起始相差不多。 稻米来源也定义为,驸马牛城经商能力强,提前收购了新鲜稻米。 可后头就变了味道。 若驸马牛城还有藏银,万八千两的倒也可能,大致是买卖筹借等等,充个门面,表个忠君爱国的孝心。 可若是多了的话,那可就有大问题了。 用朱元璋的话:这银子是要咔嚓了牛城脑袋的。 不违法,不做乱。 很多银子,那就绝对不可能。 按密报记载,牛城的性格是比较胆小、怯懦的。 那这“很多”,怕只是个量词。 虚张声势罢了。 但朱元璋心里。 是很希望牛城有很多银子的,哪怕是做了什么必须砍头的事儿,但至少能解决黄河流域这攸关百姓的大事。 不过,他又怕牛城别院真的有很多钱。 不说别的,就冲着崇宁公主对驸马牛城那个劲儿,还有驸马牛城这恰到好处的表忠君爱国的孝道,老朱是打心眼里不想现在就咔嚓了牛城的。 哪怕那“传国玉玺”来路不明,可终究是为大明皇室正了个名儿。 这可都是功劳,让朱元璋打心眼里暖和的功劳。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朱元璋轻轻敲打着桌案,化解着心里的矛盾。 整个御书房,好似比方才更加沉闷了几分。 时间。 一分一秒流逝。 整整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朱元璋方才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沉声说:“你去看看,数量清点好再回禀。” “是,父皇!” 太子朱标微微点头,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他不敢片刻耽搁。 出宫后,策马疾驰。 不到一炷香已到了匣子巷。 在羽林卫的开路下,在满是跪拜的人群中。 他快步向前,终于进入了别院。 只是,当他望着那数十箱打开的金属箱时。 整个人如痴傻一般,愣在了原地。 “这……这他娘的是多少白银?!” 太子罕少的脏话从嘴中迸出。 朱标心中暗叹:牛城这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只可惜了,那兴致勃勃跟着羽林卫、宫女清点白银的崇宁公主。 不知道,她看到牛城人头落地时。 是否会记得。 今天,她寻这私房钱的快乐…… 第14章 牛城,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拜见,太子殿下!” 四周百姓,羽林卫等纷纷跪拜。 “皇兄,你来了。” 崇宁公主开心地迎了上去。 可此时的朱标。 只是随手摆了摆,示意众人平身。 他的一双眼睛则是死死地望着。 那一片银光璀璨。 密密麻麻的银白。 这该是多少银两? 三万? 五万? 还是十万? 朱标数不清。 他只知道两件事。 第一件事,防汛堤坝的钱,应该是够了。 第二件事,牛城的脑袋,要搬家了。 或者说,这么多钱,若都是不干净的话,牛城的脑袋怕是要被咔嚓个几十次才行。 可,这么多银两。 牛城有那本事赚来吗? 朱标都懒得去查,答案已经是绝对肯定的否定了。 他抬头望向崇宁。 眼眸中带着丝感激,带着丝怜悯,带着丝无奈。 感激,是为天下百姓而感激,感激崇宁公主找到如此多的银两,救黄河流域万民于水火。 怜悯,是怜悯崇宁公主,皇室爱情,来之不易,可崇宁还是将失去挚爱的驸马牛城。 无奈,则是对自己而言。 朱标虽是太子,可有朱元璋这位天子在,他救不了牛城,即便是功过相抵后,来个流放八百里,也肯定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他都没搞清楚,驸马朱标是从哪个违法渠道,赚到如此多的钱财。 “皇兄,你怎么了?” 崇宁公主见朱标面色不对,忙皱眉问道。 “唉……” 朱标轻叹一声。 苦笑着,问道:“崇宁,你想过这些白银是怎么来的吗?” “皇兄的意思是……。” 话到一半。 崇宁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生于帝王家,哪怕她年仅十五岁,可懂得绝不少。 听到朱标这一问。 她连反问道:“皇兄,经商赚不到这些钱吗?” “能。” 朱标点了点头。 接着说道:“不过,牛城赚不到。” 一句话。 封死了所有可能。 崇宁公主的面色瞬间煞白,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面。 “或许,还有办法。” 望着崇宁公主的模样,朱标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心里盘算着把这白银分散一下,然后以百官捐赠名义上交国库。 再调查清楚牛城钱财来源,做出惩戒。 至少,留下牛城这条命。 给崇宁留个念想,也算是自己这个当“哥”的,能做到的极致吧。 可这想法刚冒头。 府外一片惊呼、朝拜声传了进来。 “草民,拜见皇上。” “臣,拜见皇上。” …… 朱元璋,终于忍不住亲自来了。 “唉……万事皆休!” 朱标一声长叹。 崇宁公主万念俱灰。 太子朱标怀柔,搞不好还有个缓和的余地。 可大明皇帝朱元璋到了。 那这事儿,就没什么缓和的可能了。 大明立国十九年,还有不知道朱元璋脾气的,怕都是隐居在山旮旯的小民了。 这么多银子摆着。 牛城的脑袋是铁定保不住了。 崇宁公主失魂落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望着自己带头寻的一箱箱白银,肠子都快悔青了。 “押箱?” 朱元璋迈步入院,颇为诧异地望着地上的箱子。 像这样包有铁皮的箱子,大多都是镖局押镖、运输钱饷、缴税国库等使用。 一是方便运输,二是方便清点。 一般人家大多是木箱或者存在钱庄,确保安全。 因此,朱元璋见到这样一箱箱银元宝,倒是颇有些好奇。 这一箱箱的打开,一大片的银白。 别说其他人咽口水。 连大明天子朱元璋,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亲自抄家不下十次。 那些高门大户,存的可都是黄金、珠宝、古董、银票啥的。 白银有那么三五箱就不错了。 哪儿像现在,一大片摆在这里。 可比抄家时,看上去亮眼多了。 “一,二,三,四……七十二?!” 整整七十二箱。 大明标准箱,标准银元宝的话,一箱就是一千两白银。 这就是七万两千两白银。 够了。 足够了。 只是,这驸马牛城要怎么查? 是让羽林卫或锦衣卫动手,还是交给应天府? 这一点,朱元璋也还没想好。 砍头,是一定要砍头的。 可砍头的证据收集,可是有很多讲究的。 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 就凭借着头衔,搞到堆积如山的稻米,搞到七万多两白银,还有这别院,还有日常花销,这得有多少钱? 这一连串会牵扯多少人? “才几年没砍人,这心怎么有些软了?” 朱元璋冷冷自嘲一句。 再抬头,眼眸中的杀气更浓郁了几分。 驸马。 别说一个驸马。 就是把六部全砍了,把藩王全砍了,咱老朱的刀也不带有半分的犹豫。 一切,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这大明的江山,值! 心意已决。 朱元璋不带分好犹豫,挥手喊道:“运走!” 正在此刻。 驸马府老管家慌乱冲了进来。 “陛下!” “驸马府账本,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在驸马府见到朱元璋、马皇后都不曾半分恭敬的老管家。 此时大口喘息着。 “噗通”一声,跪倒在朱元璋身前。 整齐厚重的账本高高举起,随着手臂的颤抖呈在朱元璋的面前。 “陛下,驸马曾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需要时,驸马府的一切皆可为国,为民所用。” “驸马府拥有的一切,也绝对是遵守了我大明的律法,不曾有一丝半毫的徇私舞弊,还请陛下明鉴。” 话到这里。 老管家也不再多言,只管大口喘息,等待朱元璋的发落。 “哦?” 望着眼前的账本,朱元璋眼睛一亮。 他随手拿起一个账本翻看了起来。 片刻后,又换了一本再次翻看。 直到看了最后一本,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原本阴沉的脸,逐渐露出笑容。 仿佛雨过天晴一般。 连他心中的不快,眼中的杀气也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赌坊,梨园,勾栏……。” 七个账本。 一间赌坊,一处梨园,五座勾栏。 还别说。 真应了马皇后那句话,还真都是生意。 朱元璋只感觉心中宽慰。 商人,本是贱籍。 牛城,本就是贱民。 当了驸马,经商,有错吗? 赌坊,梨园,勾栏又不违法,来钱又快。 结合密报上:牛城赌场豪赌,流连梨园,夜宿勾栏。 这他娘的,不就是变相的宣传噱头吗? 开局一个碗的朱元璋,对这些门道那可是门清的很。 此刻对牛城,竟多了些许欣赏和喜欢。 他忍不住大笑道:“这牛城,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牛城,捐献银两,有功,当赏!” 当赏? 这话一出,太子朱标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险些一头扎在地面。 第15章 八百里加急,仅有四字 听到朱元璋的话。 老管家一屁股,瘫坐在地。 终于,这事儿算过去了。 驸马的脑袋保住了,今后驸马的私房钱再被找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夸张,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不远处。 泪眼婆娑的崇宁公主,也终于停止了哭泣。 她慌忙起身,跑到老管家身旁,翻阅起了那几个账本。 此时的崇宁公主。 像是被王子追着的灰姑娘,百感交集,眼眸晶莹。 “公主不必看了。” 老管家望向公主,从衣袖中拽出一个信封,“驸马走时,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公主。” 崇宁公主放下账本,接过信封。 迟疑地打开。 信封里,仅有一张纸,纸上仅有两句话: “我的小公主,要想我哦,(?′?‵?)il???????!” “遇事不要慌,一切有我!” 不多的两句话,满满的爱意,满满的宠溺。 崇宁挂满泪痕的小脸儿,如绽放的红玫瑰,刹那间变得娇艳。 整颗心,好似灌了蜂蜜般,浓甜。 与老管家、崇宁公主截然不同的是。 不远处的太子朱标。 此时的他,满脸惆怅。 这早朝时,刚刚商议过给驸马牛城什么赏赐。 满朝文武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头绪。 最后,还是朱元璋、马皇后商议着,破了后宫的法度,给了崇宁公主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算是牛城赏赐了。 如今。 这数万两白银捐献国库,朱元璋一高兴,又是一个“当赏”。 朱标的脑子,那是嗡嗡作响。 君无戏言呐。 这可是不好收场了。 难不成要赐牛城“免死金牌”、“尚方宝剑”之类的? 朱标是越想越纠结,越想越头疼。 他望向朱元璋,刚准备上前商议一番,想把这“当赏”二字给抹掉。 却见自己老爹朱元璋,背着双手,大步向外走去。 最要命的是,他还随口来了句:“驸马赏赐一事,就交给太子了。” 哈…… 交给太子? 朱标的一张脸木然了。 脑中一个想法冒出:父皇是有多久没打我了? 呃……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那,想来是父皇手痒了? 似乎,也许,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思绪至此。 朱标好想冲上去,随手拽个木棍塞到朱元璋手中,让他尽情的鞭策。 这左右是挨打,何必给自己出难题呢? 不。 这不是难题。 这他娘是无解之题! 朱标只感觉头痛欲绝。 脑海中莫名迸出一个想法:本太子是不是该关爱一下允炆呢?(毕竟朱元璋的打,大多是被认为关爱的。而朱允炆是最被朱元璋疼爱的皇孙。) 于是。 当晚。 太子府。 一向宽厚待人的朱标,开始了关爱传承。 朱允炆哀嚎声响彻府邸,扰的整个太子府无人敢安然入睡。 …… 星夜,御书房。 朱元璋手持卷宗,踱步品鉴。 兵发边关,北伐辽东。 长江水患,黄河堤坝。 有了驸马府捐献的稻米、银两,诸事自有六部官员,朱元璋也终于腾出手来。 正是神清气爽,身心舒畅时。 却见老太监手持密报,疾步而入。 “陛下,扬州府三折密报。” “三折?” 朱元璋皱眉,厉色望向老太监。 洪武三年,朱元璋择羽林卫精锐及行伍精锐组建锦衣卫,建制等同羽林卫。 锦衣卫直属朱元璋,掌大明天下各地密报,监控百官,护大明皇室宗族。 正常情况,各地密报每月一份,汇总送入皇宫,呈于朱元璋。 唯有特殊事件,才会有破例。 今日,竟然有三份密报,那问题绝对不会小了。 “是。” 老太监额首,连忙说道:“一折,有盐商伪造盐引,贩卖出关,与元朝余孽牵连。” “二折,扬州府''选马大会''不日将开,其间有十余女子为北方蛮夷。” “三折,驸马牛城已到扬州府,获‘选马大会’请帖,得十二府盐引。” “这牛城……。” 朱元璋欲言又止,伸手接过三份密报,仔细观瞧了起来。 三份密报,看似毫无联系,可却是密不可分。 大明盐务,管制极其严苛。 盐引限量,划分区域,获得盐引的条件需往边关送粮才行。 至于伪造盐引,这是死罪。 与元朝余孽牵连,更是死罪。 第二折的“选马大会”,与马无关,指的是“扬州瘦马”。 扬州自古出美女,又是两淮盐商的聚居地。 盐商可谓是富甲一方,生活奢侈程度比之大明皇室奢华了数倍不止,他们的富足有此也养活了一大批傍其生存的行业,“养瘦马”就是其中之一。 只因盐商喜好,在扬州一带,出现了大量经过专门培训、预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而这些女子以瘦为美,个个苗条消瘦,从小教习琴棋书画,能歌善舞。 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并声名远播。 不过,“扬州瘦马”择选,以扬州女子为主,皆为南方女子。 只因,南方女子骨骼偏小,符合富商们的喜好。 如今,这突然出现的北方蛮夷女子,倒是破了往年的惯例。 而这第三折。 驸马牛城获得“选马大会”邀请函,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驸马牛城也算富商,得邀请实属正常。 可他购买了十二府盐引,恰在这特殊时期。 结合前面两份密报,驸马牛城怕是会有牵连之嫌了。 果不其然。 朱元璋翻看密报,牛城的十二府盐引,乃是高价收购,其中有四份出自盐商李家。 而这李家,恰好是锦衣卫怀疑伪造盐引的盐商。 怀疑勾结元朝余孽的,也正是这个李家。 又恰好驸马牛城的“选马大会”请柬,也是这李家所送。 诸事牵连。 朱元璋皱眉,若有所失般自语:“这牛城,不该呀!” 在他看来。 牛城若是聪明人。 早该看出李家盐引的真伪。 那就绝对不会收李家“选马大会”的请柬。 可牛城若是愚笨。 哪里来的如山稻米? 又哪里来的数万两白银? 又怎会让崇宁公主倾心? 怎么会有偌大的产业,以及捐献国库的钱粮? 那看似被动的捐献,其中可全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大抵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布局。 这些别人看不出,他朱元璋却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是夫妇间的玩乐,贤婿的暗中相助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第二次喊了“当赏”的缘由。 只是,这样分析下来。 牛城与李家,与元朝余孽,与盐务诸事,怕是牵连不小了。 思绪至此。 朱元璋眼眸闪过杀意。 “但愿此事与你无关!” 朱元璋低声自语,提笔写下四字,交予老太监。 沉声道:“八百里加急,交给牛城。” 第16章 盐务,瘦马 清湖岸,垂柳旁。 一少年,身材欣长,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若悬丹,唇若涂脂,一袭白衣衬托下,却是无比的飘逸出尘,俊美的仿佛谛仙一般。 少年手持鱼竿,悠然自在的夜钓。 似不经意间抬眸,剑眉微挑。 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要变天了。” 如言出法随一般。 原本是皓月当空,星云斗转。 须臾间。 漆黑阴云,笼罩了苍穹。 “公子可是好雅兴,只苦了我们这些丫鬟,吃着冷风,还要迎来送往。” 说话女子体态玲珑,虽面覆轻纱,但只看轮廓以及露在外面的双眸,便能体会她是何等的惊世美貌。 只可惜。 这冰冷清脆的音色,配上那腰间悬着的宝剑。 虽是在这多情的杨柳畔,也是没有风流才子敢于亲近。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我们凌霜了?” 少年转眸,望向女子,笑问道。 “哼,还不是皇上的锦衣卫。” 凌霜白了少年一眼,将两封信件塞在少年手中。 语气不善地说:“若下次锦衣卫再敢靠近公子,我可不管他是谁的人。” “好,下次他们再敢惹你,我叫若蝶抓了,让你打屁股。” “我……。” 凌霜又狠狠地给了少年一个白眼,干脆转身不去理他。 反正她搞不懂公子的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为何。 总会莫名其妙地,迸出这些个古怪的词句。 她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去打暗卫的屁股,那些可都是臭男人。 “公子也不是好人。” 傲娇的她有些气急,干脆丢下一句,迈步离开。 见此。 少年淡然一笑,自顾自打开手中信件。 其中一封是府上老管家写的。 关于今日别院之事。 事无巨细,皆有记录,并做了详细分析。 不过,这些都在少年意料之中。 他毫不在意地塞回信封,这才打开第二个信封。 一张纸,其上仅有四字:盐务;瘦马。 “看来,真的要变天了!” 少年将信塞回信封,嘴角微翘,随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信,是朱元璋送的。 这少年,正是驸马牛城。 身为穿越者。 牛城十分想效仿,看过的那些小说中的主角。 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做条贪图享乐的咸鱼。 可惜,不行! 虽然有私房钱增幅系统,让他可以坐吃山满。 但,驸马的身份局限。 家财万贯,需要有钱财来源。 妻妾成群,更是想都不要去想。 倒是暖床丫鬟之类的,只要公主不反对,自然无人理会。 当然,这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本想做条咸鱼的牛城。 只能操劳起来。 一边四处游玩,一边随缘经商。 只是为了,让自己随时暴涨的私房钱,有个出处。 他可不想被千古一帝,极其强势的朱元璋给咔嚓了。 当然,朱元璋想杀自己,怕是难度也不小。 但。 被朱元璋惦记也不是好事。 像盐务这样,涉及大明的根本,牵扯甚多,关乎大明江山社稷的事。 牛城根本没兴趣插手。 按牛城的想法,秦楼楚馆的生意不香吗? 是梨园无客,还是勾栏闲置? 亦或者粮商、布商之类的不赚钱? 以牛城数千年的商业文化底蕴,加之壕无人性的外挂。 来钱跟呼吸没多大区别。 只是。 恰好买卖上门,又恰好凌霜、若蝶想要来扬州,就顺手买了这些盐引。 用来提炼精盐,让崇宁品尝一下他真正完美的厨艺。 同时,也累积着细盐,想让大明百姓吃上好盐,与盐商们斗上一斗。 他心里清楚。 盐商这边会有不少麻烦,去没想到竟牵扯到了朱元璋。 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盐务,瘦马。看起来与盐商要提前斗上一番了!” 牛城淡然轻笑。 将信件塞进怀里,抽出一张请帖。 这是刚到扬州府,李家遣人送来的请帖。 邀请人是李家的小辈。 地点是扬州府一处勾栏——红鸾阁。 “既然躲不掉,那就去会一会。” 牛城收起鱼竿,高声喊道:“若蝶,去红鸾阁。扬州府事了,咱去苏州府吃阳澄湖大闸蟹。” 话音落。 黑暗中。 一处树端轻摇,似有鸟儿飞驰远去。 牛城眸动,自语:“崇宁那个小馋猫可以随意出宫了,该多给她带些好吃的才行。大闸蟹的话,她应该会很喜欢。” 言语间,溺爱满满。 倒是引得不远处耳目聪慧的凌霜,又丢了个大大的白眼。 对此,牛城早就习以为常。 他将手中鱼竿丢给凌霜。 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折纸扇。 随手轻甩,折扇打开。 轻轻煽动,翩翩而行。 恰似风流才子,又如富贵良人。 引得街边红楼、乐坊,揽客的姑娘们阵阵惊呼、雀跃。 又惹得冷霜一阵气急,赏了个白眼飞来,以表达她心中的不满。 不过,她那双凌冽的眸子,仍警惕地四下望着。 漫步的文人雅士见状,大多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多在心里诽谤:花魁般的女子,偏让带上利器,这男人倒是玩的够别样的,庸俗至极!亏得长了副好面皮! 有大胆的更是对着牛城指指点点,满脸的不屑,满口的诋毁。 对此,牛城不以为然。 他淡然一笑。 冲着路人纵了纵肩。 以表示这13,他根本就没想装。 可,谁让自己有这条件呢? 抽奖抽到人物卡,就那么随手一拍,就来了这么一位冷艳无双,剑术超群的妹纸。 这能怪他张扬吗? 能怪他装13吗? 但凡来的是个功夫了得的爷们,他早打发去应天府看家了。 也不至于让应天府的别院,如今还没人看管不是。 这千夫所指。 牛城觉得理所当然的,冤呐! 不过,他懒得计较。 身形一转。 便到了凤鸾阁。 “哎呀~牛驸马,您可是来了。” 凤鸾阁的老鸨狂跑着迎了上来,整张老脸笑开了花。 她一边引路,一边嘴里絮叨着: “咱凤鸾阁的姑娘们,可是一整日都没接客,就等着公子您来呢。” “尤其是怜香、惜玉这两个丫头,那可是盼您,盼到望眼欲穿了。” “您若是再不来,这两个丫头怕是要绝食了……” “不是还活着嘛。” 凌霜三两步到了牛城身前,隔开了老鸨。 寒冰般的眸子凝望过去,一只玉手紧握剑柄,好似随时准备出鞘。 冷冷说道:“好好带路,少说废话。” “是,是。” 老鸨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快步带路,连大气都不敢乱喘。 终于到了三楼。 老鸨这才告罪一声,逃也似地下了楼。 这时。 三楼内侧。 一间房门缓缓推开。 两条纤细,白皙的长腿,慢慢伸出。 牛城嘴角,随之微微翘起。 耳旁传来凌霜不屑的冷哼。 “哼,男人……” 第17章 红鸾阁,李家嫡子 “凌霜,公子我可是纯粹的欣赏。” 牛城折扇煽动,转眸笑道。 凌霜回眸一笑:“霜儿只是个丫鬟,又不是公主殿下,哪里管得了驸马爷是欣赏,还是想要左拥右抱。” “哦,原来霜儿只是个丫鬟呐!” 牛城折扇一合,装作恍然大悟一般望着凌霜,故意打趣道:“那今晚,就霜儿来为公子暖床吧。” “才不。” “公子不是最喜若蝶吗?让她给你暖床去。” 说完,凌霜娇羞甩手,一个纵身跳下楼去。 那洁白衣裙飘逸,宛如仙女飞天,分外的超然。 “完了,没斗嘴的了。” 牛城撇了撇嘴,无趣地摇了摇折扇。 眼前。 两个仅着轻纱,玲珑剔透的娇躯,已出了门,跪伏在了牛城的身前。 “怜香,见过驸马爷!” “惜玉,见过驸马爷!” 胭脂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甜糯的声音,着实扣人心弦。 这跪拜的角度也是绝佳,二女小半个身子都呈现在了牛城的眼帘。 这两女就是凤鸾阁的花魁。 无论身姿、容貌等,皆俱佳。 又是孪生姐妹,一样的美艳动人,一样的性感妩媚。 可是不止1+1>2的惊艳。 花魁之名,那绝对的名副其实。 只可惜。 牛城十七岁的身躯内,是饱经风霜四十余载的灵魂。 见多了四大邪术下的绝世佳人,早已免疫了毫无感情且赤果果的诸般诱惑。 他不屑地摇了摇头,迈步越过两女,步入了那敞开门的房间。 房间内。 数盏红烛,照得十分明亮。 一锦衣玉冠的少年,正端坐房中。 见牛城进门,眼中颇有些惊异,却端着茶杯,故作深沉地抿了一口。 这才望向已坐在对面,自顾自端起茶盏的牛城。忍不住问道:“驸马也未免太过挑剔了吧,连怜香、惜玉都看不上眼?” 牛城轻轻吹了吹茶,闻了闻茶香。 随手将茶盏放下,仿佛自语般:“茶不错,可惜火候大了,茶香少了三成。” “驸马倒是懂茶之人。”少年也放下了茶杯,颇为不屑的口气说道:“可惜,却不懂盐务。” 牛城不为所动,只淡然说:“四张假盐引,才收了四百两银子,卖便宜了。” “哈哈哈……原来你看出来了。” 少年得意地笑着,干脆自报家门道:“在下李家族长李博远嫡子,李忠永。驸马爷若是想插手贩盐,可是必须要走我李家门路才行。” “哦。”牛城抬眸:“你这话若是让薛、宋两家听去,会怎么想?” “听去又能怎样?” 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肆无忌惮地说:“你不用挑拨。我们三家把持盐务多年,还不至于因为你一句话而反目。” “倒是你,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还想贩盐?” 说话间,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叠假盐引拍在桌上。 指着牛城嚣张地说:“给你指条明路,再买二十张盐引,否则你那十二府数十张盐引,也只能当厕纸。不听话,小爷保证你一两盐都搞不到。” “你的意思是,两万白银算是拜码头,否则你们三家卡我的盐,可以这么理解吗?”牛城问道。 “还算你聪明。”少年抓起那叠假盐引,得意地拽出二十张,拍在了牛城身旁的桌上。 “你们这样做不怕砍头?”牛城问道。 “但凡盐商,有谁没买过我们三家的假盐引?要砍头,砍的过来吗?”少年对此嗤之以鼻,伸手说道:“两千两白银,赶紧掏钱,小爷还得赶去下一家。” “要钱吗?你的分量轻了点。”牛城伸了个懒腰,抬头喊道:“凌霜、若蝶,公子乏了。” 话音落,一个娇小身影自隐蔽处闪现。 半空中,两柄短剑出鞘。 寒芒乍现间,自房内激射而出。 凌霜的身影,也在此时出现在了房中。 一柄长剑搭在了李忠永的肩膀。 紧接着,两侧房间内呼喊声、惨叫声交织,伴随着噼里啪啦兵器碰撞声传出。 李忠永面色大变望向牛城,迟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准备了人手?你又怎么敢对我李家出手?你不想走出扬州府了吗?!” 李忠永做梦也没想到,牛城如此的杀伐果断,根本没给他留出示警的时间。 “你,太嫩了。”牛城微微摇头,只感觉面前这李家嫡子太过幼稚。 盐商把持盐务这几乎是商圈尽知的事情,牛城虽然不清楚扬州府的水有多深,但至少心里明白这必然是官商勾结的结果。 大明天下,最为轻贱的就是商人,至少在朱元璋心里如此。 而官商勾结,那在大明律法和朱元璋面前是必死的,夷三族,诛九族那都是正常的事情。 又有朱元璋密信存在,牛城自然不可能与几家盐商同流。 至于能不能走出这扬州府,这还得看朱元璋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人有布局,必有所图。布局越大,所图越大。” 牛城望着李忠永,轻叹道:“你们呐,真是在找死。” 说罢,牛城懒得继续多言,也不管李忠永在想什么,带着凌霜走出房门。 刚到楼梯口。 一道人影激射而来,轻飘飘落在了牛城的身旁。 “怎么样?” 步伐未停,牛城好似随口一问。 娇小可爱,如洋娃娃般的少女,用力甩了甩短剑上的血迹。 甜糯而平静地回道:“十一人,有三人腕刻莲花,应该是白莲教的。” “又是白莲教?” 牛城眉头微皱。 自穿越后,这白莲教的人,总是出现在他身边,搞的他不胜其烦。 要说朱元璋打下这偌大的大明疆土,白莲教也是出过不少力的。 可邪门的是。 白莲教就他娘的,压根不是个正常的宗教。 白莲教,原是唐宋发源的白莲宗,崇奉阿弥陀佛,要求信徒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 妥妥是一群不剃头的和尚。 可后来改名白莲教,就变成了中国古代最顽强,最妖孽的组织。 打完元朝打明朝。 打完明朝打清朝。 这就跟犯病一样。 元时反元; 明时反明; 清时反清。 可谓专业造反八百年,华夏邪教第一名。 朱元璋曾多次竭力清剿。 可白莲教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杀之不绝。 就这样的存在,牛城自然是避而远之。 不成想。 扬州盐商竟与白莲教也有牵连。 这就难怪朱元璋给自己的密信上有“盐务”二字了。 只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牛城眉头微蹙,望向若蝶:“去通知暗卫,我想见他们在扬州的主事之人。” 牛城刚说完。 只见凤鸾阁正门。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稳稳立在了中央。 他一双如鹰隼的眼,直直地盯着牛城…… 第18章 与暗卫指挥使之间的博弈 来者不善! 中年人稳稳立在门中央,拦着牛城的去路。 眼眸中似有杀机酝酿。 凌霜、若蝶如遇大敌,连忙挡在了牛城的身前。 “你是哪位?” 牛城面色淡然,与之对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中年人方才躬身,抱拳道:“锦衣卫指挥使,王维,见过三驸马。” 锦衣卫指挥使? 牛城瞳孔微缩。 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的官职,却是朱元璋隐在暗处的一柄利刃。 这利刃只有一个持刀人,朱元璋! 锦衣卫指挥使亲至,可不是什么好事。 牛城心中警惕,冷冷问道:“有事?” “驸马爷近一年时间,先后十七次,斩杀二十七人,皆白莲教教众。” 王维仿佛背书般说完。 话题一转,问道:“方才楼上,再度斩杀十一人,不知有几人是白莲教的?” “三人。” 牛城面无表情地回道。 “那其余八人,驸马为何要杀?”王维说着话,一手缓缓伸向腰间。 气氛越加紧张起来。 “关于陛下给我的密信,你锦衣卫应该知道。” “密信?” 王维一愣,那伸向腰间的手为之一顿。 凌冽的眼神凝视着,仿佛要从牛城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三息后。 他缓缓问道:“密信,什么内容?” “你不觉得我们该换个地方聊吗?” 牛城指了指人来人往的街道,淡然一笑。 “好!” 王维四下看了看,点了点头。 这才仿佛同行者般,跟着牛城回到他包下来的隆盛客栈。 “陛下给你的密信,是什么内容?” 刚刚落座,王维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陛下让我彻查锦衣卫。” 牛城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把王维震得浑身一颤。 他抬头望向牛城,难以置信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锦衣卫直属陛下,怎么可能交给你一个毫无实权的驸马来查?” 王维面色数变。 好一会儿,方才厉色凝望牛城:“你在骗我!” “对,我就是在骗你。”牛城一脸平淡。 却吓得若蝶、凌霜连忙护在他身侧。 王维听到这话,并未动怒,反而长出了一口气,直言道:“锦衣卫,确实出了问题。” “扬州府每月密报,从不涉及盐务之事。” “直到你乘船准备来扬州府,跟随你的锦衣卫未及时联系,我才从应天府调了三人赶来,这才发现扬州府盐商、官府等诸多问题。” “你到扬州后,负责监视你的锦衣卫是扬州府所辖。直到今日未曾禀报过陛下密信之事。” “若不是陛下用了八百里加急送信,我可能至今还蒙在鼓里。” “我最怕的,就是陛下让外行插手锦衣卫的事。那样会适得其反,把整个锦衣卫搅得一团糟。” “幸好,陛下还是信任我的。” 王维说到这里,望向牛城,语重心长地说:“驸马爷,我希望你不要与盐商有任何瓜葛。” “你身后是三公主,是大明皇室,是陛下,你没必要为了钱财以身犯险。这算是本官给你的忠告吧。” 说完。 王维起身欲走。 但,牛城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去。 盐引一事,牵扯甚多。 如今。 李忠永必然是在锦衣卫手中。 无论是李家嫡子失踪,还是十二府数十张盐引在手。 哪怕牛城现在愿意放弃盐引,想全身而退离开扬州府,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 朱元璋的密信在怀。 这诸多牵扯。 想要全身而退,必须要依仗锦衣卫才行。 可牛城不可能把身家性命交给锦衣卫来掌控。 他心中细思。 倒不如换个交流方式。 “王大人急赶来扬州府,应该不止是揪出叛徒吧?” 一句话出口。 王维脚下一顿,转头望向牛城,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盐务,瘦马,白莲教,叛徒。王大人手中有多少人可以用?” 气氛再度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一刻,两人才是真正的博弈。 陛下密旨,王维不知道,也猜不出。 可牛城所说的四个词,皆是意有所指。 他缓缓坐下,警告道:“你只是驸马,你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插手锦衣卫之事,即便我能放你一马,陛下也绝不会留你性命。” “没办法呀!” 牛城耸了耸肩,看来自己猜对了。 他淡然一笑,接着问道:“王大人手中有多少可用之人?” 王维沉默。 思考片刻。 方才缓缓抬头,冷冷说道:“你若扰乱锦衣卫布局,必死!” “知道了,说吧。” 牛城摆了摆手,对这类威胁是毫不在意。 见状,王维也不再隐瞒。 直言道:“锦衣卫三千人马人,水军两部人马五千三百人。” “应天府调派羽林左卫五百人,近卫营七千人协助,如今化整为零,不日会全部到达扬州府。” 牛城微微点头。 将朱元璋的密信推到了王维的面前。轻笑道:“陛下让我查盐务、瘦马二事。我们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应该会很简单。” 王维没有回话。 他快速抽出密信,不由深吸了一口冷气。 盐务、瘦马! 意有所指,却并不言明。 不过,既然牛城解读的是陛下命他查盐务、瘦马二事,倒也并无不可。 王维也不去计较。 左右明面上需要人手,而锦衣卫不方便出手。 倒不如与牛城合作。 至于功劳。 锦衣卫何曾在意过功劳? 无过,便是有功。 两人商议了一些细节后,王维这才离去。 夜深。 牛城正关门。 门缝间。 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唰”的一下蹿了进来。 待牛城回头。 只见一袭嫩粉衣裙挂在了架子上。 床榻上。 洋娃娃般婴儿肥的白皙小脸露出被子,萌萌的大眼正分外得意地望着自己。 “若蝶……。” 不待牛城说完,若蝶撅起小嘴,理直气壮地说道:“凌霜姐姐让我来暖床。” 呵…… 牛城很想告诉这丫头。 暖床不是陪睡。 更何况,现在炎夏,哪里需要什么暖床? 而且若蝶才十三,这他娘的就是个中学生! 牛城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心中不禁咒骂该死的腐败古制。 这暖床,就不能有个年龄限制吗? 搞得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整天往自己被窝里钻,这算怎么回事呢。 不过。 牛城可没有上折子,规劝朱元璋改制的想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惹谁,也千万别惹朱元璋,那位的屠刀可是凶得很呐。 “唉……!” 一声轻叹。 牛城脱了外衫上床。 权当若蝶是自己闺女,宠溺地将她挽在怀中。 缓缓讲起故事来…… 窗外。 风声乍起,雨声紧随。 街道上。 数十黑衣人正踏水而行,杀气腾腾…… 第19章 夜黑风高,不杀人 “……那一夜,宁采臣背负箱笼,误入密林深处。” “不巧的是,风起,云聚,骤雨突降。他慌不择路,抬头间,便看到了一间破庙,庙名兰若寺……。” “公子,那破庙能挡住风雨吗?” 若蝶抬眸凝望,似有期待。 “当然能。” 牛城淡然一笑,接着讲道:“宁采臣进了寺庙躲雨,还生了堆火取暖。不过,到了后半夜,邪异狂风骤起,将门窗……。” 故事讲到这里。 一阵狂风袭来,将支窗的架子打飞。 “嘭,嘭,嘭”的声音响起。 一扇扇窗拍打在窗沿,又被风刮起,如此反复……。 “公子,有鬼!” 若蝶一下扑到牛城身上。 当牛城以为她被吓到时,却听若蝶低声细语:“公子,外面有很多人。” 牛城目光一凝,连忙起身。 悄然到了窗边,侧身,从拍打的窗子向外望去。 隐约间,许多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向客栈汇聚。 此时。 夜黑。 风狂。 倒真是个不二的杀人夜…… “李家吗?” 牛城披上衣裳,听着客栈外刀剑出鞘声传来,平淡道:“若蝶,掌灯。” “好咧!” 若蝶甜糯应声,吹着了手里的火折子。 牛城面色从容,只拽了把椅子,推门而出。 到了廊间,对着客栈正门的位置,端坐了下来。 整个客栈包场。 除了老板一家,也只有牛城三个住客。 他们三人自然都住在这三楼上方。 而牛城选的位置,倒是观战的不二之地。 各处的灯烛被点燃。 整个客栈已如白昼一般。 分外的明亮。 “撞开店门,抓住牛城,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门外喊声响起,已经有人开始撞击店门。 牛城抬眸,吩咐道:“凌霜下楼,若蝶候着。” 说完。 他拽出折扇,随意煽动了起来。 一双眸子平淡地望向,那摇摇欲坠的店门。 恰如,赤壁烧连营,作法借西风的诸葛孔明。 又似,摆好八阵图,端坐山巅看戏的蜀武侯。 洒脱不羁。 超然物外。 “咔嚓”一声。 顶门的木头断裂。 立在一楼店中的凌霜,缓缓抽出了宝剑。 眸间寒芒凌冽,凝望前方。 “哐当”一声巨响。 店门整个砸落地面。 掀起滚滚烟尘。 伴随着呼啸的狂风。 又夹杂着暴虐的雨滴。 凌霜忍不住擦了把脸。 再睁眼。 只见店门外,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整齐排列着。 每人手中皆持着出鞘刀剑。 店内光照下,绽放着浓烈的杀意。 这些人,绝非平常的看家护院。 仅从气势而言,绝对都是经过杀伐之人。 凌霜心下一沉,手中剑柄紧握,双眸间尽是绝然。 三楼上。 牛城也不禁眉头微皱。 这时。 店外黑衣人自中央让开了一条道路。 手持钢刀的李家族长李博远,缓步向前。 那钢刀划过的地面,迸溅起璀璨火花,让店外的杀气更浓郁了几分。 “牛城,放了我儿子,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李博远缓步迈入客栈,抬头望向牛城,眸间杀意凝而不散。 “你应该很清楚,我离开红鸾阁的时候并没带走你儿子。” 牛城起身,与李博远对视着。 之前,他对这李博远可是瞧不上眼。 堂堂李家,暗中掌控了大明三分之一左右的盐引,本该是足智多谋才对。 可自牛城踏入扬州府开始。 先有李博远嫡子,李忠永邀请自己前往红鸾阁。 入阁后,一对花魁出面,房内又藏了那么多人。 这明显是低智,老套的威逼利诱。 而且还莫名地牵扯出白莲教。 在牛成看来,这李博远是完全配不上李家族长之位的。 要知道,身为族长牵扯着整个家族的命运。 这为人、处事等可是要多加谋划才行。 就如同兵法一般。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李忠永被锦衣卫带走。 堂堂李家族长,都未调查清楚,便带人夜袭自己这个驸马爷。 这不就是争勇斗狠的流氓吗? 可此时此刻。 李博远的气势,那门外一众黑衣人的杀气。 着实震人心弦。 所谓一力降十会,或许就是李博远这样的人吧。 牛城细思间,不禁高看了他几分。 “只要你告知我儿去向,我李家保证你的海盐供应,决不食言。”李博远果断的说道。 敌众我寡,没必要拼命。 牛城也不再隐瞒:“抓你儿子的是锦衣卫。” “不可能!” 李博远沉思片刻,凝望牛城,沉声问道:“扬州府并无锦衣卫的调动,即便有也不会无故抓拿我的儿子!” “红鸾阁中,你们李家小辈所带之人,其中有三人是白莲教的。” “怎么会?” 李博远神色一凝。 话出口,眉头紧锁。 起先,他以为牛城因李家卖他假盐引,惹他报复才绑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看来。 其中牵涉甚广,已经不是他李家自己的事情了。 大明天子朱元璋,欲灭白莲教的决心,可是众所周知的。 万一真…… 接下来,他已不愿多想。 为今之计,该是找到其他两家,共同商议对策,救出各家子嗣才对。 “犬子失踪,让老夫心神错乱,因此唐突了驸马,还望驸马见谅。” 李博远倒也干脆,抬头抱拳告罪。 自怀中掏出十张银票,“之前犬子以假盐引诓骗驸马,这些银两便算作对驸马的补偿吧。” “老夫还有急事,就不再打扰驸马休息了。” 说罢。 他果断带人离去。 这一来一去。 雷厉风行。 倒是颇有大将之风。 让牛城也不禁心中赞叹。 “就这……?” 凌霜望着一群人远去的身影,迟疑着将宝剑还鞘。 楼上。 若蝶转眸,望向牛城,不解地问道:“公子,就这样结束了?” “不然呢?” “李博远是要寻子,他儿子又没在我这里。” “难不成他有病,非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 牛城微微摇头,却听若蝶接着问道: “可是……我们不是来查盐务的吗?还跟锦衣卫合作……。” 望着若蝶,牛城不禁苦笑道:“只有锦衣卫指挥使王维知道我们在查盐务,他李家又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事分轻重缓急,棋分明暗双线,不要总以为自己想什么,天下人尽皆知。谁都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哦!” 看着两女,好似恍然大悟般点头。 牛城不禁皱眉。 身边还是缺了个智囊,期待下次抽奖能抽到人物卡吧,到时候能来个聪慧的人最好。 牛城想着,伸手接过凌霜手中的银票。 总共十张,每张一百两,整整一千两白银。 从李家购买的四张假盐引,也只花了四百两白银,倒是还赚了六百两。 次日一早。 牛城还未起床。 凌霜敲门禀报。 扬州知府何联守,遣人送来“扬州诗会”的请柬。 “扬州诗会?红桥,畅园?” 牛城嘴角微翘,诡魅一笑。 来者不善呐。 这扬州府,倒是越发的有趣了…… 第20章 扬州诗会,先占三席 清河畔,红桥边。 朱栏数丈,远通两岸,虽彩虹卧波,丹蛟截水,不足以喻。 而荷香柳色,雕楹曲槛,鳞次环绕,绵亘十余里,春夏之交繁弦急管,金勒画船,掩映出没其间,诚一郡之丽观也。 晌午将至。 红桥一带,人流湍急,迎接着每年一度的诗会盛世。 河面,红船齐聚,各船姑娘纷纷露面。 一双双美眸四下观望,寻着那路旁、桥上心仪的风流才子、富贵达人。 远处,林间,路上。 一白衣少年,宛若上仙落凡,俊美绝伦,翩翩而行。 少年身旁,跟着一娇小白皙,如洋娃娃般的少女。 正抱着个大大的食盒,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不时瞟向水面。 甜腻娇嫩的声音,试探道:“公子,若蝶想划船。” 少年自然就是牛城,少女则是若蝶。 “好,诗会结束,我们去划船。” 牛城伸手摸了摸若蝶的乌黑秀发,满是宠溺。 在他身后。 浅紫长裙的凌霜,仍轻纱罩面,只露出清澈冰冷的眸子。 她玉手搭在腰间宝剑上,本来绝美冷艳的少女,却生生拒人千里之外。 ………… 三人一路漫步,终于到了畅园。 只是,此时的畅园门外竟是围满了人,直将整个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牛城皱眉,手把折扇冲身后挥了挥。 宝剑出鞘,轻颤低鸣。 凌霜迈步向前。 寒芒萦绕,煞气逼人,吓得耸动人群,乖乖让出一条道路来。 “这人谁呀?怎么这么霸道?” “这不是驸马牛城吗?听说昨夜跟李家起了冲突。” “我听说,这驸马牛城除了这幅好面皮,内里可是大字不识一个。” “呵呵,一个不学无术的驸马,竟然敢来扬州诗会,这是闲丢人不够吗?” “草包一样的人,可不就是自取其辱。只可惜他身旁的两位佳人喽。” …… 人群中议论纷纷,大有千夫所指趋势。 牛城对此,报以轻笑。 将手中请帖递到了迎客小厮手中。 “三驸马,牛城,到!” 小厮嘹亮的声音响起,随后恭敬地跑在前方引路。 牛城抬眼望去。 溪水潺潺,假山、凉亭、拱桥别具一格,其间有花竹点缀,外侧更有花树相映,倒是绝美的风景。 参加诗会的人,已是不少。 这些人,无论男女,皆是衣冠鲜亮,有别于普通百姓。 他们彼此三五成群,各自攀谈,缓步向着一处行去。 “驸马爷,诗会就是这里了。” 到了一处院落,小厮躬身一礼,缓缓退去。 牛城刚刚迈步进入院落,一书生迎面而来。 这书生看似文质彬彬,但眉宇间傲气十足,显得他无比的盛气凌人。 他拱手轻笑,好似恭维般说道: “鄙人,扬州府薛谦,久闻驸马盛名。今日一见,果然貌似潘安,引人注目。” 话到此处一顿,接着说道: “只可惜,此处并非赌场,亦非红楼楚馆,倒是见不到驸马爷的神采了。” 话音落。 院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齐齐大笑起来,喝彩声,掌声不断,气氛十分热烈。 牛城身边两女可是不干了。 若蝶手扶短剑望向牛城,大有公子开口,便大开杀戒的趋势。 凌霜冷眸凝视薛谦,宝剑出鞘半寸,做好了随时一剑砍死前方贱人的准备。 “咳!” 一声轻咳,两女这才收敛情绪。 牛城扫了薛谦一眼,平淡问道:“你是有多可惜?” “哈?” 薛谦一愣。 脑子里有点儿混乱。 我这先扬后抑,夸赞一番,而后贬斥得你一无是处。 你怎么就舔着脸来一句:有多可惜? 我他娘的是在鄙视你,是在诋毁你,不是真觉得可惜! 这扬州诗会,文人雅士间的较量,你个“街溜子”是来送笑料的,难不成还让我说得再露骨些吗?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 思绪至此,薛谦抬头刚准备“开枪”。 却见牛城已越过自己,好似啥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坐在了一处席位上。 最致命的是,那随行的两女,竟也各自占了一个席位。 瞬间。 所有人都懵了! 这扬州诗会,可不是什么小型聚会。 而是整个江南才子汇聚之盛会。 诗会上,一共十二席,每一席位都代表着在江南文坛的身份、地位。 其中。 搭建略高于地面的四个席位是首四席,又称为老席。 老席代表的是权威。 席上之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八项中。 至少有一项冠绝江南。 无人不敬,无人不服。 首四席下方,左右各四席,为才子席,又称守擂席。 各地文采傲然、技艺卓绝、声名远播的才子佳人,欲争才子名衔,方坐在才子席。 一般情况下。 多是老席四位推举,或诗会众人举荐,并得到多数人赞同的人,方可落座。 而后。 接受诗会所有人的挑战获胜,方能得到“正统的”才子名衔。 换句话说,有本事你才能坐上去。 可此时。 被众人取笑的牛城三人,竟堂而皇之地占了左边三席。 这举动,着实够莽。 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正当众人跃跃欲试,准备口诛笔伐,谴责牛城的时候。 小厮嘹亮的声音响起。 “扬州知府,何联守何大人,到!” “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刘大人,到!” “天下第一花魁,问香大家,到!” “苏州文坛巨匠,荀汉临荀老,到!” 一时间,震天的欢呼声响起。 所有人都好似忘了牛城一般,蜂拥向院门,许多人激动地呐喊了起来: “快看!那是问香大家!她竟然也来了!” “好美!不愧是天下第一花魁,只看这身段便叫我心驰神往!” “若能一亲问香大家芳泽,便叫我短寿十年也无妨。” “好香!能与问向大家同处一时,死亦无憾!” …… 在这些嘈杂声中,几个身影缓步踏上台阶。 其中体型富态,憨态可掬的,便是扬州知府何联守,扬州的父母官,正四品的地方大员。 他身旁须发皆白,儒雅锦袍的,便是翰林院掌院林钦,朝廷正五品之职的学士。 而高瘦的老者,自然就是江南文坛的泰山北斗,荀汉临荀老。 走在最后的,自然是呼声最高的问香大家。 这是个体态玲珑的奇女子,她如凌霜一般面覆轻纱。 但那双媚眼足以摄人心魄,柳眉微挑足以动人心弦,这是天生的尤物。 更致命的是,那与生俱来的体香。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诱人清香。 牛城微微耸鼻,淡然一笑。 随手拿了块若蝶抱来的糕点。 随口点评道:“果然倾国倾城,可惜是个青楼妹子。” 话音不大,却是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一时间。 所有目光聚焦而来。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 第21章 凶大,真的很了不起 “身为驸马,可有礼数?” “这才子席,也是你这般人能坐的?” 身为扬州著名才子,薛谦眼睛一亮,挺身而出。 问香大家出自红楼楚馆,这自然没办法辩解的事情。 薛谦倒是聪明,干脆以无礼之名,谴责牛城。 其一,报复进门时,被牛城一句怼死的仇; 其二,挺身而出,博问香大家青睐; 其三,同仇敌忾,彰显自己的本事。 倒是多般算计。 可惜,牛城压根不吃这一套,只抬头看了一眼薛谦,不屑地回了一句:“你算个屁!” 一句话,满堂皆懵。 薛谦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人生腾飞的机会。 他伸手一指,义正严词地呵斥道: “堂堂大明三公主驸马,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蛮横无理,粗鄙不堪,你有何脸面参加我扬州诗会?又有何脸面坐才子席位?” “你这般作为,可曾想过崇宁公主颜面,可曾想过大明皇室颜面,可曾想过逝去父母的颜面?” “你这是不忠,不孝,你……。” “喂。” 牛城抬眸,望着神采飞扬,准备“倒粪三斤”的薛谦。 随口问道:“我是你爹吗?” “呃……!” 话到一半被牛城打断,这一问又把薛谦给怼懵了。 他面上神采尽去,激愤地咒骂道:“粗鄙!” “粗鄙你妹!” 牛城不待片刻停顿,直接反怼。 比骂人,呵呵……。 华夏文化数千年,古人骂人总是大有分寸。 哪比得了后世? 老子堂堂文化大爆炸时期的穿越者,还能收拾不了你个连名留青史都做不到的骚人? 搞笑! 这一句怼,直把薛谦气得面红耳赤。 好半天,方才从嘴里冒出一句:“我~没有妹妹!” “你有没有妹妹干老子屁事?” 牛城撇了撇嘴,不屑道: “其一,老子不是你爹,丢不丢父母的脸,与你何干?” “其二,大明皇室,崇宁公主的颜面与你何干?舔着脸想认亲戚?谁他娘的认识你?” “其三,扬州知府送的请柬,否则本驸马还真不屑,与你这等傻缺为伍。这搞不好还得传染给本驸马,这不是降智吗?” 说完。 牛城随手拿起一个苹果丢给若蝶:“糕点不行,水果倒是不错。若蝶,这个给你了。” “谢公子赏赐。”若蝶娇声应来,抱着大大的苹果便啃了上去。 嗯,好甜。 跟公子怼人一样,让人心情愉悦。 “你……你……简直,粗鄙不堪!”薛谦憋得满脸红紫,硬生生找不到更狠的话。 他一甩衣袖,干脆不再理会牛城,只愤怒地转身进了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找个角落,画圈圈诅咒牛城去了。 接着,又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走出了人群。 他羽扇轻摇,颇为儒雅,不带丝毫激愤地,望向牛城。 “驸马爷倒是真性情,言语犀利,真乃我辈楷模。” “咋?” 牛城抬眸,问道:“你也是来认爹的?” “噗……!” 男子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四周才子佳人,再也忍不住,纷纷笑出声来。 不管牛城粗鄙与否,这怼人的戏码是着实有趣,笑点频频,无异于看场大戏。 况且,又有几个女子不是颜控呢? 听颜值爆表的帅哥怼人,那可是大大的享受。 儒雅男子缓了几口气,本想退回去。 却见四周之人都望向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又向前半步。 拱手道:“在下,苏州吴县唐黎。并非针对驸马爷,只是自小喜舞文弄墨。今日有幸得到邀请,见驸马坐于才子席,特想讨教一番。” “不知驸马专于何道?若是书画,小生想讨教一番,还望驸马应允。” “苏州府吴县?” 牛城一听这地名,顿时来了兴致。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就出自这个吴县。 牛城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孙子,叫唐伯虎?” “呃……!” 唐黎为之一愣,回道:“驸马怕是道听途说了,在下尚未娶亲,哪里来的子嗣?” “或许驸马是遇到了唐某本家吧。” “哦。”牛城略微失望,吃了一口糕点。 仔细想了想,似乎现在这个时间距离唐伯虎出生应该是差了几十年吧,倒是少了不少乐趣。 “唉……”牛城轻叹一声,抬眸随口问道:“你刚才是想比什么?” “书画!”牛城这一问,让唐黎心中一喜,连忙拱手。 他早听闻三驸马不学无术,这若是一比,自己极有可能坐上才子席位。 虽然自己书画平平,可这才子席哪怕坐上一分钟,那也是一份不小的谈资和声望呀。 “没兴趣。” 牛城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目光扫视四周,仰头喊道:“谁还有问题,一次性问完行不行?” 顿了片刻,牛城见无人上前,再度问了一句:“还有谁?”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懵逼。 你他娘的不比,你问了人家半天家谱做啥? 咋滴,你个驸马爷兼职户部? 还有,你最后那个“还有谁”是几个意思? 这好好的“扬州诗会”要改成斗嘴大会了吗? 还是要我们一群人跟你一个人斗嘴? 你若是相比,你倒是比一比呀。 这都被怼跑两个人了。 咋,咱这江南最负盛名的扬州诗会。 是要变成你驸马爷的口嗨大会了? 满院寂然,大多面露敌意,凝视牛城。 突然,“噗嗤”一声。 首四席末席。 尤物般的问香大家,捂面娇笑,一时间氛围突变。 倒真是,倾国倾城,不过须臾回眸,引万世天子,爱美人而弃江山。 原本以为这是戏言。 此刻。 牛城算是真正体会到,何为“美人”! 就这样掩面娇笑,连他都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不堪的才子们,甚至有人鼻血流淌,吞咽声,也连成了一片。 “真……妖女!” 牛城一声轻叹,拽了块糕点自顾自吃了起来。 却见问香大家起身,迈步而下,到了牛城桌案前。娇滴滴的声音询问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知驸马擅长哪种?” 淡香扑鼻,撩拨心绪。 的亏牛城心绪沉稳,否则此刻怕也是要出丑了。 他抬眸望,压抑着略有浮动的心绪回道:“打架算吗?” “自然……是不算的。” 问香轻笑,指了指牛城所坐席位,笑道:“驸马可知,何为才子席?” 说话间,问香身子前倾,大有逼迫之势。 不待牛城回话,她再次问道:“驸马可知,何为扬州诗会?” 娇躯再度前倾。 “驸马又可知,红楼楚馆,亦非人尽可夫的女子?” 一连三问。 问香柳腰半曲,狐媚眸中盛气逼人。 显然对牛城之前的言语颇为不满,想以自身容颜和强势压迫牛城。 “哼!”凌霜一声冷哼,瞥了问香一眼。 若蝶更是干脆,她纵身一跃上了牛城的桌案。 精致的娃娃脸,气愤地回怼道:“怎么,凶大了不起呀?” 一时间。 庭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问香、若蝶身上。 似在心中审视,评价着。 牛城望着桌案上,那被若蝶踢飞的水果、糕点。 惋惜地摇了摇头 话题跑偏了! 而且这真是太浪费粮食了……。 他轻抚额头,似自语般回道:“凶大,真的很了不起……。” 瞬间。 凌霜凝望。 若蝶转眸。 问香侧目。 气氛更诡异了几分…… 第22章 就是不学无术,且霸道非常,你来咬我呀 就是不学无术,且霸道非常,不服来咬我呀“咳……咳……!” “问香大家,时辰已到,诗会该开始了。” 倒是荀汉临荀老最为沉稳,咳嗦了两声提醒道。 “哦!” 问香应了一声,这才翩翩回了首席。 只是坐下后,美眸仍不时瞥向牛城。 “那就有老夫先来举荐一人。” 翰林院大学士林钦谁先仰头,笑道:“扬州才子薛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尤擅诗词,当坐一席。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理应如此!” “无异议!” …… 众人支持,躲在角落画圈圈诅咒牛城的薛谦,终于缓步走出。 他望了一眼牛城,心有不忿,却又无奈地坐在了右侧首位上。 这时。 荀汉临也扬手,笑道:“老夫也举荐一人,书法冠绝江南的苏州才子吴青,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 首四席,一连举荐了五人。 扬州才子薛谦,尤擅诗词。 徽州才女赵灵,独擅古琴。 …… 五位才子佳人落座,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牛城身上。 明明八个位置,偏偏被他抢了三个。 这就像是竞技比赛。 决赛只录取八名,比赛没开始就内定了三人。 偏偏这三人,竟是由一位名声极差的初学者,带着另外两名未学者占了。 那结果会如何? 自然是千夫所指,众矢之的。 “绍兴李岚,敢问驸马可擅诗词?” “苏州穆博,敢问驸马可擅乐器?” “宁波魏海,敢问驸马可擅歌赋?” …… 顷刻间。 无数人涌上前,纷纷抱拳望向牛城。 大有牛城敢说擅长,就一决生死的气势。 牛城一脸淡然。 随手拽过若蝶桌上的葡萄,自顾自地吃着。 终于等到无人再问。 这才抬眸扫视一周。 望着那一双双期待而满是怨念的目光,他一脸淡然回道:“没兴趣。”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擅长,你有何脸面坐在这里?” “就是!堂堂驸马爷,顶着个名号,就真把自己当爷了?这里是扬州府,不是你一个驸马逞凶的地方。” “滚出扬州诗会,不要玷污天下才子的名声,我扬州府不欢迎你。” …… 人一从众,大抵是压不住性子的。 什么才子,什么佳人。 此时, 无论男女,皆指向牛城,各种谩骂声连成了一片。 牛城抬眸,不屑一笑。 首四席。 翰林院学士,荀老皆眉头紧皱,不知该如何制止这闹剧。 问香大家则柳眉微挑,一脸看戏地望着牛城,似乎感觉颇为有趣。 唯有扬州知府何联守。 他嘴角微翘,颇有几分得意地欣赏着。 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世间。 对付人的手段有很多。 所谓最为阴险,最为无解的,就是舆论。 所谓杀人诛心,不外乎引导舆论。 一语中伤,或许有解。 可千夫所指,万人谴责,再到万民所不容,那就真的是无解了。 自杀怕是都要被分尸,点蜡。 可惜。 他不了解牛城的脾气秉性。 牛城向来是懒得凑热闹的。 倒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能力,只是觉得没必要引来万人瞩目。 猥琐发育,别浪! 这句话,无论在游戏里,还是生活中,可都是为人处世的名言。 所谓树大招风,就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 为了协助暗卫彻查盐务、瘦马二事,牛城不得不活跃起来。 至少,扬州知府何联守已冒出了头。 势不争,不成气。 妖不砍,不现形。 还得添把火才行。 牛城转头望向凌霜,说道:“霜儿,宝剑一用。” 凌霜毫不迟疑,卸下宝剑丢了过来。 “仓啷啷”宝剑出鞘。 牛城拎剑起身,直奔薛谦。 “不好了,驸马要砍人了!” “快逃哇,要杀人了……” “救命呀……!” …… 惊呼声四起。 牛城挥起剑,看都不看吓得缩成一团的薛谦。 一剑将那桌案劈成两半。 而后。 迈步走向第二个席位,又是砍断了桌案。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皆是如此。 这才收剑,丢给凌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望着惊慌失措的众人。 他抬眸,淡然道:“尔等欺辱本驸马,似乎忘了本驸马乃是大明三公主,崇宁公主之夫君,也忘了本驸马大明皇室外戚的身份。” 话到这里。 他转头望向扬州知府。 冷冷问道:“何知府,辱没大明皇室,按我大明律法,当治何罪?” 形势逆转。 反倒是牛城盛气凌人的质问。 何联守忍不住嘴角抽动。 你一个驸马,无权无势的虚职,算个毛线的外戚? 这就是莫须有的罪名,随意安插。 可牛城问的又是辱没大明皇室,该治何罪。 前一句就是个陈述,与问题无关,这要如何回答? 何联守皱眉沉思,想梳理好语言再做反驳。 却在此时。 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轻笑回道:“辱没皇室,轻则杖责五十,发配三千里;重则抄家灭族;有反意者,夷三族;重者,夷九族!” 此话一出。 庭院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眸中皆露惊惧之色。 几个熟读律法的人,也是低头皱眉,陷入沉思。 毕竟,崇宁公主与驸马牛城相亲相爱的故事也是广泛流传,牛城是算不得外戚,可崇宁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这玩意根本说不清,道不明。 公主要是想灭个什么卵蛋的才子,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庭院内再次静默。 扬州知府何联守更是感觉脑仁疼。 一个驸马,不过是摆设,咋就这么不好对付呢? 他也清楚,磨嘴皮子是肯定对付不了牛城的。 可盼到激怒牛城,让他动了剑,结果还是砍桌案。 他娘的,砍了桌案这能判罪吗? 顶多罚些银两。 本来何联守还准备借着“外戚”二字,做些文章,激怒牛城,让他放飞自我。 结果,刘焕之“开枪”了! 难不成这刘焕之与牛城,有什么利益来往? 不应该呀。 驸马牛城根本就没半点后台。 刘焕之帮他,根本就没道理呀! 这刘焕之,是不是有病? 何联守是百思不得其解。 却听刘焕之接着说道:“扬州诗会,每年一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选一人,称江南才子。这坐不坐也是无所谓,咱们就继续选出三位,如何?” “大学士言之有理。”问香率先点头赞同。 其后,荀老也微微点头。 到了何联守,他也只能无奈地应了一声。 首四席,三个人都同意了,他能怎么办? 难不成,一打三? 这就不是打架动手的事儿。 “唉……” 好好的诗会,乱了! 好好的扬州府,也要乱了! 何联守一声轻叹,懒得继续搞事了。 “公子,好厉害!” 牛城身旁,若蝶笑盈盈地竖起了大拇指。 牛城折扇一甩,故作纨绔子弟般扫视庭内才子佳人,毫不避讳地笑道:“本驸马就是不学无术,且霸道非常。不服来咬我呀!” 众怒再起。 却也无人再愿与牛城纠缠。 唯有首席上。 问香抬眸望来,妩媚一笑:“驸马爷,不知小女子,可以咬你吗?” 第23章 鬼才理会花期,酒来 “咳……!” 牛城咳嗦了一下,歪头懒得接茬。 他就是闲着无聊搞事情,顺便查查盐务的脉络。 可没兴趣招惹这个顶着天下第一花魁名头,声誉溢满江南的问香大家。 这女人可不是普通红楼楚馆内的花魁。 “大家”二字,也不是随口一说。 这代表的是登峰造极的能力,是声誉,更是人脉。 身为驸马,若是被她粘上了,可就惹了大麻烦。 搞不好,朱元璋就要提刀了。 牛城依在椅背,拿起食盒。 将一盘盘糕点摆在桌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时。 比试已经开始了。 扬州才子薛谦,第一个被挑战。 不过。 过程枯燥乏味,牛城心中只道“垃圾”。 在大明初期,朱元璋治下,罕有能流传后世的诗词。 琴棋书画之类,也并无什么惊世之作。 直到了大明中、后期。 才有了江南才子唐伯虎,一画可卖两亿五的绝世佳作。 又出了一些诗词歌赋,字帖等流传后世。 “唉……可惜了,是明朝。” 牛城淡然轻叹。 这若是换个早些的朝代,那从小背诵的诗词,怕是可以怼死天下读书人了。 唐诗、宋词、元曲。 仅仅一个唐诗三百首,就可以壕无人性了。 若再加上李清照、辛弃疾等一众大家的词。 就是每天卧在家中,随口吟唱一首。 那也是能把小日子过的,比土豪还要豪横三分的。 可惜。 这是朱元璋的天下。 虽然因自己穿越,有些人和事略微受了影响。 比如,马皇后本该早已逝去了,仍活的好好的; 比如,北伐该是洪武二十年的事儿,生生提早了半年; 比如,…… 但整体来说。 这大明与牛城自史书、文献、网络等上面了解过得大明,并没有大的变动。 总之,朱元璋治下。 这就是个,让人不敢肆意犯浪的时期。 不过。 算算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 再过六年,太子朱标就到了嗝屁的时候。 这件事出现在脑海,牛城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病逝;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驾崩; 那接管大明天下的,就是朱标的儿子,牛城的侄子——朱允炆! 这小子一登基,直接削藩,想把自己的叔叔们一刀切。 那是真叫一个莽。 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就是朱元璋第二。 什么周王、代王、齐王、岷王,湘王之类的,全让这货相继废黜。 这才逼得燕王朱棣造反成功,坐上了皇位。 皇位更迭,牛城并不在意。 可关键是,朱棣造反时,牛城也就三十岁! 他肯定还活着的。 这万一谁杀红了眼。 无论是朱允炆这瓜娃子,还是朱棣那个憨皮。 无论谁犯了病。 那屠刀一举,牛城的脑袋就要被咔嚓了。 这怎么行? 他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盐务、瘦马的事处理完。 也该提升自保的实力了。 这实力,可不是指造反的实力。 牛城没兴趣当皇帝。 换句话来说,傻子才去当皇帝。 那看似高高在上,却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每天一堆破事儿,又是天下百姓,又是朝中文武,又是国之疆土,又是各种发展……。 总之。 治理好了,百世流芳; 治理不好,昏君、屠夫、懦夫……各种诋毁传万代。 说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可有几个,是皇帝自己喜欢的? 还不是蝇营狗苟,各怀鬼胎的占了多数。 至于吃喝玩乐,随手招来。 都是扯淡。 天下贡品,食物采买,诸多杂事。 真正的美食,想进嘴,那可是要经过无数人尝试才行。 到了最后,能吃到几口都不一定。 还是驸马好哇…… 牛城想着,想着…… 桌上的一壶美酒,不觉间已经喝光。 虽然这酒度数不高,可夹杂着心事的酒,着实是上头。 牛城不知不觉间已是微醺。 他抬眸望了一眼。 薛谦正洋洋自意,似乎做了首好诗词,将挑战者拍得没话了。 呵~这水货。 能写出什么好诗? 牛城不屑地撇了撇嘴,四顾寻起酒来。 正看到问香提壶倒酒,似乎准备小酌一杯。 牛城起身,略微晃荡着上前。 一把抓过那酒壶,倾灌痛饮,好不畅快。 这洒脱。 直引来许多女子媚眼纷飞。 到底是俊朗的样貌,即便举止放浪,总能吸引太多“肤浅”佳人。 但许多男子,见他抢了问香大家的酒。 是怒目圆瞪。 只是不敢随意招惹。 连得胜的扬州才子薛谦,也学会了乖巧,只瞪了一眼,坐了回去。 不过。 那被劈了的桌案早已换了新的。 后面,又加了三个坐席。 倒是把牛城独占的三席抛开,凑足了八席。 这让牛城心中有些不快。 他扬手一指,咒骂道:“一群废柴,做个狗屁的诗词,还有脸坐?” 薛谦终是城府不足,拍案而起,怒指牛城。 斥道:“牛城,我忍你很久了。哗众取宠,不学无术,还敢辱骂天下文人,真真是……。” “文~人?哈哈哈哈……!” 牛城手持酒壶,迈步到了薛谦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讥笑道:“你他娘,随便做首烂诗,就敢称才子,还文人雅士?” “一群流连红楼楚馆的酸儒,为国毫无建树,为家只博虚名,算个球?” “还诗词,你们懂什么叫诗词吗?” 牛城话到此处,仰天望日。 只感觉。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灿烂,扬州府这诗会,格外的无趣。 身处漩涡,不易自拔;未来诸事,一团驳杂。 心绪不畅! 抬眸四望: 才子,酸儒。 佳人,傻女。 水果,一般。 糕点,无味。 唯独这酒,还算有些香气。 呃,香气,有些…… 牛城转眸,瞥了眼问香,这一壶酒,却是格外的香了些。 “要不,公子吟诗一首?” 问香的声音传来。 牛城不屑地哼了一下,抬手指天,笑道: “这一首诗,老子要气死他一群人!” 言吧,随之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两句诗出,迎来无数轻蔑。 就这……? 时令不对,花期不符,词句平平,唯一的只是押对了韵脚。 也唯有若蝶、凌霜眼眸闪亮。 对她俩来说,公子会作诗,就是件了不起的事。 至于好不好,公子说的算。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诗到此。 已是颇有闲云野鹤般的意境。 恰似牛城之不羁,又似风流才子之洒脱。 字句,仍好似平平,却是缓缓上了个台阶。 就如,初时不过随口一句。 而后,已带了些风流洒脱。 牛城仰头,蟹步。 手中酒壶,仅存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便到了问香桌案前,酒壶一拍,仰头长啸:“拿酒来!” 这一刻。 无限豪迈。 恰似诗文平凡,却有三分意境。 诗本书写人生,人生本就不羁。 所谓洒脱。 从不是放浪形骸,更不是狂妄无所忌惮。 那是灵魂深处的自由。 不待侍女端酒来。 一只玉手抢了身旁桌案的酒壶,塞在了牛城的手中。 “谢谢。” 牛城侧目,送给那美眸一个笑脸。 仰首间,酒壶倾倒,美酒成线入喉。 说不尽的畅快淋漓,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好酒!” 一声赞许。 再仰首。 却是另一片天地…… 第24章 一句狗屁,万般践踏,无人反驳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一连四句言贵贱,却是万般的畅快淋漓。 或许,这就是他身为驸马的苦中作乐吧? 他该是怎样的人? 能做出如此似凡,却超然物外的诗句? 人群中,无数双眼眸。 看牛城时,已多了几分神异色彩。 端坐老席的四位,都在细细品味。 问香眼眸更是烁烁放光,似被牛城那随意随心的豪迈举止所吸引。 整个院落。 唯有代笔的书童,仔细斟酌字眼,规整地书写着。 那笔落纸面,带起的细微声响。 和着酒水吞咽,桂花飞舞,宛若一曲欢歌,别有一番朴素土情之韵。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锄作田……!” 一诗终了,百般回味。 又是半壶酒尽。 牛城再度高喝一声:“酒来!” “给你!” 一声清脆回应。 问香桌上新酒壶,飞起直奔牛城。 牛城身体歪斜,伸手一把抓住那酒壶。 头一仰,美酒入喉,别样的豪迈。 伸一个长长的懒腰,好似惰意上头。 却见他环视四周,手指扫过,酣唱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噗……。” 一声轻笑,问香嗔怪道:“方才还独自小酌,肆意奔放,这怎生落寞了?”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唱罢。 牛城已归座,伏案酣睡。 满院寂然,无人敢肆意乱言。 唯有牛城那轻微鼾声。 似微风拂面间,泛起些许涟漪。 过了许久。 仍无人言语。 问香一直凝望牛城的眼眸转回。 抬头四望,轻笑道:“这唱得不错,可词句太多惆怅,我是不大喜欢的。” “不过,先前的诗,却是极好。比之李唐,赵宋孤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论文采,韵味,当属甲上,合该收录在扬州诗会前三之列。” “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好似刚刚回过神来。 他仰天吐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此等诗、词,当入我明史,当入詹事府,当呈于陛下!” “我大明风华,我大明驸马之洒脱,当流于万世!” 一时间。 人群仿佛苏醒过来。 赞许声,不绝于耳。 没有恭维。 只有钦佩。 文人之间,就是如此。 比的真才实学。 众目睽睽下,无人作假,更无人敢作假。 自然,谁都不愿做说谎、诋毁、下作之人。 如此佳作一出。 也再无人对牛城独占三席,有任何的异议。 接下来。 各种比拼越发热闹了起来。 只是。 诗词一项,再无人敢于触碰。 神作在前。 文人、才子,也都是要脸面的。 书法、字画、琴技……一时间比斗的反而多了起来。 整个场面,分外热闹起来。 可总有些人。 不时瞥向酣睡的牛城。 或有意,或痴迷……。 总之,多是期待发生点儿什么的。 牛城倒也不是装醉。 着实是心绪杂乱,喝了酒发泄一番。 至于结果。 鬼才在意结果。 喝多了,就睡。 这才是最舒服的事情。 只不过。 觉睡了半途,刺耳的声响扰了清梦。 牛城眉头微蹙。 “啪”的一声。 拍案而起。 只见场中,一秀美少女正在抚琴。 被他一吓,少女失手,险些划破了手指。 她眸子转向牛城。 满眼的委屈,却不敢得罪,生怕牛城一句怼得她无言,落了自家颜面。 “是你弹的琴?” 牛城皱眉问道。 少女微微点头。 却听牛城不屑地骂道:“什么狗屁玩意?练琴下过工夫吗?” 少女闻言,胸口只觉一堵。 自己堂堂徽州才女,虽比不得问香大家的琴技,可也是扬州府数一数二的。 在江南数个州府,徽州才女赵灵,那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怎么就是狗屁玩意了? 怎么就没下过工夫了? 她挺身而立,指着琴,气愤道:“什么叫没下工夫?什么叫狗屁玩意?你行,你来!” “我来?” 牛城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若是平日里,他或许懒得理会,还继续保持低调。 今天,着实有些上头。 诗词都抄了,还怕展示琴技吗? 知道什么叫系统奖励吗? 知道什么叫惊世琴技吗? 知道什么叫琴技意境吗? 没事聚众装13,连点儿水平也没有。 还举办个卵的诗会? 还才子佳人? 牛城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刚刚少女的位置上。 望着身前古琴,环视四周。 毫不掩饰地,冷哼道:“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琴技!” 这世界。 最怕的是什么人? 不是装13打脸,也不是猥琐发育,再装13打脸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大多看上去很普通。 玩的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套路。 可像牛城。 绝绝的情理之外,又意料之外的存在。 你跟他讲才能,他告诉你没有; 你跟他讲理想,他告诉你没有; 就惊艳世人的绝帅面孔,配上好似一无是处的出身。 你感觉他就是个花瓶一样存在的男子。 可你若是惹怒他; 或是在他状态不佳时。 那就是他发飙的时刻。 就像现在一样。 彻底彪了起来! 娘的! 这一下彪起来,可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身份特殊,又懂大明法律,还会吟诗唱词。 最致命的是,你不知道他到底还有什么本事,这本事又到底有多高。 这到哪儿说理去? 这到哪儿申冤去? 还让不让人活了? 前面诗词被封箱,这又准备弹琴了。 众人心中,已经开始默默祈祷。 希望牛城只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在哗众取宠,只是在装13卖萌。 可千万别琴技超群。 那样,连琴都封了。 这诗会的乐趣可就没多少了。 “嗒……!” 牛城纤细的手指,触碰到那琴弦。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变幻。 所有人视野中。 牛城好似消失不见,那摆放的古琴也好似不见。 眨眼再望。 朦胧间。 那古琴犹在。 牛城也仍端坐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脑海,浮现出这样的问话。 可无人回应。 唯有琴声乍响。 悠扬婉转,仿佛自天外而来,带着些许空灵韵味。 首座末席。 琴技最为精湛的问香猛然起身。 她娇躯前倾。 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牛城和那古琴。 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转瞬间。 好似虹光一闪。 她的面色陡然惊变…… 第25章 一句憨批,牛城已看不懂这个世界 这是哪里? 耳畔。 琴声悠扬。 时高,时低,时缓,时急。 时而大气磅礴,时而溪水潺潺。 百般变化,千般旋律。 可最为神奇的,却不是这琴声,也不是这琴技。 而是所见的风景。 自身好似随着琴声,扶摇直上,立在了云端。 身处之地,风景变幻。 时而小河流水,潺潺清流。 时而江河湖海,浪潮滔滔。 时而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时而花树环绕,肆意缤纷。 …… 那许多,许多的风景,是绝大多数人一生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美好。 这一刻。 所有人都在极致的享受着。 这无尽变幻的美景。 “嗒……。” 琴曲最后一声。 好似灵魂飞出,畅游了整个世界。 又在这结尾处,魂归躯体。 只是。 众人都紧闭着双眼,不愿轻易睁开。 似留恋,似痴迷,又似追忆。 但。 终是曲终人散尽。 “呼……!” 异口同声地吐出浊气。 几乎所有人,同时睁开了双眼。 一双双眸子聚焦在琴旁座位上。 可那座位,早已没了人影。 齐齐转眸。 那弹琴人,早已坐回,再度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或许,他只是在梦中弹了一曲吧。” 问香大家眸中带着些许失落。 她最善琴技,也最爱琴乐。 正因为琴技,她才名震江南,被称为大家。 她天生妩媚,又天生体香浓郁,可这些她从不引以为傲。 女人天生的,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觉得,只有自己努力学来的本事,才是引以为傲的资本。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无一不精。 可最为强的,却是自己的琴技。 这是她的骄傲。 她本以为,自己的琴技已是巅峰。 可牛城这一曲,如当头一棒,将她击醒。 从高空坠落,摔了个半死。 “又或者,他只是不喜这琴被玷污,方才弹奏一曲吧?” “他或许如我一般,俊美的容貌、身姿,让他觉得是负担,所以才如此放浪形骸吧?” “暗地里,他该是下了多少苦功,读了多少书籍,才能做出这般诗词,才能弹奏出如此的琴曲?” “这似乎,已非常人所能了吧?” 问香眼眸凝望。 眸内越发的复杂。 失落、迷惘、羡慕、钦佩……各种感情融在了一处。 “要不,我们还是比书法,绘画吧?” 一个才子冒出头,见牛城并未醒。 又大胆地,接着说道:“或者棋艺也是可以的,想来驸马爷应该不会才对。” “棋艺?” 牛城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叫他。 他抬起头,扫视一周,笑道:“棋艺我也会。” 诗词被破,琴技超然。 可没人希望牛城醒来。 不成想,这一句试探的话语,反倒给他惊醒了。 那说话的才子,真真是欲哭无泪。 众人也没人愿意凑上前。 牛城倒是随性。 半醉半醒,却无困意。 干脆拽过一个摆好笔墨纸砚的书案,随意挥洒间,写了首《沁园春.雪》。 随后,换了个书案。 随手泼墨,一幅竹林山水,顷刻间完成。 再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 一脸无趣地四下望去。 此时。 人群两分。 有人凑来看画。 有人望向书法。 看画的啧啧称奇。 只随手泼墨,山水,竹林皆是栩栩如生。 竹叶似刀削,竹竿似斧刻,没有半点矫揉造作,哗众取宠。 那山下岸边。 那水中孤舟。 无一处不和谐,无一处不细致。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只是牛城随手而为,纷纷赞叹。 书法一侧。 字,看似狂草,却毫不潦草。 每一字皆清晰可辨,彼此连贯间,细微连接处,仍似剑锋游走。 就好似以剑刻字般,狂放不羁,却心有尺度。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问香大家朗声读起。 到了最后,整个人已无比亢奋。 围观之人,亦是神采奕奕。 文坛泰斗荀老更是连连拍手,似乎用尽毕生气力。 大声惊叹:“好!好!好……!” 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抬眼望向牛城,激情四溢道:“驸马爷这词牌,简直绝了。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有我大明三驸马,大明文坛不孤矣!” “什么秦皇汉武,什么唐宗宋祖,谁比得了我大明天下?谁比得了我大明陛下?谁比得了我大明驸马爷?” ………… 看着一个个好似发情般的狂吼着。 牛城真不忍心骗他们了。 他很想告诉这些人,这词牌,确实是位才华横溢,冠绝古今之人所著,可这人不是他。 他就算有系统相助,也无法与此人相提并论呐! 还有。 这他娘大明,还没到鼎盛的时候呢,咋跟前朝盛世相比? 也就是恰好这词牌没提到大明罢了。 实话就是。 大明真的没排上号。 这话,若是说出来,或许能把大批“爱国人士”直接气死。 况且,说了他们肯定也不信。 牛城也懒得理会这群人。 干脆对着凌霜、若蝶招了招手,大步向外走去。 “驸马爷,诗会还没结束呢。” 身后,问香的声音传来。 牛城摆了摆手,无趣地说了句:“一群憨批,自己玩去吧。” 仍是大步向外走去。 庭院内。 依然阵阵惊呼传出,称颂之词响彻畅园。 那称颂的词语之间。 驸马,牛城等字眼频频出现。 听到这些。 牛城只想骂娘。 对这世界却越发的困惑。 大明立国至今,也仅仅十九年罢了。 北方元朝余孽犹在; 鞑靼、倭奴等时常骚扰边疆。 白莲教祸乱不止; 盐商伺机垄断,更是勾结外敌; 百姓还有太多穷到卖儿卖女的。 北伐缺粮,防汛缺钱。 可这些达官贵人,才子佳人之流在做什么? 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这玩意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是能当粮饷,还是能打胜仗? 附庸风雅,顽固不化。 什么所谓的文人风骨,还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尸? 都他娘的什么玩意? 无趣! 实在无趣! 还一个个把脸凑上来让自己打。 打完了。 输了。 一个个又跑来称赞自己。 这他娘,一群神经病! 唉! “果然,读书人的事,就没有正经事。” “读书人,就他娘的没一个正常的!” 走出畅园。 牛城回头咒骂了两句。 连游玩都没了兴致。 接下来的几日。 牛城闭门谢客。 什么才子佳人,什么问香大家……统统不见。 未来需要规划。 如今的线索需要整理。 牛城可没时间陪一群附庸风雅的白痴嬉戏。 只是。 牛城并不知晓。 如今。 盐商李家不再纠缠他了。 他也早已不被朱元璋所怀疑。 完全可以离开扬州府。 而“扬州诗会”第二天早朝,驸马爷牛城的大名,也在应天府被宣扬开来…… 第26章 早朝惊艳,当赏再现 应天府。 扬州诗会第二日,早朝。 金銮殿上。 诸事商议妥当。 本该退朝,朱元璋却拿出几张纸,递给了不远处的老太监。 老太监一看,了然。 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 “无题!”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公鸭嗓,尖锐响亮。 伴着诗句而出。 震得金銮殿内,一众文武百官满脑子的浆糊。 这什么鬼? 难不成陛下开始作诗了? 可这诗句,是不是太随意了? 桃花三月开,这都几月份了? 陛下是想吃桃子了吗? 一群大臣面面相觑,满心不解。 却听老太监继续朗诵道: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文武百官,精明者似乎有所觉。 纷纷望向太子朱标。 这是陛下准备禅让了? 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那……可是大好事! 太子朱标仁慈,监国至今,国事处理的是井井有条。 最关键的是,他不会经常砍人脑袋。 可比朱元璋这个“太上皇”好多了! 此时。 太子朱标也是一脸茫然。 他目光四下望去,满心不解。 父皇啥时候学会写诗了? 有心思熟络的大臣,以为朱标没听懂诗文,都想上去提醒朱标。 这是陛下准备禅让了,你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呃…… 这四句一出,百官纷纷皱眉。 陛下这到底是要禅让,还是忆苦思甜呢? 这味道变得有点古怪了!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最后两句一出。 文武百官面露惊色。 这诗篇。 若单看前面几句,倒只是工整,韵味有,却略显不足。 可最后两句一出。 整个诗,仿佛平地而起,直上云霄。 回头再思前面几句,整个诗文方才了然。 什么他娘的禅让,什么他娘的忆苦思甜? 陛下这是要放浪形骸。 是不是又准备拔刀了? 先不论诗文符合,先想想自己的脑袋吧。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啥意思? 还不是嫌咱们办事不力? 陛下都“自封了”,准备特立独行了。 完蛋!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被抄家灭祖了,这些人中会不会有我呢? 一时间。 满朝文武,多数都已战战兢兢。 有年迈老臣,甚至已经摇摇欲坠。 其中一位,甚至已迈步走出,准备请辞了。 却听朱元璋朗声笑道:“哈哈哈……此诗,乃是扬州诗会中,崇宁驸马,牛城所著。” “众爱卿以为,这首诗怎么样?” 哈……! 驸马牛城所著?! 百官长出了口气。 有吓得半死的,可是喘了半天,方才缓过气来。 心下可是恨死了牛城。 好端端的。 你个不学无术的驸马爷,怎么就写出如此惊世之作? 问题是。 你这惊世之作,惊的可是大明朝堂的文武百官呐。 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不过。 怨恨是怨恨。 也就一阵的事儿。 牛城也不是故意的。 况且。 这是好事呀! 诗词歌赋,陶冶情操。 虽与治国无关,但可壮大明生气,扬大明国威。 只是。 这诗文,似乎太过肆意散漫了些。 但想想牛城的身份。 驸马爷! 这本就是个闲置的人。 做出这般诗文,那必须给一个大大的赞。 转瞬间。 满朝文武皆是大赞。 太子朱标却皱了皱眉头,心中甚是不解。 那牛城的出身阅历,以往言行举止,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诗篇? 可朱元璋对此,毫不在意。 老子开局一个碗,都能打下如今的大明江山。 坐在高高皇位之上。 那驸马牛城,怎么就不能游山玩水,心有所悟,写出这惊世诗文呢? 在朱元璋来看,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本该如此! 正是得意尽欢时。 朱元璋再次大手一挥,高声笑道:“诗文好!这牛城,当赏!” 百官面面相觑。 太子朱标更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 第一次当赏,破了后宫规矩,让崇宁公主可以自由前往驸马府。 第二次当赏,至今尚未兑现。 这第三次当赏,……。 可君无戏言,脑瓜仁剧痛的却是太子。 这着实让人无语。 却见朱元璋再度挥手。 老太监继续朗诵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 这是……? 文武百官皆一脸茫然。 这到底是算诗文,还是歌赋? 气势,倒是还行。 可字里行间。 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可,陛下似乎很喜欢。 那就先点赞吧! 朗诵结束。 众人纷纷赞许。 朱元璋的手刚刚举起。 只吓的太子朱标猛然起身,连忙高喊:“父皇……!” “太子,有事?” 朱元璋不解地望去。 朱标面露苦涩,眼睛一转,连忙指向老太监。 笑道:“父皇,应该还有诗作吧?” “不如,全部读完,也好让百官尽兴,您说呢?” “哈哈哈……太子言之有理!” 朱元璋大笑赞同,随手一挥。 老太监的公鸭嗓再起。 却是让接下来的词牌,分外的壮阔。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连三句。 山河之壮美,天地之辽阔,仿佛近在眼前。 千里,万里……莽莽,滔滔。 整个金銮殿,仿佛置身北国。 不是冷。 而是俯仰天地时,内心所感之大气磅礴。 第三句。 欲与天公试比高。 瞬间。 气势如虹,直达天际。 就好似……。 天地交织,欲逆天而上。 这气魄,这胸怀,怎一个“大气”可以比拟? 有文采卓绝之人。 此时,已倒吸了口冷气。 这已经不是什么词句,什么文采的问题。 这是胸襟。 能著这般文辞之人,那该是何等绝世风流之人? 若这也是驸马牛城所著,那陛下……。 陛下是天子,天公岂不就是陛下的……,那这岂不是…… 不敢想。 真不敢继续想了。 这他娘的,搞不好要掉脑袋了。 文采卓绝者,大半已经是心绪烦乱,面如死灰。 甚至很多人,大气都不敢乱喘了。 却听老太监继续朗诵…… 第27章 第五个当赏,终究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呃……。 方才还以为是反诗。 可到了这一句却变了个味道。 百官疑惑间。 老太监的声音再度传来。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还好,还好。 文武百官尽数再次长吐了一口气。 却听老太监继续朗诵道: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咝……” 冷气倒吸! “噗……!” 阵阵喷溅声起! 许多老臣险些一口老血吐出,命尽于此。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帝王,一等一的天子。 一个略输文采,一个稍逊风骚。 就给了定位! 那陛下岂不是……被啪啪打脸了。 要知道,朱元璋一个碗起家。 什么文采、风骚,就他娘的一路杀伐果断,才有了今日的大明帝国。 这……。 至于成吉思汗,那可是前朝。 前朝再如何不堪,那成吉思汗也是开创大元的帝王呀! 什么就叫只知弯弓射大雕? 若是这样说。 那陛下岂不是,只知道端个碗要饭? 这不是找死吗? 谁敢写这样的诗文,难道就不怕夷三族,夷九族吗? 这若是牵扯下来……! 人死的少,是肯定不行了! 思绪至此。 有数位老臣,已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吓死过去。 却听老太监终于朗诵了最后一句: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瞬间。 万事清明! 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又似春暖花开,百鸟朝凤; 又好似铡刀之下,重获新生。 百官中,有机敏者。 当即跪地,朗声赞道::“俱往矣,数风流人物,当在我大明!此陛下之英明!我大明文坛大盛!我大明天下之大盛!” “陛下英明,我大明文坛大盛!” 一时间。 百官跪拜,齐声欢喝。 整个金銮殿,都在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 朱元璋龙颜大悦,朗声笑道:“文坛大兴,自然是大事,有此三篇佳作,自当大庆。” “今日午膳,朕开私库,宴请百官,同庆!” “同庆!” 朱元璋说完,刚准备退朝。 却见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仰头询问:“陛下,这第三首……。” “朕倒是忘了说了。” 朱元璋扶额,笑道:“此作与之前两篇,都出自驸马牛城。” “三篇,皆是佳作,当赏!当重赏!” 话音落。 朱元璋一甩衣袖,笑着走下阶梯。 老太监连忙高喊一声退朝。 文武百官是各展笑颜,纷纷跟随而去。 片刻后。 偌大个金銮殿。 只剩太子朱标,独自望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之前。 朱元璋一抬手。 朱标连忙阻拦,转移目标。 可算是挡住了“当赏”二字。 不成想。 这临了,临了,还有人问了一句。 那问的人是谁? 好像是翰林院学士刘焕之吧? 他怎么就那么欠呢? 他这一问。 父皇直接一个“当赏”,一个“当重赏”! 合着,这是给前面的补上了? 还要加个“重”字! 君无戏言呐!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这都攒了四个“当赏”,一个“当重赏”了。 可赏赐牛城什么呢? 这想赏赐的事,最终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堂堂大明天子,咋就欺负自己儿子呢? 这还上瘾了! “唉……!” 朱标这脑瓜子,那是嗡嗡作响。 寻思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抬头望向殿外,距离午宴时辰还早。 他干脆起身,果断出宫,直奔驸马府。 不就是赏赐吗? 咱想不出办法来,不是还有崇宁公主吗? 驸马牛城可是她夫君,赏赐共享,让她花点儿心思想赏赐,岂不是更合适? 朱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父皇甩锅给自己。 当皇兄的为啥不能甩锅给皇妹? 这叫传承! 不。 这叫遗传! …… 此时的驸马府。 稻米已运光。 户部的人早已撤得一干二净。 杏仁、红枣勤劳的忙碌着,清理着各处。 老管家如往日一般。 独坐在敞开的府门旁。 一支长长的竹竿伸在荷塘内。 一副愿者上钩的模样。 昔日活泼好动,可爱至极的崇宁小公主。 翻了牛城别院的私房钱后,仍是心有余悸。 生怕再翻出什么来,惹得自己父皇又要砍了牛城的脑袋。 她独自坐在廊间,凉亭内。 学着老管家的模样,手持着竹竿垂钓着。 美眸凝望荷叶,心思早不知飞向了哪里。 “太子,来了?” 朱标的迈步入府。 老管家抬眼,随口一句。 就好似昔日老友,只随便招呼了一声。 朱标点了点头。 如朱元璋、马皇后一般,他也觉得这老管家十分眼熟,很是亲近。 对老管家的无礼,也是毫不在意。 快步直奔崇宁公主走去。 “皇兄,你怎么来了?” 见到朱标,崇宁微微惊愕。 监国太子,大多都在忙碌朝政,能有闲暇看望自己,这可是罕有的事情。 “怎么,皇兄拜访皇妹,还需要提前通报不成?” 朱标淡然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崇宁的身旁。 “皇妹呀,你说父皇若是想赏赐牛城的话,该赏赐什么好呢?” “啊!” 崇宁公主美眸一亮,望向朱标。 “皇兄,父皇要赏赐牛城?” “为什么呢?” 看着崇宁公主满眼期待的目光,朱标也不隐瞒。 将早朝上,牛城扬州诗会所著三首诗词的事讲了出来。 崇宁公主瞬间满眼亮晶晶。 成婚一年多。 她对牛城的了解十分有限。 不到二十天的相伴,每每白天都是牛城陪她四处玩耍。 到了夜里拥她入睡,却从不逾越。 可是,她能体会到牛城对她的爱。 睡前,不带重复的新奇小故事。 平日里,大大小小,各种吃、穿精美礼物。 时不时,有些奇言怪语,却听起来格外的新鲜、顺耳。 崇宁总感觉,牛城就像待发掘的宝藏。 无时无刻不赋予她新鲜,让她欲罢不能。 或许,这就是最完美的爱情吧。 当朱标讲到早朝结尾时。 朱元璋那一声:“当赏,当重赏!” 崇宁的美眸已闪亮如星月。 就好似小迷妹,得知自己挚爱的爱豆,获得了无上的桂冠。 满满的欣喜,满满的甜蜜,满满的…… “皇妹……皇妹……崇宁……!” 朱标伸手在崇宁眼前摆了摆。 望着那痴迷的模样,只感觉一阵无语。 就这模样,怕是把整个大明都赏赐给牛城,她都会觉得十分合理吧? 唉! 大明皇室,咋就出了这么个傻兮兮的公主呢? 朱标轻叹一声。 干脆转身离去。 终究是。 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朱标不知。 他这一走。 崇宁公主仿佛满血复活,唤了杏仁、红枣,直奔皇宫而去…… 第28章 护夫小狂妻,为夫君讨公道 御书房。 老太监匆匆而入。 一脸苦闷地躬身禀报:“启禀皇上、娘娘,崇宁公主想见陛下。” “见朕?” 朱元璋批阅奏折的手一顿,转头望向马皇后。 这以往。 崇宁一来,铁定是找马皇后。 央求放她出宫,去见驸马。 可如今。 崇宁公主已得圣旨,可自由出入宫闱,可常驻驸马府。 怎么又突然回了宫? 而且,为啥非要找父皇,不找母后了? 老太监不解。 马皇后不解。 朱元璋更是不解。 距离午宴尚早,奏折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朱元璋扬了扬手:“让她进来吧。” 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片刻后。 崇宁抱着一篮水果,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崇宁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施礼后。 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串洗好的葡萄,恭敬地放在朱元璋和马皇后手中。 这才乖巧地说:“父皇、母后,这是驸马府种的葡萄,比正常葡萄晚熟一些,特别甜,特别好吃,你们快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马皇后拽了一粒葡萄,望向朱元璋意有所指。 要说崇宁这孩子。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模样长的俊秀,又乖巧、可爱,平日里可从不闹事。 可谁知。 这嫁人后,却变了个模样。 舞刀弄枪倒不至于。 但木棍、竹竿、石头之类的,可是没少动过。 你说这后宫。 大家都很闲,没事八卦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 像牛城那般出身和作为,那肯定要成为八卦的主流。 可崇宁就像行走的监视器。 一听到有人八卦牛城,说他坏话,就玩命的追打。 后宫宫女、太监……乃至贵妃。 她都敢上手招呼,根本不管对方什么身份。 为此,她可是没少挨板子。 可一旦能下床了。 那绝对会提块板砖上门寻仇。 下手那叫一个狠呐! 整个后宫就没有不惧她的。 到了后来。 后宫的人一旦听到牛城二字,那都躲着走,生怕惹到崇宁公主。 后宫事了。 崇宁也就闲了。 开始追着马皇后,央求着要出宫见牛城。 那是一天三遍的找,可是把马皇后烦死了。 甚至有时候。 马皇后都后悔同意让崇宁嫁给牛城。 不过转念一想。 似乎崇宁嫁给谁都可能这样。 倒也就想开了,释怀了。 只不过,总还是躲着崇宁的。 这前几日。 驸马牛城的赏赐,直接取消两人之间的女官,崇宁可自由出入宫闱。 可是让马皇后解脱了。 原本以为天下大吉了。 可,看着崇宁公主此时的模样。 马皇后知道。 这丫头又来事儿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 可若是这事儿不解决,那肯定又会没完没了,死缠烂打了。 朱元璋倒是没多想,望向崇宁问道:“说吧,找父皇什么事?” “父皇,听说您欠我家驸马四个当赏?” “嗯?” 朱元璋愣了一下。 心里算了算,好像还真是四个当赏。 他笑着问道:“怎么,你这是来给牛城讨赏的?” “父皇英明!” 崇宁嘿嘿一笑,小巧的鼻端一挺,凑到朱元璋近前。 甜甜地问道:“父皇,您准备赏他什么呢?”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朱元璋摆手,说道:“赏赐的事,已经交给太子了。” “父皇~!” 崇宁撒娇地撅嘴说:“皇兄那么笨,还去求我帮忙呢,他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哦?” 朱元璋哈哈一笑。 这大明天下,说太子朱标笨的,崇宁公主怕是头一个了。 妹妹说哥哥笨。 倒是让朱元璋觉得颇为好笑。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朱标竟然会去找崇宁帮忙。 不过想想也是。 驸马牛城的赏赐,连他朱元璋都没个头绪,倒是也怪不得太子去找崇宁了。 他望着崇宁,笑着问道:“来,跟父皇说说,你觉得该如何赏赐牛城?” “封爵位。” 崇宁公主这话一出,朱元璋眉头为之一皱。 大明的爵位分两套。 宗室封爵和功臣外戚封爵。 宗室封爵自然是为了给予朱家子嗣身份、地位,也同时为了促进大明未来昌盛。 功臣外戚封爵,则是以军功而论。 大多是军功卓绝,亦或值得笼络的一方大员才会有爵位封赏。 牛城这样的驸马封爵? 老朱举得不值,也没必要。 “赏赐一事,再议。” “崇宁,没事就回驸马府吧。” 朱元璋说完,拿起桌上奏折,不想再去理会崇宁。 崇宁可不打算放弃。 她望着朱元璋,义正严词地说:“父皇,您四次当赏,难不成要一直拖下去?君无戏言,您怎么能耍赖呢?” “你无权干涉朝政!” 见朱元璋面色沉了下来,马皇后连忙拦住崇宁。 劝解道:“崇宁,君无戏言。赏赐的事不急,让你父皇好好想想。母后也会提醒着,绝不会忘了。你就先回去吧。” “大驸马、二驸马俸禄一千五百石,可牛城才八百石。为什么?” “大驸马、二驸马这些年为我大明做过什么?为我皇室又做过什么?各种赏赐,他们每年都有不少,可牛城什么赏赐都没得到过。” 说到这里,崇宁公主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在为牛城抱不平。 亦如她在后宫时。 她知道自己很弱小,但她可以拼命。 为了维护牛城声誉,她连后宫的贵妃都敢打。 如今。 面对这大明天下,无人敢惹的皇帝陛下。 她仍在拼命。 她知道,父皇已经生气了。 可她就是想说。 就是必须要说。 对她来说。 牛城对她那般好,她若是连为夫君正名都做不到,连为夫君争取这该有的赏赐都做不到,她又有何颜面,面对自己的夫君? 我的小公主,要想我哦,(?′?‵?)il???????! 遇事不要慌,一切有我! 崇宁在别院“闯祸后”,老管家送她的那封信上的两句话。 如今,仿佛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朱元璋的面色越发的难看了。 她看着眼中,却越发倔强了起来。 一切有你! 可我是公主,更是你夫人! 我必须为你争得这份公平! 无畏生死! 崇宁公主晶莹的眸子,分外的坚定。 她躲开马皇后,闪到桌案的另一侧,直面朱元璋。 这一刻。 崇宁攥紧了拳头,倔强地扬起头…… 第29章 父皇,您不公 “父皇,请您告诉我。同样是驸马,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崇宁公主满面泪水,倔强地质问着。 “崇宁,你是不是又想挨板子了?” 马皇后用力拉住崇宁,想把她拽出御书房。 可此时。 崇宁已不顾一切。 用尽那弱小娇躯,全部的气力。 大吼:“父皇,驸马府无数的粮食,七万多两白银全捐给了国库。让我大明能够及时北伐,及时防汛。” “试问我大明有第二个这么无私的人吗?试问大驸马、二驸马他们做得到吗?” “牛城写了那么好的诗词,震惊我大明满朝文武,扬我大明国威,试问天下谁人能比?” “父皇,我知道牛城出身低微,可他才是真正为我大明皇室,为我大明百姓着想的人。” “父皇,他拼命赚来的钱,大半充了国库。他努力写的诗词,振奋我大明文坛。这样的驸马,您怎么能伤他的心呢?” “父皇,这样的驸马,难道不该大赏吗?” “父皇,这样的驸马,难道不该封爵吗?” “父皇……您不公哇……” 声音到了最后,已是嘶吼。 却仿佛一柄大锤,一下重击,打在朱元璋的心上。 “朕……不公吗?” 望着被马皇后半抱、半拽出去的崇宁公主。 朱元璋失神,喃喃自语:“这天下,又怎么可能完全公平呢?” 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 大明立国时,共享富贵的同乡们。 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想要这天下,想要反他朱元璋。 可有些人,或许只是有过那么一个念头。 他们,可都曾是这大明的功臣。 如今,却早已入土为安。 而他们之中,不少人是死在自己的屠刀下。 “公平?多么可笑的字眼!” 朱元璋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真要公平,哪里会有什么达官贵人? 又哪里来的富甲一方? 又哪里来的皇室、百姓分别? 可,这其实本就是一种公平。 “俱往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牛城呀,牛城……!” “这应该不是你的手笔吧?” “若是你敢操控崇宁,你做好被砍头的准备了吗?” 朱元璋喃喃自语着,取来牛城的密报。 婚前的调查,婚后每月一次,甚至多次的密报。 他要仔细分析一下。 分析到每一个细节。 确认这牛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 御书房外。 崇宁已无力呐喊。 马皇后也已力竭。 两人疲惫地坐在了一处台阶上。 “崇宁,你父皇会赏赐牛城的。” 马皇后望着身旁梨花带雨的可人儿,很是心疼,也有些愧疚。 长公主,临安公主的驸马是李祺,是韩国公,李善长之子。 二公主,宁国公主的驸马是梅殷,是汝南侯,梅思祖从子。 崇宁公主的驸马,却只是个无依无靠的牛城。 三个驸马,差别对待。 于国,这并没什么。 毕竟,李善长、梅思祖的儿子,为笼络这二人,就应该对他们的儿子多给予赏赐。 于家,这属实不公。 尤其是,最近几日。 大明国库空虚,全仰仗了驸马府。 而大明文坛羸弱,也正是牛城的三首诗词,引人振奋,轰动文坛,壮了大明声威。 是该赏赐的。 可,他毕竟只是个毫无根基的驸马。 马皇后将崇宁挽在怀中,轻声安慰:“崇宁,你打小聪慧,又懂事、听话。也该懂我大明之不易。” “无论你心中如何想法,但不该顶撞你父皇。你是公主,是我大明皇室。牛城是你的驸马,也算是我皇室半个宗亲,你父皇又怎么可能不赏赐他呢?” “不过,后宫不可干政,你今后可千万记住了,别真惹怒了你父皇,那时遭殃的可就不仅是你,还会连累到牛城。” “嗯。” 崇宁猫咪般应了一声。 站起身,施了一礼:“母后,崇宁知道错了,这就离开皇宫。” “去吧。” 马皇后轻轻拍了拍崇宁的肩膀。 望着那娇小的身躯走入廊间,一步步远去。 她心中泛起些许苦涩,这苦涩更多的是心疼。 崇宁从小没了母亲,过继给自己。 那初见时怯懦的模样,仍是历历在目。 看着崇宁一点点长大。 越每时每刻见到自己这个母后,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副乖巧、可爱小姑娘的模样。 做任何事情时,却又分外的小心翼翼。 马皇后懂得。 她是在怕,怕得到,更怕失去。 直到她选驸马时。 她可以避过了很多人。 只选了衣着最为“朴素”的牛城。 马皇后知道,她只是渴望能真正的拥有和陪伴。 只是,崇宁应该也没想到。 自己的驸马会成婚后,会变得越来越优秀吧? 不但对她好的肆无忌惮,引得应天府无数人啧啧称奇。 又能功至社稷,文惊百官。 在这样的驸马身边,你也终于变的越来越强势了。 你是怕配不上他吗? 为何非要为他争取赏赐? 甚至提到了“封爵”二字呢? “唉……!” 马皇后思绪至此,轻叹一声。 她知道,崇宁不会止步于此的。 依她对崇宁的了解。 下一次崇宁出现在朱元璋面前时,定然会比这次更暴烈。 “我是不是该劝劝重八呢?” “牛城的功绩,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可以封爵了。” “可是封爵的话,那崇宁在牛城面前的地位,似乎……。” …… 从驸马府离开。 距离午时尚早。 朱标直接回了太子府。 他伏在桌案旁,盘算着如何赏赐牛城一事。 可想了半晌,仍未有半点头绪。 他灵机一动。 父皇为难我这个太子,那我这个太子,为什么不为难一下父皇最爱的皇孙呢? 思绪至此。 朱标干脆把自己儿子,刚刚九岁的朱允炆拽进了书房。 随口讲述了牛城“捐献”银两、粮食、传国玉玺以及诗词等事。 便抬头望向朱允炆,笑道:“来,帮爹想想,该给什么赏赐好?” “封爵!” 朱允炆眨巴着眼睛,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为何非要封爵?” 朱标皱眉,迟疑地问道。 “爹,你说他的这些加在一起,功绩大不大?” 朱允炆认真地,接着问道:“驸马不可参政,只一心经商,又心系我大明,除了封爵,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赏赐的吗?” “爹,他不是大驸马、二驸马,身后有个厉害的爹。他就是个毫无根基的人,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他有什么反叛的举动。” “对他来说,崇宁姑姑就是他的一切,我们皇室就是他的靠山,给他封爵怎么了?不正彰显我朱家的公正公允吗?” “况且,爵位只是代表身份,他又不可能参政。” 朱允炆说到这里,望着自己的老爹朱标,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小声嘟囔道:“爹,你咋就这么优柔寡断呢?不像皇爷爷……。” “滚蛋!” 朱允炆说的,可是深得朱标之心。 他本来还想赞上两句,却被这嘟囔的一句给气炸了。 扬手就给朱允炆轰了出去。 却正在此时。 府内管家来报,崇宁公主来了…… 第30章 驸马即将封爵,文昌伯 太子府。 书房内。 崇宁公主迈步而入。 不待朱标询问,开口说道:“皇兄之前曾询问,该给皇妹驸马牛城何等赏赐。” “皇妹想好了,特来回复皇兄。” “皇妹以为,牛城该封爵!” 话出口。 崇宁眉宇上挑,双眸如电,凝视朱标。 这一刻。 朱标感受到了崇宁的强势。 这强势不似暴怒。 更像是已铭死志的言臣,请谏金銮殿上。 又像是无所畏惧的百姓,屹立血屠刀前。 朱标呼吸为之一蹙。 他是第一次见到,崇宁这般神态。 心中不觉有些触动。 “皇妹以为,牛城该封何等爵位?” 朱标挺直腰板,望着崇宁问道。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崇宁为之一愣。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殆尽。 好似从一个擎天巨人,瞬间化作小女子的模样。 满眼惊喜地问道:“皇兄也觉得,该给牛城封爵对吧?” “他那么优秀。为我大明做了这么多的贡献,又能作出举世的诗词,本就该封爵对吧?” 这丫头! 望着又是满眼星月的崇宁。 朱标无语地扶额。 思索片刻后。 这才抬头望向崇宁,询问道:“你觉得‘文昌’这两个字如何?” “文昌?” 崇宁美眸闪烁。 文昌二字,对应天象。 指的是文昌星。 文昌星象征的是文运。 文治武功,国之根本。 即便重武轻文的大明,这“文昌”二字,也是占了不小的分量。 思绪至此。 崇宁的一颗芳心欢快地跳动着。 整个人喜悦到了极点。 “对,就是文昌。” 朱标笑着解释道:“爵位代表的是身份。牛城虽是驸马,不可参政,但细算下来,功绩也是不小。但为兄更喜其文采。” “我大明不乏能征善战的将帅,不缺饱读诗书的儒生,唯独缺了文采卓著,能以诗词壮我大明声威的才子。” “驸马牛城,无论资历,还是功绩,实际上还达不到封爵的地步。” “但,大明该有个文昌爵位。” “而,牛城又最为适合。” “所以,皇兄以为,文昌伯这爵位,是对牛城最佳的赏赐。” “这也有利于我大明文坛,有利于我大明声威。” 朱标说完,望着喜极而泣的崇宁公主。 笑着问道:“皇妹以为,这赏赐如何?” “皇兄~!” 崇宁擦了擦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 赏赐一事,算是商定了大半。 朱标心情颇佳。 他送走崇宁,伏案奋笔疾书,准备上折请朱元璋封赏牛城。 待奏折写完。 时间已临近晌午。 这才忙碌着收拾行装,揣好奏折。 前去参加朱元璋的宴请。 …… 奉天殿。 百官宴始。 君臣闲谈,各种美味佳肴,极尽宫中所有。 这可是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场面。 百官也是酣畅淋漓,饮酒畅谈间,再度吟唱起牛城所著诗词。 掌声,赞许声响起。 好不欢畅淋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只见大殿角落一桌上。 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缓步走出,躬身礼拜。 朗声道:“臣翰林院学士刘焕之,奏请陛下封赏三驸马牛城。” “三驸马,捐献粮食、银两,入我大明国库,解我大明北伐之急,北方数十万黎民之忧。” “三驸马,扬州诗会,著三篇惊世佳作,扬我大明之威,振兴我大明文坛。” “此等为国,为民,且有我大明风骨的文人雅士,天下罕有。” “陛下若不赏赐,无以正我大明之风骨。” “陛下若不赏赐,无以壮我大明之文坛。” 刘焕之说完。 朱元璋眉头微蹙。 却见太子朱标起身,掏出一折奏折。 “父皇,儿臣请奏。” “驸马牛城,为人知理善筹,为国忠肝义胆,为民鞠躬尽瘁。且文采卓绝,颇具风骨,可振我大明文坛,扬我大明国威。” “儿臣请封‘文昌伯’,以封赏有功,立我大明文坛标杆。” “望父皇恩准!” 文昌伯?! 这一请封,直接让百官震荡,让朱元璋的脸沉了下来。 文昌二字,寓意深刻。 这可不仅仅是封爵那么简单了。 这是将牛城作为了天下文人的榜样。 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而牛城年仅十七,若此时封爵,那未来又将如何? 一时间,百官齐齐低声议论。 唯有那跪伏地面的翰林院学士刘焕之,眼眸闪烁,惊讶和惊喜同在。 他是帮牛城请赏,却没想到太子竟丢出了一颗炸弹。 这效果。 简直,盖了帽了! 恰在此时。 户部尚书杨思义越众而出,拜服在地:“臣以为,驸马牛城封‘文昌伯’并无不可。文采卓绝,心系我大明百姓、社稷,理当封爵!” 随后。 文武百官纷纷越众而出。 “臣以为,驸马牛城可封爵!” “臣附议!” “附议!” 朱元璋望着一众文武百官,望着太子朱标,眉头紧蹙。 驸马牛城封爵,倒是并非不可。 问题是,在朱元璋心中,牛城还差了点儿火候。 可此时此刻,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他请封赏? 这一点,让朱元璋心中不解。 仔细回想密报记载。 牛城可是从未与任何一位官员私下会面过。 与太子等皇室子嗣也从未有过什么瓜葛。 那眼前这场面。 可就让他不得不深思了。 难道,是朕错了? 不! 朕没有错! 朱元璋扫视百官。 最后目光凝望向翰林院学士刘焕之的身上。 早朝时,就是这刘焕之最后一问,才有了那“当赏,当重赏”的言辞。 而方才,也正是他率先求封赏牛城。 看来。 是朕重武轻文,压抑了太久的文臣们,终于看到了崛起的希望了。 既然文臣想要与武将平起平坐。 那朕就给你们个机会。 不过,却不是现在。 思绪至此。 朱元璋心绪通常,朗声笑道:“我大明以武立国,武力盛极一时。如今天下承平,合该文昌之始。” “驸马牛城封爵,文昌伯。” “交翰林院学士刘焕之拟旨,吏部铸,丹书铁劵、腰牌等。” “待驸马牛城回京之日,便是封赏之时。” 话音落。 百官齐喝。 一时间。 百官宴再度上了一个高潮。 却不知。 将被封爵的驸马牛城,此时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针对他的阴谋。 正在扬州府缓缓展开…… 第31章 扬州府,牛城被监视 扬州府。 隆盛客栈。 羽林暗卫指挥使王维与驸马牛城相对而坐。 “李家那位嫡子审的怎么样?” 牛城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盐务一事,涉及甚广。” 王维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伪造盐引一事,由薛家牵头,李家、宋家等一众盐商联手扬州府、苏州府等数十位朝廷命官共同获利。” “只不过……。” 望着王维。 牛城接着话茬,笑道:“只不过不能轻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动了这些人,大明至少九成以上的人,一年内是别想吃到盐了。” “而且,白莲教一直没有线索。” “王大人现在,应该是在等‘选马大会’吧?” “正是!” 王维毫不避讳,接着说道:“这两日,盐商、地方都有大量人员调动。” “盐商的人都在寻找李家嫡子,而其他人似乎都在针对驸马爷你。” “如今,这隆盛客栈附近,至少有近百双眼睛。” “本官倒想问问驸马爷,你到底做了什么,招惹了多少的仇家?” “针对我?” 牛城微微皱眉。 似乎除了盐商李家,自己也没得罪过谁。 怎么会有人大张旗鼓地盯着自己? 他不解地问:“王大人可查过这些人的底细?” “只查到一部分。” 王维点头,接着说道:“其中有扬州知府何联守的人,也有‘瘦马’风三娘的人,其他人暂时查不出来源。” “何联守?” “风三娘?” 牛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这何联守与自己的交集,似乎也就扬州诗会那一次。 明显刻意刁难,却被自己怼得无话可说。 可堂堂扬州知府,地方大员,为什么偏偏针对自己,牛城是搞不清楚。 起先,他以为是因为李家。 可现在看来,与李家应该是没关系的。 至于这个风三娘,牛城是连听都没听过。 他望向王维,问道:“这风三娘又是谁?” 牛城一问风三娘,王维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他随手拿起茶杯,说道:“这风三娘,几年前还是扬州府有名的花魁。如今,专事驯养‘瘦马’,这‘选马大会’就是风三娘的手笔。” 说到这里。 王维放下茶杯,细细打量了牛城一番。 这才接着说道:“这风三娘如今,可是有个独特的嗜好,圈养面首。” “据说,能被这风三娘看中的男人,那绝对是一顶一的惊世容颜。” “以本官来看,驸马爷倒是正合了风三娘的口味,也难怪她会派人盯着你了。” 面首? 抓驸马当面首? 开什么国际玩笑? 借她风三娘十个胆子,她敢吗? 牛城算是看出来了。 这王维看着像个敦实,憨厚,老成的中年人。 一旦熟了,是真敢瞎咧咧。 看着王维一脸怪笑。 若不是知道他功夫好,牛城绝对会一巴掌给他扇出房去。 “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了。”王维摇了摇头。 “你可以闪了。本驸马要出去探探敌情。” 既然王维不见外,那牛城自然也不见外,直接下了逐客令。 “闪了?” 王维一脸茫然,望向牛城。 却见牛城指了指窗子。 他终于恍然大悟。 笑道:“原来,闪了就是走窗!学到了,学到了!” 说完,这位堂堂正三品的大员,朱元璋隐藏暗处的屠刀,就十分洒脱地纵身跳出了窗子。 看得牛城都不禁砸了咂嘴。 搞不清这货是逗比呢? 还是逗比呢? 还真是逗比! 请走了王维,牛城开始忙碌了起来。 拽出笔墨纸砚,整理起各种线索。 似乎,整个扬州府都在动,明里暗里都指向两个人。 其一,李家族长李博远嫡子,李忠永。 其二,便是自己了。 寻找李忠永,这很正常。 可是盯着自己,就很是麻烦了。 似乎也只能以身涉险,出去走上一圈。 牛城打定主意,干脆换了身衣衫。 让若蝶隐在暗处,自己则带着凌霜大步走出客栈。 “公子,盯着咱们的人可是不少。” 凌霜警惕地握着剑柄,贴近牛城低声说道。 “嗯。” 牛城皱了皱眉,四处看了看。 路边的摊主,赶车的马夫,闲逛的路人,乞讨的乞丐……。 几乎目之所及,都在监视着自己。 别说离开扬州府。 只要这些人真想杀自己,怕是连客栈都出不去。 数量实在是多的过分。 “行了,我们走走,他们若想动手,应该不会等到现在。” 牛城说完。 开始逛了起来。 他来到扬州府,可是还没逛过街。 本来还打算,给崇宁公主买点什么稀罕玩意,一直都没有时间。 现在正好。 “凌霜,你知道扬州府有什么特产吗?” 牛城一边逛着街,一边问道。 “公子,凌霜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鬟。” 凌霜说着话,丢给牛城一个白眼。 这样的问题干嘛问自己一个丫鬟? 况且,现在是四面楚歌,不是该想对策的时候吗? 怎么就真的逛起街来了。 “凌霜,我记得崇宁好像没什么好看的簪子吧?” “公子,你忘了上次送公主的一盒簪子了吗?那可是整整十支!” “一个月带一支也不够换呐。况且,那是应天府的簪子。” 牛城反驳了一句。 迈步走进了胭脂铺。 胭脂的话,牛城可是不屑于买的。 这玩意用多了,可是伤皮肤的。 无论崇宁,还是若蝶、凌霜,可都是被牛城劝阻,再不用这玩意了。 不过,其他饰品倒是该买多一些。 给凌霜、若蝶挑上两个精美的簪子。 又给崇宁公主选择做工最好,价格最贵的十支簪子,这才离开胭脂铺。 到了街上。 四下望去。 跟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牛城不屑地笑了笑,自己算是被彻底锁定了。 但是,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想抓自己,或者杀死自己。 无论是在客栈内,还是在这街上,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可他们只监视自己,却迟迟不肯动手。 这让牛城很是疑惑。 他嘴角微微翘起,回头望了一眼,一个好似路人漫步的中年人。 一个急转身。 快走两步。 在那中年人满脸慌乱时。 牛城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头,“说吧,为什么监视我?” “什么监视?我就是个过路的。” 中年人连忙辩解道。 “说或者死,你选一个。” 牛城的话一出口,凌霜的剑出鞘,贴在了中年人的脖颈处。 中年人身体一颤,一脸的为难。 牛城干脆伸手四周指了指,笑道:“你不说,我可以换一个人。” “我说,我说!” “别杀我!” 中年人一看,连忙求饶道:“是风三娘,风三娘怕你跑了,不参加‘选马大会’。” “行了,滚吧。” 牛城摆了摆手,转身往客栈走。 选马大会! 看来,这是吃定我了! 可惜,你们找错了对象…… 第32章 与盐商的较量开始 是夜。 锦衣卫送来了两匹骏马。 若蝶、凌霜各自背着包裹依依不舍地纵马远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牛城独自立在门旁,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表情。 本来,牛城买了十二府数十张盐引,只是想尝试提炼精盐,改善自己的生活,给崇宁做更好吃的菜肴。 可看到大明百姓所食的粗盐,不但掺杂了很多伤害身体的有毒物质,而且价格还十分昂贵。 在扬州府几日,又真实体会到了盐商的霸道,如今还被监控起来。 让他本打算“选马大会”结束,回到应天府后再进行的计划提前了。 自己走不了,可若蝶、凌霜可以代替自己去办。 至于办什么事,那自然是以细盐抵制粗盐,这是牛城早已准备好的事情。 早在半年前,牛城已经在应天府买了几处院落,雇佣农户将粗盐炼制成细盐,本来他是想等积累足够,再将这群为富不仁、草菅人命……的盐商们逐步推翻。 但见识了这些盐商的所作所为,牛城已经没了等待的耐心,干脆开始了计划。 不过,这也只是牛城收拾这些盐商的开始。 “不知道崇宁那丫头现在在做什么呢?” 牛城抬头望天,神色中满是思念地低声自语:“邵伯菱煮熟是橙黄色的,很好看,吃起来脆嫩,香甜的,她应该会喜欢吧?” “扬州府的牛皮糖那可是一绝。又甜又香,还有弹性,不沾牙,想来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只是十支簪子似乎少了点儿,每日换着戴也才十日,看来下次要去苏州府找一找了。” “算算日子,阳澄湖的大闸蟹也快到最肥美的时候了,等‘选马大会’结束,该去苏州府等着才行,这次一定要多买一些。” “毕竟是螃蟹,买上几艘船的也让皇宫里的陛下、皇后们尝尝,毕竟都是崇宁的长辈,这好歹也是一家人……。” …… 次日清晨,应天府。 各个街道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成百上千售卖“细盐”的小商小贩。 这些人,有推着小车、挑着扁担四处游走售卖的,还有靠在路旁、店铺前坐等售卖的。 这些人中,有年迈的老者,有壮硕的农户,有朴实的妇人,还有乐坊的老鸨,红楼的花魁,赌场的看管……。 这些人全部来自牛城的产业和他们各自的亲朋好友。 他们只是领了牛城的钱,听了牛城的令,念了牛城的好,便在凌霜、若蝶两个丫头的召集下,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街头。 这些人没经商过,也知道经商最为低下,一个个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如何叫卖。 只在那盖着成筐的细盐盖布上,放上一把比之盐商所售细盐更为纯洁、光亮的细盐,就那么愿者上钩的贩卖着。 “老黄,你卖出去多少了?”两个同是售卖“细盐”的人遇到了,其中一位壮汉抬头问道。 “快别说了,咱替驸马爷办事,这走了快一个时辰了都没人理,可真是丢了驸马爷的脸面了!” 被问话的老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了看扁担两头未动过分毫的大筐,忍不住自责道:“驸马爷对咱可是没的说,再这样卖可不行啊,得想个法子。” “可不是嘛,可那些盐商们贩盐都是在店里,咱这来回走到底要咋个叫卖呢?”壮汉撩起肩上的破布,用力擦了擦脖子和脸,有些不甘地问道。 正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叫卖声在路旁响起。 “细盐,最精良的细盐,只要三十文一斤!” 壮汉和老汉闻声连忙望去,只见路旁衣着艳丽的少女,正冲着路人摇晃着手中的巾帕卖力地招揽着: “公子,来看看细盐,这可是三驸马爷秘制的细盐,比管家大老爷们吃的细盐可是精贵了许多,只要三十文一斤。” “哦?”被招揽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不是桂香楼的香儿吗?怎么改行贩盐了?” “哎呀,公子。” 被称为香儿的少女闻言,忙上前挽住男子的手臂,娇笑道:“咱桂香楼可是三驸马爷的产业,驸马爷让香儿卖盐,香儿自然要来卖盐不是。” “公子,您看看香儿这盐。咱应天府的粗盐还要四十二文一斤,可三驸马爷这比盐商细盐还要精细、透亮的盐,才三十文。” “真的假的?”男子将信将疑地走上前,神色为之一凝。 他随手抓起少许细盐,看了看,搓了搓,又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整个人双瞳猛的一缩,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香儿,你确定这细盐只要三十枚铜币,就可以买一斤?” “公子,香儿怎么敢骗您呢?就算香儿骗您,三驸马爷也不会为了这点小钱骗您不是。” 香儿望着男子惊喜的脸色,嗔怪道:“公子,香儿只是青楼女子,没有三驸马爷的命令,又怎么可能跑到街上来卖盐呢?你看看,这太阳晒的,香儿都要被晒黑了……。” “哈哈哈……香儿不黑,香儿怎么会被晒黑呢?”男子笑着捏了捏香儿的玉手,从袖里拽出两锭银子塞在了香儿手中。 “香儿,给公子先来二十两的。” “二十两?!”香儿只感觉一阵无语,这若是在青楼二十两还真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一斤细盐才三十文,这二十两白银就是两万枚铜币,相当于要买666.666……斤细盐。 香儿望了一下自己负责售卖的一筐盐,她虽然不知道具体重多少,但最多也就三四百斤罢了。 她抬眸望向仍捏着自己小手占便宜的男人,干脆指着那装满细盐的大筐说道:“公子,你看这一筐够不够?” “呃……?”男子愣了一下,心中打起了算盘。 盐商售卖的细盐在应天府要三百文左右一斤,这一倒手可就赚了十倍,虽然可能这斤两不足,但也无所谓。 至于自己食用,留上一些也就够了。 算盘打完,他干脆卖个好,望着香儿笑道:“多多少少,还不是看香儿姑娘的面子嘛,就这些了,钱货两清。” 说完,这男人干脆拦住了一个脚夫,抬起盐筐就走。 那本来在旁边偷师的壮汉和老汉对视一眼,都不禁抓了抓头。 自己是个爷们儿,这女子招揽买家的本事,还真学不来。 不过,这吆喝还是可以学的。 想到这里,壮汉率先开口喊道:“细盐,比盐商细盐更精良的细盐,只要三十文一斤,只要三十文一斤。” 老汉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大喊道:“细盐,三驸马爷的精良细盐,只要三十文喽~!” 这一喊,可是带动了一大片。 替牛城售卖细盐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纷纷呐喊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应天府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到处都传来细盐售卖的吆喝声。 这吆喝声很快引来了应天府一众盐商的目光,也引来了无数百姓们的哄抢和朝廷官员的注意,更吸引了锦衣卫的目光…… 第33章 应天府,盐铺遭遇乱局 应天府,宋家盐铺。 未到午时,刚刚派去买菜的小厮疯跑着回到了店铺。 他一把抓住柜上掌柜的茶壶,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 在掌柜不善的脸色下,方才呼吸急促地说道:“掌柜!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外面很多贩盐的,细盐,就咱们卖的细盐……他们只卖三十文一斤。” “三十文一斤?你说街上吆喝叫卖的那群人吗?他们的细盐真的只卖三十文一斤?” 作为盐商宋家驻应天府的老掌柜,宋汉林不仅年事高,办事更是沉稳,长期面带微笑。 可此时听了小厮的话,面色也忍不住微微阴沉了几分。 他不确定叫卖的细盐会是什么成色,但既然是细盐定然不是粗盐可比。 薛、宋、李三家把持盐务,自然早将各地售价标明,各地分销盐商除了三家本家的人,其他盐商可不敢轻易改价。 这三十文一斤,竟然还是售卖细盐,而这些人在叫卖时也还喊了三驸马爷这样身份的人,那此时可就有待斟酌了。 他皱眉沉思片刻,走出柜后吩咐道:“看好店铺,老夫出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小厮应声,大步向外走去。 “你这细盐哪里来的?”宋汉林寻着一个叫卖声走去,随手抓了一捏那筐上的细盐,瞳孔微缩皱眉问道。 那被问话的老汉也不认识宋汉林,只以为是买盐问价的,转头笑道:“您问咱这细盐,那可是三驸马爷精炼出来的,比盐商们卖的盐可是更细,更干净,而且这价格可比粗盐还便宜了许多。” “这盐不会是假的吧?”宋汉林用力搓了搓,又抬手对着阳光看了看。 他心中十分诧异。 盐商加工的细盐,是挑选杂质极少的粗盐,用水将粗盐融化,将杂质捞出后,放进锅中煮干,得到的结晶就是细盐。 可即便是如此,细盐中也会有不少的杂质,光亮照射之下那微小颗粒内,总会有黑色或灰色的存在。 但是现在宋汉林手中的细盐,对光照射下根本找不到一丝的黑色,甚至连灰色的部分都极少,几乎纯净的不该是盐。 “老先生,您这不是说笑了吗?”老汉哈哈一笑,掀开筐上盖的布说道:“这可是咱大明三驸马爷下令售卖的,那自然是经过了陛下的应允,陛下一向仁慈,关爱百姓,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去售卖假盐呢?” 这话,很朴实,逻辑也很清晰,宋汉林根本无力反驳。 三驸马爷是谁? 那是大明三公主,崇宁公主的驸马。 崇宁公主又是谁? 大明天子朱元璋的三女儿。 而三驸马爷也就是大明天子朱元璋的女婿。 就这样的身份,代表大明皇室下令卖个细盐,谁敢说是假的? 宋汉林是不敢说了。 现在到处都是喊着三驸马爷下令售卖细盐的商贩,那定然不会是假冒三驸马爷的人了,而仔细分析这售卖的数量,似乎也不该是一个小小的驸马爷可以拥有的能量。 这没人一大筐好歹就是二三百斤,挑担、推车的那至少五百斤起步,这么大的数量下,又是在应天府全城铺开,怕是只有大明最顶端的那几位才能办到了。 除了大明天子朱元璋,似乎也只有诸位王公才敢这么干了! 莫不是皇上或是某位王爷准备对盐商们下手? 宋汉林想到这里,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执着地点了点手中的细盐,想要辨别一下这细盐的成色。 可这细盐刚刚入口,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他痴痴地望着老汉问道。 盐商的细盐大多用海盐烧制。 因为矿盐、井盐杂质太多,也唯独海盐看上去更为纯净。 可烧制出的细盐,大多带着些许腥味。 但是他刚刚品尝的细盐,那腥味几乎微不可品,若不是他见多识广,舌苔品鉴性强,或许都不会感受到这腥味。 “我一个农户怎么知道。”老汉望着宋汉林,心下想着,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到底是来买盐的,还是来问问题的? 他也不知宋汉林的身份,只看他衣冠华贵才多陪他多说了几句,现在看宋汉林似乎根本就不像个买盐的,干脆挑起担子,语气不善地说:“要买就买,不买别瞎耽误工夫。” 说完,他担起担子就走。 宋汉林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麻烦给我来一斤。” “早说嘛。” 老汉倒也没在多话,接了三十铜板,拿起秤杆子称了一斤细盐,用粗纸包好递给宋汉林,这才起身继续高声叫卖着离开。 接了粗纸包裹的细盐后,宋汉林也不敢多做耽搁。 以现在街上游走叫卖细盐的量来说,已经十分庞大,可这绝对只是冰山一角。 这么好的细盐才卖三十文,这价格压的太狠了,已经威胁到了他宋家的利益,他必须去找其他盐商店铺聊一聊,想个应对之策才行。 一旦这贩卖的细盐持续的时间太长,他们这些盐铺会垮,背后的盐商也必然受到冲击。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可是应天府,是大明天下的中心,皇权的所在。 若大明天子真想以打压价格的方式,对付他们这些盐商的话,他们必须想好退路才行。 宋汉林这样想着,拿着粗纸包回到了店铺。 他并没有急着呼朋唤友到处求援,而是找了张纸,一边思索一边写下一个个名字。 这些名字,大多是盐商派到应天府管事的,剩下的就是应天府本地的盐商店铺。 片刻后,一张纸上二十七个名字写好,宋汉林将店内的人全部叫来,把这纸张交给他们,让他们四散去请人。 他自己则倒了一壶茶,端坐堂中,细细品了起来。 遇事不慌,处事不惊,是他宋汉林能代表宋家稳坐应天府的原因。 此时,他只需要等待。 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共同商议对策。 至于结果如何,能解决的解决,解决不了的急报给族长就好,自有主家出头解决。 可这一次,他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心绪不宁。 他望向那大敞开的店门,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喃喃自语:“难道,那位真的准备对我们盐商动手了吗?” “不应该呀,盐务每年税收从未少过半分,他怎么会对我们盐商动手呢?” “难道那位是准备让六部共掌盐务,掌控贩盐路线了吗?” “这官商之道,可并非同途。若那位真的这么想,那可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可我盐商……!” 他略微失神,却不知自己的话已入了锦衣卫的耳朵…… 第34章 盐斗,价格战 一壶茶尽。 宋汉林若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房内早已坐满了人,正是自己命下人请来的,而此时这些人正一脸不解地望向自己。 “咳……。” 他假装咳嗦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恍惚,正色说道:“想必诸位都与街上叫卖细盐的打过交道了吧?” “宋老,咱应天府的一众盐铺可是以您马首是瞻,您有什么解决方案直说便是。” 说话的是李家驻应天府的管事李博朗,一个长相魁梧,方正大脸的汉子。 看上去颇为憨厚老实,可在座所有人都清楚,在这应天府贩盐宋汉林是掌舵的,他李博朗就是冲锋的大将军。 但凡有入应天府贩盐的,那必须宋汉林、李博朗两人点头才行。 一旦有人敢触犯盐商的利益,那冲锋陷阵、不择手段的肮脏事可都是这位李家家主亲弟弟——李博朗出手的。 “薛老弟,这事儿你怎么看?”宋汉林没有理会李博朗,转头望向薛家应天府的管事薛同思。 薛、宋、李三家共同掌控盐引,看似三家结盟,但实际上也是在明争暗斗,只不过都守着一定的规则。 在这大明京都应天府,宋、李两家为主,而他薛家可是要弱了几分。 尤其是这薛同思,不过是旁系支脉,并不受家主薛乐邦的重视,也只因才能不差,做人稳重踏实,才坐镇在此对抗宋、李两家。 不过,有“外敌”自然不能窝里斗,薛同思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沉吟片刻,反问道:“确定是三驸马出的手?” “确定!”李博朗一巴掌拍在桌上,一脸不爽地说道:“是长期跟在牛城身边的两个丫鬟。” 说完,他望向宋汉林问道:“宋老,要不我带人给她俩……。” 话到最后,他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神色十分冰冷。 “那是三驸马的人,动了她们就等于动了三驸马,就等于动了崇宁公主,等于动了大明皇室。” 不待宋汉林回话,以往少言寡语的薛同思冷冷地插了一句,望向宋汉林问道:“宋掌事,你这是准备带着大家与大明皇室为敌?” 一句话,宋汉林面色阴沉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李博朗,望向薛同思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其一,等三驸马的细盐卖光;其二,降价!” “不过,三驸马囤了多少细盐我们都不清楚,若是数量巨大可以持续贩卖十天半月,谁都承受不了。” “至于降价,可不仅仅是粗盐要降价,连我们的细盐也要跟着降价,或者干脆不卖细盐,只低价出售粗盐。” “这些可是要考虑清楚才行,不然我们这些盐铺可能就都要倒闭了。” “宋掌事说的没错。”薛同思扫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我们大家在应天府的年头都不短了,大多都知道牛城是个什么人。” “试想,一个如此不堪的人,为什么突然能捐献出如山稻米,又能捐献出数万两白银?这背后隐藏这什么?亦或者他是否一直在伪装?” “不管是那一条,都说明这三驸马牛城,绝非简单易于之辈。” “既然他决定在应天府贩卖细盐,又是品质绝佳,又是比粗盐更低廉的价格,那一定是准备的十分充足才对。” “面对这样的敌手,动武就等于找死,但我们也不能任凭其占据整个京都的市场。” 话到这里,薛同思缓缓起身,神色坚定地说:“为今之计,要么退出应天府,要么决死一战。” “我薛同思是不准备退出应天府的,我薛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他牛城一家独大!” “他牛城想用价格战击垮我们,我们就用价格战让他见识一下盐商们的底蕴。” “细盐我们造价每斤成本都要一百文,可粗盐我们全部挑费平均下来也不过是十七文一斤。” “我们就用粗盐,压制他的盐价,我就不信凭我们盐商们的财力,还打不垮他一个刚入盐道的驸马。” “好!”薛同思的话说到这里,宋汉林朗声说道:“既然他牛城想玩,咱们就陪他牛城玩一玩,从现在开始粗盐降价二十五文,有不愿者,可退出联盟,本人绝不追究。” “宋老,咱盐商可是没一个孬种!”宋汉林的话音刚落,一个人起身说道。 “可不是,咱就跟他牛城死磕到底!” “对,死磕到底,决死一战!” “决死一战!” “一个小小驸马,也想跟我们盐商抢饭碗,爷们倒想看看他有多少钱砸。” “可不是,干他!” “对,干他,决死一战!” 一时间,满堂同仇敌忾。 众人再度商议了一番细节,各自离去。 宋汉林这边连忙写了一封信送往扬州府,自己则回到柜后,将粗盐价格改成了二十五文。 …… 一时间,整个应天府及周边村庄都传开了。 细盐三十文,不但品质好而且比盐铺卖的细盐便宜了十倍!而且所有应天府的盐铺都停止了细盐的售卖。 盐铺的粗盐也从四十二文一斤,降价到了二十五文! 可紧接着,走街串巷、路边摊位售卖细盐的价格再度降到了二十文。 盐铺的粗盐也随之降价到了十八文一斤。 眨眼间,各处售卖的细盐又降价到了十五文,一众盐铺的粗盐也降到了十四文一斤。 这价格战打的,原本买盐的百姓纷纷开始观望。 有准备囤积细盐的人也停止了举动,都在审视着这场细盐与粗盐的价格战。 与此同时,这场震惊应天府,并再不断向外扩散的盐价之争,被写成了密信放在了朱元璋的桌案上。 燕王朱棣、太子朱标同时被传唤入宫,来到御书房。 “说说吧,是谁在后面撑着牛城,让他敢跟那些盐商较劲?”牛城端坐,随手将案上的密报丢在朱标与朱棣的面前。 两人连忙打开,快速浏览后彼此对视一眼。 朱棣忙说道:“父皇,儿臣从未见过三驸马,更与他毫无交集。” 朱标也连忙说道:“父皇,儿臣只在崇宁结婚时见过三驸马一面,并无交往,更没有财力支持他与盐商争斗。” “你们都不知道?” 朱元璋面色不变,只沉声说道:“锦衣卫调查,牛城炼制精盐的府邸就在你燕王府与太子府之间,彼此相隔不过数百米你们两个竟然都没察觉到,还真是让朕对你们刮目相看呐!” 朱元璋这话出口,朱棣、朱标面色皆惊。 彼此再度对视一眼,满脑子的质疑…… 第35章 此事,与儿臣无关 “父皇,此事绝对与儿臣无关!” 太子朱标再度说道。 “父皇,此事也绝对与儿臣无关!” 燕王朱棣也连忙解释道。 “那这牛城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哇!” 朱元璋轻叹一声,缓缓问道:“你们知道牛城囤制了多少细盐吗?” 不待朱标两人回话,他接着说道:“据锦衣卫报,他囤制的细盐够我大明天下子民两月用盐,你们该知道这是怎么的一个恐怖数据。” “若是没有你们撑着,他牛城怎么可能办到的?” “而且,这细盐的品质比盐商贩卖的细盐好了数倍。如今贩卖的价格竟然比粗盐还低,这哪里是赚钱呐,他牛城是想把所有盐商打垮,是准备独吞盐务,其心可诛啊!” “父皇,您会不会对牛城有什么误解?”太子朱标抬起头,弱弱地问了一句。 “误解?”朱元璋眉头一皱,反问道:“府内私藏传国玉玺,又有崇宁帮他讨封爵位,如今又以成本绝不低于百文一斤的细盐打压盐商粗盐的价格,你敢说他牛城没有私心?” “父皇,牛城只是驸马。”朱标忍不住提醒道。 这驸马不能从政,你总不能让他连经商都不行吧? 况且,牛城经商连锦衣卫都没查出违反大明律法的事情,那就说明他是正当经营。 这驸马正常经商,你能治他什么罪? 有私心就有罪吗? 经商没有私心,难不成要做散财童子? 即便做散财童子,他也得有财可散不是。 “父皇,皇兄说的对,驸马经商自古有之,只要不违我大明法纪,自然无罪。” 朱棣说到这里,望了朱标一眼,提醒道:“不过这私藏传国玉玺,可是该杀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标瞥了朱棣一眼,坚定地说道:“父皇,三驸马可以捐献粮食、银两绝对是忠于我大明的。” “那驸马府是前朝王府改造,书房未曾动过,显然牛城也不知晓传国玉玺会藏在那书房中,这绝非牛城本意。” “还请父皇明鉴,莫让我大明忠义的三驸马,因为这般小事而治罪。” “传国玉玺都算是小事了?皇兄还真是胸怀广阔!”燕王朱棣冷笑道。 他对牛城是没有什么敌意。 无论牛城打压盐商,还是准备独霸盐道,只要这大明天下安稳就好。 可传国玉玺事关重大,朱标一直保着牛城,让他心中感觉很是诧异。 他甚至怀疑牛城就是在帮这位皇兄太子办事,可惜他没有证据。 “是奸是忠早晚会显现出来,父皇可以多给牛城些时间。”朱标没有理会朱棣,只望向朱元璋说道。 “好,那就给他些时间。”朱元璋沉思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牛城的诗词,他很喜欢。 传国玉玺,他也很喜欢。 两次捐献,讨文昌伯之位,他有些不喜,可终究不是牛城自己索要。 他倒是对这个牛城颇有些好奇,莫名有那么一丝的好感。 可这好感架不住太多的猜疑。 朱元璋不喜欢猜疑,但凡让他猜疑的人,大多已魂归故里。 这是身为帝王的铁血,也是为大明天下百姓的安宁。 “行了,盐务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朱元璋摆了摆手,起身说道:“朕出宫看看。” 说完,朱元璋去更换便装准备出宫。 朱棣则望向朱标问道:“皇兄,牛城真的不是在为你做事?” “这不是废话吗?我堂堂一个太子,用得着跟盐商打价格战?”朱标一时气急,望向朱棣甚至不爽。 身为兄长,若不是他打不过朱棣,他绝对要让朱棣品味一下父皇的“家法”。 所谓长兄如父,教训弟弟也是应该的。 可惜他打不过朱棣,也不想闹出笑话。 “哈哈哈……既然不是皇兄所为,那臣弟就放心了。”朱棣起身,接着笑道:“臣弟也该去封地看看了,这京都的糟心事,就交给皇兄了。” 说完,朱棣大步向外走去。 …… 驸马府。 老管家守在门旁,如往日一般垂钓着。 杏仁、红枣仍在忙碌收拾着一个个房间。 驸马府不大,但也绝对不小。 没有其他仆役,杏仁、红枣也是蛮辛苦的。 至于崇宁公主,则百无聊赖地四处走动着,她倒是想给杏仁、红枣帮忙。 可身为公主,两个小宫女怎么敢让她动手干活,直把她送出干活的房间,方才继续忙碌了起来。 “最近京都好热闹,可惜夫君不在,好无聊!” 崇宁自语着,缓步走在廊间。 抬头间,看到那敞开门的书房,她眼眸一亮,自语道:“父皇发现的‘传国玉玺’好像就是在书房找到的。” “那……会不会还有其他宝贝呢?” 她开心地迈步,刚准备进书房,又加了一句:“只要不是钱财就好!” 她还记得依稀听到老管家说,驸马府的钱不多了。 所以,不能给夫君找麻烦。 夫君穷了,驸马府就穷了。驸马府穷了,那夫君就会更忙,就没时间陪自己了。而没有驸马配的小公主,真的好无趣。 恶性循环,崇宁公主对钱财莫名地在意了起来。 她走进书房,四下望去。 应该是不会藏什么钱财的,她心里想着,故意不去理会各种箱子、暗格,只走到书架旁翻阅起书籍来。 “这是什么?” 刚翻阅了几本无趣的书,崇宁看到一旁书下压着厚厚一叠纸张。 她伸手拿开上面的书,拽出纸张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用纤细毛笔,以小楷字书写而成。 整整四十二张纸,从井矿盐的凿井、汲卤、制盐; 海盐的纳潮、制卤、结晶、收盐、集运; 湖盐、矿盐的开采等等。 所有细节都有明细记载和说明,可以说这是崇宁从未听闻的领域。 她对这些其实也是没有丝毫兴趣的。 不过,这精美的字体让她分外喜欢。 尤其是这字还是牛城写的,她觉得自己是必须看完才行的。 正在此时。 刚刚品鉴过街上叫卖细盐,身着便装的朱元璋无意间走到了驸马府附近。 细思之下,打算看看崇宁。 他刚刚入府,便似有所觉般向书房走去…… ……朕以千军护你回京…… 这是在看什么? 看到书房中崇宁公主专心致志地翻看着纸张,朱元璋不解地走到了崇宁的身后。 望着崇宁手中纸张上书写的东西,朱元璋的神色为之一凝。 盐务乃是国之根本。 每年的盐税占比大明税收总值近四成之多,因此粗盐制造,细盐炼制他早就烂熟于心。 此时看到这些纸张上的记载,他不禁有些诧异。 这纸张上所写的,好似跟现金的粗盐、细盐制造相差不多,但细节处理,工艺方式明显有很多不同。 “晒烟原来可以这么晒?” 望着崇宁手中纸张上所写的,朱元璋忍不住自语道。 “啊……!” 崇宁吓了一跳,放下纸张回头望向朱元璋,忙施礼道:“父皇,您什么时候来的?” “朕刚来不久。” 朱元璋笑了笑,问道:“这制盐方法是哪里来的?” 他说着话,伸手抓起那一叠纸中的几张。 “父皇,这,这应该是牛城所写的。”崇宁回话的时候,朱元璋已经急不可耐地阅读了起来。 “原来,矿盐也可以炼制成细盐!” “这牛城,果然是有大才之人!” 朱元璋一遍翻阅着,一遍忍不住自语着。 “原来可以用木炭和细沙过滤,难怪牛城的细盐会那么纯净……用大锅煮干……。” 朱元璋眉头微皱,仔细分析着一个个方案的可行性,眼眸中的光泽越发明亮了。 崇宁站在一旁也不敢随意打扰。 她只感觉自己父皇对牛城写的这些东西十分重视,内心不禁有那么一点自责,若不是自己找到这些东西,父皇是绝对不会发现的,这可是自己夫君的东西呀! 这,这有可能是夫君很重要的东西也说不定啊! 正在这时,老管家步入了书房。 他望着沉浸中的朱元璋,微微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方才走上前,开口说道:“陛下,您现在所看的,乃是驸马爷早已准备好在与盐商争斗后期捐献给我大明的细盐制造方法。” “哦?”朱元璋被打断,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你是说牛城是准备将这些送给朕?” “正是。”老管家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交给朱元璋,笑着说道:“还有这‘精盐’的炼制方法。” “精盐?”朱元璋不解地接过纸包,打开仔细看看了。 只见这直报中,晶莹剔透的颗粒反射着十分微弱的淡蓝色光泽,如玉石一般,哪怕是在这房中阳光并不直射,仍有淡淡夺目之感。 朱元璋捏了少许,随手搓了搓,舔了舔,细细品味之下,眼眸中的色彩越发光亮了起来。 “这,就是精盐!” 朱元璋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这精盐,淡淡的咸味之下,有着令人愉悦的鲜味,这鲜味不似细盐那般微腥,而是纯粹的鲜和咸的结合。 这样的精盐,哪怕是制成咸菜,朱元璋觉得自己都会多喝上一碗粥。 “陛下,公子只是三驸马,只想为大明做些事,为大明的百姓做些事。” 老管家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草民拜在驸马爷的门下,只为帮他分忧。” “驸马爷身份特殊,有些话不便说。可草民只是贱命一条,不惧生死。” “驸马爷常说,大明需要的,我驸马府有的,尽可来取。草民只希望陛下不要误解了驸马爷,也请陛下能体会驸马爷的苦心。” “驸马府有你这样的管家,也是他牛城的福分了。”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他望向老管家,问道:“你是希望我不要插手京都这盐价之争?” “是!”老管家毫不隐晦,解释道:“陛下也知道盐务之事官商勾结,也在整治之中。驸马爷此时在扬州府也正是为陛下冲锋陷阵。” “草民不要求陛下如何公正,只希望陛下不要让驸马爷的苦心付诸东流。” “冲锋陷阵?”朱元璋愣了一下。 他之所以给牛城密信,是希望牛城不要继续掺和盐务之事,参加过“选马大会”后及时返回京都应天府。 如今看来,牛城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让他插手盐务的事。 他就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处境?在扬州府如今混乱的形势下,他怎么就敢以身犯险呢? 他是有几条命敢这么拼?又是有几条命敢为朕冲锋陷阵? 朕麾下强兵猛将无数,还需要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驸马来冲锋陷阵?也不动脑子想想! 朱元璋眉头紧蹙,心中竟有些患得患失。 从那如山的稻米开始,再到数万两黄金,传国玉玺,到如今这细盐炼制,应天府盐价之争。 朱元璋若有所悟,望向老管家,沉声说道:“京都盐务之争,朕就不插手了。” 他不知道牛城细盐的成本会是多少,可如今牛城以细盐与盐商们粗盐竞价,那是不可能赚到钱的。 而以盐商的财力,牛城想以一家之力对扛一众盐商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牛城到底图什么? 朱元璋不解,却想要试着去理解。 这是朱元璋有生之年,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待朱元璋带着牛城那四十二页纸张,还有那包裹着“精盐”的纸包离开驸马府,走在返回皇宫的路上时。 街边细盐的价格已经降到十文每斤;盐铺的粗盐价格也已降到了十文。 对于这些盐铺来说,十文的价格已经是降无可降,一旦再降那就真的是决死之战,拼死一搏了。 对于薛、李、宋三家而言倒是赔得起,一些大的盐商家族倒也可以挺得住,但对于其他盐商和单独的盐铺,他们已经挺不住了。 很多盐铺已经关闭,准备等待牛城的细盐耗尽,再度开门了。 而各家已经纷纷将这盐价之争传回了各自的家族,等待着来自各自家族的支持。 待各家决策后,才是牛城与一众盐商真正大战的时刻。 “这牛城,还真是有魄力!” 朱元璋轻叹着,他已经太久没见过如牛城这般魄力的年轻人。 回到皇宫后,朱元璋毫不迟疑地宣来羽林右卫指挥使。 …… 当夜。 御林军右卫千人携圣旨出宫,直奔扬州府疾驰而去。 朱元璋则立在御书房外,仰望苍穹自语:“朕以千军护你回京,牛城,朕等着你回来受封,文昌伯的爵位还等着你……” 第36章 扬州瘦马,醉仙居,江南五席才子 次日午后,醉仙居。 本该清静的街道停满了车马,达官贵人,富甲商贩,各地名流络绎不绝。 原因无他,只因一年一度的“选马大会”就要开始了。 扬州瘦马,天下盛名。 原本只是训练少女,卖给盐商一类富人,谋取钱财的勾当。 如今,已成了江南诸州府达官贵人们攀比、玩乐,结识名流的盛会。 “扬州知府,何大人到!” “盐运使,邹大人到!” “苏州才子,吴青到!” 门子大声吆喝着,通报着前来的宾客,将现场的气氛不断推向顶峰。 门侧,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正翘首以盼。 往来宾客,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多会唤上一句“三娘”。 可见此女之不凡。 只是,没人知道她到底在等何人,又是何等人物需要她亲候在此。 少顷。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 车帘掀开,一身着白衫公子迈步走出。 门口的门子,路旁的行人,赴宴的宾客们一时间都呆住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出众的公子。 那精致的五官,俊秀脱俗,气质飘逸出尘,一袭白衫在身,当真如下凡之谪仙,却不染一丝风尘。 这人正是三驸马牛城。 四周众人盯了他数息,方才有门子上前接他手中的请柬。 此时,门侧的风三娘,已是满眼星光地迎了上去。 “奴家风三娘,恭迎驸马爷莅临醉仙居!” 女人落落大方。 盈盈一礼后,自然地挽住了牛城的手臂。 “风三娘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怎么独独招待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驸马了?” 牛城侧头,面色平淡似水。 这醉仙居的“选马大会”与他而言就是鸿门宴。 以牛城的个性。 或许是断头台也说不定。 可惜又不得不来。 他倒是想看清楚,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驸马爷,还是真是谦虚呐!” 风三娘凝望着牛城深邃的眼眸。 掩嘴一阵娇笑,口中赞道:“扬州诗会,驸马爷独占鳌头,江南五席才子,可是名震天下了!” “北伐、防汛,驸马爷出手就捐了大批稻米,七万余两白银,可真是财大气粗得很呐!” “奴家还听说,每日早朝,说得最多的就是驸马爷的大明了。连咱大明的皇帝陛下,可是还一直琢磨着,该给您什么赏赐好呢。” “要您说。这么一位才华横溢,年少多金,又是如你这般样貌动人心魄的男子,奴家怎么敢怠慢呢?” “便是要奴家掏心挖肺。那也是要沐浴焚香,乖乖脱个干净,候在床上才是。” “驸马爷觉得,三娘说的可对?” 说话间,风三娘把牛城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几分。 一张嫣红的俏脸依在牛城的肩侧,吐气如兰间,尽展熟女的诱惑。 这感觉牛城不喜。 他眉头紧蹙,却并未推开风三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牛城忍了! 可他不明白,风三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单纯的诱惑,亦或者想让他这位驸马爷成为面首。 似乎没有必要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暧昧。 况且,他可是堂堂大明驸马爷。 若是两人之间,真发生些什么。 那大抵是朱元璋拍案而起,屠刀高举,把两人都咔嚓了。 牛城不信风三娘不懂。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正在牛城思索着,门子嘹亮的声音猛然响起。 “江南五席才子,三驸马爷,牛城到!” 醉仙居内,全场猛然一静,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只见风三娘好似旁若无人般,就那么挽着牛城迈步走入。 惊讶、羡慕、诧异……各种目光投来。 牛城只抬眸扫了一眼,便直视前方。 风三娘则自顾自地,挽着牛城前行,介绍着。 “驸马爷,咱这‘瘦马’可是颇为讲究的。” “一等‘马’,选资质上乘少女,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以及精细的化妆技巧和形体训练,保证个顶个的胜过勾栏的花魁;” “二等‘马’,选资质较好少女,教授识字、弹唱之类,一般富商之类可是最为喜欢的;” “至于这三等‘马’,则是选资质中乘女子,教习女红、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大多是卖给人做小妾,保证温软贴心。” “这选‘马’也是十分讲究的。‘马’分一、二、三等,选马人也是有等级的。像驸马爷这般身份,那自然是要直上三楼才行。” “选‘马’顺序。从三楼开始,首先是三楼的一等‘马’盲拍,低于底价的,无人丢牌的,直接流落二楼,与二等‘马’一起争拍。” “若是争拍不成的一、二等‘马’,则直接流落一楼同三等‘马’一同竞拍。” “一般如驸马爷这类大人物,多是不喜二、三等‘马’的,自然也就没必要跟一二楼的人争抢。” “不过,驸马爷若是喜欢凑热闹,也是可以下楼争拍、竞拍的。” 话到结尾,人已经到了三楼。 牛城抬眸望去。 只见三楼正中。 搭建着半米高台,呈t字型延伸,与后世模特走秀的t台并无太大差别,倒是更精美了几分。 t台两侧圆桌,坐了三十多人,多是大腹便便,衣着华贵。 可惜,锦衣卫指挥使王维并不在此。 这让牛城不禁有些失望。 选了一处无人的圆桌坐下。 便见风三娘随手一挥。 不远处候着的小厮忙起身跑到楼梯旁。 高声喊道:“选马大会,开始!” 霎时。 t台后方。 一处隐蔽的门户打开。 一个个身着薄纱衣裙,身躯娇小,腰肢纤细,腿缠金丝,容貌秀美,三寸金莲的少女们,纷纷摇曳着身姿有序地走上了t台。 这场面,这感觉。 比之国际大秀,怕是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些少女刚刚走出几人。 t台两侧的人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唯有牛城,蹙眉轻叹。 “扬州瘦马”先不说其龌龊的勾当。 只说这展现的方式。 规矩繁多,环境、场面独特,盛名之下,倒是也无可挑剔。 可这些女子仅着装片缕,直接就让这“选马大会”降低了数个档次。 女性之美,在于身姿,在于气质,更在于衣着品味。 现在所展现的,在牛城看来只有最原始的欲望。 对此,牛城只想给出一个评价:粗鄙不堪! 他四下望去,考虑着脱身的办法。 却在此时。 风三娘挽住了他的脖子。 一张俏脸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缓缓问道:“驸马爷在看什么?跟奴家说说可好?” 而牛城的目光扫到一侧包间紧闭的门。 心中似有所觉。 包间里有人…… 第37章 众矢之的 “你也属于盐商势力?” 牛城歪头望向风三娘问道。 “倒是瞒不过驸马爷!” 风三娘掩嘴娇笑,附耳说道:“驸马爷身在扬州府,却能让京都数十家盐铺吃瘪,可是让小女子分外的敬佩。” “薛老希望能在‘选马大会’之后跟您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风三娘指了指那紧闭房门的包间:“前提是,驸马爷要有本事从这醉仙居安全离开!” 风三娘说完,扭动着丰韵妩媚的身躯离开。 牛城则陷入了沉思。 应天府那边,昨夜刚刚收到急报,似乎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留在驸马府书房的关于盐的提取炼制方法竟然被崇宁公主发现了。 他更没想到,朱元璋竟然恰巧到了驸马府,并发现了这些。 不过还好,朱元璋答应不会插手盐价之争。 他也可以放心地与盐商们“斗法”了。 至于锦衣卫等对付盐商和与盐商勾结的官员,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第一,盐商家族庞大,想一记绝杀可不是简单的事。 第二,与盐商勾结的官员,也绝对不是个小的数目,很多事情要查清楚,查明白,也没那么容易。 扬州府从大明建国至今已经十九年,很多盐商都是元朝时的大家族,朱元璋若要对付这些盐商,可不是仅仅收拾李、薛、宋三家那么简单。 牛城抬头望向“t台”。 就像这样的“选马大会”那背后的操控着也是盐商。 而盐商,也会直接、间接控制着其他很多行业。 整个扬州府虽然不是铁板一块,但这些势力纠缠在一起,想要动他们可绝对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牛城思索的这段时间。 台上少女们已走秀结束,各自站立,摆好了姿势。 风三娘此时点燃一炷香,高声说道: “今年‘选马大会’,一等‘马’共有三十六人,诸位可自行走动查验。” “暗拍时间一炷香。一炷香后,宣布暗拍结果。” 话音落。 燃香入炉。 楼内众人纷纷起身,向t台靠拢。 t台上,三十六个似玉少女亭亭而立,尽显女性的青春柔美。 在这些少女身前台下,有专属的举牌丫鬟。 牌子上。 记载着该少女的体貌特征,从体长、腿长、臂长、腰围等等,详细的令人发指。 另有所习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等,详细评定,从甲上到丙末,可谓剖析到了骨子里。 这些丫鬟身前,还挂着一个袋子。 有参与暗拍者,可将暗拍金额、姓名写在专门的小硬板上,投放进这袋子里。 等待香燃尽,就会公开查看袋子,宣布暗拍结果。 整个流程并不复杂。 本来,台上少女们衣着已经极致清凉。 长腿、细腰、容貌、气质等一览无遗。 又有大量信息展示。 可这些选“马”人还是欣赏一番,看完牌子后,就十分自然地走上台。 面对自己相中的“瘦马”。 是会这里掐掐,那里捏捏。 甚至连口中的牙齿、舌苔之类都要看上一看。 那模样,跟挑牲口几乎没有半点区别。 这场景,看得牛城内心生出冲上去胖揍这群垃圾的念头。 他起身望向那紧闭的包间门,喊道:“包间里的朋友,不出来见一见吗?” 却听那紧闭房门的包间内,“咔嚓”一声茶杯碎裂声传出。 紧接着。 台上一个少女推开身旁人,猛地跳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牛城的身旁,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牛城的大腿。 极尽悲戚地哀求道:“驸马爷,求求您救救小颖,小颖是柳州府越县,知县范同静的次女。” “小颖不想当小妾,更不想进红楼楚馆。” “小颖愿意服侍驸马爷,哪怕为奴为婢都好……。” 柔弱的少女无助地哭泣着,哀求着。 挑选“瘦马”的人都好似看戏一般,露出玩味的嘴脸。 而身为主事人的风三娘。 此时就立在一旁,双臂环抱,面色微沉。 她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能在她的“瘦马”中做套。 要知道,这些“瘦马”最短的也是经过她两年训练的,她都搞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而此刻的牛城,如遭雷击! 知县是什么? 那可是一个县城的父母官,是大明堂堂正七品的一方官员。 这样人的亲女儿竟然被当做“瘦马”来贩卖? 这手笔,简直太过惊世骇俗。 牛城忍不住望向风三娘。 却见风三娘微微摇了摇头,来到牛城面前低声说:“驸马爷,您若是喜欢直接带走就好。” 说完,他转身望向那包间,故意大声说道:“驸马爷若是喜欢,我醉仙居的‘瘦马’尽可随意挑选,小女子定然分文不取!” 她这话是说给牛城的,更是说给那包厢内人听的。 “你薛家的买卖,喜欢送就送,与本官何干?”包间内传出声音,牛城不禁微微皱眉。 这声音他很熟,因为在“扬州诗会”时,此人就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扬州诗会”首四席之一的扬州府知府何联守。 原来,那包间的人是何联守。 那么,这何联守又是代表着薛、李、宋中的哪一家呢? 牛城皱了皱眉,望向那紧闭房门的包间。 抬头高声说道:“何大人,不如出来聊聊如何?” “哐当”一声。 那一直紧闭的包间门从内被一脚踹开。 一个声音随之传了出来:“一个小小驸马,也该在扬州府作威作福,还敢跳动盐价,本官倒想看看你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比旁人多了一个脑袋。” 随着这声音,数十手持长刀的黑衣人冲了出来。 他们将整个三楼内的所有人团团围住。 那一柄柄长刀半出,散发出森白的寒芒,吓的台上一众少女惊叫连连。 参加“选马大会”的那些人则泰然自若,一个个望向牛城的眼神皆是不善。 牛城仔细望去。 黑衣人之后走出的人中。 扬州知府何联守只在一旁,那为首之人竟是都盐运使邹斌,大明堂堂正三品的大员。 而跟随在两人之后的则是一群年轻人,这些人望向牛城的眼神都带了些许鄙夷。 “这里是醉仙居,是我薛家的产业。” 风三娘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迈步拦住邹斌等人,义正严词地厉声说道:“诸位大人最好还是注意些分寸,否则……” 第38章 套路,还是直爽 “否则怎样?” 不待风三娘说完,盐运使邹斌迈步走上前。 他伸手捏在风三娘的下巴上,不屑道:“一个小小的薛家,算个屁!” “就算薛乐邦那老滑头在这里,还不是得乖乖听话?你说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怎么就敢跟我们这么说话呢?是薛乐邦那老东西给你的胆量?” “该说不说~你这小模样倒是长的俊俏,身材也是诱人的很呐。” “啧啧~倒是便宜了薛乐邦那老东西了。” 说完,邹斌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砸了咂嘴,直接越过风三娘。 却听何联守笑道:“邹大人若是喜欢,跟老薛要来便是。一个女人罢了,他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何联守这话语十分平淡,就好像随口聊天一般。 可听在风三娘的耳中,却如尖刀刺心。 她娇躯为之一颤,整个人已面如死灰。 此刻。 牛城的眼眸也为之一凝。 他本以为,这风三娘还能跟包间内的人斗上一斗。 自己可以借机脱身。 如今很明显,风三娘也不过是粘板上任人摆布的鱼肉罢了。 牛城叹了口气。 只能硬刚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两位朝廷命官,到底有没有胆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这位大明驸马爷下杀手。 “呦,驸马爷倒是挺镇定的。” 邹斌走到牛城身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何联守则望向地上跪着的小颖, 好似颇为感慨地说:“本官还准备暗拍这小颖呢,没想到竟被驸马爷相中了。” “算了,算了,不如成人之美,不如成人之美的好哇!” 说到这里。 何联守抬眼望向牛城,笑道:“驸马爷文采卓绝,扬州诗会时,可是将本官吓坏了。” “就是不知驸马爷床上功夫如何,本官可是相当的好奇呀。” 说着话,何联守眼光在小颖和牛城身上来回扫视。 片刻后,似有所觉般笑道:“这郎情妾意,这良辰美景,若是辜负了似乎不妥。” 说到这里,何联守指了指他刚刚走出的房间。 望着牛城笑道:“方才,本官休息的大床倒是不错,想来驸马爷定会喜欢。” “这择日不如撞日,春宵一刻值千金,就请驸马爷带小颖同住吧。” “有我们这些人帮你守门,驸马爷无须担心会有人打扰。” 说罢。 他一挥手。 数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冲了上来。 两柄长刀直接架在了牛城的肩膀上。 那金属的冰冷,碰触到脖子上的汗毛,反馈着直达心底的寒意。 牛城的脸色沉了下来。 若真如何联守所愿。 那他就成了侵犯朝廷命官之女的恶徒。 朱元璋是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哪怕事出有因,也是不行。 因为,这里是“选马大会”; 因为,自己是驸马爷; 因为,朱元璋从不喜妥协。 可如今有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势呢? 暗卫不出。 风三娘也没了半点作用。 内心长叹一声。 眼眸扫过众人,牛城平静地问何联守:“若我不从,你敢杀我吗?” “不敢!” 何联守倒是直接,不过接下来却笑着说:“但本官这里有瓶药。此情此景之下,以驸马爷的聪慧,该知道这药有什么作用吧?” 说话间,何联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红瓶,放在了牛城面前的桌上。 “是驸马爷自己来,还是吃了药再进去,请驸马爷自行选择。” 说完,何联守走到一旁。 抬眼望向台上的一众“瘦马”,好似来了兴致般怪笑着。 那些准备暗拍“瘦马”的人,此时更兴奋了 有人甚至自怀里掏出了银票,喊道:“我赌驸马爷一个时辰败阵,有押的吗?” “我赌小颖半个时辰内必败,若是驸马爷吃药的话,最多半柱香。” “五百两,本公子赌驸马爷吃药后三个时辰不败,谁敢赌?” “哈哈哈……那本官也小赌一点,一百两,赌驸马爷不吃药,半个时辰。” …… 看着眼前众人丑恶的嘴脸。 牛城终于体会到朱元璋为何杀伐果断了。 重武轻文,没错。 前朝遗留旧疾太多,理应大刀破斧。 只是,杀的太少,不够决绝。 或者,换个思路。 那就是大明的文、教该兴了。 文无以教商贾,无以正人性。 终究是教育不够完善,才有前朝这么多的糟粕,传到了这大明。 可这些,又与他牛城有什么关系? 牛城不屑地冷哼一声。 抬头望向扬州知府何联守,问道:“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十二府盐引,还是金银?你说个数,我给你。” “不,不,不!” 何联守转头伸出一指,摇了摇。 笑着说道:“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要的不是你的钱财,而是要你背后的人与我们合作。” 牛城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我背后的人?” “对,你背后的人。” 何联守笑着走了过来,说道:“我们很有兴趣,与你背后的人合作。” “你只要说出他的名字,我们可以自己去拜访。” 这一刻,牛城恍然大悟。 难怪从扬州诗会开始,这何联守一直为难自己。 原来是以为自己背后有人。 他们是准备用压制自己的办法,引出所谓的“自己的背后人”,然后只是为了合作?! 难怪这“选马大会”这般的布局。 难怪客栈外埋伏了那么多的人。 难怪…… 可问题是,自己背后哪来的什么人? 只有私房钱增幅系统和这群人的肆意揣测罢了。 这事情,根本就无解! 牛城都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唉……!” 牛城轻叹一声,苦笑道:“如果我说是朱元璋,你们信吗?” “放屁!” 不待何联守说话,邹斌直接爆了粗口。 他指着牛城的鼻子,骂道:“皇上会让你去经营赌场、乐坊、青楼?皇上会让你去收购盐引?他老人家若是想,还需要你来动手?你他娘的是不是以为老子是憨皮?”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看着跃跃欲试,准备拿刀捅牛城的邹斌。 何联守连忙拦了下来,笑着问道:“你说你背后的人是皇上?那你怎么敢让国库空虚呢?怎么敢延误军机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不用跟本官兜圈子。” “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么你交代你背后的人是谁。” “要么,等你和小颖完事了,我们抓住你的要害,你再交代。”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何联守卑鄙而不失和善地笑着。 牛城缓缓低下了头。 他不愿去看何联守,因为何联守的笑着实让他恶心。 他的很纠结。 望着自衣袖内划落掌心的匕首锋刃。 忍不住内心轻叹。 终究,还是要动手拼命了吗? 私房钱增幅系统,曾抽奖强化自身多次,牛城有着一定的自保能力。 他也曾想过。 有一天自己会挥舞着匕首,杀伐果断。 可他不希望这个时间来的太早。 因为他从未动手杀过人。 一旦动手,谁生,谁死,已不在他的掌控。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在犹豫。 可邹斌已经拿起了桌上的药瓶,准备给自己灌药了。 既然如此。 就拼命吧! 牛城缓缓闭上双眼。 刹那间。 又猛然睁开。 一抹银光乍现,杀意自眼眸一闪而过。 恰在此时。 楼下一阵喧哗。 伴随着密集且急促的脚步声,响彻整座醉仙居…… 第39章 羽林卫,接文昌伯,回返京都 时间仿佛停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楼梯处。 牛城也不例外。 只是,他手里的匕首正缓缓被推回衣袖之中。 “嗒嗒嗒…”密集的脚步声,终于在二楼到三楼的阶梯上响起。 披挂亮银盔甲,手持制式长刀的羽林卫,鱼跃而入。 三楼内所有人都懵了。 谁都搞不懂。 为什么本该守在京都应天府皇宫的羽林卫会来到扬州府? 为什么这些羽林卫会出现在“选马大会”的醉仙居? 难道,这些羽林卫是专程赶来,是为保护牛城的安全吗? 难道,牛城背后的那个人真的是大明天子——朱元璋吗?! 这个想法出现在很多人的脑海中时。 整个三楼,已经完全被羽林卫掌控。 原本气势汹汹的持刀黑衣人们,也被羽林卫们按在了墙角,押在了窗边。 是书写的食盐制造流程已经到了朱元璋手里,他派来救我的人? 还是暗卫那个不靠谱的王维,终于看清了局势,开始出手了? 牛城还没完全搞清局势。 却见楼梯处,一长相颇为魁梧的中年羽林卫大步走了上来。 他的盔甲与其他羽林卫并无不同。 但气势逼人。 一双大眼不怒而威。 看上去该是这一众羽林卫的头领。 他上楼后,四下看了看,望向牛城时眼神一顿。 大步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本官扬州知府何联守,不知阁下是羽林军哪位指挥使?” “羽林军诸位大人来我扬州府,这好歹该打个招呼,也免得本官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不是?” 何联守倒是姿态压得很低,紧走两步挡在了中年羽林卫的身前。 “陛下旨意,也需要你来批准?” 中年羽林卫不屑地看了何联守一眼,一把将他推到了旁边。 何联守这才算明白了。 这些羽林卫就是为了牛城而来。 至于原因,他是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一个小小的三公主驸马,怎么就值得当今陛下派羽林军来扬州府呢? 不过,他可没胆量去追问羽林卫。 这万一治个‘大不敬’,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驸马牛城接旨!” 只见中年锦衣卫停在牛城面前,自怀里掏出一卷圣旨。 顷刻。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敢片刻耽搁,连忙一个个跪倒在地。 哪怕是被押在一旁的黑衣人们,也纷纷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唯有牛城。 面色不变,望着中年锦衣卫打开圣旨,却没半点下跪的意思。 “驸马,快跪下!” 风三娘焦急地喊了一声。 没人理会。 连牛城自己都懒得理会。 他虽然不知道风三娘为何会担心自己。 可这不过是一卷圣旨,他可没兴趣下跪。又不是朱元璋本人在此。 况且,就算朱元璋本人在,跪不跪还不一定呢。 但无论跪不跪,反正朱元璋是自己“老丈人”。 女婿就是半个儿,老丈人那就是半个爹。 跪不跪都有理。 现在嘛,当然没道理下跪。 牛城就那么站着。 中年羽林卫也不理他,其余羽林卫似乎也没感觉多吃惊。 只听圣旨宣读声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嫩个龟孙,朕让你别买盐引,你不听。朕让你挑两个丫鬟就赶紧回京,你还在扬州府磨蹭个屁?赶紧滚回应天府,朕封你个文昌伯,封赏完了你再出去浪!” “钦此!” 宣读完毕,中年羽林卫将圣旨卷好,塞在了牛城的手中。 只是,这一段圣旨读的。 简直是荡气回肠,声震八方。 急雷骤降,宇内皆惊! 河南府的口音,夹杂了普通话,又夹带着官方话语,听得所有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还是圣旨吗?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朱元璋写的“一封家书”好伐! 还封你个文昌伯,封完了你再出去浪?! 娘咧!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 谁要是有这样的后台,还不得上天呐? 也唯有牛城心平气和。 他最明白,朱元璋是故意的。 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朱元璋对他的重视,才能让窥视他的人不该有别的小动作。 朱元璋既然决定要保他,那就必然不会仅仅派出些羽林卫那么简单。 况且。 若是真有人想置牛城于死地。 这应天府到扬州府虽然近。 一千羽林卫虽然足够强悍。 也不见得能保证万无一失。 唯有这样表达两人关系亲密,让所有人不敢轻易触碰。 毕竟,若是违背了圣意,可是要夷三族,夷九族的。 那些针对牛城的人。 可没有一个是“孤家寡人”。 而且最有趣的是。 这一圣旨,恰恰与朱元璋密信所写四字对应。 “盐务,瘦马”可不是就等同盐引,加上“选马大会”上找几个丫鬟吗? 后世评价,朱元璋就是个只会砍人的暴君。 可却不知,他的聪慧远超绝大多数人,甚至历史上惊才艳艳的绝世人物。 只这一纸圣旨,就可见一斑! 见牛城收起圣旨,中年羽林卫高声喊道:“羽林卫,接文昌伯,回返京都!” 他这一声刚落。 楼上,楼下,醉仙居外的一众羽林卫齐声呐喊:“羽林卫,接文昌伯,回返京都!” 一时之间。 醉仙居内外,如有惊雷炸响,掀翻了天地。 所有人都被这震天的呐喊声给镇住了。 无论是那些看热闹的“选马人”,还是准备邀请牛城去薛家的风三娘,亦或是想要逼迫牛城的扬州知府何联守等人。 还是那些被挑选的“瘦马”,亦或是二楼,三楼的“选马客”,临近路边的行人、商贩…… 全部人,皆惊! 牛城此时,却面色平静。 他走到风三娘面前,轻声问道:“风老板,本驸马看中的全部奉上,这话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 风三娘眼眸闪烁,凝望牛城,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三娘虽是女子,却非反复小人!” “那,如果我要全部呢?” 牛城淡然一笑,故意加重了语气。 “驸马爷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话到这里,风三娘语气颇为暧昧地说:“就算驸马爷想要三娘,也并无不可。” “好。” 牛城拍了拍风三娘的肩膀,笑道:“驸马府随时欢迎你。” 说完,牛城站起身来。 他环视四周,语气冰冷地说道:“风三娘,本驸马保下了。谁敢伤她,害她,本驸马会无所不用其极将之灭杀。希望不要有人触了本驸马的霉头。” 说到这里,牛城再次望向风三娘:“‘瘦马’这行当有违天和,还是别做了。你调教的所有‘瘦马’我全要了,你去安排。” “好!” 风三娘清脆地应了一声,侧头望了一眼何联守等人,轻蔑地一笑。 这些人呐,就是习惯了自以为是,以为掌控了一切。 不过是一群为利益而聚到一起的乌合之众。 没查清牛城的底细就敢肆意妄为。 真是活该! 他们也不仔细查查。 牛城何曾只是个单纯的驸马…… 第40章 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目送风三娘去收拢“瘦马”,牛城转头望向中年羽林卫。 “下官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廖斯。驸马爷有事只管吩咐就好,陛下有言,驸马爷回京受封之前,羽林右卫千人由驸马爷全权调派。” 这话一出口。 别说三楼其他人,连牛城都愣了一下。 羽林左卫,羽林右卫,羽林中卫,这三支羽林军是直属大明天子朱元璋的禁军。 即使大明太子朱标,那也是无权动用,更无权指挥的。 这禁军的战力不用说,必然是大明最强,装备最精良的,又是由仅次于一把手指挥使的,从三品的指挥同知领军,竟还将临时指挥权交给了牛城! 连牛城都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豪爽。 迄今为止。 大明天下,领军指挥过羽林卫百人以上的唯有大明天子,千人以上的也唯有大明天子朱元璋。 如今,可是大明建国以来,第一次下派羽林军指挥权了。 看着中年羽林卫指挥同知廖斯恭敬行礼,牛城忙抱拳回礼。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盐运使邹斌忙上前两步,凑了过来。 他抱拳望向廖斯,笑道:“原来是羽林右卫的指挥同知,本官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一般称盐务使)邹斌。不知廖大人这一趟来扬州府,除了接驸马爷回京,是否还有别的事?” “若有我盐使司能帮上忙的,廖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都转运使,这可是从三品的大员,都转运盐使司的一把手,掌控两淮盐务,掌控着大明天下所有用盐的调配权限。 不可谓不强。 这也是为何他一直目空一切的缘由,不过见了同是从三品的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廖斯,他是自动降了半个身段。 也算是能屈能伸,把唯利是图的小人嘴脸彰显的明明白白了。 不过,廖斯只是瞥了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会。 他望着牛城,恭敬问道:“驸马爷,是否将这醉仙居所有人关押起来?” “不用。” 牛城摇了摇头。 锦衣卫指挥使王维说好与自己合作,可连自己危机的时候都不曾出面。 而查明盐务的事,本就是他锦衣卫的事情。 若是这王维能早些出现帮自己一把。 这以恩报恩,或许牛城还会借着羽林右卫千人的临时指挥权帮锦衣卫一把。 可现在嘛。 牛城可懒得插手扬州府这一团乱麻。 这可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丧命的。 牛城思索片刻,说道:“劳烦廖大人派一部分羽林卫协助风三娘,其余人随我回客栈收拾一下。” “是!”廖斯抱拳听令。 片刻后。 牛城走出醉仙居。 数百羽林卫护卫四周。 他身后还跟随着二百余位“瘦马”。 其中一等“瘦马”三十六人;二等“瘦马”七十二人;三等“瘦马”一百零八人。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些女子身上都披着男子的衣物。 这些衣物取自参加“选马大会”的一众富贵达人们,自然也是牛城下的令。 带着一大票的人。 一路回返隆盛客栈。 牛城开始一个个询问这些“瘦马”的来源。 有抢掠来的,派羽林卫送返回家; 有买卖来的,想好去处,给上足够的路费; …… 等这二百一十六人全部安排妥当,风三娘也终于在羽林卫的协助下,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女孩儿赶了过来。 这些女孩儿中,大多是无依无靠被风三娘收留的。 他们之中,很多女孩儿的容貌、体态一般,并不符合风三娘驯养瘦马的条件,只是被她收留了而已。 这倒是让牛城对风三娘多了几分好感。 接下来。 有家的,被骗来的,被掠来的,该送走的全部送走。 剩下的三十几个没有去处的女孩儿,牛城本想着带回应天府给予安置。 可羽林卫几乎都被派出,送其他女孩儿们回家。 如今只剩下了包括廖斯在内,不足十人的羽林卫。 扬州府到应天府,路途不远。 羽林卫的威慑力也是很强。 可牛城无法确定,回返应天府的一路上的安全。 若真有人想杀死他。 仅凭借十来人的羽林卫,想要护住牛城性命的难度已经是不小,根本没有余力去照顾这些女孩儿。 不过,做事有始有终。 牛城既然决定救这些女孩儿,那就绝对不能半途而非。 他望向风三娘,问道:“把她们留在扬州府,你能护住她们吗?” “能!” 风三娘点了点头,轻笑道:“我会带她们离开这里,如果他日再相遇,希望驸马爷~不,是文昌伯还能记得我风三娘。” “不会忘的。” 牛城欣慰地拍了拍风三娘的肩膀,认真说道:“还是那句话,驸马府随时欢迎你。” “三娘不过勾栏出身,又是蒲柳之姿,驸马爷怎么会看上我呢?” 说着话时,风三娘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牛城知道,这里面会有很多故事。 没有谁天生就是窑姐,能在花柳之间成花魁,那故事还少得了? 但牛城不想问,也不想听。 人呐! 故事听的越多,越容易心软。 牛城的心已经够软了,他可不想当圣人。 能遇到的,见不惯的,能管则管,能帮则帮。 生而为人,尽力罢了! 想要改变一个时代,改变一个世界。 牛城自觉做不到,也不愿妄想。 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就好。 “唉……!” 牛城轻叹一声,从包裹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在了风三娘手中。 平静地说:“你这人至少骨子里没有坏透,又很有能力。做人,做事,总有无奈的时候,只要还对得起良知就好。” 说完,牛城也不想耽搁。 喊上廖斯,带着仅剩的其他六位羽林卫出门上马。 扬州府的事未了。 可终究不知自己能插手的了。 牛城跃身上马,心中却回想起那三十六个一等“瘦马”中掺杂的四个蛮夷少女。 这件事情还没搞明白。 不过,已经没必要继续细查了。 那四个蛮夷女子也不过是边军掠来的,出什么事也终究是大明天子朱元璋该操心的。 “走吧!” 马鞭挥舞,纵马疾行。 牛城终于踏上了返回应天府的路。 只是。 一行八骑刚出了扬州城,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第41章 公子唤我如烟就好 出了隆盛客栈。 牛城担心城内有人拦阻。 因此,一行八骑一路疾驰出城。 刚入了林间小路准备休息一下,却被一女拦住了去路。 这少女身穿鹅黄色柿蒂纹刻丝短衫,绿色深深浅浅的月华裙,风吹间如涟漪波动,衬着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让人不得不赞上一句绝美! 只是,少女身材太过高挑、傲人,头顶又是密密麻麻的乌黑脏辫,再配上那腰间悬着的带鞘长刀。 这组合,这搭配。 牛城很想赞赏一字:绝! “来着不善呐!” 廖斯望着少女冰冷的面容,低声自语一句。 刚准备策马上前,却被牛城拦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如烟吧?” 牛城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少女身前问道。 少女凝望着牛城,缓缓说道:“客烈亦惕.乌兰托雅。” 这少女正是“选马大会”上,三十六个一等“马”中的四个蛮夷女子之一(所谓蛮夷,汉族对外族四夷的称呼)。 “好吧,客烈亦惕.乌兰托雅,我派了两位羽林卫送你回家,你怎么在这里?那两位羽林卫呢?” “柯世桑部落被灭,我阿爹阿娘也死了。那时,我曾许诺无论是谁能为我部落此血仇,我客烈亦惕.乌兰托雅将永世听命于他。” 说这些话时,少女脸上没有一丝哀伤,只是冰冷的没有半点表情。 牛城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在我以为自己会死去的时候,一位老先生出现了。他救活了我,教我习武,教我杀人,带我复仇……。” 话到这里,少女抬眸望向牛城。 这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澄清、深邃,好似漩涡一般,让牛城有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之感。 他好似痴迷般凝望着,却好似在那眸内深邃处看到了无尽的尸山血海,惊骇、作呕、恐惧…… 牛城只感觉刺骨的阴冷将自己笼罩,就仿佛无数阴魂自少女身上飞出缠住了自己,又或者浓郁的杀气将自己环绕。 他努力地想挣脱这束缚,却只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就连按动袖内机关,想要弹出匕首的手指,也僵硬的无法动弹。 “我,杀过很多人。” 少女的声音并不粗糙,反而十分清脆,在此刻好似呢喃般传入牛城的耳中。 “我,杀过很多人。” “杀过很多人。” “很多人。” “多人。” “人!” 声音入耳,却在脑海盘旋,似回音,却更像魔咒。 “这种被他人掌控命运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牛城仿佛梦呓般自语着,却听少女接着说道:“那你又能如何呢?” “自然是反抗。” “不自由毋宁死!” “人生不过数十载春秋,如猪狗般生存,倒不如轰轰烈烈搏上一搏。” 牛城说着话,嘴角随之微微翘起,诡魅一笑。 这一刻,主控权仿佛易位。 牛城开口问道:“你杀过多少人?” “数百,不曾细数!”少女回着话,冰冷的脸庞变了色彩,眼眸中带了些许惊骇。 “屠一人为罪,屠十人为疯,屠百人为魔,屠千人为王,屠万人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才数百,你还差的远呐!” 牛城好似自语,语气平淡得令人发指。 就仿佛,那一条条人命不过数字罢了。 可随着牛城的话语,少女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却听牛城接着问道:“你为何要杀人?” “报仇!” 一词入耳,牛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终究是个可怜人,牛城按在了少女的头上。 少女的身高近一米八,比之牛城也不过略矮了一点,这个高度搭配上满头硬邦邦硌手的脏辫,摸起来还是蛮有质感的。 被摸了头发,少女脸上爬满了红晕,却倔强地挺直娇躯,梗着白净的脖子问道:“你是怎么破了我的幻术?那可是老先生教我的,你也学过?” “没学过。” 牛城微微摇头,轻笑道:“不过,幻术嘛,就是通过一些看上去不经意却隐秘的动作、声音、图片、药物或物品,结合自身的强大气势意念,使人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而在意识中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罢了。” “只要内心强大、头脑清晰,仔细分析一下就能分得清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幻觉了。” “其实幻术并不难破解,唯一难的是世人皆有欲望,很难保持心性坚定。” “所以,驸马爷是在夸自己心性坚定吗?”少女嫣然一笑,比之冰冷的模样更显妩媚。 “可能吧。”牛城笑了笑,淡然说道:“你走吧。部落的大仇报了,你也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牛城说完,转身准备上马。 却听身后“扑通”一声。 转身一看,只见少女单膝跪地,一臂横在胸前,那紧握的拳头磕在胸口,俊俏的脸庞扬起,神色郑重地宣誓道: “我客烈亦惕.乌兰托雅以柯世桑部落天狼神宣誓,今生今世效忠于我眼前这个男人,以我之命护他,听命于他,永不背叛。若违此誓,将永世承受天狼神制裁,永世不得安眠!” 宣誓结束,少女没有动,只低下头颅一言不发。 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 牛城头顶无数个卧槽飞过,满脑子的雾水和浆糊。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连凌霜、若蝶投靠自己时,也不过撕了张人物卡,人到了就是躬身一礼,喊上一句“公子”就跟随在了自己身边。 可没有这般郑重其事的宣誓过程。 要说这少女,无论身姿、模样、性格……牛城都是很喜欢的。 可问题是这宣誓也太过莫名其妙了,而且她宣誓完了,牛城该怎么回应? 是直接扶起来,还是也要跟着跪下? 这相对而跪,要不要来个三叩首? 难不成是缔结契约一般,或是跟结婚一样? 牛城一时间满眼的茫然,僵持在了原地。 这一个单膝跪地效忠等候,一个立在那里如木头人,倒是十分独特的风景。 看得身后七个羽林卫一脸懵批。 都搞不清这两人是在唱戏,还是在演戏,或者是被点了穴道,定了身? 幸好,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廖斯见多识广。 他连忙下马跑上前,附在牛城耳边解释了几句。 牛城这才恍然大悟,伸手按在少女的头上,试探般说道:“我牛城接受你,天狼神庇护下,柯世桑部落,客烈亦惕.乌兰托雅的效忠!” 话音落,少女终于再次抬头望向牛城,满面嫣红道:“公子唤我‘如烟’就好。” 终于搞定。 牛城长吐了口气,心中十分喜悦。 却听一侧密林中传出嘶哑的呼救声…… 第42章 恭迎文昌伯,回返京都 “去看看!” 不待牛城说话,廖斯直接下令。 闻言,三个羽林卫纵身下马,冲进了密林。 片刻后。 五个羽林卫牵着三匹马走出了密林。 牛城这才想起护送如烟的两个羽林卫,歪头望向身后少女。 却见这少女一脸平淡地回道:“他们太啰嗦就绑在树上了。” 呵~ 感情羽林卫送你回家,你还闲人家啰嗦! 牛城一阵无语。 不过,这羽林卫可是自己派出去的,又是被如烟绑的,如烟现在又是自己的人了。 看看如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牛城摇了摇头。 没办法,小弟犯错,擦屁股的事还得老大来。 也不知这陋习是哪个朝代传下来的,反正自古如此,牛城也没兴趣追本溯源。 心中长叹一声,走到廖斯的面前。 “廖将军,我代如烟给两位羽林卫道个歉。” 说着,牛城对着那两个被如烟绑过的羽林卫抱了抱拳。 两人是连忙回礼。 廖斯抱拳回道:“驸马爷无需道歉。” “两个羽林卫连个女子都打不过,是卑职以往训练的不够。”廖斯强挤出笑脸,说话很是谦卑,但瞥向如烟的神色中明显不爽。 “廖将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牛城笑了笑,也不宽慰,也不责怪谁,直接掏出一叠银票塞在廖斯的手中。 笑道:“廖将军,等其他羽林卫回来请大家喝顿好酒。” “驸马爷,您这可是不太合规矩。”廖斯望了一眼手中银票的面值,掂量了一下重量,微微一愣,忙抬头望向牛城。 银票最小面值是纹银十两。 可牛城给他的一叠银票,最上面的都是纹银一百两,只凭借这手感,好歹也得有个十张,这最少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身为从三品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廖斯俸禄二十六石。(这一石大约五钱银子,一两银子=十钱银子=1000文铜钱)也就是十三两左右的银子。就是他当差几年的积蓄也没有一百两。 他倒也不是没见过钱。 抄家灭门时,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廖斯见的多了。 可…… “不想喝酒就给兄弟们分分。”牛城伸手拍了拍廖斯的肩头。 接着说:“你们帮我把那些女子送回家,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这帮忙总该请顿酒喝。可我一回应天府,公主、陛下那里可都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来身。这总不能请顿酒等半年吧,你总得让我表达一下谢意吧?” “可这……!”廖斯还想拒绝。 毕竟这数额对他来说着实太过庞大,让他内心有些不安。 却见牛城佯装厉色道:“廖将军,你这一队羽林卫的临时指挥权还在本驸马手中。本驸马现在命令你收下,你还敢抗命不成?” 哈……! 逼着人收钱的事儿,廖斯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却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土豪牛城的阔绰和真诚。 若不是两人身份不对等,他现在真想拉着牛城拜个把子,这以后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当然,这也只是个想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廖斯也不再推诿。 他笑着抱拳道:“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这才将那叠银票塞进衣袖。 原本离开扬州府的一行八骑,如今就变成了十一骑。 这一路疾驰而行,到了天色将晚,终于到了大明京都应天府城外。 只是这刚到城门外,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往日本该车水马龙,出出入入的城门口。 今日除了城外两侧笔直站立的门士卒,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这远远向城内望去,似乎有悬挂的红色灯笼,但却同样看不到人影。 这还是应天府的城门吗? 这还是大明京都应天府吗?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不解。 “会不会是幻术?”如烟骏马靠近牛城,询问道。 “不会!”牛城一言否定。 幻术这东西,限制条件颇多。 可不像电影、电视剧之类所演的那般简单。 况且,这可是大明京都应天府,想在这里施展大规模幻术,那得有多少个脑袋够砍?有多少人参与才行? 显然是不现实。 “驸马爷,我们会不会走错路,遭了埋伏?” 廖斯这样说,牛城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连穿越,占据别人身体的事情都发生了。 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牛城眉头微皱,给众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等待,自己则轻拍胯下骏马,向前行去。 如烟紧随其左。 廖斯也并未听令紧随其右,其余羽林卫也跟随在后。 这一举动,倒让牛城心中一暖。 骏马前行,两旁守门士卒不言不语,如木头人般稳稳站立着。 从他们的脸,牛城明显感觉他们是人,可他们面部却不带丝毫表情,这让牛城心中很不自在。 继续策马前行。 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日下,星月初现,本该是天地昏暗的时刻。 可城门后,入眼的。 只见两侧房屋张灯结彩,齐刷刷的大红灯笼璀璨夺目,几乎把整条街染成了艳红色。 街道两旁,挤满了城中百姓。 最令牛城无语的是,两边内侧的是清一色貌美的女子。而这些女子中,牛城一眼扫过还真有几个认识的。 这他娘的是搞啥?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牛城是一头的浆糊,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真中了幻术。 却听有人高喊道:“恭迎文昌伯,回返京都!” 紧接着,仿佛信号一般。 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恭迎文昌伯,回返京都!” “恭迎文昌伯,回返京都!” “恭迎文昌伯,回返京都!” …… 无数声音汇聚到一起,如炸雷般轰鸣,在偌大的应天府震荡开来。 这感觉。 就像得胜的将军归来,万人膜拜; 又似科举的学子高中,无限荣光。 整个场面无比的热烈,牛城的心情却自高处坠落。 捧杀! 这个词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自己一个不可从政的驸马爷,也并未做过什么震古烁今的大事,却有如此多的人在这大明京都应天府欢迎自己。 这手笔,是谁做的? 难道…… 牛城眉头紧蹙。 抬眸间。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自前方空阔的路面缓步走来…… 第43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崇宁,恭迎夫君回返京都!” 盈盈一礼,恰似久别夫人迎接夫君一般,崇宁公主的眸中是无尽的深情。 只是,这一幕又让牛城挨了一记重锤。 大明律法: 君臣有别,不可逾越。 驸马与公主间,公主为君,驸马为臣。 正如百官为臣,皇帝为君一个道理。 这众目睽睽之下,公主拜见驸马,行的竟是普通人家夫妇之礼仪。 若是有存心不轨的,仅仅这一件事就可以治牛城“大不敬”之罪。 “这~这局面……恐怕是……。” 廖斯也是被这迎接的场面镇住了。 可他毕竟是朱元璋的亲兵,又是指挥使同知,自然是见多识广。 脑中快速反应下,忙到了牛城身侧指向皇宫方向,低声提醒了一句。 “嗯。” 牛城微微点头回应,他也是看明白了这一切。 偌大的应天府,大明的京都,那自然,肯定,必须全盘掌握在朱元璋的手中。 如此大规模的百姓聚集,他不可能不知,可整个场面牛城没看到一个官员、士卒之类。 那最简单的原因就是,朱元璋知道这件事,甚至他就是推动,促成这“欢迎仪式”的人。 “老丈人”,你到底是想干嘛? 牛城满心的不解,却也忙抛到脑后。 纵身下马,上前将崇宁公主拥入了怀中。 “夫君,好多人~!” 感受这久别的怀抱,崇宁公主一张俊俏的小脸满是红晕,羞涩地提醒着,却双臂不舍地紧紧抱住牛城,闭上眼,贪婪地嗅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众目睽睽之下相拥,又是身为公主、驸马,这可是“有辱斯文”的事。 可崇宁不想理会。 牛城更懒得理会。 他紧紧抱着崇宁公主,只深情地,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我想你了!” 千言万语抵不过相思。 数千,数万人的围观下,牛城与崇宁紧紧相拥着。 这一刻,没有什么“有辱斯文”,也没人理会“妇道”杂说,只感觉整个世界一片的温馨。 仿佛有无数颗小心心肆意飘飞。 满满的爱意,更有满满的甜蜜。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绝大多数心中的在默默祝愿着,祝愿这美好永恒长久。 “这狗粮,有点儿甜……!” “如烟姑娘,其实本将军还是单身……。” 廖斯调转马头靠近如烟,只是这话刚说到一半,却见如烟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是公子的人!” 一句话,廖斯顿时卡壳! 如此良辰美景,单身…着实…致命呐! “他娘的,早知道成婚这么美好,老子干嘛要拒绝林家提亲的媒婆?” 廖斯自责了一句,抬头望向天空。 星月已亮起。 今夜,不知会有多少单身人会彻夜无眠呢? 那些人中,似乎该有自己一个! “将军,晚上去红乐坊?”一个羽林卫的声音打断了廖斯的思绪。 他转头望去,眼睛随之一亮。 似乎,已经很久没去过红乐坊了,那燕儿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 御书房。 灯盏下,朱元璋端坐案前,查看着一卷密报。 沉静似水的方正脸上,似有怒火升腾,让那双虎目变得越发渗人。 “哐当”一声。 房门打开。 马皇后亲自端着长盘走了进来。 长盘上。 一碗粥,一碟咸菜,这是朱元璋的夜宵。 “重八,吃完再忙吧。” 长盘放在桌案边,马皇后抬头望向朱元璋。 见他脸色不善,忙关切地问道:“怎么,是北边战事不利,还是因为牛城返京的事?” “是扬州府。” 朱元璋摇了摇头,接过马皇后递来的粥,拿起勺子喝了两口。 可这粥似乎越喝越气,朱元璋干脆将碗放到一旁,拍案而起:“一个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同知、副使、判官……跟盐商、扬州知府一众官员联合在了一起,连朕安插在扬州府的暗卫都动了手脚。他们搜刮民脂民膏,至我大明盐务与股掌之间,简直把我大明百姓视为无物!把我大明律法视作儿戏!” “若不是牛城买了十二府数十张盐引,不知道朕还会被蒙蔽多久!” “可恨!” “该杀!” “一群杂碎!” “该诛九族!!” 盐务? 马皇后眉头微蹙,伸手拿过那密报,仔细看了起来。 她只看了个开头,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 这密报记载,简直触目惊心。 伪造盐引、草菅人命、私自养兵、占地屯田、抢掠百姓、官商勾结、暗害同僚……,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都是只言片语没有详细描写细节,可这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言而喻。 盐务,国之根本。 田地,国之根本。 百姓,国之根本。 这每一桩,每一件,涉及的是大明百姓,关乎的是江山社稷。 可最后那几页密报上,如蚂蚁般大小文字,记的密密麻麻的姓名,才是最为令人惊惧之处。 这怕是近千人了吧? 那这些人背后与之牵连的,又会有多少人呢? 数万? 十数万? 还是数十万?! 马皇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比攻大元朝都城时的大战,似乎要惊险了无数倍! “重八,治大国若烹小鲜!”马皇后缓缓放下密报,忍不住提醒道。 这一桩桩罪行,但凡一角之罪也足够许多人抄家灭族了,可实在是牵扯太广。 马皇后知道,若是案朱元璋的脾气,一定会将这所有人全部依大明律法惩治才行。 该发配的发配,该砍头的砍头,该灭族的灭族。 这样的后果就是,盐务停滞,大明食盐供应难以维系; 江南诸多府县空缺,候补缺失难续; 甚至或许说必然会出现造反事件。 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外患未曾除尽,内忧再生,与国不利,与民亦是不利! “顽疾,自当大刀破斧!” 朱元璋摇了摇头,却拽了另一封密报递给马皇后,接着说道:“牛城返京,应天府数万人相迎,高呼‘恭迎文昌伯’。” “重八,这……。” 最近一段时间,马皇后对牛城的,不是态度改观,而是越发的看好。 捐献稻米、捐献白银、传国玉玺、又有诗文惊艳……简直把牛城的人设上升了数十个档次。 可她不明白,牛城回应天府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相迎。 这可是大明京都应天府。 她不信,这么多人聚集朱元璋会不知道。 但朱元璋既然知道这件事,又为何让如此多的人聚集起来,去迎接一个还未正是封爵的大明三驸马呢? 这很不正常。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朱元璋说完。 起身高喊:“宣牛城……” 第44章 翁婿合议,大明盐务将换天地(上) “重八,驸马不可干政!” 马皇后忍不住提醒一句。 若牛城只是个普通人,仅凭借捐献国库粮食、银两,又颇有才学,完全可以面圣后谋得一职,亦或者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可他不是。 他是大明三公主,崇宁公主的驸马。 凭借他自身的“功勋”完全达不到封爵的程度。 至于封官,那就不要想了。 不可干政,这四个字可涉及了很多人。 后宫不可干政! 公主不可干政! 驸马更不可干政! 但你若是个百姓,在大明反而可以干政。 这是大明天子,朱元璋立下的规矩! “驸马不可干政!但牛城还是个商人,商贾地位虽低,但商贾之策利于大明社稷,利于大明百姓生计,就可行!” 朱元璋说到这里,眼眸烁烁:“封伯,封侯亦无不可,哪怕是封个异姓王!只要他牛城做得到,朕准他封王又如何!” 马皇后的手微微一颤。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朱元璋宴请刘伯温的时候。 那时的朱元璋求贤若渴,正是此时此刻的眼神。 可牛城比得了刘伯温吗? 马皇后心中肯定的回馈道:比不了!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刘伯温辅佐朱元璋平天下,计划立定,人莫能测。 若没有刘伯温,怕是也没有如今大明这广阔疆土,没有大明如今的百姓安居乐业。 不过,马皇后也不得不承认,牛城在商之一途实在不凡。 毫无基础之下,不足两年时间已拥有了不少产业,还能捐献出钱财、粮食填补国库。 而且,还能做出惊世诗词。 但这些,绝不足以让朱元璋重用。 “看看这个。” 朱元璋拽出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马皇后。 这正是牛城所写关于细盐精炼的内容。 马皇后翻看之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 从井矿盐的凿井、汲卤、制盐; 海盐的纳潮、制卤、结晶、收盐、集运; 矿盐的开采等等。 每个方面都有仔细分析,详细介绍。 马皇后虽然不懂盐务,却也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凡。 她快速翻看了几页,抬头望向朱元璋,痴痴问道:“难不成,这是牛城所写?” “不错!” 简短的两字回复,让马皇后满心欢愉和欣慰。 正在这时。 老太监快步走来,低声禀报:“陛下,三驸马牛城到了。” “怎么这么快?”朱元璋不解地问道。 马皇后也是望向了老太监。 从朱元璋宣牛城到现在,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罢了。 哪怕是从驸马府飞到这皇宫御书房,那也不是半柱香时间能办到的。 “皇上,娘娘,三驸马实际上早在宫门外候着了。” “哦!” 听到老太监的回复,朱元璋自语道:“倒是个聪明人。” “陛下,那臣妾先行告退。” “好,去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着马皇后离去,这才望向老太监吩咐道:“让牛城进来吧。” “臣牛城,叩见陛下。” 牛城进门,跪地便拜。 “平身,坐吧。” 朱元璋扬了扬手,仔细打量着牛城。 牛城与崇宁大婚时,他倒是见过牛城一次。 那时,牛城给他的感觉是唯唯诺诺,极力讨好的模样。 除了样貌不错,再无可取之处。 可如今,各种密报记载,牛城遇事不慌,做事极为老成,且颇有才智。 这第二次相见,牛城只穿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整个装束是十分简练。 倒是不似第一次相见,现在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位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朱元璋在打量牛城时,牛城也在看朱元璋。 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面见朱元璋。 记忆中,大明天子朱元璋是褒贬不一,更有丑化的画像流传了近千年。 现在得见真人,牛城不禁心中感叹。 原来,朱元璋竟然也是样貌神俊之人。 五官端正,脸庞方正,一双虎目不怒而自危,就单是对望时感受到的气势,已经是牛城“两世为人六十载”生平仅见。 千古一帝,果真不凡呐! 这就难怪后世诟病、诋毁、污蔑他了。 要知道,大明这个时代,连个普通百姓都是可以告官的。 就难怪官宦、富商之流在他死后无所不用其极,来泄愤了。 “你这细盐制造方法朕看过了,大多可取,但实施难度不小哇。” 朱元璋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问道:“你觉得朕该如何稳固盐产,让我大明百姓皆有细盐食?” “朝廷掌控盐场,扩大生产规模,以雇佣百姓为工的方式,既能发展区域经济,又能完善盐业生产的区域化规模,形成良性发展。” 牛城的话音刚落,朱元璋摇头说道:“太笼统!” 笼统? 呃…… 这后世的区域性发展经济,可是一国崛起的根本。 后世以科技、高尖技术为核心,走区域发展路线,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形成良性循环。 那现在,牛城是想以食盐为核心,走区域发展路线。 不过,确实要详细说明才行。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说道:“陛下,食盐生产必须掌控在朝廷之手。无论海盐、矿盐、井盐等首先要继续发掘,其次要扩大规模化、流程化生产,这些臣在‘制盐’部分已经写明。” “所有盐场,只以雇佣的方式,让百姓为工,工不在朝廷编制,由盐场发放俸禄,朝廷只负责监督即可。” “百姓为工,赚钱稳定,又有朝廷监督,保证盐产和质量。这样持续下去,在盐场附近会形成一片区域,这片区域大多会是雇佣的盐工,而因为他们的原因也会引来其他商人入驻,毕竟盐工的俸禄稳定,这样就会带动盐场附近区域性的发展,也有利细盐稳定生产。” “区域化……这倒是新鲜。”朱元璋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不过,若是这区域化内的人,如扬州府的盐商一般官商勾结掌控盐产,我大明又该如何?” “杀!” 牛城一字吐出,引得朱元璋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却听牛城接着说道:“根据盐工生产食盐量,发放俸禄。产盐越多,俸禄越高。” “盐价格由朝廷拟定,以州府为单位,盐产越多的地方定价越低,盐产越少的地方定价越高,并以距离设定相应价值。” “这样的话,官商勾结无用,盐工想要赚钱也定然全力生产,而不会生出反意。” “若真有反的,那就换一批人。” 牛城话语不多,却听得朱元璋眸中越发光亮。 他起身踱步,分析着。 许久方才望向牛城,缓缓问道:“盐价朝廷制定,私盐该如何控制?” 第45章 翁婿合议,大明盐务将换天地(下) “规模生产,成本会降低许多。” “当朝廷的细盐价格跟那些私自所产粗盐成本相当时,私盐也就再没有存活的可能。” 牛城说着,看到一旁卷起的手绘大明地图。 他拿过来,伏地展开,一边指着地图上的区域,一边解释道: “至于盐价定制,像扬州府这里产盐最多,朝廷只按照每两产盐成本定价。” “刨去盐工、盐官等开销后,每两食盐价格是1铜币的话,我们卖给盐商2铜币,扬州府盐价设为每两食盐3铜币的价格,而再远些的德安府设定为5铜币,凉州卫设定为10铜币。” “这样的话,私盐生产根本入不敷出,自然也就被抑制了。” “而临近盐产地区,可以低价买到食盐,盐商想多赚钱那就要远运,这中间的挑费刨除,是有赚头的,这样可以让盐商获利,也可以让大明所有百姓有盐可食。” “最重要的是,盐引限制贩盐这一条可刨除。” “要换个思路,那就是人人皆可贩盐,人人皆可为盐商,想赚钱那就必须按照朝廷的定价贩卖。” 牛城说完,抬头望向朱元璋:“陛下以为如何?” “想法不错。” 朱元璋略带赞许地说完,却是眉头皱起,轻叹道:“这执行起来难度可是不小,盐场扩大规模,盐价定制、管控,盐场管控……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可都是不小哇。” “嗯。” 牛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陛下,细节还需斟酌。或许实施起来需要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可一旦细盐普及,可是造福天下万民的大好事。” “另外,陛下可别忘了精盐。” 牛城这一提醒,朱元璋忙转头问道:“那精盐,你是作何打算?” “精盐陛下不是已经交给臣了吗?” 牛城笑了笑,接着说道:“按照我这方法炼制的细盐,虽然比盐商的细盐更为精炼,但仔细品味仍会有淡淡的腥味或微弱的苦涩。而精盐只有纯正的盐香。” “这精盐朝廷购买,臣只收细盐五倍价格,若其他盐商购买臣卖他十倍价格,陛下觉得如何?” 朱元璋闻言微微点头:“就按这个比例定价!” 牛城这区分待遇,可算是深得朱元璋之心。 而之前牛城说的雇佣盐工、区域发展……这各种词汇在朱元璋的脑海中活跃、跳动着。 “啪”的一声。 大手拍在桌案上,朱元璋高声笑道:“可行!” 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仿佛忘了牛城的存在,直接拽过笔墨纸砚,提笔开始书写了起来。 望着这位每天十二个时辰,至少九个时辰投入到江山社稷中的“老丈人”,牛城是打心眼里佩服。 这都快赶上机器人了,他怎么就能保持如此的精力充沛? 牛城起身,望着那纸张上快速写下的字,帮着研起墨来。 “陛……!” 老太监提着食盒进来,刚要说话却忙止住了声音。 他没敢上前,只提着食盒站在一旁等待着。 整个御书房,除了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也唯有轻微的研墨声相伴,显得格外的恬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那写的密密麻麻,字迹不是很好看,却十分工整的纸张被丢在一旁。 这些纸张上,有清晰的思路,将整个盐务每个细节都十分清楚地写了下来。 这不似牛城分析那般笼统。 而是把该增加的官员,各级的构造组成,盐工的招募,盐商贩卖,盐场扩产等数十条分门别类写出细致的轮廓。 在这些纸张下方,还可以标注了一、二、三……这样的数字标记。 就这工作态度,大明想弱都难。 这若是放在后世,那也绝对是巅峰的人物。 牛城是由衷的钦佩。 反正他肯定是做不到。 人生嘛,难得偷上半日闲,何必忙碌的似狗? 想法决定活法,这话可是一点没错。 “陛下,该上早朝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走到了桌案对面提醒道。 他手中的食盒早已不见,想来是明白朱元璋是没时间吃夜宵了。 牛城研磨来回换手了多少次都已经不记得了,十七岁的健硕身躯此时也早已疲惫不堪,虽然没有打哈欠也早想回去睡觉了。 可朱元璋仍是神采奕奕,奋笔疾书着。 当听到老太监提醒时,他方才缓缓放下笔。 望着一旁写完,堆积如小山的纸张,露出欣慰的笑容。 “牛城,昨日返京万人相迎,你有何感想?” 朱元璋倒是不急,活动了一下手脚笑着望向牛城。 “累!” “哦?” 朱元璋眉头一挑。 在他看来,牛城应该明白这万人相迎的场面,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才能如此规模,那是否该说“臣惶恐”? 这怎么还是一个“累”字? 朱元璋不解,问:“这个累字从何说起?” “伴君如伴虎,自然会累!”牛城直率地回道。 话一出口,吓得老太监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抖。 这是能当着陛下的面说的话吗? 咋滴,驸马爷这是不想活了? 却听牛城接着说道:“盐务、瘦马、一路疾行、万人相迎、彻夜不眠……陛下,臣真的很累呀!” “哈哈哈哈……你是真敢说话!” 朱元璋开怀大笑,对牛城越发的喜欢了。 这天下间,敢当着他朱元璋的面喊累的牛城是第一个。 可这累,是指朱元璋强加给他牛城的重任——盐务、瘦马。 这累,又是指身体的疲惫——一路疾行、万人相迎、彻夜不眠。 这累,又是别有所指——万人相迎、彻夜未眠。 可正是意味深长,又无比的直白呀! 朱元璋伸手拍了拍牛城的肩头,笑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文昌伯,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陛下,要不别封爵了。臣就想安安静静做个三驸马,没事跟崇宁花前月下,偶尔经营点小生意,赚点小钱。” 牛城苦笑着:“臣保证,只要大明需要,臣自会鼎力相助。这文昌伯,要不还是别封了吧。” “君无戏言!况且这可是满朝文武共同商议的,怎能随意更改?” 望着牛城的模样,朱元璋越发觉得这个“女婿”可堪大用,就是性情太过随意,有些懒散了。 不过,倒也让朱元璋更为看好他。 人是没有大的奢望,可重感情,重家国天下,这样的人就算再懒散,只要有才那就必然可用。 “行了,朕要早朝去了,赶紧回你的驸马府花前月下去吧!” “是,臣告退!” 牛城转身刚想离开。 却听朱元璋问道:“盐务一事,官商勾结,首犯数百,涉案数千,波及数万。” “牛城,你觉得朕该如何惩治?” “是杀,还是小惩大戒?” 这一问,牛城整个身体僵住了。 风三娘…… 十二府数十张盐引…… 京都应天府盐价大战…… 他娘的! 牛城自己也是深陷在其中了…… 第46章 言在福州府,指向辽阔海洋 牛城苦笑着转过身。 望向朱元璋,询问道:“陛下,臣买了十二府数十张盐引,又与京都盐商们斗法,这些算不算是被牵扯了?” “相助羽林卫,你也算功劳不小。功大于过,自然不会受到惩罚。”朱元璋淡笑着,望着牛城。 牛城这才言辞恳切地说:“陛下,扬州府有个风三娘。以前是个花魁,被薛家掌控后从事调教‘瘦马’,这人心地不错救了很多孩子,望陛下能网开一面。” “好,依你。” 朱元璋仍面带微笑,等着牛城的后话。 却见牛城再次一礼:“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牛城转身就走。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就这…? 就为一个风三娘求情? 没别人了? 朱元璋已经准备好,应对牛城为很多人求情了。 结果,就这样结束了? “知进退,有分寸。” 看着牛城离开,好一会儿,朱元璋方才微微点头认可道:“不错!” 一直站在旁边的老太监,此刻可是满心的不解。 这三驸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就讨得了朱元璋的欢心? 要知道,想在陛下这里为人求情,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即便马皇后与太子共同求情,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可牛城求情不但应允了,朱元璋还一直是给牛城笑脸的。 最后竟然还得了个“不错”的评价!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牛城也太… “更衣。” 随着朱元璋的声音,老太监这才缓过神来,开始忙碌着帮朱元璋整冠换装。 而牛城本该有小太监、宫女或禁卫带路出宫的。 可老太监一晃神又忙碌了起来,竟也忘了命人给牛城带路。 所幸,牛城记忆力还不错,就独自寻着入宫时的路向外走去。 此时。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宫中的灯火繁多,也难以驱逐这自然的黑暗,只让这偌大的皇宫显得格外的朦胧神秘。 牛城就在这宫中一路漫步到午门外。 只看见各种车、轿整齐贴靠在宫城边,井然而有序。 轿夫、车夫、下人们要么小憩着,要么三五成群聊天扯皮。哪怕彼此侍奉的大人敌对,在这早朝十分麾下的人都自觉抛掉了主子的立场,彼此间和谐而又温馨。 “昨夜匆匆赶来皇宫,不知我的小公主有没有好好睡觉呢?” “那傻丫头可是还留着凌霜、若蝶带回来的牛皮糖等着我一起吃,真难为她这小馋猫还能忍得住!” 牛城摇头轻笑着自语,走路的速度随之加快了几分。 昨晚骑着羽林卫的马匹到皇宫外等候,那马匹早就还了羽林卫,现在也只能步行回驸马府。 可这刚转到街角,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路中。 马车上,老管家手拿酒壶正独自小酌。 车旁,如烟拄着长刀,任凭那剑鞘抵在地面,她只是望着皇宫的路。 见牛城走来,她也并未说话,只是将那长刀提起系在了腰间。 “福伯,你怎么来了?” 牛城心中一暖,转头望向车上的老管家。 “如烟这丫头不错,说是怕陛下为难你,准备杀进去将你救出来。这谁都劝不住,我这老头子也只能辛苦点,陪她在这里等你。” 老管家收起葫芦,抹了抹嘴,望向牛城目光颇为复杂地说:“公子,老奴夜观星象,紫微帝星之侧有一原本消逝之星重现。其光日盛,可耀天幕!” 话到这里,老管家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后,问道:“公子,可有君临天下之念?” 这话一出,如烟抽出长刀架在了老管家的脖子上。 牛城则眉头微皱,望向天幕。 此时,看不清星月,可他清楚老管家话里的意思。 功高盖主是不可能的,朱元璋之功在于推翻大元建立大明,在于勤勉治国,在于数不胜数的功绩,这些功绩于民生有益,无人能及。 但朱元璋之后呢? “如烟驾车,我跟福伯聊聊。” 牛城摆了摆手,拉着福伯进入车厢。 如烟长刀归鞘,纵身坐在了车架上。 牛城这才望着老管家,缓缓说道:“我大明以武立国,良兵强将无数,陛下勤勉治国,天下安定,正是我华夏崛起之时。而我只是个驸马,能照顾好身边的人就已经足够。若是还有余力就奉献一些,让我大明百姓过的更好,让我大明长治久安,这就是我的想法。” “公子,伴君如伴虎哇!”老管家忧声长叹。 目光凝望牛城,说:“不可反,不能反,不愿反。可公子至少要自保才行。” “陛下用人有数,治国有方,不假。可对公子却是大大的不利。” “若公子只是平庸的人,居安一偶也是无所谓。但身为驸马十七岁就将封爵,还是文昌伯这样寓意颇深的爵位,那您必然成为大明焦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受到牵连。” “以老奴对陛下的了解,公子想要安稳生活可是不易呀!” 老管家说完,再度拿起酒葫芦,似要用这酒水将心中忧虑淡化。 紫微帝星之侧……那消失的星辰再现? 牛城不懂星象,却也懂老管家话里的意思。 伴君如伴虎,自己太过闪耀,即便朱元璋能容得下自己,那下一代帝王呢? 仅仅这个文昌伯爵位,就已经承载了文之昌盛那偌大的寓意。 爵位之高,之重,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想要隐藏自己的锋芒都难了。 以牛城对自己的了解,路见不平,那定然要拔刀相助;见事不公,也定然要评上个对错的。 只顾着自己,他做不到。 那似乎也只能准备好后手了。 他望向老管家,思索着说:“福伯,你觉得福州府怎么样?” 话一出口,老管家的手一顿,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他凝望牛城,反问道:“公子是想养私兵伺机而动,还是只为自保?” 牛城笑着摇了摇头:“自保亦是伺机而动,不过不是在我华夏疆域。”牛城摇了摇头,手指东方:“这天地间最为广阔的是海洋,我华夏之敌亦在东方。” “公子是准备……!” 老管家面露惊容,眼眸中越发的神采奕奕! 他抬头望向东方,似乎隔着车厢的幕帘,也能看到那似乎没有尽头的辽阔大海。 这一刻。 他才明白,那帝星之侧原本无名的星为何越发璀璨。 这,就是胸襟…… 第47章 给公主和公子暖床呐 “福伯,我需要你去福州府。” 话说到这里,牛城在扬州府的布局也终于要展开了。 他望向老管家,神色决绝地说:“福伯,我要筹建水军——天下至强的水军!” 地球,水面占比70%以上,掌握了大海就掌握了整个世界。 没有谁比牛城更清楚这些,至少在这个时代如此。 牛城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想染指华夏至尊的皇位,更没有称霸天下的心思。 可穿越至此,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要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此世。 恰巧朱元璋强势,隐隐存在的压迫力将牛城笼罩。 那倒不如干脆,一为华夏崛起,二为自身退路,养私兵哪里有私建水军来得实在呢? 思绪至此,牛城的目光灼灼凝望着福伯。 他身旁可用之人,也就凌霜、若蝶、福伯还有刚刚加入的若烟。 虽然福伯来历一直是个谜,从未说明,但每每言语之间,皆有深意可见不凡。又是系统人物卡所得投靠的人,牛城自然是再放心不过了。也唯有他可堪重任。 “好!” 老管家再次掏出酒壶,畅快地喝了一大口,又将酒壶递给了牛城。 牛城也不嫌弃,大口饮酒,直灌得两腮通红方才放下酒壶,大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老管家接过酒壶痛饮了起来。 诗仙李白饮酒放歌,狂放不羁的诗篇,在这里不是什么借酒消愁,同是抒发自己的愤激情绪,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马车一路慢行。 车厢里牛城、老管家痛饮一壶酒,直到酒尽,牛城方才抬头喊道:“如烟,你跟着福伯如何?” “如烟只跟着公子。”如烟果断地回道。 “好吧!” 牛城拽过酒壶,努力地倒了倒,终于掉出了几滴。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将酒壶盖好,丢在一旁。 这才望向老管家,笑道:“那就让凌霜跟随你吧。” “好!” 老管家应了一声,老眼微微眯起,抬手指了指赶车的如烟。 牛城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方才与老管家的对话可是半点都没有避讳如烟的意思。 可身为牛城的老管家却不得不防。 却见牛城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老管家这才放下心来。 他是第一个跟随牛城的人,若蝶是第二个,凌霜是第三个,他是一位若烟也跟他一样。 只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可牛城不在意,也并不想说明。 对牧民图腾的理解与效忠的概念,该是没人比牛城更加了解。 天狼神的子民,这个效忠力度可比指灯发誓来得更有可信度。 再加之如烟的性格和牛城的自信,就算如烟有别的打算和想法,他也并不介意。 马车缓缓行着,终于停靠在了驸马府前。 偌大的驸马府,府门大开。 高高的台阶上,凌霜端坐正中,身前一个小木凳上,一盏孤灯,一壶茶,一个杯,独自斟饮,那长悬腰间的剑,此时就立在木凳边,方便随之出剑。 见马车停下,凌霜微微抬头,玉手一把握住剑身,双眸凝视。 直到牛城下了马车,她这才缓缓吐了口气,起身抱起小木凳转身向府内走去。 “凌霜。” “嗯?”听到牛城的喊声,凌霜忙转身望去。 “凌霜,福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你帮我保护他行吗?” “哦。” 凌霜淡淡地回了一声,眼眸中带着些许失落,再度转身往里走。 “凌霜……。” 牛城苦笑了一下,快步拦住凌霜,真诚地望着她:“事情真的很重要,若蝶散漫,如烟嗜杀,我身边也只能拍你保护福伯了。” “知道了。” 凌霜眸中的失落消散,给了牛城一个大大的白眼:“公子,你真啰嗦!” 说完,她快步往里走。 牛城笑着摇了摇头,凌霜这性格是改不掉了,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让凌霜离开,只是没有可用之人也是无奈。 他望向老管家,嘱咐道:“福伯,凌霜这丫头有些傲娇。可做事从不含糊,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你走之前找我一趟,我有些东西给你。” “公子,放心就好。”福伯点了点头,笑道:“老奴定不会辜负公子所托。” “嗯,我先回去睡了。陪了陛下一晚上,属实有些倦了。”牛城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走回房。 这一推开门。 只见圆桌上一盏孤灯长明,微弱的火光下崇宁正趴在桌上熟睡。 显然是等牛城一夜,着实太过困乏才睡了过去。 这感觉很暖。 牛城轻轻关好门,正准备将崇宁抱上床。 却听床榻之上,甜糯的声音响起:“公子,你回来了。” 呃……? “夫君,你回来了。”牛城双手环抱下,崇宁公主揉了揉惺忪睡眼,确定这就是自己夫君后,干脆抱住了牛城自顾自地继续睡了。 “若蝶,你怎么没回自己房间?”牛城望着盘坐起,仍有困意的若蝶,有些无语。 若蝶却努力地揉了揉眼,嘟嘴反驳道:“若蝶在给公主和公子暖床呐,怎么能回自己房间睡呢?” 呵……! “你确定是在暖床?” “嗯!”若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吧!” 牛城哭笑不得,劝道:“你暖完床了,该回自己房间睡了。” “哦!”若蝶应了一声,这才卷起自己外套,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看着那大开的房门,还有若蝶不舍的眼神,牛城很想给这丫头一脚。 可又有些不舍。 “自己招来的!” “自己~招来的!” 鸠占鹊巢怕是也就这个样了吧? 这普天之下,敢跟公主抢被窝又能理直气壮的,怕是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牛城还真舍不得教育,更舍不得大。 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吧。 但凡有本事的人,总有些怪癖和执着,况且若蝶这洋娃娃般的可爱模样,也着实让她不忍训斥。 “丫头,上床睡觉了。” 牛城贴在崇宁耳边说了一句,这才抱上床帮她脱了外套。 起身关门时。 那白皙的玉手死死抓着牛城的衣角,仿佛梦呓般:“夫君,不要走。” “不走……夫君不走了。” 牛城躺到床上,将崇宁搂在了怀中。 轻轻哼唱起那遥远未来的,老旧回忆中最深沉的爱: “依恋,坐在我旁边,厚厚的想念,随月光蔓延。” “依恋,跟在你身边,看你的笑脸,吻你的唇边。” “如果爱是座秋千,你就是我的原点……。” 甜蜜、温馨的歌词,温柔颇有几分磁性的嗓音诠释下,崇宁在牛城的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这才慢慢打起轻鼾。 只是那张俊美而稚嫩的脸庞挂着笑,显得更甜蜜了几分…… 第48章 太子府与燕王府之间 次日清晨。 老管家福伯和凝霜驾车离去。 驸马府的大门如往日一般早早打开,只不过守在门旁的不再是老管家,而是满头脏辫,怀抱长刀,身形曼妙,却面容冰冷的如烟。 并不需要牛城如何吩咐,如烟就这么自然地接替了老管家的位置,将自己塑造成了驸马府的门神。 牛城对此也不问询,身边人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他看来是大好事。 没什么重要事,他可懒得管这管那。 牛城做好早饭,也不喊崇宁起床,只带了若蝶离府而去。 此时天已缓缓亮起,明媚的阳光十分温暖,可前几日开始满街奔走叫卖“细盐”的小贩们却不见了踪影。 或许时间太早,又或许有什么变动? 普通百姓对此颇为诧异,难道三驸马爷回来了,不准备继续亏本卖细盐了? 有些百姓甚至心中有些遗憾,怎么不早些囤积两斤呢? 那些盐铺则好似见鬼一般,满脑子盘算着该不该把盐价涨回去,毕竟这几天都没卖出去过几钱盐,账上已经没有余钱了。 而此时,盐价战的主导者牛城,已经来到了太子府与燕王府之间的一户,没有门匾占地比之各大王府也毫不逊色的高门大院。 这里,就是牛城炼制细盐的地方! “噹…噹噹……噹噹噹。” 不待牛城吩咐,若蝶熟门熟路地抓起门环,敲了间隔的六下。 大门随之缓缓打开。 “公子,您来了?”守门的护卫忙上前行礼,隐藏暗中的护卫也纷纷走了出来。 “各位辛苦了!”牛城抱了抱拳,笑着扫过这些护卫。 他们这些人,有原本种田的农户,有曾经路边的乞丐,也有江湖中人和伤残退伍的士卒。 他们中有很多人是牛城救下的,在他们最艰苦、最无助的时候,是牛城给了他们一碗饭。 如今看守这偌大的院落,拿着牛城赐予的高俸禄,他们更是时时打起百倍精神,无论伤残与否一个个都是满怀激情。 “不辛苦,不辛苦,是公子辛苦了!” “公子在扬州府的事儿,我们哥几个可听说了,公子可是压了江南大半个天,‘扬州诗会’独占五席的大家了!” “可不是嘛,公子您这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还商量着要不要去扬州就您呢。” “听说扬州府的盐商们抱团对付公子,公子可要保护好自己呀!” “听说公子要封文昌伯了,是啥时候的事?咱还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 “放心吧,你们公子我可是好得很。”牛城轻笑着。 这些来自最低层的人虽然不太会说话,却最为真诚。他们最懂得谁对他们好,也更懂得感恩。 就像此时此刻,一个个七嘴八舌很乱,说出的话也并不如何动听,可句句不离公子,句句都在说牛城。 牛城心里很暖,让他们各自去忙,自己则带着若蝶继续向里走去。 “伯爷,您可来了!” 牛城这刚步入行廊,一个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 虽然牛城尚未封爵,可满城传扬也就有了这伯爷的敬称,只是很少人会这么喊。 “薛先生。”牛城抱了抱拳。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盐商薛家京都掌事薛同思。 薛同思是薛家的旁系,颇有才智、善于商道,也因此被薛家族长薛乐邦排挤,生怕这位抢了自己儿子的风头,未来抢了这族长之位。 薛家虽人丁兴旺,富甲一方,但族内大多纨绔,善于商道的没有几个。 薛乐邦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启用薛同思,让他来坐镇扬州府外最为重要的京都应天府。 不过,薛乐邦为防备薛同思,也派了几个人做他的副手,作为耳目和掣肘。 也正是因此,薛同思只把控京都这边薛家盐铺和售卖的大方向,其他的他根本毫无权限,过得十分憋屈。 一次去勾栏买醉,恰巧遇到了牛城。 两人相谈甚欢! 之后牛城画了一张大饼,薛同思就义无反顾地投在了他的麾下。 只不过,连薛同思都没想到。 时隔一年,牛城已经与盐商们正式开战了! “伯爷,您可别这么称呼,小人可受不起呀!”薛同思连忙再度行礼。 “行了,这又没有外人。”牛城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薛同思的肩,大步向里走去。 薛同思也不说话,只慢了牛城半步紧紧跟随。 “陛下那边应允了,朝廷掌控细盐,精盐全由我们掌控。”牛城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精盐?!”薛同思闻言一怔,忙说道:“伯爷,您的细盐和精盐替代盐商的粗盐和细盐后,精盐的赚头可是比细盐大了很多,这皇上怎么会……?”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牛城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朝廷购买精盐,要按照朝廷所售细盐的五倍出售,至于其他盐贩则按十倍批售,我们正常贩卖价格你自己来定。” “咱们与盐商的战争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陛下要对付他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你自己先规划好路线,未来精盐如何售卖全部交给你。” 薛同思有些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 等细盐和精盐完全替代盐商把持的粗盐和细盐后,那每年精盐的售卖会赚多少钱? 哪怕全部以朝廷所定的五倍细盐价格出售,那也是个天文数字呀! 这么庞大的生意,薛同思是真没想到牛城竟然会想交给自己。 “伯爷,这可是……!”薛同思望着牛城的侧脸,忍不住提醒道。 可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牛城已转头望了过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生意虽大可我信你。” 牛城一句话,直接将薛同思击打破防。 想想自己人生前四十多年,薛同思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人生的开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敬仰地举起一只手,高声喊道:“我薛同思定不负伯爷所托!” “今后,伯爷但有吩咐,哪怕粉身碎骨,我薛同思也绝不会有半点迟疑,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做事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就好。”牛城并没有大肆赞美,也没有画饼勉励。 他不喜欢发誓,在他看来誓言这东西都是狗屁。 可他也没必要诋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信念,一切随心就好。 他扶起薛同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也不多说什么,大步向里走去。 “公子,您来了?” 一容颜绝美的女子迎来,她身着一袭粉嫩衣袍难掩曼妙身姿,朱唇轻启间,满面的喜色。 第49章 京都应天府的盐商们 “嗯。” 牛城应了一声,笑着问道:“艳君,细盐储备还剩多少了?” “公子,以后叫我君儿就好。” 女子嫣然一笑,接着说道:“这几日也才用了两个院子的细盐,十二库还未动过分毫,有奴婢在公子大可任意施为。” “好。”牛城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有君儿在,公子我都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了。” 这女子名叫窦艳君,原本是前朝盐务使窦百里的小女。 大明推翻元朝,窦百里全家男子被斩,女子则全部发配到了官窑(勾栏)。 那时她才四岁,官窑也没兴趣养这么小的女孩。 恰巧临香阁(乐坊、梨园)青黄不接,便超低价接手了她。 她倒也无愧临香阁的栽培,不但越发长得美艳,更是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名震秦淮两岸。 硬生生卖艺不卖身,却博得了大家、花魁两个顶翠艳名! 在牛城买下临香阁这座梨园后,多次与她相处觉得她是可用之才,便带到了这座府邸。 那时,这整座府邸可是一片荒凉。 窦艳君本以为牛城是准备“金屋藏娇”,将自己锁在这府内据为己有。 不过,她倒也没有太多抵触。 毕竟,牛城的样貌、谈吐都是她生平仅见。 又不似别的男人那般满眼淫欲,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 她倒也是认命了,反正早晚是要嫁人的,这嫁人和被人包养对她来说也没多大的区别。 身为艺姬,很难有什么太好的结果,她心中比谁都清楚。 让她没想到的是,到了这府邸后,牛城竟然跟她聊起了“盐”,还准备让她独掌整座府邸,掌控细盐的炼制,管理成百上千的人! 她当时整个人都差点傻掉。 时隔一年。 原本牛城规划的四个地下存盐库,被她扩展到了十二个。 现今府邸内,八处炼盐的院落,七处存盐的院落,如今规划的是井井有条。 这其间,牛城只在前期给予了指点,之后全部都是她窦艳君亲自规划、执行的。 对此,她很有成就感。 她不喜欢迎合男人,更不喜欢艺姬这样的“工作”。 她喜欢的是此时此刻踏踏实实的生活,哪怕整个府邸充满了有些怪异的盐香,可她愿意呆在这里,愿意为那个将她“拯救”的男人拼尽一切。 “公子这样说,奴家会骄傲的。”窦艳君偷瞄了一眼牛城,脸庞泛起红晕。 公子还是这么好看,还是这么耐看。 能走在公子身边,还真是好幸福。 她像偷吃了蜂蜜般,痴痴地偷笑着。 “你现在可是有这个骄傲的资本了。”牛城话题一转,正色望向窦艳君:“最近该是决战的时候了。” “老规矩,每卖出一斤盐两文铜币报酬,尽量往外铺一铺,过段时间我们要将细盐卖到扬州府,将所有盐商的布局彻底打乱。” “公子,我们现在已经亏了很多钱。”窦艳君秀眉微皱,迟疑道:“而且咱们的粗盐也只够三天炼制了。” “钱,不是问题。” 牛城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窦艳君的秀发,不禁愣住了。 而窦艳君本来泛着红晕的脸庞,霎时如红苹果般娇艳欲滴。 “咳……咳……!” 牛城咳嗦了两声缓解一下尴尬,他是摸习惯了崇宁和若蝶,这说话间竟……。 他缩回手,也不去看窦艳君满是失望的双眸,只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价格继续打压,有撑不下去的盐铺你直接收购了,今后咱们卖精盐也用得着。” “至于精盐不急着炼制,反正也是要先加工成细盐再多次加工的,先以存储细盐对付盐商为主。” 牛城说话间,身旁的若蝶很自觉地走上前,她抓起牛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举动看在窦艳君眼中,是满满的羡慕和渴望。 “奴家知道了。”窦艳君若有所失地应了一声。 …… 未过多久,无数或挑或抬或推的小商贩走上了街头。 整个京都应天府再度被卖盐的叫卖声所笼罩。 宋家盐铺再次关紧了门。 铺内,几乎整个应天府卖盐的商铺掌柜全部聚集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凝望着宋汉林。 这是他们的主心骨,哪怕同行是冤家,平日里争抢获利,可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只能指望着这来自盐商宋家的京都掌事了。 “我宋家族长来信,扬州府那边也脱不开身,京都这边只能靠我们来对抗牛城了。” 宋汉林轻叹一声,起身说道:“不过,我宋家调来了十万两白银,李家、薛家等各家也有了相应的举措。” “现在大明国库空虚,他一个小小的驸马又能有多少钱?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绝对能让他血本无归。” “老夫在这里保证,最多十日,他牛城绝对会灰溜溜地跑来求我们。” “我们贩了这么多年的盐都受不了这般消耗,更不要说他一个不懂贩盐的外行人了。” “宋老,那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一个盐铺掌柜抬手问道。 “降价,降到他承受不了为止!”以往很少话语的薛同思站起身,他凝望着宋汉林,冷冷地说:“我薛、李、宋三家保证,将牛城击垮后你们所有的损失由我们来扛!” 一句话,铺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有盐商三大家扛着损失,那还怕打价格战吗? 哪怕这只是薛家的保证,也已经足够了! “你当自己是谁?我三大家的决策是你薛同思说的算吗?”这时,李博朗颇为不满地起身反驳道。 而立在正位前的宋汉林也微微皱眉。 拼死一搏,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牛城就算再有钱,能拼得过自己的宋家吗? 不能! 只是在这京都应天府,只要他牛城不动用朝廷的手段,他宋汉林有一百种,一千种经商策略能击垮他。 不过,还得是价格战最为直接,也最为狂野。 他虽然不明白,以往很是沉稳的薛同思最近怎么就突然这么血腥了,可跟牛城拼价格战是没错的。 他也懒得多想,干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这才笑着说道:“薛掌事说的没错,我宋、李、薛三家决定与牛城死战。咱们细盐的成本是100-120文,他牛城的细盐可比咱们的更精贵,他就算财力比得上我们,也拼不起。” “而我们以粗盐与他细盐竞价,粗盐才多少成本?不过是15-20文一斤,这笔买卖怎么算咱们也是稳胜的。” “等打垮了牛城,我们三家不但会补偿各位的损失,还承诺未来五年给在座诸位每年增加一成粗盐的份额。” 宋汉林的话一出口,整个场面瞬间轰然。 却听宋汉林接着说道:“他牛城细盐卖9文,咱们粗盐就卖8文……他若是该卖1文一斤,我们就卖半文一斤。” 说到这里,宋汉林举起一指,高声喊道:“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牛城这位驸马爷好好看看,我们盐商的锐气。” “我们要让这位驸马爷,在未来吃盐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次盐战,要让他今后再不敢触碰盐业,再不敢贩卖食盐。” “现在,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盐商的力量吧……” 第50章 盐战,白热化 盐,几乎每餐必不可少。 每家用量而言也并不多。 可架不住盐价昂贵,家家户户又都需要。 如今,即将封爵的驸马爷以炼制的细盐打压盐贩们的盐价,可是让许多老百姓得到了实惠。 这一大早,大街小巷再度贩盐声喊起。 现在又不是太过忙碌的时节,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凑起了热闹,连很多用盐量多的食肆、青楼之类也多有人闲的无聊,开始关注各处的盐铺。 “李家盐铺,粗盐只要7文一斤,只要7文一斤了!” “韩家盐铺,自今日起无限降价,每斤粗盐比细盐低一文,老字号标志,诚信经营,欢迎诸位客官进店购买。” “我宋家盐铺,粗盐7文一斤,不限量,无限供应!” …… 各个盐铺,除了一些自持身份的主事人,几乎所有的掌柜、伙计们全都走上了街头,他们纷纷呼喊、招揽着生意。 至于目的,自然是击垮牛城。 当然,若是将囤积的粗盐卖出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账面库存损失有三大盐商家族帮自己扛,那卖出去一分钱就等于多赚一分钱。 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催促,所有的盐铺都开始疯狂地叫卖起来,争抢客户的趋势几乎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牛城这边,刚刚将各种事宜安排完,前脚才回到驸马府。 被他安排跟在窦艳君身边帮忙的若蝶,后脚便赶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牛城不解地问道。 “公子,窦姐姐让我问您盐价底线是多少?”若蝶略微喘息地缓了一会儿,解释道:“窦姐姐刚刚收到消息,那些盐商又开始降价了,所以让我赶回来问询公子。” “跟你窦姐姐说,没有底线,只要能打压盐商就行,我们不计较损失。” 牛城说完。 就若蝶刚准备离开时,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忙叫住若蝶说道:“你跟君儿说不设底价,但不能白送。可以以物换物,至于如何换法,让他们自由发挥就好。” “呃……!”若蝶皱了皱眉,抓了抓头发也是不明白牛城的意图,不过她的任务是传话,自然也不必理解。 看着若蝶快步离去,牛城脸上浮现出笑容。 之前,他一直想着与盐商和散户盐铺盐价对抗,却忘了用盐最为广泛的农户和工户。 对于以农、工为主的占据用盐比90%以上的普通百姓,一文钱那也是钱呐。 但换个角度,这些普通百姓收的粮、种的菜等,若是可以直接换盐,哪怕实际价值高一点也不会太过在意。 毕竟,无论是菜、粮,还是其他的自产物品,想要换成钱,再用钱购买盐,这个过程相对会很麻烦。 就如现代很多农村,老百姓拿小麦、玉米、黄豆换豆腐、西瓜一样。 实际上他们花费的小麦、玉米、黄豆实际价值比换来的豆腐、西瓜要贵了很多,可他们不会去在意。 因为这样不仅方便,还会让他们感觉到便宜。 至于这个“便宜”二字从何而来,大抵是一种心态的反馈吧。 牛城就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让普通百姓更接受他手中的细盐。 毕竟,细盐品质比粗盐好了数倍不止,普通百姓“占便宜”的心理作祟,自然会换一些,那他们吃了细盐还会去用粗盐吗? 肯定是不会的。 牛城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细盐深入人心。 让盐商们的粗盐无路可走,至于他们的细盐成本高,品质也差大抵也是没有活路了。 “三驸马爷精致细盐,只要6文一斤,只要6文一斤了。可以以物买盐,价值相当的都可以喽!” 突如其来的叫卖声,如海浪初动,眨眼间惊起千层浪潮。 “以物买盐?是什么意思?” 路旁看热闹的百姓不解地询问同伴。 “应该是用东西代替铜币吧?”同伴是这样回答的。 可接下来有好事者在路边买了香囊,故意走到一个替牛城卖盐的青楼女子面前,拿着香囊坏笑着问道:“姑娘,你看我这香囊能换多少细盐?” “十斤怎么样?”女子落落大方地回道。 “还真能换盐呐?!”男子愣了一下,忍不住挠了挠方巾下的头。 他家前几日刚买了一斤细盐,短时间自然是不需要再买盐了。 可周围观瞧的人看着,这问完就走很是没有面子了,大家都是京都应天府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还不要个脸呐。 他看了看手中刚刚花了5钱银子买的香囊,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这他娘的可是半两银子,是500铜币呀! 就换十斤细盐,那不就等于50铜币一斤细盐吗? 现在细盐价格才6两一斤,粗盐是7两一斤,这怎么算都是亏的! 正在男子犹豫时,女子笑着问道:“公子,你若是舍不得就用铜钱买,6两就可以买一斤细盐哦。” “就是,一个香囊都舍不得吗?”一旁看热闹的随口说了一句。 这话可是戳到男人的肺管子了,他脖子一挺,望向说话那人反驳道:“一个香囊才几个钱,本公子怎么会在乎?” 说完,他将香囊塞子卖盐的女子手中,仰头说道:“来,给本公子称十斤细盐。” 看着女子结果香囊开始称盐,男子再次仰头,好似自语般讥讽道:“本公子可不像某些人,连细盐都舍不得吃,一家人吃个饭还用着腥臭的粗盐。” 一句话,那方才激怒他的汉子面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伸手摸了摸兜里所剩无几的铜币,丢下一句:“你等我去取东西换盐。”大步往自己走去。 同样的场面在各处发生,不过是大同小异。 只是这番操作,直接将一众盐铺老板们搞得满头雾水。 有人甚至干脆喊出“粗盐一斤5文的价格”,却无人问津。 可路旁仍买6文一斤,可以以物换盐的细盐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了起来。 “老板,要不我们继续降价?”一个小伙计挠挠头,望向自己的掌柜。 “降,给老子降到4文一斤!” 老板怒吼了一句,转身钻进盐铺喝茶降火去了,只留小伙计一个人挠着头,不知道老板这是中了什么邪风。 只是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整个大明京都的盐价好似刮了一阵风。 各个盐铺的粗盐价格直接降到了2文一斤却无人问津,至于盐铺的细盐,更是连买都不敢拿出来卖。 而牛城麾下的一众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们的细盐,五文一斤,可以以物换盐。 反倒卖得一干二净,纷纷回去装上新的细盐,再次出来售卖。 午后时分,宋汉林终于再也忍不住,第三次召集了京都所有盐铺的主事。 这一次,将是他们最后的绝杀…… 第51章 盐战,最后的绝杀 午后,御书房。 朱元璋与太子朱标正相对而坐,研究盐务改制之事。 一老太监双腿碎步,匆忙将一封密信呈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打开信封一看,转头望向朱标笑道:“你可知当前京都盐价几文?” “来父皇这里之前,儿臣特意打听过。当时盐铺的粗盐8文一斤,小贩们卖的细盐也是8文一斤。” 朱标说完,望向朱元璋问道:“父皇,这价格不会又有变化吧?” “牛城的细盐5文一斤,盐商们的粗盐2文一斤,而且买细盐的百姓已呈现出哄抢之势。”朱元璋笑着说道。 “细盐味道咸香只卖5文,确实比2文一斤的粗盐要划算得多。不过,细盐成本大约在100文左右,牛城既然一直亏欠,何不继续降下,把盐铺的盐价压到最低呢?”朱标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牛城聪明之处。” 朱元璋哈哈一笑,将手中密信递给朱标,接着说道:“以物换盐,用最原始的方法和百姓的‘取巧’心思,保住细盐价值的同时,又打得一众盐商手足无措,接连降价三次,这份才智不可小窥呀!” “这……这牛城原来真是那种泼皮无赖吗?”朱标看着手中密信,疑惑地自语着。 “精通诗文,琴技绝佳,能钻研盐食,体恤百姓,又精通商道,若不是他年幼就生活在这京都,朕也是不敢相信他能一鸣惊人呐!” 朱元璋感慨地说着,手指微微敲击桌面。 片刻后,他猛然抬头,自一旁拿出兵符递给朱标。 神色严肃地说道:“在这京都,盐商们可是有着不小的能量。你亲自走一趟,调十万精兵协助城防军巡逻,如遇盐商闹事一律严惩。” “是,父皇!” 朱标领命,刚要起身离开,却听朱元璋接着说道:“驸马府并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你再派些兵马守护驸马府和牛城的制盐府邸。” “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朕允许他牛城临时调动巡逻士卒,协助他对抗京都的盐商。” “父皇,这有些过了吧?”听到朱元璋允许牛城临时调兵,朱标忍不住问道。 “京都这场盐斗,不是他牛城的私欲所致。那是为了我大明百姓能吃到细盐,他牛城是在为我大明江山社稷在冲锋陷阵。” 朱元璋面色肃然,接着说道:“他虽为驸马,却心怀天下。这样的人才,本该入我大明朝堂,可惜却成了我大明的驸马。” “不过,这样或许也是好事,至少他能以商贾的角度来助我皇室,维护我大明的黎民百姓。” “就这样的一个人,朕赐予他临时调兵的权限,让他放手施为,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朱元璋望着朱标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未来的大明天子,凡事要顾全大局,切不可失了胸襟。” “父皇教训的是!”朱标闻言,再次拜了朱元璋,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走出御书房,他忍不住自语道:“父皇,哪里是儿臣胸襟不足呐。儿臣是真怕您放权太多,到了最后这牛城让您失望呀!” “您的眼里不揉沙子,而以牛城的出身又怎么可能做到,半点不触犯我大明律法呢?儿臣是不想牛城这般人才,被你砍了呀!” …… 午时刚过,京都所有盐铺的主事纷纷忙碌了起来。 所有盐铺库房的粗盐、细盐全部运向薛、宋、李三家盐铺仓库。 按照宋汉林的计划,不给牛城留下一分一毫的盐,他要断绝牛城炼制细盐的原料。 而这些盐运到三家盐铺仓库,三家也是按照进货价+1文的价格回购。 虽然这1文微不足道,但对于三家以外的盐铺们来讲,这至少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而三家盐铺也全部关门,决定耗死牛城为止。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薛同思已经是牛城的人了。 无论钱,还是原料,牛城都不缺,也不会缺。 这场京都的盐战注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结果是自损八百,却毫不在意的牛城必将大胜。 傍晚时分。 大明十万精兵入城,开始昼夜巡视整个京都。 这一刻。 宋汉林已明白,自己大概是再无力回天了。 大明皇帝都站在了牛城这一侧,自己在盐斗中又落了下风。 本想着若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调动三大盐商在应天府的私下力量,让李博朗带队杀掉牛城。 如今,这计划已然破产,没有半点希望了。 似乎也只能期待牛城没有那么多粗盐储量,最后把他耗死了。 “唉……英雄暮年呐!” 宋汉林立在宋家盐铺窗前,忧声长叹。 “窃国之贼,算不得英雄。” “谁?!” 宋汉林猛然回头,只见铺门外,薛同思站在一貌美少年身后,正不屑地望着他。 “这位就是三驸马爷牛城。”薛同思介绍了一句,却不敢丝毫逾越,只站在牛城的身后。 牛城? 宋汉林瞳孔微缩,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是这般年轻俊美的少年。这一仗他输得很不畅快。 他凝望着牛城,反驳道:“经商行的是商道,何来窃国之说?” “伪造盐引,勾结官员,抬高盐价,贩卖私盐,强抢民女,拐带孩童……你们的宋家的罪行,与窃国有何不同?”牛城面色冰冷,话语更是无比的强势。 “那些是他们所为,与老夫何干?”宋汉林大吼着反驳道。 他已经看到牛城、薛同思身后的士卒,他明白这是要对他动手了,可他心中不甘。 他宋汉林数十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下,方才让自己坐稳了宋家的第二把交椅,他还渴望有一天坐上族长之位。 可惜,他老了。 而且不仅是老了,连整个宋家怕是也难以保住了。 他心中莫名伤痛,喃喃自语:“老夫只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呐!” “商人吗?”牛城不屑地冷哼一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铜板丢给宋汉林,冷冷说道:“一文钱,你的盐铺和仓库我要了。” “你休想!”宋汉林面目变得狰狞。 可惜,谁有理会这些呢? “交给你们了。”牛城转身望向身后的士卒,大步向外走去。 片刻后。 整个宋家盐铺所有的人都被带上了枷锁,几张地契和盐引交到了牛城的手中。 这盐铺和几个仓库中的钱物自然是要收归国库,但所有的细盐、粗盐可是全部归了牛城。 至于其他盐商自然无需牛城劳心劳力。 牛城未来只制卖精盐,宋、薛两家盐铺已经足够了。 他得到自己该拿的,剩下的自然有朱标和其他大明官员去处理。 牛城这边赶回驸马府,朱元璋的口谕也传达了过来。 内容不多,只下令让牛城明日早朝受封…… 第52章 盐务,朝堂辩 身为大明驸马。 牛城可是不能上朝参与政事的。 百官入殿,他只能等在金銮殿外,等候宣召。 这一等,可就是一个多时辰。 终于听到宣召声,他大步走入金銮殿。 只见朱元璋高高在上,两侧百官纷纷望向自己。 其中,有许多眼神都是颇为不善。 牛城眉头皱了皱,已经明白这封爵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了。 果不其然。 他刚刚拜过朱元璋,便有一文臣自左侧走出。 这文臣模样端正,面带笑容,对着牛城微微一躬,淡然说道:“三驸马的诗词,本官曾多次拜读,您的才华堪称卓绝!” “京都之内,以细盐对决盐商粗盐近十日,逼得一众盐商店铺闭门等死,您的商策也是卓然不凡。” 连续两句赞许,简直要把牛城夸上了天。 这若是换个年轻人,或许已经陷入自傲之中。 可牛城是谁,他身体里可是一个未来世界40多岁+大明时代17年的灵魂。 这先扬后抑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多见。 前面捧得越高,后面就要摔的越狠,这是很多阴损之人常用的伎俩。 “不过。” 这文臣的话音一转,牛城知道狠摔的一下要来了。 “不过驸马爷将盐商们灭掉后,我大明的盐务该如何继续下去?难不成驸马爷想独揽盐务?” 连续两句问话,简直是想将牛城一剑砍杀。 盐务,在历朝历代在税收的占比都是在30%以上,可以说盐务关务国之根本。 独揽盐务,无异于造反。 可见这问题的尖酸、刻薄与狠辣。 牛城倒是不急不慌,反问道:“伪造盐引,私盐泛滥,这样的盐商不该灭绝吗?还是说这位大人与盐商私交颇深,不舍得这些盐商被我大明律法惩治?” “你这简直就是诬陷!”面对牛城的问题,这文官面色大变,忙拜向朱元璋,大声说道:“陛下,臣与盐商绝无半点瓜葛。” “你与盐商是否存在瓜葛,朕自然会调查清楚。”朱元璋摆了摆手:“回去吧。” 这文官忙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却听牛城解释道:“盐商被灭,自然有其他盐商顶替。我大明立国也并非因盐商而立,我大明也不是依赖于他们盐商而活。” “至于本驸马独揽盐务,更是无稽之谈。盐务之事自有陛下掌控,陛下如何分配,自然是陛下的事,本驸马不敢逾越,也不会逾越。” 牛城这话就是回答方才那文官的两个问题。 对方先扬后抑,牛城就先兵后礼,这叫礼尚往来。 牛城这边话音刚落,右边一位武将大步走了出来。 他对着牛城抱了抱拳,朗声问道:“驸马可知,我大明边关的粮草,多是由盐商筹备运去。一旦这些盐商被灭,谁来为我大明边关的将士运粮?难不成让我大明边关的将士饿着肚子吗?” 这话问得很是直率。 盐商想要获取盐引,需要往边关运粮,因此在边关附近产粮地都有屯田一说。 不过,这些牛城早已胸有成竹,他望向太子朱标,问道:“太子,若我大明国库充裕,可有能力供应边关粮草?” “自然!”朱标淡然一笑,朗声回道。 “好!” 牛城回应了一声,转头望向问话的武将:“这位将军,如今的盐商控制盐路,伪造盐引,每年我大明税收的损失你知道有多少吗?” “这个……本将军自然不知道。” “洪武十一年,太常库(国库)收税147万两白银,其中盐税72万两;洪武十二年,太常库收税159万两白银,其中盐税96万两;……洪武十七年,太常库收税178万两白银,其中盐税95万两;洪武十八年,太常库收税197万两白银,其中盐税107万两。” 牛城报完这些,反问道:“诸位难道不觉得这盐税占比越来越少吗?我大明国泰民安,百姓数量逐年增长,可这盐税却增长缓慢,难道你们都不怀疑吗?” 牛城环视一周,方才缓缓说道:“摒弃盐商弊端,取消盐引掣肘,我大明以朝廷控制盐价,雇工炼制细盐,人人可为盐商。” “唯有这样,我大明百姓不但能吃上放心的好盐,还能保证盐税及时足量入库,同时也抑制官商勾结谋取私利的事件发生。” “只要盐税控制好,我大明国库自然不会空,将军所担心的边关粮草,自然不会有一点问题。” “嗯,有道理。”这武将微微点了点头,返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紧接着,左侧又一文官走出。 他面沉似水,语气不善地说道:“驸马爷,你这是否太过想当然了些?” “盐务乃我大明税收之根本,若人人可为盐商,该如何收税?难不成要让各地官员到处追问百姓是否贩盐?又贩了多少再收税?” “若是如此,盐税一事该需要多少人力?又能收到多少盐税?朝政之事显然并非你所擅长,还望你有些自知之明才好。” 这一连几个问题,又附带尖酸刻薄的话,可是比之前两位狠多了。 “自知之明?”牛城淡然一笑,反问道:“不知阁下可听说过先交税这个词?” “先交税?!”这位文臣一愣,紧接着便已恍然大悟。 朝堂内一众文武百官也是瞬间明悟。 高高端坐的朱元璋双眼随之闪亮。 牛城随之解释道:“盐,掌握在朝廷手中,盐商取盐时,税收与盐钱同时奉上。而各地盐价由朝廷统一制定,既保证了盐商们的利益,也保证了百姓能吃得起盐,吃得起好盐,同时保证了税收。” “这是一举三得。比之原本的盐商、盐引、运粮更容易掌控,这才是符合我大明发展的盐务。” “三驸马所言极是!” 太子朱标可是够捧场,直接起身说道:“由朝廷掌控制盐,并定制各地盐价,以先交税的手段来掌控盐商。” “不仅如此。”牛城接着说道:“细盐炼制成本比之粗盐要高了很多,只有足够规模的炼制才能将成本降低。所以,哪怕有人想贩私盐,也是需要考虑到成本才行。” “有道理!”许多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变得和谐了起来…… 第53章 封爵文昌伯,七府蝗灾将至 “盐务之事,就由太子整改吧。” 朱元璋见百官没人再为难牛城,也不想听下去了。 他摆了摆手,一旁的老太监忙打开一卷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驸马牛城……!” 圣旨宣读着。 殿外几个小太监分别捧着衣冠之类走了进来。 就在这大殿之上,伴随着老太监的宣读之声。 小太监们帮着牛城脱掉了外衫,摘掉了方巾,开始帮他更换服饰。 身前身后纹绣九蟒的绯袍、精致玉带、盘蟒绶、再配上精致玉冠,倒是让牛城显得更为神采俊美,引得朝中百官啧啧感叹。 唯独没有他佩戴的不是朝冠,也未发放象牙笏,这倒是让牛城心里更踏实了许多。 朝冠是上朝所佩戴的头冠,而象牙笏是文武百官上朝时手中持着的狭长板子,上面可以记事,有了它就代表着需要上早朝了。 牛城这边全部穿戴好,还没来得及谢恩,便见朱元璋摆了摆手。 老太监的公鸭嗓随之喊道:“退朝!” 没事了? 不懂朝堂规矩的牛城直接转身就走,在众目睽睽之下迈步出了金銮殿。 而此时,朱元璋还正在下台阶。 坏了,这刚受封的文昌伯怕是要惨了! 这个想法出现在文武百官的脑海,却听朱元璋平淡说道:“无心之过,不用计较。” 朱元璋说完,望了望两侧文武百官,还有那时时记载的史官,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太子朱标紧随其后,嘴里微不可闻地自语:“这若是本太子的话,绝对逃不掉一顿板子的。父皇咋就这么偏袒牛城呢?” “唉,或许父皇的爱都给了允炆吧!” 一声轻叹,他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幽然自语:“怎么又想打我那逆子一顿了呢?难不成这打儿子的毛病也是遗传的?” 这话传到身后一众文武百官耳中。 百官们一片哑然。 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世的隐秘一般,彼此望向临近的同僚,用彼此都懂的眼神,似乎在说:原来打儿子这事儿真会遗传!那皇太子朱允炆岂不是要惨了! 有心软的大臣已经在为朱允炆默默祈祷了,希望他爹太子朱标下手轻点。 毕竟,朱元璋会传位给朱标,那朱标自然是传位给朱允炆。这未来的皇帝那也是皇帝嘛。 万一被打坏了,跟刘阿斗一般脑残的话,那可就是整个大明的不幸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大多出自书呆子(譬如笔者),这满朝文武中书呆子并不多,也算是大明的幸事了。 不过,朱标想打朱允炆也是要等到六部事务议完才行。 早朝过后,太子、六部高官并不能直接回府,而是要一同处理各地奏折,以及早朝商议的事务。 而这些事务全部处理妥当后,如果没有紧要事务那才能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回复休息。 至于这些处理好的奏折等,还要交给朱元璋二次审批才能最后定论,就是这么个流程。 不过,今天朱标与六部刚刚议事不久。 有八百里加急到。 德安府、襄阳府、南阳府等近七府之地大旱,有蝗虫大量繁殖趋于成灾的迹象。 奏报送达议事厅,太子朱标、六部数十位官员脸色都随之大变。 蝗灾,因干旱引起,一旦有了苗头基本上就是大灾! 根本没有什么太好的手段解决,或许放牧鸡鸭牲畜、挖掘虫卵等办法可以抑制灾情,但想根除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正可以根除蝗灾的,也唯有降上几场大雨或是开河引水。 但天灾无策,远水又解不了近渴,也唯有用以往的办法尽量筹措银两赈灾,筹备粮食安民了。 可问题又来了。 北伐粮草源源不断运输中,国库所剩粮食倒也勉强够用,足够维持到各地税收粮食入库。 但国库存银所剩不多,这七府赈灾那好歹也要十数万两白银才行,这还是个保守数字。 直白来讲,就是缺钱,缺钱,极度的缺钱! 但众人的目光却纷纷望向户部诸位同僚。 户部掌钱,那自然是要户部来解决的,这倒不是推卸责任,而是各司其职罢了。 户部尚书杨思义无奈苦笑,望向朱标:“太子,户部的情况你可是最清楚的。这北伐钱粮不能断,各州府税收也才那么一点,短时间内是肯定筹不出银两的。” “那还不简单吗?”刑部尚书周桢轻捻胡须,胸有成竹地说道:“找陛下要钱!” “开什么玩笑?”户部左侍郎刘诚直接摇头,不爽地说:“你刑部是太闲了吗?我户部闹出了笑话你看着就好,我们可没心思去陛下那里寻找不自在。” 户部右侍郎杭琪等人也纷纷点头,颇为鄙视地谴责道: “可不是嘛,你刑部倒是不怕惹怒了陛下!” “陛下私库可是干净得能饿死老鼠,前面若不是三驸马咱连北伐军都动不了。” “我看刑部就是想看你户部的热闹,谁让你户部拨款总是卡着刑部呢?” …… 话题歪了,十数位高官扯皮了起来。 刑部尚书周桢仍是老神在在端坐着,其余自持身份的倒也压着性子,只看着各自麾下彼此指责着、闹腾着。 太子朱标却陷入了沉思。 蝗灾是一定要赈灾的,粮食不可少,赈灾的各种挑费也是绝不可少的。 议事厅喧哗了许久。 户部尚书杨思义突然望向刑部尚书周桢,问出了两个与此时话题无关的词:“盐务?” “对,盐务!”周桢微笑着点点头。 “扬州府盐商、官员、地方势力错综复杂,除非陛下快刀斩乱麻!”杨思义说到这里,望向朱标问道:“太子,前些日子锦衣卫指挥使可是去了扬州府?” “嗯。”朱标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几日应该就出结果了。盐务改制也该在此之前快速推进了。” “那就是说这批奸商、贪官们的钱,即便入了国库也是捉襟见肘哇!”杨思义轻叹一声。 北伐钱粮、蝗患赈灾、盐务改制,这一笔笔所需的金银全部依赖扬州府那些奸商、贪官的钱,或许难以维系。 尤其是盐务改制,所需人力物力实在太过庞大,六部协商至今也才搞出个轮廓。 这一旦那些盐商伏法,想要及时接上也是很有难度的。 “我去找父皇!” 盐务改制有了头绪,也只有这蝗患赈灾最为紧要,朱标干脆起身拿了奏折直奔御书房。 …… 第54章 调皮的小公主 “什么?” “七府蝗灾?!” 朱标来到御书房,刚讲了八百里急报的内容,朱元璋一把夺了他手中的急报。 这一看之下,朱元璋的神色现出些许沉痛、哀伤。 北边用兵,地方水患,盐务繁乱,这又出了个七府蝗灾,一堆的大事挤到了一起。 朱元璋从不是怕事的人,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朱元璋何曾在意过。 可这是蝗灾呀! 有仗就打,违法可追,水灾可挡,唯独这蝗灾是任谁都没折的。 蝗灾一来,这一年就是颗粒无收,百姓无衣无食那是必然的,即便赈灾及时,也难免会有大量难民死于庇护的路上。 这可是七府之地,哪怕朱元璋倾尽所能,也难保七府百姓全员呐! “唉……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朱元璋长叹一声,缓缓将这急报放在桌案上。 望向朱标说道:“令户部筹备钱粮,兵部集结两万大军,吏部……由你亲自前往赈灾。” “父皇,国库……。” 朱标刚开口,朱元璋的大手已经拍在了他的肩头,谆谆善诱道:“你是太子,也是大明未来的皇帝。” “朕从不要求你文武双全,但你必须能治国,会治国。而治国,就一定要亲民,一定要懂得百姓需要什么。” “待朕百年,你就稳坐京都,外战、内乱自有你那些弟弟们去打。你要时刻记住,民为本,民生为重。” “为君者,可狠,该狠,但绝对不可对百姓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千古的道理是永恒不变的。” “我朱元璋是从百姓中来,也定然要守护好这天下的百姓,若有一天忘了根本,那也就是我大明将灭之时了。” “仗什么时候都能打,大不了我朱元璋再等几年。可这是蝗灾,蝗灾最是无情,蝗灾之下的百姓可等不了。” “儿臣明白了。”朱标面色肃然,转身向外走去。 “父皇心心念念的北伐要就此停止吗?”朱标走出御书房,低声喃喃自语。 北伐,打的是元朝余孽,打的是时常骚扰边疆的蛮夷。 这是朱元璋的执念,也是大明百官的执念。 可为了赈灾,朱元璋不得不暂缓北伐。 唯有暂缓北伐,才能腾出钱粮保证七府赈灾所需。 至于为什么让朱标亲往,那自然是让朱标体察民情,以后能更好地治理国家,体恤百姓。 “此时若将北伐军撤了,那元朝余孽……。” 朱标越想心中越是烦乱。 这元朝余孽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总在边界晃悠。 今天跟这个游牧民族为伍,明天勾搭另一个势力,总在想方设法侵入大明疆土。 如今大军也不过刚刚到了边关附近,一旦撤退那元朝余孽必然携势而来,那……。 朱标有些头疼,也没回议事厅,直接出了皇宫上了马车返回了太子府。 回到太子府,朱标见了太子妃随口问道:“今日府里怎么这么安静,允炆呢?” “允炆说想吃葡萄了,正巧驸马府的葡萄熟的晚,我就让他过去看看,也顺便见见他三皇姑和皇姑父。”太子妃一边帮朱标更换便装,一边柔声回应着。 “牛…城!” 听到太子妃说三驸马,朱标笑着提醒道:“今后见了牛城,该改称文昌伯了。” “他已经封伯了?”太子妃问道。 “今日早朝上的事。”朱标回了一句,竟生出一种想要拜访牛城的想法。 崇宁公主大婚时,他倒是见过牛城一面,而今日早朝这是第二次见面。 朱标对于牛城,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未有过了解。 不过,一个地痞无赖般的人娶了崇宁后,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被封文昌伯,这表面的事件文武百官等大多一清二楚。 可牛城究竟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简直就像是个咸鱼翻身,土鳖成神的励志故事。 朱标很想听牛城亲身经历的故事,也顺便将自己那贪吃逃课的逆子拎回太子府。 他换完便装,跟太子妃随便聊了几句,直奔驸马府而去。 …… 早朝过后,牛城刚到驸马府门口。 只见驸马府大门两侧已悬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今天是什么日子?”牛城不解地问向如烟。 如烟也是摇头不知。 牛城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节日可庆祝的。 迈步入府,抬眼望去,廊间、树旁到处都是红娟、灯笼悬挂,行走的地面上还撒落了许多花瓣,显得格外隆重。 “到底是什么节日,怎么搞的比成婚时还要喜庆?”牛城砸了咂嘴,满心的不解。 他刚要继续前行,准备寻崇宁公主问询一下。 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嗦。 紧接着,若蝶手提竹篮从暗处纵身而起,无数新鲜烂漫的花瓣被她随手洒落。 院内,崇宁带着红枣、杏仁飞奔而出,身后还跟着个长相俊俏,眸子通透,看上去颇为可爱的男孩。 “恭迎文昌伯回府!”崇宁公主笑盈盈躬身一礼。 红枣、杏仁也是满脸笑容地躬身施礼。 唯有这男孩,一双聪慧、明透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牛城,好一会儿方才唤道:“皇姑父好,皇侄儿允炆给您见礼了,恭喜皇姑父被册封文昌伯。” 牛城没想到封爵的消息传的这么快。 这早朝刚刚结束,连驸马府都知道自己封爵的消息了。 不过,他对自己封爵并没有什么喜悦,也并不觉得这是值得庆祝的事。 对他而言光芒越盛,越会成为焦点,越容易干扰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不过,看着崇宁公主分外灿烂的笑容,还有那明显忙碌了许久布置好的喜庆场面,牛城心中很暖。 他上前将崇宁公主抱在怀里,轻声问:“丫头,想吃什么?夫君去给你做。” “嘻嘻!”崇宁公主坏笑着,开口说道:“烤鸭、扣肉、酸菜鱼、水煮鱼、水煮肉片、火锅、小笼包、肉丸子……。” 崇宁公主一连说了数十个“菜名”,都堪比相声里的报菜名了。 “真是调皮!”牛城摸了摸崇宁的秀发,满眼的溺爱。 试问,小家碧玉的秀美,邻家女孩的乖巧,可怜女孩的调皮融于一体的小公主,有谁会不喜欢呢? 第55章 唉,这就是命 崇宁她没有皇室的霸气侧漏,也没有公主的万般娇贵。 有的是小家碧玉般的依恋,邻家少女般的乖巧,可爱女孩般的调皮……这样的小公主,谁不想拥有呢?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若是不爱她,不宠她,牛城自己都不会饶恕自己。 “好,好,今天让你吃个够。”牛城笑着伸手点在崇宁的鼻端,笑道:“小馋猫,也不怕吃成肉球。” “有夫君在,吃成肉球也不怕。”崇宁仰头望着牛城的脸,撇着嘴嗔怪道。 “好,那夫君去给你做。”牛城宠溺地揉了揉崇宁的头,望向一旁不住眨巴眼睛的朱允炆。 “皇姑父不用看我,皇侄儿不挑食。”朱允炆连忙说道。 这顿狗粮,很甜,很香,他好想快点长大,找个如自己三皇姑这样的娘子。 “你小子还想挑食?”牛城走过去蹲下身,望着面前这清秀可爱的朱允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嗯,朱元璋最喜欢的皇孙,历史上大明第二位皇帝。 这脸,果然细腻光滑,捏起来很是顺手哇! 这孩子,看上去就聪明、可爱,说话也蛮有趣的。 “皇姑父,皇室子孙的脸是不能随便捏的。”朱允炆被捏的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想失礼跑路,就站在原地提醒道。 “我是你皇姑父。”牛城再次捏了捏朱允炆的脸,转头望向崇宁笑道:“还别说,允炆这小脸蛋捏着很有趣,很舒服。” “是吗?”崇宁公主眉头一挑凑了过来。 一只玉手捏在了朱允炆另一侧脸上。 “真的哦,好有趣!”崇宁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捏着,捏着,似乎停不下来了。 这可苦了朱允炆,只是逃个课,想吃个葡萄才来的驸马府。没想到竟然被自己这“怪癖”的皇姑姑、皇姑父当成了宠物。 “唉……!” 朱允炆一声轻叹,眼前又一只白嫩的玉手伸了过来。 这又是谁? 三皇姑和三皇姑父捏我脸,我身为小辈也就忍了。 你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丫鬟,怎么敢捏我的脸? “哼!” 朱允炆冷哼一声,凝望向正捏着自己脸的若蝶,不爽地质问道:“皇室子孙的脸,是你能捏的吗?” “就捏你!” 若蝶可不管他朱允炆是什么身份,反正公子没说不让捏,你个被捏的也敢反抗? “呃……那就捏吧!” 看着若蝶威胁的眼神,想想若蝶方才纵身就能飞上天,他弱弱地缩了缩脖子。 “唉,这就是命!” 朱允炆低声轻叹,干脆闭上了双眼…… “杏仁、红枣跟我去厨房。” 牛城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崇宁公主和若蝶,笑着摸了摸朱允炆的头,转身向里走去。 杏仁、红枣连忙跟上,只是有些不舍地瞥了两眼若蝶三人。 她俩也很想上去捏一捏朱允炆的脸,可是又不敢。 朱允炆可是皇长孙,她俩身为宫女哪里敢有半点逾越。 只是跟了崇宁公主,不用守太多繁杂礼节,才放开了不少的天性。 毕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龄,哪怕再成熟也只是少女。 至于牛城为什么喊她俩,自然是府内采购大多是她俩出马了。 牛城不在时,老管家看着驸马府,大多时间守在府门口,公主来了需要打扫卫生,清理杂物,做饭之类的活自然大多数都要杏仁、红枣去张罗。 而现在,若烟自觉守在府门口,若蝶还小,又活泼又嗜睡,是指望不上的。 总不能让公主或者牛城这位文昌伯出去买菜吧。 所以,这买菜之类的活自然还是杏仁、红枣两人的事。 不过,她俩倒不觉得烦、累。在驸马府不需要守太多规矩,驸马爷也好、公主也好,对下人极好,就连吃饭大多都是在一张桌上,两个宫女倒是过得快乐得很。 “驸马……伯爷,今天要买什么菜?”还未走到厨房,杏仁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今后没人的时候,你们叫我公子就好。”牛城转身,笑了笑,接着说道:“你们喜欢的,崇宁喜欢的,尽量买来就是。崇宁想要庆祝,那就多做些。” “去吧。”不待两个宫女说话,牛城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你们自己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驸马府不缺钱也不必省钱。” “好的,公子!”杏仁甜甜一笑。 “谢谢,公子!”红枣惊喜地望着手中银票,望向牛城满眼的星星。 这可是一百两的银票,驸马爷的大方简直超乎了她们的想象。 …… 杏仁、红枣开心地跑去买菜了。 牛城规整了一下厨房,拿起墙角老管家用竹竿制成的鱼竿大步向外走去。 崇宁喜欢吃鱼,因此荷塘内的观赏鱼早换成了食用鱼。 老管家也从不忘喂食,把荷塘的鱼养的是又肥又大,比外面卖的鱼味道鲜美了许多,这钓上两尾做菜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牛城这边挖了几条蚯蚓,正准备钓鱼时,薛同思和窦艳君派了人来请自己。 如今,京都盐商几乎被清除了个干净。 但是扬州府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牛城也不知道这两位请自己去做什么,但想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才对。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跟崇宁打了个招呼,便赶忙让如烟赶上马车直奔炼盐的府邸而去。 牛城离去,被崇宁、若蝶捏脸的朱允炆一脸无辜地张开了眼睛,可怜兮兮地说:“皇姑姑,我想吃葡萄。” 早过了八月中旬,正常葡萄架上早找不到半个葡萄,哪怕是驸马府的葡萄架上也没剩下多少了。 两侧悬挂的葡萄,成熟的除了摘掉的,大多掉落进了荷塘成了鱼儿们的口粮。 这捏了朱允炆半天的可爱笑脸,听到这样的要求,崇宁、若蝶都纷纷四下寻找起来,也只找到两串半的葡萄,而且已经掉的没剩下多少了。 朱允炆望着递过来的葡萄,有些不甘心地指了指头上,说:“皇姑姑,你说上面藤蔓会不会还有很多串葡萄看不到呢?” “对呀!还是我家允炆聪明!” 崇宁闻言,捏了捏朱允炆的小脸赞了一句。 转头时,却见若蝶已经准备跃上廊顶了…… 第56章 皇姑父好有钱呐 “若蝶,带我上去。” 崇宁公主喊道。 “可是,我带你就上不去了呀!”若蝶转头望向崇宁,无奈地耸了耸肩。 若蝶是练家子,别看长的跟洋娃娃似的有点婴儿肥,但辗转腾挪、飞檐走壁那都不是问题。 可人力总有尽头,又不是电影、小说、动漫……之流,可以随意夸张修辞、造作手段让人无所不能。 这功夫是人练的,练成了是自己的本事,若蝶主要练的是轻功,比一般同龄常人力道也大了许多,可带一个人纵越、飞檐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那我们去找个梯子?”崇宁不甘心,好动的性子起来了,是非想上去不可。 朱允炆也心思活络着,附和道:“对,我们找个梯子一起上去。把上面的葡萄都摘下来。” “好!”若蝶应了一声,脚踩地面“蹭”的一下如离弦的箭,在廊间飞驰。 不一会儿,她就扛来了木梯,直接架在了凉亭与行廊之间。 崇宁一马当先爬上了梯子,朱允炆紧随其后,若蝶则是纵身而起跳到了廊上,三人开始找起葡萄来。 还别说,这廊上木板是一块连着一块密封了廊顶,倒是真的挡住了不少的葡萄。 眼尖的朱允炆率先抓住了一串大红的葡萄,兴奋地蹦跶着喊道:“皇姑姑看,我找到了一串这么大的葡萄!” 他得意举起葡萄,忍不住要了一粒。 嗯,好甜,好香! “我也找到一串!” 若蝶不甘示弱地举起一串葡萄,带着几分攀比般喊道。 “再找找应该还有,全都摘下来中午我们一起吃。”崇宁此时反倒像个家长,吩咐了一声弯腰仔细地继续寻找起来。 “皇姑姑,我找到了……一串铜钱?!” 乌黑看不清材质的线上,不知数目的红褐色铜钱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朱允炆手中举着,目光有些疑惑地眨了眨。 铜钱,怎么会放在廊上? 这大抵是有什么意义的才对吧? 朱允炆眉头耸动了几下,他读过的书大多是国术、数术、兵法之类的正经书籍。 不过,民闻杂事、风水杂学之类的偏门书,他也偷偷的看过,里面各种有趣的、吓人的故事,还有各种古怪的见闻、想法他虽然觉得很假,却也觉得有那么一乃乃的乐趣。 看到手中这成串的新鲜铜钱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某本杂记上所说的风水学。 铜钱镇宅、辟邪……! 他虽然不知道这串铜钱具体起到哪一点的作用。 可自己拿起了这串铜钱,似乎就破坏了这驸马府的风水布局了。书中可是记载了,被破坏了风水布局,要么破财,要么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他的俊脸变得苍白。 万一…… 他明澈的双眼望着崇宁公主,几乎都快哭了出来。 对他而言,崇宁皇姑姑可是除了皇爷爷、皇奶奶和母亲以外最亲近的人了,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捏自己脸蛋的皇姑父,也很是让他愿意亲近,反正比自己那个喜欢拿木板打屁股和手板的爹可亲多了。 他不想他们死,尤其是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 “皇姑姑……!”遐想最是致命,他这声呼唤几乎带了哭腔。 “铜钱?”崇宁愣了一下,忙跑过去摸了摸朱允炆的小脑袋,好奇地问:“你找到串铜钱怎么还要哭呢?” 却在此时,身后若蝶惊呼道:“铜钱!公主,我脚下有好多……好多好多的铜钱!” “呃?” “啊!” 崇宁回头望去。 朱允炆瞪大了双眼。 只见若蝶两只白嫩的手抓着不知多少串,总之一眼估不出数量的密密麻麻的铜钱。 那红褐色的光泽,满满铜臭味的气息,却分外的惹眼,在阳光下格外的闪耀。 朱允炆的小脸瞬间多云转晴,飞奔了过去。 崇宁也快步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太子朱标的马车停靠在了驸马府前。 他这刚刚下车,就听到了崇宁公主和朱允炆的喊叫声。 “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忙大步跑进了驸马府。 “皇姑姑,这葡萄藤蔓下面好多铜钱呐!” 朱允炆扒拉着葡萄藤,有些羡慕地感叹道:“皇姑姑,你好有钱呐!” “不是我的钱,应该是你皇姑父藏的。” 崇宁公主摇了摇头,也顾不得葡萄藤剌手,直接拽开一小片。 伸手抓去,那竟是厚厚的铜钱。 她忍不住惊呼道:“好多铜钱呐!” “哇!皇姑父好有钱呐!”朱允炆也凑了过来,两只手抓着数不清的铜钱惊呼着。 皇姑父真的好有钱,比自己那总说国库又空了的爹可有本事多了。 他满眼的闪亮,满心的羡慕,恨不得将自己的老爹换成牛城。 “快看,快看,这下面全是……!” 若蝶拽开一片又一片的葡萄藤,望着下面满是铜钱,开心地呼唤着。 崇宁、朱允炆也欢快地趴在这铜钱上,兴奋地几乎蹦了起来。 突然。 “咔嚓”一声轻响,有木板不堪重负。 而与之相连的木板,似乎也承受不住重负,阵阵响动下,整个廊顶似乎都要坍塌了。 只是这断裂的位置却极为奇特,是从行廊两侧断裂,而整个廊顶好似连成了一块,直接从一处断口倾斜掉落,将廊间木板的地面覆盖了一大片。 就好像倾斜的滑梯一般,无数铜钱在这倾斜平面翻滚、滑动而下。 朱允炆就随着这铜钱,沿着这钉在一起的木板飞奔而下,正正好好撞进了刚刚走进行廊的朱标怀中。 崇宁则是满脸的小兴奋,被反应机敏的若蝶抱在了怀里,稳稳站到了朱标的身旁。 “这是……!”朱标好似木头人一般,呆滞地望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崇宁,这是……?” 红褐色的铜钱如海浪一般汹涌,眨眼间淹没几人的脚,直到数个呼吸后,方才止住了势头,静静地形成一片红褐色的海洋。 只是行廊两侧阻挡不住,有大量铜钱掉入荷塘中,发出轻微,繁多,且悦耳的响动。 这惊人的视觉感官,这无法计量的数目,哪怕太子朱标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感觉脑子有些缺氧。 “爹,你来了。”满脸兴奋的朱允炆见到自己老爹,忍不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崇宁则是眨了眨眼睛,迟疑地回道:“可能是,可能是夫君的私房钱吧。” “皇姑父好有钱呐!” 一旁站好,显得很是乖巧的朱允炆忍不住感叹道。 他却不知,这话可是点动了朱标的心…… 第57章 没钱就去收税呀,好想上演父慈子孝 行廊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铜钱呢? 崇宁公主忽闪着眼睛。 她可没听说过,有谁会把钱放在院子里的行廊上。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是驸马府的东西,那就都是驸马的。 这种非常有逻辑思维的无效逻辑,总之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逻辑。 反正她是搞不清楚廊上怎么会有铜钱。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就连牛城自己见了这个场面,也会被惊到。 当初院子改造时,牛城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将几串铜钱丢在行廊上罢了。 谁成想,这才过去一年多的时间,竟然会增涨到这个惊人的地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私房钱增幅系统。 这也是为什么牛城从不缺钱的原因。 “真的是……好有钱呐!” 朱标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歪头望向崇宁公主:“那个……崇宁……。” “皇兄我今日刚收到了急报,襄阳府周边七府起了蝗灾,可咱大明国库没钱赈灾了,你看这……。” “没钱就去收税呀!”崇宁转头过来,好似天真且直率地回道。 一句话,朱标瞬间破防。 什么叫没钱就去收税? 历朝历代怎么亡国的知道不? 苛捐杂税害死人,瞎收税那就是逼着百姓造反! 你堂堂大明三公主,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咋就敢这么说话呢? 你这是天真到了什么地步?都忘了自己的皇室子女身份了吗? 他望着眼前这无法计量数目的铜钱,心中盘算了一下,那未曾断裂的行廊上方应该还会有很多铜钱,这些钱应该是足够七府赈灾了。 若是将这笔铜钱“借用”下来,那北伐也无需停止了,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况且,牛城如今手里掌握着“精盐”的炼制、售卖权限,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钱。 思绪至此,他刚准备开口,却听崇宁认真地说道:“福伯说,驸马府也没余粮了!” “噗……!” 这话入耳,朱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就地暴毙。 驸马府没余粮,开什么国际玩笑? 就现在牛城所掌控的产业,一家赌场,一家乐坊,五家勾栏,一处别院,还有一处堪比太子府大小的炼制精盐的府邸。 仅仅这些产业变卖一下,那就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就这,还哭穷? “崇宁啊,牛城他不差钱。”朱标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好似在滴血。 牛城何止是不差钱,是太他娘的有钱了。 敢拿细盐跟盐商们的粗盐拼价格战。 虽然时间不过半月,可这期间的损耗会有多少? 即便朱标没有详细算过,但细盐的基本价值,京都附近百姓用盐和买盐数量,以及盐的运输。 这几项数据一结合,那牛城这不足半月最少砸进去了三四十万两的白银。 这还没有算上牛城这边的人工费、运输费等等各种挑费。 就这样的牛城,他的府邸会没有余粮? 打死朱标,他都不信。 况且这满地,无法计算数目的铜钱,可不就是不差钱的活证吗? 这要不是富到流油,会有底气跟一众盐商在大明京都打价格战? 这要不是富到流油,会闲得无聊将这么多铜钱丢到行廊上? 朱标想着想着,心里泛起酸楚。 这仔细分析起来,他牛城岂不是比自己这个太子有钱?岂不是比大明天子,自己的老爹朱元璋有钱?岂不是比大明国库还有钱? 这他娘的还有天理吗? 不行,正好牛城不在,得把这笔钱给“骗”过来。 先把七府蝗灾解决掉再说。 想到这里,他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和蔼地说道:“崇宁啊,你看牛城这文昌伯的爵位,可是皇兄煞费苦心挨了父皇一顿板子,才为他争取来的。你看……。” “所以爹是来要好处的?” 不待他话说完,朱允炆一句话怼的他心火升腾。 崇宁公主则十分认真地看着朱标的表演。 而若蝶正在铜钱堆里寻找着掉落的葡萄。 “爹是太子,怎么可能会要好处?”朱标板起脸训斥了一句,再望向崇宁仍是面带笑容。 亲儿子! 这是亲儿子! 亲生的…怪我! 不行,回去后一定要让他好好体会一下父爱的伟大! 朱标内心不爽,却仍是和蔼地望向崇宁:“崇宁啊,你看牛城这文昌伯也不过是等同于从二品的官职。” “你看不如这样,你将这些铜钱捐献国库,为兄再去求求父皇,让他将牛城的品级提升为二品,如何?” “皇姑姑,我爹在说谎。”朱允炆一把抓住了崇宁的手,认真说道:“皇叔父封爵之前,我爹跟我娘亲嘴说的,别说是封皇叔父个文昌伯,就算是文昌侯皇叔父也是配得起的,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你……!”朱标怒火翻腾,整个人险些暴走。 谁家儿子能干出这种事?直接扒自己亲爹的底裤。 最致命的是,这些话可是私房话,他肯定朱允炆是扒墙根偷听到的。 这他娘也就是亲生儿子,否则朱标绝对会立刻把他一脚踹飞。 “皇兄,夫君他会不会有危险?” 崇宁公主皱了皱眉,她不在意朱标的套路,也不在意朱允炆拆他老爹的台,她此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牛城的安全。 前几日睡觉时,她摸到了牛城外衣袖中的匕首。 她不明白牛城为什么要将一柄精致、锋利的匕首藏在衣袖中,她没敢问牛城,怕他生气。 这几天,她总会跟若蝶、如烟问询牛城在外面的事,可这两个本该没什么心眼的丫鬟愣是什么都不说。 她也是无奈,只能装作无事人一般,却在心底越发担心牛城的安危。 就在方才,她突然灵机一动,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 她不待朱标回话,直接说道:“皇兄,这些铜钱驸马府可以捐献,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五十名军中精锐,永远保护夫君的安全。” “不行!” 朱标一口回绝,眉头随之紧蹙。 养私兵,按大明律法那是死罪! 不过,这不是他拒绝的原因。 谁家府上还没个家丁、护院呢?不过是变个法的私兵。 这条件对于朱标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用五十名军中精锐换眼前这无法计算的铜钱,绝对的值! 朱标心思越发活络了起来,却故作沉思地望着覆盖脚面厚厚的铜钱,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这事儿皇兄给你办了!” 朱标义正严词地说:“皇兄马上派户部来清点铜钱入库,让工部帮你把这行廊修葺好,然后去请父皇下旨。” 说完,他大步向外走去。 却听到身后朱允炆的声音传来:“皇姑姑,我爹又在骗你。皇爷爷说过,我爹在军中威望很高,不过是调五十精锐而已,我爹根本用不着询问皇爷爷的。” “逆子!” 朱标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一句,向外走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他生怕朱允炆再说几句,自己会忍不住在驸马府上演一场——父慈子孝! 第58章 精盐厂,谁稀罕看你 “精盐厂,不错,不错!” 牛城来到炼盐的府邸,望着那门楣上刚刚挂好的牌匾,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天夜里牛城才派人通知窦艳君,京都各盐铺该抓的都抓了,让她刻个牌匾挂在府邸。 没想到,今天还未到午时就已经完成了。 这效率没的说。 在牛成看来,像窦艳君这样的女子若放在后世,那妥妥的就是一个标准的女强人。 “公子,您来了!” 声音悦耳、温和,带着些许喜悦。 牛城抬头望去,只见窦艳君一袭淡青色衣袍,将整个躯体呈现的淋漓尽致,带着特有的体香扑面而来。 到了近前,她上下打量牛城身穿的“伯爵朝服”由衷地赞道:“这身衣冠还真是配了公子,不知又会引多少佳人蜂拥而来了。” “哪里来的佳人,这还不是一群臭男人吗?”牛城不解风情地指了指看门的护院还有身后的小厮笑道。 “原来公子眼中,从不曾有君儿呀。”窦艳君面色嫣红,玉臂伸出轻挽牛城,嗔怪道。 “乖,别闹。”牛城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窦艳君靠在肩头的秀发,手伸到一半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不是崇宁,也不是若蝶。 他忙缩回了手,略带尴尬地转移话题,问道:“这么急着喊我,是有什么事?” “果然,封了文昌伯的驸马爷就还是驸马爷。” 窦艳君撇了撇嘴,自己虽出自乐坊,可也是清倌人呐,都这般主动了,这个冤家怎么还像个木头人一样? 现今都已经是封了文昌伯,已经不是无权无势,单纯的驸马爷了,哪怕是崇宁公主也应该不会管他是否纳妾才对,干嘛还是这般矜持呢? 窦艳君不满地抽出自己的纤纤玉臂,迈步向府门走去。 这一边走,还一边正色说道:“奴家有两件事,是要听听公子的意见。” “这第一件事,是关于盐引。” “盐务改制,都转运盐使司现今是一片混乱,扬州府的一众盐商、官员们也早听到了风声,各处路线已经由大明军封锁。现在各个盐场已经很难取盐,府里粗盐储量怕是等不到盐务改制了,我们是不是该开始炼制精盐了?” “精盐不急。”牛城摇了摇头。 “朝廷的盐务改制不会太快,想普及细盐没有两三个月是不可能的。在朝廷的细盐贩卖之前,应天府及周边我们先吃下,细盐价格就定在20文一斤吧。” “公子,20铜钱的话,抛出各种挑费我们每斤最多才赚3文。”窦艳君忍不住提醒道,这还是因为牛城炼制细盐的方法比较科学,成本核算才会只有17文每斤。 可盐是什么东西? 这是最赚钱,最暴利的,窦艳君有些搞不懂,牛城跟盐商们斗亏了那么多,为什么已经到了此时此刻,竟然不想着提高细盐价格大赚一笔。 以她的理解,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钱,可不是这么赚的。” 牛城淡然一笑,他不想解释太多。 他虽然不差钱,可他也不是圣母,但生意做的是细水长流,永远不是暴利。 尤其是这关系民生的盐,绝对不能当做暴利生意来经营。 他抬头望向窦艳君:“薛同思在吗?” “在清点剩余粗盐。” 窦艳君点了点头,却听牛城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奴家听说,扬州府有个风三娘……。” 窦艳君话说到一半,停下脚步转头望向牛城,美眸流转间,满满的醋意扑面而来。 牛城满头雾水,不解地问道:“风三娘怎么了?” “听若蝶说,公子看上了扬州府曾经的一个名叫风三娘的花魁。公子是准备让她来顶替奴家管理这精盐厂吗?” 哈? 若蝶这嘴是真够八卦的。 不过想想也是,若蝶那丫头怎么挡得住窦艳君的问询,明显差着道行呢。 但牛城可没有让风三娘替代窦艳君的想法。 身边就这么几个可靠的人,如今很多事业已经慢慢铺开,位置多的是,牛城可就差人了。 他伸手拍了拍窦艳君的香肩,笑道:“放心吧,她有别的事情要做,这精盐厂你的地位是没人可以替代的。” “哦!” 窦艳君应了一声,眼神中有些欣慰,同时却也有一缕淡淡的失落。 “伯爷,您来了!” 院内,薛同思快步迎了上来。 “嗯。” 牛城应了一声,笑道:“你可能要去一趟扬州府。” “扬州府?” 薛同思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如今的扬州府可以说是一片混乱,自己叛出薛家投靠牛城的消息应该也传到了扬州府。 这时候回扬州府,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难道,牛城是准备卸磨杀驴? “伯爷……!”他望向牛城,神色无比的复杂。 “别想歪了。”牛城伸手拍了拍薛同思,笑道:“如今,京都盐商的势力基本已经被抓,太子调来的大军除了维护治安也没什么大用,我去借些人马护送你去扬州府。” “你扬州府也是有家人的,将他们都搬过来吧,顺便该运的盐也一起运回来。” 说着话,牛城将一叠盐引放在了薛同思的手中。 “多谢伯爷!”薛同思忙跪拜在地,心中满满的感激。 薛家不公,逼迫着他叛出家族。他也曾想过自己的家人,可朝廷准备改制盐务、处理盐商,他和他的家人都是逃不了干系的。 投在牛城麾下,虽然保不住家人,可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能趁机报复薛家,报复三大盐商家族。 他还想着,自己努力帮牛城打点好一切,想着在家人被抓后,被行刑前,能借着牛城的关系救出一些家人。 可没想到,牛城把他从没敢想的,全想到了。 甚至为了救他的家人,还会亲自去求太子朱标! 要知道,哪怕封赏了文昌伯,牛城带的却并非朝冠。 这有朝冠,没朝冠,区别可是大得很。 没有朝冠,证明牛城没有干政的权利,更没有领兵、借兵的权限。 薛同思这样阅历丰富的商人,对此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借兵,背后需要付出的会是多少? 薛同思不知道,却明白代价定然不小。 他心中暗暗发誓:今生定要永远追随牛城,并暗暗决心让自己的家人、子嗣都明白牛城对自己和家人的这份再造之恩! “薛先生,记得我的规矩,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 牛城扶起薛同思,淡然说道:“晚些我去安排,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尽快出发。” “是!”薛同思感激地起身,快步离去。 窦艳君则凝望着牛城,原本她只是觉得牛城很帅,很有魅力。 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牛城的这张脸,不过是人性魅力的附加品。 真正让她追随,信服,想要接近的,却是这份为人的真诚,做事的果断。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牛城转头,看到窦艳君越发痴迷的眼神,不解地问道。 “没有,谁稀罕看你!” 窦艳君嘟起嘴快步走进院里,远远地喊道:“我没事了,公子快回家哄崇宁公主吧!” “嗯?” 牛城不解地望了望两旁的护院,指着窦艳君的背影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小的怎么可能知道呢?”一个护院仰面笑道。 可能是风吹得太急,他忍不住握住嘴,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呃!” 牛城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 “不就是挂了个牌匾吗?怎么这里的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牛城百思不得其解,坐上马车向驸马府而去…… 第59章 借兵,这从何说起 马车里。 牛城盘算着,该如何跟太子朱标借兵。 薛同思人品不错,自己用的人肯定要让他无忧才行。 像那种过河拆桥的事,牛城不屑于去做。 不过兵权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借兵绝非易事。 当然,这只是对别人而言。 如今,自己刚刚封了文昌伯,又参与了盐务之事。 只要自己有个合理的理由,再壕无人性地砸钱下去,借兵保护薛同思一家是大抵没有问题的。 实在不行,干脆自己亲自跑一趟扬州府也不是不可以的。 而且,就算砸钱不成,那大不了在精盐价格上给朝廷让上一成。 一成不行就两成,两成不行就三成…… 牛城还真就不信,如今大明国库空虚,他太子朱标能顶得住钞能力。 “那廊上也有铜钱,要一个不落地带走。” “工部的,先量好尺寸,一定要保证重新修好的廊顶,比原本的更结实耐用。” “装铜钱的,你们速度快点,线绳不用理会,先入库再清点。” …… 牛城的马车还没到府门口,便听到一阵阵的喊声。 他不解地掀开幕帘望去。 只见府门口,太子朱标挥舞着衣袖指挥着,有人从马车上扛木料往府里走,有人抬着大筐往马车上装。 这来来回回的人,有穿着官服的,有穿着盔甲的,也有便装的。 看上去杂乱无章,又井井有条。 这什么情况? 牛城眉头紧皱,满心的不解。 待马车刚刚停下,他便快步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向府门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那坍塌的廊顶,还有那红褐色杂乱堆积着的铜钱,还有各种忙碌的人们。 “文昌伯,你回来了!” 看到牛城,太子朱标忙迎了上去。 “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崇宁他们呢?” 牛城见院内没有崇宁几人的身影,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她们去内院了。” 朱标说着话,拉住牛城的手臂,指向一旁的数十名士卒笑道:“你看这五十人怎么样?我跟你说,这可都是上过战场,最少的一个可都是杀过五人的。” “什么意思?”牛城不解的神色更浓了几分。 “那个……!”朱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才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襄阳周边七府闹了蝗灾,现今国库空虚,所以我跟崇宁商量,从军中挑选五十精锐给驸马府看家护院,这铜钱的话……。” “这铜钱哪来的?”他话还没说完,牛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指着那被搬运的铜钱问道。 朱标说道;“就是你廊上的。这不,你放的铜钱太多,木板撑不住就掉下来了。我这还特意叫了工部来帮你修好呢,你看着这铜钱?” 他与牛城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不熟悉他的性格。 尤其是这用五十精锐护院换如此多的铜钱,这买卖搁谁你不通知主人家,那肯定是不行的。 这事儿,朱标自己也知道做得不太地道。 可问题是,牛城文采好,又通商,连盐务改制这样的大事都能搞定,还跟在京都以一己之力将一众盐商盐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得到自己老爹朱元璋的青睐。 如今又封了文昌伯。 这一堆事放在一起,他牛城就不是什么易语之辈。 自己这哄骗崇宁做的交易,哪里能骗得过牛城? 就凭牛城这财力,招些护院还不简单? 再加上文昌伯这爵位,啥样的护院招不来? 哪怕是军中精锐,牛城跟朱元璋随口一说,能有多难? “那个,这五十人可是我逐个挑选的,绝对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看着牛城毫无表情的脸,朱标连忙再度强调道。 “我手下有个人准备去扬州府接家里人,需要派些人护卫。”牛城望着朱标脸上有些紧张的表情,平淡说道。 他什么时候将铜钱丢到廊上这件事,也才想了起来。 这些钱看起来很多,可对他来说也不过九牛之一毛,他并不在意。 况且,既然崇宁答应了朱标,他是断然不会反悔的,不过借机加个条件却是恰到好处,加点钱那也是无所谓的。 也省得自己费时、费心考虑该怎么借兵了。 “五十个人不够吗?”朱标望了一眼那交换给驸马府的精锐们,试探着问道。 牛城笑了笑,顾左右而言其他。 好似随口般问道:“京都盐贩之流也抓的差不多了,十万大军来回调动也要花不少钱吧?” “军饷照常,无非也就是从大营到应天府,没什么花销。”朱标是也笑着说道。 牛城麾下需要去扬州府接人的,似乎也就那个薛家出来的薛同思。 身为太子,朱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仅仅是接人,扬州府有锦衣卫、水军,又有应天府调过去的大军镇守各处,五十精锐随行,接人绝对绰绰有余。 但两人说到一半,牛城却问起调动到京都的十万大军。 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牛城所谓的去扬州府接人,也必然不是仅仅接家人那么简单。 都是聪明人,彼此一点就透。 牛城也不多做拉扯,干脆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调兵消耗自然不会太小。不如这样,我花五千两借太子两千兵马跑一趟扬州府接人如何?” “我大明兵马怎么可以说借呢?”朱标舔了舔嘴唇,略带犹豫地说道。 “一万两白银!”牛城毫不犹豫地加价。 “真不能借!”朱标摇了摇头。 “两万两白银!”牛城再度加价道。 见朱标还在犹豫,他第三次加价道:“三万两白银,不行就算了。” “不,不是!”朱标连忙抓住牛城的手臂,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大明兵马不能借,但我身为太子,有父皇的兵符,调动兵马还是可以的。” “所以,五千两白银就可以了?”牛城笑着说道。 朱标忙说:“文昌伯,咱大明真穷啊,国库里连只老鼠都见不到了!” 牛城望着朱标一阵无语。 这他娘的堂堂太子,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算怎么回事? 说好的皇室礼仪呢? 说好的太子威严呢? 就三万两白银就丢了,就不要了? “放心,三万两白银一分不少的给你。实话跟你说吧,我需要拉些盐回来,派多少人去你看着办。”牛城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意图。 “就这事,你就放心吧,保证将盐给你运回来。” “交易”达成,朱标拍着胸口承诺道。 第60章 我叫薛同思,是文昌伯的人 午后。 薛同思前来驸马府辞行。 这一趟扬州行对他而言无异于生死抉择。 哪怕牛城说要跟太子朱标借兵一路护送他,可他心里没底。 借兵,是那么好借的吗? 哪怕驸马爷已被封赐了文昌伯,可他终究是个无权无势的文昌伯,太子朱标又能给他多大的面子? 大致是能借个五十、一百,再多能借五百人就不错了。 而五百人去扬州府,薛同思想想薛家各府的看家护院数量,只感觉一阵的心虚。 盐商大多屯田,又要往各个边关给戍边将士们运粮来换取盐引,这一路上难免强盗、山匪抢劫、杀人,所以但凡盐商谁还不养些人呢? 而这些人都是退役的伤残老兵训练出来的,大多数又都是见过血腥的,就算五百士卒只要不是精锐,那是肯定挡不住的。 就算是牛城借了五百精锐来,极大可能是自己这分支会被薛家主脉灭掉,能活下几个人也是不一定的事。 可当他来到驸马府,看到驸马府前排列的整齐军阵,整个人都懵了。 自己效忠的伯爷,到底为自己“借”来了多少兵将?! 四骑并排绵延悠长,侧身望去,能看到后方步兵,可即便站在马车上,仍看不到这队伍的边际。 这整齐的军阵,这兵将们的气势,这妥妥的久经沙场的精锐,可是绝对没法隐瞒和伪装的。 薛同思浑身一颤,心中满满的感激和畅快。 他十六岁开始代替自己这一支脉为薛家效力,他曾数次带队去边关送粮,亲身与山贼殊死搏斗过。 他曾为薛家开拓新的市场,远赴乌斯藏都司七年,甚至为了与李、宋两家抢生意,还曾长途跋涉、以身犯险地与瓦剌人、鞑靼人打过交道。 直到两年前,薛家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坐镇京都应天府,在薛家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将他调了回来。 当他回到扬州府,回到自己支脉府邸的时候。 他看到的是自己这一支脉二十余口人,竟只能吃着最便宜的粟米,至于菜也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菜竟还是院里种出来,大家一直没舍得吃,今日特意为他做的。 对比主家一个小辈,动辄千百两白银随手挥洒,薛同思的心如刀割一般。 到了京都执掌了薛家在应天府的几家盐铺,他以为会慢慢好起来。 可自家支脉的月钱仍是少的可怜,而他多年为薛家的付出,换来的是主家两个被派来的小辈的掣肘和监视,是连一句赞许都未曾说过的冷漠。 同样是人,只因为他薛同思出自薛家支脉,就被主家如此打压。 以往的付出,家人们的囧装,自己的境遇,让他的心中满满的怒火和恨意。 可他无处发泄,也不敢有半点流露对主家的不满。 因为,自己的家人们就在扬州府,因为自己主家掌控着他们的命运。 直到牛城找到他,跟他说,“我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可我希望百姓们都吃上细盐,这不是梦想而是必成的事实。” “如今的盐商腐败老矣,他们的覆灭已经不远了。我希望你能跟随我的脚步,共同对抗这些盐商。” “为了你,为了你的家人,你该换一个活法。” “我不知道未来会变得怎样,但我会倾尽全力护住你和你的全部家人,这是我牛城对你的承诺。” 这是一年前,牛城找到他时,对他说过的话,他记忆犹新。 那时,他只感觉面前这个刚刚成婚几个月的年轻人太过幼稚。 盐务早已溃烂,盐商们积累的财富和人脉,可不是面前这个方才十六岁的年轻人能触碰得了的。 可他就是鬼迷心窍,单膝跪地,如古人一般宣誓今生效忠于牛城。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还真是幸运呐。 就那么糊里糊涂地效忠了这么一位“明主”。 内城,太子府、燕王府、魏国公府同街的高门大府,这位声名狼藉的驸马爷的炼盐厂竟然是开在这样的地方。 想想那时自己震惊的神色,现在都感觉有些好笑。 这才仅仅一年的时间,京都盐战就以大胜收尾。 自己如今也终于可以去盐商们的老巢,将自己的家人们接回来了。 “薛同思,拜见文昌伯!” 从车上跳下,薛同思快步来到站立在府门处的牛城面前,双膝跪地,无比的赤诚高呼道。 “匣子巷的宅院三进三出,巷子小了点可却是藏钱的好地方,里面很是宽敞,住着应该很舒服,就送给你了。” 牛城将别院的房契塞在了薛同思抱拳高举的手中,笑着说道:“粗盐的话,能运就运回来一些,若是运不回来那就算了,咱不差那点钱。” “伯爷……!” 前后两句话,一纸房契,薛同思经历了无数的是非,尝过了人生的百味,本以为自己眼瞅四十的人,再经历什么事也不会太多心灵触动了。 可此时此刻,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滴落在地面上。 匣子巷的宅院……就送给你了;粗盐的话……咱不差那点钱! 这话让他的心如在火炉上烤,暖到无法抑制。 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的好,好到让他现在就去死,他都心甘情愿。 人呐,这一生能遇到如此赏识自己的人,值了!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哭上了?” 牛城笑着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可是身负重任,今后的精盐能赚多少钱可都要看你的了,你要是不给力,咱精盐厂、驸马府连带着的可是数千口子人,你可不能让我们饿肚子呀。” “伯爷…我…。” “好了,去吧,注意安全。”牛城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府里温了酒,等你将家人接回来,记得过来喝酒。” 薛同思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望着眼前方才十七岁的少年,全身的血液沸腾到难以抑制。 他用力擦干了眼泪,只生硬地回了一个字:“是!” 只是这个字,无比的嘹亮,震荡在这街道上,震响在整个大明疆土。 “我叫薛同思,我是文昌伯的人。” “今生,我之生死只为文昌伯。” “若有来世,我依然会追随您的脚步!” 回到马车上,他攥紧了拳头,低声自语着。 好一会儿,他方才如幼稚的稚童一般,高高举起那紧攥的拳头,拼尽全力地喊道:“出发!” 瞬间。 骑兵如风疾驰,太子朱标旗帜高举开路,步兵快步赶上,护卫马车两侧、后方。 整个阵仗,比之太子出行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61章 家有一老,知恩重情 一路疾行。 天色渐晚时,薛同思终于到了扬州府。 入了城,将太子朱标的大旗高举,一路上百姓避让,官商惊骇,还以为是太子朱标亲至。 直到了薛同思本家大院,这才停了下来。 两千骑兵,三千步兵,这阵仗直接惊动了整个扬州府。 不知情的盐商、府官们纷纷各处打探,却见一队队骑兵带着薛同思府上的人向扬州府各处奔去,当然这是薛同思派出去的。 “娘,儿回来了!” 破旧的正堂内,薛同思满脸泪水地跪拜在老母亲的身前,仿佛喧泄又似安慰般絮叨着:“娘,咱今后不会再挨饿了。” “儿跟了文昌伯,是准备将咱们一家人都接到京都应天府。” “伯爷赏了儿子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还将精盐的生意全交给了我,咱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充裕。” “娘,您也能好好享清福了,不用在摸着针做活赚钱了,一切都好了,都好起来了……。” 苍老且眼盲的薛氏笑着,摸索着捏在了薛同思的脸上,略带伤感而又欣慰地应道:“好,好,我儿终于有出息了!” 她夫君去得早。 整个薛家支脉就全靠着她一个女人撑着。 而薛家本家可是再没关照他们这脉分支,以至于府内的家仆、丫鬟什么的也在她夫君离开后慢慢遣散了。 这上有老,下有小,十几口子人也没个顶梁柱,也得亏她年轻时学了一手的好针线,才勉强维持下来。 也得亏薛同思他爹留下了些私财,才勉强撑着大儿子薛同思上了学堂,一点点地长大成人。 本以为薛同思帮薛家做事,终于是有了个盼头。 可等来等去,也只有薛同思那拼死拼活赚来的,寄回家中为数不多的微薄月钱,倒是比以往好了那么一点罢了。 但好景不长,孩子们都大了,要结婚了,也会赚钱了,可赚回来的钱也是不够养家的,府上反倒越来越穷了。 薛氏也只能重操旧业,这没日没夜的针线活,终于将一双清澈见底的深邃眼眸给熬瞎了。 可那又怎样? 自己的大儿子终于出息了,他投靠在了文昌伯的门下。 那文昌伯可不就是前阵子“扬州诗会”大杀八方,拿下了八席才子席中五席的驸马爷牛城吗? 这事儿在整个扬州府,甚至整个江南都被传的沸沸扬扬。那最出名的几句诗词,可是连自己五岁的大孙子都能背诵出来的。 不过,大儿追随文昌的事,府上也是前两天才知晓的。 那还是主家那边来人威胁,说自己这大儿跟了大明三驸马,将整个京都的盐商们打的落花流水还入了大牢,而这三驸马爷竟然因为这事儿被封了文昌伯。 来威胁的人大吼大叫,还好顿恐吓,听小辈说连刀枪都用上了,这事儿可是不简单,看来是真被打急眼了。 可那又如何? 她一个老妇人,领着一家子穷到快饿死的二十多口人,还能因为大儿子出息了就坑害自己儿子不成? 薛家人的嘴脸她见多了,在连续几次的恐吓下,她反而越发为自己的大儿薛同思而骄傲、自豪。 可现在,自己的大儿子就跪在自己的面前。 她心中反而很别扭,很难过,很为文昌伯不值。 她用力捏了捏薛同思的脸,确定好位置,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 薛同思被打懵了,他愣愣地望着自己的老娘,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却见薛氏腾地一下站起身,手指因激愤而颤抖地指着他,怒骂道:“你这个逆子,不好好在京都帮文昌伯做事,跑回来做什么?” “人家堂堂的驸马爷,堂堂的文昌伯,能看中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人家赏你三进三出的大院,那是把你当个人看。” “你倒好,以身犯险回到扬州府。你四十岁的人了,难道不知道扬州府现在是什么局势?你是准备死在娘的面前,还是想成全了薛家那群杂碎?” “你有没有想过,你万一死在扬州府,会不会给文昌伯带来麻烦?” “儿呀,咱虽是薛家的支脉,可咱不能学他们薛家,咱要懂得感恩,要懂得回报。” “你听娘的,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马上赶回京都。” “你要是敢不听娘的话,敢耽误了文昌伯的谋划,就算娘还活着也会跟你一刀两断。” “娘……!”薛同思这才明白老娘的意思,他抱紧扑上前抱紧薛氏的大腿,苦笑着喊道:“娘,是伯爷让我回来接你们的。” “伯爷说,让我将全家人都接过去,他还温了酒等我回去喝呢。” “娘,孩儿没有辜负文昌伯。伯爷的大恩,孩儿今生今世也绝不会忘的……。” “你说的是真的?是文昌伯派你回来的?你没骗娘?”薛氏再度举起的手缓缓放下,她激动而颤抖的身体缓缓俯下,将薛同思搂紧了怀中。 “娘,孩儿不敢骗您,孩儿也绝不会骗您。”薛同思哭泣着,用力抱紧了自己的娘。 “那就好,那就好。”薛氏应着声,喜极而泣的泪水扑簌簌滑落。 “娘,其实伯爷还有事交代,只是说让我以家人为重,成不成都没关系。”两人就这样好久,薛同思方才扶着娘起身,开口说道。 “跟为娘说说吧,娘虽是个妇道人,但多少还是懂些道理的。”老妇人坐在椅子上,任凭薛同思如孩童般紧握着自己的手,笑着拍了拍。 “这趟回来,伯爷从太子那里‘借’了五千精锐跟随孩儿,让孩儿护家人回京都,顺便将以前购买的盐引交给孩儿,至于能不能运盐回去,伯爷只说了咱不差钱……。” 薛同思的话说到这里,薛氏忍不住打断训斥道:“五千精锐,还是借来的,那文昌伯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 “儿啊,娘可跟你说,这盐引上的盐那是必须运回去,只能多不能少,就算咱一家人的命都搭进去,也必须运回去,你明白吗?” “娘,孩儿明白。”薛同思连忙点头,接着说道:“孩儿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我寻思着盐务改制还没完成,以后细盐代替粗盐已经是不可更改的趋势。那咱扬州府的一众盐商手里的粗盐和盐引岂不就没了价值,倒不如……。 “倒不如将他们手中粗盐一并收了,也算对得起文昌伯的青睐。” 话到这里,薛氏用力拍了拍薛同思的手,道:“这事儿,让娘来办……” 第62章 薛母上阵 薛同思府外。 精锐兵将轮流驻守着。 薛、李、宋三家派了许多人,也无法靠近。 只看着扬州府那一个个盐商家主事们各自被人引着,身旁还有精锐士卒跟随,如待宰羔羊一般无论年纪大小,无论阅历高低都那么小心赔笑地钻入那府门内。 待所有护送薛同思的兵将轮流吃过了饭,府内正堂才终于坐满了人。 去请的人,没有一个敢耽搁的全数聚集在了这里,连往日比之三大盐商稍逊一筹,在整个江南跺一下脚都震上三震的刘家、王家家主也都乖巧如猫,坐在那里连要个茶都不曾发出半点动静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原本以为薛同思会坐上主位,却见薛家盲眼的老太太在薛同思的搀扶下坐在了正中的主位上。 而从京都传来,说是追随文昌伯牛城风头一时无二,如今又代太子朱标行事重兵护卫回来的薛同思,竟只站在了老太太的身后。 这可把在座所有人看得有些茫然。 “我儿薛同思,蒙文昌伯与太子赏识,今日归来算是打个前站跟诸位聊聊盐务的事。” 老太太一开口,所有人都立马正襟危坐。 这薛家分支谁来主事他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文昌伯和太子朱标要做什么?尤其是太子朱标,那可是必将成为皇帝的人。 他对盐商们的态度,可是关系在座所有人,所有家族命运的。 “想必在座诸位都听说了,细盐代替粗盐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而这细盐可不同于以往大家售卖的粗糙细盐,这其中的赚头是多少,老身也并不清楚,老身唯一清楚的是你们手中的盐引,储备的粗盐和细盐都将无法继续售卖。”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堂内一片唏嘘。 很多人满脸质疑地小声议论起来。 刘家家主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老这话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即便现在京都那边盐价低廉,可细盐制作成本都要百文左右。 我们就算将手头的粗盐、细盐降价,也好歹能降低些损失,百姓也不会因为细盐而不理粗盐,何来的无法继续售卖? 况且有三大盐商在,他们的存盐可是比我们多了许多倍,若是不能售卖那岂不是……。” 他的话说到这里,堂内已经许多人纷纷嚷了起来。 “就是,朝廷再霸道总需要盐商卖盐,他不让我们卖难不成还回收?” “对呀!朝廷若是不让我们卖手头上的粗盐,我们干脆不做盐的生意了,老子倒要看看,朝廷这盐怎么往外卖。” “没错,大不了等呗,到最后朝廷还不是要服软,最终妥协的总不是咱们这些盐商就对了。” …… “咳,咳!” 老太太咳嗦了两声,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她并不反驳,只是平淡说道:“朝廷盐务改制有两条很重要,其一取消盐引,其二大明百姓皆可为盐商。你们应该明白这两条的意思吧?” “什么?!” 瞬间,堂内人皆是大惊。 取消盐引,也就是无需盐商往边关运粮,这对于小的盐商来说是好事,但仔细想一想却是让朝廷盐务脱离了盐商的控制。 朝廷自己运粮,无需依托盐商,那盐务的事盐商就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利了。 至于大明百姓皆可为盐商,这就等于一下子放开了贩盐的门槛,人人可为盐商岂不是就等于这个行业没钱可赚了? 这是大事! 对盐商们而言,这是要断了财路,断了全家人财路的大事! “不过,朝廷只炼制细盐,精盐则交给了当今大明三驸马爷,文昌伯,这件事你们应该也有耳闻吧?” 老太太不急不躁地缓缓说着,伸手示意薛同思。 薛同思忙将两个纸包打开,递给前排的盐商说道:“这两包盐,一包是细盐,一包是精盐,皆出自伯爷之手。” 在他说话间,一个个盐商将脑袋凑了过来,借着房内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仔细品鉴了一番,纷纷低声评价了几句。 得到的结果是,精盐比之细盐更纯净了数倍,而这细盐比之盐商们手中的细盐却是强了十倍不止。 “噹噹噹”老太太手中的拐杖敲击地面,将变得杂乱的堂内敲得安静了下来。 这才再度不急不慢地说道:“朝廷的细盐生意谁都能做,可精盐生意如何做,你们应该比老身更懂。 我儿奉命专事精盐外放的权限,来扬州府也不过是接老身一家去京都享福。不过,老身出自扬州府与诸位也算是同乡之谊,便让我儿卖个面子提前做些打算。 诸位若是想要入手精盐生意,该怎么做似乎也不用老身多做交代吧?” 老太太说到这里,站起身在薛同思搀扶下向侧门走去,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说了句“文昌伯所存粗盐不足,这雪中送炭可比往后的锦上添花来得更有分量,至于三大家族那是杀头的罪,诸位也小心些分寸。同是扬州人,老身的话也就这些了。” 说完,老太太缓步回了后堂。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盐商们手头的盐卖不出去这肯定是扯淡,但文昌伯缺盐这是真的。 三大家族杀头是肯定的,但是否会牵连到这些人却不一定。 而一句雪中送炭,一句精盐售卖权,这一点点堆积到一起,可是碰触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弦。 “老太太那句小心些分寸,是不是提醒我们存盐太多也会被……!”一个盐商趁薛同思还没回来,小声问向身旁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还用说?咱大明皇上砍的头还少吗?他想要改制那肯定不会少砍人的。”一旁的盐商倒也干脆,毫不避讳地回道。 四周听到的人面色都是随之惊变。 好似彼此默契般对视一眼,不用多说全部“上交”吧,至少能在太子爷和驸马爷(文昌伯)这里讨个好。 哪怕没有讨个好,至少保了自己和家人的命不是?反正多年贩盐,大家都是赚的盆满钵满也不差这些损失,倒不如破财免灾来得省心。 待薛同思回来,整个正堂瞬间热闹了起来。 一个个自曝存量,那是分文不取只为白送,还得争抢排队地送。 薛同思那是心里乐开了花,却努力板着脸喊:“别急,一家家来……” 第63章 父爱如山 是夜,御书房。 太子朱标专享了满满的父爱,揉着屁股望向丢掉戒尺的老爹朱元璋。 “军权,那是随便能借的吗?” 朱元璋这打完了,板着脸接着怒斥道:“五千精锐,甚至还有两千骑兵,给了三万白银就借出去了,你这太子当的连个商人都不如!” “父皇,还有十二万贯铜钱。”太子朱标用力揉了揉屁股提醒道。 “十二万,十二万?”朱元璋再次抓起戒尺,对着朱标的屁股就是两下,气愤地骂道:“你堂堂一个大明太子,就差那十二万贯铜钱,那三万白银?是不是牛城下次给你几百万白银你连太子的位置都可以借出去?” “荒唐!幼稚!无脑!” “啪”的一声,戒尺拍在桌案上,朱元璋将一封密信丢了过去。 “看看吧,他牛城是有利可图,你就要了三万!”朱元璋恨铁不成钢,训斥道:“他牛城转头从那些盐商手里诈出来的盐,最少也得值二三十万的白银,还把以后的精盐的售卖路线给铺好了。 在你这里刚掏出去的,转手就收回来了,还在扬州府风光了一场,借用了你太子的名号,你倒还在朕这里沾沾自喜? 朕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子?简直蠢到家了!” “父皇,他这盐都开始往应天府运了!”朱标望着手中的密报,对牛城这效率可是心中啧啧称奇,他抬起头笑道:“要不儿臣再去一趟文昌伯府?再要他十几二十万两白银,怎么样?” 他这话说的可是蛮有意思,不说驸马府偏说是文昌伯府,还带着半开玩笑的口气,可是意有所指。 朱元璋看着他那模样,气愤地轰道:“滚吧。” “儿臣领命!”朱标笑呵呵地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又用力揉了揉屁股。 今日,父皇的关爱倒是格外的疼,不过也让他探出朱元璋对牛城的偏爱有多强了。 这他娘的五千精锐借给牛城,自己挨打了一顿关怀,父皇竟然没给牛城找点麻烦,这到底谁才是亲生儿子? 朱标低声抱怨了几句,戒尺打的其实也并不怎么疼,朱元璋对他有多宠,他是懂的,不过给父皇找点麻烦,让他发泄一下也正是自己这当儿子的偶尔该做的事情。否则,这大明天下每天一大堆的破事,还不把朱元璋给气死累死? “唉……我这太子当的是真难呐!”朱标叹了口气,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回太子府。 可这回去的路上,却恰好看到不远处的精盐厂,那一辆接一辆拉着盐的马车,那精盐厂所在府邸以及两旁府邸同时打开的府门正不停往里搬运着盐,朱标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京都应天府虽没有太过明确的划分,但默认的内外城可是十分分明的。 不说房价相差数倍不止,就是想在内城买个房,那也肯定会有锦衣卫暗中盘查过身份的,尤其是这里距离燕王府、太子府如此的近,可绝对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而燕王府与太子府之间,整条三辆马车宽的路旁也仅仅就那么三座府邸,这一连起来,可是比羽林左卫、羽林右卫两个军营加起来还大了一些。 “父皇,您这还是偏爱呀!太偏爱了!”朱标望着那亮着灯火挤满道路的盐车,心底微酸地自语道。 却不知御书房中,父爱如山的朱元璋正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即便封赐了文昌伯也终究是个朝堂外的人,这样的人留给朱标做个钱袋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又有着崇宁这层关系在,比之大驸马、二驸马,牛城这个三驸马可是实实在在该给予优待的人。 而且,无论精盐还是这趟扬州府借的五千兵马,亦或者那精盐厂两侧的府邸,还不是在他朱元璋的监控和授权下给予牛城的。 锦衣卫无所不在,牛城的秘密又有多少是能瞒住他这位大明天子的。只不过于公于私这些都是他牛城该得到的罢了。 一切为了大明,为了朱标接受的大明,能千秋万代罢了! 朱元璋沉吟了许久,终于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唤了老太监交给锦衣卫,这才自语道:“牛城你身边的这两个丫鬟和老管家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连朕的锦衣卫都彻查不清。你有派他们去福州府做什么呢?” …… 次日清晨。 主干道上原本深夜运盐尽量减慢速度的马车,此时可是撒了欢的快行着。 那并行三车,皆是两辆运盐高头大马拉着的车,马头与车尾相接绵延不绝,寻上一个位置向后方望去,那都是没个尽头的无边无沿。 这阵仗,比起前些日子从驸马府往外运粮时也是不遑多让,倒是让所有人脑海中出现了“牛城”这个名字。 可不嘛。 最近京都发生的大事,哪一件能离开咱大明的三驸马?哪一件能离开咱大明新封的文昌伯? 从北伐缺粮开始,驸马府没个尽头的没日没夜不停地往外运了近三天的稻米,之后又是成车大箱的银元宝。 再之后就是“扬州诗会”,驸马爷那三首诗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整个应天府大街小巷都传颂开了,很多目不识丁的人都能闲扯时吐出一句“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再喊上一句“喝酒去喽”那可是别样的洒脱,有谈吐,有水准。 至于前几天那场文昌伯与应天府盐商们的盐价之战,那更是让应天府的百姓,乃至文武百官涨了见识。 满街游走叫卖的细盐,对上老字号数十家的盐铺粗盐,“这一仗”可是打出了文昌伯的气概。 先不说文昌伯会亏多少钱,就凭他敢跟那些从不正眼瞧人的盐商们对决,又能把这些人逼着走上街四处拉人的豪气和手段,足够那路边、茶馆的说书先生编成段子,好好地拍案惊堂说上他个三五十来天的了。 更别说满城百姓都受了益,吃了便宜又上号的细盐,这份恩情虽不大,但对百姓而言还是会记在心里,走街串巷时赞上文昌伯一句好。 而眼前这庞大的阵仗,和那不时撒落在地的粗、细海盐,百姓们倒是更多了些谈资,纷纷研究着咱大明这位新封的文昌伯,是不是又有什么大的计划,这计划北上,还是南下,亦或是想去西边那些荒凉地也送上一波上好的细盐,总之是蛮有趣的事。 至少对于娱乐匮乏的大明百姓,这事儿能扯上三天都不止。 而随着盐车入京的,还有薛同思一家,以及牛城都没想到的风三娘和她救下的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第64章 风三娘,你可要当心哦 未到午时。 驸马府厨房里。 红枣、杏仁打下手,手脚最是麻利的若蝶帮倒忙,小馋猫般盯着一旁蒸炉里烘烤的牛城特制桂花饼的崇宁公主,更是等得急不可耐地偶尔会调皮地给牛城捣乱一下,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牛城忙碌着,却不时抬头望向崇宁,心里满满的宠溺。 “上一世”四十二载,繁华都市中每日奔波忙碌,却从没有过一个真正的家,爱情、友情、亲情,一切的一切都如泡影般转瞬即逝,留给他的唯有命运的坎坷和越发麻木的生活。 若不是偶尔发生些大事件,还能让他抄起键盘在网络上驰骋,喧泄他仅有的爱国热情,或许也等不到那场意外。 不过,牛城真的很感谢这场意外,让他穿越到这大明之初,让他成为崇宁公主的丈夫,朱元璋的女婿,他对此唯有感激,感激那不知何种原因让他穿越的存在。 “丫头,豆沙馅的兔子要不要吃?”手中捏出一只包着白糖拌过的豆沙的白面兔子,牛城笑着望向崇宁。 “要!”崇宁几步蹦跳到牛城身旁,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兔子,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喜爱的情绪。 “好,去让如烟抓条大鱼,中午再给你炖鱼吃。”牛城将满是面粉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摸了摸崇宁公主的小脑袋。 惹得荣宁一阵反抗,即便不多的面粉也让她好不容易弄好的发髻沾了许多白色,她撅起嘴哼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却转头笑着跑了出去,像极了无忧无虑的孩童,那笑在牛城看来就如六月春水,纯洁、浪漫且温暖。 牛城很享受这样的温馨生活。 正如这偌大的驸马府,连个厨子都不请,凌霜在的时候还好,凌霜不在也唯有他亲自下厨,为的就是不让太多杂七杂八的气息,玷污了他这心中的净土。 “夫君,拜帖!”没过多久,崇宁公主快步回了厨房。 她身后,如烟快步走进来,将两尾大鱼丢在一个盆里,转身又快步离开。守好驸马府的大门是她自认为的责任。 “谁的拜帖?”牛城忙着捏兔子,乌龟,各种可爱形状的馒头,抬头随口问了一句。 “嗯,这张是薛同思的拜帖,说他娘想一同前来。”崇宁打开一张拜帖说完,又打开第二张拜帖,接着说:“这张是一个叫风三娘的,说要拜见你。” 牛城忙碌着微微点了点头,喊了声“若蝶。” 手中抓这个面团抻来抻去,揉来揉去也捏不出个漂亮形状的若蝶,无趣地将面团丢在案板上,仰头应道:“公子。” “让薛同思和他娘午时过来一起吃个便饭,再通知风三娘、窦艳君、赌坊管事的老周、乐坊的巧娘,几个青楼的老鸨,未时一刻来驸马府议事。” 牛城这话音刚落,若蝶回了句“好咧”连手都没洗,似疾风般闪出了厨房。 终究是个压不住性子的调皮少女,可是没半点儿稳当的时候,牛城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天性嘛,对于经历、阅历都不算少的牛城而言,更喜欢看到的就是这样毫不遮掩的真性情。 “夫君,薛同思是谁?朝中的官员吗?”崇宁公主不解地问道。 自她和牛城成婚后,驸马府除了朱允炆那可爱的“外甥”可是没有第二个人在这里吃过饭了,这薛同思难道是很特别吗?她对此很是好奇。 “一个吃了很多苦,很不错的人。”牛城笑了笑,转头吩咐道:“杏仁,去宾庆楼带几个好菜回来,让他们精心点做。” 宾庆楼是应天府颇为有名气的馆子,店里的厨师有着几手独特的拿手好菜,平日里府上没人做饭,大多就是杏仁,红枣去这宾庆楼点了带回来吃。 “杏仁这就去。”杏仁忙丢下手里的活,去拾掇一下便出府而去。 …… 驸马府外。 薛同思拗不过自己的娘,与这老妇人一同立在车旁等候着牛城的回复,只是眼神不时瞟向自己娘亲,生怕这大太阳晒坏了老人,一只手臂举起尽量挡在老妇人的头上。 风韵妩媚的风三娘也是恭敬地与薛同思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站在不远处候着。 “薛同思,公子让你带着你娘进府吃饭。”若蝶飘身落地,说完转头望向风三娘。 公子身边的女人已经很多了,不算崇宁公主的话,已经有了温柔勤快,剑用的极快极漂亮的凌霜姐姐,又有一脸不待见人,却总抱着长刀的如烟姐姐,再有精盐厂那个会勾人的狐媚窦姐姐和飞来飞去谁也追不上,公子不可或缺的暖床丫头自己。 当然,这些只是若蝶自认为的评价。 她颇为好奇地望着这位成熟娇艳的姐姐,再瞥了一眼齐同思,心道:这齐同思倒是有个漂亮的娘子,可怎么站的这么远呢? 难道不是他的娘子?是来找公子的? 她有些好奇地望向风三娘,开口问道:“你是来找公子的?” “公子?”风三娘愣了一下,望着这娇嫩娃娃脸,很小只很可爱的少女,她早就知道若蝶的存在,也没有半点意外。 只是今日第一次见,就觉得若蝶言行十分有趣,忍不住笑道:“我叫风三娘,是来投奔伯爷的。” “哦,公子让你未时一刻来。”说罢,若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公子身边很多貌美的姐姐了,你可要当心哦。” 当心? 当什么心? 风三娘有些不解,刚想多说两句混个熟络,却见若蝶已飞跑远去。 这速度,比之骏马奔驰可是还要快了几分。 这让风三娘不禁皱眉,心叹,文昌伯身边能人是真的够多,自己这本事似乎也不怎么会被待见吧。 再抬头,望向那守在门口,那本是自己调教过的,双手环抱长刀的如烟,她忍不住自语:“我或许比不上伯爷看门的丫鬟有价值,也不知伯爷会不会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当过花魁,也曾叱咤一时的风三娘,就这样站在大太阳下,任凭那灼热笼罩却不想动弹分毫,只等着未时一刻来到,却也是别有用心的苦熬。 二十六岁的年纪,终究比不得文昌伯身旁女子那般美艳动人,又早不是什么纯洁少女没了令少年人憧憬和期待的羞涩回应,至于能力也不过是调教少女的下作本事和少许的狐假虎威而铸造的独一份的经营模式。 没了薛家的庇护,没了醉仙居的“瘦马”营生,风三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文昌伯瞧上一眼的能力和东西。 或许,也只是醉仙居内自己为文昌伯说了的那一句好似庇护的话语,可那也不过是权衡利弊为自己背后的薛家争些地位罢了。 现在的自己,除了一群嗷嗷待哺的女孩儿们,还有什么? 风三娘想不出,想不到,也不知道接下来文昌伯会如何对待自己,或许会有些恻隐之心出些钱财让自己照顾那群孩子吧。 毕竟,文昌伯在扬州时,对那些自己调教的少女可是都自己出钱出人送回了家,这足见文昌伯的善良。 可这善,对此时此刻的自己,似乎不鞭抽、暴打已经算是好的了吧? 要知道,那些“瘦马”可都是自己调教的,没有自己出的主意,没有自己调教的话,这扬州瘦马也是不会出现的。 风三娘百感交集,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薛同思扶着老妇人入府,望着杏仁走出,望着杏仁带人领着许多食盒回来,又望着那些人离去,再望着若蝶回来…… 第65章 薛同思母子,驸马府用餐 薛同思扶着老娘入了驸马府。 根本没人理会只能摸索着步入行廊。 身后门旁,唯有如烟环抱长刀倚门而立。 整个大院似乎再没人烟般,见不到一个人影。 薛同思满头雾水,只看到荷塘、草木、竹林、果树各种绿意盎然,却是满眼杂乱的行廊找不到一个方向。 薛同思也不好回头去问,唯有摸索着向前走去。 不过片刻,见一样貌姣好,衣着颇讲究的少女走来。 正是牛城派出去的宫女,如今驸马府的丫鬟杏仁。 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见杏仁指了指那蜿蜒而行,敞开着门的正堂说道:“你们先去正堂等一会儿,驸马爷还在忙着做饭要等会才能用餐。” 说罢,少女快步向外走去,只留薛同思满脑子的凌乱。 驸马爷,文昌伯亲自下厨? 这……这也太……! 就自己这一支的府上,哪怕穷困潦倒最惨的时候,自己,包括自己的弟弟们也是从未曾下过厨的。 男尊女卑,君子远厨疱,难道是因为文昌伯在公主面前地位低下所致? 可与伯爷相处时,他可是意气风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卑躬屈膝任人压制的,面对那些兵将时,那些强势的盐商时,甚至都敢跟太子朱标借兵,可以无所忌惮地举起太子大旗用的文昌伯,会被一个三公主压制到这个地步? 薛同思不愿相信,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既定的事实让他内心对牛城这驸马爷的身份处境感觉不值,实在是太过不值了。 凭什么一个公主,就敢让自己认可的堂堂的大明伯爷下厨?这他娘的不公,太不公道了。 好不容易七拐八拐终于进了正堂,自己的老娘却说什么都不肯坐下,只愿站在一侧静静地等待文昌伯的到来,薛同思也只能由着娘亲的性子,就乖乖扶着娘亲的一只手臂,双眼不住地四下打量着。 那墙上的书画分外惹眼,那架子上的摆件也十分讲究,那桌椅……,薛同思心中轻叹,不愧是伯爷的府邸,仅仅这一个正堂内的东西,怕是也值个千金万金了。 最重要的是,这所有的一切布置,比之薛家本家那正堂的奢华可是更上了数个档次不止,哪怕他明知薛家本家那正堂内陈列着许多无价之宝,可整体就是感觉不如眼前这房间内的值钱。 或者说,并不单单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布局体现主人家的胸襟,或者说是底蕴,这底蕴来自主人家的深度而绝非简单的值钱二字可以衡量。 母子二人等了许久。 牛城倒是没有过来,可那在行廊中碰到的少女却带着不少提着食盒的人走了进来。 杏仁只是望了眼薛同思便开始了忙碌。 在她吩咐下,那群跟随而来的人纷纷忙碌起来,把一张颇大的桌子摆在了正堂最中央,而后一个个食盒打开,一盘盘精致,香气四溢的菜肴规整地摆放在了上面。 这些人忙完,纷纷跟杏仁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而杏仁也再次望向薛同思,善意地提醒道:“驸马府规矩是有的,但却也没有太多规矩,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举止驸马爷大抵是不会在意的。你们也不用站着,坐下等着就好。” 说完,她再度离开。 而薛母只是一言不发,仍端正地立在那里。 薛同思不解娘亲为何如此执着,却也不敢违逆就那么扶住自己娘亲的手臂,站在她身边也是一动不动。 “哇!终于可以开饭喽!”甜糯的呼声传来。 紧接着却是无比熟悉的声音,宠溺地喊道:“慢一点,别摔着。” 少顷。 一身纹绣精美白衫,乌黑发髻插着金灿灿凤簪,面容洁白俊美,娇小玲珑的脸上沾了些面粉的少女跑进了堂中。 她手里还捧着个薄板,上面摆放着一个个模样可爱至极,散发着甜香热气的“馒头”。 见了薛同思二人,她微微一愣送了个甜甜的笑容,转头迈步却是没了方才疯跑的样子,颇为的正式端庄地将那薄板放在了桌上。 后面,牛城捧着大碗,鱼香飘动勾人馋虫,让薛同思一个年岁不小的人都险些流出口水。 “来了,快坐吧。”牛城看到薛同思说了一句,却也忙将手中的大碗放在桌上。 再后面,杏仁、红枣、若蝶也是各自端着薄板或者大碗纷纷走了进来。 却听薛母转头低声问了一句:“可是伯爷来了?” “嗯,伯爷来了。”薛同思不及给牛城行礼,忙回道。 老妇人闻言,也不管方向对不对,“扑通”一声顺着那香味传来的方向跪倒在地,大声喊道:“老妇薛氏,叩见文昌伯!” 喊声中,薛氏三跪九叩,声声带响,直把牛城给磕懵了。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礼数,就算给大明天子朱元璋磕头的也没这么重的礼,怕也只有前世那些拜佛的,一个个恭敬至极,一路从山脚、马路上跪拜磕头到那金碧辉煌,奢侈到金絮其外内里泥草的僧佛、菩萨面前,求那成事在人,败事在天的缥缈虚无的赐福罢了。 可那好歹是个信仰,是个念想。眼前这大礼之下拜的可是自己,这算是怎么一回子事? 而且,这方向似乎…偏了好多…呃…为什么会在意这个问题? 倒是薛同思跪的方向正,咚咚咚三个头磕的是真响,虽不是三跪九叩,可这份礼数却也是让牛城忍不住拍了拍脑门,暗叹了声“折寿”! 这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老妇人,“您老可别继续磕头了,这可是折杀晚辈了!” 薛母也不抵抗,反正伯爷方才迟疑这个空儿,三跪九叩这九个响头落地已经结束,虽然额头是疼的但被亲自扶起这心里可是暖的。 “伯爷,您救了我儿薛同思,也救了我薛家二十多口人,这恩情别说是磕几个头就是让老妇人全家为您烧香祈福,每日三次磕头叩拜也是抵不过的。” “那个……您老先坐,咱吃过饭再聊。”牛城说着话,搀扶着薛母坐在了主位上。 这可吓坏了薛同思,他爬起身想要阻止,却迎来牛城一个冰冷的眼神丢了过来,他忙捂住嘴,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薛母虽然看不见,但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驸马府用餐也是心中胆怯。毕竟这里肯定是有公主,有文昌伯在的,自己这身份哪里有资格跟他们一起用餐。 若是坐在旁处或者站立着之类的那还可以,可听声音自己似乎跟伯爷是同一桌。 可伯爷将自己扶着按坐了下来,她也是不敢反抗,只觉得屁股底下好似针毡,十指苍老却仍彰显曾经大家闺秀身份的纤细手指交织在一起。 她不敢随意开口只能竖起耳朵努力地寻找着声音,期待自己儿子给些提示,至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为得体,可别让伯爷觉得自家没了教养,坏了儿子的大好前程,惹了公主不高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敬我,我视人若无物,那你还会追随我吗?安心坐下吃饭,吃完饭还有事情要办。” 牛城说着话用力拍了拍薛同思的肩膀,他知晓薛同思家里的境遇,也了解他们此时的紧张情绪,便只能这样出言缓解。 用薛母的心思来说,文昌伯不缺薛同思这样效力的人,可对于牛城而言,一众盐商,盐铺的主事们,也唯有薛同思的经历最为艰难,能成为薛家在应天府的主事人,他可没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也没薛母想像的那般可以随时换人。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牛城再度背诵了这一段,方才抬头望向若蝶,“叫如烟吃饭来。” 能教出薛同思这样的人,又如此重礼数,这薛母绝非浅薄之人,这一段古句他是说给薛母也同样是说给薛同思。 这是他用薛同思的缘由也是期待,当然实际上牛城是没那么多所谓的期待,只是恰好想贩盐,恰好了解了一下一众盐商,恰好薛同思这人他觉得很好,于是恰好深入了解了薛同思的家人。 在他了解的事中,这对母子可都是聪明人,就是穷怕了,被压制惯了,做事都太过谨小慎微了。 牛城本就准备请薛同思吃饭,为的就是让他能放得开自己的性子,至于薛母的到来他有些意外,倒也很是佩服这位母亲,家境那般窘迫还能培养出这般优秀的儿子。 待如烟和若蝶进来,这才正式用餐。 只是崇宁略微注意了仪态,若蝶也不多说话,至于薛同思和薛母倒是终于稳稳做好,可仍是拘谨的很,薛母吃饭摸索着细嚼慢咽是半分声音都不出,薛同思更是小心翼翼地帮薛母夹菜,自己则吃的很少。 牛城也懒得再安慰什么,偶尔给薛母和崇宁夹个菜,随口跟薛母聊几句家常,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牛城这里都是屁话,倒是让薛母的心越发温暖了。 这哪里像什么伯爷,像什么驸马爷,明明就像自己邻居家的少年亦或是亲人家的晚辈做派,没有一点的架子,那温和关切的口吻,让她这顿饭吃的眼泪在眼眶中一直转悠,愣是忍住没掉出来。 暖,从心底到全身,无一处不舒畅,无一处不痛快,这就是人心,这也是人性! 这样的人,薛母只恨自己眼盲无法刻在心里…… 第66章 驸马府外的小小风波 驸马府外。 风三娘孤零零地站在马车旁,目光凝望着那一直敞开的大门。 她心中烦乱,也不知自己未来何去何从。 就在昨晚,锦衣卫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房中,说是文昌伯牛城让她带着那些孩子来应天府。 她倒是没有半点犹豫,便喊上了那群孩子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锦衣卫去了薛同思的府上。 今日凌晨又随着薛同思到了这京都。 至于孩子们自然是与薛同思的家人一同,安顿在了匣子巷那栋牛城送给薛同思的别院里。 薛同思的家人很好,薛同思人也不错,孩子们在那里住着应该也不会差。 可是,此时的自己就好似无根浮萍,没有半点的去路,难不成就跟这些孩子一起委身在薛同思府上? 这也太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也不符合她风三娘的性情了。 正当风三娘纠结时,有人马车停在了驸马府前。 风三娘转头望去,只见一女子缓步下了马车,站在了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这是个百媚千娇,生着一双勾人狐眼的女子,年龄似乎比自己小了不少,可也绝非若蝶、如烟那般单纯稚嫩的年龄。 但从那窕冶身段、洁白脸庞、艳红香唇来看,倒是个可在扬州府近百青楼中,能与排在前三甲的花魁媲美的美人儿。 若是自己七八年前,也是可以与她比拼一番的。 现在嘛,若是伯爷喜好人妻、熟妇,大抵自己还是有些胜算,不过这胜算应该也是不大,毕竟狐媚的眼可是会勾了男人的魂儿。 “唉!”一声幽然叹息,道不尽过往苦楚,也道不尽此刻内心的杂乱思绪。 却见那女子摇曳身姿缓步走了过来,盈盈一礼轻声问道:“姐姐可是扬州府的风三娘?” “你认得我?”风三娘愣了一下,记忆中可不曾有这女子的身影。 “不曾。”女子微微摇头,脸上却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倒是让酷热之下的风三娘莫名的心中舒服了那么一丝丝。 “不过姐姐的大名可是早传遍了整个京都的。伯爷可是时常提及,说姐姐是少见的既美艳动人又颇具才华的女人。”女子嘴上夸赞着,却又好似隐隐攀比一般,那方才有了的一点点舒适,在风三娘心中瞬间消散。 她心中轻叹,脸上也是挂起了极专业的笑,“妹妹谬赞了,倒还不知妹妹芳名?又在哪里高就?” “窦艳君。”女子接着说道:“专为伯爷打理精盐厂,管着千百号人罢了,想来姐姐定会被伯爷重用,今后可还要姐姐多多帮衬才好。” 男人间的吹捧和调侃见多了,揩油和其他坏心思的刻意亲近风三娘也见多了,至于女人间的争斗,她当花魁时自然也是没少见。 如今这名叫窦艳君的女子,不温不火的软刀子还无法激怒她,只是让她觉得有些乏味,有些幼稚。 不过就是争宠,不过就是攀比,她自觉早过了那个年纪,可心中却偏偏有些不爽,想要反驳上两句,却似乎对面前这女子有没有半点的了解。 她皱了皱眉,刚想套套对方的过往。 却见一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壮汉大步走了过来。 “呦,窦花魁来了!”壮汉声音粗壮,黑黝黝满是杂乱胡茬的大脸上有着一条一指宽四指长的刀疤随着笑容蠕动着,一双牛般大的眼睛贼亮却能感觉到凶煞的光内敛其中,看上去格外的瘆人。 “怎么?伯爷连你这肮脏的只会喊打喊杀的货色都叫来了,又怎么可能不叫我来?”窦艳君可是半点都不待见来人,直接丢个冰脸过去,语气中的不屑和鄙夷自是满满。 “哈哈……。”壮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近两步却又格外注意距离地停在了窦艳君三步外,憨笑道: “你看,这都过去一年多的事儿了,你咋还记着?我这不都被伯爷当着你的面揍了好几顿,又给你道歉过几次了吗,你咋还生气呢?” 哦?这是有故事! 风三娘已经许久没有在意过什么八卦,可来到这驸马府外的绝对都是为牛城这位伯爷做事的人,她可是多了许多心思。 不管文昌伯怎么安排自己,总有可能和这些人共事,最不济自己带孩子也会需要些钱财之类,那也可能跟这些人打交道的。 多知道一些事情,显然比不知道的要好。 她美眸翻动,仔细地打量着两人。 却听窦艳君不依不饶地啐道:“我需要你道歉吗?若不是那次伯爷在,我这身子……。” 窦艳君说着话,眼泪在眼圈打转了起来,声音也哽咽着停了下来,直接丢个壮汉一个背影,不想看到他。 “哈哈……哈哈……。”壮汉尴尬地笑着,五大三粗极其令人害怕的一个人,此刻像极了不寐世事的傻小子。 他转头望向风三娘,收起那傻兮兮的模样,正色说道:“我叫潘虎,在城南帮伯爷管着一家赌场。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风三娘。” “可是扬州瘦马那位风三娘?”潘虎大眼圆睁,满是喜色地问道。 “伯爷说调教瘦马有伤天和,往后再没有扬州瘦马了,也只剩下孑然一身的风三娘了。”风三娘苦涩一笑,转头望向那空无一人的驸马府敞开的大门。 潘虎可不在意风三娘如何,仍是开口笑道:“听闻三娘调教的‘一等瘦马’可是被整个江南追捧,未能一见可真是遗憾三生呐!不如……。” “龌龊!”潘虎的话还没说完,窦艳君一句给他怼了回去,满是怒色的脸庞转回,极度鄙夷的目光凝望潘虎,咒道:“下流胚子,跟了伯爷还是这般,早晚丢了脑袋。” “呃……!”潘虎无语地转过头,稍稍再与窦艳君拉开了少许距离,这才不再说话,乖乖地立在那里学着风三娘望向那敞开的府门。 片刻后,有五个年岁二十七八朝上四十朝下的女人结伴而来。 几人纷纷跟窦艳君、潘虎打了个招呼,便独自成群随意攀谈了起来。 话语间,不过是风月场谁家少爷花了多少钱,又或者某位大员穷酸,某位富商阔绰,自己某个清倌人又入了行道,有了争一争这秦淮花魁名头的可能。 还有某位大人物自言强悍,却半夜扶墙而逃;亦或是某个少爷一夜八神,某位公子叫了数女相伴,这样的不堪之事。 总之,是风三娘听够了的,窦艳君不屑听的,潘虎插不上话却听得心思活络的青楼楚馆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五个女人倒是聊得分外来劲。 直到一抱琴而来的素装青衫女子下了马车,这议论声才终于刻意地小了几分。 “媚娘,你来了!”窦艳君快步迎了上去。 “嗯。”女子轻轻应了一声,那不远处壮硕的潘虎,肆无忌惮议论的五个女人也纷纷迎了上来,恭敬地唤了声“媚娘。”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一一还礼,便任凭窦艳君牵着手,与她并肩立在了太阳底下。 昔日,乐坊临香阁的老阁主,因阁内青黄不接便买了窦艳君这刚入官窑的小丫头教授琵琶,期待她能撑起整座临香阁。 却巧而又巧地后来生了这女儿媚娘,至于名字原本是没有的,她爹那也是不知何来何去,只是酒醉后的一夜春光度而有了她,是后世文人墨客惊艳于她的容貌与气质,言之堪比大唐女帝,才有了这带着几分攀比历史的媚娘之名。 她倒是不在意,觉得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况且她也是很喜欢那君临天下以女儿身立于华夏九五之位的那位女帝的。 不过论相貌,她与窦艳君倒是颇像姐妹,微瘦的身躯同样的曼妙,脸颊也是那般狭长秀美,同样的魅惑世间的狐媚狭长眸子,同样的青葱玉手。 不同的是,窦艳君精通琵琶,而她则是独善于琴。 窦艳君是美艳妩媚,她则是魅惑世间,却总是冰冷的脸庞拒人千里之外,又举手投足间招蜂引蝶无数,却也是她最为烦恼的地方,导致她对男子分外厌恶,生意一落千丈。 若不是她这脾气古怪、刚烈异常,好好的一座老阁主交给她的临香阁,也不至于落到变卖给文昌伯的地步。 不过也算她幸运,原本因厌恶男子险些断送她自身的一手好琴技,每每弹奏越发不堪,却在见到牛城后琴技不降反升,越发的通透畅快起来。 反倒是让马上破败的临香阁,竟缓缓有了回归昔日鼎盛的可能,哪怕窦艳君这个琵琶好手离开了临香阁,也似乎难挡这崛起之势。 终究是有文人墨客喜好琴乐,没误了大好的临香阁,也让许多人觉得媚娘的琴技已经是到了,可以与那江南赫赫有名的问香大家一较高下的地步。 阳光灼热,众人都来得太早了。 也幸好这一餐吃的快了些,只吃了不到两炷香终于吃完,也才不到午时末,牛城挥手让杏仁、红枣收拾碗筷,自己则带着薛家母子去往书房。 若蝶则被吩咐着去带人进来。 至于如烟自然是守门,崇宁则听牛城的话,去寻找牛城藏起来为自己准备的礼物,至于礼物是什么那总得找见才行。 倒也正合了吃饱喝足活动一下有利身心的说法,崇宁乐此不倦。 第67章 媚娘,彪悍的过往 书房内。 除了牛城端坐在桌案后,也唯有薛母坐在一旁,其余人便是连个座位都没有,一个个立在那里,齐刷刷望向牛城。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一个赌字可是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我不喜欢。” 牛城手置桌上缓缓开口,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眸扫过众人。 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也唯有潘虎一脸便秘般的为难。 伯爷不喜欢,那赌坊自然是不能继续开了,可城南区域就是外城最为杂乱的区域做别的也没什么赚头,比不得秦淮岸边的乐坊勾栏,更比不得内城高大门房的典雅官窑、食肆。 他自己又识字不多,也没其他的本事,全凭着昔日战场杀敌的彪悍和手下一群退役的士卒才撑起了这赌坊。 可伯爷既然不喜欢,那定然是要换个营生的,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却找不到个头绪。 “秦楼楚馆那些皮肉生意,我也不喜欢。” 牛城再度一句话,这下子轮到那五个老鸨纠结了。 至于临香阁的媚娘本就不喜自家的乐坊有姑娘做那皮肉的买卖,可为了生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是为了临香阁内那几十号的大小清倌们,也是无奈。 有牛城这话出口,她那万年不变的冰霜脸,竟好似融化般变得温和许多,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与窦艳君对视一眼,看到的是彼此眼眸中溢满的喜色。 “伯,伯爷,咱这五家青楼三百多个姑娘,可大多没什么本事只靠着讨好男人过活的,您若是要……。” 一个老鸨实在没忍住,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身旁的老鸨捂住了嘴,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 开玩笑,这样说好像伯爷就凭自己喜好做事,就没考虑过自家青楼姑娘们能做什么似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乱说话,万一惹怒了伯爷可是没好果子吃。 若不是身旁老鸨觉得大家相处时日长了,可没人管她是不是在找死。 “怎么,不做皮肉生意就活不了?”伯爷没说话,她窦艳君可是不惯着这帮她一直看不上眼的老鸨们,毫不客气地接着说道:“大不了让薛同思安排你们卖盐,好歹也饿不死她们。前几日不是许多姑娘说卖盐比在楼里赚得多,这可不是正好的事吗?” 这话夹枪带棒可是把五个老鸨气得脸涨,其中一个老鸨看了一眼好似看戏般不发话的伯爷,反正这是窦艳君又不是那动不动就敢玩命的媚娘,自己又怕个啥? 她望着窦艳君驳道:“你当我楼里的花魁是摆设?那一夜千金的买卖你卖多少年的盐能赚来?你一个乐坊的清倌人,不知道那些苦难姐妹的辛苦就不要乱说话,听候伯爷吩咐不成吗?这么多嘴多舌。” “不就是千金吗?”窦艳君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一曲琵琶也不是没赚过千金,有什么大不了?” “说这话,那你临香阁不一样有卖皮肉的吗?你倒是清给我们看看呐,装什么清高?” 老鸨这一句阴阳怪气,瞬间惹恼了媚娘。 只见她的一张刚刚缓和的脸瞬间冰冷,转头望去,那深邃美眸如万年寒冰刺骨,直接将几个老鸨吓得忍不住退了半步。 这仙女般的娇小女子,可是人如其名,在许多人眼中,那骨子里的霸气比之昔日大唐女帝也是不逞多让啊。 连一旁彪悍壮实的潘虎都忍不住想要后退,也幸好牛成在他不愿落了下乘,强忍着没动,只是那腿还是不自觉地晃荡了一下,媚娘的强势地步可见一斑。 “呦,有故事?”牛城眉头微挑,笑望向媚娘,“说来听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媚娘转过头,望着牛城语气缓和了许多,“昔日潘虎酒醉闯入临香阁的事伯爷是清楚的,当晚小女子去寻仇了,也就这么点事儿。” “不止吧?”牛城笑着摇了摇头。 一年多前,潘虎醉酒闯入临香阁想要非礼窦艳君,那时他正在听窦艳君弹琵琶,也是自己制止了潘虎。 正因为那一次,牛城顺便安抚窦艳君,才发现这女人竟颇有些独特的想法,这才将她收归麾下,并顺手将生意惨淡的临香阁一起买了下来。 不过,媚娘这般绝美,却身形娇小的小女人,想仅凭自身的冰冷和气势,想要让潘虎怕她,可绝非简单的事。 这可绝对不是这么点事儿就能说得过去的。 “那个……。”潘虎仍有余悸地望了媚娘一眼,见她没有看过来方才继续说道:“她那次是拿着两把剁肉的刀杀到了赌坊,把赌坊的人都赶跑了不说,还砍伤了我三个手下。” 话到这里,他本不想说自己的糗事,可见牛城仍是望着自己也只能无奈继续说下去。 “伯爷,这若是在战场上,我手下这群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杀了她,可问题是咱开赌场为了赚钱,总不能大庭广众下杀个女人呐。 后来,兄弟们跑来我家把事情一说,我也是气急了提着刀就到了赌坊。结果她竟然没走,两把剁肉刀在手,就站在门口等我。 我寻思一个小女子又能把我怎样,吓唬吓唬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就抽了刀虚晃着砍了一下,她还就不要命地冲了上来。那一刀是砍了个正着,她就好像不疼一样反倒还往上冲。 伯爷,隔您说就这么大个小事,至于连命都不要吗? 可她看上去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比那帮海盗倭奴还凶了百倍,愣是最后被我砍了两刀,还反手给了我一刀,那一刀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 从那以后,我可不就躲着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冷不丁又抽出刀来拼命!” 潘虎说完,忍不住又瞧了媚娘一眼,这才长吐了口气。 “啧啧,你倒是真厉害!”牛城忍不住砸吧两下嘴。 他是真没想到,这娇艳欲滴,勾人媚眼,总挂着张冰霜脸却才不到二十的少女,竟是脾气火爆到敢拿刀跟潘虎拼命。 那潘虎身高可是接近一米九,高了她可是一头多,块头也是够大,装下她两个都是可以的,就这样彪悍的模样和吨位,她是真敢呐! 她也不掂量一下,若是潘虎动了杀心她还哪里有命活? “人活一口气,若是阁里你情我愿的事,我自然不管,若是有人欺负我阁里的姑娘,那就必须付出些代价。”狐媚般的人儿一张嘴可是彪悍到牛城都要竖起大拇指,配上这清脆动听的声音倒是真有几分想象中女帝君临天下时的霸气。 “你们又为什么怕她?”牛城转头望向五个老鸨,颇有兴致地问道。 五人互望彼此,终于最为年迈的老鸨开口说道:“那是四年前,当时媚娘才接管临香阁,生意差得很,许多青楼便变着法地从她阁里撬人。 为了这事,她一连去了三家青楼砍伤了七八个人,闹得整个秦淮岸百余家青楼都吓坏了。 官府捕快赶到将她抓了,府丞判了她三十大板,又在牢里关了六个月。 本来我们以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六个月后,她从牢里出来直接回临香阁拎了两把菜刀,就又开始找一个个青楼算账。 这各家青楼虽然没有什么武器,但看家护院的都有几个,寻思着她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衣服都破烂地带着血,暴打一顿她也就蔫儿了。 可谁承想,她比上次还疯! 被打了也不喊一声,就拼命地砍呐砍呐,到最后杀红了眼是逮谁砍谁,把整个秦淮两岸四条街砍的一个人都不见。 当时,那地上到处都能见到血,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被她砍的,反正瘆人的很,许多楼里的姑娘都吓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梦里都在拼命地逃。 后来,捕快找到她时她已经晕死过去了,可就那种情况下愣是把一个抓他的捕快砍了个半死。 本以为她这次命也就到了尽头。毕竟身上旧伤不轻,又挨了无数棍棒拳脚,又流了没数的血,可她就是命硬地活了下来。 原本,有人还想杀了她,寻思着事情再闹下去怕惊动了皇上。 可偏偏这事儿还就传了上去。 太子主事六部共议,那些从临香阁撬人的都被罚了许多钱银,同时也赦免了媚娘。 从那以后,可就真没人敢惹她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会嫌自己命长? 这动不动就动刀子拼命,倒也是成了临香阁的特色,没点胆子的可是都不敢靠近的。” 老鸨说完,本来一直听着的媚娘却冷冷接道:“秦淮两岸无论乐坊、青楼,所有的姑娘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卖身契还在我阁里,你们就敢抢我阁内的姑娘,连跟我商量一下都不曾,还把许多清倌人带去做皮肉生意,砍你们有什么错? 若不是应天府尹乱判,会有三十大板和六个月的牢狱?这背后你们又使了多少银子? 我被放出来后,阁里姑娘又走了大半,连好好的临香阁都被你们打砸的到处狼藉,这仇若是不报那我媚娘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话说完,媚娘突然用力捂住嘴,只是一阵剧烈咳嗦身体便是一软,那捂嘴的手缝间猩红血液流出,豆大血点如雨滴落在地面瘆人刺眼! 牛城面色瞬间阴沉,抬头喊道:“若蝶,去太子府借太医,条件让他提,告诉他我这里等着救命。” 若蝶毫不耽搁跃身而去。 牛城转头望向潘虎,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我要所有关于临香阁的事,给你两个时辰办好,天黑前办不好的话。” 牛城的话只说到这里,但那令人窒息的杀意已让潘虎身躯如被禁锢,从退役后他已经太久没感觉到如此浓郁而又强势的煞气了。 他腰板一挺,双眼圆瞪,仿佛回到昔日大战之前的动员时,高声回道:“办不好潘虎提头来见!” 说完,他猛然转身大步而去。 伯爷今日,似乎要杀人了,可这与他无关,他是伯爷的手下,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要不要拼命,似乎听令伯爷去拼命,会蛮有趣的,至少比战场上跟随那些偏将、百夫长们拼命来的值,且痛快。 “把我昨天派过去的五十人调回来,让精盐厂那些护院去给潘虎帮个忙。”牛城冷冷地说完,薛同思来不及跟薛母打招呼,转身就向外跑。 本来这该是窦艳君的事,毕竟那些人是归她来管护卫精盐厂的,可现在事态紧急哪里还分的那么清。 牛城这边吩咐完,起身来到媚娘身旁将她平放在地。 这本是娇艳欲滴花朵般的少女,如今已如风中残烛,气息微弱至极,仿佛随时要撒手人寰。 第68章 她活算账,她死杀人 书房这一闹,可把薛母吓个不轻。 她还以为是崇宁公主受了伤,泪水瞬间流淌腾的一下站起身。 这眼一盲,其他器官就分外的好用。 那方才吃饭时,她可是知道公主为她夹过菜,这般平易近人,亲近百姓的好公主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她寻着那血腥刚走了几步,幸好牛城发现了忙吩咐几个老鸨去照顾,这才没再出一场意外。 知道府内出事的如烟,直接抽出了长刀,一双平日里如鹰隼般敏锐的眼睛如带了美瞳般泛起猩红,整个人好似上了战场准备厮杀一般。 若蝶身形如电,在一个个楼阁房梁上狂奔,根本不管各个府邸的家丁护卫以最快的速度入了太子府。 “太医?!” 当太子望着这个神出鬼没喘息着站在身前,说牛城请太医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时,他整个人脑子嗡的一下。 第一反应就是崇宁公主出事了! 他来不及细问,跑出太子府,解了平日停在府外马车上的马,翻身纵马狂奔向皇宫。 片刻后。 太医院十七位当值太医带着些学徒、弟子之类一群人十数辆马车直奔向驸马府。 精盐厂,薛同思跟几位分管简要的说了一下情况,三个府所有忙碌的人全部停了手。 五十位太子换给牛城的全副铠甲长刀的精锐,直接跟随薛同思快跑回驸马府,守住了府门前。 精盐厂其余人,无论搬运的还是炼盐的,亦或是看家护院都聚到了一起,全部大门紧关闭,除了女子留守,其余人在各个分管的带领下直奔南城区去寻潘虎。 这些人中,有江湖流浪人,有退役的士卒,也有心术不坏的混混,更有牛城雇来的农家百姓,他们有的提着刀剑,有的顺手抄起扁担、木棍、树枝,近两百人浩浩荡荡跑步前行。 他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昔日驸马爷,如今的文昌伯,他们所效忠的,待他们如亲人般的牛城遇到事儿了,要他们帮忙了。 就这么简单的,单纯的,气势顶到了极点,准备赴死拼命了。 另一边,潘虎纵马狂奔赶回了赌坊。 他直接将自己的棺材本全部掏了出来,铜钱、碎银、元宝、金条,零零总总近十万白银的巨款直接砸下去。 大半个南城区的人都被调动了起来。 这其中有农闲的民户,有读书的儒生,有小店的商贩,更有各种无赖、地痞、混混之流,他们一股脑的涌向秦淮两岸。 只因潘虎许诺,凡有用的证据起价1银,上不封顶! 待精盐厂的人与潘虎及其属下的人会合,又是一波浩浩荡荡杀奔秦淮两岸。 整个京都,这下算是彻底沸腾了。 “牛城!” “牛城!” “你个滚蛋,给本太子滚出来!” 太子朱标急促呼吸着,上台阶时还摔了一跤,那脸都擦破了皮却毫不在意,只冲进驸马府高声怒吼着。 “在书房。”若蝶也来不及细说,带着朱标和一群呼吸急促的御医直奔书房。 这一进书房,朱标望到那地面上的娇躯,还有那清晰可见的鲜红血渍,整个人怒火中烧一把抓住了牛城的脖领子。怒吼道:“你是怎么照顾崇宁的?” “我还特意给你换了五十个军中精锐,他们铠甲武器都是齐全的你怎么不用,到底是谁伤了崇宁?你这驸马府……!” 说着话,朱标的泪水都忍不住滑落。 崇宁公主结婚后,他与崇宁走动的很少很少。 可小时候崇宁是他这个哥哥照顾着长大的,这感情可是无法替代的,比之其他皇子公主,朱标与崇宁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反而更亲更像是亲兄妹。 “那个…你是不是搞错了?”牛城眨了眨眼,指了指朱标身后。 朱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崇宁不善的声音传来,“皇兄,你在干嘛?” “崇宁?你没事吧?” 朱标回头看清崇宁愣了一下,忙松开牛城抓住崇宁的手臂,“你可把皇兄吓死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皇兄,是她出事了。”崇宁指了指被一群太医围在中央看不见的媚娘,朱标这才拍了拍因一路疾行强撑着的身体,弯腰猛力拍打着胸口大口喘息了起来。 看到朱标这般样子,崇宁心里暖暖的,心想道:皇兄是担心我,那他抓夫君衣领的事就不找他算账了。 好一会儿。 朱标方才缓过劲来,望向牛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出去说吧。”牛城拉着朱标来到门外,面色不善地问道:“秦淮岸,临香阁的媚娘你还记得吗?” “是她?!”朱标愣了一下,皱眉问道:“她是你的人?” “嗯,临香阁是我的产业。”牛城点头说道。 朱标闻言,忙提醒道:“这小娘子可是个比野马还贞烈的性子,你可得注意分寸,也不能负了崇宁,否则……。” 朱标的话还没说完,却听牛城淡淡说了一句:“你很不公。” “不公?”朱标不知道牛城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不禁皱起眉头。 “对。”牛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或者说仁慈,但仁慈也可以理解为懦弱、软弱。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心慈手软,该狠一点才行。否则,对其他的人就太不公平了。” “父皇也说过类似的话。” 朱标苦笑了一下,望向天空缓缓说道:“若你指的是临香阁的案子,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公。” “那我问你,大明律法认不认可卖身契?”牛城问道。 “自然是认可的。”朱标回道。 “那卖身契还在的情况下,卖身的人被撬走,按大明律法如何惩治?”牛城接着问道。 “上任府尹判案有失公允已经降职了,那些乐师按双倍价格交易毕竟是你情我愿的,罚金可是没少给那个媚娘。” 朱标说完,牛城再度问道:“你的妾室明天被我拐回了家,我是不是花些钱就可以了事?” 这一问,朱标猛地愣住了。 他自己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三驸马、文昌伯能如此自若地这样跟身为太子的自己说话,还如此刁钻刻薄不善,自己竟还没生出揍他一顿的冲动,反而竟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尤其是这最后一问,还真他娘的是这么回事。 朱标沉吟片刻,望向牛城:“你想做什么?” “她活算账,她死杀人!” 牛城冰冷的语气好似不带半分的人情味,听在朱标的耳中却又是满满的人情味。 可这人情味却是对一个外人,朱标再度皱眉问道:“你跟她……你考虑过后果吗?我大明律法可从不讲人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是崇宁的驸马,她最多也只能是个妾,是个外人,为了一个外人值吗?” 朱标明显想偏了,可牛城却并不解释什么。 “值!”牛城抬头望向那仍是明媚的阳光,缓缓说道:“我的人若是错了,该罚则罚该杀则杀。我的人若是被欺负了,那这仇无论如何都是必报的。” 话到这里,牛城转头望向朱标,接着说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高尚和伟大,我不是救世主,也做不到每时每事都想着天下,想着黎民百姓。” 我心眼很小。小到放下崇宁一个刚刚好。我的心眼也很大,大到所有我在意的人,我都会记在心里。 他们之中,有若蝶、凌霜、福伯、如烟、薛同思……还有路边送糖果叫我叔叔的小女孩,在我最落魄时递来一根烟的路人……还有大明的天子朱元璋,新婚时偷偷塞了两锭银子给我的皇后娘娘,逗我笑给我夹菜的允炆,还有你这个太子朱标。 你们每个人,对我都很重要。 你们每个人,我都会竭力守护。” 牛城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脑海的记忆中,方才的话语中,掺杂了两世为人所有他在意的人,他不知朱标能听懂多少,又会如何理解。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牛城现在只想为自己的属下媚娘讨回公道。 他这举动,跟昔日媚娘保护临香阁一样,只是更为霸气了许多。 他要让整个京都应天府,让整个江南,让整个大明天下乃是大明以外的天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牛城的人,不可碰,不能碰。 至于事后的结果,反正是到不了杀头的罪。 毕竟,公道在于情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明律法搬出来,牛城也敢直面文武百官、大明天子,好好跟他们聊聊这个“理”字! 况且,牛城还准备将太子朱标换给自己的五十个全副铠甲长刀精锐带上,这就等于将两人绑在了一个战车,不管事情闹得多大他朱标也得跟着背锅。 到时候,朱元璋又会怎么惩处自己呢?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小惩大戒罢了。 自己又不缺钱,大不了将精盐厂奉上,就当孝敬自己“老丈人”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的你,还真的挺像父皇,难怪了。”过了许久,朱标幽幽说了一句好似不着边际的话,自己都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近两个时辰。 潘虎终于带着几人各自怀抱着大量纸张,跃马狂奔冲进了驸马府。 书房中,媚娘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幸不辱命,终于醒了过来。” 书房内的一众太医纷纷走了出来,那为首的太医恭敬地接着回禀道:“这位姑娘的身上有四处利刃伤口,内脏也有创伤,需要至少三月用药,再换药调理半年方能痊愈。” 话到这里,老太医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接着说道:“不过,最深的两处剑伤臣等也是束手无策,怕是要留下不小的伤疤了。” 对许多女子而言,伤疤乃是大忌! “开过药就回去吧。”朱标摆手说完,转头望向牛城。 却见牛城已席地而坐,翻阅起潘虎等人带回的记载各种信息的纸张,好似无意般随口问了一句:“剑伤,你断案时知道吗?” “不曾询问过。” 朱标犹豫着回了一句,却也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第69章 事有蹊跷,那就闹吧 御书房内。 朱元璋手中翻看着刚送来的密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远处,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正跪在地上。 指挥使王维不在,韩林可是忙坏了,尤其是牛城回京以后,整个应天府大大小小的事都抵不过新任文昌伯牛城的举动来得有价值。 可最致命的是,牛城府上锦衣卫根本进不去。 一个若蝶守在府内,一个如烟守在府门,白天、晚上都得不到府内一点的消息,也唯有派人盯着驸马府进出人员的动向,再汇总出密报了。 这不,今日午时未过,驸马府便有了大动静。 先是牛城各产业的负责人全部聚集到驸马府; 之后,众人进入驸马府,未过多久有数人疾驰离开驸马府; 紧接着,太子朱标带御医们急匆匆赶往驸马府; 五十昔日太子换给牛城的精锐,铠甲鲜亮长刀出鞘守在驸马府前; 精盐厂关闭,近二百人手拿刀枪棍棒直奔南城区;大半个南城区被调动; 县丞府邸、大理寺、刑部等地都有人在打探四年前临香阁案件详情;秦淮两岸人头攒集,各种强制问询…… 全部密报看完,朱元璋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日理万机,却也还记得四年前秦淮河畔临香阁的那桩案子。 媚娘这个名字,时至今日他仍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敢拿刀拼命寻求公道的女人。 不过那案子交给了太子朱标及六部共审,结案的卷宗他是亲眼看过,应该算是足够公允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牛城有意翻出这个案子,他是想做什么? 闹了这么大动静,是绝不可能是小事的。 难不成他是想为这叫媚娘的乐师翻案?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清倌乐师,搞这么大动静? 他可还记得自己是大明的驸马? 朱元璋越想越生气,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就盐务改制,他曾单独与牛城聊过一夜;金銮殿上牛城独辩百官,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再加之其与盐商一战,那也是早有预谋徐徐图之而后暴起,绝非无脑之人。 那么,关键就在于太医们去给谁医治,这医治的过程和结果又是什么? 朱元璋想到这关键的一处,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韩林,“太医那边有消息吗?” “陛下,太医还未曾离开驸马府。”韩林连忙回道。 朱元璋没再说话,直接将那密报放在一旁,继续批阅起了奏折。 可刚看了一会儿却没了心思,沉思自语道:“算算日子,这牛城回到京都也才十几日,他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 “难不成朕给太子准备个钱袋子,还要天天盯着不成?这他娘还是钱袋子吗?都快成一把利刃了!” 这是陛下对大明未来的安排?仍跪在地上的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皱了下眉头,忙有掩盖了自己的表情,好似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一般,只盯着膝盖前的地面仿佛石雕一般。 “行了,太医院那边有消息及时禀报,你下去吧。”朱元璋扬了扬手,却又补充了一句:“传朕的口谕给牛城,让他闹吧,若闹的有理,朕容他这次,若闹的没理,朕罢了他的文昌伯!” “臣,领命!”韩林起身连忙退出御书房,却是努力地拍了拍胸口。 陛下的自言自语可不是白听的,这可是关乎大明江山社稷和未来的大事。 他心中很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给牛城找麻烦。 陛下可是说了,牛城是他给太子准备的钱袋子,那是谁能随便动得了的吗? 这钱袋子是啥意思?那还不就是给大明赚钱的人,这可是相当于整个大明未来的财神爷! 动财神爷,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嫌命长吗? 财神爷,那可是要供着的! 韩林寻思着,今后私下里可得好好跟牛城打打交道,毕竟财神爷手指缝里露出点儿什么,那可都是钱。 而这钱那可是相当于盖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了。 想到这里,韩林连太医都懒得理会,速度飙到八十迈,玩命地出了皇宫,上马疾驰向驸马府。 …… “牛城,审案时这媚娘已经送到医馆救治,为了及时平息京都乱局,本太子与六部审讯了近百人才最终结案,就是怕有偏颇。” 驸马府内,朱标皱眉劝说着:“她一个小女子伤了数十人,若不是她情有可原早就丢了脑袋,最后的判决对她来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家家户户都有的《御制大诰》,你觉得她京都长大能执掌一个乐坊的女人会没有吗?” 牛城手顿了一下,转头望向朱标,接着说道:“阁内乐师们被撬走,可真会是想象的那般简单的金钱诱惑吗? 那些乐师就真敢为了钱,不顾卖身契的约束,连身家性命都不要去青楼做皮肉生意?若说这背后没人撑腰你信吗?” “你的意思是,这背后有人操控?”朱标瞳孔微缩,反问道。 牛城没有回话,而是拿起两张纸递给朱标,接着说道:“媚娘没吐血前,老鸨们说判了她三十大板又六个月的牢狱是府丞判决的。而媚娘自己则说是府尹,你之前也说惩罚的是府尹。 要知道这些老鸨们可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不光是侍奉男人拿手,对金银和衣着、官职可是最在意不过的了,这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本事,她们又怎么会认错?” “你的意思是,媚娘可能被威胁所以她说谎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只为了保住临香阁。如果她说谎的话一定也是为了临香阁!”朱标大脑飞快运转,一边随着牛城的思绪分析着,一边快速浏览着手中的纸张。 片刻后,朱标面色沉了下来。 只因为牛城递给他的两个纸张上,见证了四年前应天府审理临香阁案件的两个人,他们分别确认了当年审案者就是当时的府丞而非府尹,并按了手印画押。 府尹是正三品就相当于一个国家首都的最高行政执行官。 而府丞是正四品,是府尹的属官。他有权利审案却必须在案件结束后,将审讯详细过程、供词等递交给府尹后按章结案。 也就是说,但凡府丞审理过的案件,必须有府丞与府尹双方的官印盖章才能结案,可朱标清楚的记得自己查阅过的那份结案并无府丞的盖章,这也是为什么应天府府尹被降职的缘由。 “我之所以要查,还因为另一个重要的疑点。”牛城接着说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她吐了多少血。 秦淮两岸所有的秦楼楚馆是不敢私藏兵器的,她那时受的伤应该是棍棒、拳脚之类的伤势才对。这类重创,若是伤及内脏那就是大面积的损伤,她应该早没了性命,绝对活不到现在。” “所以你怀疑有人不但胁迫而且暗下杀手,到后来本太子与六部同审方才让对方不敢动这媚娘分毫?”朱标接着牛城的话说下去,神色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 “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还是先问问媚娘吧。” 牛城点了点头,将手中纸张一丢,转身向书房走去…… 第70章 燕王,秦王,这事儿不对啊! 书房休憩的床榻上。 媚娘靠着枕头半卧着,一张俏脸苍白如纸,窦艳君坐在床边正端着碗和勺喂着温水。 见牛城进来,媚娘连忙想要起身。 牛城摆了下手让她别动,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旁,直截了当地问道:“说说吧,谁伤的你?” “我,我不能说。”媚娘低下头,倔强地回道。 “有父皇颁发每户必备的《御制大诰》,又有我大明律法所在,你可不惧任何胁迫只管说。”不待牛城说话,朱标已负背着手走了进来。 听到这话媚娘抬起了头,却发觉竟是个衣装并不如何华贵,却气宇轩昂出身绝对不凡的男子,她疑惑地转头望向牛城。 牛城歪头忘了一眼朱标,对于朱标这种抢自己台词的行为,他倒是乐见其成顺嘴说道:“我大舅哥太子朱标。” 这话一出口,窦艳君忙起身行礼,媚娘也是连忙想要爬起身,却被牛城直接按在了床上。“我大舅哥人好,你有伤在身不便行礼,他不会计较的。” 对于牛城这越俎代庖,不合礼数的行径,朱标只是摇头笑了笑让窦艳君起来,再望向媚娘等待她的回复。 媚娘此时越发紧张了起来,她望了望朱标,又转头望向牛城,终于还是低下头小声说道:“一些小伤罢了,不打紧。” 不打紧?! 这话一出,牛城转头望向朱标,朱标的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自己堂堂大明太子做主她都不敢说出是谁伤的她,那这事情可就更不简单了。 朱标眼睛微微眯起,心底盘算着整个大明有谁是自己动不了的人,可思来想去除了自己老爹朱元璋就没有第二个了! 他眉头微皱,沉声说道:“只要你将那人说出来,本太子必然还你个公道!” 媚娘有些意动,可抬头望了牛城一眼又再度低下了头。 望着这此时满是小女子作态,全然不似初见时强势冰冷的媚娘,牛城也是皱着眉头,说道:“太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大明天下的事儿还真没他做不了主的,就算是个亲王敢作奸犯科也是分分钟能砍头的。” 一人之下万万人这一般都是对什么宰相之类地位的形容,怎么就按在了自己堂堂太子身上? 还有亲王也能分分钟能砍头,开什么玩笑?皇室作奸犯科那是要经过宗人府论罪,父皇亲自首肯才能定罪处罚的。 你个驸马爷怎么将砍皇室亲王的脑袋当儿戏一般?本太子要是有那个权利,父皇还不早将我揍个半死,这他娘的比抢了皇位还刺激! 他是真佩服牛城啥话都敢说,这若是自己在父皇面前如此胡说八道,那定然又要接受一番爱的教育了。 爱之深责之切,有时也是一种负担呐! 旁人是肯定不会懂的。 媚娘肯定是懂律法之类的,但皇室的事儿她比牛城懂的还少。 听牛城这么说,忙转头望向朱标,想要听到太子亲口确认。 “亲王定罪是要经过宗人府和当今陛下的,我这个太子可没那么大的权限。”朱标可不想胡说,直接拆了牛城的台。 对于这个不会说瞎话的大舅哥,牛城也是没有办法,但转念一想有些不对,他眉头微皱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这伤媚娘的不会就是某个亲王吧?那岂不是说有亲王指使人在这京都秦楼楚馆中做手脚,那么……。 他有些不愿继续想下去。 别说朱元璋还在,就算只是朱标在这京都内,借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胆子,那些亲王有一个算一个就没谁有胆量敢造反的。 大明所谓的亲王,虽然被称为藩王,也就藩封地。 可他们的封地只是属于驻地,除了领着自己的三护卫兵马,可以平乱、扫匪、戍边连随时调兵走出封地的权限都是没有的。 而所谓的三护卫,就如同他们的亲兵一般,一护卫是3000到19000人,三护卫就是9000到57000人,但大多也就是一两万人罢了。 就这想要造反,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应该是没有哪个亲王敢肆意妄为,敢在这大明京都搞事情的,因为搞这么大的动静,几乎就有敛财意图造反的趋势了。 牛城怀疑媚娘是被骗了。 他正准备给媚娘分析清楚这些,却见如烟手持长刀戒备地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前来传口谕的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 “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叩见太子殿下。” “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拜见文昌伯。” 韩林倒是规矩的很,给朱标行完礼转头又给牛城行了个礼,这才对着牛城开口说道:“传陛下口谕:陛下说,让他闹吧,若闹的有理,朕容他这次,若闹的没理,朕罢了他的文昌伯!” 传完口谕,韩林望着牛城笑道:“伯爷若是需要,我锦衣卫倒是有不少关于四年前临香阁案的记载。” “多谢。”牛城抱了抱拳,转头望向媚娘:“媚娘,你家伯爷我可是搞出了不小的动静,若是查不出个子午卯酉,这文昌伯的爵位可就要丢了。” 太子在侧,天子口谕,锦衣卫相助,窦艳君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美眸中的神采几乎要亮到了爆。 媚娘也不禁呼吸停滞片刻,惊骇到无以复加。两人想破脑袋都没明白,牛城怎么就能引来如此大的威势。 尤其是媚娘,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乐坊的坊主,不过是牛城麾下可有可无的乐师,咋就因为自己的事情闹的这么大了呢? 难道伯爷…… 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因羞涩而爬上红晕,变得娇艳欲滴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四年前,有人想低价买下临香阁被奴家拒绝了。 之后,奴家熟睡时,阁内每个人的床头都出现了一支箭上面插着死去的鸽子。阁内的姐妹们都被吓破了胆。 奴家还没来得及报官,就有捕快上门威胁说这是燕王和秦王的意思,别说报官就是闹到陛下那里也是没有半点用的……。” 燕王朱棣! 秦王朱樉! 这他娘的一个是朱元璋的四儿子,一个是朱元璋的二儿子,而且还都是太子朱标的亲兄弟。 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朱标呼吸微微急促紧张了起来,两人都感觉这事情太过大条了,有些难以接受。 唯有牛城眉头紧蹙,继续听着媚娘的诉说。 “后来阁里的姐妹被半恐吓半强行地带走了十几人,奴家本想带着《御制大诰》去告御状,却有官府的捕快拦住去路。 无奈下,奴家只好闹出些动静,希望能引起陛下的注意,这也是奴家保住临香阁唯一的希望。 于是,奴家回了临香阁抄起了刀,去那些掠了阁中姐妹的青楼讨要说法,却还是被那些护院的一顿暴打。 再之后,奴家唯有拼命砍人,便被捕快以伤人性命抓了起来。 至于升堂审讯奴家的是应天府府丞杭鸿博,奴家在牢狱中的六个月里,他来过两次。 第一次,他告诉奴家燕王、秦王不想事情闹大,那些青楼生意都是这两位亲王的,还带奴家亲眼看着往亲王府上送的银钱送入两位亲王的府邸。然后给奴家送回牢中留了一纸一笔,让奴家将临香阁包括姐妹们都卖给他。 第二次,他见奴家只字未写,怒火下抽了长剑刺了奴家两剑,奴家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在牢狱之中。可他后来却又派了郎中前来救治。 奴家想,他身后既然是两位亲王却也不敢明目张胆让奴家死在这牢中,那这两位亲王定然是怕陛下的。 所以,出狱后奴家拼了命的大闹了一场,才终于引来了太子殿下与六部同审此案,可那时奴家早晕死了过去,很多事情也没法说与殿下了。” 话到这里,媚娘瞅了一眼朱标,又偷窥了眼牛城便低下头不再作声。 事情似乎已经真相大白,朱标的眉头却是蹙的更紧,他看了看媚娘转头望向牛城。 牛城此时也是眉头紧蹙分外不解,两位亲王就为了一座乐坊敢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就不怕锦衣卫查出来? 不说秦王朱樉,就凭燕王朱棣的智商,也绝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才对。 若真是这两位亲王的话,那这事儿就真不能善了了,他转头望向朱标问道:“杭鸿博跟秦王、燕王往来频繁吗?” “锦衣卫记载并无往来,不过这杭鸿博如今是应天府府尹,其父是户部右侍郎杭琪。”韩林在一旁插话道。 “哦?!”牛城灵光一闪,缓缓说道:“你们说,那送去秦王府和燕王府的会不会是两位亲王的俸禄?那杭鸿博会不会只是在造势?若两位亲王真想谋一乐坊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不对!”朱标摇了摇头,分析道:“按你这么分析,府尹有必要为杭鸿博顶罪吗?杭鸿博的父亲杭琪也不过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那府尹可是与之同品级。他们背后一定还有人。” “或许。”牛城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也可能是那位曾经的府尹和杭鸿博这位府丞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此话一出,整个案件便走向了两个分支。 “总之,见一见这位杭鸿博不就真相大白了。” 牛城也不再耽搁,唤了一声“若蝶看好家”便大步向外走去。 朱标沉思片刻,考虑自己是否该参合其中,却终于在牛城走出门口时快步跟了上去。 韩林见太子都跟上去了,干脆紧随其后。 到了府门口,三人望着眼前的阵仗都有些懵了。 门口正中,如烟手持长刀稳稳站立。 门外台阶下,五十精锐盔甲鲜明,手扶腰间长刀,整齐威严。 再外侧,看似杂乱却数量近五百的队伍将府门前的路赌个水泄不通,这些人手中有刀、有剑、有棍棒、也有随手抄起的扁担、粗树枝之类的。 见牛城三人,薛同思、潘虎两个领头的忙跑了过来。 “潘虎守门,薛同思、如烟带着五十精锐随我去讨个公道!” 牛城随手一挥,大踏步向下走去…… 第71章 你知道,当时的她有多无助吗? “牛城,杭鸿博是朝廷命官!” 太子朱标忙紧走两步,拦在了牛城的身前。 府尹可是堂堂正三品,在罪证没有齐备的情况下,若牛城一个冲动将他砍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哪怕朱元璋有口谕到,但口谕可不是尚方宝剑。而牛城也不过是个有爵位却无权参政的虚职驸马,若按身份论起来可是比普通百姓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还要低的。 “命官?” 牛城笑了笑,他知道朱标是在护着自己。 按大明律发现了事情端倪又是正三品命官贪赃之嫌,自由锦衣卫调查取证,然后交由朱元璋惩处才对。 可牛城不想,也不愿意。 大明百官俸禄不低,哪怕是最小的从九品官吏,也是月俸五石,而一石相当于五钱银子,也就是2.5两银子,一年就是30两银子,这可是不少了。比之一年最多也不过能赚个10两银子的农户可是强多了。 这也是朱元璋定制俸禄的初衷。 但实际上,无论官吏、亲王还是如牛城这般的驸马,那每月,每年到手的却并非金、银、铜钱,而是一部分粮食和"大明通行宝钞",这宝钞可以理解为通用货币,但由于发行不够规律越发贬值。因此,官吏的俸禄实际购买力变得越来越小,这也导致朱元璋一手大力惩戒贪官,却总是杀之不绝的原因之一。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为官者要有仪态,这仪态二字可就需要拿钱来装点,而身为官吏府内自然要养着马夫、丫鬟之类的,自然也不能像普通百姓那般照顾好家人就行,这笔挑费下去可不是小钱呐! 就像牛城和崇宁的俸禄,不仅有“大明同行宝钞”和粮食,还会有各地敬献的物件,这些大多都要抵换成俸禄发放的。 牛城之所以在媚娘吐血后准备追究,其一是为了护住自己人(媚娘);其二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那就顺手做点利国利民的事儿,这毕竟有利于后世。至于朱元璋会不会取消宝钞,会不会按实际俸禄让官吏们减少贪污,那便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反正,无愧于人,无愧于心,无愧于后世,足以! 牛城错开脚步从朱标身边走过,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太子若愿同行那就跟着,不愿意还请自行回府,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说完,牛城手一挥带人就走,只留朱标望着府门独自凌乱。 “他娘的,你若不是崇宁的驸马,本太子非暴揍你一顿不可!”朱标咒骂一声,连忙转身追了过去。 杭府虽比不得亲王、国公的府邸。 可也出了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杭琪,正三品的应天府府尹杭鸿博,一门双三品也算得上高门大户了。 与驸马府同在内城不过隔了两条街。 牛城在前,薛同思慢了半步指路,环抱长刀的如烟紧跟在另一侧,后方五十铠甲鲜明手握腰间长刀随时警惕着随时准备出鞘的精锐士卒。 这阵仗即便后面没跟着太子朱标与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也足够震慑住许多人了。 到了杭府,薛同思刚准备敲门,如烟上去就是一脚,门内听到声音想开门看看的管家直接被撞摔在地面。 门开,他吓的忙爬起身一边喊“老爷、少爷出事了”,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府内跑去。 片刻后,杭府家丁手中拿着棍棒、扫把冲了出来,府尹杭鸿博紧随在后望着牛城神色凝重地攥紧了腰间本是用来装饰的宝剑。 他扫了一眼并未看到还未跟上来的朱标,心里有些泛起嘀咕。 自己似乎也没得罪过这刚封了文昌伯的三驸马爷,他怎么带兵来杭府做什么? 不过,他倒也不惧牛城,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文昌伯,虽然挂着个从二品的名头,可没权就是原罪自己堂堂正三品可没必要给他行礼。 他推开身前家丁,语气不善地望向牛城:“不知文昌伯如此兴师动众,是何目的?若是寻家父就去户部,若是有事寻本官就去应天府衙。” “不用那么费事。”牛城迎着杭鸿博走了两步,“听说你想要临香阁?” 杭鸿博愣了一下,忙回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不善经商,要个乐坊有何用?伯爷是不是道听途说误会了本官?” “那媚娘身上的两处剑伤是你所为吧?”牛城咄咄逼人地再次问道。 “媚娘?”杭鸿博的脸色微微一沉,忙笑道:“伯爷是不是在开玩笑?本官洁身自好可从不去什么乐坊勾栏,也并不认识什么媚娘、媚女的。” “这里是杭府,若文昌伯没有其他事情,还请离开杭府莫要打扰了本官的休憩。” “杭鸿博,是谁让你经营青楼强取临香阁的?又是谁让你滥用私刑恐吓临香阁乐师的?”太子朱标这时才从后面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半步,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也随之说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但进了我锦衣卫的大牢,本官保证你把年少时尿裤子的时都说的一清二楚。” 看到朱标、韩林走出,杭鸿博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身体随之摇晃了几下,整个人如入冰窟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 太子和锦衣卫都来了,杭鸿博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却见牛城走上前,俯身问道:“听说你的剑不错,你当时是怎么用的私刑?” “我……!” 杭鸿博刚准备狡辩两句,腰间的长剑已被牛城抽了出来。 装饰的剑本不该开封,可杭鸿博的长剑却是尖端两侧都开了封,随着出鞘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耀眼且冰冷的寒芒。 “牛城,剩下的交给锦衣卫,一定还你个公道!”朱标连忙拦住牛城身前,神色凝重地说道。 “不,你错了。”牛城摇了摇头,回头喊道:“薛同思查封杭府,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薛同思抱拳回了一声,带人向里冲去。 一旁站着的韩林忍不住搓了搓手,这陛下选的财神爷可真是够钢的,连太子的话都不管用,这以后还能管得了吗? 不过,这似乎也不关自己的事。 只是,自己似乎就不该跟过来,若是陛下对文昌伯这举动不满自己似乎也会受到牵连吧? 唉……! 心中一声轻叹,既然来了那就守好太子吧,别的事爱咋样咋样! “牛城,你到底想干什么?”朱标气愤地质问道。 他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倔的人,他咋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呢?这杭鸿博就算该杀那也不是他牛城可以动手的,总要经过审讯,经父皇定罪拉出午门斩首啊。 这若是直接杀了,那你牛城是要同样获罪的。 你咋就不明白呢? 牛城望着拦在身前的朱标,只冷冷地喊道:“如烟。” 如烟伸手一拽,将朱标拉到一旁。随后长刀出鞘直接拦在了朱标的身前。 别人在意朱标身份,可她如烟只是牛城的丫鬟,也只听牛城的命令,其他事、其他人跟她如烟没有任何关系。 朱标被拦,牛城拿着剑,杭鸿博整个人吓得如筛糠一般,他怕死,他还年轻,他……他起身想跑。 却只感觉后背一痛,一阵冰冷入体,整个身体随之一阵酥麻,“扑通”一声再次摔在地上,滚烫鲜血随着那冰冷离去喷溅,浸湿了衣衫沿着皮肤划落。 温热,酥麻,冰冷……生命仿佛在流逝着。 “唉~!”朱标长吐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是没阻止牛城,也不知道父皇会如何惩处他,但愿不会因此要了他的命才好。 毕竟,牛城这位刚受封不久的文昌伯,可是实实在在为大明做了不少事的,又是皇妹崇宁的驸马,砍头的话就太可惜了。 “庝吗?”牛城俯下身,掐住杭鸿博的脸,不带一丝表情地问道。 杭鸿博望着牛城冰冷的双眸,整个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鼻涕眼泪分不清地流淌,与身下那已染了大片的嫣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之一股腥臊味传来,杭鸿博华贵的衣衫下方,那嫣红血液被稀释开来。 “你也知道怕?”牛城不屑地撇过头。 杭府内,杭鸿博的妻儿、妾室还有他母亲、及他父亲的妾室兄妹和一众仆役们全部被压了过来。 这数量一眼望去得有六七十人,就如驱赶牛羊一般到了院落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伯爷,接下来怎么做?”薛同思望着此时不堪的杭鸿博,眼中不带丝毫同情反而有些厌恶地扫了一眼院内的人,问道:“要不要全杀了?” 噗…! 被如烟拦住的朱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这他娘的是来干嘛的?是准备抄家灭族吗?你们他喵的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站在朱标身边的韩林更是一阵无语。 你什么身份,敢动不动就全杀了?你当你是锦衣卫吗?就算是锦衣卫那也不敢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随便将一个正三品官吏的全家砍了呀! 牛城倒是没理会薛同思,而是望着杭鸿博问道:“你知道当你拿剑刺入媚娘身体的时候,她是有多无助吗?” 这一句话,声音不高却让院里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牛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一脚将杭鸿博踹躺在地,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冷冷说道:“你捅了她两剑,我便还两剑,这很公平。” 话音落,长剑“噗呲”一下扎在杭鸿博的腹部,牛城更是用了全力,直将杭鸿博刺个对穿,那锋利的剑尖插入在那行廊的木板内。 牛城这才转身走到朱标面前,笑着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大舅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的人就先借你了,记得还我。” 说完,牛城转头向外走去,随口喊道:“老薛、如烟,回家了!” 薛同思、如烟闻言忙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太子朱标、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望着院里的人们和那被钉长剑钉在木板上独自哀嚎的杭鸿博,无比的凌乱。 “殿下,我们好像是要给文昌伯擦屁股!”韩林转头看了一眼牛城的背影,苦笑着望向朱标。 朱标揉了揉额头,摆手道:“他不是有陛下口谕吗?那就交给你们锦衣卫了。” 说完,朱标转身就走。 边走还边自语道:“他娘的,我堂堂的太子,想让我给你擦屁股,没门儿!” “呃!” 韩林望着朱标离去的身影,整个人彻底的凌乱了,他扫视院内一周,独自轻叹道:“这叫什么事儿呀!” 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后悔跟过来。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的药…… 第72章 改建,休闲娱乐一条龙会所 “公子,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走到半路,如烟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她可是早早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一旁的薛同思也望向了牛城,他也是心中疑惑,在他看来这件事办得太虎头蛇尾了。 就牛城摆出的阵仗,任谁来看都是不死不休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 牛城笑了笑,解释道:“这做人,凡事一定要有分寸。这做事,也必须让这个‘理’字站住脚。” “媚娘的仇是必须报的,我亲自捅了杭鸿博两剑,但也留了他一条命。这就是分寸,我若是将他杀了那性质可就变了。 咱们没有审案的权利,更没有杀人的权利,哪怕有朱元璋的口谕也不行。他杭鸿博是堂堂正三品大员,不是白莲教那种邪教教众人人可杀,所以事情闹大让朝廷收尾才是最好的结果。 而我之所以带着太子,那是因为四年前他没将这案子审理通明,四年后让他来收尾是再适合不过的。 看似虎头蛇尾,可这最终的结果绝对比我带着你们打杀一番来得更痛快。因为真正能抽丝剥茧将所有犯案的人全部处理的,也只能是朝廷而绝非将这事情闹大的我们。” “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不够专业?”如烟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伯爷的意思是我们只做自己该做、大明律法允许做的事。只要不违法大明律法的情况下,任何手段都是正义!”薛同思眼中闪亮,方才跟随牛城离开是略微低沉的情绪早已消散。 “你们两个说的,都对。”牛城回应着,拿剑捅杭鸿博时强忍着的反胃感,终于再也忍不住赶忙跑到街边,似酒醉般呕吐了起来。 薛同思忙上前轻轻拍打牛城后背,如烟则四顾望去小心戒备着。 许久,牛城方才擦了擦嘴,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他不是第一次见血,但今天他却是第一次拿起武器砍人,这感觉很不好甚至让他有些厌恶。 之前,牛城捅了杭鸿博一剑后,手中长剑都在微微颤抖。那时他就在想,像若蝶、凌霜这般如花似玉年龄的少女怎么就敢拿着武器,泰然自若地杀人呢?他没有得到答案,却仍压抑住了所有情绪和身体不堪的反馈,再度给了杭鸿博第二剑。 这终于吐到胃酸都出来,他感觉身体轻快多了。 脑子里再想起方才杭鸿博倒在血泊里哀嚎、求饶的场景,身体的反应下他竟感觉捅了一个这样的人似乎并不厌恶,反而有些如释重负般的畅快! 或许,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吧?也可以理解成第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总之,牛城终于揉了揉胃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地快步赶回驸马府。 驸马府外,精盐厂那边的人,潘虎赌坊的人,南城区那边的人数百号将府门守得是水泄不通。 潘虎这家伙领了牛城的令,直接学了如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精粹,手持着一柄长刀双腿如站桩般拉开,两眼目视府外,端端正正地立在府门正中。 见牛城回来,数百号人同时单膝跪地。 有喊“小人,见过文昌伯”的; 有喊“属下,见过文昌伯”的; 有喊“伯爷,威武!”的…… 声音十分杂乱,却一个个好似用了全身的力道喊得分外响亮,声音融在一起直震得整条街仿佛都随之颤抖了数下。 那一双双投来的目光,更是灼热中带着恭敬、崇拜。 在他们这些人中,无论是南城区的混混、地痞,还是精盐厂那边的人,亦或是赌坊的人,对一个敢无视太子殿下,无视杭鸿博正三品官职,无视……为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一个小小乐师媚娘主持公道的文昌伯,那是打心眼里钦佩的。 就像他们哪怕有朝一日作奸犯科被朱元璋砍了脑袋,那也绝对会念上一句“陛下是对的,陛下是好人”,这是一个道理。 只有这社会最底层的人,才最能看得懂、看得清楚谁才是为老百姓做事的人,他们也是最愿意跟随真心待他们的人,而不仅限于利益二字。 因为只有饿过、哭过、穷过、怕过、被无视过的人,才更懂得什么值得珍惜,什么人值得钦佩和守护。 见惯了人间冷暖的牛城,此时心情很暖。 人心可期,自己想要做的事还难吗? 不过,他不想给这些人承诺,至少这里不曾在自己麾下工作的人,那是绝对不能承诺什么的。 牛城微微一礼,缓步向内,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路,他就沿着这道路向前走上台阶,步入驸马府。 如烟再次立在了府门中央。 潘虎自觉地跟在牛城的身后,他没有问询也没有望向另一侧的薛同思,淡然似水的一张脸上眸子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再次回到书房。 媚娘早已服了汤药,见牛城回来忙要起身,却再次被牛城阻止。 风三娘、窦艳君忙行礼,与五个老鸨和薛同思二人站成了一排,静静地等待着刚刚坐在书案后座椅上的牛城训话。 至于薛母,早被懂事的崇宁公主带走,至于是聊天还是欣赏府内的风景那就不得而知了。 牛城不去理会这些,只低头看了一眼白衫上的血迹,毫不介意地扫视了一眼站立的众人。 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五个老鸨问道:“皮肉生意好做吗?” 好做吗? 五个老鸨互相望了望彼此,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要说这皮肉生意,若是遇到好爽的公子、老爷,那自然是白花花的银两,金灿灿的黄金大把大把地往兜里踹。 可若是遇到刁难的客官,那就不一定了,说不得还会扰了其他客官的雅兴,一天的收成付之东流。 若是流年不利,楼里的姑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或是被其他楼抢了风头,那一年半载吃不上大黄鱼全部节衣缩食也是有可能的。 但总体来说,皮肉生意终究比临香阁那般大半清倌人的买卖要强的多,比之种田、小商小贩那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 可看着牛城的意思,似乎是有些不屑与皮肉买卖,她们也不好开口只能一脸为难地保持沉默。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这皮肉生意咱们就改一改。”牛城直接拍板,五个老鸨不禁一阵呲牙却终究不敢多言,却听牛城接着说道:“赌场的买卖也要改一改。” “啊!整改呀!”潘虎忍不住发出声来。 之前牛城的话他早就明白,可这确定下来还是让他有些便秘般的为难。 牛城没理他而是望向了风三娘,“除了精盐厂以外,赌场、乐坊、青楼将全盘改造,所有人员也将统一调教,我想让你来负责,你敢不敢接?” “啊!” “我?!” 风三娘难以置信地望着牛城,只感觉这幸福来得太过猛烈让她难以承受。 其余几人也纷纷望向风三娘,各种神色皆有。 “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决定了。”牛城说完,从一本书下拽出厚厚一叠纸张,正色说道:“赌坊改为娱乐茶坊,麻将、围棋、象棋、五子棋、斗兽棋五种博弈技巧,以时限收费禁止赌博,每月举办比赛,前十给予丰厚奖励。五子棋、斗兽棋的玩法和制作方法我这里有。 至于五座青楼,我将全部拆除建成一座巨大的豪华六层楼的‘休闲娱乐一条龙会所’。一楼洗浴、搓澡,分普通、贵宾、尊贵vip三大类,价格不同,搓澡的待遇、可享受的服务也是不同。 一楼大厅,要富丽堂皇,两侧要将楼内各种排名分门别类的陈列。像乐师排名、麻将排名、围棋排名、舞蹈排名、唱曲排名等等。 二楼美食区,要汇聚各地美食、小吃,不求多,只求精美、绝品味道,要贵,要配得上尊贵vip的身份。 三楼休息区,唯有尊贵vip方可享受,要清一色的豪华免费躺床,有精美戏台,vip客户可点曲,可点唱,可点舞,谁出价高听谁的。 三楼两侧,一面要陈列各种陈年、贵重美酒,另一面要放置引领潮流、独特新潮的男装、女装。 四楼包间,提供捏脚、按摩服务,让所有客户享受极致的放松; 五楼包间,可单独听曲、看舞,与会所内的高手对弈,学棋之类。 六楼奢华区,大个豪华包间,可宴请八方豪客,要应有尽有,让花得起高价的享受到最为尊贵的服务。 这些我都写了下来,所有人该如何培训,该如何调动,全部有风三娘负责,你们这些老鸨也好,赌坊、乐坊也罢都必须听她安排。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的地盘不许出现皮肉生意,没有特长又做不了服务的全部卖到其他青楼去,我们要改就改的彻底,要做就做天下第一楼。 我们要摒弃低俗,让娱乐二字深入人心,真正引领时尚!” 牛城这些话说完,所有人都懵了。 用一句“痴心妄想”似乎已经无法形容这些人心中所想。或许“白日做梦”这四个字更为合理吧。 五个老鸨面面相觑。 薛同思、潘虎对视一眼,终究没敢说话。 风三娘红唇蠕动了数下,也终于没敢出声。 窦艳君不懂经营,却也若有所思疑惑地望着牛城。 唯有媚娘柳眉紧蹙,犹豫了好久方才问道:“伯爷,那临香阁呢?” “临香阁今后不再接客,只做风三娘与一众管事休息以及新人培养之地。乐器技艺、舞蹈训练、歌词演绎这些将由‘休闲娱乐一条龙会所’技艺高的舞师、乐师亲自讲课、传授。具体详情我已经写下,你们每个人看过后,由风三娘统一调配、训练。” “窦艳君,在精盐厂收拾出些院落交给风三娘。无论赌坊、乐坊还是青楼所有人必须吃住在那里,听候风三娘安排。” 牛城说到这里,将那厚厚的一沓交给风三娘,接着面色冰冷地扫视众人,厉声道:“ 你们中间若有谁不满风三娘管束可来找我,若不找我还为难风三娘的,就别怪本伯对你们不客气。” 牛城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太子朱标,雇佣工部的人来改造赌坊、乐坊和那一众青楼,顺便将五处青楼中间夹着的两处青楼买下,然后建成一栋他心目中完美的豪华楼阁。 这楼若是建成了,那可比后世的所谓尊贵无比的豪华会所还要狂野、豪放、尊贵千百倍不止。 牛城满怀畅想和展望地走出书房,迎面却走来那位羽林右卫同知廖斯。 “伯爷,陛下宣您进宫!” 见到牛城,廖斯恭敬施了一礼,满脸笑容地说道。 第73章 终究是有人负重前行,才换来良辰美景不负卿 “臣,牛城,叩见陛下!” 入了宫,进了御书房,牛城有些不情不愿地跪拜。 自己那边还很多事没处理,这“老丈人”又宣自己进宫是真的耽误事儿。好歹等自己将那两个青楼买下,顺便跟“大舅哥”谈好生意呀! “怎么,朕宣你入宫,你还不高兴了?”朱元璋那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弱,示意牛城起身,指了指对面那太子朱标长期坐的位置。 牛城也不矜持,起身就坐了上去,望向朱元璋笑道:“陛下,您要是有事就直说,我那边还真的挺忙的。” “挺忙?”朱元璋放下手中奏折,板着脸道:“是忙着再砍几个正三品?还是准备砍个一品、二品的试试手感?” “陛下,您这可就冤枉我了。”牛城忙解释道:“您说,那应天府尹四年前就可以在京都为所欲为,这一条线上得引出多少人? 咱好歹是三驸马,也是陛下的女婿。这女婿能顶半个儿,身为陛下半个皇子咱得为大明百姓做事不是? 您看,百姓媚娘受了委屈又恰好是我这半个皇子的麾下,那这于公于私咱得先给他两剑让这百姓们先痛快一下不是? 这接下来再仔细审理一番,顺藤摸瓜彰显我大明皇室的公允。可正好是画龙点睛,绝然纸笔呀。 父皇,您说儿臣这逻辑,是不是没有半点的毛病?” 牛城这一顿逻辑,可谓是狗屁不通,胡诌八扯。 至于女婿能顶半个儿,竟改成自己父皇,这虽然有油嘴滑舌之嫌,倒是让朱元璋颇感有趣。 “哈哈哈,这一番话可与你以往作风大相径庭,不过倒是让朕心情舒畅了许多。” 朱元璋轻捋须髯,缓缓说道:“女婿能顶半个儿,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看在你这事处理得还算得当,朕便也不再追究了。” 说完,朱元璋再度抄起一卷奏折,随手道:“去吧。” 见朱元璋逐客,牛城眉头微皱,坐在那里沉思了片刻。 “怎么,有事?”朱元璋抬头问道。 牛城微微点头,沉吟少许终于抬头说道:“陛下,臣请废除宝钞!” “废除宝钞?”朱元璋神色一凝,双眸闪过厉色。 洪武八年朱元璋命令中书省印造了“大明宝钞”,想要替代元朝存留旧钞。这些年来,可是有太多人上奏申请废除宝钞了,可朱元璋从不理会。 他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牛城会提起废除宝钞之事。 “正是!” 牛城应了一声,刚想解释自己为何提议废弃宝钞,却见朱元璋拍案而起,怒视牛城道:“跪下!” “啊?!”牛城愣了一下。 这宝钞若是废除,那大明贪官根本就不用一茬一茬像割韭菜一样砍头了,这是于官吏有益,于百姓有益,于国家有利的事呀! 望着朱元璋抄起桌案旁的戒尺,牛城也不敢再说什么唯有乖乖跪在了地上。 “啪”,“啪”,“啪”,“啪”…… 朱元璋是牟足了劲儿,那戒尺一下下打在牛城的屁股上,也终于让牛城体会了一番朱标、朱棣这些皇子们经常享用的“父爱”! 一连十几下,朱元璋花白的发丝的额前变得湿润,他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将戒尺往桌案上一丢,摆手骂道:“滚吧。” 牛城这才抬头望了一眼,揉着屁股向外走去。 这时,朱元璋方才坐下,望着牛城推门而出忧声长叹:“这整个天下哪里像你想象的那般容易治理,改完盐务,废除宝钞,你这是想让我大明兵将们都吃土不成?” 他摇了摇头,轻叹道:“还是太年轻了!” 男子十六可入朝堂,十七岁的牛城算不得年轻。可对于整个大明天下来说,一个十七岁的牛城又能了解多少? 看万卷书,行万里路,在朱元璋眼中,牛城是聪慧的可造之材,尤其在商贾之道。虽然他看不起商贾但也明白商贾的重要性,也就任凭牛城肆意妄为地闹了那么一场。可对于管理天下他牛城比不得一众皇子,比不得太子朱标,甚至连朱允炆那个皇孙他都比不上。 当然,这些想法牛城是肯定不知道的。 他走出御书房便有太监迎了上来准备送他一段路,牛城直接摆手婉拒。 这都第三进宫了。 第一次进宫,是未穿越前的记忆,那是崇宁公主挑选驸马时; 第二次进宫,是十几日前,与朱元璋商议盐务改制之事; 今天,这是第三次进宫。 三次了,爷,门清儿,还用带路? 让太监带路那还不如自己看看这皇宫的风景,乐得个逍遥自在呢。 太监倒也不做打扰,反正宫内到处都是羽林卫,堂堂大明三驸马,文昌伯还能乱闯不成? 结果,还真叫这太监猜对了。 牛城一路走下去,糊里糊涂走进了御花园。 恰巧马皇后正坐在御花园中赏花,看到这样貌十分俊朗的牛城颇有些眼熟,可一时间竟没想起来是谁,令宫女上前问询。 “皇后娘娘让奴婢前来询问,不知您是哪位皇子?”宫女上前一礼轻盈地问道。 皇后?那不就是“丈母娘”吗? 崇宁公主亲娘走得早,她便过继给了这位马皇后,马皇后对她可是如亲生一般照顾有佳,牛城也是经常听崇宁提及也是心中,对这位后世传说中鼎鼎大名的马皇后很是感激和好奇。 他对着宫女笑了笑,几步来到马皇后身前。 那宫女本想拦住牛城,可还未来得及却见牛城已跪拜喊道:“臣,崇宁公主驸马牛城,拜见皇后娘娘。” “你就是牛城?难怪本宫看你有些眼熟,快起来吧。”马皇后笑着说道。 眼熟,是因为崇宁公主选驸马时,马皇后就在幕帘之内。 不过,牛城的记忆中可从未见过马皇后,此时算是初次见“丈母娘”,他摸了摸衣袖寻了寻,除了自己那一柄长藏于衣袖的狭长短小匕首,竟还有一枚精美金簪。 这本是他在前往扬州府的途中购买,想着送给崇宁做礼物的,可在扬州府买了十枚簪子送过了,便将这簪子留下了,寻思着再寻到好簪子一并送,这一枚便随着衣服更换跟匕首一样藏在衣袖了。 此时,却是正好当做礼物呈在了马皇后的面前。 “女婿算是半个儿,儿臣来得匆忙也没想到能见到母后,这枚簪子就全当初次见面的礼物吧。” “你这孩子倒是嘴甜,难怪崇宁那丫头那么护着你。”马皇后笑着将那金簪接了过去,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都是半个儿了,当娘的怎么还能让你站着?” 这话说的亲切,牛城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了对面,只是那刚刚被打的屁股有些疼,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你这是?”马皇后有些诧异地问道。 “刚刚被陛下打了一顿不碍事。”牛城也不隐瞒,笑着说道。 “看来陛下是真把你当了半个皇子了,否则就不是戒尺而是板子了。”马皇后轻笑接着问道:“你这是又做了什么事惹了陛下?” “也没什么事,就是建议陛下废除宝钞就挨了顿打。”牛城忍不住又揉了揉屁股,一脸冤枉地说道。 “废除宝钞?你倒是真敢说。”马皇后忍俊不禁,再度笑了起来。 还别说,虽然马皇后两鬓斑白可容貌却是半点不逊年轻女子,尤其这一笑两个酒窝偏不像上了年纪的人竟有那么一丝仿佛俏皮。 “你知道就因为‘废除宝钞’这话,有多少人挨过板子吗?你这倒是博了陛下的喜爱才算幸免了。” 马皇后笑着,解释道:“本宫跟你说,我大明减免税负,大兴科举,又要北伐,又有不菲的军费开支,这各种费用下来若没有宝钞存在,根本就没有银钱发放俸禄了。 就这你还敢跟陛下提废除宝钞,这宝钞一旦废除那我大明天下还怎么维持下去?你有想过吗?” “所以,陛下也早知道这宝钞的弊端,只是无以为续只能以此维系下去?”牛城此时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后世人皆以宝钞诟病朱元璋,却不知这正是大明开源节流的无奈之举。 “可不是嘛,这倒也是学了元朝的宝钞之法纯属无奈之举。”马皇后轻叹一声,轻轻转动手中牛城送他的金簪,接着说道:“若无你捐献国库的银两、粮食咱国库怕是现在还空无一物,至于陛下的私库…更是连后宫一众妃嫔的嫁妆都所剩无几了。”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可到了这大明朱元璋开国,却是兴,百姓福!却也恰是本该高高在上,家财万贯的百官的苦! 这朝代,还真是特立独行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连堂堂皇后娘娘得了一枚金簪竟如此的爱不释手。 牛城心中不禁有些泛酸,朱元璋不易呀!这后宫的妃嫔们也真的很难! “母后,改天儿臣给你多送些来,咱陛下的后宫嫔妃怎么也得有些值钱的物件才行。”牛城认真地说道。 “不用了。”马皇后笑了笑,将那金簪又推到牛城的面前,“都是深锁后宫的一群女人,陛下不嫌弃又戴给谁看呢?” 这话好有道理,牛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该是晚膳的时辰了,随本宫一起吃了晚膳再回去吧。”马皇后说完,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牛城忙拿起那金簪快步跟了上去…… 一荤一素。 荤的不过是几片猪肉,其余全是白菜,这就是堂堂大明皇后的晚餐。 牛城望着这两道菜,说不出的心酸。 不知不觉间,眼眸中泛起些许晶莹。 “怎么,是想喝酒?”望着牛城拿着筷子不动,马皇后笑了笑,扬手吩咐道:“去将本宫给陛下准备的黄豆和酒端过来。” 片刻后,牛城面前多了一碟黄豆,多了一壶酒。 宫女将酒杯放在牛城手边,缓缓倾倒,酒香纯粹怡人,却偏偏这酒壶一看就不是什么上等货色。 却听马皇后介绍道:“这可是北边进贡的上等好酒,陛下可都没舍得喝几次,你也算有口福了。” “谢谢母后。”牛城端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只是这本该醇香宜人的酒,喝在嘴里分外的苦涩。 这时的马皇后已经吃起饭来。 往日,朱元璋很是忙碌极少能一起用膳,马皇后实在无聊偶尔会与其他嫔妃一起用膳,可宫中规矩多总会看到其他嫔妃很是拘谨。 时间长了,她也就懒得去与旁人一起。只不过她上了年纪本就孤独,又一个人吃饭属实太过无聊,今日碰到牛城吃的这饭比平日可是香了很多。 她竟破例地吃了整整两碗米饭,连带着牛城也是陪着吃了两碗,那一壶酒一盘炒黄豆也进了他的肚子。 酒足饭饱,马皇后怕牛城酒醉出事便吩咐羽林卫送他回去。 待牛城离去不久,常伴马皇后的宫女却捧着那送她的金簪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孩子,倒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马皇后眼眸有些湿润,缓缓走到梳妆台坐下,打开那梳妆台正中的长条木盒,那里面正安静地躺着一直凤钗。 这是她众多嫁妆中唯一剩下的,是朱元璋给她留下的念想。后宫穷,穷在倾力相助朱元璋,穷在他朱元璋私库空空,国库也是空空。 都说皇室奢靡,可偏就到了朱元璋这皇帝,怕是想吃上四个菜都是奢望。 这就是大明的皇帝,这就是大明的后宫…… 牛城坐在马车中,微微摇晃着,那幕帘透过的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吹醒。 要说那一壶酒不多,酒的度数也不高,可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的是心,更是头脑,是牛城打死也想象不到的皇宫内那群人为何如此生活的缘由。 天下都打下来了,你他娘的堂堂天子,堂堂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竟过着这般生活,值吗? 牛城觉得不值。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努力争取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去挥霍,去肆意,去尽情吗? 可为什么他们能做到,能做到如此的,令人发指的“节俭”! 那仅仅加了少许猪油的白菜炖肉,清晰可见的薄薄的猪肉片也不过七八片,就这也叫荤菜? 牛城想不通,想不明白,却在心中,在脑中无比的钦佩。 或许,就因为这样,才能让大明哪怕到衰败时,依然有全世界第一的水军,当然陆军也是不差,只不过没有粮饷等同于无罢了! …… 午夜的风,很急。 牛城独自站在敞开的驸马府正中无心睡眠,他遥望着那并不厚重的灰色云朵,心中似乎有块巨石不吐不快。 “哒哒哒……!” “嘎吱,嘎吱……!” 阵阵杂乱的车马、人行声传来,伴随着染了半边天一眼望不到边的火把。 牛城转头望去,依稀火把下那一辆辆马车上竟是一个个的囚笼,那囚笼中还露出囚禁人的脑袋。 “夫君,父皇又要砍人了?”不知何时站在牛城身旁的崇宁公主抓住了他的手,秀美的脸庞上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嗯。”牛城轻轻应了一声,伸手将崇宁揽在怀里,分辨着那押送队伍的衣着说道:“应该是扬州府那边的贪官和盐商们,他们该杀。官商勾结谋利,制造假盐引祸国,哄抬盐价鱼肉百姓,留着他们百姓会活得很苦。” “可是,父皇已经杀了好多人!”崇宁小脑袋蹭了蹭牛城的胸口,不安地说道。 “杀万人而让万万百姓安居又有何不可?”牛城笑了笑,摸了崇宁的秀发说:“即便到了后世,咒骂陛下的也不过是那群贪官污吏、不法之人的后裔无耻的诋毁罢了,大众百姓又有谁不记得陛下的好呢? 至于现在,陛下何曾在乎他们的辱骂?不过是一群将死之人用仅存的生命无耻的聒噪、无力的辩解罢了,不用在意。” 崇宁没有应声,只和牛城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望着那火把之下延绵不断前行的囚车,和那囚车以后跟随的成群带着枷锁的男男女女。 这些即将面临审判的人,其实大多人或许是无辜的,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看上去着实是凄惨。 可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些人可都是享受着违抗大明律法带了的钱财,他们之中很多人或许早知道自家人在搜刮、盘剥民脂民膏却没有阻止,这同样是罪,这样说下来又有什么凄惨而言,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夫君,我们不经商了,也不贩盐了好不好?”崇宁转头抬眸凝望向牛城,带着几分央求又低沉地说。 “为什么?”牛城听出崇宁的担忧,却仍笑着问道。 “我怕有一天,那囚车上的人会是你。”崇宁紧紧抱住牛城的腰,将整张俏脸埋在他胸前,带着几分呢喃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可每每都闹得整个京都一片哗然,父皇那边肯定会盯上你。 我怕有朝一日,我的公主身份在父皇面前没有一点作用,帮不上你一点的忙,那时候或许我也只能陪你赴死。可我不想,我想我们都活着,都好好活着,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傻丫头!”牛城故意将崇宁头上的狄髻和秀发弄乱,见她仍是死死抱着自己没什么反应一般,只能笑着哄道:“放心,咱父皇可不忍心砍我的脑袋。要知道你夫君我赚的钱可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且咱们家不是还有你这个小公主吗? 听说你可以捐献了七万多两白银还有不知多少数量的铜钱,咱是有功之臣,咱父皇又怎么舍得杀呢?” “嗯。”崇宁这才缓缓抬起头,有些惆怅地说:“其实父皇、母后,还有那些嫔妃们活得都很苦。” 说到这里,崇宁凝望着牛城的眸子,“夫君,我想母后了。” “那就回去看看呗,我出宫那会儿还跟母后一起吃的饭。”牛城轻笑道。 “夫君,我想……”崇宁轻声说着,牛城却接过话头笑道:“我的就是你的,你可是我的小公主,咱驸马府现在不差钱,以后也不会差钱,尽管花就好了。” “夫君,我是想说子时已经过了,我已经十六岁了。”说到这里,崇宁面色红润,娇声说:“夫君,我们要个孩子吧!” 哈……十六了! 牛城伸手抱住崇宁的脸颊,接着火把映射的微弱光线微微砸了砸嘴,轻叹道:“可你还这么小。” 崇宁本就长得娇小可爱,牛城又是一个前后四十四载的老男人,十六岁的年龄对他而言可不就是个孩子。 可崇宁又会怎么想呢,在这个十四岁成亲生娃常态,甚至十二岁成亲生娃都不算有多过分的时代,十六岁已经算是大女人了。 听着牛城的话,她有些委屈,也不知牛城是嫌弃自己个子小还是那里小亦或是真的因为年龄,她不明白却有些心酸地仰着头,眸里晶莹闪烁滑落一线珍珠璀璨落在地面。 她几近压抑着情绪问道:“夫君是喜欢如烟那般的女子,还是喜欢媚娘,窦艳君、风三娘她们那样年纪的女人?夫君若是喜欢只管说,崇宁自会做主为夫君纳妾,绝不让夫君为难。”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牛城无语地捧着崇宁的小脸,低头将自己的鼻子顶在那微微高挺的小巧秀美鼻端,“乖,别乱想。” 他接着解释道:“女人骨骼闭合最少也要在而是最左右,若是太早生了孩子对你身体不好,夫君也不忍心伤到你,明白了吗?” 可他这后世的科学崇宁又怎么可能会懂,她反而疑惑地问道:“夫君难道是不喜欢孩子?” “胡说,夫君怎么可能不喜欢孩子?”牛城一阵头大,也是佩服崇宁这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忙解释道:“你看允炆来时,夫君是有多喜欢。夫君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孩子呢?” “那夫君是想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崇宁不依不饶地绕了回去,追问道。 “哈!哈?”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似乎是肯定解释不通了的。 却听崇宁幽幽地说:“夫君,我想要个孩子,我们自己的孩子。” 呃……这是上瘾了?! 他是有多爱崇宁,就有多珍惜她,自然是不愿伤到她。 可话都到这样了,自己若再不表示一下,那今后的崇宁会变成什么样?或许会产生隔阂,而未来或许自己就会失去她吧。 牛城不愿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可同样不愿崇宁受到伤害,权宜了许久他方才有些犹豫不决地试探着说:“那,那我小心点?” “嗯?”崇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解地仰着头望着牛城。 “那我们去休息?”牛城忙接着问道。 “嗯。”崇宁这才反应过来,羞答答地应了一声。 “走了,睡觉去。”牛城一个公主抱将崇宁抱起,伴随着崇宁一声娇羞的惊呼,那双玉臂牢牢挽住了他的脖颈,两人就这样走上了行廊。 大开的驸马府门旁,始终怀抱长刀依墙而立的如烟起身将大门关上,插好,这才拽过椅子放在门后,就那么依着门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廊上一个黑影几个跳跃间随着牛城的步伐向府内而去,那身影轻盈娇小有着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她的一双眸子随着跳跃间环视四方,见没什么异常终于安心地落在了一处距离牛城房间不远的偏房中。 今夜,本是漫天淡薄的乌云,随着清风吹拂远去。 日月再度占据天幕,照得整片大地明如清晨。 往日显得空荡荡的驸马府,在今夜却多了些许微弱、暧昧、急促的娇呼,终归是花落花开有时节,让真心挚爱成就了这美妙浪漫春宵。 也终究是有人负重前行,才让这驸马府无人敢扰,让这大明天下百姓有饭食、有衣穿得安居。 府内距离牛城院落不远的小院中,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自正房推门而出,她抬头仰望星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愿驸马爷,愿文昌伯永隆大业,昌裕后人。 祈祷完,她坐在院中石凳上,将常负于身的古琴放在身前石桌上,纤细如葱的手指轻轻划过琴弦,带起片片涟漪。 白日里,伤势不轻的她终是拗不过牛城,被这买了临香阁却还了自己自由身和公道的文昌伯留了下来。 宫女侍奉吃食、用药,甚至连洗漱的水都会端来,这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待遇,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可她十九岁了,又是乐坊的坊主,早已看透了那群心怀叵测的男子,只一眼看对方的眸子与举动就能分辨、推测这些人的品行,可牛城却是唯一让她看不透又猜不明白的男人。 但不说那俊美到整个京都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的面容身姿,仅仅那双漆黑而又深邃到没有边际的眸子已让她有些难以自拔。 她没享受过这般待遇,也没碰到过第二个如牛城这般的人。 “可他是驸马,而我已经十九岁了!” 一声轻叹,几缕忧思,平日里寒冰般的面容在此刻却满满的世俗烟尘,那如葱玉指微曲,再度拂过琴弦。 琴声悠扬、婉转不胜美妙在这天幕下绽放开来,这本该是世间少有的随心音律,却偏偏多了些情爱痴恋,让人听着有些伤感。 方才洗漱好钻进被窝的若蝶愣了一下,许久方才自语道:“这媚娘还真如公子说的那般,弹得一手好琴,真好听!” 说完,她轻笑着缓缓进入了梦乡。 偏房中,依偎在一起的杏仁红枣被这琴声惊扰,梦里呢喃着:“公主,别再赏女婢衣裙、饰品了,女婢是宫女真的不敢穿呐!” “我也不敢穿,可是放在那里看着心里好舒服。” 两个宫女仿佛对话般说着,在距离二人床榻不远处,衣架上挂着上等丝绸衣裙,那柜子上也放着精美的簪子、头饰。这些都是崇宁赏她们的,崇宁虽贵为公主,可从来都善待身旁的人。 只可惜,这些在那本该最为奢华、富贵的大明天子的后宫,可是寻遍了都难凑出与这两个宫女房中价值的东西,她俩也算是这大明天下最幸福的宫女了。 府门内端坐的如烟睁开双眼四下望了望,伴随那传到这里已经很弱的琴声缓缓闭上了双眼,她不懂琴却也感觉这琴声极为好听,就让在这琴声相伴好好做个梦吧。 府外街上,那囚车犯人,那跟随囚车的犯人们,终究是多了太多饱读诗书而又通晓音律的人。 虽然这琴声已是十分微弱,却并不妨碍他们极度疲惫、精神极度衰落后的欣赏,那琴声中蕴含的情愫似在呼唤他们昨日之前的美好,让他们直面死亡的心瞬间杂乱了起来。 “爹,娘,孩儿不想死!”不过十岁左右的幼童身负着小了几号的枷锁,突然嚎啕大哭地喊了起来。 那前方囚车上的男人回头望了一眼,已是满眼的泪水流淌,不知这是忏悔还是独独怜惜自己的孩子,只片刻便狠心地转头望向前方,那里是他最清楚的等待自己的末路。 孩童身旁的夫人亦是满面泪水滑落,她带着镣铐的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孩子的头,此时此刻的她已别无选择,只可惜自己的孩子也终是落了和夫君一样的下场。 若生命可以重来,她定然会好好劝解一番夫君,莫做那倒行逆施,坑害百姓的事。可惜,生命无法重来,她也只能祈祷宣判砍头的时候,自己这孩子还能有那么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可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是内心仅存的善良全部给了自己的孩子,却终究换不来那自以为是的无用祈祷,命运终究有时很公平,至少对他们还算公平。 琴声依旧。 落泪的人不知几何,但更多的却是在这琴声中睡的越发甜美、幸福。哪怕那琴音中的情愫,也不过是媚娘随手弹奏,孕育了无尽的祝福、期待、畅想和爱恋罢了,没有什么不堪的苦楚,有时偷偷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快乐。 生活,于那些经历过苦难的人而言,大致是多一丝的关心便已经足够美上一整天了,这才是现实。 只是,今夜未免的人也还有很多。 精盐厂的三个府邸,却有数处灯火通明如白昼,这不是盐工昼夜忙碌制盐,而是窦艳君正规划着粗盐、细盐、精盐库房的安置,规划着细盐、精盐的炼制改进和进程。 是潘虎领着一波兄弟围桌酣饮,句句畅想着未来的豪情放歌。 是薛同思牵着老娘熟睡后苍老到满是斑点的手,却仍坐在矮凳上另一手拿着几张纸借着微弱火光盘算着盐务改制后该如何一步步打开精盐市场的规划。 是五个老鸨和各楼里的无心睡眠的花魁、姑娘们,共同盘坐仔细研究未来发展和自我人生价值的开始。 是风三娘端坐桌旁,整理、分析着该如何调教那四五百号人,如何承担起这京都,这大明天下第一座“休闲娱乐一条龙会所”的重担,而不负伯爷所托。 时光荏苒,终有人不负佳人不负卿,不负天下不负心。 一夜春光度,转瞬已是日上头。 牛城的房门外,杏仁、红枣端着洗漱的盆已不知等了几个时辰,终于见那房门缓缓打开。 满面红光已蜕变不再少女的崇宁公主双腿打着颤,三步凉停地终于踏过了门槛,见到杏仁、红枣时本就红润的脸庞更多了些许嫣红。 她嗔怪回眸,却看到牛城捂嘴怪笑望着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丢去,终究是挚爱的冤家,自找了苦吃,也不知会不会十月后生个白白胖胖的男娃,也好抱去给母后瞧瞧热闹一下。 却正在此时,太子朱标派了人匆忙来到牛城身前,深深一躬后说道:“陛下有旨,命文昌伯与太子殿下同赴午门,共掌行刑。” 行刑,自然就是砍头。 牛城皱了皱眉,这砍头的事朱元璋怎么会让自己跟太子监斩? 不过,既然是朱元璋的命令那自然不能违抗,他伸手摸了摸崇宁公主杂乱不堪的秀发,说了句“记得多吃点儿”,便随意洗了洗手脸,回房拿了顶帽子罩在头上便快步离开。 只是,他都没成想自己会看到有生以来,乃至无尽想象中都不可能出现的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场面…… 第74章 要砍,就砍侵略者的头! 皇城外,午门前。 往日百官早朝候着的城墙边,搭建了个方圆数百米近半米高的台子。 高台靠墙一侧,三张桌案排成一线,正中坐着太子朱标,左侧端坐的则是锦衣卫指挥使王维,而右侧则是空着。 台下方左侧墙边,密密麻麻带着枷锁的男女老少或面如死灰,或哭泣不休,或蜷缩畏惧,或盘坐默不作声……他们大多身上只着内衫,那原本光鲜华贵的外衫、衣裙早不知去了哪里。 甚至有许多人的内衫上有摔破的痕迹,或被抽打过留下的血迹,各个头发都有些凌乱只勉强一张脸看上去仍是清晰可辩,让认识他们的人不至认错了人,不管曾经跺一跺脚能震动多大个地方,总之没有一个平头百姓就对了。 “太子殿下,这眼瞅着已过午时,若是文昌伯再不来可就过了行刑的时辰了,要不然就别等了吧。” 王维望了一眼那刚刚点燃的一炷香,扫视了一眼那密密麻麻被锦衣卫拦住围在外面等候的百姓,转头望向朱标说道。 在他看来牛城这样的驸马封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纯属意外加祖坟冒青烟娶了崇宁公主博来的好运。 在扬州府时,两人曾合作准备以牛城为诱饵,锦衣卫出手将盐商、贪官们的罪证收集齐。 可在那醉仙居中,牛城被盐运使邹斌、扬州知府何联守等带着一众黑衣人团团围住时,他可是亲眼在那楼顶的缝隙中看着,没有丝毫准备动手的意思。 若不是羽林左卫那群碍眼的人突然拿了圣旨出现,说不得他能把三驸马一日春风渡的戏码当成罪证,轰轰烈烈地让这行刑之地多出一个驸马的脑袋,这也能让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震慑天下百官的威力再提升那么一捏捏。 毕竟,驸马也好歹算半个皇亲国戚嘛。 当然,若那日在醉仙居的是位公主,他同样会如此想。但若换成亲王,他大抵会出面震慑一番,为之解围;若是换成身旁的太子殿下,那自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动手了,毕竟陛下可是最为喜欢这位太子殿下的。 身为陛下的一柄利刃,可是要把这亲疏远近分得清楚才行。 否则,这监视天下文武百官的锦衣卫又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呢?还不是一切尽在本指挥使深思熟虑、运筹帷幄之下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威望。 王维对自己的行径自得,这天下间能让他听命的唯有九五之尊,至于太子算是可以酌情的一位罢了。 “午时一刻行刑,这一炷香也才点燃,又何必着急?”朱标回了一句,目光却向着驸马府所在的方向望去。 身为主行刑官的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王维自然不敢再多废话,只坐在椅子上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视那些围观的百姓,似乎恨不得从这些百姓中再抓出几个犯人来一切砍了,也免得浪费这等待的时间。 “来了。” 香烧到一半的时候,终于看到一匹骏马在前疾驰,后面跟随着一辆马车。 这骑马的人自然是太子派去的人,而那马车前方赶车的正是朱标熟悉的长期抱着一柄带鞘长刀守在驸马府门口不喜言语的脏辫高挑俊美丫鬟如烟。 王维听到朱标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衣装随意,几缕似乎被汗水浸湿杂乱露在方巾外贴着脸的乌黑发,有些不屑地嘴角微微翘起只差没冷冷骂上一句,借了皇室光的奸商早晚抓了你的把柄砍头。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如此苦大仇深如此憎恨牛城,不过仔细想来或许是牛城最近出了太多风头,抢了他王维和锦衣卫的无数风光所致吧。 总之,如今百官提及锦衣卫大多心中咒骂无数,也就是没能力灭了这群腌臜的屠夫。至于面对牛城那是褒贬不一,但总体来说还是赞誉的多些。 否则,也不至于让锦衣卫监察记录中,许多官吏私下言语中多提及文昌伯这三个字,反而让他锦衣卫这般恐怖的存在没了以往的记录占比。 “太子殿下,早哇!” 马车停下,如烟持长剑在围观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路,牛城就如往日闲逛一般走了进来对着朱标抱了抱拳。 至于王维,那是个什么东西? 昔日醉仙居的事,他可是不会忘了,只是懒得跟这种人过多算计罢了,否则早派凌霜、若蝶去找他麻烦了。 倒不是他牛城小心眼,只是没信用没人品的东西,他可不屑于理会。 至于这锦衣卫指挥使王维如何想,如何做那就不干他的事了,若有一日来找麻烦,那就看看谁的刀子更利吧。 毕竟,锦衣卫若不是群起的话,可是连驸马府都进不去的。 “三驸马封了文昌伯这架子可是够大的,连太子殿下这位主行刑官都早到了,你反而姗姗来迟,倒是面皮够厚的可以。”不待朱标说话,王维率先冷嘲热讽了起来。 别看他五大三粗,那说起话来可是像极了太监般的矫揉造作,比在扬州府见牛城时那般狂野可是两个极端。 这话听到牛城耳中可是颇为作呕,他忍不住伸手进方巾,挠头挠里面杂乱的头发,轻笑道:“原来声优这职业现在就有了,若不是本伯爷认识,仅凭声音还以为王维大人是个阉人呢。” “你~”王维刚想起身,却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朱标,话音一转变得冷冽道:“文昌伯,你最好不要违我大明法度,否则……。” “本官会时时刻刻加派人手盯紧你的!” 这最后一句可是说的煞气十足,搞得朱标忍不住看了看两人,心里不解:这一位锦衣卫指挥使,一位是封了文昌伯的三驸马,他们是有什么矛盾,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欢迎之至!”牛城淡然一笑,踏上台坐在那留给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准备开始吧。”那香已快尽,朱标也懒得理会两人斗嘴,随手喊道。 只见一太监大半的人快步走到高台正中,打开手中案卷高声读道:“都盐务使邹斌,勾结盐商,以权谋私,鱼肉百姓……证据确凿,处斩首之刑! 盐商李博远,勾结官吏,伪造盐引,抢掠百姓,鱼肉相邻……处斩首之刑! 扬州知府何联守……!” 不大的小太监,一副尖锐嘹亮的公鸭嗓还真是一绝,读着审判卷宗是字字清晰,便是连最外围的百姓也能清楚听清这即将砍头之人的性命,所犯的罪证。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那手持长刀的锦衣卫则会拽出被念到名字的人押上高台,也不管这人曾经何等荣光皆是要面对高台外侧双膝跪地,有骨头硬的会在死前挨上两脚摔跪在地,反正锦衣卫是不在乎这些将死之人曾经的身份地位如何的。 而随着这些将被砍头的人走上来的是那种如电影演绎中的宽大下裤,短褂难以罩住庞大独自的,手持宽大厚重砍头刀的刽子手。 他们的刀是锃明瓦亮的,刀身却偏偏有一道半指宽,却并不深的贯穿整个刀身的血槽。 只不过这些刽子手的砍刀,那一个个血槽从不清理泛着黝黑深红看上去分外碍眼,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积攒了沉积成这般的血渍。 与电影中演绎的不同,是这些刽子手并不会含上一口酒或水喷在刀上,而是各个都提着坛酒壶。 到了台上,他们站在各自砍头人的身后单手提起酒壶就是一番狂饮。 待那太监念过十个名字走到一旁,太子朱标起身丢出一枚令牌喊道:“行刑!” 那些刽子手便高高举起手中砍刀,只一下全力挥出,只见人头飞起落到台下,鲜血就从那躯体内喷出鲜红刺目,也仅仅呼吸间那没了头颅的躯体便摔倒在高台上,一个人就这么简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命,还真是脆弱! 望着眼前的场景,牛城自前日捅了杭鸿博两剑反胃作呕后,再次肠胃翻腾起来。 这不是恐惧,而是见到人血后不知如何解释的身体内的反馈。 牛城用手狠狠拍打了两下胸口,一张俊美的脸却越发变得苍白起来。 “儿呀,你要记住,学有所成考取功名后万万不可贪赃枉法,要做个爱国爱民的好官,不然就要跟他们一样被砍了脑袋,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了。” 距离牛城所在高台不远,那被锦衣卫拦着的人群中,一个身着麻裙的妇人正抱着个看上去颇为聪慧灵动的孩童,声音并不算大却十分郑重地教导着。 在刑场教育孩子?! 牛城算是涨了见识,他目光扫过那些围观的百姓,却发现这样做的竟不止一两人。只这么随意扫过他就看到了至少七八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童由大人带着围观这杀人砍头的刑场。 这也难怪大明后期许多帝王不治国,却偏偏还是让大明旗帜飘扬了近三百载,还得是教育呀! 牛城心中感慨。 他一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到整个大明无人能及的人,看着这一片砍头的场景都忍不住反胃,却偏偏这些孩子好似司空见惯,没有一个呕吐的,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不得不佩服这群适应能力至强的百姓。 他们是真懂得好坏更懂得知恩图报,朱元璋终究是博得了他们的赤诚相待,也不枉承受那后世的无尽诽谤和诋毁了! 十具砍了脑袋的尸体被刽子手踹下高台,如杂物一般掉落堆积在高台下。 小太监这才再度走到了高台正中,高声念道:“薛谦,盐商薛乐邦嫡孙,强抢妇女,鱼肉相邻……证据确凿,处斩首之刑!” 话音落,那昔日“扬州诗会”是风度翩翩,几番欲与牛城一比高低的富贵公子,如今只穿着内衫狼狈地被押着跪在高台,他那并不笔挺的后背正对着牛城。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若是看到自己此刻苍白的脸庞,是否还会有昔日“扬州诗会”时发那般豪气,敢硬气地厚着面皮怼上自己几句? 不过想想他此时已经是待宰之人,大抵是没有那个雅兴才对吧。 牛城不禁有些唏嘘,这一场砍头的“盛宴”可是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血腥,什么叫做杀场。 可这与那残酷的战场相比,或许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管中窥豹罢了,战场上那生死的搏杀或许才是更值得那些孩子们学习的吧? 牛城心绪复杂地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想看到那砍头,那血溅;不想看到那围观百姓一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的反馈;也不想看到那些爹、娘们以此来教育孩童;更不想看到这些虽然该死,可若是将这大明天下换个治理方法或许就不必被砍头了的将死之人们。 刽子手们的屠刀再次高高举起,那刀锋劈砍过脖颈的声音,那四周百姓似有畅快的欢呼声,那血溅喷涌的……一切的一切,牛城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哪怕是噩梦也好。 或许这样很是妇人之仁,可牛城真的不想看到太多的人死。 生而为人,他只想好好的活着,想自己身边的人能彼此相伴好好的活着,想这世界如后世般繁华平静,所有人能都幸福地好好活着。 可惜,终究只是奢望。 他不失落,只是没见过如此残酷的场面。 或许,这就是朱元璋为何让他做陪刑官的缘由吧,可他真的打心眼里厌恶。 “杀万人而让万万百姓安居又有何不可?”这句他昨夜安慰崇宁的话语,如今在他脑海中回荡。 不争戈,不灭国,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或许,这就是我华夏崛起的缘由吧。 “行刑!” “行刑-!” “行刑--!” 到了后面,小太监瞧着砍头的都是没必要介绍的,只一口气念了二百多个名字,朱标虽是太子却十分专注地行使着自己的责任,一次次挥动手臂高声呐喊到了嗓子都变得嘶哑。 没人会在意那后面被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到底姓甚名谁,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只是连带着犯了罪该砍头罢了。 牛城从闭上双眼的一刻,直到那最后一个被砍头踹下高台,他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嘴里喃喃自语道:“三百七十二人!” 这可是三百七十二个人呐! 这砍的,若是那些侵略者的头颅该有多好啊? ‘不征之国’--哈哈!朱元璋,你真该打出去呀! 我大明有至强的陆军,有天下无二的水军,你若打下整个世界,那后世华夏也不至经历那么多的磨难,死那么多的人呐,这累累的血债即便我这穿越者可仍是记忆犹新呐! 可你终究是没错的,保守点也好吧! 但我心中很不舒畅,我该做点什么呐? 我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啊! 行刑结束,牛城背负双手,望了一眼那被滚烫鲜血浸透的高台木板,又瞥了一眼那高台下堆积着将被拉到城外焚烧的残尸,又看了看四周慢慢散去的百姓,缓缓迈开步伐。 九月的京都,没有半点秋的味道。阳光仍旧璀璨,并不会因死去的人而伤感悲痛。 唯有这风,带了些血腥味,拂轻间让燥热的躯体与脸颊舒爽了少许,却仍是感觉呼吸不是那么舒畅,似有些本不该篆刻心底的东西,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沉甸甸的回忆。 “走一趟苏州府吧。” 牛城轻叹一声,回头再望了一眼那正被锦衣卫撞上车的尸体,自语道:“死者已逝,罪有应得也好,罪不至死也罢,终究是一了百了,但愿你们下辈子还生于华夏,做个良善爱国的好人吧!” 阳澄湖大闸蟹,九月雌蟹壳凸黄满,肉质细嫩,十月雄蟹膏脂厚腻,肉丰味美,最是食蟹佳期。 牛城不好海鲜,却独喜这阳澄湖大闸蟹,或许是前世吃了太多过水的阳澄湖大闸蟹,穿越后仍是对此念念不忘,想要品味那纯粹的味道吧。 “如烟,回府收拾东西,我们去苏州府!” 牛城高喊一声,似要将一切不美好掷于脑外…… 第75章 苏州府,捕蟹人 初入九月,微风轻拂伴着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在洗涤这世间的一切,却显得格外无力又惆怅。 在应天府往苏州府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冒雨独自缓行,赶车的女子一袭蓑衣,戴着草帽只露出颇为秀美的脸庞,在雨水的洗涤下显得尤为俊秀,若没了那随时挥动马鞭的气势和那放在幕帘内却露出一节刀柄的长刀,或许旁人会多几分怜惜吧。 “如烟,找个地方歇一歇。”车厢里,牛城手捧一卷书,撩开车窗帘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公子要今夜到苏州府。”如烟抬眼四下望了望,毕竟江南繁华之地,这官道旁总有农家倒是可以躲一躲这雨。 蓑衣、草帽在小雨天倒是管用,可如烟的衣衫也已浸湿了不少,即便如烟从小生在马背身体皮实也是感觉十分不舒服。 但这小雨一下可就是没日没夜了,如烟并不想耽误了牛城的行程,只固执地回了一句,一双明澈的眸子继续望向前路。 车内的牛城只微微摇头,便也没再劝说。 这一趟苏州府行看似走的急,却也是早在入扬州府那时便有的想法,倒也算不得突兀。 只是本想带崇宁同行,可又担心白莲教,最后连若蝶都留在了京都,终究只能自己与如烟走这一趟了。 应天府这边的事临走时也是做好了安顿,临香阁挂起了“不接恩客”的牌子,赌坊也正式关闭,两个地方由薛同思、潘虎帮衬风三娘,改造的事情自然也无需牛城操心。 至于教习牛城所要求的娱乐项目,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总得有个过程。还有牛城的“休闲娱乐一条龙”更是长久之计。 朱元璋没有大建大修,工部那边倒是有不少闲着的精湛匠工,牛城只需花费些工钱便能请来。不过牛城可不放心他们任意施为,怕建的丢了娱乐二字精髓。 因此,所有图纸都是一层层地画出来,到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蓄水池和淋浴。 牛城是打算建的跟后世一般,泡澡、搓澡自然是不能少,汗蒸这个也是简单,唯独这淋浴很麻烦,需要大量蓄水还要保持冷水充足,热水足够且温度不降。这可是要考虑很多细节,包括蓄水池的高度,人工的协作,运水的方式,烧水的方式等等,这些都是十分繁琐的事。 “要是有个抽水机就好了。” 牛城将手中书卷丢到一旁,这昏暗的光下看书着实累眼,倒不如闭目思索来得痛快,只是这刚刚思索就忍不住自语起来,但话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讥笑,有抽水机那总得有电不是…… 马车一路缓行,终于在入夜步入苏州府界,竟没见到雨唯有星月初升,却终究是官道不平难免颠簸的让车厢一阵摇晃。 牛城这才从漫长且杂乱的知识构架思索中睁开了双眼,忍不住苦笑:“不是说好做个闲散的人,怎么穿越成了驸马又回到了‘前世’打工人的纠结?” “唉,果然还是劳碌命!这才几天清闲的日子,不等白莲教、锦衣卫找麻烦,我这自己给自己找了多少的事儿!” 一声轻叹,道不尽心中忧思。 可终究不是个胸有乾坤、学富五车、可改天换地的神人,又哪里逃得过世俗的牵绊,又哪里看得惯世间的繁乱? 到最后不过是个庸人自扰的凡人,意图将后世的国难磨灭于无形,本不该却仍是倔强地想要改变些什么罢了。 华夏之人,哪怕穿越至此,成了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文昌伯,可终究是“前世”记忆中的无数片段和记载——意难平,心思变,不得安生享乐! “公子,到了。” 随着如烟的声音传来,马车缓缓停靠在一处客栈。 按理说苏州城本来夜关城门才对,可正赶上这捕蟹的时节,官府也算体恤民情格外开放了城门,方便捕蟹人进出也不限制他人入城,只是守门的兵将更多了些。 毕竟,九月初到十月末正是阳澄湖大闸蟹最肥美的时候,不但会有大量人捕蟹更会有大量商贩前来,这可是门大买卖税收自然不低,苏州知府也就随行就市法外开恩了。 据说,曾有富商出价一蟹十银只为品上一口最纯粹、最肥美的阳澄湖大闸蟹,可是让阳澄湖大闸蟹之名传出了江南地界,让整个大明乃至藩国都闻名向往。 “你泡个澡早点睡吧,我出去转转。” 要了两间上房,牛城换了一身衣衫,怕如烟着凉便嘱咐了两句想着去城外转转,见识一下这时代的捕蟹人。 可房间内的如烟刚听到,便推门而出快步跟上了牛城,“公子,如烟无碍。” 看着这倔强的丫头,牛城也皱了皱眉,想想这是曾经驰骋草原从小马背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点小雨似乎也没什么便干脆不再多说。 问询了一番掌柜,再度驾车而出,这才终于到了捕蟹的地方。 星月璀璨下,水面萦绕间,能看到无数一段段的渔网,这些渔网上都挂着油灯,将整个网照得更亮了几分来吸引壮硕的螃蟹。 在岸边,与每个网相对应的都有稻草与木头搭建的蟹棚,这些蟹棚中都有着微弱的光线,告诉旁人这个位置已经有人。 “倒是跟手电、探照灯抓螃蟹差不多。”牛城笑着自语,也不在意如烟诧异的眼神,抬腿向着一处蟹棚走去。 这是个脸庞黝黑、清瘦的老汉,他全然没在意牛城、如烟的脚步声,在那昏暗油灯下紧抓着没盖的酒葫芦,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水中的那张网。 蟹棚中酒香氤氲,牛城却能闻到那酒中的辛辣,并不似好酒那般纯粹幽香。 “老先生,今年的螃蟹好抓吗?”牛城笑着走进蟹棚,也不在意棚内铺得杂乱不净的稻草,一屁股坐在了老汉的身旁。 身后如烟皱了皱眉,手中握紧刀柄四下看了看,这才立在蟹棚旁警惕地戒备着。 “好抓?”老汉扭头望了牛城一眼,又连忙转回去盯紧那网,“公子怕是来买螃蟹的吧?” “正是。”牛城抱了抱拳。 “公子还是去寻蟹商吧,在我们捕蟹人这里可不敢卖你一个螃蟹。”老汉喝了一口酒,长吐了一口酒气似有些不爽地说道。 老汉说的是不敢而非不能,这不禁让牛城皱起眉来。 这贩盐是盐商控制着,怎么买个螃蟹还有蟹商控制了?这他娘都是谁定的规矩,大明律法可没写着买个螃蟹还需要手续。 看着老汉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模样,牛城又上下打量着老汉身上几处补丁的麻衣,笑着问道:“老先生,听说这螃蟹一只最贵可卖到十两银子。在下初来苏州,还不知今年这螃蟹如何……。” “十两银子?”老汉不屑地撇了撇嘴,“母螃蟹个头最大的蟹商也不过给我们十文,这一转手可是卖了个好价钱。” 老汉再度拿起葫芦,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几口,终于打开话匣子说道:“你若是本富户,大致一个螃蟹三四十文,哪怕大个的也就五十文,也算是个公道价,毕竟这螃蟹若是死了那是连十文都卖不出的。 可你若是他地来的,漫说十两银子,那个头肥美的五十两都不见得卖给你。 这群蟹商啊,可是赚了个好钱,也就我们这些穷苦人愿意卖命,靠着运气苦耗着一年也不过添上二三两的银子,这都算是螃蟹丰收的好年头了!” 老汉说到后面已是沉声叹息,可一抬头,正好看到那灯下蟹网动了动,忙盖上酒壶,也不穿鞋,撒开丫子奔了出去。 牛城望过去,只见老汉小心翼翼将那网上的螃蟹摘下,生怕碰掉一个蟹钳蟹爪落了价值,又将那螃蟹在灯下照了一眼,这才甩手将螃蟹丢回水中,转身踏步回到了蟹棚。 “唉,又是只公蟹!”老汉轻叹一声,随手抓起酒葫芦。 “怎么公蟹就放了呢?”牛城不解地问道。 “九月母蟹,十月公蟹,这规矩是官府定的。”老汉喝了口酒,感觉今日网蟹不利,倒不如聊天来的舒畅,干脆科普一般介绍道:“这螃蟹是有时节的,九月产子,母蟹最佳,十月续肉,公蟹最肥,有了官府的法令,也让我们这些捕蟹人有了规矩,这规矩就像按时令种田、收粮一样,倒是挺好的,有了规矩也让我们这些捕蟹人每年都能有不少的收获。 可惜呀,蟹商收蟹的价格一年比一年低,我这般精湛的捕蟹人还好,换了年轻的不会织网、不会选水、不会摘蟹……一年也不见得能赚百文,倒是让后辈捕蟹人没了劲头,这看似简单的手艺可就失传了。” 手艺失传? 牛城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在他看来捕蟹熬的是精力,至于织网、选水、摘蟹这些大不了多试几次,不过手熟尔罢了。 他倒也没有直接反驳,本想听听老汉还会说些什么,却见老汉再度站起身,向一旁迎去。 牛城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几个短衣襟,身材颇为壮硕的男子走了过来。 “今儿没蟹。”老汉站在那几个男子身前说道。 “又没蟹?”那为首的男子语气颇为不善,指着老汉训斥道:“堂堂蟹王抓到螃蟹,你当我们这些蟹商都傻?告诉你,明天一早,你若还抓不到一只就给爷滚蛋,爷可不管你身后住的是哪尊佛。” 那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歪头望了一眼蟹棚中的牛城,和那棚子旁立着怀里抱着长刀的如烟,似乎有那么一点儿指桑骂槐的意思。 “你们又何必为难我这老朽呢?”老汉轻叹一声摇头说道:“我选的水面你们抢了,偏让我到这里捕蟹。这一连三天不是个头太小的,就只有公蟹,我又能怎么办?” “这些我们可不管。”男子捕蟹的撇了下嘴,指着老汉说:“你不是被称为‘蟹王’吗?不是还到官府告我们蟹商欺压百姓吗?你这么有本事还能抓不到螃蟹?” 男子懒的听老汉讲理,转身就走,只再留下一句“明日一早抓不到大个的母蟹,今后你这‘蟹王’的名头就摘了吧,捕蟹这行可不差人!” 老汉叹了口气走回蟹棚,自顾自地拿起酒葫芦猛灌了几口,一双昏花的老眼似有期待地凝望向那微微波动的水面,那并未动弹过分毫的蟹网。 “他们是?”牛城问道。 “蟹商的人。”老汉回道。 “所以,他们是连这捕蟹的水面都掌控了?”牛城皱眉问道。 “这贩卖螃蟹的营生每年就这么三两个月,官府为了税收和秩序定了规矩,蟹商的权限自然也就大了。”老汉微微点头,接着说道:“这本是好事,毕竟这蟹商原本数百家,也是赚不到多少钱的。 到了现在剩了那么三十二家,倒是团结起来欺压我们这些捕蟹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汉懂得很多,却也道出了捕蟹人的辛酸。 农、工、商分离,为商者是贱籍,在大明尤为明显,也就是牛城顶着个驸马爷的身份,才方便行事了许多。 不过,也恰是这些贱籍的商人才最懂赚钱之道,这阳澄湖大闸蟹就两三个月的收成,想吃饱那就要垄断。 而官府需要税收,自然会偏向这些贱籍的蟹商,况且在官府看来捕蟹不过是些小营生,便也给了他们些全力罢了。 不过,这样真的很不公啊! 牛城若是从这些蟹商手里买螃蟹,似乎只有高价收购的份了,更何况他要买的可是不少。 钱,他不在乎,可花冤枉钱,他很不爽。 “老先生,若是我申请了蟹商,是不是也有管这水面的权利?”牛城笑着问道。 “呃?”老汉愣了一下,忍不住苦笑道:“后生,这蟹商申请可需要些时日,不上下打点一番就更慢了。更何况那蟹商为首的韩四源可是知府的弟弟,你即便成了这蟹商又能图些什么呢?不过是赚些小钱罢了。” 老汉是个明眼人,虽然牛城特意换了身粗布麻衣,可样貌、气质却明显不凡,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个俊俏的抱着长刀的护卫,这能是凡俗人家的公子吗? 可即便如此人物,那在苏州府想要都过知府的弟弟,明显就是痴心妄想。 却见牛城笑着站起身,抱拳冲着老汉问道:“若我成了蟹商,还要劳烦老丈带人帮我捕蟹,至于价格自然不会少于蟹商的双倍,不知老丈可有兴趣?” “倒也并无不可。”老汉笑了笑,却补了一句:“只希望公子莫要折了才好。” 这话没有半点关心,正是提醒牛城苏州府的水很深,你一富贵人家的公子可别在这里折了跟头。 牛城也不理会,只笑着带着如烟离开。 心里打定主意会一会这些蟹商,还有那位苏州知府。 至于做什么,那自然是讨个公道,不是为捕蟹人,而单纯的是为自己想多买些螃蟹罢了。 人嘛,该自私地帮帮别人,这也算件随心的事--就很好。 回到客栈,洗漱一番入睡。 次日一早,草草吃过早饭,架了车马直奔府衙。 只是牛城不知道,此时在京都应天府发生了一件举国愤慨的大事…… 第76章 高丽的挑衅,倭奴的不臣 京都,会同馆。 恰逢会同馆开馆日,安南(越南)、浡泥(文莱)、高丽、三佛齐(下有注解)、暹罗(泰国)、倭国(日本后龟山天皇)、真腊(在今柬埔寨境内)皆派使者前来入贡。 因北元未灭,朱元璋对一众藩国封赐外姓王,采取怀柔政策。可恰逢北伐,高丽王亲元一系掌权,左右逢迎,颇有助元抗明意图,这让朱元璋对此次入贡极为慎重。 特命兵部侍郎朱珍亲自接待。 要说这会同馆,对于招待朝贡的使者们可算是极度优待了,从衣、食、住、行等一切活动可谓是无微不至,绝对彰显大国之气度。 就但从这吃上来讲,朱元璋这位大明天子都很少一餐四个菜,可使者们那必是餐餐荤素搭配,甚至有专门的厨师可按照使者们的口味点餐。 可就是这样的待遇下,还未到面见朱元璋纳贡之时,高丽使者李阙邹就闹出了幺蛾子。 起因是这李阙邹想吃家乡的泡菜,结果上来的口味、色泽等比之他以往吃过的好了数倍,乐的他大喊“高丽万岁”非要见见这位泡菜的厨子。 可见了厨子一看,竟是华夏人就怒了,说“大明窥视高丽泡菜技艺”非要马上见朱元璋理论一番。 身负接待之责的侍郎朱珍将这泡菜的起源,以及传承一直到这位厨子怎么做出的泡菜是原原本本、有理有据地摆在了李阙邹的面前。 可这货死不认账,偏说泡菜技巧就是源于他高丽棒子,还掏出了数件珍宝欲与大明一比高下,若是大明能找出与之媲美的同类宝贝,他自认这泡菜就是自华夏传出的。 朱珍一看,这他娘的也不讲理呀。 他朱珍虽是考取功名出身,也没经历过多少大战,但毕竟是兵部侍郎,有文人风骨,亦有火爆的脾气,只恨自己无权领兵,要不然非带人干死他丫的一群阴奉阳违的腌臜货! 不就是几件举全国之力,又找遍周边诸国凑出来的几件宝贝吗?我大明地大物博会缺几件宝贝? 朱珍拍着桌子就应下了这个比拼,转身直入皇宫面圣。 这事儿也不知道是那高丽使者李阙邹故意为之,还是有人恶意四下传播,总之在牛城刚离开京都的第二天一早,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连几乎不出驸马府的崇宁公主都得到了消息。 且说朱珍进了宫,把这事详细禀报给朱元璋,朱元璋亦是拍案而起。 “小小弹丸之地,也敢这般放肆!” 朱元璋起身踱步,北伐之战事关大明未来,虽然高丽一边给大明纳贡一边对北元的余孽俯首称臣,可至少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这动一发而牵全身,还得全盘考虑才行。 朱元璋想到这里,望向朱珍问道:“这比拼一事可有胜算?” “并无。”朱珍摇头,禀报道:“陛下,高丽使者拿出的宝物中有两件着实珍贵异常,其中一件是堪比臣双拳并拢大小的‘夜明珠’,另一件则是三尺高、两尺宽通体金黄,整块玉石雕塑的蟠龙吐珠。 咱大明地大物博,自然是不乏能与之媲美甚至胜其数筹的宝物,可总需要时间收集才行。如今开馆日仅余半月,时间着实太过急了些。” “你的意思是朕该延长开馆时间?”朱元璋说这话时,还真就有这个想法。 我天朝大国,各种稀世珍宝无数,还能被一个弹丸小国比下去不成?若是真被这反覆小人高丽藩王比下去,那其他藩属国岂不是要反天了? “微臣并无此意。”朱珍忙解释道:“臣是想请陛下开私库选几件极品宝物挫挫高丽藩王诡计。” 私库? 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朱珍,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这货真是朕亲自筛选,任命的兵部侍郎?朱元璋有些怀疑。 他难道不知私库早就干干净净了吗? 朕仅剩的也就这么两件至宝。其一就是此时摆在桌案的“传国玉玺”,其二就是镇压大明龙脉的“龙渊宝剑”。 问题是这两件至宝他能动吗?若是能动的话,咱老朱还至于等到现在才北伐?还不早将那元朝余孽给灭个干干净净了,至于让他一个小小的高丽藩王来闹事? 况且对面的两件珍宝一个是夜明珠,一个是玉石雕刻的物件,你即便借走这两件至宝过去,他也没有可比性啊,还不是要被那不要脸的高丽使者反驳一句“大明都没有夜明珠和玉石吗?”就歇菜了,岂不是更丢我大明的脸面? 朱珍望着朱元璋看自己不善的眼神,迟疑着问道:“陛下,您不会……您的私库不会连一件珍宝都没有了吧?” 朱珍本来是想说,陛下您不会将所有宝贝都卖了吧,可想想那是陛下的私库,这样质问显得自己太莽撞便忙改了口,可即便如此仍是让朱元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正在此时,会同所再度传来消息,倭国使者请赐婚后龟山天皇,迎娶十二岁的南康公主,以和藩永驻之好。 传讯的会同所管事礼部郎中匍匐在地,心中把倭国使者骂了一万遍不止,却也无奈毕竟自己所在礼部主客清吏司可不就是负责这类破事嘛。 “倭奴小国,胆敢贪图我大明公主之美色,欲生不臣之念?”不待朱元璋说话,朱珍已是面色阴沉极度暴虐地高声喊道:“陛下,倭奴乱战,倭寇长扰我大明百姓,此等滋养獠寇之藩绝对留不得!” 朱标这一番话,可以算是借题发挥,也是表达自己以及兵部一众官员对外的态度。 朱元璋以怀柔治外藩,为的是能将元朝余孽灭杀,专注治理大明疆土,让元朝治理下荒废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又将自己的子嗣封王,分派大明疆土各地,名为就藩实则只相当于以皇室血脉为将驻守各地确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在朱元璋看来,将整个中国搞得一片狼藉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元,不灭元难以平天下,不灭元难以扬国威,不灭元难以慰百姓。 至于其他外藩小国,若是闹事的自然是要灭了这元再一一处置最为适宜。尤其是现在大明境内仍有白莲教、明教时时举起谋反,又有北部游牧民族时常骚扰边境,西部、南部各藩国也并非什么安分的主,驻兵自然少不了。大明国库多维系军费,已捉襟见肘啊! 朱元璋眉头紧皱,起身踱步。 许久,方才厉声道:“宣太子朱标、锦衣卫指挥使王维。” 事情大条了,继高丽藩属欲与大明比拼珍宝后,倭奴欲迎娶朱元璋十一女南康公主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感觉这两个货是在联合挑事,京都百姓情绪被激化,尤其是倭寇常扰扬州府等地,很多百姓耳闻目染甚至亲眼见过倭寇杀人,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各种国骂响彻大街小巷,对倭寇的憎恨转嫁于倭国,当然这也是本该如此的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幸,百姓手中没有利器,否则说不定就要来一场围攻会同所,砍杀那不二之心的高丽藩属使者,还有这蝇营狗苟的倭奴使者了。 即便如此,当晚会同所也被丢了不少蔬菜瓜果、臭鸡蛋什么的,倒是让偌大的会同所平添了少许明快色调…… 【作者有话说】 注解:三佛齐又作三弗齐、三佛国。都城在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巨港。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2:“三佛齐国在南海之中,诸蕃水道之要冲也。东自阇婆诸国,西自大食、故临诸国,无不由其境而入中国者。” 第77章 就为了几串葡萄? 太子府。 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的马皇后刚刚痊愈,正在朱标和太子妃的陪同下,跟朱允炆这淘气的熊孩子聊着《大学》、《论语》之类的治国、理政的道理。 朱元璋突然宣太子朱标入宫,那传宣的小太监举止又十分急切,朱标是没有半点迟疑,连忙跟马皇后告罪一声起身离去。 见状,马皇后也是没了陪孩子玩耍的心情。 这以往,朱元璋又想不开的事、解不开的结总会找她说道说道,无论能否解决总归是有个说话、排解的人儿。 自从马皇后这一病,朱元璋就再没跟她聊过朝政的事儿。却也总会捧着一堆奏折跑到后宫去陪她,这可让她既心疼又自责。 心疼的是自己这相伴一生的人,终于到了这九五至尊之位成了整个天下的皇,可虽有后宫佳丽许多却又没了个说话的人儿,终究是要变成那最为苦楚的孤家寡人。 自责的是自己一天天老矣,这一病可是牵扯着让朱元璋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精力,自己不过是个女子就不该拖累如今心系天下的重八。 终归是一路走来的夫妻,朱元璋不曾亏待自己半分,自己也不能拖累他才对。病卧床榻时,有那么一瞬马皇后甚至觉得自己就这么离开或许会更好。那样,就不会打扰到重八治国、批阅奏折了。 可她心中终究还是不舍的。 如今,这大明遇到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却心情莫名的急迫想要了解,哪怕帮不上忙可至少能想办法舒缓朱元璋的情绪不是。 思绪至此,她起身刚要离去,却被太子妃笑着拦了下来。 “母后,您身体刚恢复就留在府里吧。”太子妃也是个聪慧、美丽、贴心的人儿,她知道马皇后的心思,自然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她笑着将最近会同所传出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番,这才问道:“母后,您看这事儿咱也帮不上忙,就留在这里陪允炆聊聊天不是更好吗?” “那就先不会宫了。”马皇后沉吟片刻,这才应了下来。 后宫的事,自然是由马皇后掌控,这赐婚一事按理也要过问她才行。可马皇后总感觉自己好似时日无多,不想让朱元璋感到掣肘,这不回宫就是一个态度,任凭朱元璋抉择。 至于赐婚,马皇后是不喜的,可现在时局如何,全天下最清楚的人若是有三人,那第一位自然是大明天子朱元璋,第二位则是太子朱标,那第三位可就是她马皇后了。 国之窘境在前,有些事可是难办啊! “皇祖母,咱们去皇姑姑府吧。”朱允炆眼珠一转,拉住马皇后的手蹭了蹭,凭着自己可爱的举止接着说道:“皇祖母,皇姑姑府里有好多果树,荷塘里有好多好吃的鱼,还有很大很大的假山…… 皇祖母,我偷偷告诉你,皇姑姑家的大桃子熟了,皇姑姑和皇姑父他们都不知道,我上次偷偷吃过很甜很好吃的; 还有行廊下边的葡萄秧,皇姑姑他们都没有发现,上面还有几串葡萄呢,个头很大很好吃的样子,可惜上次都没机会偷着摘……” “你这孩子,合着去你皇姑姑家偷东西吃了?”太子妃在一旁听得是哭笑不得,笑骂道:“你皇姑姑不是对你最好吗?你怎么能用‘偷’呢?下次记得想吃什么就问你皇姑姑要,再敢偷,看你爹不揍你的。” “嘻嘻……是不该用‘偷’的,孩儿知错了。”朱允炆笑嘻嘻地说完,轻轻摇晃着马皇后的手,央求道:“皇祖母,我们去找皇姑姑吧,好不好?” “好。”马皇后拗不过这孩子的可爱,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头,拉着他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 驸马府。 看门的老管家去了福州府,守门的如烟跟牛城去了苏州府,以若蝶的性子让他守着驸马府的大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牛城走时也并没多做安排,左右内城白天、夜里巡逻的多治安好,有若蝶保护着,崇宁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牛城的属下们不这么认为。 这不,牛城前脚离开,后脚风三娘、薛同思、潘虎等人便商量着将潘虎手下的十几个上过战场的退役兵调了过来。 这些人倒也聪明,知道牛城不喜府上人多太过张扬,只轮换着一人守在门旁给外人看,门内两侧各隐藏四五个人负责防御府门,另外还有几人休息、轮换预备应对意外发生,倒是颇有些心思策略。 待马皇后一行到来时,崇宁正闲得无聊与若蝶两人下着斗兽棋,这两人一个是无赖,一个更是不顾身份的无赖,打到最后干脆将好好的一盘棋搞成了嘴斗战,倒是彼此不会生气只是笑着、闹着。 看的杏仁、红枣忙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个派来守护驸马府的人,更是不敢去听、去看,生怕窥视了伯爷的秘密,落了公主的面皮惹来杀身之祸。 媚娘则是坐在正堂前的一方空地上,身前摆着自己心爱的古琴,凝眸望着吵吵闹闹彼此好似没有公主、丫鬟之分的两女,痴痴地笑着。 “伯爷的府邸,果然好独特!公主没有公主的样子,丫鬟还这么调皮,倒是好生有趣,活脱脱的温暖人家。还真不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官爵之家呀!”低声自语间,媚娘若有所思缓缓拨弄琴弦。 琴声乍响,吵闹声戛然而止。 悠扬的琴声恰似雨过天晴的暖阳,温而不灼,连带着那些个紧张的人脸色也舒缓了下来。 “皇祖母,琴声!是琴声!从皇姑姑府上传出来的!”马车上,朱允炆掀开车帘兴奋地叫着,恨不得跳下马车跑进过去。 “允炆,不要胡闹!”太子妃一把抓住朱允炆,生怕这皮孩子真要做点什么捣乱的事,再把自己折腾出事来。 毕竟,马皇后大病初愈该是静养些时间,可偏偏允炆这孩子是没个消停劲儿,若是磕了碰了还不是让马皇后更糟心了吗?自己这当“儿媳”的怎么能不紧张。 马皇后倒是没有在意,皮孩子她见得多了,自己那几个儿子还有后宫那几位生的儿子,就没一个消停的主,当年重八可是没少打。 现在,看着调皮的允炆反而觉得倒是挺可爱的,跟他爹的性子倒是不太像,反而更像他“二叔”朱樉、“四叔”朱棣,性子都是够跳脱的。 思绪间,马车已停在了驸马府前。 马皇后、太子妃吴氏(原太子妃常氏早逝)下了马车,朱允炆早已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驸马府。 那守门的壮汉被琴声吸引,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得“噗通”一声,可怜淘气的朱允炆为了吃几串葡萄,抓着走廊的栅栏半个身子到了廊木下,想要抓那几串葡萄。只一个不小心,掉在了荷塘中。 “快救人!” 一声急呼——琴声戛然而止。 马皇后、太子妃慌忙进了府门,崇宁、若蝶等人也连忙跑了过去,那本就藏在暗中守护驸马府的几人连衣服也没脱,不管不顾地从一侧“噗通”、“噗通”如下饺子一般跳进了水中。 一时间,整片荷塘热闹了起来…… 第78章 这不会真的是宝贝吧? “快,快救人!” 朱允炆一落水,众人都慌了,这可是皇长孙呐! 所幸,有那些会水的退役老兵,终于是七手八脚地将朱允炆举了起来。 但这倒霉孩子竟抱了块,自己两臂勉强环抱的圆石头。 被众人拉上来后,朱允炆吐了几口水,竟毫不在意身上泥污,将那石头放在地面哈哈大笑,仿佛献宝般望向马皇后:“皇祖母,皇孙捡到宝贝了!下面还有很多!” “噗——还宝贝,看看你造的样子,赶紧去洗洗。”崇宁公主可是不惯着他,上来就掐住了朱允炆的脸,转头吩咐道:“杏仁、红枣快去烧些热水,给他好好洗洗。” 太子妃看着朱允炆也是有些头疼,以往朱标打他的时候,她可是非常心疼常护着的,今天突然发现,这孩子是打的轻了。 她转头望向马皇后:“母后,这孩子就是有些顽皮了,等太子回来定让他好好教训。” 马皇后微微摇头,指着那圆石头笑道:“这么圆的石头也是少见,倒也算允炆的一片孝心了。孩子嘛,顽皮些好,可别跟标儿一样,动弹的少了就显得笨拙了。” “母后说的是。”太子妃这才放心地笑了笑。 看着朱允炆很不甘心地被杏仁、红枣拽走,崇宁这才凑到马皇后身旁,拉着马皇后的手:“母后,您来了。” “怎么,这一脸委屈的模样是不想见母后吗?”马皇后摸了摸崇宁的头笑着问道。 “怎么会呢,崇宁可是很想母后的。”崇宁乖巧地一笑,指着那熟透了比她拳头还要大的桃子,“母后,皇儿去给您摘桃子吃,午膳就在驸马府吧,皇儿可是跟驸马学了做鱼的,很好吃的那种。” 崇宁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跃起,好似白鹤展翅,又如蝴蝶飞舞,一瞬间便轻飘飘到了一棵桃树上,踩着那纤细树枝轻点,随手摘了几个桃子捧在怀里,一眨眼就落到了马皇后的面前。 “好~好俊的身手!”马皇后这般见识颇丰的人也不由的赞叹道。 却见那摘桃的若蝶俏生生地望着马皇后,将怀里的桃子一呈:“皇后,吃桃子。” 这乖巧的模样,崇宁可是自若蝶跟随牛城后从未见过的,她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那站在马皇后身旁的太子妃也是眉间带笑,对着洋娃娃般可飞檐走壁的高手颇为的羡慕和喜欢,凑过来问道:“只顾着皇后了,可有我吃的桃子?” “呃?”若蝶愣了一下,望向崇宁公主。 “这位是太子妃,我皇兄朱标的夫人。”崇宁公主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 若蝶这才反应过来,伸手递过去了一个桃子,“给你。” 在若蝶的心中,皇权、地位、实力之类的都无所谓。她脑子里没什么知识,但凡有的大多都是牛城跟她讲的,教给她的。 她只关注牛城一人,至于崇宁,这是牛城的夫人;马皇后,这是牛城的“岳母”;朱元璋,这是牛城的“岳父”;朱标,这是牛城的“大舅哥”;朱允炆,这是牛城“大舅哥”的儿子……这些都是亲人,自然要给些优待了。 除此之外,凌霜、福伯、如烟都是跟随牛城的人,那就是江湖兄弟嘛,当然要特殊对待。 至于杏仁、红枣,她都不会有所交流;媚娘、潘虎之类的,没有牛城吩咐、安排她也不去理会;其他的人呢,那就更跟她无关了。 所以,当太子妃要桃子的时候,她要确认一下。毕竟,这桃子可是自己摘来的,她可不愿意给外人摘桃子,除非公子或公子夫人有命令。 至于为什么公子夫人(崇宁)的话也听,那还是因为公子离开京都的时候下了命令的。 若蝶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且纯粹。 “这姑娘就是牛城的随身丫鬟?”马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若蝶,她颇感兴趣地问崇宁。 “嗯,夫君身边有三个随身丫鬟,这是其中的一个,也是最小最调皮的,跟允炆很像。”崇宁笑着说道,却带着几分挑衅模样歪头望向若蝶。 崇宁这话一出口,若蝶歪头就想吵架,可想了想有马皇后在呢。公子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为人者首要的就是尊老。 在马皇后面前吵架,可就是不尊老了,若蝶“哼”了一声干脆不去理会崇宁。 就在这时,朱允炆抱着个装着半盆水的盆子飞奔着跑了过来。 在他身后,杏仁、红枣喊着“慢点”、“别跑”,这熊孩子却越发跑得快了。这一幕看得太子妃忍不住扶额头,恨不得现在就“召唤”太子朱标降临,好好给朱允炆体会一番父爱如山的教育。 马皇后则是一脸笑容,她更想知道朱允炆这熊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崇宁则是指着那跑来的朱允炆,冲着若蝶喊道:“拦住这熊孩子,不然一会儿又跳水了。” 别看朱允炆只有九岁,但作为皇长子,他可是练过弓马的,颇有些力气。无论杏仁、红枣还是崇宁可都是搞不定他的。 也唯有身手不错的若蝶能控制得了他。 可若蝶此时就乖乖女一般站在一旁,还特意让了个位置站在了马皇后和太子妃身边,就跟崇宁较上劲了偏不听话不去阻止朱允炆。 崇宁公主一看若蝶不听话,干脆亲自上阵,回身刚想拦住朱允炆,却听朱允炆大喊道:“皇姑姑,快让开,撞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崇宁公主转过身,刚要张开双臂迟疑的瞬间,朱允炆跟泥鳅般贴着崇宁的衣衫跑了过去。 紧接着,那半盆水一下子浇在了他抱出荷塘的圆石上。 泥浆被水冲洗,现出内里大片的通透黄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不会真的是什么宝贝吧?”太子妃美眸流转痴痴自语。 马皇后忙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若有所思地说:“这应该是玉制的。” 崇宁公主则一把抓住了朱允炆的耳朵,质问道:“你刚刚说,下面还有很多?” “下面真的还有很多!”朱允炆连忙回话,求饶道:“皇姑姑,你快松手,我没骗你,真的很多!” 听到这话,太子妃的眼眸更亮了几分。 马皇后的手一顿,眼眸也随之亮了起来。 崇宁公主则喃喃自语:“怪不得夫君总让我找宝贝,原来是藏在荷塘里面了!” 转瞬间的恍然大悟,驸马府的荷塘终于要遭难了…… 第79章 荷塘下,惊骇世人的珍宝! “快,快拿水冲洗!”马皇后连忙吩咐道。 黄绿通透,且如此大的玉石并不如何珍贵,可这若是那种被称为“夜明珠”的,性质可就不同了。 高丽藩王使者以“夜明珠”、“黄玉玉雕”为难大明,若这是夜明珠那自然将这难题解决一半,至于另一半对于地大物博的大明来说,自然问题就简单多了。 她心情急切,杏仁、红枣自然不敢怠慢,也不去管朱允炆回身就跑去提水。 而崇宁公主已经兴致勃勃地,指挥起了那被派来守护驸马府的一众退役士卒,这些人对荷塘是否藏着宝贝不在意,公主命令必须听,可还有皇后娘娘、太子妃旁观,干脆连衣服也不脱一个个扎进了荷塘。 荷塘不过一米多深,那率先跳进去的人已抓住了一个好似把件的东西,诧异地站起身用力地在荷塘中涮了涮,金黄的色泽登时让他眼睛一亮。 “公主,我找到一个金马!”他喊了一声,又怕自己说错了忙张嘴咬了一口,这才又大喊道:“公主,是金的,纯净打造的!” 他这边话音刚落,又一人从水中站了起来,高高举起一块金色的佛头,大喊道:“公主,佛头!纯净的佛头!” 比他脑袋大了整整两圈的佛头,在阳光下璀璨夺目,那佛头就好似真如人头一般,面容、眉毛、眼睛等细微处都雕琢的栩栩如生,同样的黄金雕琢而成,价值可是比黄金要贵重数倍不止! “这,这难道都是牛城,文昌伯的?”太子妃一双美眸迟疑着,转头望向马皇后。 “不重要,不重要!”马皇后笑逐颜开,却是将眼神凝望向被杏仁、红枣、朱允炆端水洗干净的圆石上。 奇迹,这绝对是个奇迹! 她心里默念着,那洗净的圆石终于显露出内里的本质——夜明珠! 没错,这就是夜明珠,通透的黄绿色,个头大到朱允炆这个九岁的孩子勉强环抱,这与那高丽藩王使者所拿出的两拳大小的夜明珠相比,简直就是老祖宗的辈分了! “世间怎会有这般奇物?!”太子妃此时的目光也望向了这巨大的夜明珠,整个人的脑子感觉瞬间有些不够用了。 牛城是什么人? 两年前不过是京都内一个毫无根底,偷盗,烂赌,混吃等死的人,与崇宁结婚后也并没有什么建树,也就是开始经商算是一个碌碌无为,地位低下的商贾罢了。 除了花钱讨好崇宁的几件大事,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赞扬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近一月多简直如惊雷乍起,轰动了大明朝野,轰动了整个江南,乃至大明天下。 先是捐献如山稻米支援北伐,又在驸马府内发现了“传国玉玺”,之后捐献七万余两白银,做三篇惊世诗词,再然后就是与盐商比拼盐价,促成盐务改制,如今竟……。 太子妃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有些快了,快到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望向那兴奋大喊大叫,明明早已嫁人却如孩童般吵闹,完全无需顾及所谓礼法的崇宁公主,心中忍不住有些羡慕。 却听此时荷塘中一人大喊道:“这下面有个大的都过来帮忙。” 那水里的人纷纷将手里洗干净的物件丢上行廊,纷纷游走过去。 “皇姑姑,你家好有钱呐!”鬼道的熊孩子朱允炆抓着两掌大小的金马,凑到崇宁身旁谄媚地问:“皇姑姑,允炆很喜欢马,不如就将这个金马送给允炆吧。” 朱允炆一手将金马抱在怀中,一边拽了拽崇宁的衣角。 钱,可是个好东西。 金子,那更是好东西了。 在他看来,谁家都没有自己这皇姑姑家有钱。 这行廊上摆着的已经有十几件了,不说那个圆圆的被皇祖母成为夜明珠的大家伙,就是其他几件也是金子或很好看的石头,可他拿不动也不敢拿。 他已经拿着最小的一个了,想来皇姑姑这么有钱应该是不在意的才对,这可是绝对聪明的做法喽。 “好,给你了!”崇宁摸了摸朱允炆的头,爬上扶栏按着木柱,双眸凝望着一起摸索用力的众人。 大家伙,会是怎样的大家伙呢? 她可是十分期待呀! 此时的若蝶却嘟着嘴,盘坐在廊顶的横木上,双眸望着那一群忙碌摸索塘底宝贝的人们。 她很不开心! 这可是驸马府,所有的东西自然是自己公子的,都被拿出来的话,还不被抢走了吗? 可这是公子“岳母”、“夫人”指使的,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看着生气。 一直端坐正堂前的媚娘此时也站起身望向荷塘内,那行廊上的宝贝看得她美眸流转恨不能上去摸一摸。可是有皇后、太子妃在,她可不敢逾越,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可即便只是看着,也让她过足了眼瘾。 通体纯净的玉石山水摆件、黄金雕塑的佛头、人抱大小的夜明珠、通体冰种十足的八卦圆盘……那一件件稀世珍宝就丢在行廊上,好似并不如何正规一般。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珍宝还都是在荷塘里捞出来的! “这位伯爷该是有多富有!”媚娘忍不住低声自语着。 “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一整块三米长,两米宽,近二十厘米厚的巨大石板被众人抬了起来。 这石板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恰似芙蓉出水,带着油脂光泽的纯白与四周被践踏、推动的荷花相得益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纯净、温雅、柔和。 “慢一点,慢一点!” “移过去,快走几步!” 众人纷纷喊着,一点点将这巨大的石板像岸边移动。 “快看,那上面有字!”原本爱不释手抚摸着金马的朱允炆早被这场景吸引,凝望着那石板上惊呼道。 “母后,真的有字!”太子妃凝望着,随是侧着看仍看到一些并不十分明显的字样。 马皇后也正仔细打量着那石板,上面的许多字迹已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帘。 “高丽?中国?鞑靼?……!” 虽然很多看不清楚的地方,可马皇后仍分辨出了不少的字样,忍不住读了出来。 这,这该不会是整个大明的地图吧?! 华夏江山社稷图?! 当整块石板抬上来后,所有人望着那石板最上方的九个大字都震惊了! “华夏”二字始于先秦;“中国”二字始于西周。 简直就是一目了然,这就该是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图! 整个石板仔细分辨,乃是最为上乘的一整块的羊脂白玉,其上有雕工精湛,将河流、山川、城池刻画得栩栩如生,更是将每一处名字都刻在其上。 只是,这整块羊脂白玉的江山社稷图细数下来竟有420府(卫),将大明四周许多藩属小国囊括其中,并将北方游牧、诸多蛮夷同入大明疆土,这其中的意义可就有些不同了。 “母后,这竟然是一整块的玉石!”崇宁公主抚摸着,满心欢喜地喊道。 可此时的马皇后已经不仅仅是惊喜那般简单,她眉头紧皱望向崇宁询问道:“崇宁,这华夏江山社稷图也是牛城篆刻的?” “崇宁也不清楚。”崇宁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清理荷塘的时候是工部帮忙改建的,东西自然是夫君的没错。” “好,那这些宝贝就先入你父皇私库吧。”马皇后面色略微阴沉地说道。 “可这是夫君的东西啊……!”崇宁公主心中很是抗拒,却也感觉马皇后不似往常那般,没有敢继续多说。 马皇后这边也吩咐人前往皇宫报信。 这边突然有人再度喊道:“这里还有尊宝贝!” 不多时,一尊两米有余,颜色非常艳美透明的玉石人像露出了水面。 “老子!” 随着朱允炆一声惊呼,众人这才分辨出来。 这正是以整块蓝田玉雕琢,通体毫无裂痕缺陷,通透光洁细腻的道家学派创始人李耳的雕像。 …… 第80章 碾压之势,焚不臣之心! 御书房内。 朱元璋随手翻阅着奏折。 太子朱标坐在朱元璋对面,锦衣卫指挥使王维、兵部侍郎朱珍二人立在一旁,三人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当前局势,纷纷皱眉沉思着。 高丽藩王有不臣之心,若这次被高丽使者挫了锐气,说不定高丽就会跟正在北伐中的北元余孽联合抗明。 至于倭国入贡的南朝后龟山天皇,有光明天皇所建的北朝室町幕府与之相争,倒也不至于大举侵犯大明疆土,可那永无止境的倭寇,终是如鲠在喉。 如今,这后龟山天皇趁着高丽藩王不臣之机,准备落井下石讨公主下嫁,这简直痴人说梦。 若不是朱元璋麾下兵马不易再多调动,早派兵好好将这群倭奴感受一下作为主人的爱抚了。 “父皇,为今之计只需应对高丽藩王使者,至于倭奴小国以及其余几国自然不管胡乱生事。我大明虽调不出太多兵将,可对付几个藩属国还不在话下。” 朱标说完,转头望向王维问道:“锦衣卫无孔不入,这不过区区两件珍宝想来应该是有记载的吧?” “玉石雕刻之物虽稀有却并不珍奇,京都内有几位大人、几个富商家中便有珍藏。”王维说完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至于夜明珠倒也能寻来几枚,可两拳般大小的却是太罕见了些,锦衣卫内从未有过记载。” “这倒是个难题了!”立在王维身旁的朱珍自语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望向朱标:“殿下,若不然请文昌伯出个主意?” “文昌伯?”朱标皱了皱眉头。 却听王维不屑地说道:“这可是国事,他即便有爵位在身也不过是个无权参政的驸马。” “是啊,他不过是个驸马罢了。”朱标也是悠然长叹,但韵味却是截然不同。 他的话语中,似乎考虑更多的是双拳大的“夜明珠”,这类稀世珍宝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牛城即便如何聪慧,即便再有万贯家财也不可能藏着这么贵重的宝贝啊。 正在此时,老太监匆匆走入御书房,伏在了朱元璋的耳边。 朱标三人虽然不知这老太监禀报了什么,却见朱元璋的眼睛越发明亮,看起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摆驾驸马府!”老太监禀报完,朱元璋“啪”的一声拍案而起,那神色仿佛寒日里暖阳骤然升空,说不出的畅快舒爽。 未过多久,朱元璋、朱标带着一众羽林卫到了驸马府。 此时的驸马府,一个个或白银、纯金塑造,或玉石雕琢的各种珍宝二十余件被杏仁、红枣连带着一半捣乱一半帮忙的朱允炆清理了出来,就摆在那行廊上光辉闪耀,炫花了朱元璋等人的眼。 那本来满是荷花的池塘如今早已一片浑水,十几个大汉满身污浊却浑不在意地四下摸索着,时不时举起一个被淤泥掩埋的宝贝高呼一声,那欢畅的模样就好像中了五百万一般引来阵阵欢呼。 马皇后与太子妃就站在行廊上,两人不时望向行廊上清理出来的宝贝,不时望向池塘中忙碌的壮汉们,对荷塘中所藏的宝贝越发地震撼和期待了。 原本纠结的崇宁公主也是想开了,夫君的宝贝就是自己的,自己的就是皇室的,皇室的那似乎被征用也是合理的,大不了再给夫君讨要升爵嘛,反正不亏了夫君就好,谁让自己是皇室呢,皇家儿女--天下,国,家,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那在远处旁的媚娘也是眉宇飞扬,对这越来越多出水的宝贝越发的向往,她很喜欢通透、璀璨的东西,像白银、黄金、玉石之类的,就如她头上的饰品,两个镶嵌晶莹碎玉的头饰、一枚挂坠玲珑仙鹤的金簪,造型唯美萦绕眩目,大概是不仅是她,很多女孩子都会喜欢吧。 也唯有那盘坐在正堂屋顶双臂环胸的若蝶是撅着嘴闷闷不乐,感觉自家公子的夫人(公主)是准备将公子的私藏全部掏空了,为自己公子感觉十分的不值,心心念地动起了歪脑筋,要不要等公子回来自己就去他房中暖房,让公主睡不上好觉作为报复。 可想了想公子似乎要和公主生宝宝,自己打扰起来好像会惹恼了公子,一时间气愤地纠结了起来,就干脆坐在那里看着众人欢笑、热闹一动也不愿动。 “草民,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有看到朱元璋和朱标的忙跪地叩拜。 “臣妾,见过陛下。”马皇后迈步迎了过去。 “皇儿,拜见父皇!”崇宁也连忙迎了上去。 “臣,见过陛下。”太子妃也连忙迎了上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朱元璋。 “这些都是从这荷塘里捞出来的?”朱元璋指向那行廊上摆放的或大或小的宝贝,满是震惊的问道。 “正是!”太子妃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听闻高丽使者挑衅,崇宁公主自愿将这些宝物捐献国库,灭藩属小国不臣,壮我大明之声威。” 这话刚一出口,朱标的脸色第一个沉了下来。 母后(马皇后)在此尚未说话,你个太子妃竟敢逾越? 而且这是在驸马府捞出的宝贝,明显是牛城私藏的东西,也唯有牛城、崇宁二人才拥有支配权,牛城不在那也应该是崇宁来说这话才对,一个太子妃在驸马府内指手画脚,可是把太子的脸面丢了个干净。 马皇后原本脸上的笑意也随着太子妃吴氏的话落了下来,崇宁公主更是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话都被太子妃说了,那岂不是等于自家的东西白给了父皇,而且功劳还得分她太子妃一半不成? 这本该是后宫权谋的戏码,怎么竟然搬到自己这和谐、温馨的驸马府了? 崇宁望了一眼朱标,狠狠地送了个白眼,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的太子妃在我驸马府里胡言乱语、越俎代庖,你这个当皇兄的看着办。 朱元璋的面色倒是没变,他好像没听到一般转头望向那一整块奶白的羊脂玉石雕刻的“华夏江山社稷图”,整个人仿佛被吸引了一般迈步走了过去。 “你回府吧。”朱标趁着这个间隙忘了太子妃一眼,转头跟上朱元璋。 太子妃此时也知道自己逾越了,忙回身跟马皇后、崇宁公主道罪,这才转身走出驸马府。 只是她走出府的那一刻,又特意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的“驸马府”三字匾额,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一个小小的三驸马怎么竟然连太子的风头都抢了呢?他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人呐!” 随行的贴身丫鬟吓得一个激灵,忙四下看了看这才贴在太子妃耳边,提醒她谨言慎行陛下、殿下、皇后可都在呢。 太子妃只是摇头笑了笑,望了一眼自己那调皮捣蛋拎着个木桶跑来跑去的孩子,轻叹道:“还不是为了我那皇儿,可不能让皇亲国戚的气焰压住了我这一脉啊!” —— “华夏,华夏!”朱元璋凝望着堪称千古无二的江山社稷图,双眼从未有过的凝重。 “原来,这才是我华夏该有的万里河山吗?”一旁朱标看着那雕刻的山河、城府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不是!”朱元璋蹲下身,摸着这雕刻而成的江山社稷图,眼眸中的光泽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许久,他猛然站起身,回头对一众羽林卫下令道:“将全部珍宝运入宫中。” 而后,他又环视四周,沉声说道:“驸马府这一众宝物的实情,朕不想传于外人之耳,若有敢食言乱语者,诛!” 最后一个“诛”字杀气腾腾,便是荷塘内摸索寻觅的退役士卒也被震得为之一凝,心中明白咱大明这位陛下是下了死命了。 同时,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这“华夏江山社稷图”绝非凡物。 —— 会同馆,正值午宴时。 各种精美菜肴摆满了整张餐桌。 各番邦、藩国使者团团围坐,彼此间神色各异。 此时,高丽使者正洋洋得意,跟安南、浡泥、高丽、三佛齐、暹罗、倭国、真腊等诸使者炫耀着高丽的不凡与雄伟,那气势就仿佛他高丽并非大明的藩属国,而是这大明是他高丽的藩属国一般。 极尽狂妄的言语,极尽嚣张的表情,极尽无耻地演绎着。 “听说你高丽那枚夜明珠是从深海挖掘出来的?”浡泥使者望着嚣张的高丽使者有些不爽地询问道。 同为使者,大家是各有心思。可谁也不想被其他人抢了风头不是。 “我高丽舰船一流,我高丽勇士无畏,这才能从那深不见底的海洋中将这举世无双的明珠挖掘出来。”高丽使者说着,举起酒杯高呼:“赞我高丽勇士的强大!” 赞? 不要个碧莲! 一众使者各自不屑地别过脸去。 从海里捞夜明珠,这是多没脑子的人才有的想象力? 一般来说,这夜明珠可都是后期加工的。从海里捞的也好,从地面挖掘也好出来就不应该是夜明珠而是巨大的石头,然后一层层剥掉露出里面的宝石体,再加工成夜明珠。 换句话来讲,就算深海里有很早以前丢进去的夜明珠,或大自然力量下成型的完美夜明珠,那也不是你“高丽”这般弹丸小国能打捞出来的。 若是水军霸主地位的大明说自己可以从深海捞出夜明珠,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但“高丽”说这话,傻子才信。 出人意料的是,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信的傻子发话了:“我后龟山天皇麾下大将井上跑马是亲眼所见的,我以武士道的尊严为证,‘高丽’使者说的都是真实的。” “感谢莆田思密达为我‘高丽’正名,我‘高丽’皇将竭力支持后龟山天皇与南康公主的婚事!”高丽使者说道。 其余一众使者纷纷皱眉,面面相觑。 负责陪伴、招待一众使者的大明官吏面色阴沉,这他娘的赤裸裸的勾结简直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这若是在谈判桌上,若是在战场上,他早抽出腰刀给这两个王八蛋一顿爆砍了。 都是兵部的老人儿,又有几个好脾气呢。 他忍着忍着,终于忍到了极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呦,听说‘高丽’的夜明珠是海里捞的?巧了,我大明也有一枚夜明珠是从河里捞的。” 兵部侍郎朱珍方才一直在门外听着里面的议论,恰巧见自己的属下忍不下去即将发飙就迈步走了进来。 “河里能捞出夜明珠?侍郎大人莫不是开玩笑?”高丽使者打着哈哈,什么河里捞出,海里捞出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明丢些颜面。在他看来,会同馆开馆时间一般是半月左右,即便大明延长时间也不过超过一月。 大明虽然地大物博,可也不过立国十九年罢了。元朝被灭后,绝大多数珍奇异宝可都被北元搬运、毁坏、私藏了起来。 即便是一月时间,想要寻找一枚比自己这两拳大小夜明珠更大的那也是绝无可能的。有这份底气在,他才更加的嚣张。 “本官乃堂堂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还没兴趣与你这藩王无品的使者开玩笑。”朱珍一句话打了高丽使者的脸,却好似浑不在意地抱拳对其余使者说道:“诸位使者这边也吃好喝足,本官刚刚运来一批珍宝,数量不多权且给大家参观一下给个评价,权当这午宴后的一乐吧。” 朱珍后半句独独没有去看高丽使者,这简直就是告诉在场所有人,高丽使者与其他使者不同。本官不爱搭理他,但对各位可是友好相待的。 朱珍邀请自然没人不给面子,连带着那高丽使者也是灰溜溜地跟在了后面,他倒想看看朱珍能拿出什么宝贝,还图一乐? 来到一处房中,朱珍高声喊道:“抬宝!” 话音落,房间侧门打开,两个壮汉合力抱着一尊纯银山峦雕塑走了进来。 “不会是银的吧?大明穷的连银子都变成宝贝了吗?”高丽使者站在最后好似小声嘀咕,却恰好让自己的声音能传到屋内所有人的耳中。 几个使者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却也有些诧异这银子雕塑的东西虽然贵重,可这贵、重二字的分量可是太低了些。 朱珍却毫不在意,只目光扫过众使者的脸,淡然轻笑,一言不发。 两个壮汉将纯银山峦放在地面。 紧接着,便见四个大汉用木架扛着一尊金佛走了进来。 金佛并不如何魁伟,仅一人高、盘坐金莲之上,做工精细到令人发指,无论那手中佛珠、面部笑容皆细腻到了极致。 “这,这该是用了多少黄金打造!”三佛齐使者忍不住惊叹。 倭国使者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感觉今年入贡的东西似乎分量少了些,想迎娶公主怕是难了! 高丽使者只是微微翘了翘嘴角,金子又如何?做工精细又如何?这些东西他早料到了。 华夏之地地大物博,没有珍奇异宝和足够的胜算,他高丽敢来挑衅吗? 想用这些东西打发自己,那是门儿都没有,讲道理你大明还差的远! 金佛摆好,再度有四人抬着一物走了进来。 翡翠雕琢的半人高的下山猛虎! 高丽使者忍不住瞳孔缩动,迟疑着向前挪动了两步。 自己所带的两件珍宝,其一夜明珠,其二就是玉石雕塑。 但从这下山猛虎玉色、品质而言他已经败了,再从大小、雕工来讲更是一败涂地,这让他有了危机感。 他眼珠一转,接着嘀咕道:“堂堂大明便是连个玉雕的龙都没有吗?” 这话一出口,满满的讥讽和挑衅,可朱珍只是淡然一笑,向那后门指了指。 只见八个壮汉小心翼翼地抬着一物,该物品上方盖着布看不到内里是何物,但从大小而言怕是长宽都是半人左右,应该不是凡品了。 “阁下不是想看龙吗?那本官就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我大明的真龙!”朱珍轻笑着走向那缓缓放平在地的物件,伸手一把掀开那上面盖着的布。 瞬间,满堂惊呼。 只见,四爪神龙欲腾云而起,他最后一爪扣在山巅,龙尾向一侧摆动,前三爪皆踏着一朵祥云,好似正欲升空,那龙身上一片片龙鳞晶莹剔透,那威武霸气的龙头栩栩如生,两条龙须飘扬,龙口中似有火焰喷出,像是在宣告天下这天空的归属。 霸气、威武的摄人心悬! “这玉雕,果然有大国气派!”暹罗使者赞许道。 “华夏之龙,果然不凡!”真腊使者赞道。 倭国使者忍不住歪头望向高丽使者,似乎再说:思密达,你那计划是不是要破产了? 高丽使者微微摇头,强作笑颜道:“大明天下自古有龙的传说,不过是一座龙雕玉器算不得什么,能拿得出两拳大小的夜明珠才能让我等藩王、番邦使者敬服,大家说是不是?” 这一番鼓动的言论说完,整个房间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能作为使者来到大明的可没一个傻子,高丽使者做出头鸟那就让他做去,谁也不想跟他一起找死,至少面对此时强盛的大明其他藩王、番邦是不想自找麻烦的。 高丽使者见鼓动无效,连倭国使者都只是隐藏在一旁默不作声,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却见朱珍笑了笑,双手拍掌两次,“你不是想见夜明珠吗?那本官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大明从河里捞出来的夜明珠!” 他的话音刚落,有两人抬着木架,木架上放着一木制如盆的器皿,上方盛着的正是从牛城府上捞出来的夜明珠。 “这是夜明珠?”高丽使者一见那黄绿通透的夜明珠忍不住笑了起来,满脸的讥笑嘲讽道:“你们华夏人不会以为找到一块不错的玉石,就可以如夜明珠一般在夜晚璀璨生辉吧?” 高丽使者所带夜明珠是浅蓝色,于是他自以为只有这浅蓝色的夜明珠那才可以在夜间发光,才是真正的夜明珠。 岂不知—— “关门窗,降幕帘!” 朱珍似乎早有预料,也早做好了一切的布局。 随着他的声音,门窗被关好,遮挡门窗的幕帘降了下来,将整个房间密闭封锁。 夜明珠浅黄绿的光芒瞬间将整个房间照亮,虽不似日光般耀眼,却柔和地将房中所有的黑暗驱散。 “还,还真是夜明珠!”高丽使者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整个人陷入痴呆的境地。 倭国的使者此时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一对眼珠来回旋转想着办法该如何让自家的天皇能够顺利迎娶到大明公主,这背后可是关系重大绝非高丽使者那般傻乎乎的找死。 其余使者则是欣赏着摆放好的几件珍宝。 毕竟,在这夜明珠的照耀下,那一件件珍宝可是与日光下欣赏截然不同,无论色泽、观感都是另外一种视觉享受了。 “啪啪”两声击掌。 幕帘拉起,门窗再度打开。 朱珍淡然轻笑道:“本来还有数件珍宝想与诸位共赏,但高丽使者着急分出胜负,本官也只好勉为其难。” 朱珍这话说完,几个使者有些哀怨地斜眼瞥向高丽使者,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如此多的惊世珍宝,能多看一件那也是好事啊。可就被高丽这二货使者给毁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朱珍笑着说道:“后面的几件珍宝虽然没有必要搬出来了,不过那最后压轴的一件还是搬出来给大家看看的好。” 朱珍说到这里,高声喊道:“请铡!” 声音落,后门处两个壮汉抬着一蒙着白布的长条物件缓缓放在了房间正中。 朱珍未曾掀开白布,先笑着环视众人开口说道:“我华夏三百多年前曾有一朝名为北宋,北宋有一位名为包拯的府尹颇为出名。而他出名的缘由不仅仅是他的清廉,还有他的三件宝物。” 包拯? 北宋? 对于这些并不十分熟知华夏历史的使者来说北宋太过遥远,至于包拯和他的三件宝物众人不知,却都十分好奇地凝望这那地面上白布盖着的物件。 “他的三件宝物分别是‘降龙’、‘伏虎’、‘斩犬’。”朱珍说道。 话到此处,众位使者已是越发好奇。 他们大多都知晓,带龙、虎的定是宝贝,而斩犬是何物即便不知,想来也是不差的宝贝。而这三件宝物无论此时地面上放的是任何一件,也必然是绝非凡品了。 就在他们都等待着大饱眼福、增长见识时,却听朱珍神色凛冽地接着说道:“‘斩犬’又名狗头铡,可铡土豪劣绅、恶霸无赖!” 一瞬间,整个房内气氛突变,似有凌冽寒风倒灌,让人不寒而栗。 “这莫不是一口铡刀吧?”高丽使者面色有些苍白地向后缩了缩,遮不住嘀咕道。 “‘伏虎’又名虎头铡,可铡贪官污吏、祸国奸臣!”凛冽目光再度扫视,冰冷的语气缓缓说道:“‘降龙’又名龙头铡,可铡皇亲国戚、凤子龙孙!” “而本官给诸位看的,乃是我大明以精铁所铸至宝——‘寇铡’!” 话音落,白布被朱珍一把掀开。 白布下,通体金属光泽在日光和夜明珠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那磨的明快好似吹毛可短的铡刀锋芒,即便是安然放在那挖槽中,仍让在场所有使者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一个不寒而栗绝无法倾诉他们此时的心情。 凡有心怀叵测者皆忍不住颤抖,畏惧倒退。 如高丽使者此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给地面天下了一汪滚烫的水洼。 朱珍对此宛若不知,只冷冷说道:“犯我强明者为寇,当用寇铡……” 第81章 圣子,圣主,圣旨 苏州府衙。 知府庄学义跟牛城可谓是相谈甚欢。 前有八名倭寇入苏州地界被牛城麾下斩杀,后有苏州捕快“夜袭”冲撞文昌伯,这两件事都是可大可小,苏州知府庄学义可不想自己的乌纱帽就这样丢了,对牛城可谓是百般恭敬。 原本朝廷奖励,斩杀倭寇一人赏十银,庄学义干脆从苏州府库支出了八百两银子,折价一百银一倭寇,全部塞进了牛城的兜里。 这叫人情世故,至于做账如何做,那就是他扬州知府自己的事情了。 面对这样的讨好恭维,牛城即便不缺钱、不差钱,也是笑着收下了,至于阳澄湖大闸蟹,他只是提了一嘴,整个苏州蟹商跟不要钱一般涌到了府衙。 大家都是做买卖的,县官不如现管,哪个跟知府又能没有一丝的关联呢?当然,贪污受贿、官商勾结的事可没有,大抵是基础人脉关系的人情世故嘛,可触及不到大明律法的事情,更坑害不到百姓。 不到两天时间,整整十辆马车的阳澄湖大闸蟹随着牛城启程,庄学义更是贴心地派了十名捕快数十役从跟随保护,美其名曰:查办倭寇案与几桩杀人案件。 这般贴心的“服务”,牛城却之不恭受之无愧,一行直返京都应天府。 可刚到半路,有快马前来送信,将京都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全数写明。 驸马府荷塘被捞个了干净,这牛城倒没有太过在意,当初他也不过丢了些小东西进去,至于现在变成什么样自己心里都没谱。 让牛城格外在在意的是,高丽使者的挑衅,还有倭国使者的求亲。 小小高丽藩王敢挑衅,这背后肯定是有事儿,但也与自己没多大关联。 唯独倭国这边,牛城恨不得现在能带兵去那个破岛看看,那所谓的天皇是不是脑子挖塌了,想找死看自己可是乐见其成。 还有这那处置不禁,都能跑到海岸城池的倭寇,这对大明对自己对未来都是个威胁,牛城觉得这玩意得趁机好好治理一番,要是能促使朱元璋出兵倭国,对现在的大明还有今后的华夏那可都是大好事。 不过会同馆开馆日还有十几日也不急于一时,以朱元璋的性子是铁定不会让公主外嫁的,他也就坐在马车里盘算着回京见朱元璋该如何诉说,才能让朱元璋出兵倭国。 —— 御书房内。 朱元璋命工部将整块“华夏江山社稷图”镶嵌在了休息的床榻旁。 此时,他与朱标并肩而立,凝望着上面雕刻出的每一处山川、河流、城池。 “标儿,你说这是我华夏原本该有的疆土,还是牛城那小子故意雕刻而成?”朱元璋神色有些凝重地问道。 “父皇,这一整块羊脂玉石想要找来可不容易,想要雕刻成这个模样没有三五年是肯定不成的,还需要几个精湛的雕刻师才行,牛城绝对做不到。”朱标回道。 “也就是说,我华夏本就该有这么大的疆土,而现今的大明连他的一半都不到,是咱老朱家无能啊!” 朱元璋有些落寞,但眼神炯炯指着画面上的一处处并不在大明疆土内的地方说道:“这帖木儿(阿富汗),鞑靼、瓦剌、还有这高丽藩国,还有北边这莫大疆土,南方这莫大的疆土,原来都是我华夏的领土啊。 那些文官总说咱穷兵奢武,可他娘的我华夏这么大的疆土,才收回来多少?咱老朱怕是没能力将所有疆土都收回来了。 标儿啊,父皇将穷极一生收回现今北元占领的疆土,剩下的可就交给你和咱老朱家的后世子孙了。” 朱元璋说说着说着,缓步走到那社稷图,伸手触摸着每一处本该属于华夏,如今却已立藩、立邦的地方,略带惆怅道:“也不知道咱老朱家能不能扛得起这收服失地的重责—— 若是有钱,朕真的想穷尽我华夏之极,哪怕留下万古骂名,哪怕十室九空,也要收回这些本该属于我华夏的疆土啊。” 一旁的朱标望着那图,望着自己的父皇,眼神越发璀璨,这璀璨之中有莹莹杀意凝现,他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可仁慈从来对待的是自己人,并不代表他拿不起刀,砍不了人。 在之前,他想的是父皇收服失地,自己安民、强国,让整个大明百姓安居、富饶的生活。 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我华夏疆土,必归于我华夏,番邦、藩国该杀! 正在此时,老太监进入御书房禀报:锦衣卫指挥使王维有急报。 朱元璋仍沉浸在这华夏江山社稷图中,失神片刻后方才挥手宣王维进来。 王维快步走入御书房,将归总出的密信呈在朱元璋面前,这才开口说道:“陛下,牛城是白莲教圣主慕容弘阔嫡长子,本名慕容江山,年幼时过继给京都牛姓夫妇,至于目的何在暂不清楚。 牛姓夫妇早亡无可考证,但过继之时正值洪武三年,白莲教被我大明军围剿之时。 如今,白莲教圣主慕容弘阔已死,白莲教各位元老极力推荐慕容江山继位白莲教圣主一职,臣以为可借此机会一举歼灭白莲教,永绝后患。——包括那个慕容江山,也就是牛城。”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看着那密报沉思着,直到全部看完方才缓缓抬头望向王维,问道:“牛城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应该不曾知晓,臣也无法确认。”王维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文昌伯一年多的时间,前后斩杀试图靠近自己的白莲教众三十余人,若是为以此掩护自己的身份也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朱元璋摇头轻笑,缓缓说道:“王维啊王维,你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朕给了你,给了你们无尽的权利——检查百官,可先斩后奏,这么多年来,你做的很好,锦衣卫做的也很好,可这次…你让朕很失望。 说说吧,你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到底是有什么私心,竟想着将我大明的三驸马,朕亲封的文昌伯置于死地?” 最后那一问,直吓的王维身躯颤抖了数下,他大脑飞快转头,声音有些颤抖地回道:“陛下,牛城身份属实,为防患于未然,臣以为即便他此时身份不凡,可终究是祸乱之首,白莲教圣主嫡长子,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对陛下,对……。” “啪”的一声。 朱元璋拍案而起,怒斥道:“一派胡言!” 若是没有这“华夏江山社稷图”朱元璋或许真要治牛城的罪,因为大明江山容不得一个白莲教圣主的嫡长子,一个可能继位白莲教圣主之位,又身份特殊到身兼驸马爷闲职,又被封爵位,又掌管大明精盐制造、贩卖权限的人。 可现在不同了。 朱元璋不知道牛城花费了多少的心思,又经历了多少的周折,才将驸马府的庭院建成了大明二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驸马府内的后方山脉掏空,存放了那么多新鲜的稻米— 还有那别院如今已经主人,之前空闲着只为放置几万白银等着被崇宁那丫头发现,还有行廊上那十数万枚铜钱,这荷塘内的各种稀世珍宝— 这若不是真心为着老朱家,全心全意想着天下百姓,想着让老朱家将整个大明疆土治理的更好,治理的强大,又怎么会埋下这么多显而易见,却又埋了如此之久的伏笔? 在朱元璋眼中,此时的牛城只有八字评语:其心赤诚,胸怀广阔! “陛下,臣并无私心!”王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牛城聪慧过人,每每算计必有所得,他是再骗取您的信任,骗取我大明皇室的信任,骗取我大明天下百姓的民心啊。 若不除去,他日白莲教圣主归位,他若统领白莲教反明,我大明……。” “你当朕是眼瞎、耳聋、辨不清是非吗?”朱元璋厉声说着,回头望了一眼那山川秀美的华夏江山社稷图,幽幽说道:“朕还能拿得起刀,能杀得了人,我老朱家能拿的起刀的人也并非只有朕一人!” “来人,将王维拖出去斩了!” “宣,锦衣卫副指挥使韩林!” “传旨牛城,速回京都见朕!” 一连三道旨意,整个皇宫,整个京都都随之震荡了起来…… —— 返京的马车内,牛城正在盘算如何让朱元璋出兵伐倭国。 那官道之上突然有三辆马车,数十骑骏马拦阻,见牛城车到,从这些马车上,马上下来数十人纷纷汇聚在路中,拦住了牛城的去路。 “伯爷,有人拦阻,未用武器。”杨陵策马到了牛城车帘旁,沉声禀报道。 其余负责守护马车的捕快、杂役纷纷抽出长刀,汇聚到了牛城所在的头车,一个个警惕地望着拦路的众人。 如烟抱着刀率先闪身走出车厢,双眸凝望向拦路的众人,哪怕她受了伤也是要护住自家的公子的,更何况这伤与她而言不过就是小伤罢了。 牛城掀开幕帘走出,望着拦路的众人不禁一愣。 这些人中,有身着官服的,有身着朝服的,有穿粗布麻衣的,也有短衣襟小打扮的——看上去就好像一锅大杂烩,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根本就是丢在了一起,也不管味道如何,也不管相生相克,也不管有没有毒,就那么胡乱的丢在了一起。 反正牛城看着拦路的这个组合一脸的茫然,尤其是这些人中竟然有一人牛城认识——翰林院大学士刘焕之,唯一一个以正五品官职而需要每日早朝的大明官员。 还没等牛城想明白,眼前这群大杂烩一般的人“扑通”、“扑通”一起跪在了地上,连那几个官员和刘焕之这位翰林院大学士也不例外。 这群人异口同声地呐喊道:“我等教众,请圣子继任圣主之位,保我白莲教留存于世,庇我白莲教传承万代!” 我尼玛! 这一声,牛城整个人都差点儿炸了! 正在牛城准备挥手,下令将这群人全砍了的时候,远处三骑骏马奔袭而来,为首之人正是牛城熟悉的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廖斯。 廖斯可是没理会那跪地拦路的一群人,他只看到了牛城的身影便高举着手中圣旨大喊起来:“陛下有令,宣文昌伯入宫面圣!陛下有令,宣文昌伯入宫面圣……!” 那跪了一片的众人此刻面面相觑。 自苏州府而来,护送牛城的一众捕快、杂役们也是面面相觑。 任牛城如何聪慧,也没搞懂现在的状况,整个人感觉自己满脑子的浆糊。 唯有如烟最为果断,此时已长刀出鞘,只等牛城命令便无论杀那一拨人,她都会不带半分的犹豫。 “陛下圣旨!”骏马飞越而起,直落到那群跪拜人的前方,方才在廖斯精湛的马术下嘶鸣着停了下来。 廖斯也不下马,只打开手中圣旨,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白莲教一事朕已知晓。然,此事不急。速回京,入宫,朕有要事相议。 钦此!” 呃——不追究? 牛城皱了皱眉,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已经古怪到了离谱。 朱元璋心心念念要灭的白莲教,就一个知晓就完事了? 而这群白莲教众,竟然有身居大明要职的官吏,还不止一个,就这——都不怕人砍了吗? 还有这群白莲教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官道上截住自己,口口声声跪地大喊,让圣子接任圣主之位——自己是圣子?开什么国际玩笑。 谁他娘的爱当圣子谁就去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前世张三,今生牛城,名字破一点儿无所谓,掉脑袋的名头自己是绝对不会接的。 可眼前这局势怎么搞? 牛城抬头望向廖斯,问道:“他们在这里,陛下应该知道的吧?” “白莲教但凡有所调动,陛下自然知晓。”廖斯点了点头,笑道:“伯爷还请放心,这些人虽是白莲教众,可一心为国从未犯上作乱过,陛下心里有数。” 不是,小爷关心他们的死活了吗? 牛城更有几分纠结了,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就是白莲教的圣子或者就要继承那圣主之位一般。 却听廖斯接着说道:“伯爷,不如将他们一起带回京城,交给陛下发落吧。这样您和他们都能安心。” 这句话才算是为牛城解了围,也是此时最好的办法。 牛城点了点头,也懒得跟那些白莲教众废话,直接转身进了马车。 这些白莲教众倒也自觉,纷纷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就整个队伍由廖斯这位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带路,一行往京都而去。 第82章 你敢接吗? 刚回到京都,牛城让如烟带着两车螃蟹会府,并掏了些银两给苏州府的一众捕快役从,说是酒钱数量却是百两白银。 可把一种捕快、役从高兴坏了,千恩万谢后兴高采烈地准备大吃大喝一番再回苏州府。 之后的事自然与牛城无关,他与廖斯一同带着那群白莲教众还有八车的阳澄湖大闸蟹直奔皇城。 螃蟹自然直接送到御膳房,那些御厨如何处理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白莲教的众教徒则是被安置在了羽林右卫营中,不是叛军,不是俘虏,只是暂时安置,有羽林卫看管罢了,后面如何处置当然要等朱元璋决定。 牛城和廖斯则直奔朱元璋常在的御书房。 廖斯先进去复命,离开后牛城方才被允许进入。 他刚走进御书房,只见朱元璋、朱标二人正站在那“华夏江山社稷图”前,好似并未发觉自己到来一般,手指点着一处处并非大明疆土的山川、城池、河流……也不说话,就那么来回点来点去。 就好像…一出哑剧,牛城看的是满头雾水。 这一大整块的羊脂白玉可是绝好的东西,再配上这精美的雕工,那绝对是无价之宝,再加上这“华夏江山社稷图”那可就不是无价之宝了——这叫镇国之宝! 牛城可不知道这玩意是从自己府上的荷塘捞出来的,当时荷塘刚刚换了水、换了鱼,随手丢了许多有价值的小玩意。 他可想想不到,这些小玩意也能被定义为私房钱,竟然能自己“长大”,还长成这般模样,简直……惊煞世人呐! 他见朱元璋、朱标都不搭理自己,故意咳嗦了一声,也不理会自己,干脆走到朱标身旁,凑近低声问,“这宝贝哪儿来的?” 朱标心说:你家的东西你问我?他偷瞧了一眼朱元璋,见自己老爹还是那般好似没看到牛城的模样,干脆转身给牛城一个后背,就好像没看到牛城一样。 呃……牛城愣了一下,今天这都是咋的了? 感觉很多人都好像得了什么大病一样,不正常! 却见朱元璋转头望了过来,面沉似水朗声问道:“朕倒想问问你,这江山社稷图的哪儿来的?” 哈?——牛城脑子有些发懵。 他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今天接到的所谓若蝶写给自己的信,代笔的是风三娘,叙述的自然是若蝶那丫头,这丫头的关注点从来都与众不同,抓不到重点。 信中大量篇幅书写潘虎的十几个手下,帮着别人从驸马府荷塘内捞宝物,她很生气,很生气……至于具体都捞出了什么,根本就没提过。 至于驸马府外发生的事,倒是写的详细、具体、细致,那是出自风三娘。 数息无话。 朱元璋只沉着脸盯着牛城,朱标则憋着笑望着眼前的“华夏江山社稷图”,牛城歪头望了一眼那图——所幸死马当活马医,赌这就是从自己荷塘捞出来的。 他转回头,望向朱元璋笑道:“陛下,臣的私人物品可不该摆在您的御书房啊。” “此物关乎江山社稷,关乎我华夏荣耀。”朱元璋凝神说道,“还是说说出处吧。” “牛城,私藏这东西,可是要砍头的哦。”朱标转头望向牛城,笑的格外灿烂。 想当初配合牛城转移薛同思一家,后来又被牛城当枪使,虽然都是他自愿的,可这基于他对崇宁的感情,也基于他对牛城的欣赏。 此时嘛,吓唬吓唬牛城,人生乐趣罢了。 能和他朱标关系不错的很多,但那关系多在于他在军中的威望,在朝中的太子地位和人品,私下里的朋友——也只有牛城算一个,至少他这样觉得。 看着朱标好似幸灾乐祸的模样,牛城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你堂堂大明太子,威严八方的人物,怎么跟我上辈子大学室友一个模样。 轻叹一声,牛城这才编着瞎话说道:“此物来自新……西域,臣是从一位商人那里得来的消息,后几经辗转花了大半积蓄才买了下来。” “当时那商人说的天花乱坠,说此物乃上古神物,我华夏问鼎江山,永定乾坤之物,是炎黄二帝共同锻造而成……。” “停,停!”牛城话还没说,朱标已经想将他嘴堵上了。 前面听上去应该是真的,但后面这段话可就很是胡扯了。 “太子殿下,我还没说完。”牛城一副你干嘛打扰我的模样望向朱标。 或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常给崇宁、若蝶她们讲故事,脑子里的故事空了,就总会再编出一些的缘由,牛城有些习惯了,故事不讲完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太舒爽。 “牛城,来,你看看这应天府,你知道咱大明之前他有多少个名字吗?”朱标指着大明京都的位置,接着说道:“金陵、秣陵、建邺、建康、集庆等等——就现在很多时候我们还会将京都称为金陵。 你告诉我,炎帝、皇帝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大明立国,怎么知道我大明京都这座城就叫应天府的?难不成他们都未卜先知?还是这‘华夏江山社稷图’可以随时变幻呐?” “来,咱们再看看这里……”朱标好像没说过瘾,又指着另一处刚想说下去。 牛城忙拉住了他,解释道:“许是臣愚笨、无知,这不就给那商贩蒙骗了嘛。太子殿下,咱没必要那么计较。” “愚笨?无知?”朱元璋虎目一凝,带着几分冷意道:“白莲教圣子,在朕眼皮子低下活了十几年,还将朕的三公主娶了,做惊世诗词,捐粮食,银两,助国北伐,资太子赈灾,斗盐商、改盐制……你这还真是够愚笨、无知的。 你莫不知朕对白莲教,从来只是灭杀没有半点儿容忍吗?” 九五至尊,乞丐起家的朱元璋,那威严无二,一番话语下来,若牛城不知对他知根知底,怕是早吓尿了。 即便如此,牛城都感觉整个御书房的气氛压抑了许多,他眼珠一转,笑着指向“华夏江山社稷图”,反问道:“陛下,您不想恢复我华夏的荣耀吗?” 一句话,瞬间破防。 朱元璋这才不继续吓唬牛城,笑着走过来拍了拍牛城的肩膀,朗声说道:“你这骨精灵的性子,倒是跟崇宁那丫头小时候很像。” 说完这话,他沉声说道:“白莲教的事朕都清楚,无论那所谓的圣主慕容弘阔是不是你亲生父亲,可他终究已经死了,而且与朕无关。 白莲教呢,也不是铁板一块,许多教众还是心向朝廷的,你若是想就接了这圣主的位置也并非不可,终究是祖上传下的家业,朕也并非不能理解。 不过,你是我大明的三驸马,有些事注意分寸就好。” 聪明人点到即止,朱元璋也不再多说,望向那“华夏江山社稷图”问牛城:“你觉得,朕该恢复祖先的荣耀,将这本属于我华夏的所有疆土都融在版图之内?” “是。”牛城坚定地解释道:“我大明不争、不抢、与番邦为善,可到头来却是遭了许多刁难。 小小藩王敢勾结北元,有不臣之心;小小倭奴番邦想娶我大明公主,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还有其余一众番邦小国似乎也摸透了陛下的性子,趁着我大明国库空虚倾力北伐,屡次三番叨扰边境,即便是会同所内通商的使者也多是包藏祸心。 人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时,不争反而不是仁慈,是懦弱。 更何况,我华夏之疆土,怎容他人肆意占据,立国成邦,这是我华夏的耻辱,也是我大明的耻辱。 失地不收,无以彰显我大明之威,无以恢复我华夏祖先之荣光,无以让那些流离在外,成他番邦外国之民的百姓回归我华夏怀抱。 这是……。” 后面牛城说的激愤,险些冒出很多不该冒出的话,他连忙停住,却听朱元璋幽幽接道:“这是朕的无能!” 呵——接的真好! 牛城刚想再转移话题,却听朱元璋接着问道:“牛城,我大明国库空虚,你白莲教应该很富有吧?” “噗……”牛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这怎么又扯回白莲教了? 自己这一年多的时间,可是见到白莲教的人必杀啊!鬼才知道自己身份这么多,顶着大明三驸马的身份,竟然还是白莲教那什么圣主的嫡长子,还是什么圣子,他娘咧,圣子,这听着就很像傻子。 鬼才想做圣子,想做圣主呢。 踏踏实实过个富足、风流人不好吗? 可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牛城也不好说自己对白莲教一无所知,忙解释道:“陛下,臣也是半路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白莲教圣子的身份。 那白莲教是不是富有,臣也不甚清楚啊。” 话说到这份上,朱元璋咳嗦了两声,转身走到处理奏折的桌案旁坐了下去,一副不再理会牛城的模样。 朱标却在此时望向牛城,笑道:“牛城,你说我大明水军强不强?” “强。”牛城实事求是地说道。 “那你说,我大明军强不强?”朱标接着问道。 “自然也是强的。”牛城回道。 “那我大明想要出兵争戈,可是没有粮饷怎么办?”朱标接着问道。 合着,这父子两人就是想掏自己兜里的小钱钱呐! 牛城算是明白了,自己那时不时被发现的私房钱,让这位大明天子和这位大明太子给盯上了。 这是自己找钱不过瘾,改直接伸手要了啊。 牛城也不啰嗦,直接说道:“白莲教,臣没有半点接受的兴趣。不过,钱的话臣倒是应该还有不少。” 牛城说的不少,不是白银、黄金的数量,而是藏钱的地方不少。 不说驸马府,就仅仅京都牛城的几处产业,从赌坊到临香阁,到几处青楼那可都是买一处产业挖一个地窖藏私房钱,至于现在是多少了自己都不清楚。 甚至那送给薛同思的别院,他当时可不仅仅是给许多房间放上成箱的银元宝,还有那别院的青石路面下方,可是藏了两块银元宝,现在有多少了他也不清楚。 当然,老管家福伯倒是知道,曾经去别院的时候他可是在墙角翻起的一块青石下面见到了银光……。 至于牛城待过一段时间的杭州府,还有让福伯和凝霜前往的福州府,那两个地方牛城的产业和别院可是更多,藏私房钱的地方自然是不少,至于现在生成多少了,牛城从未计算过。 他只知道,现在大明天下十二家钱庄,他都入股了,分红不分红的无所谓,反正就是钱多,一个字——豪横! 牛城这边还没说会“捐献”多少,朱元璋那边已经目光闪烁地转过头,文道:“听说你府上的老管家去了福州府?” “陛下,臣想着做生意跑远一些不是赚钱嘛,就让老管家去那边造些船只,准备将我大明的丝绸、陶瓷之类的运出去。毕竟,白花花的银子,黄橙橙的金子才是大国的根本嘛。” 牛城这话说的漂亮,朱元璋一时间都无法反驳,可他也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而是直接了当地说:“你需要船,朕借你。造船的钱借给朕吧。” 借?——有借无还的那种吧。 牛城摇了摇头,回道:“不借,陛下需要臣运过来就是。” 说完这句,牛城幽幽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钱可不就是陛下的钱,臣的私钱可不就是陛下的私钱?” “你这家伙……父皇又不会白用你的钱。”朱标看着牛城故作无奈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陛下是准备开战?”牛城凝望向朱元璋问道。 “身为华夏子孙,自当守我华夏之疆土,我大明虽强但绝非无敌于天下,但祖业不可丢,华夏的疆土更不可丢。”朱元璋转头望向那“华夏江山社稷图”,心中向往,目光灼热。 “陛下之志,当称万古之最。”牛城赞许,反问道:“臣出钱,有什么好处?毕竟臣只是个商人呐。” “商人?”朱元璋无语地摇了摇头,许久方才正色地望向牛城:“朕许你为侯,为王,可立藩;朕许你万代永存,百世无忧,有我大明在,你之血脉与皇室同在,你敢接吗?” “噗……陛下,要不要玩这么大?”牛城苦笑道。 却见朱标狠狠地点了点头,“父皇有兵,你有钱,我们就玩这么大,你敢接吗?” 敢接吗? 这他娘的大明,怎么突然间变的不正常了呢? 牛城挠了挠头,感觉脑壳疼…… 第83章 被自己惊呆了的猪脚 “不敢!”牛城一口回绝。 这都到可立藩了,不是扯淡嘛。 什么叫立藩,那自然是藩王,藩国,这玩意就等于附属国,那不是开玩笑,先不说累不累,就是朱元璋的脾气,自己若真到立藩的时候,还不被朱元璋大手一挥砍了脑袋? 闹呢啊! “没志气!” “没理想!” “没前途!” “没……!” 朱标撇了撇嘴,在一旁鄙夷道。 他还继续说着,牛城忙给他打断了,“我要是渴望成为个一字并肩王,你今后见我岂不是要乱了辈分?” 这话一出口,牛城自己都愣了,在朱元璋面前说这话,着实有点儿找死啊。 却见朱元璋就好像看着两个后辈斗嘴一般,似乎觉得有趣更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笑脸。 朱标被怼了回去,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噗”牛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朱标这一句,跟那些被逼上梁山的好汉套路可是大同小异了,绝绝的绝啊! 牛城也懒得跟自己这位“大舅哥”闹腾,转头望向朱元璋正色说道:“陛下,臣没有太多细思,什么爵位,什么立藩跟臣没有半点的兴趣。 也就是赚些小钱,多娶几房婆娘,美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老的时候享受四世同堂的快乐,也就这么点儿小小的追求罢了。” “你这要求可不小哇,当着驸马还想着多娶几个?”朱标反驳道。 却听朱元璋说道:“朕,准了!” 朱元璋这话一出口,牛城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开局一个碗建立了大明的千古一帝,雄心再起,目光已经凝望向大明以外,那“华夏江山社稷图”上的原本属于华夏的疆土。 自己本来还想着如何让他对付高丽藩国和倭国呢,这下好了——直接奔着祖宗荣耀去了,看上了四周那些原本独立,却属于曾经华夏的疆土。 国强,民强,为后世谋福邸,复往昔之荣光。 什么穷兵奢武,牛城倒想看看朱元璋疯狂起来后,偌大的大明帝国最终能变成什么模样。 他抱拳躬身,高声喊道:“谢陛下恩准!” 却一转头笑道:“陛下,你得容臣回去清点一下家中存银呐。” “好,朕准了。”朱元璋扬手让牛城自行离去。 看着牛城走出御书房,朱元璋方才望向朱标说道:“标儿,你说牛城还能有多少积蓄?” “父皇,这事儿儿臣可猜不准。”朱标摇了摇头。 以锦衣卫对牛城的调查,那无数过往的数据盘算下来,如今的牛城该是负债才对,可每每遇事都能在驸马府寻到他私藏的钱,这很神奇,神奇的无人可以理解。 问题是,他若作奸犯科,那是绝对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线的。 可没有作奸犯科,却能在短时间赚取这么多钱又实在不现实。 “难不成是白莲教的……”朱标话到一半就摇了摇头,白莲教若是底蕴这么雄厚,就不至于小打小闹了,早起来造反了。 “算了,他牛城有本事赚钱、藏钱总归是好事。”朱元璋笑了笑,接着说道:“他只要不反了我大明,不反了我朱家,不作奸犯科,我们又何必计较呢?毕竟,他是崇宁的驸马,又是我大明的文昌伯——或者,很快就要封侯了。” “父皇说的是啊。”朱标悠然长叹,笑了起来。 天下才子、军中将领、各类青年才俊、游侠走卒,朱标也算见多识广,可如牛城这般看上去很简单,却从来摸不透底细,又让你清晰知道他想法的人,真的不多。 而这样的人,无论你在什么样的位置,似乎都可以将他当好友对待。 …… 驸马府内,荷塘已经恢复了原貌,只是上面的荷花早已不复往日,水面也因内里的珍宝取走浅了许多,看上去少了许多生机。 相对价格高昂的阳澄湖大闸蟹,在牛城没回来前就只选出了一些蒸在屉上,其余的好似放生一般全部丢进了荷塘里,倒是让荷塘内的物种更丰富了许多。 牛城回到府上并没有急着算账,而是坐在了正堂上开始给崇宁拨起蟹壳来,反正他不急着进宫,就干脆吃过晚饭再说。 一顿阳澄湖大闸蟹为主食的晚餐,众人都吃的很饱,连一向吃饭文雅的媚娘都破例的吃撑了,拂着自己并不鼓起的小肚子羞涩地红了脸。 “如烟,陪公子看点东西去。”牛城说着话,对着若碟使了个眼神。 若蝶心领神会地走出正堂,一跃上了房梁,四下警惕观察了许久,方才对着下方喊道:“公子,没人。” 牛城这才带着如烟走到院内一侧的假山旁,抓住上面一颗仿佛生长在假山上的小树,来回扭转了几次,只见那假山中央巨石缓缓滑动,露出一扇门来。 那门正中有一罗盘模样,里里外外从阴阳到四象,从四象到五行,从五行到八卦,从八卦到十二生肖,再到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整整六层比密码锁还要精密。 牛城伸手按住这罗盘,来来回回扭动了五次,这才见面前的石门从正中分开,向两侧而去,露出幽深、绵延向下的台阶来。 “走吧。”牛城挥了挥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这才一边向下走去,一边点燃阶梯两侧墙壁上的火把。 如烟跟随在他身后,很少露出表情的眼眸神采奕奕,比之人类发现新大陆的惊喜是一点不少。 就这样一直向下整整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终于踩到了平坦的地面,这里距离真正的地面已经不知有多深了。 “四周的火把都点燃吧。”牛城吩咐了一句,拽起身旁的一支火把,沿着左侧绕着墙壁一个接着一个点燃,那些早已备好插在墙壁上的火把。 如烟沿着右侧绕行,有样学样地点燃着一个个火把,终于两人碰到了一起,终于将这整个地下偌大的密室全部照亮了。 牛城这才与如烟同时回头望去。 如烟整个人顿时懵了。 连见多识广的牛城,此时也有些恍惚,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当初到底在这里丢了几块金子…… 直想了许久,他方才回忆刚修好庭院后,他只是随手丢了一块金条! 只是一块金条罢了! 可眼前的,这堆积的如孩童玩耍的积木一般,近四五米高,占据了至少方圆50米范围的,密不透风整齐如方正石柱般,却金灿灿耀眼到让人无法移开视觉的,无法计算数量的金砖——这该是有多少? 牛城看的眼睛都有些不够用,感觉到干涩地眨了眨眼,强自咽了口口水……怕是富可敌国,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第84章 臣出亿万金,复我华夏疆土 牛城不知怎么走出来的。 即便走出那山洞,站在这假山前,他仍有些恍惚。 直到走出驸马府,骑上骏马疾驰向皇城时,他方才慢慢清醒过来。 钱嘛,身外之物。 自己似乎,可能,也许,差不多……富可敌国,还真无法形容自己的财富吧。 毕竟,赌场底下的密室也丢过一块金条,桂香楼后院挖的那个密室丢的更多,是几个金元宝、银元宝…似乎也仅仅比这假山下丢的这块今天晚了三四个月罢了。 还有那五家青楼,也是挖过密室丢过些碎银子,应该也会有不少了吧,时间也仅仅比赌场和桂香楼那边晚了一个多月罢了。 至于杭州府、福州府两地,更是每到一处必挖密室,必丢金银…别人是狡兔三窟,自己这可是遍地开花。 这再过个一年半载,“富可敌国”四个大字,又怎能描述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呢? 怕是“富可敌世”,富到一人敌整个世界,也是无法形容自己的富有了吧。 随着骏马的疾驰,风并不柔和也不狂热地袭来,吹的牛城冷静了许多,可仍是感觉到胸中狂热。 有钱啊——真好! …… 御书房内。 朱元璋、朱标二人正在用餐,吃的是牛城送来的阳澄湖大闸蟹。 正尽兴时,满嘴、满手的金黄蟹籽,显得两人格外的丢了礼仪。 到了门口的牛城不待太监通报,如一阵狂风般推门而入,将两个吃的正香,地位无双的人惊的一愣。 这不通报就敢闯进御书房的,自大明开国以来,牛城是第一个。 牛城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大步来到朱元璋面前,正色问道:“陛下,臣愿出亿万金,复我华夏疆土,却不知陛下敢不敢?” 这话一出,朱标“噗…”的一声险些没被螃蟹的蟹肉、蟹籽、汁水给呛着,他强咳嗦了一家,眼泪都被呛的流了下来,却忍不住哭笑问道:“牛城,你知道亿万金是多少吗? 你知道我大明每年的军费粮饷是多少吗? 你又知道我大明有多少万军,多少万兵吗?”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凝望着牛城,神色微带诧异,却更多的是好奇、欣慰和千古帝王独有的审视。 牛城则毫无规矩地一屁股坐在朱元璋对面的椅子上,笑道:“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钱,也不知道每年军费,又是多少万兵马,这些与我无关。 与职业而言,我只是个商人,是个华夏的商人。 但我娶了崇宁,好歹算您的半个儿子,算咱大明的半个皇室亲族。咱皇室缺钱,那我肯定要尽力不是。 这么说吧,陛下、殿下,缺多少钱,我出多少钱,华夏昔日疆土不复,我牛城手里的金、银就不会绝!” 缺多少钱,出多少钱! 华夏昔日疆土不复,我牛城手里的金、银就不会绝! 这两句话,可谓是霸气到了极点,简直赶上战场秋点兵时的豪气了。 真真是小母牛上天——豪气冲天了! 朱元璋目色凝然,胸口微微起伏,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厉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朕一旦开战那便是我整个大明动荡,需要源源不断,无法计算数量的钱财,你确定能供的起? 若一旦钱财供应不及,或许就是我大明灭亡之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将是一场豪赌。你若有差池,朕会在大明败亡前,灭了白莲教,也灭了你驸马府,哪怕是我大明的三公主崇宁也逃不掉。 你,真的敢如此笃定吗? 要知道,君无戏言!” 牛城“腾”的一下站起身,持礼坚定道:“陛下,臣亦无戏言。” 说完这句,他笑着说道:“陛下、太子,不如先去看看我的一部分钱财,也好让您二位定一定心思,如何?” “好!”朱元璋拍案而起。 冲牛城的语气,要么他是真的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才敢如此笃定,如此狂放不羁的说出这样的话。 朱元璋心里虽然不太信,可仍愿意去看看。哪怕牛城是另有所图,将自己和太子引出皇宫,欲做不臣之事。 可哪怕牛城真有不臣之心,他朱元璋也是不带丝毫的惧怕。 在这京都之内,锦衣卫的人监控如此周密下,又有大明无数精锐汇聚,他倒想看看牛城是准备带他看什么。 太子朱标之后一言未发,只眉头紧皱,满心疑虑地凝望着牛城。 三人也不耽搁,直接出了皇宫,直奔驸马府而去。 这一路,锦衣卫、羽林卫格外、特例地派了多少人,无人知晓。 可那两侧房顶上,密不可分数的飞檐走壁着的人影,连牛城都看的有些麻了。至于身后跟随着盔甲鲜明、兵威盛极的一队羽林卫就更不用说了,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出了皇城,到了内城,再到驸马府,这一路不知惊扰了多少人,似乎所有人都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那原本都已灭灯准备入睡的官吏、百姓们,也纷纷点燃了灯火…… 到了驸马府,里里外外,锦衣卫、羽林卫格外小心地布控起来,虽然没有惊扰到崇宁她们,可把若蝶气的跳上了房顶,抽出了两把短剑,被一群锦衣卫、羽林卫围在中间生气了闷气——打不过啊,人太多了! 假山的门再次打开,一队羽林卫率先冲了下去。 牛城也懒得解释紧随其后走了下去,朱标也忙跟了上去,唯有朱元璋谨慎地皱了皱眉头。 开局一个碗,打下了偌大的大明疆土,需要的不仅仅是运筹帷幄,不仅仅是战场杀敌,更需要足够的小心谨慎。 人生得意须尽欢,可当你坐在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后,你又如何能够尽欢? 北元要灭,天下要定,各国关系要处,自家疆土要护,百姓利民生计要管,还要管好才行,这无数的事情摆在桌案上,别说尽欢,能顶得住这样压力的又有几人呢…… 朱元璋迈腿刚想下,羽林右卫指挥同知廖斯忙拦住,谨慎地说:“陛下,文昌伯虽无反意,但臣担心有他人作祟,还请陛下稍等片刻,等羽林卫探查完下方才妥当。” “文昌伯是个聪明人,他若要害朕不该这么拙劣。”朱元璋笑了笑,迈步向下走去。 这一刻,他内心对牛城的怀疑和忌惮拧成了一团。 很多事情,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牛城此番并无虚掩,那内心的一切猜疑都将烟消云散,未来封侯,封王也并无不可。 若这是…… 那朱元璋将会无比的失望,可他有把握对待任何的变数,他还没老,还可以横刀立马,征战天下。 昔日那覆灭元朝,打下偌大大明疆土的千古一帝,可仍有雄心壮志,尤有战死杀场的决心……他,还未老! 第85章 战起,复华夏荣耀 密室下。 最先到达的羽林卫们,一个个张大了嘴,整个人都木然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幕,他们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自制力足够的强,恐怕早已扑向那无边无沿、金灿灿的耀眼光泽之中。 朱标跟随在牛城身旁,脚踩在平坦地面,抬头时,整个人的脑子也是“嗡”的一下。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大明的国库是有多大,比之密室总是大了数倍不止,可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堆积如山的银两、铜币罢了。 金子,最多时候似乎有过近百万两库存,也不过是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可眼前这,该是多少的黄金。 他有些呆滞地转头望向牛城,一时间竟不知该问询什么好。 朱元璋也终于走到了这里,他凝望着眼前可谓是堆积如山的金砖,沉默了许久,方才迈步上前,环绕着踱起了步子。 直到一圈后,他停下脚步,抽出一块金砖放在嘴边咬了咬,神色凝然地转头望向牛城:“你确定全部都是?” 牛城微微点头,笑道:“如假包换。” “好!” 得到牛城的回答,朱元璋只感觉全身舒爽再无本分芥蒂,大声下令道:“锦衣卫、羽林卫守护此地,不得打扰驸马府任何人的休息。” 说完,他转头望向牛城:“我们回宫。” 牛城明白朱元璋的意思,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了朱元璋的脚步。 一行再度回到皇宫,再度进入御书房中。 朱元璋这才坐在那书案后的龙椅上,笑望向牛城问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牛城没有丝毫推诿或犹豫,他快步走到那“华夏江山社稷图”前,伸手指向一处海岛,“陛下,臣请我大明占据此地,将此地所有武装灭绝,监视此地所有黎民百姓,但又乱起,灭之,以绝倭寇之患,以绝他日倭奴之患。” 看着牛城的神色,听着牛城这话,朱元璋、朱标面面相觑,满心不解,倭寇之患由来已久,可他们又是如何惹到牛城的? 怎么会让牛城如此正式,毫不犹豫,甚至可以说只差灭绝种族的暴虐地残酷地想要镇压这一方小小的番邦小国呢? 不过,牛城既然如此坚定,又为大明出过很多力,今后会出更大的力…不过是个番邦小国,灭之,控制,强势压制又能如何? 正当朱元璋准备应下来,还没来得及说的时候,却听牛城更加暴虐道:“我华夏仁义、理智之国,灭绝种族之事,臣不愿为之,但请陛下抉择,臣只求为我大明,为我华夏未来永绝敌患!” “朕,准了!” 朱元璋说完,目光灼灼,杀意浓烈。 …… 次日,整个京都沸腾了,整个大明疆土也沸腾了。 刚刚册封不久的文昌伯再度封赏,封文昌侯,得随时觐见之权。 随后,皇城内一匹匹骏马奔袭而出,向着大明各处狂奔而去,那每个骏马上不是以往的信使,皆是皇宫内千里甚至万里挑一的羽林卫。 不日,驻藩陕西西安府的秦王朱樉,驻藩山西太原府的晋王朱棡,驻藩北平府的燕王朱棣,驻藩河南开封府的周王朱橚,以及楚王朱桢,齐王朱榑,潭王朱梓等等,朱元璋所有封王驻藩的儿子纷纷全部归来。 更有驻守各地的大明显赫将领,以及辞官养老的老将军们纷纷被召集入京。 一时间,风云变幻,整个大明京都处处王侯。 时过半月。 早朝之上,朱元璋命工部将早已镶嵌入墙体的“华夏江山社稷图”完好搬出,就摆在金銮殿的正中央。 这一日,金銮殿内可不仅仅是曾经的满朝文武,而是上有老朽昔日猛将,下有新晋戍边将军,又有朝中百官,各地藩王齐聚,竟是近五百人在朱元璋的命令下分批次观瞧这江山社稷图。 一时间,满朝皆惊。 一时间,天地似乎动荡。 当最后一批人看完这江山社稷图后,那近五百双灼热的目光凝视向高高在上的朱元璋。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朱元璋想要做什么,整个朝堂之上竟第一次,没有一个人想要反驳。 这本是半封闭的空间,以将为多的金銮殿内,竟好似燃起了一把火,一把无形的火,这火不是灼烧,而是仅仅沸腾着、狂热着,那一个个人的精神头爆棚,每一个人都好似一个燃烧的火把,那火焰自地面直冲殿梁,又自那殿梁穿越,直达天际。 当着近五百个好似火把的存在聚在这一处,熊熊的火焰私欲将整个天空燃尽一般。 “朕,欲复我华夏之荣耀,收我失地,壮我大明,如何?”朱元璋稳坐宽大龙椅,端装正坐,威严不可一世,只凝望着下方,缓缓说道。 “儿臣朱棣,请战!” “儿臣朱榑,请战!” “儿臣……” “臣蓝玉,请战!” “臣韩林,请战!” …… “臣刘焕之,请战!” 殿内近五百人,诸王请战,诸将请战,到了最后,连文臣也纷纷请战,甚至本就排在最末,白莲教众之一的刘焕之也跪地请战。 那一直站在前方人群中,唯二没有跪下的请战的也只有如今的文昌侯扭成了。至于另外一个人,当然就是稳稳坐在一旁的太子朱标了。 朱元璋缓缓起身,望了牛城一眼,转头望着殿内众人,朗声说道:“朕以为,失地当收,不臣当先灭。” 话语很缓,却转而厉声道:“燕王朱棣,周王朱橚朕令你二人领军、兵五十万奔赴北方,与宋国公冯胜呈掎角之势,灭北元余孽,光复我大明疆土。” 不待二人领命,却听朱元璋接着说道:“高丽外藩,勾连北元余孽,几次三番辱我大明威严,该杀! 倭奴之国,海外番邦小国,却有无尽倭寇扰我大明疆土,杀我大明百姓,该灭!……” 这一日早朝直开到了午时。 牛城本想着讨闲,却终于逃不掉被封了个临时军备官类的职务,说白了就是哪里缺钱他就负责掏钱交给户部,然后由户部搭配粮草,分配军饷和军资押送运输。 而未过几日,燕王朱棣等人率先领兵往辽东而去,北元之战刚刚开战,便马上要进入了决战期。 之后不过半月,大明军分水、陆两军杀奔高丽藩国。 又过一月半,大明水军载着三十万军、兵直击番邦倭奴。 三线开战,战时征兵制再起,往昔的大明屯军百万,更瞬间征兵数百万,已破釜沉舟之势开启了华夏新的篇章。 国之当复,天下尽可观之。 华夏之人,不侵、不犯,却容不得他人占我疆土、辱我黎民。 不过战尔,万万人愿染血杀场,只我“华夏”二字不可辱。 辱及,必战! 战之,必…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