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宠后》 第0章《暴君的宠后》作者:烟云绯 文案: 少女本是胤朝千恩万宠的小公主,娇艳动人,一朝宫闱秘辛揭发,她并非皇室血脉。 阴暗可怖的地牢里,新帝宇文允一身黑金锦袍,姿态高贵清雅。凝她半晌,道:“诺儿,跟我回家。” 她真的跟他走了。 之后的相处,她也像小时候一般依赖他,亲近他,把他当哥哥,却不把他当男人。 后来。 “二哥哥,我喜欢你。”她轻轻地亲他,把他的手带到自己心口,“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心砰砰跳的喜欢。” 宇文允心脏无法压抑地重重一窒,扣着人情不自禁吻回去,幽深的眼沉沦迷恋深情。 之于喜欢,他早就爱她爱得疯,爱得痛。爱到骨髓,融进血液。 捧她在心尖儿疼宠,又奉若神明信仰。 1 偏执病娇男主x软糯娇柔女主 2 敏感腹黑x救赎治愈 3 双che 4 架空 5 甜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嘉诺,宇文允 ┃ 配角:下本写《咬娇唇》 ┃ 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她是他的神明 立意:努力向上 ================== 第1章 地牢里,天窗投下的白光将铁栏映出一道道暗影。 少女娇小的身子瑟缩在一角,额前松散着两缕发丝,虽跌落云端沦为阶下囚,可她仍然是美的,五官精致俏丽,眉宇间挑着几分艳色,现在看起来又柔弱,又清纯。 被关起来两日了,她无名指上划开的小口子已经愈合了。可她心里的伤却一日比一日疼。 她怎么不会是父皇的女儿呢?母妃不止一次的和她说过,“诺儿的眼睛最像你父皇了,鼻子也像。” 那时候的她总是拿着一面铜镜,窝进可亲可敬的父皇怀里,仔仔细细观察着里面的两人。 真的是好像呢! 可三日前的晚上滴血认亲,水面上的两滴血始终没有融合。她不是父皇的女儿,是母妃和一个侍卫偷情生下来的野种。 一道圣旨下来,她被关进地牢听候发落,母妃被囚禁在冷宫,那侍卫当场被斩首。 少女蝶翼般的眼睫垂着,轻微颤了一下,她心里惦念着母妃,不知母妃如何了?当朝律令妃嫔偷情当处以死刑,父皇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她不死吗? 喉咙干涩难忍,她想喝水。 此时,牢门外正好路过一个狱卒,她起身走至牢门前,白皙柔嫩的小手覆上铁门。 “请问,你可以帮我倒杯水来吗?”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涩,虚弱至极,一双眸子却水灵灵的,清澈如初生的小鹿:“我很渴。” 脚步匆匆的狱卒停下来,双手环胸斜斜地睨着她。 “谢谢你。”少女玫瑰色的唇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笑意甜甜。 早就听说当朝的小公主生得娇俏动人,是倾国倾城的绝色。这一见,当真如此,虽是狼狈,可却有一种羸弱的美感,直想教人好好怜惜一番。 而且还望着他笑,狱卒一颗心砰砰乱撞,又痒又紧。 “小殿下,小人这就给你倒水去。”狱卒咧着嘴笑,半眯起的眼眸里散发着猥琐的光。 他嘴上虽说着要去倒水,可手却往腰间摸索,然后便听到一大串钥匙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 他这哪是要倒水,是要开牢门。 再看那放浪的眼神,分明是没安好心。 少女吓得退后两步,长睫轻颤,咬着唇:“我,我不喝了。” 狱卒见她害怕胆小的模样,更是嚣张“小殿下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这就给你弄水来了……”说着,他已找到了钥匙来开锁。“一定让小殿下喝个够。” 一息后,铁牢被打开。 狱卒走进来,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少女害怕得身子发抖,直往后退,最后被逼到墙角,她无处可躲。 “你要做什么?”少女一双明眸凝起水雾,可怜又无助。 狱卒近在咫尺,一双眼睛在少女的身上游离,刚过及笄的少女身姿出落得曼妙有致,身前弧度饱满优美,一截小腰盈盈不堪一握,再看肩颈一截肌肤欺霜赛雪。 人间尤物,勾人心魂。 “小殿下生得这般姣好,当真是世间尤物,这都要被处斩了还未曾尝过人间极乐之事,岂不遗憾?”狱卒馋得手抖心痒,直解腰带。 半月之前少女已经及笄,男女之事虽不能完全懂,但眼下她知道,这个人想要欺负她,会很疼的。 眼看狱卒的手慢慢的朝她胸前伸过来,少女身子一软,倏地蹲下缩在墙角发抖,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团住。 她眼眶都红了,声音呜呜咽咽地哭腔:“你别过来,不可以。” “小殿下别怕,小人很会怜香惜玉。” 下一瞬,黑影覆下来,少女眼前的光亮消失了。 就在狱卒还差一厘便要碰到少女的时候,只听“咻”的一声响,接着狱卒吃痛倒地。 光亮复明,少女怔怔的看着迎光走来的人。一个长相极为清隽的男人,金冠束发,一袭黑金锦袍,气质矜贵又带着一线冷冽的锋芒。 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日思夜盼的小少年的脸渐渐重合,是小少年长大后该有的模样。他站在光晕下,眉毛斜插入鬓,眼角微挑,鼻梁挺拔带一点驼峰,真是比画中的嫡仙还要好看。 她恍惚了一瞬,又垂下眼睑去看男人的左手,像是在确定什么。 虎口处有浅淡的疤。 是二哥哥回来了,这么多年生辰许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呢。 方才因为害怕,她把自己的唇咬破了,血色的双唇微微启阖,她小小弱弱的声音叫他一声:“二哥哥。” 是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 男人居高临下地凝着她,一双眼眸清透逼人。 半晌,他才开口,“诺儿,跟我回家了。” 少女使劲的点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儿,又望着他甜甜地笑起来,只是刚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中倒下去。闭眼前,她看到那袭华贵的黑金锦袍朝她俯下身来,接着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冷香入鼻。 好香,二哥哥身上可真好闻呀。 她彻底晕过去。 宇文允扶着人,将她抱起来,后又向上颠了一下,手臂托住少女。 她身子又软又轻,宇文允就一只手抱着,晕厥的少女软趴趴的伏在他的肩头,耳边垂落的几缕碎发挨着他的颈侧。 那狱卒跪在地上,后背上的匕首力道不重,不足以致命,却让他疼痛难忍。 昨晚宫变,一夜之间朝堂中天翻地覆。傅澜汐傅贵妃的哥哥傅将军和侄儿傅铮拥兵入宫,意图谋反,宫中三皇子几日前便被引出宫外,皇帝孤立无援被擒,千钧一发之际,远在渝州的二皇子宇文允及时赶到,一箭射死了俩逆贼,救下皇帝。 皇帝虽然被救下,却受了重伤起不了榻,今早二皇子受皇命登基称帝。 狱卒头磕得血肉模糊,恐惧和疼痛令他身体抖如筛糠,嘴里一直颤颤巍巍的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宇文允:“站起来。” 狱卒胆战心惊的站起身,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宇文允走到狱卒身后,伸手抽出刺进狱卒背上的匕首,“方才你在做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在狱卒的衣服上擦拭匕首面上殷红的血迹,姿态淡淡。 “回陛下,小人有罪,不该觊觎小殿下的美貌,不该妄图玷污小殿下。还请皇上恕罪!” “哦,这样啊。”他声音随性懒淡,可又沾染着邪性,听得人心里发毛。 下一瞬,宇文允握着匕首,在狱卒后背划开一道,衣服裂开,麦色的肌肤往外渗血,殷红如火。他泄愤似的又多划了几刀,最后才将匕首刺进狱卒脊背上。 最后他抱着少女往外走,冷冷下令:“凌迟处死吧。” 一直忍痛的狱卒瞬时瘫软在地,两眼无望的望着那一袭华贵锦袍。外面其他狱卒应声领命:“谨遵圣命。” 少女身份揭露,她已经不再是胤朝的公主,皇上自是知晓的,却还亲自到地牢里来接人?!又下令将欺辱她的狱卒凌迟处死?直接杀了就好,却还要用如此残酷的恶刑,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刚走出地牢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哀嚎声 “啊……“ “皇上,求求你赐我个痛快吧!皇上……” 宇文允侧目,只能看到少女一点白皙的侧脸,他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弧度,意味不明的笑眼带着几分深意。 莞尔,他敛了神色,吩咐后面跟着的人:“清影,去请太医到崇华殿来。” “是。” 阿寺是以前伺候少女的宫人,此时也跟在皇帝后面,她眉头紧蹙着,十分担心小殿下。在阴暗又潮湿的地牢里待了两日,小殿下娇养着长大的怎么受得住,定是得大病一场了。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公主殿下了,新帝宇文允去地牢前便已经下旨昭告天下,封为熹平郡主,赐名嘉诺,依旧住在未央宫。 片刻后,宇文允到了崇华殿。他微微俯身将人放在外间的小榻上,可少女一双手臂环他脖颈环得紧,不肯放。 嘴里还咿咿不清的说着什么。 一路上,他只觉得怀里的人特别的烫,现在那小脸也攀上了红晕,看来晕厥已经醒了,现在是烧得迷糊。 “什么?”他没听清,又问她一遍。 嘉诺半睁开的眸子朦朦的,往人怀里拱了拱才迷迷糊糊地说:“不要走,不要丢下诺儿一个人。” 宇文允不知她说话的深意,只是依着她:“好,不走。” “你骗人,你明明要走!骗子!”嘉诺好像还有点恼,声音气气的,可调子还是软的,迷糊又奶气。 “这次不走了。” 嘉诺皱起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一点,“好,永远都不走了好不好?”一直陪着她。 “好,永远都不走。” 听到满意的答案,她才松开手,任由宇文允将她放下来。只是刚放下躺好,她又伸手把他脖子钩住了,不让他起身。 宇文允深吸口气,脸上有一丝不耐烦,但语气也尽量保持着平和:“诺儿还想怎样?” 嘉诺嘻嘻笑了两声,手臂用力直接将人兜进了小榻,她挨过去,把脸迈进他的胸膛,嗅了嗅那好闻的冷香味儿,她才仰起脸看宇文允,眼波迷离,似娇似嗔:“诺儿喜欢抱着,就这样抱着。” 她对宇文允有出自本能的依赖感和信任感,就像小时候一般,喜欢挂在他身上。 她小猫儿似的力气哪里困的住他,宇文允倒也不急着起身,一双清寒的眼睛开始打量起她。她这般缠人,是把他当成了谁? 傅铮吗?与她有婚约的表哥,只是可惜了,昨晚已经死在了他的箭下。 等她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的情哥哥和亲舅舅都死了会不会哭得伤心?这般漂亮的眼睛会不会哭肿哭瞎? 宇文允嘴角勾起一丝戏谑,问:“抱够了吗?太医快来了。” 第2章 “不够不够,永远都不够。”她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一双小手攀上他两只耳朵,轻轻揉着耳垂。 小时候玩疯了玩累了,她也要拗着耍赖躺他被窝里,抱着他,捏他耳朵睡觉。那时候二哥哥总是依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只是醒了,她已经在自己寝宫的软榻上了。 宇文允抬手,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尖:“这么喜欢我啊?” 嘉诺抬眸,眼睛笑成一道弯弯的月牙,里面闪着光,灵动潋滟,她毫不犹豫地答:“喜欢!” 二哥哥是她除了母妃第二喜欢的人,就连三哥哥和父皇,表哥,还有小姐妹张妙仪都比不上。 她烧得迷糊,潜意识里还似是从前,一点也不记得这几日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垂眸睨她,距离极近,能看见她精致娇俏的鼻梁和小下巴,还有扑闪的长睫毛,微微翘起嫣红的唇。 “知道我是谁吗?”宇文允又问。 嘉诺抿抿唇,心想二哥哥怎么变笨了,她当然知道啊!还要明知故问! “知道啊,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说完,她轻轻眨了眨眼,有些累了,想睡觉。睡在二哥哥身边的感觉真好,安心且幸福。 看她迷糊的样子,真是把他当成傅铮了。宇文允再度起身,可小姑娘就是缠着不放,他脸色明显不悦,一记手刀打在嘉诺的后颈。 人晕了,总算是放开了他。 没多时,太医也赶过来。诊过脉后他开始写方子配药。 “陛下,小郡主无大碍,只是地牢阴冷不慎感染风寒,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七八日便可痊愈。” “嗯。”宇文允应答一声。 太医走后,他吩咐阿寺去煎药。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嘉诺睡的熟,呼吸绵长均匀,浅浅的。 宇文允走到小榻边,撩袍坐下。 幼时的小团子褪去稚嫩,已经长成豆蔻少女的模样。眼睛,眉毛,嘴唇,鼻子,无一不精致姣好。琼玉容颜,娇妍透彻又添几分媚色,也不知神明在造她时费了多少心思,着了多少好颜色。 凝了半晌,他伸手捏她脸颊,稍微用力一挤,嘴唇翘起,里面洁白整齐的贝齿便现出来。他这左手虎口处的齿痕便是她咬出来的,那年她五岁,软软糯糯一个小团子,牙齿却硬的惊人。 十年过去了,齿痕还在。 莞尔,宇文允收回手。只见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有泛红的指印,是他方才捏过留下的。他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怎么就红了? 竟这般娇嫩?! 嘉诺醒来已经是傍晚。 阿寺端来刚煎好的药,送到榻前。阿寺比嘉诺年长一岁,生得婉丽,桃腮杏脸,笑起来右边脸颊上有一个梨涡。 她以前是最怕喝药的,因为药汁太苦,总是要傅澜汐哄劝好一阵她才肯喝,可现在母妃不在身边。她挡开阿寺递到嘴边的汤匙,直接端过碗盏,秉着气息大口大口咽下肚子。 看着郡主如今这般懂事,阿寺鼻尖儿涌上一股酸涩,宠冠京华的羲和小公主已经不在了,现在她面前的,是熹平郡主,靠山不在,唯有宇文允念着幼时的一点情谊,可这点情谊又能维持多久呢? 片刻后,阿寺接过喝光的碗盏,伸手去探嘉诺额头。 方才嘉诺睡觉时,她一直守在榻边给她热敷,现在烧已经退了不少。厚被子闷着,嘉诺出了一身的汗,鬓发都打湿了些。 阿寺走到门口,吩咐守门的宫人:“去准备热水,郡主要沐浴。” 宇文允走的时候已经吩咐过了,说等郡主醒来就备热水。宫人应答:“此时浴阁里已备好,请郡主前去。” 阿寺领着嘉诺进到浴阁。 重重帷幔撩开,圆形的白玉池子里热水微漾,热气氤氲散开,一室暖意。褪下衣裙,嘉诺小脚踩下去。 阿寺一边给嘉诺浇水,一边给她讲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昨晚宫变父皇受了重伤,宇文允从渝州赶来救驾,今早受命称帝,自己被封为熹平郡主,宇文允赐她新名:嘉诺。母妃被宇文允从冷宫带出来,暂住云秀宫。 嘉诺几次问起意图谋反的人是谁,阿寺却支支吾吾的,说自己也不清楚。其实是皇帝吩咐阿寺,让她先不要说的,她不敢违抗圣命。 最后嘉诺也不再多问。 至于早上的事情,她记得是宇文允将她抱回来的,然后她一直晕着,直到傍晚才醒来。而她缠着宇文允不放的事情,她倒是一点儿也没印象,阿寺守在殿外,也不知晓。 泡了片刻,身子逐渐暖和起来,嘉诺靠着池壁,只觉得胸前发涨,她抬手揉了下,还有一点酸疼感。 “阿寺,怎么有点疼呀?”嘉诺问,抬眸间,她的脸羞得微微泛起红晕。“我是不是生病了?” 阿寺笑笑,安抚她:“郡主忘了?再过几日便是月事的日子。” 嘉诺恍然明白,心里叹道,她怎么就忘了呢! 莞尔,嘉诺隔着衣物打量阿寺身前,阿寺正在认真给她肩上浇水,并未发现她的眼光,片刻后,嘉诺又垂下眼睑看自己的。 她有些不明白,阿寺明明比她年龄大一岁,怎么胸却比她的要小。 阿寺好像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看出她的微微懊恼。 “郡主懊恼什么?郡主生得姿颜姝丽,再看这……”阿寺眼睛移到嘉诺身子上,“冰肌玉骨,娇娇嫩嫩若凝脂,身段又妖娆,该挺的挺,该翘的翘。以后嫁个郎君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日日怜惜疼宠,断不会再纳妓妾养外室。” 未了她又补充:“吃你一个都吃不消!” “阿寺,你别打趣我。”嘉诺声音极小,臊得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小耳朵也是红的,她深深的埋着脸。 男女之事她知之甚少,但阿寺方才如此直白的夸她身子,她还是害羞的。 阿寺见她羞窘的模样,弯着唇无声的笑,又连忙认错:“我的好郡主,是奴婢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方才说得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因为阿寺的话,嘉诺气血涌起来,只觉浑身都热“好热呀,不想泡了。” 阿寺道:“郡主寒气倾体,泡久一些才能祛除。太医说的。” 实在是热得难受,又闷,她就连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了:“那你去把窗户打开一扇。” 阿寺走到窗前,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窗外是一片花园,偏幽静,应该不会有人过来看到。 “吱呀”一声,窗户开了,半掩着。 有新鲜空气透进来,嘉诺深深的吸了两口,可浑身那股子热劲儿还是没有消散。 浴阁正门口,宇文允处理完公务回来了。门轻轻被推开,里面的人一点也没有发觉,重重帷幔遮挡,再加上沐浴的人靠着池壁,他并不能看见分毫。 掀开两层,才见隐约的脑袋和一段弧线柔美的肩颈线。 他倒是从容,伸手在衣架上准确的抽出了一件藕粉色的心衣,是嘉诺换下来的那件。 捏进掌心,宇文允转身便走。 突然,只听“哗啦”一声的水响,他下意识的回头,窗户外一阵风吹进来将帷幔掀起,少女白皙的酮体出现在眼前。 帷幔缓缓垂下,又遮挡不见。 嘉诺起身时闭着眼,并未看见站着的宇文允,阿寺背对着也没有看见。 此时,正好一个宫女拎着热水进来,看见宇文允她欲开口行礼。宇文允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宫人只放下水桶,无声的欠身行礼。 宇文允抬步走至宫女身侧,稍微俯身,轻声道:“跟朕出来。” 浴阁的门被轻轻阖上。 殿外,宇文允负手而立,宫女跪在面前。 “方才看见什么了?”他声音清越,无波无澜。 宫女以额伏地,心里害怕,身子颤抖不止,额头噌噌的往外冒冷汗。今日晌午,皇帝赐死了一大批宫女太监,虽说都是不守规矩的,可眼下,她看见了不该看的,怕脑袋也要搬家了。 “回皇上,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宫女为自己辩解,以求得一线生机。 宇文允似是轻微叹了口气:“朕最讨厌欺骗,你说实话,就饶你不死。”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奴婢自小就有眼疾,看东西不太真切,方才也确实没看见什么。”她还在撒谎。 “好吧,你说没看见就没看见。”他一张好看落拓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慢悠悠的将掌中的心衣放进衣襟前,动作间有淡淡香气萦绕。“退下吧。” 宫女如释重负般的眼睛一闭,汗水滴在大理石地板上,她站起身,朝宇文允行了一礼才退下去。 身后的清影走至宇文允身侧,颔首等待下令。 宇文允性格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跟在他身边多年,清影是了解的。 果不其然,下一息,他便听到了那清越的嗓音说道:“干净点,别弄脏了崇华殿的地板。” 傅澜汐住在云秀宫。 宇文允走进去,直接将心衣扔给她。 傅澜汐接过来,仔细察看,藕粉色的心衣衣角用银线绣着一个“诺”字,是她亲手绣上去的。 傅澜汐生得美艳,风姿卓越,使胤朝六宫粉黛无颜色,常年独霸恩宠。如今失势,她仍然精心装扮,半点落魄的姿态都没有。可看到这心衣,她心还是止不住的一颤,声音都微微发抖:“你对我诺儿做了什么?” 宇文允看她这般神情,扬唇笑起来,讥诮道:“正如你想的那样,什么都做了。” 第3章 “宇文允,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上我诺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傅澜汐强撑着体面,握拢成拳的手背青筋隐现:“你生母因我而死,你杀了我,放了诺儿!” “放了她?”宇文允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笑意更甚,一双眼邪性地泛着冷光:“可她是你的心肝宝贝儿啊,杀人诛心,折磨她,你这个做母亲的岂不是更痛?!” 杀人诛心?好狠! 傅澜汐终于撑不住了,她理了理广袖,给他跪下:“皇上,可还记得幼时您犯了错受罚,诺儿抱着你替你挨了一棍,她那时才四岁呀!” 她企图唤醒他对诺儿的一点幼年情谊。 宇文允一眼看穿傅澜汐的把戏,他敛了笑意,神色不明。转而挥手示意。站在一侧的青萍了然,上前把画卷双手递给他。 “先不说这些了。”宇文允不紧不慢的打开画卷,“你给我讲讲她吧,她的喜好是什么?性格如何?” 画上画的是一位女子,正值冬季雪花簌簌,女子身穿绯红斗篷站在一颗盛放的白梅树旁,笑意莞尔。 她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遗世独立,美得惊艳。 这女子正是宇文允的生母许若嫣,他半岁不到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多年前和傅澜汐还是极要好的姐妹。 忆起当年往事,傅澜汐再也无法逃避,她有罪。 宇文允临走前,傅澜汐又跪下,磕头苦苦哀求:“诺儿是无辜的,她单纯善良,不该是她替我赎罪,求你放过她,求求你,皇上。” “她在地牢里沾染风寒病了,等她痊愈,朕让她来看看你。”宇文允说完,抬脚走了。 云秀宫外。 清影等在台阶下。 宇文允问:“人送回未央宫了吗?” “回皇上,还没有,小郡主留下来用了晚膳,说是要等您回去,与您有话说。”清影答道。 “她晚膳都吃了些什么?”宇文允又问。 “只喝了两口甜汤,其他的都没动。” 宇文允想,她身子娇弱,还吃这么少?恍然间,他不禁想起浴阁里看到的画面,甚至没有听见清影又说了句什么,便再问了一遍。 清影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理了理嗓子,清清楚楚地道:“皇上,文大人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若您要回崇华殿,属下这就让他先回去?” “先去御书房。” 昨晚宫变,老皇帝被傅家父子打得身受重伤,被宇文允救后,他却要召三皇子宇文丞回宫,属意三皇子继承皇位。是宇文允手把手逼着他写下的传位圣旨。圣旨和傅家父子手中的兵符倒是拿到手了,可传国玉玺老皇帝却不愿意交出来。 今早朝堂之上,许多大臣颇为不屑不敬,说宇文允的皇位来得不正统。 文大人便是因为此事而来。“皇上,不然臣派几个轻功了得的高手去太上皇的寝殿搜查一番?您看可还是不可?” 宇文允答得干脆:“可。” “好,那臣这便着手去准备。” 之后,两人又谈论了些朝中官员调动的事情,从御书房出来已是子夜。漆黑的夜空星子三三两两的点缀着,圆月当空,撒下一地清辉。 宇文允走在回崇华殿的路上,他还记得嘉诺,“走了吗?” 清影答:“没有,小郡主还是那句话,说必须要等您回去。” 崇华殿内。 烛火朦胧,嘉诺坐在案几前直打瞌睡,小脑袋被手撑着也一点一点的往下磕,身子软得像是没骨头,慵慵懒懒地倚着没个正形。 宇文允脚步放得极轻,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的看她。 好半晌,嘉诺也没有发现,而且还快要趴着睡着了。 突然,头顶清冷的男声响起。 “诺儿。”他叫她的名字。 嘉诺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慌乱的整理衣襟衣袖,又抬手擦擦嘴角。 平复好慌张的小情绪,她才施施然朝宇文允福身行了个礼,姿态温柔得体。 沐浴过后,阿寺又将嘉诺重新装扮了一番。 少女小脸未施粉黛,只眉间点了淡金色花钿,细发高高的绾起成髻,缀一支细碎金步摇,衣裳也换了,温柔的烟暖色系,上衣短小而长裙曳地,一段同色披帛揽于双臂间。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可人,又带着少女的灵动。 极仙,极美。 不知不觉,宇文允的目光顺着少女柔美的颈线往下,衣襟前雪色一片,横卧两节精巧的锁骨。 少顷,他收回视线,抬手食指勾起少女的下巴,让她看自己。 “记得我是谁么?” 他指腹触感冰凉,嘉诺下巴却蓦然生热,她想退可下一息下巴便被捏住了,随着指腹向上的力道,她就这样无措的对上宇文允清寒的眼。 宇文允感觉到她方才的抗拒才捏的她,心中不悦,眼神也越发的冷。把他当成傅铮时如此腻歪,现在却对他冷漠疏离! 呵! 嘉诺心里也腹诽,眼前的,不再是以前小少年温暖的眼神,而是生疏的,还带着淡淡的冷感。 她情绪敏感,鼻头立马就酸了,清澈的眸子晕上一层水雾。但她忍着,乖巧回答他的话:“记得的,你是我二哥哥。” “二哥哥自小就疼我爱我宠我,我自然记得。”一时口快,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补充这一句,只是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合适。 她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嘉诺和宇文诺是不一样的,她也不能再不懂事地叫他二哥哥了。 要尊称‘陛下’。 她正想着,宇文允捏她下巴的手放开了,直直的递到她眼前。“二哥哥疼你爱你宠你,你却咬他,你是小白眼儿狼?” 虎口处的咬痕至今清晰可见。 嘉诺此刻更觉委屈,鼻子发酸里面便有液体要冒出来了,她吸吸鼻子,忍着。 她那年五岁,宇文允十岁,不知为何父皇要把二哥哥送去渝州,她舍不得他走,可是她求了父皇,求了母妃,求了好多人可都没用。她单纯的以为只要二哥哥受了伤,父皇可怜他就不会要他走了,于是狠着心下死口的咬他。 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咬人的是她,哭得喉咙发炎失声一个月的也是她。 “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她不知如何解释,语塞后只软声道歉:“对不起。” 宇文允知道当年她不想让他走的心思,再看她认认真真的模样,一双清眸包着泪都快要哭了,故意逗她,调笑道:“对不起就完了?” 是呀,流了那么多血,肯定疼死了,她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怎么能弥补呢! 嘉诺索性把手伸过去,声音嗡嗡地说:“陛下,您咬回来吧。” 陛下?不叫他二哥哥了?! 宇文允嘴角勾起一笑,真的抓住她的手就要往嘴边送。作势要咬她时,他明显感觉到少女的手往回缩了一下,微微抬眸看她此刻表情,只见到那清澈的眸子里一滴热泪滚落。 他放开,“先欠着吧,你现在病了,等病好了你再送过来给朕咬。” 嘉诺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突然被放开,她一双泪眼怔怔的望他。小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宇文允掌心的温度,冰冰冷的。 现在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都是冷的。 “好,知道了。”她答话,没有不愿意,没有勉强,真的是很乖。抬手默默的擦掉脸上泪痕,又轻轻的吸了口鼻子。 有宫女送水进来,宇文允走开,径自擦脸净手。 “你不是有话同我说吗?”水声淅淅,他在拧帕子。 嘉诺转身,对着宇文允,轻轻地说:“我想去看看母妃,请陛下恩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宇文允淡淡一晒:“你现在病着,病好了再去。” “嗯,那好。”她抿抿唇,心想,宇文允还是好说话的,那她一定好好吃药养病,早日去见母妃。 “没事就回去吧,朕要沐浴歇息了。”宇文允在脱锦袍,里面剩雪色的宽松里衣。 挂好在衣架上后,宇文允抬步便要去里间,身后一点响动都没有,他侧目看一眼,只见少女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蹙眉,又走至她面前,耐心问她:“怎么,还有事?” 嘉诺垂在身侧的一双小手将裙子都捏出了褶皱,深深呼吸一口,她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松开,“陛下,陛下在渝州的这些年,过的好吗?” 她好紧张,都不敢抬眸看他。 多年不见,身份又如此尴尬,她也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因为她想知道,很想很想。 良久,头顶才响起宇文允清冷的嗓音:“天天都有人想取朕性命,明枪暗箭,设陷下毒,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稳。”突然,身前高大的身影弯腰俯身,弓着脊背与她视线持平,戏谑道:“你说这样算好?还是不好?” “可有受伤?又是谁要杀你?”嘉诺脱口而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满含担忧,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受伤了,满身的伤,诺儿要不要看看?再给朕吹吹?”他睨着她,眸中有散漫的笑意。 她没听出他在逗她,只认真说:“我也不会治伤敷药,如果伤口还疼的话我可以叫人去请太医过来,吹也是不管用的。” 这回答听得宇文允发笑,傅澜汐说她单纯善良,可他瞧着怎么像是傻的?! “陛下还没说是什么人要杀你呢?”嘉诺追问。 那些人是死侍,活捉了就咬舌自尽,他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宇文允看她期待的眼神,只说:“坏人。” “哦。”他不说,嘉诺也不再追问。 二哥哥如今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这样就很好了。 宇文允:“没事了?” “嗯,没有了。” 宇文允招呼殿外的青萍:“把郡主送回未央宫,叫人好生伺候。” 嘉诺也不再逗留,福身行礼:“陛下,那嘉诺告退了。” “嗯。” 殿内很大,走出两步,她又回头,“若陛下觉得疼,便找太医瞧瞧吧,身体要紧。”可这两句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封她为熹平郡主,他为什么要留她在皇宫的呢?幼时的情谊?可小时候都是他宠她,她只会给他添乱的,还咬他! 四岁她确实给他挡了一棍,可当天晚上她高烧不退,大病一场,这段记忆便消失了。 刚走到门口,冷风吹了一脸,嘉诺顿时晕眩难忍,脚下轻飘飘的几乎站不稳。 阿寺手快连忙扶好她,伸手一探,嘉诺额前又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体温也烫得惊人。刚退下去得烧,又发作了。 嘉诺晕乎乎的,难受至极。 “青萍大人,眼下看来郡主是走不回去了,还麻烦你去向皇上通报一声看能不能赐个轿撵。”阿寺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嘉诺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是自小便跟在嘉诺身边伺候的,嘉诺心善待她好,她知道,也感恩。 青萍转身进殿,片刻后出来了。 “皇上吩咐,让我背郡主回去。”青萍虽然是女子,可她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事完全能胜任。 “好。”阿寺搀扶着嘉诺,小心翼翼的帮着青萍把人背上背。 从崇华殿到未央宫还是有段距离,走过一半,嘉诺觉得好了些,便问青萍:“青萍大人,你跟在皇上身边多久了?” 青萍如实答:“九年。” 宇文允在渝州待了十年,青萍跟了九年,那必定是他的心腹。 “还有清影大人?你们是兄妹吗?”嘉诺又问。 “是的。” 清影,青萍,宇文允的左膀右臂。 又走了一会,“青萍大人,你累吗?累了就放我下来吧,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走的。”青萍也是女孩子,嘉诺怕她力气不佳累着。 “不累。”青萍没多话,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不久后,总算是到了。 嘉诺在未央宫住了好几年了,熟悉的很。她让青萍在外殿等着,自己小跑往里间去,找到藏糖果的盒子,她从里面拿出两颗来。 傅澜汐不准她吃糖,糖果盒子里的十来颗是她攒了好久的。 为了感谢青萍背她回来,她给她两颗糖。 “波斯国进贡的,很好吃,你尝尝。”嘉诺勾唇浅笑,双眸似一汪清潭纯澈,明艳的小脸真诚温暖。 “谢过郡主。” 青萍回崇华殿用的是轻功,因为她急着向宇文允复命。 宇文允问起嘉诺的情况,青萍如实答:“走到半路郡主便好了许多,回未央宫后下了地也能走能跑。” “嗯。”宇文允漫不经心地应答,忽地,他注意到青萍手中彩色的一角纸张,“你手里拿的什么?” “糖果,小郡主赏赐的。” 宇文允伸手:“给朕。” 青萍顺从递过去,却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两眼。 第4章 远远的,清影就看到青萍在那里又是甩手又是跺脚,一张脸也不太好看,他走过去,对上她愤愤的眼。 “怎么了?” 青萍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他抢我糖吃,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抢我的糖?!简直过分!” 说完,她又回头忘了一眼殿内,转过来腮帮子鼓起能装下两个包子。 清影一张严肃的脸,此刻才多了些生动的表情,他笑着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果递给青萍:“给。” 他们自小便失去了双亲,两兄妹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无比。 “哪来的?”青萍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呜呜地问。虽然这不比小郡主赏赐的好,但总比没有要好。 清影:“小郡主身边的宫女给的,叫什么阿寺。” “给你糖,怕不是看上你了吧,哥哥。”青萍调侃。 “可能吧。” 清影始终觉得那小宫女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暖暖的甜甜的,跟他说话调子也是软的。 崇华殿殿内。 宇文允没吃那两颗糖,他看一眼便随意的丢在榻前的案几上,然后便睡觉了。 红罗帐暖,烛影摇红,怀中的人娇软又香滑,他俯下去,一双莹莹雪臂便将他缠住了…… 男人睡梦中无意识地呓语,声音哑得发颤:“诺儿……” 酣然的好梦过后,自然留下了些清晰可见的痕迹。太监常福在给宇文允收拾换洗的衣物时发现了,他抿嘴笑了一下,然后弯着腰退下去。 下朝后,宇文允单独留了几位大臣在御书房商议国事。常福在一边沏茶,茶水沁澈,氤氲水汽萦绕上来透人的醇香。 直到晌午时候,人才散完。 下午还要批阅奏折,索性就在御书房用午膳。片刻后,宫人便顶着托盘鱼贯而入,一道道美味珍馐摆满了桌。 常福站在一边,今早的事情他一直都放在心上,现在得了空,他才小心的提议:“陛下操劳国事,何其的辛苦,理应要有人照顾,奴才明日便派人把陛下在远在渝州的各位夫人,小皇子,小公主接到上京来,这样也算是和和美美。” 别说皇子,就是外面一般大户人家的公子,十四五岁便有了通房侍妾,如今皇上二十岁,正妻没有,渝州定是有几个的小的,或许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宇文允停了筷子,擦嘴,起身便走。 常福跟在身后:“陛下觉得有何不妥?” 生母徐若嫣死后,宇文允便交由宫里的张嬷嬷和太监常福照顾,两人是尽心尽力,张嬷嬷两年前死了,宫变的事情常福也有功,如今宇文允称帝,提拔常福为太监总管,让他在身边伺候。 “有劳常公公操心了,你说的那些都没有。”他丢下这句话便撩袍坐下看折子。 常福一惊,跟着淡淡的眉头蹙起来,脸上一副担忧过甚的表情。都没有啊?!一个大男人正值当年,血气方刚,这些都是正常的需求,为什么没有呢? 莫不是? 常福不敢想了,可昨晚陛下又。 天佑我胤朝,天佑我胤朝,陛下龙体安康,定会子嗣延绵,常福双手抵在腰际合拢,默默祈祷着。 忙完政事天已经黑了。 宇文允摆驾未央宫。 其实早在十年前,宇文允就已经知道嘉诺不是他的妹妹,也知道自己的生母因傅澜汐而死,就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些,他才被送去的渝州。 他恨傅澜汐,也不该对傅澜汐的女儿有好脸色的! 殿外,有宫人迎驾。双手提着裙摆就要跪下,嘴唇也微张要说“参见皇上”了。宇文允制止了她们出声。径自走进去。 绕过外殿屏风,直接往里面的内阁走,掀开玛瑙珠帘。 听见清脆脆的响声,嘉诺和阿寺都瞧过去。 男人一袭墨色锦袍,衣襟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腰间束带缀着一只剔透的玉,清峭俊挺的身姿走过来,带着一股早春月夜的冷寒之气。 宇文允抬手一挥,阿寺很有眼力见,退出去,走到珠帘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嘉诺。 屋子里陈设奢华,用的摆的都是最顶级的,此时孔雀炉里还生着炭火,暖融融的。他仍然打量着房间,薄唇抿开问:“冷?” 嘉诺此时正在泡脚,一双白皙的小脚丫沁在清澈的水中。她试图扯下一点裙角去遮盖,可是睡觉穿的素白水裙有些短,脚踝向上一点小腿都在外面,根本遮不住。 他不再是小时候可亲可近的二哥哥了,这样露着脚总归是不太好。 她白净的小脸攀上一点红,心不在焉地答:“嗯。风寒还未痊愈,夜里觉得冷。” 宇文允倒是还没看她,走到桌前,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写好的两张纸上爬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丑。 记得小丫头四岁便被送进国子监识书写字,那时她就整日哭闹,这都十一年过去了,字还写得这么丑。 “过段时间去国子监,好好学学写字。”宇文允放下手中的纸,这才往嘉诺的方向走。“难免以后嫁出去,夫家瞧见了丢朕的脸。” 嘉诺本想反驳不去学写字,可又被宇文允这么一说,心里突然觉得羞愧,她不能给他丢脸。莞尔,她抬眸,乖顺柔软:“谢谢陛下,我一定好好学。” 避无可避,宇文允一眼便看见了她泡在水中的脚。 白白嫩嫩的,小巧可爱。 进来已经多时了,那水也没有冒热气。宇文允微微蹙眉,俯身弯腰。嘉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一紧,脚趾下意识地蜷起来。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好看的手伸过来,指尖碰触水面,划了两下。 水已经凉透了。 本就冷,水一晃嘉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双细肩微微颤抖。 这细微的动作被宇文允收在眼底,他拿过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坐下,然后直接端走了嘉诺脚下的金丝楠木水盆。 下一息,她的左脚脚踝便被宇文允温热的手握住了,嘉诺惊讶得轻声一呼,嫣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齿和软的舌。 小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耳垂烧得欲滴血。脚踝延至往上,麻麻的,似乎没了触感。 宇文允一手握着她的脚,一手拿过巾帕给她擦脚,水擦干了,他又伸手去换另一只。 两只都擦好了,他才垂下视线去找她的鞋子,找了片刻,地板上干净整洁,别说鞋子,一根儿头发丝都没有。 少女的脚冰冰凉,就这样大喇喇地被他放到腿上。 “你鞋子呢?”宇文允抬头问,这才看到她羞红的一张小脸。 嘉诺埋着头,羞得鼻息都秉着轻轻的呼吸,心跳也乱了,脑袋里空空一片,反应迟钝,等了片刻,她才小小声地说:“应该,应该是在帐子里。” 她睡醒了光脚过来的,鞋子被放在床榻旁。 “你羞什么?”宇文允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一双清寒的眼隐约有笑意。 嘉诺怔怔的,贝齿咬着下唇,不知如何作答,便不说话。只急着收回脚,踩在地上往床榻那边跑。 只是刚跑出两步,她手腕便从后面被拽住了,下一息她娇小的身子被宇文允从身后打横抱起来了。 “又不是没碰过,小时候二哥哥还给你洗脚呢,忘记了?” 她没忘,小时候夏天她喜欢光着脚疯跑玩闹,一双脚丫子弄得沾满了尘土,她怕母妃责怪,便跑到二哥哥哪里去洗脚,可她手笨,将裙角袖子都打湿了脚也没洗干净,宫女要帮忙,她怕痒不肯,二哥哥给她洗就不会。 所以总是二哥哥给她洗。 “可现在,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嘉诺在宇文允怀里,只觉得身子都羞得发烫,可鼻尖萦绕的,二哥哥身上的那股冷香真的好好闻,好好香。 帐子撩开,宇文允将人放在榻上。 “哪里不一样?”宇文允坐在榻边,看着她,等她回答。 嘉诺僵手僵脚地起身,往前挪了两下,坐在他旁边,脚下是她的鞋子,她弯腰捡起来穿上。穿好,她才认认真真地说:“现在,你不是我的二哥哥了,我是母妃和别人的孩子。” 身份不一样。 嘉诺低下头,有些伤感。她也委屈,她什么都不知道,突然有一天跟她说她不是父皇的小公主,好多人对她冷眼嘲讽,骂她是野种。 宇文允侧身,抬手去勾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自己。 “昨晚,朕梦到你了。”他清隽的脸上神色不明,眼眸深深。 嘉诺仰着脸,也不动,一双眸子转了转,清澈灵动,声音轻软:“梦到什么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 她希望是,因为昨晚她也梦到了,她多想回到小时候的时光,空气都是甜的。 宇文允凝她娇俏的小脸半晌,才抿唇一笑:“嗯,小时候的诺儿我最喜欢了。” “那现在呢?”嘉诺脱口而出,只一息,她又垂眸,长睫轻颤。现在,现在她不是他妹妹了,怎么会喜欢呢。 漫长的沉默,空气都凝固了。 最终,她也没有等到宇文允的回答。果然…… 她愣神之际,宇文允起身掀帐出去。 皇帝还没有走,嘉诺怎么敢先睡觉,不理他呢。她也赶紧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 床榻左侧有一个极大的青铜架,造型别致精巧,上面放着许多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兔子灯,香囊,珊瑚白鹤…… 宇文允的视线最终落在一柄小弩上,她还喜欢这个? 他拿到手上细看,弩小巧,捏柄和扣手上都包裹了牛皮,软的,不伤手。看得出是精心制作,谁买给她的?可看这细致的样子,更像是谁亲手做的。 “哪里来的?”他问。 嘉诺如实回答:“生辰的时候,傅铮表哥送我的,他亲手做的。” 第5章 “女孩子家家的,拿弩来做什么?”宇文允问,语气平平。 “我喜欢,傅铮表哥说有空了带我出宫玩儿,到时候拿来护身。”说着,嘉诺嘴角轻轻扬起,小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表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从未骗过她,说到出去玩儿,她就开心。 “他经常带你出去?”宇文允睥着少女浅浅的笑颜,手中握着弩柄的力度不觉加大了几分。 嘉诺摇头,那闪烁着星子的眸淡下来:“没有,母妃从不允许我出宫。” 母妃说宫外的坏人很多,出去不安全,但是傅铮表哥却说京城繁华,有西域来的舞娘在教坊司歌舞不息,宽阔的街道上有骑骆驼的胡人表演喷火,还有耍猴的,卖艺的江湖术士,还有卖哈巴狗的,通体白色的毛,吐着粉色的舌头摇尾巴…… 那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他经常来宫里找你?” “也没有。只是逢年过节才来。”只有傅铮表哥来拜见姑姑,她才能见到。 宇文允把弩放回原位,寡淡的眼眸中浮现出一线冷,声音也沉了几分:“诺儿,你傅铮表哥以后不能带你出宫玩儿了。” “为什么?”嘉诺有些急切的问。 “因为你舅舅和表哥是宫变的主谋,那天晚上是朕亲手射杀了他们。”他凝着嘉诺的脸,仔细观察细微的表情变化。 舅舅常年在外领兵打仗,这么多年嘉诺只见过一两回,傅铮表哥却是偶尔能见到的。听到亲舅舅和亲表哥的死讯,不可能不难过。 只一瞬间,泪珠儿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娇娇艳艳的少女就算是哭花了脸也是美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惹人心软心怜。宇文允任由她哭了一会儿,然后递给她一方白色绢帕。 “是朕杀了你的舅舅和未婚夫表哥。你可恨朕?” 嘉诺一边擦着泪水,一边黏糊糊地说:“不恨,是他们做错了事。” 舅舅和表哥怎么能如此糊涂呢?!他们是母妃唯一的娘家人,母妃知道了得多伤心呀。 宇文允冷嗤,她倒是大义凛然。 见少女还抽抽涕涕地哭,一双眼睛红通通的,都有点肿了,他冷声道:“不许再哭了,憋回去!” 嘉诺长睫微颤,上面挂着泪珠儿,贝齿咬住红润的下唇,憋着止住抽泣不敢再做声了。只一双水漉漉的眸子隐忍委屈地望着宇文允。 宇文允微微蹙眉,抬手摸了摸嘉诺的头顶,“好了。” “嗯。”嘉诺点头,又是一颗清泪滚下。 “再哭!把你也杀了!”宇文允唬她,从她头顶挪下来的手却放到小脸上给她擦泪。 他果然不是以前的二哥哥了,好凶啊。 嘉诺这下眼泪都不敢再掉了,可心里还是很伤心难过,一切都变了,她不是父皇的女儿,母妃被关进了冷宫,舅舅和表哥死了,二哥哥也不是二哥哥了,越想越痛。她两颗齿硬是把下唇咬得泛白。 宇文允深吸一口气,脸色越发的不好,直接捏住她的脸颊让她松开:“别咬,出血了。” 好在少女还是听话的,放开不咬了,也没有再哭。 夜已深。 白鹤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微弱的光焰闪动。 宇文允又拿起那柄弩,“诺儿,把这个送给二哥哥好不好?二哥哥用来防刺客。” 昨晚宫里抓了一个刺杀新帝的刺客,嘉诺一早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点点头:“好。” 二哥哥的安全最重要。 “还有糖果吗?二哥哥想吃。” “有。”她答得爽快。然后抬步便往帐子里走,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盒子来,正正方方,盖子设计精巧,雕花镂空。 “陛下,给。”盒子里是她所有的糖果了,通通都给他。 宇文允接过来,夸赞她一句:“好诺儿,真乖。” 宇文允走后,嘉诺才上榻睡觉,蒙着被子,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阿寺在外殿守夜,听到哭声匆匆进来,她安慰了好一会儿都不管用。最后直到嘉诺自己哭的累了,才睡下。 晌午过后,嘉诺恹恹地醒过来,一双眼睛眼角泛红,微微的肿。 心情不佳,午膳她也没吃两口,阿寺在一边叹气,吩咐小宫女去蒸碗蛋羹来,小郡主最喜欢吃蛋羹的。 用完膳便是喝药,饭不想吃,药倒是咕噜咕噜地喝下,阿寺照旧去拿糖果。 可是翻了好一阵儿,床榻都底朝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她出来:“郡主,糖果呢?” 嘉诺嘴里苦,端着温水喝了两大口:“昨晚皇上说他想吃,我便都给他了。” “都给了,郡主,你怎么不留两颗呢。”阿寺眉头紧紧皱着,未央宫向来不见甜食,也不见糖水蜂蜜,一点甜的东西都没有,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糖还送别人了,她的两颗昨日给了清影。 “郡主,苦不苦?” 嘉诺直点头,小嘴瘪着。可太苦了!苦死了! “郡主再喝两口水,奴婢去御膳房让人做一碗甜汤,再拿一份糖渍青梅。”未央宫的小厨房没有甜食,御膳房应该有。 “嗯,嗯,快去。”嘉诺两眼放光。 弩和糖果都是她喜欢至极的,可二哥哥想要,她再喜欢也愿意给他,她没有理由拒绝他。一半因为他是皇上,她能活命得郡主称号都是他给的,另一半是因为她咬了他一口,她心怀愧疚,想要补偿。 半柱香后,阿寺回来了。 甜汤一小碗,糖渍青梅两颗。 “怎么这么少?”嘉诺翘着小唇,有些不满意。这都不够她塞牙缝。 阿寺也气气的,“是御膳房的人,说只有这么些了。”放好碗盏,她又愤愤不平:“怎么可能只有这些,我看那些人根本就是势利眼,看郡主失势……” 见嘉诺手上的汤匙一顿,阿寺没有再说下去。 午后的阳光极好,殿宇楼阁皆沐在日光中,一阵暖风吹过来,太清池池水荡漾,一片波光粼粼,岸边的垂柳冒出芽尖儿,脆嫩鲜绿。 日光斜照,嘉诺在湖心亭晒太阳。 小憩片刻,喉咙发痒她咳嗽两声,身子还是乏力得很,这风寒不知几日能全好?母妃是否安好? 阿寺同样忧心,她提议:“郡主,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找几个人来推牌?” 小郡主的字虽然写的不怎样,书也将就,可算数却极好,也会算牌,每次和人推牌都能赢。 嘉诺来了一点精神,以前是和宫里的几位娘娘,可现在那些娘娘应该不愿意了,那找谁呢? 青萍站在一边,抱着一柄长剑身姿笔直。她是受皇命跟在郡主身边。 “青萍大人,你会推牌吗?”嘉诺抬眸问,声音轻轻的。 青萍点头,走过来,依旧是严肃脸。 她自己,阿寺,青萍,这才三个人,还差一个。清影是青萍的哥哥,何不找他。“青萍大人,清影会吗?他会便把他找过来吧。” 片刻后,阿寺取来竹牌,清影也来了。 四个人坐在湖心亭推牌。 大家的俸禄都还没有到手,筹码也玩得小。最开始的时候就阿寺一个人输,几局过后,清影两兄妹手气也下降了。 嘉诺会算,脑子过的快,手气也好。 “胡了。”她笑着收钱。 总算是笑了,阿寺给钱给得一点儿都不心疼,还笑嘻嘻的,“郡主真是好厉害呀,到京城开个场子肯定能赚好多钱。” 一家赢,三家输,青萍严肃脸终归是绷不住了,眉头皱着想不太开。清影还好,依旧冷漠脸,目不斜视只看牌。 一下午的时间,嘉诺赢了不少。 青萍又要甩手跺脚,清影连忙拉住妹妹。小声训斥:“成何体统!忍着!” 忍?这可是她的嫁妆钱?!可她还是不得不忍。 以前未央宫的开销都是母妃在打理,嘉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可现在好些地方都要钱,比如御膳房的甜汤糖渍青梅,若是给银子肯定会多一点的。 她的珠宝首饰都价值连城,给出去又不划算,也没有人敢要,宫中财务不可流通市场。 嘉诺坐在矮几上数钱。 “多少多少?”阿寺过来,跪坐在对面。 “十二两零三钱。”嘉诺数着,脸上喜滋滋的。 “郡主,这些钱应该够买些糖果了,我找人去宫外带回来。”阿寺道。 嘉诺点头:“嗯,你告诉她们要酸甜口味的。” “好。” 阿寺找的人就是清影,清影答应下来,说两日后叫妹妹青萍带到未央宫。可等啊等,一直等到八日后,嘉诺的风寒都痊愈了也没有送来。 阿寺问青萍:“清影这个骗子,不会是卷钱跑了吧。” 青萍瞥她一眼,“他是禁军统领,忙着抓刺客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给你去买东西。” “不是给我买,是给郡主买!” “那我找时间催催他。” 晚上,青萍向宇文允禀报,说:“今日太医来未央宫,小郡主的风寒已经痊愈,她问,明天是不是可以去云秀宫见傅澜汐。” 宇文允正在看奏章,随意道:“嗯,明日领她去吧,仔细听听她们母女俩都说些什么。” 傅澜汐会告诉嘉诺真相吗?会跟她宝贝女儿说他要报复她,叫她女儿离他远一点吗? 他倒是希望傅澜汐说出实情。 让她知道真相,让她卷入这场仇恨中,让她痛让她怕。将她从纯白圣地拉入无间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嘉诺:嘴上说要对我怎样怎样,还要报复我,可也没见你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来呀。如果骗走我的糖果也算的话。 第6章 青萍将这个消息带回了未央宫,还带了多日前嘉诺吩咐买的糖果。 嘉诺刚沐浴完,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一抹倩影灵动地从暖阁跑出来,散下的长发半干未干,那娇俏的小脸被热气熏染,红晕未褪,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晶莹水珠。 她接过青萍手中的糖盒,眸子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和欢喜。“你说的是真的?皇上让我明日去看母妃?” “嗯,真的。”青萍答。 “青萍,谢谢你。”嘉诺娇娇地笑起来,抬手打开糖盒拿出两颗糖果来给青萍。 身后,阿寺拿着一双鞋子追出来,“郡主,快把鞋穿上,小心着凉。” 嘉诺低头,这才发现方才出来得急,竟忘了穿鞋。她走到案几前坐下,任由阿寺握着她的脚踝给她穿鞋。 有点痒,她禁不住咯咯的笑。 “咱们小郡主真是难伺候呀,还得某人碰才不会痒?”阿寺加大点力度握紧了,抬眸调侃嘉诺。“郡主说是不是呀?” 嘉诺本就微红的脸登时又红了几分,训她,“阿寺,你再胡说我踢你了。”那声音绵绵软软一点也不吓不到人,反而更像是撒娇。 一想,皇上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来未央宫瞧郡主了。阿寺提议:“郡主,明日看过贵妃娘娘,再去崇华殿拜见皇上可好?” 虽有幼时的情谊,但也得要维持才能长长久久啊,将来还要指望皇帝给小郡主赐一桩好婚事呢。嘉诺整日迷迷糊糊的不醒事,阿寺比她大一岁,要为她多想想。 嘉诺好多天没有见宇文允了,心里也想,她点点头,答应:“好。” 明日要早起,嘉诺早早的便上了软榻。被子下午晒过,扑面而来的一股阳光的味道,暖融融的。 枕头边放着她的糖果盒,她侧身拿了一颗放进嘴里。荔枝味儿的,很香很甜。 御书房外。 常福召见一个小太监,问:“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小太监弯腰颔首,毕恭毕敬的:“常公公,已经办妥当了,只等您吩咐看几时把人送来。” 常福稍微侧身,转头看了一眼书桌前批阅奏折的宇文允,他回身,小声吩咐:“让宫女把人洗干净,直接送到崇华殿去。” “是。”小太监退下去办事了。 常福悄声进殿,躬着身子给宇文允沏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一旁。 那女子是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找来的,吴越国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又悄悄留在宫中教导了数日,皇帝一定会喜欢的。心里想着,他嘴角露出笑意。 夜半子时,宇文允回到崇华殿就寝。 他常年习武,五觉比常人更加的灵敏,一进内殿便闻道一股平常不曾有的奇异香味儿。一盏烛火摇曳着昏黄的光,透过烟青色帐子往里看,软榻之上隐约躺着一人,一段纤细匀称的白皙小腿露在空气中。 宇文允平静的脸顿时阴沉,眼神也越发的暗。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爬龙床! 他顺手拿起殿中悬挂的一柄三棱短刺,利器出鞘发出冷凌声响,榻上躺着的美人儿立马坐了起来,一双手拉着被子攥在胸前,眼神惶惶。 帐子被刀锋撩开,是一个女人。美人儿亦抬眸看宇文允,眼前的男子金冠束发,墨色锦袍,长相极其俊美,只是神色愠怒,眼神阴骘的盯着她,宛若是要把她一寸一寸凌迟。 她是吴越人,却也会汉语,她努力克制着害怕,声音还是有些微小发颤:“奴,见过皇帝陛下。” 忽然之间,刀锋抵上脖子,冷得惊心刺骨,美人儿身子一软。凭着直觉,眼前的男人对她不感兴趣,也并不是在跟她玩什么情趣,而是愤怒至极,且对她起了杀心。 似是不甘心,她晕着水色的眸看他的眼:“陛下,奴难道不美吗?”竟入不了他的眼。 宇文允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她那张脸,感受到目光,美人儿后退一点躲开刀锋,又拿开握在胸前的被子,将自己薄纱下袅袅婀娜的身段展露出来。 虽是看着眼前的人,可宇文允脑海里却逐渐浮现出另外一张娇娇艳艳的小脸,还有那一抹盈盈雪白的酮体。 美?哪有她美! “滚!”他一声冷斥,声音寒厉似冰刃。 美人儿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奴这就滚,这就滚。”说着,她连滚带爬地从榻上下来。她身上只穿着一层薄纱,却也顾不得许多。 刚走出两步,后背刺痛,她瞪眼,只见那染血剑锋从自己的胸口破皮而出。下一瞬,她直直地倒下去。 找她的那小公公跟她说,胤朝的新帝丰神俊朗是个仁君,进了宫好生伺候,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她错了,不该贪图…… 听到殿内倒地的响声,守在大殿门口祈祷一举得龙嗣的常福瞬间凝神屏气,伸头往里一看。他一下瘫软在地,冷汗蹭蹭地往外冒,额头,手心全是。 未到片刻,宇文允颀长挺拔的身子便站在他面前。 他知道此事是常福安排的,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得到。宇文允一边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道:“若还有下次,朕连你也一并杀了。” 头顶那嗓音极清极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肃冷杀气。 “奴才再也不敢了,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冷汗淌进了眼睛里,刺得生疼。常福也不敢抬手抹,只闭紧了眼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 宇文允冷嗤一声,湿巾扔在常福头上,抬脚走了。 内殿殷红的血流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儿弥漫不散。两名太监将女子抬了出去,一众宫人鱼贯而入,前面的端着水盆,拿着抹布,后面的拿着熏香。 参与这件事情的那小太监凑到常福耳边,小声问:“常公公,陛下这是何故啊?不喜欢撵走就是了,为何要杀掉?” 宫中人多口杂,难免传出去一些不好的言论,这以后还有谁敢进宫来伺候呀?! 常福吓得三魂只归了两魄,白他一眼:“我不知道,你亲自去问陛下吧。” 小太监也不敢再多嘴了,只蹲下身子,认真擦地。 “麻利点儿,明日找几个工匠来把地板换了!”常福道。伴君如伴虎,日后他是不敢再揣测圣心了。 月明星稀,夜风摇着花树落下晃荡斑驳的影。 青萍站在未央宫外守夜,见到宇文允走上台阶的身影,她颔首行礼,接着轻声打开宫殿的大门。 开门的声音虽然很轻,可也惊醒了趴在案几前睡觉的阿寺,她睁眼刚要起身,却看见黑暗中逆光走进来的宇文允,她愣了一下又赶紧把眼睛闭上。 皇上这么晚了来干嘛的? 脚步声由远变近,绕过她,走进内殿,然后便传来掀动珠帘清凌凌的脆响声。 陛下这是去偷看小郡主了?! 宇文允伸手掀开帐子,榻上的人睡得很熟,浅浅的呼吸着。月光皎皎,少女的小脸被晕上一层薄光,莹白无暇。再看那眉眼,真是乖巧娇怜。 看了好一会儿,宇文允才撩袍坐下,不知什么时候,他清寒的眼已染上温柔,从崇华殿带来的愠怒也逐渐消散了。 许是衣服摩擦间发出的响动,少女舒展的娥眉轻轻皱起,极小的嘤咛两声后翻了个身,面对着床榻外侧。 鼻尖被被子遮着,她小脸憋得泛红。 宇文允抬手,手指给她将被子挪开一点。一段雪白的颈便露出来,他手掌慢慢往下。就现在,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他应该杀了她的。 不过莞尔,他轻挨着少女脖颈的手掌又移开。 “诺儿。”他没拿开的手碰了碰她的脸,声音也放得极轻:“二哥哥的手好疼啊。” 睡梦中的少女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她,熟悉的声音,是二哥哥。她困得睁不开眼,只仰了仰头,嘴唇碰上他的手背。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呢喃着:“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说着,她真的轻蠕了下嘴唇,亲他手背。 又软又热的触感,勾起一丝痒意瞬间传至四肢百骸,宇文允手僵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强压下心里的躁意,滚了滚喉咙。忽地又俯身将熟睡中的嘉诺抱起来,温软的身子在怀,氤氲一股清甜的香。 小团子褪去稚嫩的奶香,现在已经是诱人的女儿香了。他闭眼,侧首在她颈窝轻嗅一下。 自宇文允进去后,阿寺便没再睡,耳朵竖得尖尖的听里面的动静。窗棂外的幽幽月光照着殿中昏暗沉静的一切,宇文允抱着人出来。 熊抱的姿势,嘉诺趴在他肩头,没醒,睡得更加香甜。 阿寺依旧不敢做声,只装睡,偷偷看着皇帝将小郡主抱进了侧殿,然后皇帝一个人独自出来。 宇文允将嘉诺放在侧殿的榻上睡觉,自己则占了嘉诺的床榻。被窝里还有她的余温,亦有萦绕的浅淡余香。 身心放松,他沉沉睡去。 翌日。 嘉诺在侧殿醒来。 “郡主,醒啦。”阿寺拿着新做的衣裙过来。 “我怎么睡在这里呀?”嘉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人还迷糊着。 昨晚阿寺看了个一清二楚,“郡主,昨晚陛下来了,是他把你抱到侧殿来睡的。” 今日一大早她在外边儿便听到一些传言,便又道:“我听人说昨夜有女人爬龙床被杀了,崇华殿一室的血腥。所以陛下才来未央宫就寝,也只好委屈郡主睡侧殿。” 嘉诺听得懵懂,“爬龙床?是想做二哥哥的妃子吗?” 阿寺点头:“嗯,当然了。做了妃子便是光宗耀祖,再得宠生几个皇子晋升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有可能。”阿寺又面露惋惜之色:“只可惜,陛下没看上。” “可能是不合二哥哥心意吧,太上皇佳丽三千,日后二哥哥也会纳妃嫔无数的。”嘉诺说着,心里却有些发闷。 二哥哥有了宠妃皇后,她与他便会更加疏远的。 但是想到今日要去见母妃,嘉诺又喜笑颜开的,洗漱完后用早膳,心情好,她胃口也好,一碗粥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阿寺看她吃完,嘴角也扬起浅浅的笑意。 用完早膳,嘉诺换上了新衣。浅粉色的齐胸襦裙,勾勒出少女身前半弧雪色的白,发髻上细小银步摇晃得泠泠作响,更显少女娇俏灵动。 下了轿撵,她小跑着往云秀殿去,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嘉诺笑着扑进傅澜汐的怀里。 “母妃,诺儿好想你啊。”她糯糯的撒娇,又抱着母妃蹭了蹭。 傅澜汐美艳的脸上漾着温柔笑意,她把女儿轻轻推开,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看了又看,最后才关切地问:“我的好诺儿,这些日子可有受伤受委屈?” 嘉诺摇头,望着傅澜汐的一双眼眸弯成新月:“没有,诺儿好得很,母妃呢?” “母妃也很好。”说完,傅澜汐埋首亲吻她的额头,又爱怜地把女儿抱入怀中,手臂紧了又紧:“我的好诺儿。” 亲昵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宇文允可有欺负你?” 第7章 嘉诺连连摇头,虽然宇文允对她冷淡,但也没有欺负。“没有,是他救我出地牢,还让我住在未央宫,封我熹平君主的称号,前几日我病了他还来看过我。” “那就好,那就好。”想着,宇文允拿来给她看的心衣,傅澜汐看着女儿的眼睛又问:“他有没有让你疼?” 原来母妃说的欺负是这个意思呀。 嘉诺脸一下就红了,局促的眨了两下眼,羞得垂下脸,只摇摇头。 嘉诺是个好孩子,从来没有骗过她,傅澜汐也相信。她拉着女儿坐在贵妃榻上,两母女又说了好些话。 临走前,傅澜汐把阿寺叫到一边,又问了这段日子嘉诺的起居,事无巨细。她悉心呵护着娇养长大的女儿,实在是放心不下,也不忍心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还问了嘉诺和宇文允相处时候的细节,阿寺也都一一如实回答。 再三确认宇文允没有欺辱嘉诺后,她才稍稍放心,如今她被软禁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思虑良久,她决定不把自己与宇文允生母的恩怨告诉嘉诺。 这么些天了,宇文允既然未对诺儿做什么,或许他还是念着两人幼时情谊的,或许他也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 再者,她的女儿像个小太阳一样,单纯乖巧,又温暖,他怎么舍得呢?! 傅澜汐看着女儿纯澈的笑颜,她微微攥紧手指,她就是拼死也会想办法救女儿出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在这儿之前,必须要保证诺儿安全无虞,之前她仗着自己得宠,得罪了不少人,各宫嫔妃,还有太后,这些人都会伤害诺儿。 所以,在这宫里,能护住诺儿的人,也就只有宇文允。 探望的时辰到了,青萍在一边催促。 傅澜汐拉着女儿的手,告诉她:“诺儿,母妃也是你二哥哥不顾众议救下来的,他是个有情义的人,心里有你这个妹妹,多与他亲近亲近,莫要生疏了。” 女儿撒娇缠人时何其的可爱勾人,傅澜汐自是知道的,她能这么教女儿,其实也是在赌。 宇文允的冷淡令嘉诺心里本就闷闷的,但是听到母妃这般说,她一下释然了。 “嗯,诺儿知道了。”她抿着嘴儿,又甜甜的笑,一弯笑眼将这明媚的三春盛景都装了进去。 他心中是有她的,她还是他的好妹妹。 “诺儿,要好好吃饭睡觉,别再生病了。”傅澜汐依依不舍的嘱咐。 “嗯,知道了,母妃保重。我回去找二哥哥说说,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诺儿乖……” 望着渐行渐远的轿撵,傅澜汐一双美目越发的红,最终凝在眸子里的清泪流下来。 眼看着已经到了晌午,该是用午膳的时间了,嘉诺小肚子连着叫了两声。从轿撵上下来,她双手提着裙裾,快步往未央宫走。 “用完午膳再去给看二哥哥吧。”她现在只想吃饭,填饱肚子。 阿寺跟在身后答应:“好。” 只是刚走进正殿,便看见一位老嬷嬷,嘉诺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人。 刘嬷嬷从椅子上起身来,站在嘉诺面前,板着脸,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声音也浑厚洪亮:“太皇太后有旨,让你去一趟慈恩宫!” 一个下人,没有行礼,没有用尊称,你啊你的指使。 简直没把皇上亲封的称号放在眼里,简直欺人太甚! 阿寺气得咬牙,仰着头就理论:“你不过是个下人,也敢对熹平郡主这般大不敬!” “熹平郡主?”刘嬷嬷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完全不放在眼里。“怕就只是在你眼里她才是郡主吧。这宫里宫外,这天下百姓谁人不知她是个见不得光的野东西!” 刘嬷嬷一脸仇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遍“野种”。玷污皇室血脉,理应凌迟处死。 听到骂她“野东西”,嘉诺脸色顿时煞白,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柔软的掌心。 “你胡说八道,看我不禀报皇上,撕烂你的臭嘴……”阿寺还在据理力争。 “我这就去,嬷嬷带路。”一个轻轻小小的声音响起,说不出的委屈。 阿寺侧头看过去,只见嘉诺低埋着头,一大颗晶莹的泪珠子就顺着她白皙的小脸滚落,那姿态委屈至极,可怜至极。 她的小公主不过才刚满十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要遭受这些。阿寺忽觉心酸,心跳一窒,牵着呼吸都泛疼。 她真的好心疼嘉诺。 阿寺最喜欢看小公主笑了,那么温暖治愈人心,可见她哭,却是在活活剜她的心。 一个嬷嬷都敢这般羞辱嘉诺,若是去了慈恩宫,那老妖婆指不定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欺辱折磨嘉诺呢! 阿寺扯了扯嘉诺的袖子,凑近她小声道:“郡主,别去。” 嘉诺转身看着殿外方才赶来的一众嬷嬷和公公,太皇太后是铁了心,就算押着也得把她押去,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答应去,至少体面。 慈恩宫在皇宫最南角,幽静清雅,里未央宫却有很长一段距离,没了轿撵,嘉诺只得步行。她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腿脚酸软,脚心疼痛,她也咬唇忍着。 晌午的阳光正好,暖暖的。可嘉诺走得又累又热,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还饿。 良久良久后,总算是到了。 太皇太后坐在殿中正上方,虽年过六旬,但保养得当脸上皱纹少有,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再有珠宝华服加身,更显雍容贵气。 只是她眼神凌厉不善,嘴角向下,并不可亲。 “跪下!”她一声令下,嗓音严肃。 嘉诺知道此时只能服软,若是她强硬不肯,会受皮肉之苦的。她顺服下跪。 阿寺被押在殿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诺跪在那老妖婆脚下。 “太皇太后有何吩咐?”嘉诺抬眸问。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凌厉的眼紧紧盯在嘉诺的脸上,细细审视她。真是一张好纯又好媚的脸,柔弱可欺,却又像只小狐狸勾着人引诱,偏偏她还无辜无害。 真是个妖精,相比傅澜汐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晚傅澜汐的情夫,那侍卫被斩首的时候,太皇太后是在场的,那侍卫长相平平无奇,她不信侍卫就是嘉诺的生父。 这野种的生父定另有其人! 太皇太后收回视线,深深吸口气,道:“哀家没有吩咐,只有一道口谕。” “你生母傅澜汐玷污皇室血脉,本应处死,但是太上皇心善,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也念在你年幼无辜,不知情,他如今卧床不起,昨日特请求哀家给你们一道旨意,驱逐出宫,一辈子不得踏进京城半步。” 两母女留在宫中有宇文允庇护,宫人们只能私下唾弃,若是出了宫,万千百姓们慢慢收拾她们,或许还能引出嘉诺生父。当然,这只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太上皇那个昏君,还想让她们母女俩住行宫,衣食无忧的安度一生。 “可,可二哥哥……”嘉诺惊觉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皇上的意思呢?” 现在二哥哥是天下之主,二哥哥说了才算的。 “二哥哥?”太皇太后一下气得黑了脸,顺手拿起手边的一盏热茶淬在地板上,怒道:“你的身份不用哀家再来提醒,你这是在打谁的脸?!哀家的脸?!当今天子的脸?!还是我大胤朝的脸?!” 摔碎的瓷盏碎片溅了一小片过来,锋利得刺进手背,一息后便冒出一粒血珠子,嘉诺疼得蹙眉。 面对太皇太后的怒气,疼不算什么,她埋首认错:“太皇太后恕罪,是嘉诺失言。” “哼!哀家看你就是故意挑衅!” 这道旨意确实没有经过宇文允,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但也是整个胤朝朝臣们的意思。 再看跪在地上少女可可怜怜惹人心疼的模样,太皇太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傅澜汐就是凭着美貌霸宠,导致胤朝子嗣单薄,要不然如今也轮不到宇文允称帝。 “来人,熹平君主出言不逊,给哀家掌嘴!” 话音刚落,朝嘉诺走过来三个公公,两个自左右双臂押着她,以免她挣扎,一个蹲下身子来,面目凶狠地对着她,下一瞬,宽大的手掌抬起,嘉诺吓得闭紧双眼。 殿外的阿寺着急万分,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在拼尽全力的要挣脱,她不能让郡主受此大辱。 “住手!” 就在那巴掌要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殿外有清越冷然的男声响起。 宇文允一身黑金锦袍,负手踏进殿中。 所有人都惊住愕然,要掌嘉诺嘴的那三个公公连忙退到一边,伏跪在地上,其他宫人也纷纷跪下。 “皇帝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太皇太后不太喜欢宇文允,冷冷的瞥他一眼。 宇文允没理,径直走到嘉诺面前,“起来。” 跪了许久,腿脚早已经麻了,脚底如一万只蚂蚁在啃噬,手背也疼,她委屈得眼眶泛红,就这么泪眼滢滢地望着他。 宇文允心里不知什么情绪,眉头微蹙一瞬,他看向阿寺:“扶她起来。” “是。” 阿寺搀扶着嘉诺起身,她也快哭了,眼睛里包着水。 “先出去,殿外候着。” “二哥哥。”她轻声叫他,把受伤的手背抬起给他瞧。像是在告状,然后表达委屈,求安慰,眼泪也随即滚落。 早上傅澜汐给她说的那一番话,她听进去了。二哥哥心里有她,她还是他的妹妹。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身份芥蒂,太皇太后的话她,别人的话都不重要。 看她这样,宇文允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他轻叹口气:“先出去。” 等人出去了,宇文允才跟太皇太后说话:“祖母的心思孙儿都懂,但是她们母女二人您不能动。” 傅澜汐只能死在他的手上,至于诺儿,他…… 越想越乱,宇文允只道:“孙儿告退了。” 太皇太后:“站住。” “宇文允,她们犯了多大的错你不是不知道,作为一国之君岂能昏庸到如此地步?!”太皇太后重重叹气,语重心长:“幼时你虽与诺儿交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该再记挂,她不是你亲妹妹。” 宇文允眼神一冷,“朕自有打算,还请太皇太后手不要伸得太长。毕竟如今这天下,是朕说了算。” 不过才二十岁的少年,他身上却有一种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的气场,是一个天子该有的模样。 太皇太后作罢,让他去了。她接过宫人新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傅澜汐俩母女的事情,还得另作打算。 殿外。 方才阿寺已经将她手背上的碎瓷片取出来了,现在看只有一道细短的红痕。休息了片刻,腿也不麻不疼了。 见宇文允出来,她嘴角一勾,小跑着迎过去。 少女一袭粉衣,身前雪白半掩,薄衫下的一截腰肢纤细不堪一握,淡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薄薄打着一层光,温柔得像一场春日绮梦。 嘉诺站定在他面前,抬头望他,细白娇俏的小脸上漾着笑,软软糯糯地叫一声:“二哥哥。” 不由自主的,宇文允大手落在她的头顶,摸了一下:“怎么不哭了?不委屈了?” “委屈的呀,只是见到二哥哥就开心。”她笑得甜蜜,只是一瞬,她的笑便消失了,有些惆怅的问:“太皇太后要我和母妃出宫去,二哥哥答应了吗?” 宇文允:“没有。” 嘉诺又笑了,心情变化得快,还像小孩子一样。她又凑他近了一点,娇嗔道:“二哥哥真好。” 阳光微热,她身上的浅香蒸上来,越发馥郁,宇文允一垂眸入眼便是半弧起伏的雪软。他错开她抬步往前走。 “二哥哥对你这么好,诺儿打算怎么报答?” 他步伐不快,嘉诺绕到他前面,后退着走:“我要一辈子都陪在二哥哥身边,不离不弃。” 她笑意明媚,清澈的眼神格外坚定。 宇文允看着她,恍惚间,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捏住。只是一瞬,又恢复。 “好不好?”嘉诺问他。 “好。” 因为嘉诺退着走,看不见,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脚下打滑,后仰着就要倒下去,宇文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因为惯性,嘉诺整个人都扑进宇文允怀里。 “好好走路。”他冷声轻斥,随即就要将人推开。 二哥哥身上冷香清透,好闻得很,嘉诺不依,一双手臂环住宇文允的腰就不放了,小脸埋在他的胸口。 “二哥哥,我好饿啊,到现在还没有用膳,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脚也疼,手背也疼,太皇太后还叫人掌我的嘴。”一股脑的,她把所有的委屈说出来。 今早上,傅澜汐对嘉诺说的话全都传到了宇文允耳朵里。她还真是听话得很,傅澜汐说他心里有她,她便觉得是了,教她与他亲近,就是眼下这般亲近。 他正要推开她,又听她说:“二哥哥,你走的这些年,诺儿好想你啊,好想好想。” 说完,她又抱紧了些,小脸轻轻蹭他。 怀里的人又香又软,下意识的他脑海中浮现在浴阁里见到她的一幕,还有那晚做的梦。宇文允心跳渐沉,跟着呼吸也重了。 把他当哥哥,却不把他当男人! 他喉咙一滚,嗓音发哑:“好,二哥哥知道了。” 说着,他又推她,“嗯嗯,不嘛,再抱一会儿。”嘉诺绵软的嗓音撒娇,始终不放手。 她怎么这么缠人?! 宇文允心里像被小猫抓挠一样,不好受,可还是捱到嘉诺主动放开他。 再往前走了两步,轿撵便来了,两个,宇文允一个,嘉诺一个。日光沉沉,轿撵一晃一晃的,嘉诺的心也跟着一晃又一晃。 二哥哥心里有她,她还是他的妹妹。 最终嘉诺的轿撵在未央宫前停下,国事繁忙,宇文允还要去御书房处理政事,亦有几位大臣有要事相商。 嘉诺又拦住宇文允。 “诺儿听话,晚上再来看你。”宇文允推她。 嘉诺解释,“我不是要缠着你,只是想给二哥哥看一个东西。马上就好。” “什么?” 嘉诺踮起脚,两只手攀着他的肩膀着力,她静静的看他,清澈的眸子映入他幽深清寒的眼中。 忽然,她抬起一只手,莹白的指尖碰上宇文允的眼睑,“你先把眼睛闭上。” 宇文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顺着她。 一息,两息,三息……嘉诺默数着,十个数之后,她道:“二哥哥可以睁眼了。” 宇文允眼睑启开,看她。 依旧是那样清寒的眼,像是蒙了一层冰霜,终年不化。二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的眼清澈明净,笑意明朗,总是满目温柔的看她。 嘉诺失落一息,不过莞尔,她又浅浅的漾起嘴角。二哥哥这些年过得不好,所以才这样冷,她以后要加倍对他好,融化他。 “东西呢?”宇文允问。 少女看着他,忽地歪头,朝他狡黠地眨了一下眼。这一眨眼,宇文允心里一软,他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跑开了。 还不忘笑嘻嘻地回他:“骗你的,二哥哥真笨呐。” 第8章 晌午过后,清影坐在宫墙上喝酒,往日下了早朝一大堆大臣守在宫外不肯走,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今日倒是反常,一个也没留。 青萍调息而上,坐在清影对面,拿了碟子里的一颗花生米来吃。 “应该是昨晚陛下杀人起作用了。”说着青萍又拿了一颗,“陛下眼光真是高,昨晚那女人其实很美的。” 清影不以为然,“不是眼光高,是无情无欲。” 昨晚皇帝亲手杀了进宫伺候的美人儿,这些大臣听了怕的打颤,哪里还敢把自家女儿送进宫里来。 嘉诺和阿寺从墙下走过,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她懵懵懂懂的问阿寺:“无情无欲是什么意思?” 阿寺认真的想了一下:“就是没有欲望。” 嘉诺似乎懂了。意思就是,以后宫里都不会有后妃,二哥哥是她一个人的。 那简直太好了。 用过晚膳后,嘉诺洗漱好坐在外殿一边看话本,一边等宇文允来。二哥哥说了晚上要来看她的。 等啊等。 孔雀灯架上的烛火已经燃灭了,阿寺拿着火折子,又点了新的。嘉诺倚在小榻上打瞌睡,手里的话本早就掉在了地毯上。 “郡主,时辰不早了,要不先歇着吧。”阿寺劝她。 嘉诺捏捏自己的脸,又揉了揉眼睛,逼迫自己清醒:“不要。” 阿寺拗不过,只捡了话本坐在地毯上陪着嘉诺一起等。许久后,嘉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阿寺招呼来两个小宫女,三个人轻脚轻手地把嘉诺抱上了内殿床榻,又轻轻的给她解了外裳,然后盖上被子。 刚出来,便见宇文允进来。他一招手,阿寺便领着人悄声退出去。 嘉诺恍恍惚惚的坐起身来,明明是在外殿的,怎么就睡到了榻上。正想着,帐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抬眼便见少女小脸染着红晕,一双眸子沾着睡意的迷离情态,有些勾人。 “二哥哥,你来了呀。”她抿唇笑,完全不觉衣衫微微松散,心衣露出白色一角。“二哥哥今晚也要睡在这里吗?” 宇文允视线凝在她唇上,眼神有些暗。她的嘴巴很漂亮,形如弓,嘴唇饱满微勾,玫瑰般娇艳的颜色。 梦中的味道太过香甜,他现在就想要尝一尝,看看是否一样。 喉咙滚动,他附身下去。 嘉诺灵巧地避开,从床榻的一边起身,“那二哥哥你睡,我去偏殿。” 说着她便走开,一缕发丝拂过他的手,透着清凉。宇文允抬手,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手腕,稍用力一拽,少女便摔在软榻上。 嘉诺两只眼愣愣的望着宇文允,不明所以。 “唇上涂的是什么?”宇文允问,嗓音有些哑。 “蔷薇花蜜呀。”她怕宇文允不懂,又补充:“就是取干净的蔷薇花瓣捣碎,和上蜂蜜,然后涂在唇上,起到保湿润唇的作用。” 她又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通常都会被我吃掉。”说完,她小舌扫了一下唇角,尝到甜蜜的滋味,她嘴边的笑意更开了。 小家伙还真是勾人不自知。 宇文允握住她手腕的手不觉紧了几分,一双眼眸又暗又沉。嘉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她咬着下唇,眉头蹙起来。 “二哥哥,你捏疼我了……” 软绵绵的嗓音带了点哭腔,叫人心生怜爱。 可现在他不想心疼她,只想让她疼,让她哭,像梦中那般。 腕上的力度越发的大,嘉诺用力去挣,可是没用,摩擦间皮肤火辣辣的疼,骨头也疼。 “疼呀!”她小脸冷着道,声音有些大。 他是真的把小家伙捏疼了,还生气了。只一息后,宇文允便松开了她的手,阖上灼烫的双眸。 他见过许多姿色上佳的女人,可那样的念头却始于她。 这些日子他脑海里萦绕不去的都是她的样子。 浴阁里出水,盈盈雪白的样子,梦中,她娇娇弱弱不堪重受,红了眼哭着求饶的样子。 等他再一睁眼,只见少女坐在榻上,一手撑着头正认真看着他。“二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御医?” 他蹙眉闭眼,额头有薄汗,还有隐隐冒起青筋,看起来就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宇文允暗自抽口气,声音像是从喉咙滚出来的一般,很低:“没有。” 嘉诺一双纯澈的眼依旧盯着他瞧。等他恢复如常才把自己的手腕给他看,“都是你弄的,坏二哥哥。” 皓白柔嫩的皮肤上红痕清晰,颜色对比鲜明。 真的是娇嫩。 宇文允轻轻握住摩挲了两下,喉咙像是哽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说过要折磨她的,可为什么忍不下心? 嘉诺手腕是有点疼,但是想到以前咬他都出血了,她决定不跟他计较。再看宇文允若有所思的样子,忽地一笑,她明白了。只见她抬手食指擦过自己的唇,将沾上花蜜的手指贴上宇文允的薄唇。 二哥哥是因为没有尝到花蜜所以生气的吧,她想。 出于下意识的,宇文允抿唇,丝丝甜意漫进口中。 “甜吗?”嘉诺期待的望着宇文允,眉宇间全是少女的天真。 “我这儿还有。”说着她起身便朝宇文允凑过去,试图用自己的小唇给他印上去。 “够了!” 宇文允突然冷斥出声,嘉诺又连忙退回去,缩了缩肩膀不动了。二哥哥不仅冷,好像脾气也不太好。 她怎么了嘛,他就生气。 “小气鬼。”她小声嘟囔。 “你去偏殿吧,朕要睡觉了。” “哦。” 嘉诺悻悻地,一步三回头,她舍不得走,还想跟他多说几句话的。 晚上,那样的梦又如约而至,最后一刻,宇文允清醒过来,他喟叹一声,该留下的东西还是留下了。 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嘉诺也过来了,一脸惺忪没有睡醒的模样,她抱了一个枕头,转身就要往榻上倒。 宇文允伸手拉住她。 “还想睡就去偏殿。” “你都醒了还不让我睡呀,我就要睡。”她挣开他的手,掀被子就往里面窝。 宇文允将她扯出来,查看了她的衣裳一番才舒口气,未央宫这边的人收拾被褥不方便,宇文允派阿寺去叫崇华殿的小太监过来。 方才才去的,过来还没有那么快。 嘉诺小眉头皱着,颇是不满。她有些认床,昨晚上睡得并不好。宇文允不敢再松懈,只得抓着她手臂不让她动。 嘉诺还没彻底醒,挣扎不过就往地上缩。 地上凉,她穿得又少。宇文允耐心没剩多少了,冷冷地说:“你再闹我就不要你了,送你出宫去。” 戳到嘉诺心底,她真的就不闹不动了,只是又抱着宇文允的手臂,娇憨迷糊地往他怀里靠。 宇文允蹙眉,真是缠人又磨人。 他索性将嘉诺打横抱起,往偏殿走。放好在榻上,他转身欲走。只是刚起身,他大手尾指便被一只手指勾住了。 “你还想怎样?”宇文允回头看嘉诺。 嘉诺眨眨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委屈巴巴的:“不想让你走。” “怎么,还想让我欺负你?”宇文允来了兴致,撩袍坐在榻边。一双眼邪性地盯着她。 欺负,在嘉诺心里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普通的欺负,一种是母妃给她说的那种男女间的欺负。 昨日她听清影在宫墙上说宇文允无情无欲,那就不可能是男女间的那种欺负,再说了她是他的妹妹。 普通的欺负她也是怕的,比如昨晚捏她手腕。 嘉诺连忙放开宇文允的手,不敢再造次了。 “国子监已经安排好了,再睡一会儿便去上课。”宇文允吩咐。 上课,她讨厌上课。可是之前二哥哥嫌弃她字写的丑,她答应了他,不能出尔反尔。 “嗯,二哥哥,诺儿知道了。”她对着他甜甜一笑。 太监小安子将床榻被褥收拾好,跟着宇文允走了。宇文允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一闭眼便是和嘉诺的那种事情,他想或许要了其他女人,他就不会这般了。 只是前天晚上他才杀了一个,可能是不顺眼,找个顺眼的试试。 他其实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他的一生一世…… 下早朝后,他叫来常福,吩咐他去做这件事情。常福也是莫名其妙得很,硬着头皮答应了。宇文允说要顺眼的,可他怎么知道那样的他才看的顺眼。 思索一番,常福悟出来了,那就燕环肥瘦,多多益善,让宇文允挑选便好了。 今日十三,还有两日便是十五。清影特意提醒宇文允,怕他忘了。 “陛下去找过太上皇吗?‘水滴’或许是太上皇做的。”清影问。 宇文允:“问过了,不是。” “傅澜汐?三皇子?太皇太后?这些人都有可能。” “那派出去的探子怎么说?”宇文允自进宫称帝便下令清影,安插了探子在了各宫,宫外的朝臣也有。 清影摇头:“并无消息。” ‘水滴’是一种毒,月圆之夜发作,中毒之人五脏六腑承受冰锥之痛,身体自内而外的被冰冻,然后冰裂,情绪失控性情大变,残暴嗜血。 但是第二日便会恢复如常,又等到下个月圆之夜,月月复月月,年年复年年。 国子监里就嘉诺一个学生,夫子反而好几个,轮流着教她各门学科,一整天下来,她脑子跟浆糊一样,什么都没学进去。唯独练字她学得最认真,两三篇下来,夫子都夸她有进步。 阿寺收好课本,跟在嘉诺后面:“郡主觉得如何?学得怎么样?” 嘉诺摇头:“好累呀,又渴又饿,想睡觉。” “没事的,慢慢来,郡主天生聪颖,会学好的。”阿寺点头,自我安慰一般的加油打气。 回到未央宫,嘉诺吃了晚膳,洗漱后,她坐在书桌前提笔练字。 她不能辜负二哥哥的期望。 宇文允今日来的早,看见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小手捏着狼毫,沾了墨的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只是一截皓腕柔弱无力。 整只手臂用力,手腕没用力,这样是不对的。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微微附身,大手便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随着他的力道游移。明明是同一支笔,宇文允写出来的就比她的好看。笔锋飘逸,行而有骨。 浅淡的冷香若有似无,淡淡萦绕。二哥哥手把手教她写字,这样真好,嘉诺嘴角轻勾,心里欢喜。 窗户上照出两人交错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烛火轻轻晃动,一室恬静安然。 阿寺守在殿门口,偶尔侧头往里看一眼,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今青萍和清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心腹。阿寺看准了这点,想着为郡主做点什么,就是要和他们搞好关系,日后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郡主搞定皇上,那她便搞定他们两兄妹。 青萍也喜欢吃糖,阿寺便投其所好,又叫人从宫外买了些回来,送给青萍。可清影呢?他喜欢什么?阿寺观察了好些天,都没有一点儿发现。 阿寺去清影当值的的地方没找到人,她便抬头向上看,总算是看到了不远处宫墙上坐着一人。她跑过去。 “清影大人快下来,我有事找你。”阿寺仰头对着墙上喊。 清影倏地一下落地,站在阿寺面前。小姑娘跑得喘气,大大的杏眼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什么事?” 阿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湛蓝色的,和清影今日的蓝色锦衣倒是格外相配。 “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你。”阿寺抿唇,极快的垂下眼睑,一双小手伸向清影的腰间。 清影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阿寺声音小小的,有些害羞:“大人你别动,我给你系上。”说着,她手指灵巧活动,三两下便给他系好了。 “好了。”阿寺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整个过程,清影感觉自己被石化了,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大人,很好看。”阿寺抬眸,清明的月色下,她脸上有红晕,“一直戴着,别取下来好吗?” 清影怔着,不知要如何作答。 “反正你就是不要取下来,若那天看见没有了,我是要生气的!”她丢下这句,羞怯地跑开了。 跑到拐角,阿寺才停下来,偷偷看身后清影的反应,只见大个子站在原地良久,不知在想什么。那香囊才不是她亲手绣的,不过是从一个小宫女手上要来的。 她绣工极好,绣的东西只嘉诺用。 经过宇文允大半夜的亲自教导,嘉诺第二日交上去的功课得到了夫子的称赞,还夸她进步神速。夫子拢着胡须看嘉诺,少女眉眼娇妍透彻,一股子精灵劲儿。 灵动又活泼的少女怎么会是笨的,只是愿不愿意学而已。 得到称赞嘉诺是很开心的,只是诺大一个国子监就自己一人,一人待一整天好生无聊。下了学她没有回未央宫,而是去了御书房。 宇文允果然在。 她小跑进去,纯白的裙裾扫过门槛,打了一个旋,一瞬露出白皙小巧的脚踝。 少女每次见他都是用跑的。 宇文允转身,又坐在书桌前,他再不转身她就要扑进他怀里来了,到时候抱着不撒手,又叫他难受难耐。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宇文允淡淡道。 宫里人多眼杂,指不定招了哪宫太妃娘娘的眼又被叫去欺负。 “我没有乱跑,径直过来的。”她有些口渴,书桌上正好放着一杯新茶,她拿起就抿了一口。 “二哥哥我找你来有事。” 那杯茶他方才也喝了一口,宇文允顿时也觉得口干舌燥,“说。” “国子监就我一个人,不好玩。以前太上皇在位时,国子监都有朝中要臣的子女来读书的,二哥哥可不可以多找几个人来。” “你想找谁?”宇文允问她。 嘉诺想也没想就答:“张妙仪。丞相家的嫡女。” “还有呢?” “嗯,剩下的二哥哥看着办。”心里一惊,“二哥哥这是答应了?” “嗯。” 宇文允不知为何,一见到她,所有的思绪和计划都会被她打乱,甚至顺着她走,依着她。 少女又笑了,眼睛弯弯如新月,一张小脸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她情绪来去得快,总喜欢笑,好像天底下就没有烦心的事。 突然,她敛了笑意,朝他凑过来。 “二哥哥,你额头上是什么呀?”浅墨色的水滴形状,她抬手去擦拭,擦不掉,又像是从肌肤里面透出来的。 距离极近,她浅浅的呼吸都打在他脸上,亦能感觉到她身上温热的体温,以及氤氲起浮的女儿香。 心里的念头又被勾起,他拿下嘉诺碰在自己额间的手。 “画上去的,得用药水才能洗掉。”宇文允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其实这是‘水滴’将至的预兆,要毒发后一日才自动消掉。 宇文允长相清隽,五官线条勾勒得精巧完美,如今这额间的水滴更是衬得他俊美无邪。 “好看的,不用洗。” 第9章 她又噔噔噔的跑开了,一袭纯白绫鸾纱裙和着披帛如风飘逸,隐在其中的身姿曼妙柔媚,一截小腰也柔柔软软。 阿寺拿着书盒就守在门口,她拿了一叠宣纸就又折回去。 像献宝一样,嘉诺把今日的功课一一摆在书桌上。而那些奏折,笔墨全被推到一边。 “二哥哥你看。”她莹白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写的字,之前如狗刨一般的丑字如今已亭亭而立。 “夫子今日又夸我了。”嘉诺浅浅地笑,清澈的眼中颇有几分得意:“二哥哥,你看好不好?” 清秀而已,少了风骨。写字得靠练的。 “多练练会更好。” 嘉诺重重点头,发髻上细小步摇晃得泠泠作响:“嗯!” 这下应该不会给二哥哥丢脸了! 字看完了,她又背诵今日学的诗经给他听。宇文允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他跟前,小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温柔到不行。 嘉诺背的认真,偶尔垂睫咬唇思索,想起来了又朝宇文允莞尔一笑,顾盼回首间全是娇俏灵动的意态。 宇文允有些晦暗的眼凝在她娇妍明媚的脸上,一瞬不瞬。 下一息,嘉诺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捉住,她轻小,一点力道就被架起来坐到了他身上。夜夜梦萦的人就在眼前,他意动不已。 “诺儿你乖乖听话。”宇文允把过分香软的人收紧怀中,气息打在她的发顶,声音渐哑:“不要在我眼前晃,以后都不要。” 她贪恋他的怀抱,只觉得如小时候一般的温暖,可是有一点紧,她呼吸都不太畅快。 “为什么?” 嘉诺不解,眸子里全是无知懵懂。愣愣的。 只感觉宇文允又将她抱紧了一些,又埋首下来,凑近她。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对你不好的事?”他想要亲吻她耳朵,可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她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混着气息发烫:“明白吗?” 嘉诺眼眸干净纯澈,而他一双幽深的眼却灼得泛红,心底的情绪沉沦翻涌。 “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是我二哥哥。永远都是。”她才不要离他远远的,才不要与他疏离。 宇文允那样的眼神,嘉诺根本不懂,只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吓人害怕,她垂眸避开,一双手臂却绕上了他的脖颈,脑袋埋进他胸膛里。 “你感觉不到,是么?” 嘉诺眉头蹙起,“什么?” 宇文允没有回答她,此时说一个字都过于艰难。嘉诺这才仔仔细细的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起身要挪开一点。 可是,宇文允忽地将她按住,她清晰的听到他沉沉地吟叹一声。很难受在发抖,却又像是一下就放松了。 过了片刻,她才问:“二哥哥,你怎么了?” 宇文允余韵未回,压着声音哄骗她:“诺儿乖,你这样黏人,二哥哥会生病的。” 嘉诺头抬起来,与他对视:“骗人!”不过一息之间,她眼睛便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变了。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除了母妃,她只有他了,她还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他知道她的干净纯粹,知道她的年幼不知世事的懵懂与天真,他更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要。”天知道他有多想,他想要得紧。 “那就好了呀,我也说过要陪二哥哥一辈子的,不离不弃。”她吸了吸鼻子,糟糕的情绪化-c-x-团队-为甜蜜的笑。 莫名的情绪被瞬间击中,他心神迷跌一瞬。 春日的傍晚依旧有些冷,殿外吹进来一股冷风。 嘉诺穿的薄,瑟缩着直往宇文允怀里钻,她身上冷凉,而宇文允此时正像一个火炉,她贪婪的汲取他的温度。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咬回来的事情吗?” 嘉诺记得,点点头,把手递到他嘴边。宇文允拿开,埋首就咬她肩膀。他的力道不是很大,嘉诺却疼得咬唇,但也忍着不动。 宇文允垂眸,看着怀里嘉诺眼睛水雾蒙蒙,忍气吞声的样子。她怎么可以这么乖,叫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折磨她。 “回去了,嗯?”他把人从腿上放下去。 “那二哥哥,我们之间的账算是一笔勾销了吗?”之前她咬了他手,现在他也咬回她一口。 “算,一笔勾销。”他其实从未计较过这件事情。 听到满意的答案,嘉诺开开心心的走了。 走后,宇文允吩咐宫人们备水,他泡在冰冷的水中,任由寒冷一点点的沁透自己,地上是方才弄脏了的衣服。 忽地,宇文允嘴角一勾,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晚上。 崇华殿的地板已经换好,宇文允找来了御医。 殿里的宫人和太监全都被屏退出去,只有常福在一旁,刘屏刘御医是宇文允从渝州带来的,属亲信。 “从脉象上看陛下没有任何问题,或许是心理上的原因,过于紧张或是急于逃避,克制都会引起。”刘御医不急不缓的道来。 宇文允阖眼,一手握紧成拳。不过是抱了一下而已,就交付了。 常福紧皱着眉,担忧的眼神看向刘御医。 刘御医:“陛下自登基已过去好些时日,后宫已然空悬,理应封妃纳妾,适当行事更是有益身心。” 想了一下,他又道:“若陛下想早日解决,也可找一位女医治疗。” “开几副药吧。”宇文允拒绝了。 “是,微臣这就去。” 之前宇文允交代给常福的事情,他已经送来了好几批画像,但是宇文允一个也没看顺眼。由于之前的警告,常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翌日。 一大早,嘉诺便听到崇华殿那边昨夜传御医的事情。 “二哥哥真的病了?”嘉诺用早膳都没有什么胃口,一碗小米粥搅来搅去就是不喝。阿寺倾下身,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舀了粥喂她一口。 只知道是传了御医,却没人知道是什么病,阿寺:“郡主你好好吃饭,等下去崇华殿看看。” “嗯。”嘉诺不要她喂了,直接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咽。 小郡主对陛下还真是上心,但愿陛下能看见体会,日后给郡主赏赐一门好亲事,她的小郡主是捧在手心长大的,不能受一丁点儿苦。 嘉诺拎着裙子小跑着往崇华殿去,阿寺拿着书盒紧跟其后。那抹灵动的倩影跑得太快,阿寺有些焦心:“郡主你慢点跑,小心脚下。” 天将亮未亮,晨雾蒙蒙。 二哥哥马上就要去早朝了,她得快点。 刚跑到殿门口正巧遇到宇文允往外走。 嘉诺一张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嫣红的小嘴张着喘气。“二哥哥,听说你病了,可有好些?”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衣裙,衬得人更加的洁白天真,未施粉描装的一张小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纯的不像话。 像一只柔软可欺的猫儿幼崽。 宇文允冷眼睨着她,声音如同清晨的薄雾一般冷:“是病了,拜你所赐。” 嘉诺眨眨眼,长睫轻颤,眼神清澈又无辜:“我,我怎么了?” “呵!”宇文允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只觉得鼻头发酸,委屈得不行。眼前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 忽地,她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宇文允的腰。 “二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她声音带着哭腔,有些黏糊糊的。 宇文允身子僵住,沉默片刻后,他转身,一把推开嘉诺,语气十分不善:“就这么喜欢跟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是不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你远一点,不要缠着我,我说的话你记不住!” 冷冰冰的嗓音从头顶打下,一顿骂。 嘉诺抬头,一双泪眼对上他愠怒的眼,她怕极了他生气的眼神,慌乱无措的解释:“不是,我只想,只想和二哥哥亲近,我没有要,要缠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泪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大颗大颗落。 最后,她低下头,哭得一双细肩一抽一抽的,抑制不住的“呜咽”出哭音。 少女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心怜,宇文允心脏莫名收紧,他现在想紧紧拥她在怀中,温柔哄她,可最后还是心一横,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还有,我最讨厌你哭了!”他手一撇,又重重地甩开她。 嘉诺哭得迷迷糊糊的,这么一甩,她下巴生疼。委屈加上疼痛,她再也无法控制,一声哭出来。 “好疼啊,疼……”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那背影,抬手一抹眼泪就糊了一脸。 阿寺跑过来,捧着嘉诺的脸仔细察看,只见小巧的下巴上有个刺目的红痕:“郡主忍忍。” “还不快去传御医,快去!”阿寺一吼,后面的小宫女跑着去了。她扶着嘉诺起身,“郡主,我们回未央宫。” “嗯,好。”嘉诺抽噎一声:“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不来了。” 阿寺软声哄着她,“好好好,不来。” 刚走出两步,宇文允便赶上前来拦住了她们。阿寺自动退开。 “我看看。”他不过捏了一下,有那么疼? 嘉诺低着头,只抽抽噎噎的哭。宇文允俯身下来,偏过头看她下巴,是有红红的一个指印子,她还在掉泪,他抬手给她擦。 昨日咬她她都没哭,想必是那些话说得重了些。他正想拨开她肩上的薄纱看看昨日咬的痕迹,只听嘉诺“哼。”一声,额头重重的撞向宇文允的鼻子,然后跑开了。 宇文允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他三两步追上去,握着嘉诺的手腕往身前拽。扶着人站定了,他大手才覆上她的下巴,轻轻按了按,又摸摸她额头。 “人这么小一个,脾气倒是大。” 嘉诺用力的推开身前的人,一双泪哭红的泪眼倔强地盯着退后几步的宇文允。 “从今以后我就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她哽咽着对他说。 “好。”他无声的应她。 等人走远了,宇文允僵直的身子才缓缓挪开步伐,幽沉清冷的眼眸中有一种深深的倦怠感。 阿寺追上人,用丝制的绢帕给嘉诺擦眼泪,眉头蹙得紧,忧心忡忡地道:“郡主,莫要怪奴婢多嘴,方才陛下已经追过来了,你还对他发脾气,这样不好,万一他真的将您逐出宫去……” “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的。”嘉诺打断她,吸吸鼻子,“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他实在是太气人了。” 阿寺似是无耐的叹口气,但愿皇帝宽宏大量,不要和小郡主置气才好。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观世音娘娘保佑……” 第10章 这天,嘉诺气得国子监也没去,晌午的时候,她从宫人口中得知宇文允出宫巡游的消息,说是要去七八日才会回来。 一桌子的好菜她瞬间就没了胃口,小脑袋恹恹的趴在桌沿边上。 阿寺招呼宫人过来,指着桌上几道稍微油腻一些的菜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撤走,重新去小厨房做几道清淡可口的来。” 未央宫里除了甜食,其他的都不缺,吃的用的也都是上好的。 片刻后,宫人将新做好的菜端上来,清蒸鲈鱼,椒盐蘑菇,凉拌小青瓜,芙蓉羹,玉兰笋片汤。阿寺布菜,筷子拨葱姜丝,红椒丝,夹一片白色的鱼肉,在调制好的蘸水中滚一圈,然后放到嘉诺的碗中。 “郡主快尝尝,这鱼是早上刚从清江里捞上来的呢,新鲜得很。” 鲈鱼的清香蒸上来,嘉诺抿抿唇,放人口中,口感细嫩爽滑,轻轻一抿,有米酒的甜,豉油的香,的确鲜美。 馋虫被勾上来,一口不够,她又夹了一块。 阿寺唇角抿笑,又给她盛了一碗笋汤,笋片清脆鲜甜,口感甚好,片刻后,一碗汤已经见底。 她在嘉诺身边多年,是最了解她的人,郡主胃口不好时,做清淡的准没错。 半晌后,一条鱼只剩骨架,蘑菇和小青瓜剩下三三两两,一碗芙蓉羹也只剩小半。 “郡主,下午还去国子监吗?”阿寺问她。 嘉诺摇头,“不想去了,想睡觉。” 今日一早,她明明是去问二哥哥病情的,没想到弄得不欢而散。可二哥哥究竟怎么了,她还是好担心他。二哥哥会不会不是去巡游,而是出去避风头治病的? 嘉诺越想越闷,盘坐在贵妃榻上双手托腮,任由阿寺将蔷薇蜜一点一点的涂到她的唇上。好香甜的滋味,她忍不住舔了一口。 “郡主别闹。”阿寺抬眸,看她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今日风干,好好润养着。” 嘉诺恶作剧一般,上下唇一抿,花蜜全都进了口,然后再笑盈盈看阿寺。 小郡主笑起来仿似有一股魔力,能柔软人心。阿寺认了,无奈笑着又细心地再给她涂上去。 “阿寺,是不是男人身上都有一种戳人的东西?”嘉诺冷不丁的问。 “啊?”阿寺也懵懵懂懂的。“没有,吧?” 嘉诺清楚无比的记得,昨日二哥哥抱着她,真的很戳人,她想,莫不是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所以生病了。 而且二哥哥还抖了好几下,身上也烫。可能都是因为那个东西吧。 “你知不知道呀?”嘉诺蹙着眉。 “郡主,我不知道。”阿寺真的是不知道,自小就在宫里,她又没有接触过男人。“等找机会我问问清影大人。” 可惜清影跟着宇文允出巡了,也得等上好几日。 下半夜的时候落了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了嘉诺,窗户好像被风吹开了,丝丝凉意沁进来,她朝被窝里缩了缩。 记得小时候的一个雨夜,电闪雷鸣,她怕得缩在床角,宇文允怎么哄她走都没用。最后他只得让她睡在他的寝殿。 那晚,她害怕睡不着,也是他抱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给她讲故事,轻声哄她。 嘉诺轻吁一口气,不过还好,今晚没有打雷。 下一瞬,一道白光划破天际,接着便是轰鸣的雷声响起,嘉诺一惊,将这个头都蒙在了被子里。 等雷声停了,她才掀开一条缝隙,“阿寺,阿寺。” “郡主别怕,我来了。”阿寺进来将窗户关好,点了一盏烛灯放在床头。“郡主别怕,阿寺守着您。” 嘉诺瑟缩着伸出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你陪我睡吧,好冷。” 幽暗的烛火映得她一汪水眸滢滢,阿寺躺上床榻。刚一上去,那柔软温热的身体便贴了过来,抱住她。 又是一声雷鸣,嘉诺身子微颤。 “好了,好了,不怕。”阿寺拍着嘉诺的后背。 宇文允并不是出宫巡游,今日是十五毒发之日,为了避开宫中的耳目,他住在京郊的一座宅子里。 清影青萍两兄妹,还有御医刘屏把守在门外。 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屋内一地狼藉,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儿,是宇文允的血。 宇文允此时便蜷在一地的碎瓷片上,体内五脏六腑翻涌的疼痛让他面目狰狞,一双眼猩红嗜血,青筋暴起的双手不断去抓碎瓷片,鲜血顺着手腕流。 直到满地都糊上黏稠血液。 男人的吼声随着雷鸣响起,屋外的三人各个面容严肃,眉头紧蹙。 “刘屏,陛下的毒还是没有想到办法吗?”清影问。 刘屏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水滴是世间罕见的奇毒,还得多需些时日。” “叮铃”一声,青萍扔掉手中的剑,一双冷眼恨恨地盯着刘屏,愤怒道:“还要多久的时日?!七年了你都治不好,他还能再活……” “住嘴!”清影募地打断青萍。不要她接着往下说了。 刘屏这些年确实是尽心尽力在钻研解毒之法,试药的人死了一个又一个,可依旧无果。 风雨加快了血腥味儿的弥散,青萍抬手掩鼻。宇文允毒发必须得见人血,这一次他没有伤人,却伤了自己。 “轰隆。” 又是一阵惊雷,宇文允颤抖地抬起头,一双浑浊不堪的眼望向窗外。 打雷了,诺儿最害怕打雷了。 这几日宇文允都不在,好在张妙仪来了国子监读书,嘉诺也不至于太落寞。 晨雾蒙蒙,橘红色的光从东边照出,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清透的空气中混着清浅花香。 太清池边,嘉诺蹲在地上看花,花朵白中带点点蓝色,花心又有橘色点缀,清艳美丽,凑近去闻,还有一股奇异香气。 “阿寺,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呀。”嘉诺采下一支,小心的捏在指尖。 阿寺:“回郡主,是鸢尾花。” 鸢尾,好好听的名字,嘉诺看着喜爱,试着往自己的发髻中别。阿寺上前一步帮她别好。 “好看吗?” “好看的。” 池中的水透明清澈,嘉诺身子前倾一点,在水中照。 阿寺怕她摔,扶着她,“小郡主别照了,人比花娇。” 嘉诺唇角轻勾,脸蛋悄悄的攀上一抹红晕。 这时,后面有人叫她。 “诺儿。” 清清脆脆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嘉诺回头,便见一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快步走过来。她迎上去,一双纤细柔软的手将人握住了。她甜甜一笑,嗓音软糯:“妙仪。” 张妙仪仔细打量她一番,“诺儿,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好的,极好。”她笑眼弯弯,眸子里像是有星子。 她总是喜欢笑,满目的单纯美好,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光,亮的夺目。张妙仪也笑了,“那就好。”转而,她又侧目示意身后的婢女上前来。 “诺儿,看看我都给你带了写什么好东西。”说着,她拉嘉诺蹲下身子。 婢女跪在地上,将食盒一层一层的打开。 有糖渍青梅,蜜饯,糖水蜜枣,还有一叠新鲜的李子。三月时节,上京的李子还没有熟,宫里也都没有。 李子是青绿色的,一颗一颗圆润饱满,嘉诺嘴里液体止不住的分泌,她连忙拿了一颗来吃。一口咬下去,酸味多过甜味,口感清清脆脆。 吃了一颗不过瘾,她又拿一颗。 “真好吃。”嘉诺赞不绝口,她好酸甜口味,这李子甚是合她胃口。“你也吃。”说着她拿一颗递给张妙仪。 张妙仪摇头拒绝,她喜欢吃甜腻的,这种酸涩的她不吃。 倒是一旁的阿寺,口水咽了好几口,嘉诺连忙喂一颗到她嘴边,“阿寺,你自己拿。” 一叠还是有那么多,嘉诺和阿寺两人你一颗我一颗,不一会儿便吃完了。国子监上课的铃声传来,嘉诺连忙起身,提着裙子往课堂小跑过去。 少女白色的裙裾曳地轻拂,一截小腰盈盈一束,挽在臂间的轻纱翩然飞舞,背影美得朦胧飘逸。感觉后面人没跟上,她回眸催促一声:“妙仪,你快点儿。” 张妙仪是相府嫡女,从小家教森严,走路也要温婉款款,快一点都不行,更何况这样跑起来。 “漂亮吗?”张妙仪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问身旁的婢女。 婢女垂着头,如实回答:“熹平郡主金尊玉贵,容貌亦然出尘如仙。” 张妙仪蹙眉一瞬,莞尔又笑了。是啊,以前的羲和公主高贵美丽,世人触不可及,如今的熹平郡主也是金尊玉贵,仙子之姿。 她真的是太好了,好得令人嫉妒生恨。 傍晚时才下学,嘉诺和张妙仪告别,回未央宫的时候,她特意绕路到御书房,大门紧闭,没有人,又绕到崇华殿,依旧关着门。 二哥哥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她,他生她的气了吗? 嘉诺咬唇,闷闷的往前走。 相府。 张妙仪刚进自己的揽月阁,便被长姐张宁熙拦住了。接着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脸上,顿时泛起火辣辣的疼。 “长姐。”张妙仪手捧着脸,抬头看张宁熙,眼里溢满了委屈不解的泪水。 “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用在我面前装,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不知道吗?”张宁熙脸上露出极为嫌弃厌恶的神情,“进了宫很高兴吧,高兴就笑出来啊!哭什么哭!”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 “告诉你,别高兴得太早,张妙仪你记住了,我死都不会让你好过!”恨恨的说完这句,张宁熙走了。 嘴里一股腥甜传来,张妙仪拿了帕子捂嘴,一小口鲜血吐出。这时,屋里出来一名男子,双手捧着她的脸,“她又打你了?” 张妙仪点头,泪水瞬间滑落。 “妙仪,你再等两日,我有办法。”男子道,满脸的心疼之色。 “嗯,我信你。” 男子将张妙仪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她窝进那怀里,望向月门外张宁熙离去的方向,眼睛里是不同往日的温柔,逐渐浮现出一抹可怕瘆人的阴骘。 第11章 七日后,宇文允回宫了。 下学后,张妙仪被太皇太后叫去慈恩宫。 嘉诺拉着她的手提醒她:“她很凶的,你小心一点啊。”说完,她又让阿寺跟着一起去,说是有情况就回来通报她。 张妙仪拍拍她的手,又抬起来轻轻捏她一张愁脸:“你不用担心,她好歹是我亲戚呢,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嗯嗯。” 嘉诺看着她走,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十岁那年与张妙仪结识,她心地纯良,是那么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孩子,慈恩宫那位那么凶,她怎么不担心。 彼时还在国子监外,阿寺跟着走了,嘉诺身边只剩下两个小宫女。 太清池的西南角有两颗樱桃树,这个季节已经成熟,本说好下学后和妙仪一起去摘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去了。 阿寺不在,两个小宫女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万一出了事,皇帝那边没法交代。 其中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道:“郡主,要不明日再去吧。”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郡主今日的功课这么多,误了时辰怕是要写到半夜了。” 嘉诺咬唇思索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去,再晚一些怕是樱桃都被小鸟吃光了,哪里还轮得到她。 “我就去,你们好好跟着就行。” 宫女没法,只得跟着。走出两步便在后面窃窃私语。 “你会爬树吗?” “会,待会儿我上树给郡主摘,可不能让她爬树。” “对,对。” 之前未央宫的宫女换了一批,全是宇文允挑选的,临走前叫青萍过来交代她们,要好生照顾好郡主,不能有半点闪失,不然小命不保。 她们头顶悬着一把剑,随时都谨记着。 半柱香的时间后,走到了。只是绿叶红樱桃的树上坐着一个人,此时正万般悠闲的吃着樱桃,一口一颗,然后呸的一声吐出果核。 “你是谁呀?”嘉诺仰着头,问树上的人。 男子一惊,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他垂眸往下看,只见一张白皙水灵的俏脸蛋,是个小姑娘,长得还挺美。 他一下从树上跳下来,落定了站到嘉诺面前,嘴里的果核早已吐完。 “在下尚书大人李靖之子,李知尧。”他颔首作揖,礼数周全。又问:“你呢?” 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锦白束衣,身姿利落英挺,生得剑眉星目,眼角眉梢都飞扬着神采。 干净又明朗的气质。 “熹平。”嘉诺答。 “熹平。”李知尧脸上露出稍许惊讶的神情,莞尔浅笑道:“原来你就是小郡主啊。” 他不在京城长大,从未见过她,倒是听无数人讲过,说这位生的娇艳动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 少女身着一袭月白色流仙裙,身段纤细柔美,一张俏脸雪肤红唇,的确是楚楚动人,纯美娇怜。 “嗯。”嘉诺答,又不解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外男子无诏不得进宫。 “国子监下学了,就过来转转,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两棵樱桃树。”说着,李知尧抬手摘了一颗,递到嘉诺面前。 “吃吗?” 听他说是国子监的同窗,嘉诺便没了戒备心。她本来就是来摘樱桃的,怎么会不吃。嘉诺拿过来,放进嘴里,贝齿一咬,酸酸甜甜的果汁溢满口腔,甚是可口。 “酸吗?”李知尧问。 嘉诺:“有一点儿。” “那我上树给你摘又大又甜的。”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跃到树上去了。片刻后才下来,一双白净明晰的手捧满红樱桃呈现在她眼前。 “尝尝,这些应该不酸。” 嘉诺又尝了一颗,果然比下面的要甜一些。她抬眸看着李知尧盈盈一笑,“好甜。” 然后便毫不客气的一颗接着一颗吃起来。 少女吃得小嘴儿一鼓一鼓的,可可爱爱。李知尧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还要吗?”他手中的一捧已经没有了。 嘉诺点点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小脸泛起红晕,嗓音绵软:“谢谢你,李知尧。” “不客气。” 投喂她挺有意思的,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的一只小兔子。 后来李知尧摘下来的给她放在草地上,然后就有上树了,上面的樱桃还有好些,嘉诺让小宫女把书盒空出来装。 她便坐在草地上,一边看上面的少年利落摘樱桃,一边小嘴不停的吃。 夕阳斜斜落幕,空气中一点一点的沁透些许凉意。 “差不多了。”李知尧将最后一捧放进她的书盒里,“这些够你吃了吧,过几天剩下的熟了我再来给你摘。” 嘉诺笑着说好,垂眸间瞥见他手腕出一抹鲜红。 “你受伤了?”她担忧的问,脸上的笑意瞬间没有了。 “不小心被树枝刮到的,没多大点儿事。”李知尧毫不在意,一点小伤对一个大男人不算什么。 “疼不疼呀?”嘉诺伸手去拿他的手来看。 当那柔软的指节握住他的手掌时,李知尧募地愣怔住。“不……不太疼。” 李知尧是给她摘樱桃才刮伤了手,嘉诺心里愧疚不已,她低头给他吹了吹伤口,又拿出自己的绢帕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 “小郡主。”李知尧放轻了声音叫她,语气温柔。 “嗯?” 少女认认真真的给他包伤口,看下去,只见她偶尔轻|颤的长睫,小巧的鼻头,还有嫣红的唇。 嘉诺弄好了也没有等到李知尧的下文,她看他:“怎么了?” 李知尧凝在她脸上的视线收回来,挑眉一笑:“没怎么,我走了,三日之后下学来这里找我。” 他调息点步,灵活的身体轻轻松松便翻到了宫墙上。 “小郡主,不见不散。”说完,他的身影便跃下不见了。 “好。”嘉诺上前一步答。 此时天色已晚,她拿了几颗樱桃在手中,然后便转身回未央宫,一边走一边吃。 刚往前走出几步,她便看见前面站着的一抹熟悉身影,斜阳下他背光而站,看不见神情,只见那影子被拉长,他只一个人,看起来料峭又孤绝。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呀? 慈恩宫,张妙仪跪在殿中。 “妙仪见过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安。” 太皇太后上前来,亲手扶起地上跪着的人,“这里没别人,就你我祖孙二人,不用这般多礼。” “是。”张妙仪亲昵的唤她一声:“外祖母。” 张妙仪的生母是当朝的长公主,也就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论亲情,她理应叫她一声外祖母。 太皇太后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少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外孙女,人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得也乖巧可人。她仔细回想自己女儿的容貌,却想不起了。 “妙儿长大了,倒是有几分像你的母亲。” 长公主在张妙仪三岁那年过世的,她已记不起母亲的模样。 “来来来,到外祖母身边来坐。”太皇太后拉着张妙仪往贵妃榻边走,脸上倒是一副和善亲切的神情。 “妙儿,这些年在相府过得可好?” 张妙仪答:“谢外祖母关心,妙儿很好,父亲待我好,长姐待我亦如同胞姐妹,也很好。” “那便好,我这颗心也就放下了,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 之后,太皇太后拉着她问了好些问题,都是她这些年的境况,张妙仪都只说“好。” 张妙仪看着太皇太后关心的神色,只觉得做作至极,母亲死后她一个孤女在相府无依无靠,她这个外祖母却从未关照过她,现在这般突然的关心,定是有事。 最后。太皇太后屏退了一殿的宫人太监,这才进入正题。 “妙儿,见过陛下吗?” “未曾见过。”张妙仪答。 “那从今日起,你便住在我慈恩宫,去国子监上学也近些,见陛下也方便一些。”说着,她笑笑,“陛下后宫虚悬,需要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妙儿,你明白外祖母的良苦用心吗?” 张妙仪:“妙儿明白的。”她看着太皇太后,那温柔的眼神多出一份坚定:“妙儿亦不会辜负太后的用心。” 太皇太后听到满意的答案,连着说了几个“好。” “去佛堂看看你母亲吧,我也乏了,想早些歇息。” 张妙仪起身,伏跪在地上:“妙儿恭送太皇太后。” 随后,宫女便带着张妙仪去了慈恩宫的小佛堂,那里面供着长公主的牌位。 烛火摇曳,一室明亮。 张妙仪仔细净了手,再用帕子擦干,这才为母亲添了一柱香,袅绕的香气升起,她跪在蒲团上,虔诚磕头作揖。 她还是没能逃过如同母亲一般的命运,被当成一颗巩固权力地位的棋子,当年太皇太后将母亲嫁给丞相父亲便是如此,今日要她进宫亦是如此。 当年母亲夹在在太皇太后和丞相之间,是被逼死的,她和母亲不一样,母亲软弱无能,她不是! 这一盘棋,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还不一定呢! “嘶嘶”两声,张妙仪袖口里探出一颗黑色的小脑袋,艳红的信子一伸一吐。 “饿了吗?等下再喂你。” 第12章 嘉诺不急不缓的走,路过宇文允的时候朝他福身行了个礼:“陛下。” 然后便要走。 手腕处一紧,她被猛然拽住,那手掌触感冰凉,刺骨至极,还有点剌手。嘉诺回头看他,一双峨眉紧紧蹙着,十分不舒服。 “陛下有事吗?” 宇文允不说话,只是一双幽暗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她柔软的小手被他捏着,又疼又难受,她用力想要挣脱。可她越是用力,宇文允便捏得更紧,完全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嘉诺有点恼,想要发作,但是宇文允阴恻恻的一张脸,周围的气场太过冰冷压抑,她败下阵来,只得避开他骇人的眼神,耷拉下脑袋,咬唇忍疼。 不难察觉到,宇文允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 她有一点害怕。 良久后,头顶发哑的嗓音才幽幽响起:“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宇文允语气不太好,那手腕处的力度又紧了一分,嘉诺身子下意识地轻颤,肩膀也瑟缩了一下。 “是,是李知尧。”她怯怯地说。 “尚书府的公子?” “嗯。” 感受到她的颤抖,宇文允俯下一点身子,与她对视,“害怕?” 他鲜红的舌尖舔过唇角,凝着她笑了,虽在笑,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森冷的眸子翻涌着黑色的漩涡。 二哥哥这是怎么了? 嘉诺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身子往后退开半步。“没有,不怕,不怕的。” 嘴上说着不怕,可声音都在发抖,一双清澈的眼眸一下盈满水汽,水蒙蒙又怯生生地看他,都快要哭了。 “哭什么,方才不是很开心的吗?”他问她。 他站在哪里许久了,她都没有看他一眼,偏偏盯着别的男人看,还笑得那么甜。 嘉诺深吸一口气屏住,“我没哭。”可下一息,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雪白的小脸蛋上留下两道滢滢泪痕。 宇文允放开她,抬手给她擦泪,然后,一双长臂又将她小小弱弱的身子揽进怀中,收紧。 不知为何,心脏忽然钝痛,很缓慢,一下一下的。他脸色越发的不好,仿佛下一息就要倒下去,阖眼缓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水滴’毒发的日子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心脏为何会痛?是后遗症吗?宇文允不想再多思虑。 他推开嘉诺,垂眸看她还在哭没,哭倒是没哭了,只是红着一双眼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你怎么生气了?” 宇文允滚了一下喉咙,只答:“不知道。” 之后,他领着嘉诺去了崇华殿,嘉诺见他气还没消完的样子,不敢拒绝,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 晚膳都没有传,宇文允便在案几上看奏章折子,嘉诺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写今日的功课。 没多会儿,肚子便“咕咕”的叫了两声。抬头看宇文允,他认认真真处理政务,她不好打扰,就悄悄打开书盒,一颗一颗的偷拿里面的樱桃来吃。 吃一颗吐一颗核,她小手捂嘴,动作极轻极小。 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宇文允沉着脸朝她走过来,二话不说便抢走了书盒,“来人,把这扔出去!” 冰冷威仪的嗓音,不容置喙。 太监常福猫着腰快步进来,接过书盒又快步退出去。 嘉诺敢怒不敢言,她现在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回不到以前,永远不再是从前的二哥哥了。 以前的二哥哥待她温柔可亲,可现在的二哥哥对她生气,好吓人。 嘉诺功课写完,宇文允的奏折也处理完了。 此时已是夜半子时。 “饿了?”他问她。 嘉诺点头。她好早好早就饿了。 宇文允也没叫人传膳,自己往外走,只叫她等一会儿。片刻,常福端进来一盏酸乳,捧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郡主先吃着这个。” 嘉诺接过来,盖子一打开便是一股甜腻的奶香扑鼻,嘉诺拿了银色小勺,舀来吃。 “陛下去哪里了?”嘉诺问。 “郡主稍等等,陛下马上就来。”常福又退了出去。 等一盅酸乳吃完后,宇文允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宫人,手端着托盘。远远的嘉诺便闻见一股鲜香,应该是吃的。 她理了理裙子,端坐在案几前,乖巧等待。 是两碗小馄饨,洁白如玉的小混沌沁在清澈的汤水中,还有虾皮和紫菜。馄饨皮薄,透明中隐约可见里面的肉馅。 嘉诺用瓷白的汤匙舀了一个,入口咬下去,口感柔嫩爽滑,再喝一口热汤水,鲜香四溢。 见小姑娘一个接着一个,两颊的腮帮子都鼓鼓的,嘴角都沾上滢亮汁水,大快朵颐的模样实在可爱。宇文允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不过莞尔而已。 “樱桃好吃还是馄饨好吃?” “啊?”嘉诺咽下口中的食物,望着宇文允,这怎么好比,一个是水果一个是主食。但是现在嘴里吃这馄饨,她盈盈一笑,说:“馄饨好吃。” 而且这个馄饨和以前吃的不一样,口感更好,更香。 是换了御厨么? 嘉诺没再想,接着吃。 “够吗?”宇文允把自己的碗推到嘉诺跟前,怕她不够。 嘉诺是个眼睛大肚皮小的,她看看自己碗里剩下的两三个,觉得自己不够,于是不客气的收了。 等自己碗里的吃完,她又吃另一个碗里的,只是刚吃了两个,她就捂着肚子吃不下了。 吃饱了她才发现宇文允把自己的让给了他,他还一口都没吃,她脸一红,有些歉意:“二哥哥,要不你再让御厨做一碗。” 是她不好,白白浪费了一碗。 “不用。” 宇文允拿了勺子,吃嘉诺剩下的那碗。 嘉诺一惊,那是她吃剩下的呀。再看宇文允如常吃着,丝毫不嫌弃,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吃完后,嘉诺收了功课。 “二哥哥,那我回去了。” 宇文允在一边净手,淡淡道:“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哦。” 嘉诺只好等着,看他净手洗脸,又唤了水去浴阁沐浴。许久后,宇文允总算是出来了。他穿着银纹暗绣的雪色亵衣,清隽的下颌还沾着两滴水珠。 诺大的内殿只有他们两个人。 烛火明亮,紫金香炉里余香袅绕升起,一室馥郁。 宇文允坐在小榻上,嘉诺站在她面前,视线持平。 “李知尧,你喜欢他是么?”宇文允问,语调清越。 “没有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嘉诺老老实实答。 很干净纯粹的少年,并不让人讨厌。 宇文允垂在身侧的手忽地握紧,手背上爆出隐隐青筋。“这样啊,那朕把你许配给他可好,既然不讨厌,婚后便可慢慢培养感情。” 他嘴角噙着笑,一双眼却阴郁。 嘉诺看不懂,她想,如果不顺着他,他是不是又要生气了。她虽然并不想这么早嫁人,但还是乖顺答:“诺儿都听二哥哥的。” “真乖。”宇文允笑意更浓。 嘉诺也笑了,眼睛弯弯。 募地,后腰处大掌一揽,嘉诺身子不由向前,然后眼前的暗影便压过来,接着,她只感觉耳尖一痛。 第13章 心中惊悸,她吓得身子僵直不敢动,他还在碾着轻一下重一下的。那沉沉热热的气息也跟着打在耳畔。 又咬她!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嘉诺试着去推宇文允,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不是说好一笔勾销的吗,你怎么还这样?” 委屈又软糯的声音。 宇文允这才放开,看她那副要哭不哭的小模样,戏谑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啊,你知不知道很疼的……。”嘉诺解释,可抬眸看他神色,还是阴郁愠怒的样子,心里发慌,便不敢说话了。 她知道他一回来见到她就生气了,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问他他也不说。 方才他那般,不如说是情人之间的缱绻,可她却半点都没感觉到,没有脸红心跳,只是说疼。 她还真是把他当成好哥哥了! 那李知尧,她对他的感觉是不是不一样,他走的这几日她都在与那人亲近?她还同意要嫁给李知尧! 宇文允心火更甚,一双眼怒气浓得化不开,恨不得咬破她细白脖颈的血管。 可下一息,少女一只柔软纤细的小手拉住他的袖口,轻轻的扯了扯,泪濛濛的眼睛看着他,“二哥哥你别生气了,我害怕。” 说着,忍了许久的眼泪就掉下来。她局促地将他抱住,脑袋埋进宇文允的颈窝里。 “我真的好害怕,你生气好凶,我怕极了……”她瓮声瓮气地说着,止不住的热泪顺着脸颊全都流到了宇文允的颈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二哥哥……” 最后,她只哭着,一遍一遍的叫他“二哥哥” 宇文允乱了心神,不知为何,他愈加的见不得她哭。 那些气闷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抱紧她,轻轻拍着背哄她。 “好了,诺儿,不哭了。” “二哥哥不生气了。” 他越哄,怀里的人就哭得越厉害,一下一下的抽噎好似止不住了。记得小时候,她有一次也是哭得止不住,没有声音,嘴唇发紫,最后一口气没接上来就惊厥了,所有人都吓坏了,请了御医,还惊动了太上皇。 宇文允心脏募地疼得一紧,他把人放开仔细看她,都怪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吓到她了。 “好诺儿,是二哥哥错了。”他心慌得去吻她小脸上的泪水,又吻她眼睛。 嘉诺朦朦胧胧的视线看到宇文允眼神里闪过的慌张,可又不太真切,她止住不哭了,抬手揉眼睛,可再看,那眼依旧清寒。 可好在他没生气了,眼睛里也没有了吓人的怒火。 “你就不能待我像小时候一样好吗?”她吸着鼻子,泪目熠熠:“以前的二哥哥从不对我生气,是那么的温柔可亲。”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是我二哥哥,我亲亲的二哥哥永远都回不来了……” 宇文允听着她的话,心中一片冷。 她说得对,他再也不是她的二哥哥,回不来了。 大手覆上她的脸,抹去最后一滴晶莹的泪,宇文允声音有些沙哑:“诺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哭。” 方才那一瞬心脏抽紧的疼意是如此清晰,他避无可避,忍无可忍。 嘉诺不依,嗓音哭得嘶哑还振振有词的:“不对,有二哥哥在我就永远都是小孩子,都是要依着哄着的,不然就会哭闹。” 小嘴巴巴的,说的还很有道理。 宇文允没反驳她,只视线往下,看她现在身段出落的柔美有致,全身上下哪里像小孩子,脾气秉性倒是和小孩子无异。 嘉诺恍然想起,二哥哥给她擦泪的手有些刺脸,她拿他的手来看,只见上面横纵着长短不一,深浅不一的伤口,缺已都结了痂。 她又拿另一只手来看,亦是同样的。 “二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这是他毒发那晚,抓瓷片伤的。 少女担忧又心切地望着他,宇文允随意道:“小伤而已,不碍事。” 嘉诺自小便痛觉灵敏,她最怕疼了,这么多口子,肯定非常非常疼的,她的小手拿着宇文允的大掌往自己的脸颊挨了挨,又放在嘴边吹两下。 好像这样做,就能减轻疼痛似的。 “御医看过了吗?还需要抹药么?”嘉诺问,回头他看看殿内,果然在一边的小桌上看到了一个白色小瓷瓶。 “是那个?” 宇文允:“嗯。” 她轻快地跑过去,又拿回来,然后挪了一个小软凳,坐在榻边认认真真给他擦药。 因为方才哭闹过,少女的云鬓散落下来两缕发丝,眼角微红,一张俏唇更是嫩红,在微微跳动的烛火里,少女情态更艳。 凝她半晌,宇文允突然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么?” “不是呀,我只想对二哥哥好,像小时候二哥哥对我那般。”说着,她抬眸朝他盈盈一笑。 虽是这么说,可宇文允今日亲眼所见,她也是这般体贴入微给李知尧包扎的。 宇文允脸上的情绪又不对了,他重重地吸口气,强压下去。 夜渐深。 “二哥哥,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嘉诺难过的情绪彻底好了,又是明媚的模样,清澈的眸子里跃着昏黄烛光。 宇文允倚躺在小榻上,一双手撑着头,双腿曲着,懒懒散散的:“嗯,你讲。” “哪咤闹海,女娲造人,嫦娥奔月,二哥哥你要听那个?”想了一下,她又说:“算了,这些都十分老旧,我给你讲《神女赋》吧。” 这个是她昨晚睡觉前看的书,内容似懂非懂,她只觉神女貌美,故事也有趣。。 “相传,战国时期,巫山神女……” 说着说着,宇文允没被哄睡,嘉诺反倒开始打瞌睡,纤细的手支撑不住脑袋,慢慢的往下掉。 宇文允起身,将人抱到小榻上,再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自己去了里间睡觉。 阿寺从慈恩宫赶回来,去未央宫没有见到人又去了御书房找,还是遇到一个小宫女跟她说,郡主是跟着皇帝走的,她才匆匆赶来崇华殿。 天际中两三星子缀着,圆月高挂。 清影正从长长的玉石台阶上往下走来,月光如水,照着阿寺迎面过来红扑扑的脸。她欠身行一礼:“清影大人。” “嗯。”清影淡淡的,如常敏捷的步伐从她身边走过,拂过一丝冷风。 “清影大人您等等。”阿寺突然叫住他。 她想起了一个问题,正好问问他。 清影顿住脚步,阿寺走到他跟前,“没别的事,就是请教大人您一个问题。” “问。” “你们男人身上,有戳人的物件吗?”这个问题郡主问过她,放眼内宫除了皇帝,就清影一个真男人,不问他问谁。 清影立马就蹙起眉,喉咙哽了一下,答“没。” “哦,知道了,谢谢大人。”阿寺明白了。 她话还没说完,清影就走了,临走前,阿寺还是看到了之前亲手给他系上的香囊,他还真的没有取下来。阿寺挑眉一笑,还真是听话呢。 青萍守夜站定在殿门外,阿寺问:“小郡主呢?” “在里面睡觉。” “你方才和清影说了什么?”青萍觉得不对,哥哥最后好像是落荒而逃的。 阿寺:“没说什么,问个小问题而已。” “什么问题?” 看青萍这般紧追不舍,阿寺有点不耐烦,随便说:“问他给小郡主带的糖呀,他竟然忘了!” 青萍半信半疑,小声嘀咕:“谁知道是郡主要吃,还是你要吃,馋虫。” “我吃不得啊,你少说我,不定哪天你还得给我奉茶呢!” “才不会!”青萍说得暂定截铁。等她觉得不太对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阿寺轻轻推开半掩着的外殿门,接着月色绕进内殿,只见郡主躺在小榻上,浅浅的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极香甜。 她一颗悬着的心,此时才落了地。 梦如约而至,宇文允睡着了依旧眉头蹙得紧,他只以为是在梦中,把迷迷糊糊钻进被窝的嘉诺收紧在怀里。 皇帝五更天起床,晨钟声悠悠地从宫角传来。 意识逐渐清醒,宇文允感觉到了那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睁眼一看,是嘉诺,此时正趴在他胸膛熟睡。 宇文允轻手轻脚把人挪下去,抬手揉眉心。 温梦一场,道不尽的缠绵。 他见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失控生气,看着她笑又心软,看着她哭又心疼不已,宇文允凝着嘉诺的面容,深眸中情绪复杂。 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不该对她产生感情。 这样的感情宇文允更不想深究。 他现在倒是有一个想法,把她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若不就赐婚给李知尧罢了。 味道还有些浓,宇文允将窗户打开,又把还在熟睡的嘉诺抱回到外面的小榻上。手心触感有一片凉意,他放下一看,果然不对。 殿门打开,宇文允吩咐阿寺去拿一套嘉诺的衣物过来。 阿寺赶得急,片刻就过来了。 “陛下,小郡主醒了,要我进去伺候吗?”阿寺问。 宇文允接过衣服就关门,“不用。” 换好外衣后,宇文允才去浴阁沐浴。他闭眼缓缓沁下水面,脑海中依旧盈白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明天一定双更补上,一定一定。 第14章 嘉诺被换下来的外衣扔在暖池一边,已经脏了,上面的东西是他昨晚弄的,暗色的痕迹蜿蜒,仿佛一副画。 宇文允再度抑制不住地想她,心潮随着水面起伏。 在京郊的这几日,他也想她,控制不住的想,他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喜欢身体为她沦陷。 他向来不重这件事情,可自浴阁那一眼后就变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吧,宇文允阖上泛红充血的眼,忍着后脊往天灵感窜滚的难言酥麻,沉叹两声,出来了。 “二哥哥。” 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叫他,带着惺忪的懒意。 “二哥哥,你在里面吗?” 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现在天色尚早,嘉诺醒来没见到人便寻他。内殿的床榻上没有,她迷糊着往浴阁里走。惺忪的眼半睁着,脚下像是踩棉花一样虚。 刚进门,白色的帷幔轻拂,水汽弥蒙。 “唔。” 她一头撞进宇文允的胸膛。 嘉诺吃痛,抬手揉额头。可下一息,宇文允拽着她的手就往外面拉,这一下,她清醒了不少。 好疼啊,二哥哥的胸膛怎么这么硬。 她快步跟上宇文允的节奏,走在他面前,手便朝他胸膛伸去。 宇文允避开,“你做什么?” 嘉诺笑笑,“你方才撞疼我了。”她指着那处罪魁之地,努嘴埋怨:“怎么像石头一样啊!” 此时已经来到了外殿,他关上的大门没人敢打开。 宇文允眸色一暗,拽着人抵到书桌边,嘉诺还未完全回神,纤细的身子便被一双长臂圈住了。 “撞到哪里了?”他问,幽深的眼凝在娇妍的小脸上。梦里就是这张脸在他怀里薄汗涔涔,咬着唇迷乱不已。 嘉诺睫毛一眨,抬下巴,清澈的眸子怔怔地望他:“额头呀。就,就你出来的时候。” 宇文允鼻尖有一滴水,晶莹剔透,嘉诺忍不住伸手给碰掉了。下一息,高大的身躯贴近一步,气息都打在她脸上。 “疼?” 嘉诺点头:“嗯。” 梦中她也喊疼,可却又那样的迷醉。宇文允喉咙微滚,沉默看她。 良久后,他才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嘴角噙着若无似有的笑,沉声道:“所以你要离二哥哥远一点,不然撞的就不是额头了。” “啊?”嘉诺有些不明所以。 “会更疼的。” 嘉诺也不怕,反而漾起甜蜜的笑意,眼睛弯弯:“你撞我,我也撞你,看谁更厉害!” 她想起昨晚,他那么生气,可后来她哭一哭,认认错,他就不气了,二哥哥虽然没有以前待她温柔了,可也不差。 所以说,以后她就可以一直用这招。 心里的小九九细细算完,嘉诺手撑着桌子坐上去,然后双手圈住宇文允的脖颈,小脑袋迅速朝他鼻子撞。 宇文允长得高,她只能撞到他的鼻子。 这一次宇文允没来得及避开,鼻腔泛起疼意,酸疼酸疼的。 再看少女恶作剧得逞,得意洋洋地笑着,那笑容明媚得很,堪比暖春的太阳。又听她说,“好啦,你撞我额头,我撞你鼻子,一笔勾销。” 还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今日还有课,还要回未央宫洗漱,嘉诺抱了一下宇文允,又推开他。 收拾好案几上的功课后,她便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出大殿,只留一抹浅淡清新的香。 宇文允看着那抹纤细灵动的背影,脸色十分不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看来非把她送出宫去不可! 今早起了雾,空中都可见飘渺落下的细细雾霭。 有点冷,嘉诺肩膀缩了缩,加快了步子。 阿寺快步跟在后面,一脸担忧,问:“郡主,早晨发生什么了吗?” 为什么她说要进去伺候郡主的时候,皇帝不让她进,还关了门,而且还拿了衣服。她想,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呀。”嘉诺答,她心情不错,二哥哥不生她的气了,他们重归于好。 “昨晚睡得很是香甜,很是暖和,一觉醒来就见到了二哥哥,甚好。” 阿寺“……” 可是换衣服是怎么回事呢?阿寺想不明白。 算了,郡主都说了没事,那便就是没事,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 早朝后,宇文允留下了尚书李靖。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有明党论宇文允无玉玺上位不得正统,亦有三皇子一派的暗党。李靖是个纯臣,被留下也从容正色。 宇文允:“尚书大人府中长子李知尧可有婚配?” 李靖不知皇帝为何单独留下他,可听皇帝这般直接问话,还是略微惊诧。他颔首答话:“回陛下,犬子尚有一未婚妻,是京兆尹沈大人家的女儿,是三年前臣与沈大人为两人定下的婚约。” “退了吧。”宇文允说得淡然,走到李靖面前,拍了一下他肩膀。“朕有意为李知尧赐婚。” 李靖心里的思绪迅速一过,道:“可犬子已有婚约,这……” 宇文允的语气冷下来,“李大人很为难?” 惧于圣威,李靖连忙跪下,“不为难,只是此事事关犬子的终生大事,还得问过犬子才好。” “还请问陛下,赐婚的是那家的千金?” “熹平郡主。” 李靖从容的脸眉头微蹙一瞬,心里震惊不已,竟是她。 只听头顶清冷的声音响起:“此事朕不是与你商议,不过通知你一声,至于退婚的事情,就有劳尚书大人了。” 宇文允扶起李靖,“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李知尧在国子监读书,与熹平郡主结识,如今算是情投意合。” 李靖不再说什么,行礼后匆匆退出去。 回到府中,李靖拿起桌上的冷茶一口饮尽,越想越气,直接将茶盏摔了,碎片一地。夫人王氏上前,担忧地问:“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这位夫君脾气秉性向来温和,她嫁过来二十多年了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李靖一拳锤在桌上,气愤不已:“这个逆子,逆子!” 他瞪着王氏,“你说他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宫里的那位,惹祸上身啊,咱们李家可能就要毁在他身上了!” 王氏懵懂,听李靖一番解释后,脸色瞬间就白了。 那位熹平郡主是野种,如今的皇帝亦来得不正统,三皇子在朝中颇得人心,若有一朝一日三皇子回宫,拿到玉玺称帝。那两位都逃不过死,若是他李家再与之扯上关系,便祸殃九族啊! 朝堂中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逃不过的。 王氏:“他回来你也别过分责备,毕竟他不是我们的亲骨肉。” “虽然不是,但他在我们尚书府一天便连累我们一天!” 等下午李知尧回家,一进门李靖便给了他一巴掌,问过缘由后,李知尧又有一番自己的说辞。 “谁说三皇子就一定会抢得过皇位,既然陛下有意赐婚,我们李家便为陛下尽忠,陛下长久了我们也就能长久,父亲以为呢?” 不牵连进去才是一切都好,才长久。 李靖看着儿子,心里明明白白,那些道理儿子是懂的,他能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儿子喜欢那熹平君主。 李靖重重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15章 这两天嘉诺都没有再见到宇文允,御书房外清影守着不让进,说是皇上政务繁忙,不得叨扰。 嘉诺悻悻的,以往每年春日是最热闹的时候,宫中举办宫宴,宫外各侯府,国公府的小姐举办赏花宴,诗会,还有蹴鞠赛,可现在因为身份原因,没有人请她去。宫里的那些太妃也不待见她,偶尔遇到,虽不说什么,却也使尽了眼色。 现在,她真的好生无聊啊。 赐婚的事情除了皇帝和尚书大人一家,也就清影知晓。 他走到宇文允身前:“陛下当真要把郡主嫁给李知尧?” 平日的相处不难看出,皇帝对熹平郡主是很好的,他那样一个冷情狠绝的人,意外的给了郡主好多恻隐和耐心。 宇文允:“圣旨已经拟好,过两日便可公之于众。” 看来是已成定局了。 三日后的约定到了。 李知尧下了学早早的便等在樱桃树下,国子监分男女课堂,上课时间也是错开的,根本见不到她一面。 这次见面,李知尧格外珍惜和注重,衣裳和鞋子都是新做的,衣服还特地熏了香。 他愿意娶她,不在乎身份,也不在乎那些流言,因为他喜欢她,上回第一次见面,惊鸿一瞥,一眼万年。他那颗年轻的心脏,砰砰不已。得知皇帝赐婚,他高兴得这几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嘉诺姗姗来迟。 “熹平。”李知尧直接叫她的称号,没叫郡主。 嘉诺有些不习惯,“嗯。”了一声,礼貌的回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少女小脸娇妍,这一笑更像是夺了他的魂,愣怔着看了许久。嘉诺全然没在意,让阿寺拿了篮子过来。 “李知尧,谢谢你。”她细白如葱般的指节把篮子递到他面前,声音软绵。 李知尧接过,只觉得心都要化掉。 满树红艳艳的樱桃,一阵风拂过便是甜香入鼻,眼下,嘉诺心里眼里只有樱桃。有垂下的树枝,她直接摘了一颗一颗吃起来。 这次的比上回的还要甜。 阿寺上次没吃着,嘉诺拉她过来,一起摘着吃。 “甜不甜?”嘉诺鼓着小嘴问,唇角还有浅红色的果汁。 “嗯,甜。” 李知尧敏捷的上树,摘樱桃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捏破了小郡主不愿意吃。偶尔看树下的少女一眼,她脸上漾着浅笑,真是温柔又美好。 不远处,宇文允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拢成拳,手背的青筋暴起。可倏尔,他又放开了,重重吸一口气后离开。 花园里张妙仪悠悠闲闲的走,好像是在故意等什么人。 贴身婢女素心小跑过来,贴着她耳朵小声说:“陛下在后面。” 张妙仪闻言,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假山转角走来的宇文允,一身黑金龙袍,身姿挺拔颀长,气质矜贵带三分清傲孤冷。 “妙仪见过陛下。”张妙仪福身行礼,垂眸低头,姿态温婉。 “嗯。” 得了应允,张妙仪才起身来,她脸上有清淡温柔的笑,眸子里一汪轻柔水波:“外祖母让妙儿带话,说让表哥常去慈恩宫坐坐。” 从亲情辈分上来说,她理应叫他表哥。 见宇文允对这称呼没有异常的情绪,她又柔柔地叫了他一声“表哥。” 宇文允自张妙仪入宫的第一日便知晓,问:“你外祖母让你进宫来的目的你知道吗?” 张妙仪脸上的笑凝滞一瞬,冷静道:“知道,外祖母说陛下中宫虚悬,需要一位皇后。”眼前的男人长相清隽俊美,可身上却透着一股冷寒之气。 特别是那双眼,清寒逼人,直教人恐惧生畏。 宇文允看着眼前温柔乖顺的女子,走近她一步,问:“太皇太后选中了你,你也觉得你可以?” 张妙仪摇头,“不,这只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我只得遵从。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感情之事讲的是两情相悦,不可强求,若是表哥无意,妙仪亦不敢妄想。” “嗯,朕知道了,你回吧。” 张妙仪行礼告别,袖中的手攥得紧。 走出一段距离,婢女素心才问她:“小姐为何要说实话,这不就等于出卖了太皇太后吗?” 张妙仪勾唇一笑:“我不说陛下也知道,我说了倒还显得我诚实,陛下对我的看法自然就不一样。” “小姐聪慧。”素心了然。 樱桃还没摘完,篮子就装已经装满了,阿寺让小宫女再去找两个篮子来。最后红樱桃装了满满三个篮子。 “等下给慈恩宫,妙仪那儿送一篮子过去。再给……”嘉诺本想说给宇文允也送一篮,可上次他把她的樱桃都扔了,还是不送了好了,送去也要被扔掉,可惜。 “算了,剩下的先冰一篮子,这一篮子就留着吃。” 嘉诺安排得妥妥当当。 阿寺:“好勒。” 李知尧在太清池里净了手,过来,“熹平,赐……” 他本想问赐婚的事情她愿不愿?可突然又觉得女孩子家脸皮薄,他就这样直白的问,她会不好意思,但是她今日来赴约,就已经说明了她愿意。 他又何必再多问。 嘉诺:“你想说赐什么?” “没什么。”李知尧笑笑,脸上风清月明。天已经要黑了,他道:“你早些回去歇息,女孩子晚睡不好。” “嗯。” 嘉诺走了,李知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走。 突然,嘉诺想起什么,又退回去,他辛辛苦苦给她摘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吃。她从篮子里挑了几颗最大的,递到李知尧面前。 “犒劳你的。” 李知尧没有用手接,直接弯下一点身子,然后张嘴。 嘉诺下意识的怕他咬着自己,立马将手收了回去。脸上也是惶然的表情。 “你往天上扔,我都能接住,信不信?”李知尧知道自己有些吓着她。 “真的?” 她十分好奇。 “骗你是小狗。” 嘉诺将手中剩下的樱桃拿了一颗往天上抛,弧度不大不小,正好。李知尧假意去接,落了个空。 那滑稽的样子逗得嘉诺一下笑出声来,清脆脆的。 “骗人,你是小狗。” 嘉诺这话一出,身后的阿寺和两个小宫女亦掩唇发笑。 当一回狗就能让她笑得那么开心,值了! “方才没准备好,不算,你再扔一颗试试。”李知尧也笑得明朗,搓搓手,姿势准备好。 嘉诺又扔一颗。 这下李知尧不偏不倚的接住了,接下来的每一颗也都接住了。 嘉诺连连称奇,赞道:“李知尧,你可太厉害了。”她又想起,这项绝活不正是狗狗专属吗。 李知尧刚要说这还不算厉害,他还有更厉害的,就见少女朝她过来,努力抬手去摸他的鬓发。轻抚两下,他不懂何意。 只听少女笑着对他说:“狗狗乖。” 李知尧无耐,他方才是挺像狗的,毕竟狗才那样接主人的吃食。 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清清浅浅的香,像是醉了,他心里无声地说‘只要你喜欢,我愿意做你的狗。’ 不知何时,宇文允又折了回来,他独自一人,看着前面几人欢声笑语,打闹一片。 直到看着嘉诺走了,他才走。回到御书房,桌上的茶杯被徒手捏碎,瓷片扎进手心肉里,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 前来换茶的常福撞见这一幕,“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接着又是朝殿门口一喊,“来人,快去传御医。” “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他就是喜欢折磨自己 第16章 崇华殿外。 黑漆漆的天,凉风习习,偶有传来几声蛙鸣。 嘉诺已经有八日没有见到宇文允了,今日她特地熬夜不睡来寝宫找他,想着他政务忙完,已经回来了。 “二哥哥歇了吗?”嘉诺问守夜的太监。 太监垂着头:“回郡主,陛下早已歇下了。” 意思就是二哥哥在里面,嘉诺提着裙子就欲往里面去,却被那太监伸手拦住了。“郡主不可,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阿寺上前一步来,挡开太监的手:“任何人?也包括陛下最最疼爱的小郡主吗?” 太监倔强地又抬起手,“陛下说的任何人,自然包括郡主。” 阿寺不依,挽起袖子就要硬闯的架势,嘉诺扯了扯她,“算了,我们回吧。” 二哥哥这是故意躲她,她明白的。 “郡主,您别多想啊,可能陛下就是太累了,确实需要休息。”阿寺安慰她,又掰着手指细细数来:“你想想啊,陛下早上五更不到就要起床上早朝,晚上处理奏折又是半夜,每天也就睡那么几个时辰。” 突然,阿寺快一步走到嘉诺旁边,又回头看看掌灯的小宫女,神神秘秘贴近嘉诺耳边,小声说:“奴婢听说,陛下登基没有玉玺,现在也还没找到呢。” 嘉诺一惊,历朝历代的君王登基都得有传国玉玺,太上皇没有给二哥哥? 突然,脚下软绵绵的触感传来,嘉诺吓得失声叫出来,心脏砰砰直跳。 阿寺扶好她,拍她的背安抚,掌灯的小宫女赶上来,只见一只青蛙一下就跳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郡主别怕,是青蛙。” 嘉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吓死她了。 玉玺的事情嘉诺一直记在心上,二哥哥没有玉玺,朝中的大臣肯定颇有微词。得了宇文允的应允,她第二日就去找了母妃。 其实她也没有见到宇文允,不过是通过清影传的话。 母妃曾经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妃子,母妃应该知道那玉玺放在那里。 果不其然,傅澜汐还真的知道,只是不知太上皇有没有换位置放。嘉诺没管那么多,直接就去找宇文允。 去往御书房的路上,嘉诺碰到了梦太妃。 她心里急,直接略过。 “站住!”梦太妃叫住她,声音尖尖细细的。那妖娆的身段扭着过来,十指丹蔻如血艳红,捏着一方浅粉绢帕在唇边。凤眼打量她。 嘉诺停下来,问:“太妃娘娘有什么事吗?” 以前,梦妃和傅澜汐就不对付,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像她的女儿,心里的恨意渐生,“本宫是太妃,你见了本宫理应行跪拜之礼。” 少女眉眼有几分像傅澜汐,但却不同,她纯的不像话,可又含着勾人的欲。 怕是个男人都得被她迷住! 出于女人的嫉妒,梦太妃脸色愈发难看。 “行跪拜之礼,谁规定的?凭什么你说跪就跪!”嘉诺小脸泛红,与她争论,声音脆生生的。 “从古至今皆是这样,王法规定的!”梦太妃道。 如今有二哥哥护着,嘉诺也不怕,仰着个小脸:“现如今的王法是当今天子定,你把皇帝找来,他让我跪我就跪!” 梦太妃没想到这丫头竟这般伶牙俐齿。 “你不就是仗着皇帝亲封了个虚名郡主吗?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梦太妃冷笑一声,又说:“等过些时日你出了宫,嫁到尚书府,怕是人人都可以往你这张俏脸蛋上扔臭鸡蛋。” 嘉诺一下怔住了,“什么嫁到尚书府?” 阿寺也懵了,看着嘉诺。 “哟,皇帝还没告诉你啊,御书房已经拟好了旨意,只等公布了。” 嘉诺脑袋嗡的一下,犹如晴天霹雳,心里也发慌。只听梦太妃细细的声音又响起:“皇帝明知你身份尴尬,还要把你嫁出去,你说他心里到底是有你,还是没你啊。” “到时候你怕是连房间门都不敢出吧,毕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字一句,刺耳之际。 嘉诺落荒而逃,那日她就顺着宇文允说婚事听从他的安排,没想到他转身就拟旨将她赐婚给别人。 阿寺跟着:“郡主,你慢点,兴许太妃胡说的。” “所以我要去找二哥哥问清楚,看是不是真的。” 此时正是晌午,御书房的门半掩着,门外有两个守门的小宫女,嘉诺直接闯进去,找了一圈,里面没人。 “陛下呢?”嘉诺问跪在地上的俩宫女。 一个宫女回:“回郡主,奴婢们不知。” 书桌上还有未处理的奏折,他总得回来,嘉诺留下来等他。 “郡主,你先吃点点心。”阿寺端过来一碟荷酥,还有一杯热茶。 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吃东西。突然间,眼角余光瞥见书桌一角一道明晃晃的圣旨,她拿来看。 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阿寺,梦太妃说的是真的。” 刚说完,嘉诺眼睛一下就红了,眼眶溢满晶莹的泪水。 阿寺仔细回想尚书府的情况,尚书大人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那李知尧,且前几日摘樱桃见他也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一个少年朗,不差的。 那日郡主也和李知尧有说有笑,相处很开心的呀。 “郡主你别哭呀。”阿寺给她擦簌簌落下的泪珠子。“尚书府的公子不错,家世人品都好,郡主不喜欢吗?” “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嫁人,出了宫就很难见到母妃了,也很难见到二哥哥。” “郡主也别怕会被欺负,郡主这般好,李公子定会护着你的,阿寺也会拼尽全力护你。” 嘉诺摇头否认,“不是怕欺负,就是不想嫁人!” 她想一辈子就这样,陪着母妃,陪着二哥哥。 宇文允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少女坐在书桌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谁放她进来的?”宇文允语气冷戾,对着守门的宫女吼。 俩宫女跪下:“回陛下,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郡主,更怕伤了郡主。” “去领罚!” “是。” 阿寺也识趣儿的退出去了。 宇文允走到嘉诺面前,身上那股冷然愠怒的气场压下来,嘉诺泪盈盈的眼望进他的寒眸中。 “二哥哥,我不要嫁人,你把这个作废好不好?”嘉诺看看圣旨又看他,眼神翼翼。 “出去。”宇文允冷声道。 嘉诺来他面前,一双小手轻轻扯他的袖子,“二哥哥,我不要嫁人。” 她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通红,鼻尖也红了,两瓣小唇也被咬得红肿,越显娇艳欲滴。现在看着,真是柔弱又可怜。 宇文允阖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狠心扯下嘉诺的手,握着往外一推。 “滚出去!”语气十分不耐。 嘉诺一个趔趄,又回去拉他的大手,求他:“二哥哥,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母妃。求你了。” “我不嫁人,诺儿一辈子都不嫁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哑了。 宇文允僵着不动,脚下如灌铅铁,他最见不得她哭了。少女娇小的身子贴着他,他想伸手抱她,却虚拢在空中半晌后又放下。 “朕意已决,明日早朝传旨。” 嘉诺募地放开宇文允,后退两步,通红的眼紧紧盯着他,盯着盯着又无力。眼睛一扫,她拿起案几上的剪刀,将那道刺眼刺心的圣旨剪得稀碎。 剪烂了,他明日就不能颁旨了。 宇文允又痛又气,一双眼猩红,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这么大脾气,把你惯坏了是不是!” 嘉诺用力推开他,对着他嚷:“你才没有惯着我,你心里根本就没我,我说了我不嫁你非要我嫁,非要伤我的心!” 她哭得一抽,心脏绷得紧,胸脯起伏。 宇文允只紧紧握拳,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手上,大吼:“来人,把郡主带回未央宫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 青萍皱着眉来了,“郡主,走吧。” 嘉诺盯着宇文允,不走。 宇文允一记冷厉的眼刀过来,青萍扛起嘉诺就走。 嘉诺身娇体弱的,哪里扭得过青萍一个练家子,只对着御书房喊:“宇文允,我讨厌你,讨厌你!” 周遭恢复平静,宇文允坐下,幽深泛红的眸阖上,等再睁开只剩一片颓然。 圣旨还得重新拟一份,在收拾碎片时,他看到上面有已经干了的红色血迹,再看剪刀上,也有。 心猛地被刺了一下,痉挛一般地收紧,扯着呼吸都疼。 可她还是得嫁,非嫁不可。 入夜。 宇文允来到未央宫。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哭闹许久的嘉诺已经睡着了。 阿寺守在榻前,见宇文允来了,她轻轻放开握着嘉诺的手,轻声退出去。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他身上有些湿,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光晕温柔。宇文允坐下,轻轻地拿她的小手来看,已经包扎好了,他一圈一圈的给她拆开,只见指头处剪破了一点皮,伤口上沾着白色的药粉。 他又给她重新包好,放回去,然后一双眼静静地凝在她熟睡的小脸上。 不知看了多久,少女好似梦魇了,眼角淌下一道晶莹水痕,红唇轻轻阖动。声音极小:“二哥哥,不嫁,不要……”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泪水越流越多。 宇文允俯身而下,冰冷的薄唇去堵她微张的嘴。却在还差一点的距离时停住了,最后只吻在她的眼睑,一点点地磨着吻去她的泪。 “诺儿。”他贴着她嘴角叫她,声音又沉又哑,却又缱绻。“你别闹好不好,二哥哥真的好痛。” 第17章 脸上痒痒的,睡梦中的人蛾眉轻蹙,软软糯糯的声音问:“哪里痛?” 嘉诺眼睛都没睁开,好似还在梦中,恍恍惚惚的。 宇文允在她受伤的那只小手手心吻了一下,又拿起来放到自己胸膛心脏的位置,“这里,这里痛。” 掌心的温度一片冰凉湿意,可再感觉却滚烫,嘉诺手迅速缩回来,睁开惺忪的眼,然后缓缓坐起身。 朦胧中,二哥哥就坐在她的面前。 “我在做梦吗?”她的声音极轻,长睫颤动,眨了两下眼,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宇文允大掌掌心将她的眼睛一覆,“嗯,这就是梦。” 下一息,他倾身过去,吮咬她耳朵,温柔且用力,一双幽暗的眼睛里沉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浓情。 疼。 嘉诺下意识的偏头,可马上宇文允就又追过来,接着宽大的手掌捧住她的小脸,动不了了,只好任由他。 梦里的二哥哥怎么也这么坏! 好久好久,嘉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麻了,宇文允才放开她。 “二哥哥你咬了我,那我可以不嫁人了吗?”嘉诺小手摸着耳朵,烛火下柔朦朦的眼就那样看着他。 里面映着宇文允的脸。 宇文允没说话。 嘉诺掀了被子,直接坐到他身上来,一双柔嫩的小手捏着他两个耳朵,轻轻扯着跟他撒娇:“好不好嘛?” 宇文允伸手去推她,“不好。” 嘉诺鼻息哼一声,“怎么梦里的二哥哥也这么讨厌!”他越推,她便贴得越近,手死死的抱着他脖颈不放。 身上的人那么香软,推搡间,宇文允气息渐沉。 最后,他妥协不敢再动。 “既然不答应我,方才咬的就还回来。”说着,嘉诺张开小嘴直接咬他脖子,她想,反正这是在梦里,她要咬狠一点。 可在听到宇文允吃痛的嘶一声,嘉诺还是不忍心,但她也没放,倒是学着方才宇文的样子,一点点的吮,还吹气。 宇文允泛红隐忍的眼阖上,手臂将人越收越紧。 最后。 “二哥哥,你怎么了?”嘉诺不明所以的问。 方才,他很低很低的喟叹声从喉咙里压着滚出来,身体也在抖,再看现在,他额头有明显的青筋,脸上还有汗。 舒缓片刻。 宇文允还有些微微的喘,“二哥哥没事,诺儿乖,睡觉了。” 嘉诺摇头,脑袋埋在他胸口,“我不要你走,梦里也不可以陪着我么?” 太缠人了! 一记手刀,怀里的人慢慢闭了眼。宇文允将嘉诺放进被子里,再给她掖好被角,便大步走了。 阿寺在大殿中,拿着伞跟在宇文允身后:“陛下,外面雨大,撑把伞吧。” 宇文允没理她,步伐迈进飘摇风雨中。 冰冷的雨水驱散了他身上的热意,还有那奇异的味道。还没怎么样呢,不过亲两下他就出来了。 夜色中,宇文允一拳揍在长廊的红柱上,顿时柱子便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的手也破了,血顺着雨水流下去。 他好像真的不行,真的有病。 其他的女人也这样吗?还是只对诺儿这样? 嘉诺被禁足在未央宫,一早她便让阿寺去朝堂探看情况,好在宇文允没有下旨,这一天她倒是安分,虽说心情不佳,倒是没哭也没闹。 晚上,宇文允交代常福送的人送来了。 崇华殿内,宇文允在拟那道圣旨。 女子洗漱干净,只穿了一件绯红的心衣,外面透明的薄纱罩着,妖艳妩媚。她沏了一杯热茶,送到案几上。 “陛下。”一声陛下,嗓音转得无比柔媚。 她欠身轻轻曲腿,跪坐在宇文允身侧。年轻的君王气质冷肃,一靠近只觉有隐约寒气,再看那张脸,清隽如明山秀水,又有不容人侵犯的禁欲冷淡。 笔尖停顿,宇文允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接着拟旨。 “陛下的字写得可真好,优雅中透着气势。”女子轻叹一口气,又道:“可惜我的字甚是难看,鬼画符一样,改日陛下教教妾身可好?” 她眼神熠熠,眸子中映着他冷冽侧脸。 “好。”宇文允应一声,嗓音清淡。 女子勾唇浅笑,贴近他一点,等到圣旨写完,她纤细的手臂将宇文允抱住了,“陛下,妾身好冷。”说着,一双玉手向腰带探去。 “求陛下怜惜,为妾身暖暖身子。” 女子姿容美艳,身段也纤秾有致,一双狐狸眼勾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可宇文允瞧着她,半点意动也无。 “陛下。” 女子柔软的身子欲靠过来,宇文允越发觉得厌恶,他募地起身,女子便扑了个空,倒在地上。 “出去吧。”他冷声下令。 常福在殿门口来回踱步,双手合十举在头顶,向上天祈愿:陛下威武,今夜一举得龙嗣。 不到片刻,女子裹着外裳,一脸不高兴的出来。 常福长长的叹口气,看着样子又是没成。 “唉!” 殿内。 宇文允看着写好的婚旨,突然他重重地摔出去,又一脚踢翻了案几,上面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为何别的女人连眼都入不了,却偏偏沉沦于她,一沾上就毫无办法。 他这到底是什么病?!一个水滴还不够,又来这个折磨他! 常福战战兢兢的进来,小心收拾着地上的纸笔,“陛下这是怎么了?方才那美人陛下可是不满意?”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回答。 “陛下,美人儿多得是,明日奴再送一个来?”常福又道。 良久后,才听那清冷的嗓音响起:“别送了,来了也没用。” “是。” 常福偷偷在心里叹气,陛下都已二十岁了,一个子嗣都没有不说,后宫一个妃嫔都没有,这像什么话嘛。 唉! 等收拾干净,常福出去的时候,只听宇文允道:“去把刘屏叫过来。” 常福一愣,这么晚了,陛下找刘御医做什么,但还是吩咐人速速去了。 片刻后,刘屏拎着药箱匆匆赶来。 “陛下有何不适?”刘屏焦急的问。 宇文允蹙着眉,“朕觉得,朕不行。” 事关龙嗣国运,刘屏半分都不敢懈怠,又是扎针又是把脉。“陛下脉象平稳有力,骨骼精壮,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 “微臣上次便说过,陛下这是心理问题,心病还需心药医。” 未央宫。 临睡前,阿寺一盏一盏的灭掉寝殿的烛灯。 嘉诺躺在床榻上,“阿寺,留一盏吧。” “嗯,好。” “昨晚留了灯我便梦见二哥哥了,说不定今晚也会梦到。” 阿寺觉得不对,说:“昨晚陛下确实来看过郡主呀,郡主不知道吗?” 昨晚二哥哥来过?! 怪不得,梦境那般真实。 嘉诺恍恍惚惚的想起,昨晚二哥哥咬了她,后来她又还回去了。还有,和许久之前的那次一样,他又戳着她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而且好像就是因为那东西,二哥哥格外难受。 嘉诺咬了自己手指一下,他都狠心要把她嫁出去了,她干嘛还要关心他,想他。 “阿寺,把灯灭了吧,亮着我睡不着!” “哦,好。”郡主还真是善变。 翌日早晨,阿寺依旧去朝堂探听情况。等到最后,只听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宣布赐婚的旨意,然后几个宦臣又拿着圣旨来了未央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熹平郡主嘉诺贤淑大方,温婉端庄,品貌出众,今尚书府长子李知尧年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相配……一切礼仪交由尚书府与礼部操办,钦天监挑选良辰,择日完婚。布告天下,钦此。” 宦臣将旨意双手交给嘉诺,“恭喜熹平郡主。” 人还没走远,嘉诺拿着那气人的圣旨就往外扔。俩宦臣也不敢回头看,垂着头继续走自己的。 “陛下待郡主不薄了,尚书府配她绰绰有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年长的那位低声训斥道:“闭嘴,宫里还敢乱说话,小心掉脑袋!” “是,师父。” 只早上喝了一口粥,午膳嘉诺一口也不肯吃。 阿寺夹了鱼片,细心地剔刺,然后放到嘉诺面前:“郡主,这鱼可鲜了,尝尝。” 嘉诺摇头,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子。 “春日的笋最为清嫩爽口,前日郡主还说好吃呢。”阿寺又夹了笋片,喂到她嘴边。 嘉诺躲开,身子窝进贵妃榻,冷冷说道:“都说了不吃不吃,你拿开!” “那喝一盅羹汤吧,奴婢给你盛过来。”阿寺一脸担忧,小郡主身子本就弱,上午哭闹一场费尽了力气,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瓷盅刚递过去,嘉诺抬手就摔了。 碎片一地,汤汁一地。 忽地她又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往殿门口走。 “郡主,小心脚下有瓷片。”阿寺刚说完,嘉诺脚心就刺疼了一下,她也不管不顾。 殿门口守着好几个宫女,一个个都身强体壮的,有力的手臂将她拦着。 “你们让开,我要去见皇上!”嘉诺伸手去推面前的手臂,可奈何力气太小,一点也挪不开。 “这是陛下的意思,郡主若是再胡闹,就休怪我们不客气!”领头的大宫女板着脸,神色严肃地说。 嘉诺推不开,又气又急,冲她们喊:“我怎么就胡闹了,我没有闹!你们让开!” 她又哭了,“二哥哥,我脚好疼呀。” 少女的声音早就哭得发哑。 阿寺扶着嘉诺上榻,握着她的脚踝小心检查,只见白嫩嫩的脚心处鲜红的血刺目,“还不去通知皇上,说郡主受伤了!”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凝了片刻,领头的大宫女道:“郡主不过是一点皮外小伤,不必劳烦陛下。” 第18章 三日后,阿寺被叫到御书房问话。 正是用晚膳的时间,常福在一旁布菜,阿寺埋首伏跪在地上。 宇文允抿一口清汤,“郡主这几日可好?” 只听阿寺道,那声音悲切,带着哭腔:“回陛下,郡主这几日非常不好,时常哭闹,一双眼一整天就没有干过,饭也不肯用,人瘦了一圈,脚上的伤也还没好。” 再抬头,阿寺的脸早已泪水滢滢,“奴婢求陛下,去看看郡主吧!”说完又重重地磕头,偌大的殿中,回响声清澈清晰。 “脚怎么受伤了?”宇文允放下碗筷,再无心吃饭。 “颁布圣旨那天早上,郡主不小心被瓷片划伤了脚,守门的宫女说是小伤,不让通知陛下也不让找御医。”阿寺如实道。 “未央宫虽有外伤药,却不对症……” 话还未说完,高大的身影已经从身畔走过,只留一抹清冽冷香。 常福看着一桌子没动的菜,重重地叹口气,郡主这几日不好,皇帝这几日又何曾好过,每顿只喝两口汤,人也肉眼可见的清减不少。 宇文允到未央宫的时候,地上的残碎刚收拾好,少女坐在贵妃小榻上,一双手抱着膝盖,头埋着,小小的一团。 听见声响,接着熟悉的冷香入鼻,人已经站到了面前。 嘉诺抬头,眼睛红肿着,一张明媚的小脸憔悴不堪。 “二哥哥。”声音沙哑至极,都快要不能发声了。她微微张开一点手,想要他抱,却只听他冷冷地嗓音。 “后天晚上为你设了一场宫宴,尚书府一家都会来。这两日你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别这幅样子去见人。” 嘉诺的手缩回去了,有些无措,盯着他一颗豆大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去。 这时,御医来了。 宇文允去到殿外,低声给清影交代几句什么,然后便见守门的那几个宫女被押走了。 女医给嘉诺的小脚重新换了药,又开了两幅开胃补身子的药,然后便退出来。 “如何?”宇文允问。 御医答:“回陛下,臣开了药,郡主的脚伤过两日便会好,只是看郡主精神萎靡不佳,脉息薄弱,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抑郁成疾。” 阿寺一惊,突然跪下,“陛下,求您收回成命吧,郡主体弱,经不起折腾啊。” 她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后宫妃嫔因为失宠失子的多抑郁,后来不是疯了傻了就是自戕了,阿寺心里惧怕至极。 宇文允不置可否,只身去了未央宫的小厨房,片刻后他便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走进殿中,放到嘉诺小榻旁边的小桌上。 “上次不是说馄饨好吃吗,诺儿听话,起来吃了。”宇文允坐到她身旁,伸过手去扶她。 小馄饨鲜香四溢,嘉诺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一双红红的眼睛静看宇文允,和前几日比起来,他清减了一些,眼底也是一片郁青。 他怎么了? 是为她不肯嫁而烦心吗? 手底的人拗着劲儿,不肯动,宇文允没法,将碗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个喂到嘉诺嘴边,眉头轻轻蹙着,哄她:“诺儿乖。” 看着她尖了的下巴,他又道:“女孩子太瘦了不好看,到时尚书府的公子该不喜欢你了。” “谁要他喜欢!”嘉诺嚷出声,一抬手就把宇文允手里的碗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白瓷片,汤汁,小馄饨,紫菜,虾皮,洒了一地。 她现在这个样子,宇文允也并不好受,心脏闷闷地钝痛,可他没有办法,他已经对她产生了一些情感,不能越陷越深。 她是他仇人的女儿,那些意动情愫,让他快乐也更令他感到不耻和罪恶。 把她送走,是唯一的办法。 “你到底要干什么!竟敢在朕面前摔东西,一而再的忤逆朕!”他手背被汤汁烫红了一片,捏着嘉诺的下颌,咬牙狠声道:“你以为朕不敢罚你是不是?!” 他沉着脸吼她,一双眼冷得骇人。 嘉诺吓得凝气,躲开那阴冷的眼神迅速垂下眸子,又看见了他手背上的一大片红印。 沉默片刻。 嘉诺小心翼翼地拿下宇文允掐着她下巴的手,声音放得很轻:“二哥哥对不起,是诺儿错了。” “二哥哥救了诺儿和母妃一命,又封诺儿为熹平郡主,依旧享受荣宠,可诺儿却不知好歹,时常惹二哥哥生气,忤逆二哥哥。还贪心不足,想要二哥哥像小时候一般宠溺诺儿,可事实却是我们都长大了,二哥哥如今是一国之君,万事皆有为国为君的考量。”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眸看他:“二哥哥不要生气了,若是诺儿嫁了能让二哥哥不再烦恼,开开心心的,诺儿愿意嫁。” 诺儿愿意嫁。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宇文允本该心情舒畅才对,可那些话,他听得尤为刺耳。最后却也只是对她答道:“那便好。”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一只小手却将他的大手拉住了,依旧温热柔软。 嘉诺已从榻上起身,跪到了地上,“陛下,几日前熹平去找过母妃,母妃说太上皇的床榻下有个暗格,太上皇习惯将贵重的东西藏于暗格中,玉玺或许在里面。” 给他下跪,自称熹平,叫他陛下。 终于还是把她推远了。 宇文允不禁无声自嘲一笑。 一息后,又听那温温柔柔的声音说道:“陛下放心,后日的宴会熹平一定盛装出席,不会丢了陛下的脸面,嫁过去后也会和李知尧恩爱不疑,两相白首。” 他居高临下,她抬头仰望他,一张泪脸早已干干净净,还向他弯唇笑了一笑。 恩爱不疑,两相白首。 这八个字犹如生锈钝刀,一刀一刀的割他。心脏的痛扯着他呼吸都痛,宇文允不敢再看她,转了身募地阖上一双泛红的眼。 良久良久,他才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两个字:“甚好。” 崇华殿□□。 自从未央宫回来已经三个时辰了,陛下便一直在练剑。从月华清明到乌云蔽月,再到天下起大雨。 杀气太重,周围的树枝砍断不少,常福不敢过去,只撑着伞站在雨中,劝道:“这么大的雨,陛下别再练了,龙体要紧,万不可伤了龙体呀。” “陛下,龙体乃胤朝国之根本,陛下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天下黎明百姓想想啊。” 说着,常福直接扔了伞,跪在积水中。 “陛下……” 可他怎么劝也没用,宇文允根本就听不见他的话,耳边回响着的是嘉诺今晚说的那些话。 诺儿愿意嫁。 恩爱不疑,两相白首。 那时候,他多想说出‘我母亲因傅澜汐而死,你是我仇人的女儿。’可若是说了,他们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幼时的那点兄妹情谊都不复存在。 他们彻彻底底的变成仇人。 五更天的时候,清影才巡到崇华殿这边来。 “清影大人,陛下已经练了四个时辰了,您快劝劝他。”常福如见到救星一般,他上去拦只会被瞬间劈成两半,但是清影大人武功高强。 长剑破鞘,两道黑影在雨中打斗起来,凌厉的剑光划破暗夜一线。 宇文允剑法一流,练得出神入化,清影不是他的对手,凭借在时间上宇文允疲累的优势,他才敢上前一搏。 剑锋相抵,宇文允早已浑身湿透,雨水在他清隽的脸上一遍遍冲刷。雨声簌簌,清影大声道:“停下来,你再这样练下去会伤到自己的!” 天是暗的,可宇文允那张脸煞白,一双眼嗜血腥红。 双方较着劲儿,宇文允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若不想她嫁收回成命便是,何苦折磨自己!”既是属下,可他们也曾一起出生入死。清影了解他。 宇文允手一松,长剑落地,抖得泠泠作响。 “快,扶陛下进屋,我去传御医。”清影捡起地上的剑,吩咐常福。 “是,是是。” 常福过来,“陛下,您没事吧?” 宇文允浑身冰凉,五脏六腑却滚烫,刚走上回廊,胸腔涌上一股甜,他强忍着想要咽下去,可下一息,眼前发黑,他意识渐失倒下去,暗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溢出来。 见血了。 常福吓得全身发抖,声音也是抖的:“快,快来人啊!” 嘉诺答应嫁人,禁足自然也就取消。之前守门的那几个宫女不在了,她们也没当回事儿。实则当晚她们便别逐出宫去,临走前各打二十大板,还割了舌头。 第二日,嘉诺天亮起的床。 “郡主,用早膳了。”阿寺提醒。 “嗯。” 早膳丰盛,营养粥,小菜,点心,蛋羹,什么都有。 看着嘉诺喝完了一碗小米粥,还吃了菜,点心也吃了两个,阿寺嘴角勾起,看来郡主是想通了。 能吃得下饭便什么都好。 一整天下来,阿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郡主该吃吃该喝喝,又睡了午觉,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阿寺却不知,她离开时,嘉诺就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睡觉亦是昏昏沉沉,梦魇不断。 宫宴的日子转眼便到。 换了新做的衣裙,时间也还早,嘉诺主动说:“阿寺,你给我描个妆吧。” 阿寺看嘉诺,少女眉目如画,红的唇,白的肤,不施粉黛也俏丽,配着这一身霓裳月色裙,亦是惊鹿之姿,宛如仙子。 “好。”阿寺笑着答。 既然郡主都要求了,那她定要把小郡主画得更加好看,让那李公子见了,着迷入心。日后娶回家,加倍对小郡主好。 小郡主生的这般好看,阿寺瞧着都喜欢,这世上谁人不爱呢。”阿寺一边给嘉诺描眉,一边发自内心的感叹。 “那你说李知尧会爱吗?”嘉诺问,看着镜中的阿寺,她眸子清澈如水。 心也如水一般平静。 “当然会了,郡主你看不出来么,摘樱桃的时候,李公子就对郡主百般讨好呢。” 阿寺指尖拈了一片花钿,轻轻贴在少女额头,这算是画好了。 脸上多了几分颜色,单纯收敛 ,少女更显娇艳,就像早晨新开的蔷薇,水嫩嫩的娇,明媚媚的艳。 第19章 宫宴设在九霄阁,离地数层,上可观星赏月,下可俯瞰整个上京城灯火,胤朝凡是有重大节日才会在此处设宴,可见皇帝对郡主这桩婚事极为看重。 琉璃台有乐师演奏,琴音袅袅。 今夜来赴宴的除了尚书府的人,还有司天监的长官。 宇文允就坐在正上方,此时正言笑晏晏与人谈话,身侧有宫女为他斟酒。从她姗姗来迟到现在他竟没有看她一眼。 “下个月,也就是四月十五,是婚娶的吉日。”司天监道,又问:“陛下,尚书大人意下如何?”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宇文允答复。 司天监才又单独问:“尚书大人怎么看?” 尚书答:“大人说好便是好,但最终还得又陛下定夺。” 众人看向宇文允,等待答复。 只听高位上的人抿了一口清酒,语气清淡:“好,那便下月十五。” 嘉诺握着汤匙的手一紧,烛灯下映照着他的轮廓,清晰得让她眼睛发烫。 “郡主,李公子又在看你呢。” 阿寺突然在耳边出声,嘉诺才收回那久久凝望的视线。宇文允不曾看她一眼,李知尧倒是从她来起目光便黏在了她身上。 嘉诺朝李知尧看去,回以浅浅一笑。 只消看着她,他便无端心软,她再明媚一笑,李知尧瞬间只觉心都要融化。他从未见过这般生动明艳的女孩子,樱桃树下只一眼就入了心。 小桌上的膳食嘉诺一口也没动,只喝了两勺羹汤。她起身,看向宇文允,“陛下,既然日子已经敲定了,熹平便先退下了。” “嗯。”宇文允允了。 嘉诺欠身告退,又向台下的人辞言:“诸位大人慢慢用。” 气度从容,有礼有节。 见那抹倩影缓缓消失于视线,李知尧也站起身向宇文允辞退,后快步跟上去寻人。 九霄阁的楼下有一片湖,湖中间有个小亭子,嘉诺坐在长椅上。连着几日的阴雨天,气温骤降,夜里的风也清凉。 一阵吹来,阿寺都禁不住打寒噤。 “郡主,冷不冷啊,要不然我们快些回去吧,别染了风寒。”阿寺看嘉诺穿得轻薄,脖颈连着锁骨一片雪肌都露着。 嘉诺却半点未感觉到冷,但看着阿寺冷得瑟缩着,她不忍心,“好吧。” 刚起身,便见李知尧一袭白袍迎面走来。他是个翩翩少年郎,莹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他好像比那月还要明亮了。 “怎么走得这么急,我看你一口东西都没吃,是那里不舒服么?” 远远瞧着,他便觉察出少女瘦了几分,现在仔细一看,确实比上次见面瘦了些。 嘉诺摇头:“没有,来宴会之前吃了东西所以吃不下了。” “哦,那便好。”李知尧总算是放下心来。 看她穿得单薄,他抬手解了自己的外袍,伸过去便要亲手给她穿上。嘉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长睫微颤看着他。 “熹平,你不愿意嫁我吗?” 他手依旧保持着悬空的姿势,眼神翼翼地问她。宫里有传闻传出来,他听了些。胸腔酸酸的,很不好受。 她答应了二哥哥的,不能反悔了。 嘉诺抿了抿唇,声音极轻,有些不好意思:“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少年此时的眼睛明亮极了,好似有星辰。他又上前一步,这次嘉诺没有再躲,任由李知尧动作轻柔且小心的给她拢外袍。 那动作比阿寺还要小心,仿佛在碰一件绝世珍宝。 他离她很近,少女身上的浅淡的香萦绕在鼻尖,眼下便是她精致好看的脸,李知尧心尖儿都在发颤。 片刻后,“好了,这下该不会再冷到你。” 令人并肩继续走,湖面月光皎皎,映照两人一大一小的身影。 “李知尧。”嘉诺叫他。 “嗯?” “你会对我好吗?” 少女看着他,一双眼明净清亮,盈盈月光下,她美得出尘,又温柔得让人想要拥进怀中好好疼惜。 “会。”李知尧无比确定的回答。 嘉诺柔柔眼波在他脸上流转,脚向前一步靠近,“有多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来,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李知尧一口气说完,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诺儿,我会对你好的,比任何人都好。”说着,他像是失了神迷了心窍,握住她小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双眼灼得火热:“我这里跳得好快,感觉到了么?” 手心下,是李知尧跳动的心脏。真的是好快好快,比她偷吃糖果被母后发现时还要快。 嘉诺点头,“嗯,我知道了。” 李知尧拿下她柔软的小手,舍不得放又握着捏了两下。他会对她好,如果有需要,他的命都愿意给她。 九霄阁上,宇文允稍微侧目便能看见他们,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看去,司天监笑着说:“小郡主和尚书公子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啊!” 尚书大人附和:“犬子有幸娶得佳人,还得感谢陛下恩赐。” “对对对,陛下恩赐良缘,两人必定琴瑟和鸣,缔造一段佳话……” 宇文允未言片语,脸上的表情克制得极好,只紧攥着杯盏将清酒一饮而尽。好似还不尽兴,他又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仿佛那股辛辣能掩盖心痛。 常福上前,小声劝阻:“陛下,您伤还未痊愈,不可贪杯多饮啊。” 宴会深夜结束,宇文允走到未央宫前驻足,迟迟没有进去。只一双布满红丝的眼静静凝视着。 殿门紧闭,空无一物。 常福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约莫过了半刻,前面高大的身影募地倒下,接着又是呕出一口浓血。常福刚要大声喊人,便被意识半昏迷的宇文允止住了,“别喊,别惊动她。” 常福只好作罢,招手让身后的人上前来。 “朕能走。”他声音发颤发哑,一只手挡开来搀扶他的人,一只手强撑着站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进夜色中。 结果,宇文允还是被抬回崇华殿的。 刘屏赶过来,看诊施针,守了一夜,第二日晌午昏睡的人才醒过来。 “陛□□内本就有水滴之毒,又这般不顾惜身体,吐血两次,伤了元气,之前预估的二十五岁,怕是又得缩短半年。” 殿外只清影和刘屏两人。 清影沉着脸,无奈的叹气。宇文允与傅澜汐的恩怨他知晓,宇文允对仇人的女儿产生了别样情感,这件事无解,只得靠他自己慢慢走出来。 忽地,清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样可行。 今日三月二十八,离婚期只有十八天。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嘉诺整日呆在未央宫,不去国子监,也不去找宇文允了,就连殿门都很少出去。 张妙仪偶尔来看她,每次都带上她喜欢的吃食和点心。 阿寺每日精心伺候,未见异常,却发现嘉诺一日比一日瘦,张妙仪这日来,临走前悄悄将阿寺叫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你们郡主不太对?”张妙仪皱着眉。“瘦了,也不笑了,话也很少。” 阿寺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是要出大问题呀,你赶紧去找御医过来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 阿寺去了,张妙仪没走,又进到殿中。 嘉诺坐在小榻上,手中拿着的话本都是倒着的,可她一双眼都凝在上面。 “诺儿,这是我亲手做的杏仁糕,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不吃呀?”张妙仪端着碟子坐到她旁边。 “吃的。”嘉诺看她一眼,小手拿了一个放在唇边咬一口。 “杏仁糕好吃吗?”张妙仪又问。 嘉诺一边答话,仍一边看倒着的话本:“好吃。” 真的不对,她明明做的是桂花糕,可嘉诺并没有吃出来,而且倒着的话本也一直看得入神。张妙仪抢了她手中的话本,双手握着她的手。 心里越发害怕。 “诺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说着,张妙仪眼睛里闪出水光,滢滢发亮,无措心伤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曾经是那么的生动明媚,就算是失了身份被人唾骂仍如小仙女一般。可现在是怎么了,那双眼黯淡,一丁点儿亮光都没有了。 “没怎么呀,妙仪,你怎么哭了?”嘉诺抬手给她抹泪。 “诺儿,你是不是不愿意出嫁,你别这样,我去求皇上,求他收回成命。”张妙仪眼泪止不住的流,“好不好,你别这样吓我。” 幼时,她挣扎在泥泞沼泽里的时候,抬头望见的便是她。后来嘉诺在她心目中,就是那天上的明月。 明月怎么能蒙尘呢? 片刻后,御医便来了,果然不出之前的所料,抑郁成疾。 张妙仪和阿寺跪在御书房,求宇文允收回成命。可圣旨已下,哪有轻易收回的道理。 “陛下,既然事已成定局,那便求您去未央宫一趟,去看看诺儿吧。您是她最喜欢的二哥哥,见了您她或许会开心起来。”张妙仪说完,磕了一下头。 阿寺亦跟着磕头:“陛下,求求你去看看小郡主吧。” 宇文允仍在看折子,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绞成一团,声音也极淡:“朕过两日忙完了便去,你们先退下。” 见宇文允淡然至极,毫不在意的态度,张妙仪跪着不动,又开口求他。 “陛下,诺儿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死气沉沉的,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的,后宫嫔妃不是有因失宠抑郁,最后喝药跳楼自戕……” 宇文允越听越烦,心脏绞痛,每呼吸一下扯着后脊背都疼。他突然扔了手中的折子,失控吼道:“滚出去!” 书房外两人还不肯走,常福劝告:“快走吧,快走吧。” 自那晚宴会吐血醒来后,皇帝的脾气是越发的暴躁,整个宫里的人那个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霉头,掉了脑袋。 书房里,宇文允站在书桌前,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捂着心口,额前挂着豆大的汗珠,心痛难忍令他一双眼赤红。 她到底要他怎么做?! 第20章 未央宫,嘉诺站在大殿门口,宫里的侍女和太监都被叫走了。见阿寺回来,她垫脚往后看。 “二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嘉诺问,小脸充满了期待。 阿寺摇头,眉头蹙着。 见宫里一个下人都没有,阿寺问怎么回事,嘉诺说是清影大人来叫走的。 “小郡主,你且等等,说不定今晚陛下忙完就会过来看你了。”阿寺忧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陛下叫走人肯定是问你最近的情况,说明对你也是上了心的,这下就更加确定你过得不好,抑郁成疾。然后肯定会来看你的!”阿寺说得十分十分肯定。 嘉诺其实没有生病,都是装的。最开始那几日她确实吃不下东西,吐得厉害,后来被阿寺发现,跟她说,说那些因抑郁而死的妃嫔们死相惨状,喝药的面目扭曲狰狞可怕,上吊的舌头全都得全吐出来,跳楼的就血肉模糊,脑浆子迸一…… 她吓得不轻,也就不敢不好好吃饭,更不敢抑郁了。 若是她去找宇文允,他是不会见她的,所以阿寺才帮她想出了这么个装病的法子,让宇文允主动来找她。之前倒着看书那一幕也是演给殿里的小宫女看的,没想到张妙仪又去而复返折了回来她,就索性一起骗了。 “阿寺,我们这样骗二哥哥是不是不太好啊?他知道了会生气难过的。”嘉诺既期待宇文允来,又心虚得厉害。 她家小郡主自小就是个好孩子,不骗人不撒谎,心地纯善。 阿寺吸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郡主,既然成日哭闹陛下都不管你,哭闹没用就得使点儿小心机。” 看阿寺额头都磕青了一块,嘉诺很不好受:“阿寺,对不起啊。”说着她抬手给她揉,刚碰上阿寺就疼得嘶一声。 “郡主,您别揉了,我自己去擦药。” 入夜。 青萍支开了未央宫守门的太监,又悄声进殿,给外殿守夜的阿寺刺了一针,阿寺便彻底的睡过去,不睡到明日天亮定是醒不过来。 后面,宇文允跟着也进来了,手里握着瓷盅,往内室寝殿去。 青萍明事地退大殿,去守门了。 寝殿点着一盏烛灯,光晕昏黄柔和,床榻上的少女睡得熟,静谧中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宇文允将瓷盅放在榻边的案上,又从袖中拿出一点香,借着烛火点燃了。 醉宜香,能让人恍惚如置身梦中。 烟暖色的纱帐掀开,嘉诺朦朦胧胧的坐起身,她娥眉轻轻蹙着,鼻尖儿微红,两片唇也嫩红。逐渐看清身前的人,她张开双手要抱,慵懒又娇嗔的声音唤他:“二哥哥。” 少女这般迷离惺忪的情态,勾得宇文允心里发痒。 他撩袍在榻边坐下,一坐下少女柔软的身子便扑过来,被他抱了个满怀。少女睡得有些发热,身上的女儿香香气扑鼻。 “二哥哥,诺儿好想你呀,好想好想。”她往他怀里蹭,声音软得不像话。 烛光将宇文允硬朗的轮廓映照得温柔了几分,他喉咙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也想她,想得紧。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宇文允只双臂不断收紧,紧紧地抱她。 等嘉诺抱够了,她要放,宇文允才轻轻将她放开。一双暗藏情愫的眼深深看着她,少女小脸依旧精致美丽,一双眼睛也清澈滢滢。 好在她病得不是很严重。 “二哥哥,我们这是在梦里吗?”嘉诺问。 宇文允视线凝在她一张一阖的娇嫩红唇上,他好想亲她,吻她的唇,跟着呼吸重起来:“嗯,是在梦里。” 他一双眼视线灼灼,看着便要俯下来。 这样的眼神过分熟悉,每次都是要咬她的征兆,嘉诺慌忙避开,又闻到好香的味道,像是小馄饨,她眼睛望向四周寻觅着:“二哥哥,你给我拿吃的来了吗?好香呀。” 宇文允收回视线,咽了一口口水,端来手边案上的瓷盅递在她面前。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嗯,把它吃完。” 盖子一打开,白色的热气便蒸出来,鲜香味扑鼻。嘉诺抿了抿唇,正欲伸手去接,可是想到既是在梦里,那她便可以骄纵一些。 她摇头。 “诺儿听话,乖乖吃了。”宇文允放柔了声音哄她。 嘉诺:“不,我要你喂我我才吃!” 她语气重重的,颐指气使。 “好。” 宇文允一手端着瓷盅,一手拿汤匙舀着喂她,馄饨混白小巧,温度也正合适,嘉诺一口一个。 “汤,我要喝汤。” 宇文允又给她舀汤。 前日,她突然很想吃馄饨,可是阿寺端来的和这个味道相差甚远,一点儿也不好吃。二哥哥送来的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谁做的呀,在……现实里能不能也让我……次上?”她嘴里吃着,一鼓一鼓的,声音都含糊不清的。“最好是……天天……天天,一天三顿都吃。” 宇文允冷着的脸漾起一丝浅淡的笑,他哪里有时间天天都做给她吃。 满满一瓷盅,一滴汤都没有剩下。 “好吃。”嘉诺仰着脸,餍足的抿抿唇。 宇文允拿湿巾给她擦嘴,又拿早就备好的淡盐水给她漱口。嘉诺想,怎么梦里也这么麻烦呀,她偏过头拒绝。 “听话。” 他还从未伺候过人,小姑娘是第一个。 “不听!” 宇文允好言相劝:“以后牙齿被虫子咬坏了,还怎么咬人?” 嘉诺狡黠一笑,又躲开了,还大言不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还真是把她惯坏了,敢跟他叫嚣,宇文允抬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嘉诺的两颊,稍微用力小口便张开了,然后另一只手端着杯子将盐水喂进去。 嘉诺没办法,只好含着漱口。 香已经燃尽,少女又昏昏欲睡。宇文允扶着将她轻轻放下,又把掀开的被子给她盖好。榻前,他盯着她的睡颜,久久不愿离开目光。 良久良久后,宇文允俯下去,一手撑在嘉诺肩旁,一手骨节分明的指落在她的眉心,慢慢抚过眉眼,鼻尖,再到唇上。温热的软,他指腹流连摩挲。 他闭眼,一脸沉溺地吻她,动作轻柔又缠绵,可额头,眼睛,小脸都遍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敢吻她的唇。 碰上去都不敢。 他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叫她诺儿,翻来覆去地亲吻她,凝着视线看她,直到天际破开一线明,他才走。 翌日。 嘉诺醒来,心情大好。 见郡主喜笑颜开的,阿寺将伺候梳洗的小宫女屏退出去,此时还在装病呢,要认真严谨一点才是。 不过郡主高兴,阿寺心里也跟着高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 “郡主,昨夜梦到你亲亲爱爱的二哥哥啦?”阿寺打趣她,手中的梳子把那细软的长发一梳到底。 “呀,阿寺,你怎么知道?!你成我肚子里的那种小虫子了?”嘉诺忍不住笑,铜镜中少女的脸生动又明艳。 “什么小虫子?”阿寺愣愣的,一下反应过来,她伸手去挠嘉诺的痒痒:“对,奴婢就是小虫子,专门咬郡主的小虫子。” “啊。”嘉诺惊出声,在椅凳上七歪八扭的,笑声清脆。 两人拗在一起,互相挠对方。 最终嘉诺败下阵来。 “好好好,阿寺,是本郡主错了……” 闹了一阵,又恢复平静,嘉诺脸上的笑意不减,带着几分得意说:“昨夜梦里的二哥哥可好了,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他都依着我。” 发髻弄乱了,阿寺又得重新梳理,应付答:“是是是,但愿郡主夜夜都能做美梦。” 今晚还会梦到二哥哥吗? 吃过午膳后,嘉诺刚睡下,门外的小宫女便来报,说李公子来了。 阿寺慌慌张张的拉着嘉诺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整理一番,又给她贴了一片花钿才出去。 李知尧是求了皇帝好几天才能来未央宫见嘉诺一面,他心里自是开心得不得了。本来带了许多小食点心的,都在宫门扣下来。还好,他偷偷藏了一盒。 未央宫的□□有个二层的花楼,藤蔓蔷薇攀沿而上,一朵朵淡粉色的花开得争艳,有蜜蜂和蝴蝶流连飞舞,清香扑鼻。 “诺儿,给你。”李知尧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嘉诺。 是个掌心般大的琉璃盒,盖子打开,里面整齐放着白色的小圆子,嘉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软的。 “这是什么呀?” 李知尧:“吃的,你尝尝。” 嘉诺拿了一个,闻了一下,是酸奶的甜香,她放入口中软糯的外皮咬破后,里面溢出甜蜜的汁,口感奇异。 李知尧:“这是京城著名的点心坊李记新出的点心,古力酪。” 刚吃还不习惯,可吃到最后又回味甘甜,嘉诺忍不住又拿了一个吃。 李知尧倚在廊柱上静静看她,她今日一身浅粉衣裙,映得她面若桃花,额间的花钿更显灵动之韵。 “诺儿,你长得真好看。”他看得痴,不禁脱口夸赞她。 嘉诺朝他一笑,小嘴儿还嚼着点心,“你也好看,不过没我二哥哥好看。” 李知尧一下站直身子,听她说自己没别人好看,心里有些慌。不过确实,年轻的天子面庞俊美英挺,如琢玉无瑕,气质清雅矜贵,只是那周身寒冰一般的气场凛然不可近,令人见而生畏。 “你不怕他吗?”李知尧问。他想,这么娇娇软软一个小姑娘,胆子应该很小。 “不怕呀。”嘉诺想了一下又说:“不过他生起气来很凶,我还是有一点害怕的。” 她又抬手掐出一个指节给李知尧看:“不多,也就这么一点儿。” 盒子已经空了,他很自然的接过嘉诺手里的空盒子,放到身侧的桌上。“诺儿,我以后不凶你,也不对你生气。” 她嘴角沾着一点褐色的心汁,李知尧手伸过去给她擦。 嘉诺不动,由他。他的动作好轻好轻,生怕把她弄疼了一般。她眨了一下眼,狐疑地看他:“就算我做错了事情你也不生气吗?” “你做的不会错,若有人说你错了,我也站在你这边。”少女的肌肤软软的,他舍不得拿开,又轻轻摩挲两下。 “你真好。”嘉诺盈盈地笑,眼睛弯弯,桃花般的脸说不出的娇妍明媚。 李知尧也笑了,心软得像一汪水。这辈子,他只对她一个人好。 想到什么,他取下脖子上的一块玉,星形的白玉,“这是我自小就戴的,是我的旧物,现在给你。”说着,他亲手给嘉诺戴上。 手臂绕过她的细颈,暗扣扣好。 玉石触感冰凉,很好看,嘉诺也喜欢,只是她笑意渐渐敛了,低下头:“可是,可是我没有什么送给你的。” 她其实也有一个自小戴着的旧物,就是她百日那天,父皇送了她一颗珠子,但是滴血验亲后便被收回了。 “那你把眼睛闭上,我自己取。”李知尧声音很轻,很温柔。 嘉诺抬眸看他一眼,然后闭眼,以为他要取她头上的钗寰。 少女睫毛纤细密长,轻微的颤动着,李知尧走近她,一双温热的手捧住她的小脸,然后低头,薄唇轻轻地吻在嘉诺的额头。 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尽是迷人的花香。 此生,他必定对她珍之,爱之。 “就这样?”亲她一下就能抵过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玉。 李知尧笑着刮了一下嘉诺的鼻尖儿:“嗯,够了。” 此时,清影不知从哪里飞到了他们面前,冷冷的声音道:“李公子,请随我去御书房一趟,陛下有事吩咐。” 第21章 “听说李公子文采斐然,年前写的一篇论策得了太上皇嘉奖,在上京声名远播。” 案头上香炉里沉香袅袅,日光斜影照进来来,宇文允悠然踱步,手中正拿着李知尧写的策论在看。 李知尧不卑不亢,拱手道:“此篇策论即是属下心中所想,肺腑之言。” 宇文允眉尾微挑,放下册子,“又听说李公子自幼习武,功夫了得。” “臣幼年多病,习武只为强身……” 话还未说完,宇文允便扔给他一柄剑,冷声下令:“跟朕出来。” 李知尧跟出去,刚出门,宇文允手中的长剑破势而来,直逼他脑门。李知尧敏捷闪过,可对方来势汹汹,他又躲了几招。 剑锋相抵,宇文允似笑似非笑,眼中有一抹难明的情绪,“躲什么,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直视他的目光锋利如刃,李知尧心虚,但也硬着头皮回:“臣遵命。” 书房外,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电光火石。 常福和清影站在一旁观看。 “李公子明显处于下风,避让都不及啊。”常福不懂武,却也能看出来。 清影看常福一眼,慢慢悠悠地说:“陛下剑法一流,世上恐怕无人能及。” 最后,李知尧落败,被宇文允逼着连连后退,剑锋在大理石地上划出白色火光。眼看就要到了台阶处,宇文允方才收手。 李知尧半跪在地,输得心服口服,他已是拼尽全力,可皇帝却只用三分他便招架不住。 宇文允居高临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剑面,只听他清越的嗓音淡淡道:“还不错,朕把熹平嫁给你,也不用担心你护不住她。” 少年心中有些羞愧,梗着脖子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护好郡主,舍命也在所不惜。” 临近出嫁的日子越发的近,礼部那边也日渐忙碌起来。宇文允赏了李知尧一座府邸,用于婚后他们二人居住,又在宫女中挑选了两个大宫女作为随嫁,自然还有丰厚的嫁妆。 暮色西沉,月笼寒烟。 嘉诺迷迷糊糊的又醒了,眨巴两下眼睛才看清榻前站着的人,一下她就笑了,一双明眸如月牙弯弯。 “二哥哥,我这是又梦到你了吗?”她狐疑地问。 宇文允点头,拿着芙蓉羹来喂她。他一勺一勺的喂,嘉诺张着小嘴儿一勺一勺的吃,雪腮鼓鼓。 没吃几口,她恶作剧的咬住勺子,不放。 偏一点头,眼睛直溜溜的看宇文允的反应。 他依旧是冷的,看她的眼神也是冷的,可比现实中却又好像温柔了好多。 “乖,放开。”宇文允耐心哄她。 嘉诺听话的放了,只是立马掀开被子,挪过去坐到宇文允身上,一双纤细玉臂勾着他的脖子,小脸又噌噌他的脸。然后才仰着脑袋,张嘴讨食。“啊。” 小唇嫣红娇嫩,还能看见里面粉色的舌。 宇文允滚了滚喉咙,身体紧绷。凝在嘉诺唇上的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快点快点,好饿呀。”嘉诺催促,眉头轻轻蹙起来,声音却甜甜软软。 二哥哥怎么总是盯着她的嘴巴看呀?莫不是又想要咬她,嘴巴咬坏了还怎么吃东西? 绝对不行! 她索性不要他喂了,抢过他手中的勺子和瓷盅,贴近了他怀里自己舀来吃。 天气渐热,她穿的是冰丝质地的亵衣,人慢慢的往下滑。宇文允大手揽住她细腰,收紧了些固定好。 她小小软软的一个,就那样乖乖的窝在他身上吃东西。 宇文允心底从未像现在这般柔软,他脑袋埋下去,额头轻轻碰她额头,柔声问:“好吃么?” “好吃。” 额头有一丁点儿疼意,她娇嗔:“二哥哥,你别磕我。” 这点儿疼都受不了,还真是娇气。 “好,不磕了。”宇文允移开,抬起一只手,指腹轻轻地给她揉了两下。 嘉诺小嘴巴巴的,没一会儿芙蓉羹就吃完了,又自觉的拿盐水漱口。 “二哥哥,你能带我去看星星吗?”她眼神翼翼的望着宇文允。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去九霄阁的望月台看星星。 “好。”宇文允爽快答应。 嘉诺欣喜的从他身上下来,转身就往外面跑。宇文允伸手拉住她手腕,“穿件衣服,外面冷。” 少女只穿着冰丝吊带,后背一大片肩胛骨,前面锁骨也都在外面,还有那饱满雪软都隐约可见。 “不要,这样自在。”嘉诺转了一个圈,“再说也不冷。” 宇文允低头,又见一双雪白可爱的小脚丫。“鞋子呢?” 嘉诺一下扑到他怀里,撑着他的身子一双脚就踩在他的鞋子上,软软撒娇:“那二哥哥抱我出去嘛。” 身子贴得紧,那雪色的软微微变了形。 宇文允心头一颤,眼神跟着也暗下来。看着她俏生生的小脸,他便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只俯身把人打横抱起。 未央宫离望月台距离不近,若是走着去一路上定会遇到值夜的宫女和太监,再看怀里衣衫单薄的人儿,宇文允手臂收紧,调息点步,一跃腾空。 月色清明,地面上的一切清晰可见,飞得极高。嘉诺惊呼一声,然后抓着宇文允衣襟,侧头将脸埋进他胸膛。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好在宇文允体热,嘉诺贴着他也不冷。 只是太高了,她有点害怕。 没多久,终于停下来,嘉诺双脚落地。 “二哥哥,你居然会飞?”嘉诺一脸惊奇,眼睛圆溜溜的闪着光。 宇文允嘴角挂着浅笑,“那要不要再来?” 嘉诺心里怕,可是又觉得好刺激,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她点点头。心里安慰自己:二哥哥抱得那么紧,又不会掉下去,不怕。 这次换了个熊抱的姿势,又点步而起。 嘉诺慢慢的挪开小手,然后先睁了一个眼睛,地上是湖水,湖中央倒映着月华,被风拂起层层皎白涟漪,还有暗色的大片大片的荷叶。 这样的角度看,好美。 不那么怕了,嘉诺才睁开另一只眼。忽地一下,宇文允向上又增加了高度。直接落到了九霄阁最上一层的望月台。 嘉诺意犹未尽,有些兴奋:“二哥哥,再飞一次,再飞一次。” 宇文允“……” 最后,他也依着她,她说怎么飞就怎么飞,转着圈就转圈,说飞多高就多高。终于,她够够的了,宇文允才抱着她落地。 望月台上是木地板,嘉诺小脚刚踩上去就被冰着了,急急忙忙往宇文允身上挂。 宇文允坐下,然后把人抱到自己身上,她的一双脚也不再沾地。 “冷不冷?”宇文允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捏着试温度:“嗯?” “不冷。”说着,她又往他怀里钻得更紧。几乎无缝。 只要抱着她,宇文允便会有不可言喻的感觉,被勾起的东西肆无忌惮越发蓬勃,他一双眼幽深,隐忍克制。 “诺儿,你退开些。”他压着嗓音,又沉又哑。 嘉诺不听,还扭了两下。 还有几日她便要出嫁了,昨日去看母妃,母妃要她好好过,多体贴夫君一些,多爱夫君一些,两人日子才会过得圆满。 李知尧说会对她好,能有二哥哥这么好吗? 她舍不得母妃,也舍不得二哥哥。想着没几日就要出宫了,嘉诺心里酸酸的,眼泪就溢在眼眶里。 突然感觉不对,嘉诺抬眸看他:“二哥哥,你又戳……” 她的声音淹没在他沉重的叹声中,嘉诺抬起小手,轻轻的给他擦额头的汗,“它又让你难受了?” 他还有些喘,眼眸深暗如漩涡:“傻诺儿,是你让二哥哥难受。” 嘉诺不明白,她只知道二哥哥每次这样抱着她,都会这样。好似那东西疲下来,二哥哥就会慢慢好。 现在已经下来了。 “二哥哥,我帮你揉一下。” 宇文允抓住她的手,只阖上眼,尽快平复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一切如常。 她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月光下滢滢发亮。 “怎么了诺儿?”宇文允紧张地问,刚舒释不已的心忽地发闷。 “诺儿舍不得二哥哥,过几日出宫了就好久都见不到二哥哥了。”眼泪砸下来,“做梦也不会梦到二哥哥了。” “有了自己的夫君,二哥哥就不再重要了。”他抬手给她擦泪,说这样的话,他心如针扎。 “不,不是的,我说了要陪着二哥哥一辈子的,才不会不重要。”她来了气,拿开宇文允的手,小拳头密密地落在他心口:“是你坏,是你非要把我嫁出去的。” 她眼泪簌簌地落,止不住似的,一双眼里竟是哀伤。 宇文允看得心绞翻涌,只把人紧紧收拢抱紧。慌乱的去吻她脸上的泪,任由苦涩蔓进口腔,心底。 “好诺儿,别闹了,别闹了。” 嘉诺反而越哭越凶,收不住,宇文允把手递到她嘴边,“别哭了,二哥哥给你咬。” 额头相抵,他半哄半求,“你别哭,好不好?” 月色下,他眼眸泛红,还带着几分水滢。 嘉诺抽抽噎噎的,“我不咬你,你会很疼的。我不要让二哥哥疼。” “可看你这样哭,二哥哥心里疼,不哭了好不好?” 嘉诺抬起一张水光潋滟的脸,愣了一瞬,然后努力的止住哭泣:“那我不哭了。”说着,她纤细白嫩的小手给他揉心口。 “还疼吗?” 宇文允拿开她的手,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她这样乖,他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后悔。 “回去了。” 崇华殿。 宇文允找了一把匕首,又吩咐守夜的太监去找一碗石灰水来。 片刻后,石灰水来了。 只见他褪了身上的衣裳,然后拿起匕首,刀尖儿刻上左臂皮肤,慢条斯理的刻出一个诺字。最后,把那石灰水倒在流血的伤口上。 灼伤的声音呲呲作响,好似还能看见有隐隐烟雾。 宇文允忍痛闭眼。 从今以后,就把她放在这里了。 出嫁那日,宇文允来未央宫送她。正在装扮的嘉诺拉着他往内殿走,阿寺都被撵出去。 到了现在,嘉诺也坦然,纵有不舍,但还能忍着。 “二哥哥,我有问题要问你。”嘉诺正正经经的,眼里充满了求知欲:“母妃说男女新婚夜,女孩子会很疼,为什么呀?李知尧说了会对我好,他也会让我疼吗?” 宇文允眼神暗了一度,想了想,手背抵唇,道:“到了尚书府,陪嫁的宫女会告诉你。” “二哥哥,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眼底一片郁青,眼睛仿佛凹进去几分,脸色也憔悴,整个人看起来颓唐又倦怠。 自从听说她抑郁起,宇文允便每晚都偷偷去看她,偶尔叫醒她骗她是做梦,更多的时候他只静静坐在榻前,看她,一看便是一整夜。 她出宫了,他也就不用强忍对她的难言情愫,他也终得解脱。 “没有,快出去换衣服吧,别让新郎久等。” 这时,阿寺从屏风探进来一个脑袋,提醒,“郡主快点,时间赶不及了。” 宇文允出来,阿寺跟在后面,眼角偷偷一抹湿润,几个宫女簇拥上来,“郡主您快看,这嫁衣好漂亮呀。” “还有头冠……” 宫女们各个都喜笑颜开的,一片笑声中,嘉诺也跟着笑了。 “郡主,点心我给你备了一盒,到时候垫肚子也不止于饿着。”阿寺挑挑拣拣的包东西,桂花糕太噎不行,荷酿酥腻不行,杏仁糕…… 嘉诺坐在梳妆台前,有专门的宫女给她梳妆装扮,嫁衣样式繁琐,身旁围了好些人,但大家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宇文允静坐等候,手中的热茶添了一杯又一杯。 第22章 如墨的长发低低挽成髻,再带上金色凤冠,细小的玛瑙流苏轻轻摇摆,碰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一袭红艳艳的嫁衣映着嘉诺的容颜,精致又娇媚。 阿寺忍不住夸赞:“郡主今日好美啊。” 旁边的宫女们也露出艳羡的神情来,再多看两眼好似痴了。 “好了没?”外面的女官催促。 “好了好了。”阿寺答。 新娘子被小心搀扶着走出来,宇文允随即起身,与她并肩而走。殿外张妙仪和傅澜汐一直等着。 “诺儿。”傅澜汐喊道。 嘉诺走过去,扑进傅澜汐温暖的怀里,“母妃。” “母妃,诺儿舍不得您。”软绵的声音沾染一丝哭腔。 傅澜汐亦是美目滢滢,只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依偎片刻,她放开,女儿一张小脸上已水光潋滟了。 “好诺儿,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她拿出绢帕,小心细致的给女儿擦眼泪,生怕弄花了她的妆。 母女俩依依不舍了好半晌,张妙仪拉着嘉诺的手也是万分不舍。 “诺儿你去吧,以后我常来尚书府看你。” 嘉诺一双手握得紧,答了好,才松开,转身离去。 从未央宫到皇宫宫门,宇文允一路相送。前方百米远便站着她的夫君,李知尧。接下来的路只她自己一人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嘉诺突然回头,朝着身后的人跑去。 被撞了个满怀,宇文允重心不稳地向后退一步,他正要抬手扶住她,那双纤细的手臂便将他的腰紧紧抱住了,脑袋贴在他胸膛。 等了半刻。 嘉诺才说,“二哥哥,诺儿再求你最后一次。”她忍着哭意,“诺儿不要嫁人,只想一辈子陪在二哥哥身边,求二哥哥答应。” 她仰着小脸望他,明澈的眸子里期冀流转。 宇文允虚拢着她的双手放下,紧攥成拳来极力隐忍心痛与不舍,骨节捏得咯咯作响,而他那张眉目英挺的脸依旧平静,不显半分动容。 他咽下喉间火辣辣的疼,还勾唇轻笑:“诺儿听话些,不要闹。” 嗓音也好温柔。 嘉诺放开他,心里还有期待:“若今日我出嫁,以后绝不再见你一眼,你也不要来看我,更不要点什么香骗我说是在梦中。” 她通红的眼就那样看着他,一瞬不瞬,“这样你还要我嫁吗?” 宇文允只觉心脏被巨石压下,钝痛不已,眼前跟着发黑,他垂眸阖眼。 沉吟片刻。 再睁开,一双冷眸便是说不出的寒凉,声音也清冷:“圣旨已下,不可转圜。” 嘉诺气极,伸手推他,瓮声瓮气的哭腔大声道:“我讨厌你!宇文允,我讨厌你……” 看她这般胡闹,宇文允面容彻底阴下来,沉声吼她:“别闹了!”然后拽着她打他胸膛的手腕一推。 嘉诺踉跄着后退。 “阿寺!送郡主出嫁!”他言语裹挟着怒火,低沉得吓人。 “是,是,奴婢遵命。”阿寺战战兢兢地答,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嘉诺,少女气呼呼的一张俏脸,眼神犟着还不服气。“好了郡主,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围的宫人太监们哪里敢看,各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他们今日算是见识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竟敢在皇帝面前叫嚣,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小公主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嘉诺刚走出宫门,宇文允便下令关门。 吱呀响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嘉诺心里募地泛酸,不敢回头看。 二哥哥真的就这么讨厌她吗?她做错了什么? 李知尧天刚微亮便在此处候着了,看新娘子终于过来了,身旁的友人起哄笑他,“唉唉唉,知尧,你的小仙女出来了。” “小仙女,得多漂亮呀,待会儿我定得好好看清楚。” “唉,情人眼里出西施,指不定是个麻瓜脸……” “不至于不至于,传闻中那位是很漂亮的。” “传闻不能信,知尧的话也有待考证。” 李知尧打断他们:“你们收敛一点,我的小仙女胆子小,别吓着她了。” “哟哟哟,这就开始护上了。”他们又笑他。 李知尧倒是不在意,眼睛只盯着前面娇小的人影看。嘉诺一身凤冠霞帔,衣物首饰繁重,步子也极慢。李知尧看出来了,直接撩了袍子跑过去接她。 今日嘉诺潋滟红妆,精致眉眼更添娇媚。 “诺儿。” 少年郎一身红衣,神采飞扬,清隽的眼眸如有星辰熠熠,全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嘉诺气性还未全消,但看着李知尧这样开心,她也不好冷着个脸,敛了情绪朝他盈盈一笑。 “重不重?要不把冠子摘了?”嘉诺额前的珠子敲得泠泠脆响,她都低着头,定是极重的。 嘉诺刚想说重,只听一旁的女官道:“郡主稍稍忍耐一些,这时取下不合规矩。”转而又对新郎官说:“若是此时取下,怕会有损姻缘。” “不合规矩就不合,损姻缘纯属无稽之谈。”说着,李知尧就站定在嘉诺身前,抬手将沉重的冠子小心取下来,还说:“诺儿的感受最重要。” 这话甚是悦耳,嘉诺发自内心的笑了,头上的重量消失,她瞬间觉得轻盈。 “唉,你们……”女官皱着眉头,很是不满。 李知尧直接把冠子递给她,很有礼貌的合手作揖:“有劳这位女官帮我们拿好,有劳。” 女官一口气噎住,只好认栽,默默的将冠子捧在胸前走路。 嘉诺扑哧一下笑出声,又拿手捂嘴儿。身侧的李知尧凑到她耳边,小声对她说:“开心就笑出来,你想怎样就怎样,为夫给你兜底。” 说完,他又把大手伸到嘉诺面前,嘉诺抬眸看他,嘴角的笑意甜蜜,点点头说“好”,然后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手中。 小手柔弱无骨,软软嫩嫩的,李知尧收拢力度,紧紧握着。 忽地又觉不妥,低头问她:“疼不疼?”大拇指在她手背摩挲着。 “不疼。”嘉诺答。力度刚好,他的掌心宽厚温暖。不像二哥哥的手,总是冷的。这个时候还想那个讨厌鬼做什么!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走近了,李知尧的友人们各个目瞪口呆,看得发痴,原本戏谑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咽下去,因为新娘子姿颜姝丽,说是仙女一点儿也不为过。 李知尧扶着嘉诺上轿,又柔声跟她说:“车上有点心,饿了自己拿来吃。”他想的是一大早便要起来梳妆打扮,她应该没来得及好好用早膳,所以他提前给她备好。 车厢外,阿寺打开车帘子,看见小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头凑进去,悄悄对嘉诺说:“郡主,姑爷还真是细心,想得周全。” 嘉诺确实有点饿,拿了一块藕色的糕点尝。 口感细腻,清香甘甜,很是可口,她又拿一块儿。 一声“起。”丝竹声响起,庞大的队伍缓缓移动。 半晌后,许是走到了街上,外面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从皇宫到尚书府要经过的街道并不多,道路两遍有带刀侍卫拦阻看戏的百姓。 嘉诺这个身份,不少人都嫉恶如仇,虽被侍卫拦着不至于扔臭鸡蛋,但可以开口骂呀。侍卫们拔刀警告,却仍有不怕死的。 声音越发的多,李知尧下马,轿子也停下。 女官拦着不让他进轿子,“姑爷,这样不合规矩,坏了姻缘姑爷与郡主怕是不得长久……” “让开。” 他硬闯进去了,坐到嘉诺的旁边。 没办法,女官只得叹口气,喊一声:“起。” “诺儿,你不要听那些,你也是无辜的。”李知尧又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温柔有力的摩挲着。 “嗯。”嘉诺蝶翼般的长睫轻颤,垂下眼睑,声音涩涩的:“可是我还是能听见呀。” “那我把耳朵给你捂着。”李知尧靠近她一点,一手绕过她后脑勺,两只手把她耳朵捂住了。 “现在还听得见吗?”他唇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听不到了。” 拗着这个姿势没多久,李知尧手便酸了,索性揽着嘉诺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样他也不用支着手太吃力。 嘉诺乖巧的靠着他,外面的声音是听不见了,可却听到李知尧胸膛里面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很快,很热烈。 二哥哥抱着她的时候,二哥哥的心也是这样跳的,好像还要重一些。 嘉诺摇摇头,怎么又想到那个讨厌鬼了,她默念: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宫门关上后,宇文允转身就回了崇华殿。手臂上他刺下的伤口腐烂结痂,然后他又撕下旧疤,再倒石灰水上去腐蚀。 他说只把诺儿放在那里,可现在他好像又不甘心只把她放在那里。 宫门迅速关上,是因为他无法直视她一身嫁衣走向别的男人。 可今晚,她还会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会如同他做的那些梦一样,她香汗淋漓,湿漉漉着一双眼叫别的男人轻一点…… 等再过些时日,她情窦初开,明白了喜欢和爱,她便会爱上陪伴着她的那个男人,会在那个男人面前脸红心跳,那个男人亲她的时候,她会娇羞的躲开,会闭着眼享受…… 宇文允不敢再想,多想一分,他的心就多疼一分。 四肢百骸都疼,呼吸也疼。 倏地,他起身往外走,他后悔了,他要把她留在身边,放在心尖儿,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罪恶就任他罪恶,不耻不堪,所有的业障都由他一人承受。 殿外,清影将他拦住了。 “人已经走了,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宇文允睇他一眼,挡开身前的剑。 “回头看看,她长得很像郡主,眉毛眼睛,嘴巴,都很像。”身后,站着一个女子,是清影寻来的,眉目极像嘉诺。 他想用这个女子,让宇文允走出内心的桎梏,不再自我折磨。 再像都不是她,他的诺儿天下只有一个。宇文允还是走了,看都未看那女子一眼。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青萍慌慌张张的赶回来报: “陛下,郡主和李知尧被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会尽量多更。 感谢喜欢的同学一路支持,爱你们,笔芯,笔芯。 第23章 “保护郡主的暗卫呢?”宇文允步伐加快, 脸上神色沉得厉害。 青萍快步跟着:“暗卫们先跟去了,属下让他们沿途留有记号。” “让清影带着人马跟上。” 宇文允说完这句便跨步上马, 青萍突然上前, 站在马头正下方伸手阻拦:“陛下, 今日十五。” 缰绳一拉, 骏马长嘶一声飞跃而起, 直接跨过了青萍, 向前奔去。 “陛下!”青萍大喊一声, 可也只见前面越发渺小的背影。 她匆匆去找清影。清影召集宫中暗卫,火速出宫。 “哥,今日是十五,陛下他还去!”青萍一边策马一边抱怨。 清影冷斥一声,像是戏谑,又有几分无耐:“别说今日十五, 就是要死了还有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去, 拦不住的。” 青萍心里很不舒服, 恨恨道:“郡主明明是陛下仇人的女儿,竟还这般宝贝着!” “青萍!”清影一下变了脸, 警告她:“这话不可乱说,宫中人多口杂, 莫要被有心人听见!” “最好是直接告诉郡主, 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收起骄纵嚣张的性……” 清影严厉的目光递过来,青萍悻悻住了嘴。 吴越派来的影卫都是些轻功了得的高手, 武功也是各个顶尖儿,先前追上去的暗卫与之搏斗,全都被杀死了,沿途记号也断了。 宇文允心切,不顾及马的耐力,只管加速,最后马儿撞到丛林间的石头,腿折倒地。他便只得运用轻功,由于没有记号费了时辰,但最后还是在傍晚天黑之前找到了。 一队人马站在树林里,还有嘉诺出嫁坐的那顶轿子,被马儿托着。 车下有人说话。 “司徒大人的兵马什么时候到?”带头的将领问。 黑衣影卫答:“约莫还有两柱香的时间。” “我且上去再确认一遍,若是抓错了不好给司徒大人交代。” “大人说得极是。”说着,影卫掀开了车帷子,将领抬步进去。 车厢里一对身穿喜服的新人昏迷不醒,少女脖子上带着那块星玉瞬间吸引了将领的视线,他伸手取下,又抬头放到眼前接着天光仔细观察,看了半晌,他点点头,嘴角露出笑容,念叨着:“没错,就是这块玉。” 他将星玉小心收好,又去脱少年左脚的鞋子,察看少年的脚底,只见脚心有三颗红痣。 “嗯,是他没错了。” 就在这时,轿顶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掌内力击破,拍碎的木片四散飞开,接着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抱起少女,又飞身欲逃。 回过神的将领立即拔出手中的佩剑阻拦:“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抢人!” 说着便与来人打斗起来,宇文允来得急,没有带佩剑,只拿出袖剑的匕首与之搏斗,怀里的人正昏迷着软绵绵的,他抱得紧。 缠斗了一会儿,底下的影卫见自家将军处于下风,便都提剑迎上去。 影卫们战斗力更弱,死的死,伤的伤,但是对面人手多,来了一批又一批,宇文允身上的旧伤本就没好,现在有些吃力了。 “我无心伤你们性命,只想带我妹妹走,烦请让路!”宇文允一边挡剑一边道。 将领喘着气:“你是不是她哥哥我不知道,但她确是李知尧娶的女人,我们便不会放人。”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正往这边来,越来越近。 “住手!”坐在马背上的司徒封大声道。 将领和小兵们纷纷停手。将领跑过去,在马前小声说:“这是李知尧娶的女人,大人,我们不能让他带走。” 司徒封看着立于树下的男子,一身黑金锦衣,气质矜贵不凡,眉宇清隽却带着凌厉锋芒,是上位者的姿态。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便是胤朝新君。 司徒封下马来,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这位公子,不若这样,你将怀里的姑娘叫醒,让她决定跟谁走?” 眼前的人年过五旬,络腮胡半白,身材高大发束金冠着赤金华服。还有那位身穿铠甲的将领,宇文允眼睛微眯,仔细打量,他们不是胤朝的人,看穿着像是吴越之地的人。 而且他们意在李知尧,带走嘉诺只因她是李知尧娶的女人。 眼下对方人多势众,再者今日十五,天快黑了,他不能再与对方缠斗。叫醒诺儿,她会跟他走吗? 宫门前,她说永远不要再见他。 宇文允正思量着,司徒封又开口说:“这位姑娘不过是被点了睡穴,公子你解开她就醒了。” 宇文允绷着一颗心,抬手在嘉诺后脑勺点了一下。 嘉诺缓缓醒来,鼻息间是她最为熟悉的冷松香,她揉揉眼睛,抬眸,果然是二哥哥。记得在大街上劫匪突然进到轿车里,然后点了她的穴道,之后她便迷迷糊糊地失去意识。 “二哥哥。”嘉诺心有余悸,没看周围的情境,只紧紧抱住宇文允,脸埋在他胸前衣襟。 宇文允拍拍她的后背,把她放开一点。 嘉诺这才看到自己在野外,脚下是泥地,周围有好多不认识的人,后面站着一个老伯,老伯后面有好多兵马。 “姑娘莫怕。”小姑娘精致美丽,粉雕玉琢一般,司徒封一脸和善,声音也放缓了:“今日是你与李知尧大婚,那你便是他的女人了。现在他要跟我们去一个地方,所以你是愿意跟着我们,也就是你的夫君走,还是跟着你二哥哥走?” 嘉诺环视四周,“那李知尧呢?” 将领有些不耐烦,声音强硬:“管那么多,你只需要说跟谁走就是!” 那将领长得魁梧,穿着铠甲更显得严肃威武,语气也凶巴巴的,嘉诺往宇文允怀里躲了躲。 宇文允揽揽她的肩,“诺儿,你愿意跟谁走?” 那些人都不说李知尧在哪里,人她也没看见,而且各个都很凶的样子。 嘉诺眨了眨眼,一双细软的小手摸索着去找宇文允的手,微凉的带着薄茧的大手将他握住了,低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跟谁走?嗯?” “二哥哥。”她小小声。 司徒封:“小姑娘,你说大声点,跟谁走?” 嘉诺偏头看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很是坚定,大声说:“我说,我跟我二哥哥走。” 就算李知尧此刻站在她面前,亲口问她,她也是一样的选择。 她选择二哥哥。 宇文允抿唇轻笑,很是满意。他俯身将人打横抱起:“诺儿,抱紧我。” 嘉诺知道这是又要起飞了,她答“好。”然后把宇文允的腰紧紧抱住。 司徒封说话算话,亦不再阻拦,任由他们去。 将领收回视线,“司徒大人,世子醒来见不到夫人,怕是会生气啊。” 司徒封笑笑,“夫人?” “可不是吗?这么大阵仗,明媒正娶的自然是夫人。总不能他们胤朝纳妾也这么大排场吧?!” “非也非也,世子是咱们吴越的世子,娶妻应有越王说了算,就算今日把那女子带回去,也不过是个侍妾而已。” 司徒封自己有个幺女,正是越王钦定的世子侧妃。至于正妃嘛,还得着重挑选,不是随便一个女子就能当的。 第24章 尚书府。 王氏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靖, 指着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是你,是你让那些人来把知尧带走的!” 房门紧锁, 外面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你好狠的心啊, 他虽不是你我亲生骨肉, 却也养育了他十八年, 你竟然舍得……”说着, 王氏不禁泪如雨下, 一张手帕又慌忙地擦泪。 李靖从椅子上站起身, 重重一甩袖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走过去,弯下腰来安慰王氏:“为夫这不是狠心,这是在救他的命,也是在救你我的命。” 他娓娓道来:“之前宫中就有传闻说那熹平郡主不愿意嫁给知尧,再有今日一早在宫门,她对皇帝是又打又骂的, 还直呼陛下名讳。”说道这里, 李靖眉头紧锁:“他们已经不再是兄妹, 皇帝又对她如此放纵,郡主又依赖皇帝, 你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若把知尧牵连进来, 皇帝要杀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新帝自登基以来, 虽说不上是什么昏君,但也专横悍戾,身边办事伺候的人稍有一点儿差错, 轻则打残,重则丢命。如此的一个人,却对一个女人纵容至极,定是有内情。 李靖的意思王氏听明白了,“若他们二人真有情,皇帝为何还要赐婚知尧?” “君心难测,但从宫中传出的种种消息,细节不免引人深思。” 王氏大惊,眼睛扫了一下门窗,确定没有人才问:“你在宫中安插了人?” “赐婚后我的心一直难安。”李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王氏这下也没什么好说,只是想到儿子,她又气恼:“可你也不该……” “什么不该!就该如此!他去了吴越是越王的世子,尊贵无比,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我只是舍不得,想我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属实不易。刚抱来的时候那么小一个,睡在襁褓中咿呀学语……” 李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为保全大局,他不得不这样。至于后路嘛,还得从长计议。 通红的夕阳垂在天际线,慢慢的往下移,天色逐渐晦暗。 宇文允来到最近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一家客栈。 店掌柜见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小姑娘,眼神略带狐疑,但还是笑嘻嘻的迎客:“二位客官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住店,两间房。”宇文允身子已经开始发冷,他等不了多久了。 嘉诺这是第一次出来,盈盈的眼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好。”掌柜拿出册子用笔划拉两下,转头朝一边喊:“小二,带两位客人上楼。” 嘉诺突然扯了扯宇文允的袖子。 “怎么了?” “二哥哥,我好饿呀。”她咬着唇,可可怜怜的模样,眼睛却盯在大堂里人家正在吃饭的桌上。 宇文允拉着她小手,一边上楼一边吩咐小二。 “准备好饭菜送上来,还有热水,再找一套男人的衣服。” 小二连连答应“好,好。”尴尬的笑了两下,他才又道:“客官,您看啊衣服得去外面买,银子得外加,还有跑路费,还有误工费,或许还会被掌柜的骂,您看?” 小二个子小,白色的毛巾搭在他的肩头都要往下掉,一张笑嘻嘻的脸却精明得很。 宇文允直接掏出一锭金子扔给他:“衣服选好的,尺码最小号。” “好的,爷。”小二接过金子,在手中颠了颠,笑得更加灿烂。 房间到了,小二将门打开:“这间,还有旁边那间便是。” “嗯,你快去准备,所有东西天黑之前送上来。” “好的,爷。”小二开心的跑下楼。 房门关上,宇文允走到桌前倒水,手已经开始发抖。 嘉诺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摸摸,觉得甚是好玩儿。突然觉得身上的嫁衣有些重,她将外面的一件脱下来,瞬间人都轻盈不少。 手上颠着重量,她想到,方才二哥哥一路上抱着她飞,体力真好,二哥哥还真是厉害呀! 又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过去坐到宇文允对面,“二哥哥,你只救了我一个,李知尧还没救呢!” 宇文允手撑在额前,修长的手指揉眉心,尽量克制自己如常的嗓音:“救不了,等清影他们来了再去救。” 嘉诺点点头:“那二哥哥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劫走李知尧?还有,我脖子上的星玉不见了,李知尧送给我的那块。” 她一连着好多问题。 宇文允不做答,只抬眸看她,眼神如凝冰霜:“你就这么关心他?” 嘉诺有些怕他的冷眼,小心翼翼的:“不,不可,以吗?” 宇文允阖眼,尽量克制自己体内的变化,喉咙滚动,发音有些艰难:“从今以后,不可以了。” “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他,我和他是朋友呀,我也喜欢他,就像和妙仪那样的,为什么不可以关心?” 嘉诺觉得他有点霸道,朋友之间关心一下都不行?! 宇文允沉沉地舒口气,已经不再想说话。 嘉诺见他垂着脑袋不说话,她也不跟他说话,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张望。她的饭菜怎么还不来,肚子都在咕咕叫。 咿,好像来了。 有一股饭菜香飘来,还有上楼的脚步声。 果然,是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一手拿着刚买来的新衣服,其实并不是新买的,而是他瞧着那貌美的女子身姿娇小,他还有一件没穿的新衣服她应该能穿上,便找来代替。后面另一个小二端了一盆水。 东西放好后,两个小二退出来。 之前那小二暗自舒口气,还好没有发现衣服的问题。 此时,窗外天幕黑沉,宇文允越发难捱,体内有一股力量急于爆发。他起身,脚下几乎虚浮。 “诺儿,你自己好好吃,吃完了就睡觉,外面不安全,我不来找你你别开门。”发音艰难,他依旧细细交代。 嘉诺现在满心满眼只有眼前香甜可口的饭菜,“嗯,知道了。” 宇文允步履艰难的走出来,给她关好门才回到旁边的房间。 门一关上,他僵硬冰冻的身体便顺着门板倒下去,接着体内五脏六腑便是冰冻裂开的疼。 可能是因为饿坏了,嘉诺觉得那些菜都甚是好吃,肥腻的红烧肉都吃了两块儿,还有她喜欢吃的鱼,最后,桌上的菜基本吃掉了一半,她盛了一小碗豆芽汤来喝。 汤下肚,瞬间就又饱一个度。 旁边的热水还未凉透,她站在面前,低头,双手掬一捧水洗脸。洗干净后,她又自己换衣服,是男人穿的,青灰色。镜子前转两圈,大小非常合适。 二哥哥方才交代的她都记住了,乖乖的上床睡觉,等着明日一早他来叫醒她。 睡着睡着,嘉诺迷迷糊糊的觉得后腰发痒,她伸手去挠,挠了两下腿好像也痒,越捞越痒,然后全身都开始痒。 嘉诺被折磨得心焦意乱,彻底睡不着。她起身,走到烛火面前捞起袖子看,只见细腻白嫩的手臂上起了小红疹,有几个被她抓破了。再掀开衣摆看,腰上依旧是,裤子捞起来看腿上更多。 怎么办? 是不是有虫子咬她,她仔细察看衣服,上面也没有啊。 突然间,她只想到一个可能,天花。以前未央宫伺候她的一个小宫女就是得了天花,身上起红疹,然后死了。 “呜呜呜……”嘉诺急得一下哭出来。 “二哥哥,我不想死,二哥哥……”她哭着穿好鞋子,跑出去找他,也全然不记得他交代过不要出门的事。 嘉诺站在廊上,连着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反应,她心里实在是急,伸手直接推,里面没有反锁,一下就开了。 有风吹进去,重叠明灭的烛火微光飘摇不定,她对上的便是宇文允一双猩红欲滴血的眼,他人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儿。 嘉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了,愣怔着。 “二哥哥。”她叫他,嘴唇启阖,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的发髻已经梳了下来,乌黑细软的发披在肩头,被风撩起几缕轻轻飘着,少女美丽,又柔弱,只想让人珍爱保护。 可现在,此时此刻,宇文允只想将她摧毁,咬破她的喉咙,吸她的血,看着她脸色一点点的发白变青,体温一点点的消失,慢慢的死去。 恍惚中,少女进来了,转身关门,然后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来。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更多的是新鲜血液的甘甜。 脚下有破碎的瓷片,还有撕碎的纸,桌子椅子也被拆得一块是一块。嘉诺踢开那些东西,向宇文允走过去。 还差最后两步的时候,宇文允突然站了起来,一手将她用力地拽过去。嘉诺扑在他的怀里,气息还未定,他又把她放倒在地上,地面好像有木头,硌着她后背发疼。 宇文允一手撑在嘉诺耳边,猩红的眼流转在她眉眼间,另一只慢慢的拂上她的脖颈。 黏糊糊的,血腥味儿浓烈。 “二哥哥,你怎么了?”她害怕得不得了,却又担心他,晶莹的眼泪从眼眶里漫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了,明天再写。 第25章 宇文允冷硬的五官阴沉骇人, 脸上覆着一层隐约透白的冰霜,唯有额头的水滴状, 黑漆发亮。一声熟悉的“二哥哥。”好似拉回一丝神识, 他偏了一下头, 猩红嗜血的眼开始重新打量身下的人。 嘉诺只觉捏在她脖子上的手逐渐松开, 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摩挲两下又碰上她的眼睫, 给她抹泪。 冰寒刺骨, 又在颤颤巍巍地发抖。 宇文允煞白的唇轻启,嘶哑发颤的嗓音叫她:“诺儿。”凝着她的那双眼睛里尽是痛。 他还知道是她,嘉诺抹抹眼泪:“二哥哥,是我。你到底怎么了?”她去握他黏糊糊的手,也不在乎他满手的血:“你怎么这么冷。” 惊心的冷。 牵筋动骨的痛再次袭来,宇文允叹一声, 身体止不住发抖, 脸上的冰化掉, 溢出一层水。 “诺儿,你快出去。”他克制着, 用仅有的一点儿意识推她。 他自己慢慢向后退,跪在地上, 下颌收紧死死咬住牙关, 手摸索到什么东西,也死死捏着,额上的青筋显露暴起。 嘉诺坐起来, 她不走。反而朝宇文允爬过去,双手抱住他颤抖不已的身体。 “我不走。”他身上实在是冷,像抱着一块冰,但她也不放,反而抱得更紧,软软的声音对他说:“二哥哥你好冷,诺儿抱着你给你取暖,暖暖就不冷了。” 说着,她找到他的手,将他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手心扎进肉里的瓷片被她狠狠丢开。 他急促的呼吸着,还有忍痛的沉吟声。嘉诺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痛意,“二哥哥,你是不是疼啊?” 烛火中,她看他,满是泪水的眸子更显柔色:“忍不了你就咬我,诺儿不怕疼。” 她哪里不怕疼,明明最怕疼了。 牵筋动骨的痛他无法忍,却极力忍着体内那股暴戾,不伤她一分。宇文允握住她柔软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扣,脑袋埋进她柔热的颈窝。 她身上真的暖,那温暖的体温好似在将他一点点融化。尝到一点甜头,宇文允愈加渴望嘉诺身上的温度,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冰凉薄唇覆上她肌肤。 嘉诺脖子上也有疹子,现在他咬着更痒了,她糯糯地说:“二哥哥,我好像得了天花。” 借着一盏微弱烛火,宇文允细细察看。嘉诺又把手臂给他看,“身上也有,全身都是。”说着,她又想要哭。 “不是天花,只是过敏。”宇文允声音还是忍痛的哑,带着颤栗。他解下自己的外裳给她,“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这个。” 嘉诺:“嗯,好。” 说着,她起身要走。宇文允随即伸手抱住她一截细腰:“就在这里换,我好冷。”他又将人拖下来,紧紧收拢在怀里。 “我换了就过来。”她里面可什么都没有。 “不行。”宇文允拒绝,眼眸里全是对她的贪恋:“就在这里。”他现在一息一瞬都不想离开她。 好吧!他是她二哥哥,没有什么的,小时候他还给她洗过澡呢。 嘉诺就坐在他怀里换衣服,宇文允双手不放一直抱着黏她,换了好久好久才好。 换了之后,嘉诺明显感觉不那么痒了,就又乖乖的给宇文允做取暖用。“二哥哥,这次回去了你会把我送到尚书府吗?” 她已经从宫里嫁出来了,现在的家便是尚书府。她得去尚书府等李知尧回来。 宇文允:“不会了。” “真的吗?”嘉诺睁大眼睛,欣喜之情溢满眉角眼梢,又抿着嘴儿笑:“二哥哥你真好。” 宇文允双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揉碎在怀里一般,嘉诺有点喘不过起来,下一息,他咬上她耳朵,沉哑的嗓音说道:“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若你那天敢走,哪怕是生出一点走的念头,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你。” 他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 说话间,嘉诺看不见贴在她耳畔的那张脸是什么样的神情,宇文允神色隐忍着痛苦,却又沉沦迷醉,幽深的眼情愫缱绻,亦含着无尽翻涌的幻灭。 此刻,是病态和情态交织,偏执和极端共覆。 “我不会走的,永永远远不离开二哥哥。”嘉诺无比笃定地回答,又皱眉:“二哥哥,你放开我一点,快不能呼吸了都。” 宇文允没听,紧紧抱了好半晌才放开她,又双手捧上她的小脸:“我生性敏感,占有欲强,你对我好点儿,不要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他明明说着狠话,语气却发软,半敛着眼睫看她的眸亦含着水光,像是在卑微祈求。 二哥哥眼里怎么好像有泪?嘉诺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好不好?”宇文允凑过去亲她鼻尖,磨着一下又一下的,气息有些沉,“诺儿,答应我好么?” 嘉诺眨巴眼,长睫轻颤,“好。” 宇文允嘴角勾笑,捧着细细密密地亲她脸颊。 突然间,房门和窗户一瞬破开,十几个蒙面人闯进来,手里拎着的长刀霎泛冷光。 “是宇文允,杀!” 所有人举着刀,警惕地慢慢靠过来。 嘉诺这下怕了,“二哥哥,怎么办?”坏人这么多,二哥哥病着怎么打得过。她吓得肩膀颤了一下。 这些人还真是会碰时候,宇文允看他们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猎物一般。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慢条斯理的给嘉诺把眼睛蒙上,薄唇吻在她额头,轻柔低哑的嗓音道:“二哥哥杀人不好看,你别看。” “嗯。”她点头。 摸了她头顶一把,宇文允起身。 嘉诺眼睛被布条蒙着,视线一片漆黑,感受着宇文允一招一式的移动,耳边回响着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哀嚎声。 片刻后,刀剑声停止了,哀嚎声也尽了。 只是马上她又听到外面来了新的人,接着是继续打斗的声音。后来,嘉诺已经不知道宇文允杀了几拨人,只清晰的感觉到他冰冷刺骨的身体逐渐回热。 “二哥哥,你好了是吗?不疼了?”嘉诺问,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雨声。 在下雨,他们此时在马背上,马儿跑得快,尽管被宇文允小心护在怀里,仍有雨水打湿她的发。 “天亮了。”宇文允抬手取她眼前的布条,肩膀拉扯着有些疼。 白光一片,视线所及全是树。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嘉诺问。 “去找周连山。我受伤了。”打斗中,对方敌不过,有人对他使用了暗器,千钧一发之际他舍弃自己,护住了怀里的嘉诺。 周连山就在前面不远的风月谷,距离不到一公里。暗器有毒,他要尽快去找他解毒。 “哪儿?”嘉诺一听就急了,慌忙转头去看。 果然在他肩膀处看衣服布料破开一块,周围渗着暗色的血。不对,不是暗色的,她手指碰了一点,是黑血。话本上说黑色的血就是中了毒。 她白皙的小脸被风雨沁湿,两缕碎发贴在脸颊,嫣红的唇也是湿润的。“二哥哥,你中毒了?” 轻细的声音不太对,宇文允垂眸果然看到她两眼又含着泪,一下泪珠子滚落。他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二哥哥死不了,你哭什么?” 调侃的语气,满不在意。 嘉诺气极,想要骂他,却又只抽抽搭搭地落泪。脑子里念头一闪,她双手抱着他手臂,脑袋就凑过去。 嘴唇还差一点儿就碰上伤口,宇文允拎着后颈将她挪开,嘉诺没反应过来小嘴儿还微微张着。 “你要做什么?!”愤怒的声音散在大雨中,宇文允那被冲刷过的眉眼更显清晰俊逸。 嘉诺愣了一瞬,对上他充斥怒火的眼,解释说:“我在话本上看到过,用嘴可以将毒吸出来。这样,你就会没事的。” 宇文允气极,扯着她雪腮想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却只是捏了捏,颇为无耐道:“话本上都是骗人的,不能信。” 她帮他,她也会中毒的。 没多会儿,他们穿进一片石林,然后走到风月谷的门口下马。 地上是石板路,可积水严重。 嘉诺的鞋面是湿的,若踩下去她一双脚都得泡到水里,她皱着眉头,不肯下去。宇文允双手架着她下马,手没放又换了个熊抱的姿势走上台阶。 嘉诺脑袋伏在他肩头,看着画面慢慢转换。 门口有人来迎接,一身白衣的少年,扶风微微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宇文公子,里面请。” 进入石门,映入眼帘的全是红红粉粉的各色花朵,虽被雨水打湿,可越显得出水娇艳。有几样嘉诺认识,未央宫的花|楼里也有,可更多的她都不认识。 看来这里的主人很喜欢养花。 进了花厅,宇文允将嘉诺放在椅子上。 “周连山呢?”宇文允也坐下,拿过她的小手,拂上袖子看她手臂上的疹子。 扶风答:“青州举办花会,谷主两日前已去往青州。估计赏完花,得后日才能回来。” 看见嘉诺手臂的疹子,扶风上前来,“这是过敏,泡几次药浴就好。” 宇文允,“那你去准备,再拿一套衣物,上等雪丝和绞绡都可。” 此时,嘉诺头发已经挽起,又穿着宇文允的男装,扶风只以为他是男的,再看他的脸,手上的肌肤,不免感叹还真是细皮嫩肉呀。听宇文允特地交代衣服料子,便想小公子就是穿了不合适的衣服才过敏。 “小公子,请跟我到客房来。”扶风在前面带路。 嘉诺拉着宇文允的小指不放,两只眼睛巴巴看着他,她不敢一个人去。 “怎么了?”宇文允问。 嘉诺声音小小的:“二哥哥陪我去。” 宇文允起身牵着她一起。 药浴准备好,嘉诺去了内间泡浴,宇文允和扶风在外面。 扶风将宇文允肩膀上的暗器取出,清洗好伤口才上药。“毒素不至死,吃了清丹修养几日便可。” 顿了顿,扶风才又道:“不过会留下病根,日后但缝下雨天会隐痛。” 宇文允:“无碍。” “二哥哥,你还在吗?”里面娇悄悄的声音叫他。 宇文允应她一声。 扶风微微蹙眉,一个男子家家的,怎么说话娇里娇气的,才一会儿还问在不在?他还怕不成?! 宇文允仿佛看透扶风的想法,道:“他是路上捡来的小弟弟,十四五岁,胆子小,要人时时陪着看着。” 风月谷都是男的,说嘉诺是女孩子不免有人觊觎。 扶风明白点点头:“嗯,那宇文公子,你们先休息。”说着,他拱手作揖告退。 宇文允要求的衣物风月谷只有一个人有钱穿,那便是他们的谷主周连山。扶风找来的便是谷主不合身小了一号的衣服,上等雪丝制成,柔软亲肤。 “二哥哥,我衣服不会穿,你进来。”嘉诺又叫他。 之前店小二给她的那衣服都是简便得不得了,两手两腿儿放进去就行,可眼下这雪白的衣服左一层又一层,有短的,有长的,有大也有小,还有分不清的带子,她实在是弄不明白。 第26章 一进门便闻见一股水汽蒸出的药香, 掀开帷幔,嘉诺的小脑袋趴在浴桶边沿, 一双小手放在下巴下面托着, 清澈的眸子看着他。 “二哥哥, 衣服在这里。”她手指指了一下。 宇文允来到案前, 将上面的凌乱的衣服一件件的按着顺序摆好, 正要走, 嘉诺又把他叫住。 “二哥哥, 你过来一下。” 宇文允此时不知什么情绪,心跳得有些快,吸一口气,他过去了。 嘉诺起一点身,莹白的肩膀露出来,上面珠子一般的水滴顺着颈线滑落, 凝在锁骨窝窝里。 “怎么了?”宇文允问她, 少女咬着红唇抬眸望他, 脸蛋被热气熏出红晕,更显娇俏妩媚。 嘉诺从浴桶里伸出手, 去拿他的大手,然后往自己身前带。 “二哥哥, 这里胀着发疼, 难受。”她软软绵绵的调子说道。 大手覆在其下的是一片软,那圆润的弧度正好被他手心包拢,宇文允心悸了一下, 全身都紧绷僵直着。 昨夜她在他怀里换衣服,可他意识模糊注意力也没在她身上,只是贪恋她的温度,可现在触感真实。 少女的清澈的眼里一片无辜茫然,水汽里,一张脸却又纯又欲,勾得他心尖儿都发颤,奇异的酥感随着躁意一起窜上来。 宇文允喉结滚动,想来她应该是葵水快来了。 “过几天便是你月事的日子,忘了?”宇文允哑着嗓子,眼神晦暗不已,“快起来,水都凉了。” 说完,他自己像是无法控制一般,手下意识捏了捏,才拿开。 他背过身去,长长舒出一口气,听见嘉诺起身的水声,又从衣襟里拿出一块藕粉色的布料递过去。 “先把这个穿上,案几上的衣服按从左到右的顺序穿。” 嘉诺接过宇文允给她的东西,展开来才发现是一件心衣,衣角上绣着一个诺字,还是她的。她蹙眉,二哥哥怎么把她心衣随身揣着啊? 但还是乖乖穿上了,才拿案上的来穿。 刚穿了一件她又觉得麻烦,索性抱着衣服走到宇文允面前丢在他怀里。那泡澡的药水里好像有安眠的东西一般,嘉诺只觉得身子越发的软,精神也靡靡的。 “二哥哥,你帮我穿。”她懒懒的靠进宇文允怀里,眼睫敛着:“我好累,好想睡觉。” 看她没什么精气儿神,宇文允也不给她穿衣服了,直接抱着怀里的人把她放到榻上。嘉诺还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带着我的心衣啊?” 宇文允站在榻前,拍了她额头一下:“睡觉,别说话。” 那件心衣还是最开始进宫,他在浴阁里偷偷拿的,就是那一次他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身子。 这一觉睡得极香,直到半下午嘉诺才起来。 衣服穿好后,披着头发就掀开帐子出来,她其实是被饿醒的,宇文允坐在小桌前,桌上还放了些水果和点心,她开开心心的踩着小碎步过去,坐到他旁边,拿桌上的点心来吃。 点心甚合口味,嘉诺一块一块的吃着,有点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只是那水有点奇怪,淡淡的褐色,水面上飘着两朵细长的小黄花。看样子是花茶,嘉诺一口喝了不少。喝完鼻息间还残留一股淡淡余香,沁人心脾,甚是好闻。 宇文允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小嘴蠕动着,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提醒她:“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要用晚膳了,你多吃一点。” 听到晚膳,嘉诺停住。他们来这里是客人,应该会准备很丰盛很美味可口的饭菜,她得留着肚子待会儿多吃一点菜。 宇文允轻笑一下,走到她身后,大手拢过她细软的黑发,发香萦绕鼻尖,他沉醉不已,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修长的手指穿进发丝,简单梳理一番给她绾成一个丸子,再拿发带绑好。 嘉诺摸了摸,又起身跑到一边的梳妆台前照镜子,镜中的自己依旧肤白唇红,只是头顶一个揪揪,她努嘴不满:“为什么要给我弄这么丑的发式?” 宇文允看向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风月谷全是男人,要是有人看上你了又得娶你回家,你可愿意?” 嘉诺慌慌张张地过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愿意,不愿意。” “那就好好扮男人?” “哦。” 嘉诺想起李知尧又问:“清影怎么还没找到我们呀,若是晚了李知尧还能救得回来吗,若是那些人要杀他怎么办,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肯定打不过的。” 说着,嘉诺鼓着雪腮,小脸上全是担忧和浓浓愁意。 宇文允看着她的眸子越发的暗,手伸过去扯她脸,语气也偏冷:“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关心别的男人,嗯?” “疼……”嘉诺打他手,却打不开,“二哥哥,你放开。”可那手不仅不放,还加重了一点力道。 “你脑子记不住话是不是?!”宇文允语气更加的重。 嘉诺一下也被惹毛了,气呼呼的瞪他:“你老是欺负我,还没有李知尧对我好,他给我擦嘴都轻轻的怕弄疼我,温温柔柔的不像你!” 气不过,她又补充一句:“昨日我还不如选择跟他走呢!” 宇文允心脏募地一痛,神情变得森冷,放开她:“我不是李知尧,学不来他的温温柔柔,你要是后悔,也别回宫了,就去尚书府等你的夫君!” 他起身,大步走开。 听到别回宫,嘉诺怔住不敢再回嘴。只揉着脸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只见宇文允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榻边,好像也气得不轻。嘉诺完全不明白他生气的点,怎么就又惹到他了呢。 她重重叹口气,小心翼翼往他走。 她站定在他面前,一双手放在背后十指不安的绞着。“你又怎么了嘛?” 宇文允只无声冷笑,不说话。 嘉诺在他旁边坐下,小手捏着他袖摆轻轻晃,声音也放得软:“是我的错行了吧。” 宇文允转过头,深冷的眼对上嘉诺澄滢的眸子,他体内有气有火也忍着,只问她:“诺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男女之情?” 嘉诺依旧迷糊,“什么男女之情?是我喜欢二哥哥是男的,也喜欢张妙仪是女的吗?一男一女?” 宇文允无耐的深吸口气,她嫩白的小脸上还有他捏出的淡淡红印,他又心疼。 “李知尧给你擦嘴,还碰过你哪里?” 嘉诺仔细想想,一五一十交代:“嗯,他还牵过我的手,还亲了我额头。” 宇文允心火更甚,妒火也烧起来,灼得他心脏发紧发疼,突然,他抬手扣着嘉诺后脑勺,俯身凑过去,开始吻她眉眼,磨着灼热的气息嗓音喑哑:“以前我不管,以后不准其他的任何男人碰你,挨近一点儿都不行。” 嘉诺躺着,任由宇文允在她脸上亲。她觉得,二哥哥好霸道啊。 “女人也不行。”他又补充。 嘉诺小手挡开他的脸,“女人,那阿寺和妙仪都不行吗?” 他气息越发的重,“不行。”说完,又把她小手按在头顶,继续亲她脸颊,耳朵。 亲了片刻,他问嘉诺:“什么感觉?” 嘉诺认真说出心里的感受:“没什么感觉啊,就像小时候母妃你们亲我一样的。”想了一下,她又浅浅笑:“有点儿幸福。” 嘉诺没有什么感觉,宇文允的感觉却一发不可收拾,心尖儿到指尖儿到在发麻发颤。 “诺儿,不是胀么,二哥哥给你揉揉。” 嘉诺还没答应呢,暗影就伏下来,接着听见了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半晌后。 “诺儿,你背过去。”他跪坐在榻上。 嘉诺又看到了宇文允脸上那克制隐忍的神情,额头有汗,青筋隐现,她知道又是那个让他难受,她本想帮他揉揉的,可自己胸口好疼。 她不满的转过身。 片刻后,两人从里间出来,嘉诺闷闷的往前走不理宇文允。宇文允追过去拉住她,扳过身子给她整理衣服和头发。 刚弄好,嘉诺冷哼一声出了门。 这里是一处院子,廊前种着一排柳树,开春才冒出的新叶绿油油的,柳条柔软,微风轻拂便飘动起来。再往前是小池塘,池边有一个亭子。 宇文允跟着嘉诺去到亭子里,刚释放过,他身心舒爽,跷腿坐到长椅上。 嘉诺瞥他一眼,仍翘着嘴儿,那弧度都可以在上面挂东西了。宇文允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哄她:“还疼呢,下次轻点。” “没有下次了。”嘉诺直截了当的拒绝,手那么重,都留下印子了。她才不要再有下次呢。 宇文允握着她的小手,常年练剑,他手掌起了薄茧,可她那一双手却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软得不行,他细细捏着。 “好,下次你求我我都不帮你了。”宇文允看着她,嘴角有笑意。 嘉诺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笑,不太正经,可眼神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冷了,有温度了。但就算他就是笑得再好看,她心里也气呀。 “谁要求你。”她甚是不屑。欲要抽出自己的手,又被紧紧攥住。 “再握一会儿。” 宇文允声音轻柔地哄,嘉诺妥协了:“就一会儿,不能耍赖。” “嗯。” 池塘里水波漾开,几尾锦鲤鱼缓缓游过来,嘉诺最先看着还高兴得让宇文允也看,可看着看着她好像饿了。 她突然好想吃鱼。 “晚上想吃鱼?”宇文允突然问。 嘉诺朝他直点头:“嗯,我想吃清蒸鳜鱼,鲫鱼汤,红烧鱼,松鼠鱼,剁椒鱼头。”她一口气把想吃的通通都说了出来,顿了一下她又问:“二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鱼。” 宇文允伸手给她擦了擦嘴角,小馋虫看鱼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能不知道吗。 “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我去让他们煮鱼。” “他们会听你的吗?”嘉诺狐疑。 宇文允:“他们谷主以前跟我混的,自然会听。” 嘉诺被他牵着跟在后面走,脸上笑意盈盈。晚上有鱼吃,真开心。“那二哥哥就是他们谷主的老大,他们的老老大,老大大……。” 宇文允直接去找他们厨房交代吩咐,这边扶风过来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毕竟他们谷主都对宇文公子敬仰有加,再者,宇文允是当今天子,他们岂敢怠慢。 院子里,嘉诺正站在月门旁的花架前看花,细长的淡黄色花朵,和之前喝的茶水里面的花是一样的,她又凑过去闻了闻,味道也一样。 “小公子,请问宇文公子在吗?”扶风向她合手行礼。 嘉诺也学着样子,合手回礼,说:“二哥哥去你们厨房了,我们晚膳想要吃鱼。” 扶风正是为这个来,既然宇文允去了,他便又向嘉诺告辞。 “诶,你叫什么名字呀?”嘉诺叫住问他。 “在下扶风,是谷主周连山的关门弟子。”扶风答。 嘉诺:“扶风,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花吗?” 这么普遍的花都不认识,这小公子什么来头呀,扶风还是认真回道:“此花名叫金银花,也叫鸳鸯藤。” “鸳鸯藤?”鸳鸯不是一种水鸟吗? “嗯,正是,这花还有一个传说。” 听见传说,嘉诺好奇心被勾起,追问“什么传说?和鸳鸯有关?” 扶风细细道来:“传说,若将这花苗两株种在一起,种好后向它许下和喜欢的人一生一世的愿望,此愿望便会实现,花苗有夙愿滋养,也会长得葳蕤茂盛。” 听完,嘉诺只觉得神奇,却也愿意相信:“扶风,我走的时候你可以送我两株幼苗吗?” 扶风看着花架下有新长出的幼苗,也慷慨:“当然可以。” 嘉诺很开心,不自觉就伸手抓住了扶风的手臂,眼睛亮盈盈的望着他笑:“谢谢你,扶风。” 扶风一下怔住了,小公子笑起来怎么这么甜,像是淬了蜜糖一般,一双眼睛潋滟弯弯,有些迷人。握住他手臂的那双小手也小小软软的,一个男子竟这般娇嫩。 扶风还未回过神来,宇文允就回来了,正好看见嘉诺抓着扶风手臂,朝他笑意甜甜的一幕。 第27章 气氛突然的诡异, 后背冷飕飕的一股风。 扶风回头便看见宇文允站在哪里,身姿挺立如松如竹, 却冷如寒玉。他感觉不太对, 连忙拿下嘉诺拉着他的手, 然后向二人告退。 “二位公子等待片刻, 我去厨房守着他们做。” 嘉诺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眼睛还在看着那藤蔓缠绕盛放的金银花。宇文允扫了她一眼, 转身进屋。 临走之前, 嘉诺摘了一朵藏在身后,踩着小碎步进屋,小脸上是欢欢喜喜的娇俏模样。 “二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她向他走过去,宇文允坐在案几前看书,她便在他旁边跪坐着。 宇文允:“……” 见宇文允不理会自己, 她自顾说道:“方才扶风告诉我, 说这是金银花, 也叫鸳鸯藤。” 宇文允放下手中的书,侧过身子仔细端看嘉诺, 少女长发束起,更显一张脸小巧玲珑, 娥眉浓淡相宜, 眸子柔光盈盈,两片唇嫣红润泽,虽穿着男装, 依旧是鲜妍生动的模样。天生一张招男人的脸。 宇文允掐上她下巴:“还知道他叫扶风啊,我都不知道。” 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 嘉诺认认真真的解释:“我方才问他的啊,一问他就说了,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有问他。”突然想到开心的,她又扬唇笑:“扶风还说可以送我两株花苗,你知道吗,种花苗的时候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那你要许什么愿望?”宇文允问,又把人抱到腿上坐着。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以前每年生辰她都许愿让二哥哥早日回来,她就没有和任何人说,所以今年二哥哥就回来了。 她双手环上宇文允脖颈,身子靠近他一点,脸上的笑更加的潋滟。 她只顾着自己开心,却完全无视掉了宇文允此刻脸上渐沉的情绪:“你脑子是空的?我跟你说的话也永远记不住,也从不想事情没心没肺?” 说着,他生气的抬手拍她脑袋瓜。 刚要拍下来,嘉诺身子一缩,躲进他怀里,“天塌下来有二哥哥帮我顶着,出事了也有二哥哥护我,干嘛要想事情。” 她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宇文允嗤笑一声,把身上的人推开,“我看你还是叫李知尧,叫扶什么风的人来给你顶天立地,来护你!” 说完,他扔下嘉诺起身。此时晚膳已经做好,正有人敲门。宇文允应了一声,一排白衣少年便鱼贯进来,将膳食轻放在桌上。 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嘉诺跟过去坐好,桌上一大半的菜都是鱼。 “公子慢用。”一众白衣少年又出去了。 嘉诺有些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清蒸鳜鱼吃进嘴里。肉片细腻雪白,入口滑嫩清甜,一股豉油和鱼肉本身的鲜香在口齿间蔓延流转。 宇文允坐在她对面,没动筷子就看着她吃,一张小嘴儿都吃得油光水亮的,鼻尖上不知怎么的还沾上了一粒白米饭。 “二哥哥,你怎么不吃呀?”嘉诺抽出一点空闲问他。 宇文允突然怀疑,她是缺心眼儿,还是压根儿就没有长心?!他夹了一只红烧鲫鱼放在碟子里,然后推到嘉诺面前。 “挑刺。” 嘉诺依旧吃着,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你自己不会挑么?” “肩膀疼。” 对呀,二哥哥肩膀上有伤,嘉诺拿过来,筷子夹去汤汁上面的葱花儿,然后很是仔细的将鱼肉里面细小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 挑到一半,宇文允放了筷子,下桌。 嘉诺:“二哥哥,快好了,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 嘉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挑的鱼自己吃,不再管他。最后,想到他身上有伤,拿小碗盛满鸡丝汤,端过去。 “二哥哥,这个汤很好喝的,甚是鲜美,你尝尝。”她坐在案几对面,倾着身子用瓷勺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拿开,不想吃。”想到她方才朝扶风笑得那么甜,他心脏紧得难受。一时之间,语气也不太好。 突然被吼,嘉诺委屈得抿嘴,但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勺子。 僵持半晌,汤都凉了。 “爱吃不吃!”嘉诺小声嘟囔,径直起身。 明明遇到危险二哥哥也会拼命保护她,可脾气怎么就这么坏,动不动就生气吼她,对她时好时坏,时冷时热。 心里突然就难受。 嘉诺也不理他了,吃好后自己去了旁边的客房,洗漱好后脱了外裳和鞋子就窝进被子里睡觉。由于白天睡得久,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约莫一个时辰后才睡去。 半夜,外面突然下起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头顶一记轰鸣,嘉诺募地被吓醒,窗户被风拍打得哐哐作响,雨水飘进来,床幔被大风撩得飘飘乱舞,如有鬼魅。 “二哥哥。”她叫了一声,裹着被子发抖。 她还以为宇文允就在外间,可又想到傍晚时分他们作了气,她自己跑到这间客房来睡觉。 等雷声歇停下,她瑟缩着身子下榻,走到窗台前去关窗子,雨水飘到她脸上,冷冰冰的。细白的小手刚碰上窗框,天际便惊显一道白光,接着雷声打下,仿似就在眼前。 嘉诺吓得突然蹲下,双手抱着膝盖不敢动了。 珠帘声响,宇文允从外间进来,屋里光线昏暗,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窗下的娇小身子,他走过去关好窗户,才俯身把人抱进怀里,回到榻上。 窗户关上后,屋子里的声音小了很多,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闻到熟悉的清冽味道,嘉诺双手拉住宇文允胸前衣襟不让他走,昏暗中,她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泛着水光,声音发着颤:“二哥哥,我害怕,你别走。” 身下,少女小脸泛白,眼里是害怕和惊惧。 宇文允:“我让那扶风过来陪你?” 嘉诺摇头,眼里的泪马上就要溢出来:“不要,诺儿只要二哥哥,二哥哥你陪我。” 她的泪就是最厉害的武器,宇文允冷硬的心募地软下来,他在榻边坐下,带着薄茧的手拂上她的脸颊摩挲着,“好,二哥哥陪着你,别怕。” 嘉诺身子往里边挪了一点,“二哥哥,你上来睡。” 见宇文允不动,嘉诺又说:“我要你抱着我睡,二哥哥。”最后那一声二哥哥,声音绵软的娇嗔,无意勾人。 她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怜,宇文允眼神一暗,有些意动,正要上榻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急[cx独家]促的敲门声。 “陛下。”是清影的声音。 嘉诺抓着他的手,不要他走。 “乖些,我去去就回来。” “不要,我不要。” 宇文允无耐,只好拿过一件袍子,裹好嘉诺抱在怀里出去了。 房门外,清影和青萍,还有阿寺都站在屋檐下,风雨大作,他们身上都淋湿了,手里拿着滴水的斗笠,只清影一人进去。 隔着山水画的屏风,清影汇报道:“宫中传来消息,李靖跪在宫门外请罪,听闻您并未在宫中便写了一封书信,属下猜想,此事与李知尧被劫有关。” 暗影绰绰,清影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念。”声音从屏风里面传来, 清影打开信纸,照着念一字不差,信中意思是,李靖十八年前收养了吴越的落难世子,没成想在成亲之际却被吴越人找到并带走回吴越认祖归宗,他李靖多年来隐瞒事实真相实为罪过,现下主动请罪,请陛下看在他多年来勤勉为政从轻发落。 宇文允倒是没多诧异,昨日来的吴越人带了军队,能派遣上军队相护的李知尧,身份定是不简单。 至于后面在客栈遇到的刺客,他再熟悉不过了,还是那个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派来的。 “让在吴越的暗探查证一番,看情况是否属实,至于李靖先扣押在宫中。” “是。” 清影领命下去,阿寺匆匆进来,伏跪在地上:“陛下,郡主在里面吗?可需要阿寺伺候?” 嘉诺听见是阿寺,想要从宇文允怀里起身,宇文允却将她摁住,对外面的人说道:“不需要,出去吧。” 阿寺恋恋不舍地望了里面两眼,悻悻退出去,合上房门。 “阿寺肯定很担心我,你怎么不让她进来看看。” 宇文允抱着人回到榻上,自己也脱鞋上去,然后给她解身上裹着的外袍:“方才还闹着只要我陪,现在阿寺来了,便想将我甩开?” “你有没有良心?”抱着人躺下,凑过去在她鼻尖儿上轻咬一口。 嘉诺蹙眉推开他:“你别咬我,疼的。” “我还想把你全身上下都咬一遍,一处也不放过。” “不行,不可以!” 良久后,身边的人睡着了,呼吸细小均匀。宇文允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在她发顶轻吻一下,又抬起她熟睡的小脸,静静看着。 不知看了多久,又将头埋在她香软的颈窝,含上耳垂,辗转厮磨。“诺儿,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一息一瞬都不能少。” “答应我?诺儿。”他气息灼灼,幽深的双眸泛红,藏着令人窒息的偏执。 痒痒的,嘉诺小手推了一下他胸口,不满的嘤咛两声,“嗯,痒,别咬。” 就这两声,宇文允听着骨头都似乎酥了,身子止不住的颤两下,大手扣着细腰,微微发抖的薄唇一路往下。 最后却也只在锁骨处止住,丢下几块脏了的绢帕在地。 阿寺垂头丧气的出去,带领他们找客房的扶风已经走了,路过两间点了灯的客房,她进到一间没有亮灯的。 里间,床榻前,她将湿掉的外裳和中衣脱了,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晾着。晾好后,她掀开被子躺下去。 身畔好像是有呼吸声,她凑过去看。 晦暗的光线中,四目相对。 “啊……”阿寺惊叫出声。清影连忙伸手给她捂住。 “别叫,是我。” 阿寺看清是清影后,眨眨眼,算是答应了,清影将手拿开。 “你怎么在这里?”阿寺身上只穿着一件心衣,她连忙扯过被子将自己遮住。“看什么,你快下去!” 清影其实也没看,慌忙起身下去。他捡起地上自己的衣物就往外走。 “进错房间的事情,你不准说出去!” 身后凶巴巴的声音响起,清影只答:“嗯。” 在阿寺听来,清影这一个“嗯。”像是敷衍,她气恼得很,从榻上起来,裹着薄被跑到门前,拦住清影。 “嗯什么嗯!我要你发誓,发毒誓绝对不会说出去!”阿寺气息不定,声音急得不行。 清影垂着头,“我答应了不说便不会说。” 突然,阿寺气息更重了,跟着加快,被他气得掉眼泪,啜泣声小小的响起,但是清影还是听到了,他心里有些慌,举起手来发誓:“我发誓,若是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便烂心烂肺,不得好死。” “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你说出去就损害了我的名声,到那时我还能嫁给谁?难不成嫁给你吗?!”阿寺声音渐小:“也只能嫁给你,可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娶我。” “我……”清影心绪越发的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片刻,才说:“对不起。” 阿寺:“你出去吧,我没事儿。” 清影出去了,阿寺立马抹了眼泪,走到窗前,透过窗户缝看清影,只见外面那抹身影脚步慌乱,突然好像踩到了什么,又打滑趔趄了一下。 阿寺捂着嘴儿轻轻笑。 吴越皇宫。 李知尧在奢华的宫殿中再次醒来,榻前坐着司徒封。 他之前醒过一次,那些陌生人告诉他说他是吴越的世子,这里是吴越的宫殿,他只觉得荒缪。他分明是李靖的儿子,怎么会是什么吴越世子,他又问嘉诺在哪里,那些人直摇头,说不知道。 越王便找来了司徒封,是他去接的世子,他知道那叫嘉诺的人的情况。 “诺儿呢?”李知尧环顾四周,诺大的宫殿只见司徒封一人。 “世子殿下是问您在胤朝娶的那个美丽女子?” “对,她人呢?你们把她关在哪里了?”李知尧无比急切,看来眼前这人知道诺儿的下落。 司徒封:“昨日傍晚,那女子的二哥哥来救她,当时她已经醒了,老臣亲口问过她,是跟世子殿下您走,还是跟她二哥哥走,她最后选择跟她二哥哥走。” 李知尧突然气愤:“诺儿她胆子小,你们那么多兵马她怕,自然选择跟她二哥哥走!” “这个就没有办法了,她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殿下您也回到了吴越,对于胤朝的一切就该忘记。” “我不是你们的世子,你让我回去!”诺儿肯定还在担心他,等他回去。 “殿下莫要胡闹。”说着,司徒封起身出去。 李知尧醒来逃过一次,可被抓了回来,看着奢华却也坚固的宫殿,他纯澈清明的眼突然泛红。 他一定要逃回去,就算是残了废了也要回去,他不能让诺儿久等。他也不要当什么吴越世子,他只做为诺儿遮风挡雨,逗她开心逗她笑的夫君。 此时,殿门口司徒封的女儿司徒静已经等候多时。 “爹爹,世子殿下醒了?”司徒静问。 “嗯,殿下现在情绪不太稳定,静儿你进去陪陪他。”司徒封说着,又握住了女儿的手,“你是越王钦定的世子侧妃,好好培养感情,争取得到殿下的宠爱,做正妃。” 司徒静点头,“爹爹放心,静儿绝不辜负爹爹的期望。” “嗯,乖孩子。” 皇宫里。 张妙仪趁着清影这个禁军统领出宫,让那侍卫月夫将自己的嫡姐张宁熙抓进了宫,藏在宫中一处常年荒废的冷宫里。 张宁熙手脚,脖子皆被铁链子锁住,只要动一下便发出泠泠的声响。 张妙仪笑着走近她,臂弯上缠绕一条青色的小蛇。“长姐,别来无恙啊。”那声音依旧低柔清婉。 “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张宁熙脸上全是惧色,眼神惶惶。 “不做什么。”说着,张妙仪亮出手中的一根细小的银色长针,亮晶晶的泛着莹白色的光“您是我的长姐,是相府最尊贵的嫡长女,妹妹自然不能对你做什么。” 脚步一步一步靠近,张宁熙套着铁链子根本无法逃开,恐惧的闭上眼。 张妙仪笑意温柔,抱着长姐的头,手里的三寸长针自张宁熙的头顶扎进去,她纤长细白的指尖儿捏着,缓慢而又优雅。 “啊……”张宁熙惨叫出声,漂亮的脸瞬间扭曲,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张妙仪将她越抱越紧,用最温柔的声音哄她:“长姐不怕,不怕。” 月夫静静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脸上半分情绪也无。 那长针还在不断往下,穿过骨头,刺进脑髓,张宁熙痛到几乎晕厥,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是你,二妹是你杀的,三弟也是你杀的,他们都死在你手里?!是不是?!” “长姐真是聪慧,谁叫他们处处跟我作对,抢父亲的宠爱,背地里骂我的生母,他们都该死。” 骂她母亲的人都该死,通通都得死! 二妹和三弟是张宁熙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弟,死后验尸,皆在头顶发现了细小的针孔。 不知多久,张宁熙痛到已经晕过去。张妙仪才收手,一边擦拭细针一边问月夫:“可有人发现?” “没有,妙仪,你放心。” “别叫我妙仪,你不配。”张妙仪睇他一眼。 “妙仪你……”月夫似乎有些疑惑,以前她都允许他叫她闺名的,“你说过这件事办成后,我便可去向相爷提亲娶你过门,还作数吗?” 张妙仪笑出声,那声音脆生生的,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襟将他往下拉,月夫顺着她的力道弯腰,与她对视:“你不过是个奴隶,娶我,你配吗?” 月夫突然跪倒在地,“不配,小姐是天上纯洁的云,奴是地上脏污之泥,自然不配。”他伸手抱住张妙仪的小腿,嘴唇小心翼翼的碰上她的鞋尖儿,虔诚无比的轻吻。 “奴求小姐不要丢下奴,奴愿意做小姐的一条狗。” “好啊。”张妙仪笑得更加开心,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臂弯上的小青蛇吐出红色的信子:“你起来。” 月夫站起身。 “想要做我的狗,那就把这个割了。”说着,张妙仪的手握住它:“可是如今我在宫里,你只得当太监才行。” 她继续把玩,脸上又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来:“这么大啊,真是可惜了。” 月夫呼吸渐重,突然将张妙仪抱住:“不可惜,奴让小姐享受一回。” 废旧的宫殿里,烛火昏暗,醒过来的张宁熙眼眸里映出地上一抹深缠交织,一旁的小青蛇大半个身子都高高挺起,兴奋的吐着信子,突然朝月夫的脖子袭去。 翌日。 嘉诺还在睡觉。 院子里,清影:“陛下,我们是现在就回宫?” “等一会儿,诺儿还在睡觉。”宇文允蹲下身拿手中的匕首将地里的金银花花苗撬起来。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花苗的根全被锋利的匕首斩断,他扔了重来。 “陛下,我来吧。”清影也蹲下身子。 “不用。” 这次,宇文允动作放轻不少,小心翼翼的,最终挖出来的根系完好。嘉诺本来是要两株的,宇文允却将地上新长出来的小苗全都挖了,再顺手扯了一支柳条捆起来。 等嘉诺醒了,宇文允才牵着她去花厅用早膳。 嘉诺还迷迷糊糊的,勺子在粥里搅来搅去也不吃,宇文允看她一眼,直接端着碗盏亲手喂她。嘉诺喝了一口,又仰头朝他幸福地笑,傻里傻气的。 对面的扶风嘴角一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几口吃完手中的鲜花饼,便将谷主交代给宇文允的药给他,然后匆匆走开。 刚吃完,门外便响起一个骂人的男声:“哎哟我的天爷呐,我的小心肝儿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本谷主走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要你们好生照看着我的心肝宝贝,你们就是这样照看的,一个个吃白饭不干人事的东西……” 好一通骂,仿佛还在出手打人,啪啪作响。 听着听着,嘉诺神色紧张起来,一双小手无措不安地抓住宇文允的手指,小脸上也是惶然的神色。 男人进来了,长相俊逸,一袭月白色锦袍更显气质出尘飘逸。那人直接在宇文允对面坐下,“哟,正巧,赶上了还。” 说完,就拿湿帕净了手,开始吃东西。 方才看见门外的等候的一列人马,周连山问:“我这刚回来,你们就要走?” “嗯,宫里还有事情。” “当了皇帝是不一样,呕心沥血,日理万机,理解理解。”周连山这才看见宇文允身边坐着一个人,蹙眉问:“你是他什么人?挨他那么近?” 他可记得,宇文允不许人近身的,无论男女都得时刻保持一丈远的距离,否则就小命玩完。 方才那一通骂,嘉诺心里怕怕的,现在答话的声音也小:“我,我是陛下半路捡,捡的。” 之前,二哥哥交代过让她这么说的。 周连山无比稀奇的看着她,一惊一乍的:“呀!是个娘娘腔啊!”小脸娇娇嫩嫩,说话声音又细又软。 原来宇文允这么多年来不近女色,是有这么一个爱好。 “我不是,我不是娘娘腔。你,你别胡说!”嘉诺脊背挺得直,红唇紧紧咬着,桌下一双手却将宇文允捏得紧。 周连山学着她娇娇滴滴的样子,掐着嗓子:“我不是,我不是娘娘腔,你,……”没学完他就不行了,放声大笑,“这还不是?你可笑死我了。” 嘉诺又气又羞,娇嫩的小脸泛起红晕,故作气势:“我说不是就不是,你才是!” “呀,娘娘腔还会生气……” 宇文允觉得他们好玩儿,在一边偷偷勾起嘴角笑。 “你在这里等我,花苗忘了拿。”宇文允起身,可那小手还抓着他,这个小动作被周连山一眼就看到了,“哟哟哟,这么黏人啊,要不要他抱着你一起去拿呀?” 嘉诺羞怯,一下放开手。 宇文允走后,周连山又叫她娘娘腔,还不停取笑她,嘉诺埋着头,咬唇不说话。 “方才他在的时候,你就凶巴巴的,怎么现在蔫儿了?” 面前的娘娘腔也不说话,看都不敢看他了,周连山站起身,看她一双小手放在腿上绞着,他知道娘娘腔这是怂了。 “虫子怕不怕?我手里就有一只,你看不看?”周连山倾身过来,握成拳的手放到嘉诺面前,“毛绒绒的,小可爱一个,比你都可爱。” 嘉诺吓得立马抬手蒙住眼睛:“不看,不看,你赶紧拿开呀!” 宇文允这时过来了,重重地拍周连山的手,“她胆子小,你别吓唬她!”愠怒的声音,寒气逼人。 周连山手吃痛,立马打开了,手心里什么也没有。 嘉诺一把抱住宇文允的腰,“二哥哥,我不喜欢他,我们快走吧。” 宇文允一手拿着花苗,一手把人抱起来,“好,走了。” 周连山跟在后面,看见那一把花苗,心仿佛在滴血:“少拿一株行不行啊?” “唉,你们等等。” “娘娘腔,你不喜欢我,本谷主还不喜欢你呢!” 看人下了台阶,进入马车,周连山又对着身后的扶风骂:“你给他的?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多?” “不是,我只答应了那小公子送她两株的,今早是宇文公子自己悄悄挖的,我都没有看见。” 周连山表情突然认真起来,问:“我让你给皇帝的药你给了?” 扶风:“嗯,给了。” 周连山长长地叹口气,那药对水滴有抑制疼痛的作用,但愿下个十五,他能好过些。 上了轿车。宇文允抬手刮嘉诺的鼻子:“方才怕了?他说你你也不知道还回去?” 嘉诺吸吸鼻子,眼波盈盈委屈得不行,她窝进宇文允怀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宇文允伸手抬起她的小脸,“就只会在我面前耍横?”说着,又拆了她挽起的头发,一头细软柔滑的青丝冰凉凉的拂在手背,他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摸。 “看来我们诺儿是个窝里横的。”他心生爱怜,俯下头去亲她小鼻子。 傍晚十分回到未央宫,嘉诺第一件事情便是种花,阿寺说要帮她,她拿着小锄头不肯:“不行,我得亲手种才显得有诚心,愿望才会实现。” 阿寺懵懵懂懂,“那郡主你自己小心点,我去小厨房让人准备晚膳。” “嗯,你快去快去,我好饿。” 阿寺进到小厨房,吩咐晚膳都要煮些什么吃食,说完,又拉过来一个小宫女,声音变得委委屈屈,贴着耳畔跟人说:“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别说出去。” 那小宫女是出了名的碎嘴,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和八卦心,“阿寺姐姐,我保证,你快说什么事情?” “昨夜,我不小心被人看了身子。” “啊?谁呀,简直色胆包天?”小宫女知道昨日阿寺出宫,以为是外面的人。可听到是禁军统领清影大人,她两只眼睛睁得几乎跳出来。 阿寺再三嘱咐,让她别说出去,小宫女一颗心蠢蠢欲动,怎么可能不说,还得满天下说。阿寺一颗心抑制不住的跳,她就想看看终日板着脸的清影大人作何反应。 真是好玩儿。 在阿寺走进厨房的时候,张妙仪便进到正殿来找嘉诺,见殿里没人,直接绕到后庭花|楼。只见少女沾满泥的双手合在胸前,嘴里轻声念着:“愿花神保佑,让我和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永永远远不要分离。” 张妙仪悄声退走,来到外殿等候。 好半晌,嘉诺才出来,小宫女打来清水,给她净手。 “妙仪,你怎么来了?”嘉诺手还未擦干,便跑过去。 张妙仪看看嘉诺的脸,又察看她身子:“诺儿,你可有受伤?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嘉诺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有些骄傲地说:“二哥哥那么厉害,有他保护我怎么可能受伤。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没有掉呢。” “那便好,这两日可把我担心坏了,觉都没有睡好。”她确实因为担心她睡得不好,眼睛下半圈乌青。 嘉诺抱住张妙仪,拍拍她后背,安抚两下,“现在好啦,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想了一下,“妙仪,今晚我们一起睡可好?正好我有好多悄悄话要跟你说。” 张妙仪心里欣喜,脸上漾起笑意:“好呀,好呀。” 嘉诺看见张妙仪身后除了婢女素心,还跟了个陌生的太监,便问:“他是谁呀?以前没见过。” “他叫月夫,是太皇太后赐的。” 嘉诺眉头微皱,凑近张妙仪一点,小声道:“太皇太后赐的人,你小心一点。”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样下去李知尧会黑化,他真的是很无辜。其实从皇帝赐婚后,他爹尚书李靖就开始联系吴越的人来接走他。太清池边,遇见嘉诺就注定是个错。 唉,无耐叹息。 评论有红包~ 第28章 晚上, 张妙仪在未央宫用的晚膳,吃过饭后洗漱好, 便早早上了床榻。烟暖色的帐幔里, 两个小姑娘正坐着在说贴心话。 嘉诺把自己被劫走那两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张妙仪。宇文允浑身冰冷的事她倒是没说。 “诺儿, 你可有喜欢的人?”张妙仪一边给嘉诺涂着花蜜一边问她。 诺儿的唇饱满嘴角上扬, 形状极好看, 不涂口脂都是娇艳的玫瑰色, 张妙仪动作细致, 格外认真,生怕涂到外面去了。 等涂好了,嘉诺才说:“自然有啊,母妃,你,还有二哥哥。” “那男人呢?你愿意陪他共度一生的男人?” “二哥哥。”她回答得笃定, 清澈的眸子里亦是毫不犹豫的坚定。 张妙仪脸上的浅笑有一瞬的僵滞, 随即又恢复, 只看着嘉诺那张纯白无暇的小脸,夸赞她:“诺儿, 你真好看。” 她真是得神明偏爱的女孩子,自小被宠爱着长大, 现在也依旧有皇帝宠爱, 样貌好,性格好,心地好, 哪哪都好。 不像她! “妙仪你也好看。”嘉诺拿起花蜜,“来,我给你涂。” “嗯,好。”张妙仪静静的不动。 嘉诺身子稍稍前倾着,亵衣领口松散,隐隐可窥见里面雪色的软。只见那上面有淡淡的红痕,“诺儿,你那里怎么了?” 嘉诺低头看一眼,上面的印子竟然还没有消,只道:“还不是二哥哥,他说帮我揉揉,结果越揉越疼,还起了印子。” 张妙仪心里突然微微一紧,他们不再是亲兄妹了,诺儿对待感情还懵懂无知,可皇帝呢?他喜欢诺儿吗? 之后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躺下睡觉。 宇文允回宫便处理李靖的事情,辞掉他尚书一职并发配西洲,然后又看了堆积两日的奏折,忙完已是深夜,但还是去了未央宫。 他正要推门进去,阿寺跪下:“启禀陛下,张家小姐在里面与郡主同睡。” 宇文允停住步子,吩咐身后的青萍:“去把郡主抱出来,轻一点儿别弄醒她。” 青萍领命进去。 阿寺甚是不解,郡主既然已经睡下了,干嘛还要折腾把人抱出来?片刻后,青萍出来,宇文允接过嘉诺,然后抱着进偏殿。 阿寺看明白了,原来陛下是要让郡主陪他一起睡。陛下前日能独自一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郡主,心里肯定是极喜欢郡主的,既然郡主不能嫁到宫外去,在宫里也挺好。 两人有小时候的情谊,也算是青梅竹马,以郡主的身份怕是不能当皇后,宠妃是铁定的。 青萍看阿寺嘴角露笑,冷嗤一声。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倒是说出来呀,在那阴阳怪气的作什么?!”阿寺愤愤的。 青萍斜睨着她,心里确实看阿寺不惯,她也不说话,只站定好挺立的身姿守夜。她就是觉得阿寺这个小宫女看着单纯,其实颇有几分小心机,表里不一,所以很不喜欢。 偏殿。 宇文允小心将人放好在榻上,然后才去洗漱,片刻后回来上榻,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嘉诺后背贴着他。 怕把她闹醒,只轻轻的吻了她后颈几下便抱着睡觉。 迷迷糊糊中,嘉诺翻身,闻到最熟悉不过的气息,她又靠紧他一些,嘴里呢喃:“二哥哥,你把妙仪叫走了吗?” 窗外月色清明,他凝着她启阖的小红唇,声音有些哑:“嗯。” “好吧,那我们睡。” 宇文允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更喜欢亲她,心意微动,又凑过去吻她耳垂。“诺儿?”他叫她。 “嗯。”嘉诺答,人在半梦半醒间。 “答应二哥哥,以后只和二哥哥睡觉好不好?”他不允许她和别人睡,女人也不行。方才听见张妙仪在的时候,他心里涩涩的,很难受。 嘉诺睡熟,不再答话。 “你不说话,二哥哥就当你答应了。” 她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也只是她的。 方才张妙仪其实没有睡着,青萍进来抱人她是知道的。翌日早晨,她在未央宫用了早膳才回慈恩宫。 路上,月夫看出她有些闷闷不乐的小情绪,以为是那郡主让她这样为难,便说:“小姐,是郡主让你不开心了,要不要奴帮你杀……” 张妙仪转身,一巴掌猛地甩在月夫脸上,“你不可以动她,一丝一毫都不行!” 此时还在御花园里,说不定就有小宫女和小太监路过,张妙仪却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愤怒不已地骂月夫,她实在是控制不住。 她不许任何人伤害嘉诺。 月夫从未见过小姐发这么大的火,他知道自己说了大错特错的话,已经触及到小姐的底线,连忙下跪,“奴错了。” 张妙仪抬脚狠狠踢他,温柔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骘,声音狠戾:“你要是敢动她,我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脚尖儿全踢在月夫脸上,他只默默忍受一点也不敢动:“是小姐,奴记住了。” 等张妙仪踢够了,他才起身来,抬手抹脸,此时脸上灰尘已经和泪水混合,脏污不堪,嘴角泛青,渗出殷红血丝。 之后的日子嘉诺依旧去国子监上学读书。 这日她下课后刚走到御书房门口,便听见清影在禀报:“陛下,水姑娘还安置在映月宫,要怎么处理?” 宇文允完全不记得什么水姑娘。 清影解释:“就是郡主出嫁那日,属下寻来的那位姑娘。” 是有那么回事,他记起来了,当时清影还说那姑娘长得很像诺儿。宇文允正要开口说把人送走,只见嘉诺进来。 “送走!”她站在清影面前,小脸鼓着气呼呼的。管她什么姑娘,二哥哥身边只能有她一个姑娘。 清影看向宇文允:“陛下?” 宇文允点一下头,算是默认送走。 嘉诺没懂,清影便走了。 这什么意思,送还是不送呀?! 她走到宇文允书桌前,身子挤进他和书桌之间,挡住视线不让他看奏折。 “二哥哥,诺儿不要你娶后纳妃!”因为着急,她脸颊泛起红晕,眼角也憋得微微嫣红。 宇文允身子往椅背上靠,双臂环抱,好整以暇的看她:“为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那个男人不娶妻生子,再者朕是皇帝,三宫六院更是正常。” 二哥哥有了妃嫔肯定就不会对她好了,所以她不许。但是二哥哥说得也有道理,嘉诺无法反驳只垂眸咬唇,一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绞着。 宇文允看她这个样子,嘴边噙出一抹笑意。可突然,一颗晶莹的泪珠子就顺着那脸蛋滚落,嘉诺抬眼,水盈盈的泪眸看他。 “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想你那样。”她声音委屈极了,顿了片刻又道:“她们能为二哥哥做的,诺儿也可以。” 宇文允过来,温柔地把她抱进怀里,指腹给她抹泪,“怎么那么爱哭,清影方才便是去送人,此刻应该出宫门了。” 他又吻她眼睑:“别哭了,嗯?” 嘉诺抽泣一声,“真的吗?” “嗯,真的,二哥哥只要你一个就够了,就你一个。”他声音低柔,缱绻浓浓情愫。“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宇文允一双大手捧着她柔嫩的脸颊,嘉诺止住眼泪,点点头。 近几天天气渐热,嘉诺衣裳穿得单薄,腰肢束着更显纤细,往上那弧度更是呼之欲出。宇文允突然把她抱起,往里间走。 嘉诺平放在小榻上,宇文允蹲在榻前:“不是说妃嫔能做的你也能做吗?” “嗯,诺儿也可以做。” 宇文允气息已经有些发沉:“把眼睛闭上。” 嘉诺听话的闭眼,眼前一片黑。天气有些热,她只感觉到清凉了,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 良久后。 嘉诺睁开眼,闻到一股有些不太好闻的味道,她蹙蹙眉:“二哥哥,什么呀,好臭。” 宇文允慢慢整理,然后抱起她出来,脑袋凑到她脖颈闻她身上的味道,清香扑鼻:“对,哪有诺儿香啊,诺儿最香了。” 嘉诺嫣然一笑,眼睛弯弯。 “留在这儿陪我用晚膳?”宇文允回到书桌前坐下,依旧把怀里的人抱着。 嘉诺点头:“嗯,好。” “那我让阿寺把我的功课拿进来,我在旁边写。” 宇文允:“等一下。”说完,他又开始亲她,嘉诺感觉自己的耳朵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含化。 “二哥哥,你怎么那么喜欢亲我呀?”她小脑袋往后躲。 “嗯,二哥哥很喜欢。”宇文允扣住她,额头抵着额头,滚热的气息打在她鼻尖儿:“诺儿不喜欢么?” 嘉诺摇头:“不太喜欢。” 可她说不喜欢也没用,最后还是被按着亲了好一会儿。她从他身上下来,自己走出去拿功课。 阿寺将书盒给她:“咦,郡主,你脖子上怎么有印子。”想到什么,阿寺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给嘉诺往腰间系:“郡主,你怎么又不带香囊呢,现在天气热蚊虫也多,看看,都咬成什么样了。” 嘉诺站着,心想,是呀,那蚊虫好生厉害方才可把她全身上下都咬了一遍。忽地,她抬手放到鼻子前闻,又手指活动两下。 不臭了,不黏了,二哥哥给她洗得还算干净。 书桌前边有个案几,嘉诺便在案几上写功课。今日的功课颇多,她得快点儿,要不然晚膳前写不完。 她写得极为认真,宇文允放下手中的折子,凝着视线看她。 他对其他女人半点反应也无,偏偏在她面前来的快去得更快,方才亦是如此。 刘屏说他这样快是心理问题,可现在他已经放过自己去爱她,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宇文允蹙眉,他想自己真的是有病,还得好好治,要不然以后成亲了他要怎么给她快乐。诺儿会嫌弃他,还会不要他! 想着,宇文允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钝钝地疼。 书房外,阿寺远远的便看见前面花园里清影在和一个小宫女说话,那小宫女好像还是未央宫的。 阿寺走过去的时候,那宫女已经不见了,她问:“方才那宫女是谁?” 清影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跟她有说有笑的,还说那么久的悄悄话。”阿寺一双杏眼紧紧盯着他。 清影解下腰间的香囊,放在掌心里:“方才那宫女说,这个香囊是她做的。”他顿了顿,看向阿寺的眼神有些黯:“你说是你亲手绣的,你骗我是吗?” 心里一噔,阿寺眼神慌慌移开。片刻后,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是她亲手绣的没错,但是她已经把香囊送给了我那便就是我的,所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 “有什么问题吗?不可以吗?!” “可,可你还是骗了我。”清影道。 “是,我是骗了你,可那又怎么了,我好歹还送了你一个别人绣的香囊呢?!你呢?什么东西都没有送给我,你倒是送我一个别人做的钗子呀,别人做的手镯呀什么的。”说着,阿寺自觉理亏,但还是拿下他手里的香囊又给他系上。 “那你喜欢什么?钗子还是手镯?” 头顶声音响起,阿寺愣了:“啊?” “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清影重复,黑白分明的眼眸很是认真。“但是,我想要一个你自己绣的。” “不可能,你爱要不要!”阿寺果断拒绝。 等阿寺走了好久,清影站在哪里还没有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本就冷硬的脸更加的冷了。 突然,青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到他眼前,他才回还过神。 两兄妹并肩往前方走,夕阳落日,映照树木花坛一片金红。 “哥,你别跟阿寺那丫头走得太近了,她心思多,到时候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青萍郑重地道。 清影不以为然,他只觉得阿寺一个小姑娘哪有什么心思,再说了他有什么可被她算计的。 阿寺也很惆怅,自从她把秘密告诉那碎嘴宫女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怎么宫里就没有传出来呢。 再等等吧。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几乎满宫都传遍了。 晚上,阿寺跑到宫墙下。 “你下来!” 清影一跃而下,落定在他面前:“怎么了?” 阿寺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低声道:“怎么了!现在满宫都传遍了,说我在风月谷被你看了身子。”说着,阿寺眼中盈盈含泪,声音瑟瑟哭腔:“都怪你,我名声全被你毁了。” 清影向前一步,心里又开始发慌:“不是我说的,你相信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已经传出去了,你看怎么办吧!”阿寺抬手抹泪,模样可怜兮兮的。 清影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我去向皇上求你,我娶你。” 阿寺心里开心极了,面上却还是哭哭啼啼的:“你要娶我我还不愿意嫁给你呢,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过了门会不会对我好,会不会打我,你是练家子,我弱女子一个又打不过你。” “不会,我会对你好。”清影抬手,想要给她擦泪,又收回来,很是无措。 “郡主还没有嫁人呢,我得比她后嫁才行。” “那等郡主嫁了,我立马娶你过门。” 阿寺想要的目标已经达到,偷偷勾了一下嘴角,又说:“再说吧,我还得看你好不好,好才嫁。” “我走了。”阿寺抹抹泪儿,转身欲走。 突然,手腕被清影握住,她回头望他。“怎么?” 清影从衣襟里拿出一只钗子,样式简单,黄金做的钗身,钗头有两朵小小的金花,花蕊缀着两颗石榴红的小玛瑙宝石。 “给你。” 阿寺接过来,她还挺喜欢的。 “至于香囊,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亲手绣一个送给我,我再换下来。”想着,他又说:“你还想要什么,下次出宫再给你买。” 阿寺想了一下,没想起,说:“想在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告诉你。” 清影:“好。” 青萍站在暗处,默默偷窥他们二人,气得手都握成拳头。这个傻哥哥,还真是被阿寺给算计了,那传言分明就是她阿寺自己说出去的! 可是阿寺为什么要算计哥哥呢?骗财?骗色?骗感情? 第二日,青萍直接了当地给清影说:“你要娶她,我不同意。我看不惯她!极其看不惯!” 清影站在宫墙上,手里拿着一把弩,正在瞄准一只飞进皇宫的小鸟。 “你不止看不惯阿寺吧,这宫里谁是你看得惯的?”食指扣下,只听“咻。”的一声,那鸟儿中箭落地,抖了两下后便一动也不动,死透了。 “对,我都看不惯,一个皇帝不广纳妃嫔绵延子嗣,偏偏跟自己仇人的女儿纠缠不清,那郡主也看不惯,不知礼仪尊卑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勾引陛下,阿寺就更看不惯,竟算计到我亲哥哥头上来了。还有你,明明一个娘生的,怎么就那么笨!” 青萍说完,心里的闷气总算消了些,可想着又更气了。 “咸吃罗卜淡操心。”清影回一句。 青萍“……”有点道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这天,太皇太后将张妙仪叫到自己寝殿里,“妙儿,你过来,坐外祖母身边来。” 张妙仪依言过去,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 有太监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绿色的小瓷瓶。太皇太后拿到手中,又给张妙仪:“妙儿,这个可是好东西,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但凡男子服下,都会神魂颠倒迷醉不已。” 张妙仪接过,瓷瓶冰凉,“外祖母的意思是?” “妙儿聪慧,知道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这个一把年纪的外祖母来教你了。” “妙儿懂了。” 张妙仪行礼后屏退。 “站住!”太皇太后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张妙仪回头:“外祖母还有何吩咐?” 太皇太后:“前两日听说你长姐张宁熙失踪了,你父亲张丞相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人,看来是找不到了,以后,你便是相府的希望,也是哀家的希望,你万不可辜负。” “是,妙儿谨记。” “若是没有惩罚,大多数人是记不住的,所以哀家想,若是此事失败了,三十鞭子够不够,妙儿觉得若是不够,还可再加。” “够了。” 从寝殿出来,张妙仪又去了小佛堂。她先净手奉上香,才跪在长公主的牌位前,两眼泛红:“娘亲,当初太皇太后有打过您吗?妙儿想,应该是打过的吧。” 五月的天已经暑热难挡,未央宫里放置了两个冰盆,嘉诺坐在垫着玉簟的贵妃榻上,手里正拿着冰酪在吃。 面前的小桌上已经空了三个瓷盅。 “郡主,您可别吃了,过几日来葵水肚子会疼的。”阿寺在一边劝。 “不,太热了,我就吃最后一碗,这碗吃了就不吃了。”嘉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瞬间冰冰凉凉。 阿寺劝不住,皱着眉在一边摇扇。 这时,宇文允处理完政务回来。阿寺立马跪下道:“陛下,您劝劝郡主吧,她一个时辰不到,已经吃了三碗冰酪,郡主本就体寒体弱,那经得住这般。” 宇文允看到小桌上的空瓷盅,再看嘉诺一勺一勺的快速舀着吃,两只眼睛还偷偷看着他,宇文允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抢了她手里的瓷盅。 “不能再吃了。到时候又喊肚子疼。”宇文允冷声说。接着又吩咐阿寺:“以后未央宫每日只能领一碗冰酪。” 阿寺:“奴婢记住了。” 嘉诺不愿意了,起身在榻上站着:“二哥哥,三碗行不行啊,一碗太少了,不够吃。” “不行。” “我不,我就要三碗!”嘉诺气得跺脚。见宇文允冷脸看着自己,她更是生气:“宇文允,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要吃冰酪你都克扣。” 殿里还有小宫女和太监在,她又直呼他名讳,吓得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地。 宇文允气得一把扛起她,往内间走,大手打在她小时候经常挨打的地方:“真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是吧,看朕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你别打我,宇文允!”嘉诺胡乱挣扎,可力气太小,一点用也没有。 掀开帐幔,宇文允将她扔在软榻上,自己也跟着俯身下去:“再叫个宇文允试试?” 她后面被他打得好疼,嘉诺一手揉着,一手指着门:“宇文允,你出去。” “出去?我更想进去。”他埋首亲她。 嘉诺不解:“进哪里去?” 第29章 推搡间, 嘉诺领口微微松散,肩颈锁骨一片凝霜赛雪般的白, 饱满的弧度随着她微喘的呼吸起伏。宇文允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黯, 手指指腹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 “身体, 懂么?”他喑哑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距离之近, 那灼热的气息烫在嘉诺的鼻尖儿, 她摇摇头, 眸子依然纯澈无邪:“不懂。” 那天, 他又将太医刘屏叫进了宫里,探诊一番,刘屏说他身体确确实实没有问题,他信得过刘屏,但是怕有误,又叫了其他的御医, 也都说没问题。 现在, 他想试一试。 “诺儿, 让二哥哥欺负一次,男女之间会疼的那种。”他埋首, 贴近她耳畔吻她:“好么。” 嘉诺心里咯噔一下,平时咬咬啃啃她也就算了, 还想要……!她厉声拒绝, 推他:“不行。” 她最怕疼了。 宇文允把她乱挥的小手按在头顶:“就一次。” “不,说了不就是不。”嘉诺着急得不行,雪白的脸颊上泛出红晕, 耳朵也跟着红了,细长的睫毛轻颤:“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儿吗,冰酪不让吃,又打我,还想欺负我。”说着,她声音变得黏黏糊糊的。 “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宇文允心跳一滞,停止密密细细的亲吻,起身看她。嘉诺眼睛里含着水光亮晶晶的,“我说的是认真的!” 她学会威胁他了。 “好,不欺负你。”宇文允妥协,怕她哭,更怕她的威胁的话。“那再让我亲亲。” 嘉诺点头:“嗯。”她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二哥哥就那么喜欢亲她,还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闭着眼又是沉迷。 “还有我的冰酪,你不准克扣我。”她还记着呢。 宇文允加重咬她一下脖子的肌肤,“就一碗,再讨价还价我就欺负你。” “哼。”嘉诺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宇文允才放开她,夕阳沉下,天色微黑,帐幔里昏暗的光线中,嘉诺又看见宇文允眉心隐现的水滴。 她细白的小手伸过去,食指轻点在他眉心:“二哥哥今晚又会冷吗?” 宇文允不骗她:“嗯,等下我去偏殿睡觉,你别过来。” “不,二哥哥你就在这里,你抱着我你就不会冷了,上一次不也是这样吗?”嘉诺还记得被劫走的那晚。 水滴毒发会让他失去意识,宇文允怕自己会伤到她,“诺儿,你乖一些。” 嘉诺突然就抱住他,抱得紧紧的,“我不许你走。” “你别闹,听话。”宇文允哄她。 她才没有闹,也没有耍脾气,语气坚定道:“我不要你走,我要帮你!” 宇文允无耐,伸手拂上她后颈,嘉诺立即躲开:“你不要点我的睡穴。”她又求他:“二哥哥,试一试好不好。我不想让你伤害自己,你的手心全是划痕,每次摸我脸的时候都好硌人,求你了。” 她放手看他,一双眸子水盈盈的,好温柔。 上次有她在,他确实感觉到没那么冷。宇文允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若我失控要伤你,你就用它刺我。” 他还是怕万一。 嘉诺接过,紧紧握在手心里,答:“好。” 天色渐黑,外殿的宫女和太监全都屏退,青萍连阿寺都叫走了,门口只她一人守着,片刻后,清影也赶来。 未央宫有正殿,还有好几处偏殿,他们二人没想到皇帝和郡主会在一个房间里。 天全黑的时候宇文允开始发作,身体颤抖,冒冷汗,然后便是五脏六腑冰锥的疼。嘉诺紧紧抱住他,可他还是喊冷,体内冒出如烟的白色寒气,体温如水。榻上有被子,嘉诺拿起来将自己与他裹在一起。 “冷……”宇文允痛苦地沉吟。 嘉诺也被他冰的冷,手不自觉的哆嗦,慢慢去拿他冰冷的大手握着,她嘴里有温度,是热的,低头朝他手心呵热气。 冷和疼宇文允控制不住,可体内的躁他极力控制着,那会让他失去意识,会伤害到怀里的人。 还是觉得冷,他解下自己的衣服,又解嘉诺的。 宇文允紧紧抱住她,似是要把她镶进自己的骨血,贪婪地索取温度。 殿内安静的出奇,这次没有听到摔东西的声音,也没有宇文允沉痛的吼声,青萍和清影对视,眉头微蹙。 “哥,要不要进去看看?陛下该不会出事了吧。”青萍道,这么安静,她怕宇文允是在里面死了。 清影:“嗯,你去。”这是郡主的宫殿,他进去不方便。 外殿打开,绕到后庭,青萍先是去了几处偏殿找人,发现都没有,最后她才去正殿。 有珠帘泠泠响起,嘉诺:“是谁?” 殿内没有灯,隔着帐子,嘉诺只看见一抹暗色的身影。 青萍顿住脚步,“郡主,陛下在吗?” “二哥哥在这里,他好很多了。”嘉诺答。 宇文允忍痛开口:“出去。” 青萍连忙退出来。清影脸色担忧,问:“怎么样?” “好奇怪啊,陛下和郡主在一起,殿内东西完好无损,一件也没有摔,而且听方才陛下叫我出去的语气,他的意识是清醒的。”青萍眉头蹙起,疑惑不已。 清影猜想片刻,说:“陛下能这般安静,或许是因为郡主。” 有没有可能,解药并不是药,而是人? 翌日,天大亮。 嘉诺迷迷糊糊的被痒醒,手心里有东西,宇文允正伏着在亲她。 “诺儿,动。” 上次宇文允教过她,嘉诺依言。她还没见过,抬起一点脑袋想要往下看。忽地,宇文允伸手把她眼睛盖住了。 “别看。”宇文允气息沉沉。 嘉诺不解:“怎么,很丑吗?” 宇文允:“嗯。”她还什么都不懂,不想让她看到。 半晌后,宇文允收拾好残迹起榻,今日不上早朝却还有一堆公务等着处理,他让嘉诺再睡一会,自己出去了。 还是很快。 折腾一晚上,嘉诺困得不行,又睡去。 之后,阿寺进来过一趟。端着皇帝吩咐煮的暖身子的汤,叫醒嘉诺“郡主,先喝暖身汤再睡。” 已到晌午,太阳正盛,殿里没有冰盆,嘉诺却不觉热,掀开被子坐起身,宇文允起身时候便把衣服给她穿好了的。 暖身汤不苦不涩,还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嘉诺喝下。 这一觉又睡到了半下午。 张妙仪从国子监下学后便往未央宫来,今日嘉诺没有去国子监,她得过来看看。 此时嘉诺正在用膳,夹了一块青笋放进嘴里,口感爽脆。 “这是什么时辰,你用的是午膳还是晚膳啊?”张妙仪在她对面坐下,看嘉诺吃得急,拿过小碗给她盛了一碗汤,“喝口汤,别噎着了。” 嘉诺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才说:“昨晚失眠一夜,今儿白天补觉去了,现在吃的算是早膳吧。” “晚间本就是用来睡觉休息的,你这样失眠可不好,太伤身体了,我看你今天白天睡觉,晚上怕是又睡不着,如此循环哪可以,等天黑了,你让阿寺去煮一碗安神汤。”张妙仪喋喋说着,又抬眸看向一旁布菜的阿寺:“阿寺,你可要记住了。” 张小姐对自家郡主好,阿寺也乐得开心:“是,张小姐,记住了。”她就是不说,阿寺也是要准备的,而且安神助睡的香囊她都做好,方才已经放在了嘉诺床榻的枕头下。 之后,张妙仪又给嘉诺说起今日上学的事情,学了什么课,夫子们又都惩罚了那家小姐,那家小姐被打手心哭得可可怜怜。 说到有趣处,嘉诺情不自禁的笑,张妙仪和阿寺也笑,殿内一片欢声笑语。以至于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吃饱了,嘉诺挽着张妙仪去后庭散步,消食。 “妙仪你看,我种的鸳鸯藤。”她手指着地上松软泥土中的青色花苗,“刚种下的时候只一点点,现在都长出新叶子,好像快牵藤了。”说着,她嘴角勾起漾出笑意,夕阳橘色的柔光映在嘉诺的脸上,愈显得温柔娇艳。 张妙仪的眼神从嘉诺脸上移开,看向花苗,道:“嗯,好像是。” “那得要赶紧搭花架,好让它攀藤,鸳鸯藤花期长,五六个月呢,说不定今年还能见到它开花。” “诺儿,你怎么知道?”张妙仪问。 “在书上看的啊。”嘉诺提着裙角,身子蹲下,无比喜爱的眼神看着她的花苗。 阿寺在一旁说:“郡主喜爱这花,日日亲自浇水,种好的第二日就让奴婢找来好些关于金银花的书,细细研究,就怕有一点闪失这花儿养不活。”阿寺也蹲下来,“不过现在好了,不仅活了下来,还长得极好。” 说搭花架就搭花架,阿寺命小宫女找来花匠,并带着竹条。 花匠正要动手的时候,嘉诺拦住她,“我自己来。” 张妙仪:“诺儿,让花匠来吧,你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 阿寺附和:“是呀郡主。” 嘉诺依旧不肯,她得亲自动手让花神看到自己的诚意,好让她的愿望实现,让她和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离。 两人始终没拗过嘉诺,只好在一边皱眉看着。周围还站着一众宫女和小太监,各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嘉诺不会,虽然花匠在一边分说,但她手脚生疏得很,一根竹条要弄好多下才合格。 突然,食指刺疼,嘉诺眉头皱起,张妙仪见了立马上前,一脸紧张地问:“诺儿,怎么了?”摊开她的小手,才见食指被锋利的竹条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来。 阿寺:“快,去叫御医来。” 有小太监应声领命,走到外殿的时候正好碰见宇文允,见小太监神色焦灼,脚步匆忙,问:“怎么了?” “郡主搭花架割伤了手,奴才去请御医。” 小太监刚说完割伤手,宇文允便加快步伐往后庭走,花|楼下,嘉诺站着,旁边张妙仪拿着她的手在吹。 宇文允眉头一蹙,眼神也发暗,过去一下便抢过嘉诺的小手,指头有血迹,他心脏募地泛疼。 嘉诺看着宇文允,方才还能忍着,现在彻底忍不住了,带着一点儿哭腔的软糯声音朝他撒娇:“二哥哥,好疼呀。” 下一息,宇文允便把她受伤的食指含进嘴里,他将腥甜咽下。 嘉诺手颤了一下,但暖暖的温度包裹着,好似没那么疼了。吮两下,宇文允才拿出来,又细细检查伤口看有没有细刺在里面,确定没有了,对着跪了一地的宫人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要郡主自己动手!” 愤怒的语气,冷寒摄人。宫女太监们别说不敢回话了,大气都不敢出,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不是,二哥哥你别怪他们,是我自己非要搭的。”嘉诺解释。 “阿寺,你不知道拦着吗?!”宇文允又把矛头指向阿寺。 嘉诺看宇文允一张脸冷森森的,气极了,她又道:“更不怪她,二哥哥好了,我也不是那么疼,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她怕二哥哥会罚阿寺。 “你别罚她们,也不要罚阿寺。” 此时,御医快步赶来,回到殿中,清理伤口后,撒上药粉,然后再包扎好。之后御医又留下两一盒药粉和包扎用的绵纱。 “郡主无碍,伤口不深,一日换两次药,两三日便可恢复。”御医道。 宇文允捏着她另一只手轻揉,总算是松口气。站在一旁张妙仪也暗自舒口气,微蹙的眉头展平。 再看宇文允把嘉诺抱在怀里,像是护着珍宝一般,还有方才宇文允刚到的时候,一把就把嘉诺的手抢了过去,给她吮血既紧张又心疼的神情,而诺儿,也这般依赖宇文允。 张妙仪藏在衣袖里的手渐渐握拢成拳,指尖用力掐着手心软肉。 “既然诺儿无事,那妙仪便告退了。”张妙仪福身。 宇文允冷声应答,看也不看她一眼。 人走后,嘉诺从宇文允身上起来,又往后庭去。宇文允跟上,“诺儿,你还要做什么?” 她看着一地的竹条,还有那两两一组的花苗,道:“我伤了手,这下不能搭花架了,可怎么办呀?” “让花匠来搭。”宇文允说,还没走的花匠便立马上前来。 嘉诺急道:“不行,别人搭的就没有诚心了。” 宇文允一直记着嘉诺说鸳鸯藤许愿的事情,没想到小姑娘竟这般执着,他说:“那我搭可行?” 嘉诺想了想,愿望也是与二哥哥有关的,她道:“嗯。应该行的。” 然后嘉诺便在一边看宇文允拂起袖子搭花架了,花匠亦在一旁分说,他也照着做。约莫一刻钟,花架便搭好,宇文允又蹲下身子,把鸳鸯藤长出来的那节新藤用草叶轻绑在竹条上,以诱导藤蔓攀爬。 天气有些热,宇文允额头出了层细汗,嘉诺拿着丝帕给他擦。 “二哥哥,你真好。”心里欣喜,她盈盈浅笑笑,琥珀一般纯净的眸子里闪着光,灵动至极,一张小脸也鲜妍明媚。 宇文允抬手手背拍了她额头一下,嘴角不自觉勾起。 她努嘴一下,又抬步走“二哥哥,你饿了吗,我们去用晚膳吧。”说着,小手去牵身侧宇文允的手。 宇文允躲开,并把手在她眼前一晃。脏兮兮的,全是灰尘和泥垢。他问她:“还要不要牵?” “好脏呀,不牵了。”说完,嘉诺提着裙摆,小跑到宇文允前面,粉白的一抹纤细倩影消失在回廊转角。 宇文允冷斥一声,这是嫌他脏!可那清寒的眼却浮现出莫名的温柔。 饭桌上,嘉诺才吃没多久,也不是很饿,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宇文允问:“愿望是什么?” “之前都和你说了,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你怎么还问!” “那我猜猜。” 嘉诺看向他,等他的猜想,心里腹诽,二哥哥不可能猜得到!只见宇文允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又喝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要和二哥哥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 “你,你偷听了是……”嘉诺惊得眼睛大大的,觉着不对又立马抬手捂住嘴。 宇文允:“我猜对了?” “不是!没有!”嘉诺道,加大的音量更显心虚。 宇文允挑了一下眉,不再说什么。 看嘉诺没吃两口,他往她碟子里夹菜,都是她平日爱吃的,又把一盏芙蓉羹推过去,“吃完。” 嘉诺解释,“半下午的时候才吃过,不饿。” 他还以为是他说了愿望她不开心了,所以才没胃口,听她这么说倒也放心了。 最近天气热,晚上睡觉的时候,嘉诺不愿意在让宇文允抱,自己往榻里边躲,可宇文允也跟过来,最后她一双手撑在他胸膛将他抵着。 “你不许过来!”她努着嘴儿,凶巴巴的。 宇文允轻松拿开她的小手,一伸手臂就又把人揽到怀里来,指腹轻轻摩挲她小脸,“愿望猜对了是不是?” 嘉诺咬唇,不说话。 “嗯?”他又问,手指移到她柔嫩的唇上,不让她咬唇。那样嫩,他怕她会把自己咬破。 “才没有呢!你自作多情。”嘉诺张嘴就咬他手指,但也是轻轻含了一下。他猜对了,那日每种下两棵花苗,她都是许的同一个愿望。 此地无银三百两,看她那心虚的小动作,宇文允知道自己猜对了。埋头下去,又无比爱怜地轻吻她唇角。 闹了一阵,嘉诺累了,宇文允也不强迫非要抱着她睡,只移过去离她近一些,侧身看她乖巧睡颜,静静听她清浅的呼吸声。 他也无比期望着愿望能实现,嘉诺能一直陪着她,不离不弃。 张妙仪回到寝殿,房门关上,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茶盏,觉得不出气,她又走到铜雀架前,拿起上面的花瓶瓷器,珊瑚琉璃就扔。 月夫看得出,每次小姐见郡主都是极开心的,是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的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喜悦,可回来,小姐总是不高兴,要发脾气。 月夫不懂,小姐这是怎么了。 他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小姐,你别生气了,奴好心疼。” 张妙仪掐着腰间粗糙的大手,“你放开,滚出去!” “奴不放,奴是小姐的狗,小姐不开心,奴就陪着,取悦小姐开心。”尽管手已经被掐出了血,可他任然不放,反而贴得更紧,身体的疼痛让他愈加的兴奋。 那处还在,此刻涨得紧,张妙仪转过身问他:“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是太监了吗?” 月夫眼眶泛红,低哑的声音道:“那日,奴见小姐喜欢,见小姐享受,奴便改变了主意。”他把人往桌上一放:“奴再让小姐享受一回。” “你滚!我让你滚!” 片刻后,红烛滟滟,张妙仪半撑着身子,眼里映照着一簇柔光,靡靡妖欲。书桌一晃一摇,将她摇上云天。 耳畔回响月夫一声一声沉吟的爱语:“小姐,奴爱你,奴爱你,奴愿意将一切都献给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 “小姐,为什么郡主让你既开心又生气?”月夫将张妙仪放上床榻。 小姐享受过了,他自己背过身。 张妙仪意识尚未全部回拢,懒倦地动了一下身子,说话的气息都弱弱的:“她挡我的路。” 上次他说错话,小姐便打了他,这次他不敢再说要杀郡主,但是听到说郡主挡路,月夫眼神一凌。 如果小姐为难做出选择,他可以帮小姐做选择,但是得背着小姐。 这时,只听张妙仪又道:“你知道的,我的事情一向都是自己解决,你不能为我做决定。我要杀谁他也只能死在我手里,若我要杀郡主,你还得给我保护好她,让她在我面前死去。懂么?” 可她会杀嘉诺吗? “奴懂了。”月夫答。 “你快点完,小蛇饿了。” “是。”月夫加速,缓缓闭眼。 嘉诺半梦半醒间醒来,发现宇文允又把自己圈在了怀里,一双手死死的抱着她,肚子隐隐作疼,她眉头蹙起。 “二哥哥,你放开我。”因为疼痛,她声音极小极小。 好似有感应般,宇文允立即清醒,“怎么了?” “肚子疼。” 宇文允伸手探,嘉诺也感觉到了:“是葵水提前了,好疼呀。” “你先躺着,我让人去叫御医。”话未说完,宇文允便起身往外走。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亵衣衣角上沾着她的血迹。 阿寺在殿外守夜,见宇文允出来,她欠身行礼,低头时看到了他身上的血。 “快去传女医!” “是。”阿寺见血便开始紧张,宇文允说的女医,她也听成了御医,还有皇帝身上的血,她只想着,是皇帝受伤要传御医。 所以她抬步便跑,用最快的速度往太医院赶。 宇文允回到内殿,给嘉诺倒了一杯热水,扶她起身:“诺儿,先喝口热水。” 嘉诺喝完,宇文允又伸手,大手覆着肚子给她轻轻揉着,她额头上出了薄汗,身子却是冷的,唇色煞白,宇文允又躺下去,把她抱着。自己的一颗心也疼得收紧。 “忍一会儿,女医马上就来了。” 嘉诺已经疼的不想说话了,缓和几息后艰难开口:“我再也不吃冰酪了。” 第30章 宫中御医和女医不同, 女医更倾向于女子方面的病症,药箱里常备的药物也不同, 由于阿寺请来的是御医, 没有带着即时止痛的药丸儿, 要重新煎药, 耽搁了大半个时辰。 阿寺被罚跪在殿门口。 殿内, 宇文允给嘉诺喂药, 她从小就怕苦, 而这个药更是又苦又臭,她闭着嘴不肯吃。 哄了一会儿,宇文允没什么耐心了,再看她疼得一张小脸煞白,眉头紧紧蹙着,便放冷了声音道:“喝不喝, 再不喝我就捏着你鼻子灌!” 他既心疼她又生气。 嘉诺抬眸看他, 一张好看的脸又冷又沉。 二哥哥生气了。 “啊。”她乖乖张开小嘴儿, 不闹了。 实在是苦,比以前喝的任何一种药都苦。刚喝进嘴里, 嘉诺就吐了出来。 “你自己喝,算着一口气灌下去。”宇文允给她擦嘴, 浓稠的褐色药汁弄脏了他的手。他也不嫌弃, 还凑过去亲了她嘴角一口,嗓音也变得温柔:“好不好,嗯?” 嘉诺好像被蛊惑了, 答:“好。” 然后接过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鼻子,然后闭眼,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喝完,宇文允拿清水给她漱口。 “我想要吃蜜饯。”嘉诺苦得眼睛泛泪,水蒙蒙的。“嘴巴里好苦。” “等着。”宇文允出去给她拿。 片刻后,蜜饯来了,嘉诺小手拿着碟子里的蜜饯吃,喝了药水,好像是没有那么疼了,阵痛变成了隐痛,还能忍受。 方才没有注意到,嘉诺垂眸看自己的衣裳,一片红色。 “阿寺。”她朝着外面喊。 宇文允知道,她是想唤阿寺进来给她换衣裳,打断她,“别叫她,我给你弄。” 嘉诺眼睛登时睁大,她那么多血,还要换月事带,二哥哥竟然说他给她弄。 “二哥哥,不用了,阿寺来就好。” 宇文允没说话,直接过来抱她去浴阁,水池前,他站着帮她解身上的脏衣服:“好点儿没有?” “好点儿了。”嘉诺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解开她的暗扣。 里面是她雪白的身子,饱满的软,还有纤细一握的腰肢。嘉诺有羞耻心,可在宇文允面前没有,她只把他当成二哥哥,无视性别。 看着她的美好,宇文允一颗心都在发颤,他滚了滚喉咙,气息压得很低:“要不要二哥哥帮你洗?” 以前都是阿寺帮她沐浴洗漱,宇文允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排斥。又把人收进怀里抱着,他真想把她藏起来,不要任何看见,不要任何人碰。 嘉诺仰起起下巴看他:“我自己可以。” “嗯。”宇文允埋首,磨着气息含了她锁骨两下,又捏了两把那软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等人下水了,宇文允背过身,脑海中全是方才白莹莹的画面。嘉诺看着宇文允微动的背影,现在她相信了,自己确实能让二哥哥难受。 每次稍微跟他亲近一些,亲一亲抱一抱,就会有戳人的东西出现,可最开始二哥哥是难受,但白色的东西出来后,二哥哥就又是一副享受的表情了。 嘉诺不明白。 之后的事情宇文允也是亲力亲为,给她擦身子穿衣服,换月事带,然后抱她上榻睡觉。 嘉诺窝在他怀里,心被填满,幸福洋溢着,“二哥哥,要是你以后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她的小手轻轻戳着他下巴。 宇文允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说:“你听话就对你好。” “不听话就不好了?” 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嗯,不听话就把你送走,不要了。”他凝着她,心里只觉得又酥又软:“丢在大街上,谁要谁就捡回去。” “我这么乖,这么好看,肯定大家都抢着要。”嘉诺骄傲地说,从小到大,人人都夸她好看,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就把小脸划花了再丢。” “你怎么那么坏呀,讨厌!” “我也没说我好。” “二哥哥就是好,才不会丢弃我呢。”嘉诺双手环上他脖子,一条腿儿搭他身上,睡觉了。 宇文允将怀里的人收拢一些,在她额头轻轻的印下一个吻,心中柔情肆意。他怎么舍得丢弃她呢,只祈求她永远不要离开自己。 若是有一天她走了,他不敢想自己会怎样,或许会疯,或许活不了。 十岁那年出宫,他每日面对的都是杀戮,刺杀,毒杀,身边没有可信的人,稍有不慎便会死,刀口舔血十年,一日不得安稳。可回来后,见到了她,她总是对他笑,说喜欢他,看他的一双眼睛里像是揉入了春光,温柔又美好。 现在,有她在身边,他的心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定和温暖。他自小就渴望的,现在终于实现并得到了。 一晚上,宇文允都没有睡,一直给她揉肚子。嘉诺只觉得暖暖的,睡得香甜极了。 翌日,她迷迷糊糊的睁眼。 “还疼不疼?”宇文允侧着身,嘴唇就贴在她耳边。 嘉诺睡颜惺忪,懒懒倦倦地伸了个懒腰,声音软绵绵的:“疼,但是只有一点点疼了。” 宇文允紧张了一晚上的心这才放下。 天光大亮,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二哥哥,你怎么还不去早朝?”嘉诺有些惊讶,眼睛大大地看他。平日里二哥哥五更天不到就起身了,今天却陪她睡到这么晚。 “陪你一天。”她伸懒腰时小衣带上去,一截细软的腰肢露出来,宇文允给她拉下来:“起来用早膳还是再睡一会儿?” “再睡一会儿。”说着,她又像个小猫儿一样黏上他。 宇文允也抱着怀里的香软,慢慢的睡去。 阿寺在殿外刚跪了一小会儿,清影就来了。 也不知到他从哪里找来了一方软垫,给她垫在地上,然后便一直站在她旁边,也不说话。等早上天亮了,又给她一瓶药。 阿寺看着转身要走,突然把手中的药扔了,药瓶就滚在清影的脚下。 清影脚步顿住。 “你觉得我现在起得来吗?还能走回房间抹药?!”阿寺也不是真的生气,一颗心平静得很,现在不过是故意生气,看看清影的反应。 看他脾气好否。 倒是没让她失望,清影转身又回来了,然后俯下一点身伸手去扶她。 阿寺愤愤的:“你就是扶我走,我也走不动的,腿都已经麻了。” “那要我背你还是抱你?”清影征求她的意见,语气十分平和。 阿寺朝他张开双手:“抱。” “好。” 清影弯腰,手臂穿过阿寺的腿弯,将人抱起来。 宇文允因为陪嘉诺一天没去上朝的事情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还有近来皇帝夜夜留宿未央宫,这不得不让人起疑心。再者,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传了一些言论。 太皇太后又叫来张妙仪,催促她赶紧办事。 男人会因为很多原因对一个女人动心,然后喜欢上,也包括沾染一个女人的身体。只要让宇文允喝了药,和张妙仪睡上一觉,他还能把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杀了不成,若是有幸怀上了龙嗣,那离皇后之位也就不远了。 再者,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味道也是不同的,就算皇帝现在被未央宫那位迷着了,尝到新鲜的,他或许就不喜欢旧的那款了。 之前张妙仪便听说了,有女子爬龙床被宇文允亲手杀死,可那时宇文允是意识清醒,或许喝了药结果真的不一样。茶室里,她下药的手有一点点抖。 这时,正巧太监常福进来了,她迅速退到屏风后,躲起来。 常福什么也没有看到,倒了一盏煮的新茶,然后端着便出去了。张妙仪轻声出来,确定了端走的那一壶是下了药的,她才又悄悄走出茶室。 下午的时候落了一场雨,此时的傍晚凉风习习,嘉诺下了学就往御书房去,今日夫子说由于天气炎热的原因,国子监休学两个月,待到九月的时候再开学。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哥哥,顺便求他过几日去骊山避暑。 以前每年热天,太上皇便会带着她和母妃去骊山避暑,那里风景怡人,有山泉小溪,气候凉爽,是避暑胜地。 刚走到御书房门外,便看见常福端着一盏茶,嘉诺知道那是给二哥哥送的,她这一路小跑,又渴又累,拿过茶水便喝。 “唉,郡主……烫。”常福提醒,可嘉诺已经喝完了。 “不烫。”嘉诺抿抿唇,把空杯子交还,又笑着对常福说:“麻烦公公再去给二哥哥倒一盏了。” 暗处,张妙仪亲眼看到嘉诺把那杯下了药的茶喝了。 突然间,她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快速走过去,在嘉诺还差几步便进书房的时候,张妙仪把她拉住了。 “诺儿,找你好半晌呢,总算是找到了。”张妙仪道,笑意温婉可亲。 嘉诺不解:“找我做什么?” 张妙仪:“最近我研制了几道新菜,晚膳去我那里用吧,我做给你吃。” 都已经走到二哥哥门口了,她还是想先进去给他说几句话再跟张妙仪去慈恩宫。可张妙仪直接拉着她走。 “炙烤牛肉,外焦里嫩,又香又脆,还有秘制青虾,鲜甜可口,再来一碗杏仁酥酪,清爽透凉……” 听着听着,嘉诺馋虫被勾起来,也加快脚步想要快点吃到美味儿。 可明明吹着凉爽的风,她身子却在发热呢?头好像也晕晕的。 走到半路,嘉诺彻底不行了,身子软得像一滩水般,心里燥热她想要脱衣服,还不够,还想要,可要什么她不知道。 张妙仪使了个眼色,月夫将嘉诺抱起。 回到寝殿,张妙仪看着床榻上小脸绯红,难受得抓被单的嘉诺,她轻声道:“诺儿,若是你和别人睡了,宇文允还会要你吗?” 第31章 月夫站在一边问:“小姐, 需要奴怎么做?” 张妙仪想了片刻,才说:“不能在慈恩宫, 得把诺儿送到一个闲置的宫殿去。然后你再去找一个太监来, 时辰差不多了我去请太皇太后。” “小姐, 太监怎么能行?”月夫有些疑问。 宫里的假太监怕是只有月夫一个, 张妙仪定是不肯让月夫碰嘉诺, 她觉得月夫脏, 宫里的任何一个太监都比他干净。 “太监怎么了, 在她身上留些印子就行,至于没有了那玩意儿,不是还有手吗?这样就足够了。”说完,张妙仪又把那剩下的半瓶药给月夫,要他给抓来的太监也下药。 月夫扛着人出去了。 宫里闲置的宫殿很多,找一个不难。月夫把嘉诺放好, 便又去找太监, 然后强行灌下药后将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 那太监吃了药不到片刻就发作了, 胸腔里烧起一团火,躁意难忍, 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他立即扑过去。 悉悉索索的, 嘉诺感觉到有人在扯她领子, 她无意识地嘤咛着:“二哥哥,二哥哥……” 听她这般娇娇柔柔地叫着,太监越发的受不了, “乖,哥哥疼你,好好疼你。”说着,他又起身慌乱的解腰带。 就在太监俯下身正欲亲吻嘉诺的时候,张妙仪赶来一把将太监推开,月夫拉住太监。张妙仪将嘉诺的衣服解开,用手在她身上弄了些印子,然后再把被点了穴道动不了的太监放在嘉诺身上伏着。 这样太监半点没有沾染嘉诺,而宇文允看到那些印子就会认为是太监亲的,也不会再爱嘉诺了。 宇文允是去未央宫用晚膳时发现嘉诺不见了的,他派人去张妙仪哪儿也没找到,莫名的,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最后发动禁军将整个皇宫搜寻一遍。 宫殿的门被一脚踹开,宇文允走过去将帐幔掀开,入目便是一个太监趴在嘉诺的身上,他推开那太监,把衣衫不整的嘉诺用薄被裹起来,然后抱起往外走。 清影随后进去,将那太监绑住。 “陛下,那太监如何处置?”清影问。 此时,宇文允一张脸阴沉至极,阴瘆瘆的眼看向那太监,寒光摄人,可那太监还未清醒过来,咧着嘴笑得荡漾。 清影说:“陛下,看样子是被下了药。” “等他醒了严刑盘问,定要查出幕后的人。”宇文允嗓音也冷寒,心头突然冒出针扎一般的疼,他身子似是不稳地向后退一步。 嘉诺在他怀里被抱着,还裹着被子,更加热得不好受。扭动两下,两只凝雪般白皙柔嫩的手臂挣出来。 夜色暗沉,少女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泛着水光,迷离地看着宇文允,柔软的小手一点点的攀上他衣襟,想要往里探。 宇文允一把将她手握住,身后还跟着青萍和阿寺。 “诺儿,先别闹。”他把她挣出来的两只手臂又重新裹好。 “二哥哥,诺儿好难受。”柔柔媚媚的声音,惑人至极。 宇文允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脚步也加快,从这里到崇华殿更近,他便往崇华殿去。 张妙仪带着太皇太后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宫殿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张妙仪赶紧跪下:“外祖母,嘉诺定是被陛下带走了。” 太皇太后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张妙仪脸颊上。“蠢货!”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下药下错了,抓奸也赶不上,蠢上天的蠢货!”太皇太后一边走一边骂,张妙仪跪在地上用手握着脸,阴狠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最终,张妙仪还是没能狠下心,她是故意晚一步带太皇太后来的,若是太皇太后抓奸成功,宫里所有人都会知道嘉诺被太监玷污,还会传到宫外去,她不想看到嘉诺被众人指点。 宇文允知道了为了颜面他只会封锁消息,这样,嘉诺受的伤害会小一些。 “诺儿,对不起,对不起。”张妙仪跌坐在地,哭出声。“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对不起。” “是我害你失去陛下的宠爱,但是诺儿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等我做了皇后,我会给你找一个好郎君,找一个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 张妙仪伏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站在一边许久的月夫蹲下身,手掌轻轻拂上她的背。 回到崇华殿,叫人备了水,宇文允抱着人踏进温热地水池中,然后给她解衣服。 只见那白嫩的肌肤上布着红痕,鲜艳又刺目。宇文允咬着牙,心里嫉妒得发狂。他的人竟然有人敢染指,等明日,他一定要将那太监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还有幕后下药的人,他不会让他好过。 宇文允走开两步,把嘉诺的衣服放到池边去。 少女跟着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二哥哥,我好难受。”她迷迷糊糊的不清醒,但是心里想的人只有宇文允,叫出来的人也是他。 宇文允转回身,嘉诺一张小脸沾染着酡红,原本清澈的眼现在被蒙上一层水雾,带着迷乱,就那样充满了渴望地望着他:“好想,我好想。” “想什么?”宇文允大手拂上她的脸,慢慢移到眉眼,再到鲜艳的红唇上摩挲:“告诉二哥哥。”他自己一双眼灼得火热。 她现在很想很渴求,可又不知道自己想什么,渴求什么。就是很难受。 “不知道。” “好了,二哥哥知道,二哥哥帮你。”他心痒难耐,快步将嘉诺抱到池边。 现在少女的样子就是他梦中的样子,那身子软的不行,站都站不住,宇文允把她扶着。 “喜欢二哥哥吗?”他埋首吻她脸颊,磨着到耳根。 现在,他的体温比嘉诺还要烫许多,池里的水温似乎都被他灼得热了几度。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宇文允抱着嘉诺出来,人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清影昨晚审了那太监一夜,严刑拷打问出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人长明宫的太监,他说昨晚是他守夜,站在门口便被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捂嘴带走,然后强行灌了他一碗水,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直到被打醒。” 今早嘉诺醒来,宇文允也问过她,她说只记得自己在书房门口喝了一盏茶,后来的也都不记得。 包括后来她和宇文允发生的事情也都不记得。 “那便从嘉诺喝的那盏茶水查起。”宇文允道。 片刻后,常福进来跪在宇文允面前:“陛下,是奴才亲手煮的,倒的茶。不应该有问题呀,奴才也没有理由要害郡主呀。” 常福算是宇文允身边的老人,他信得过。 后来又派人去找茶叶渣,看里面药的成分,可茶叶渣昨晚便运出宫去倒掉了,也无从查起。昨日茶室外的宫人太监也并未看到有人进去过。 看来此事急不得还得在宫中寻找一些异常的蛛丝马迹,慢慢来。 早上醒了一次,嘉诺只觉得浑身酸软,然后接着睡便睡到了傍晚。傍晚醒来她还是觉得身子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躺在床榻上,两只眼睛望着帐子。 “郡主,起来喝点水吧。”阿寺端着一杯蜂蜜水过来。 嘉诺接过喝了小半杯。“不喝了。” 阿寺腿疼好得差不多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封锁了消息,阿寺也不知道,她觉得奇怪,怎么郡主睡了一天还没精神。“郡主,外面太阳已经落山了,要不要起来走走。” 嘉诺摇头:“不了。” 她声音都极小,轻轻细细的。 晚上,宇文允回来,嘉诺也还在床榻上。 “怎么了?”宇文允坐下来,大手去握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捏。“还是不舒服吗?” 嘉诺身子倚着床头,身子软软的,“嗯,不知为何,觉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她头发没梳,随意的散着,更显懒倦,偏偏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红,嘴唇也鲜红莹润,低垂的长睫闪动,亦是极为惹人怜爱的模样。 嘉诺不知为何会没有力气,宇文允却是最为清楚不过了。 昨夜的他依旧不行,蛟龙在门口闯了两下还未进去就坚持不住了,一口涎水吐出便疲软下去。但是嘉诺还呜咽着难受,眼睛红红的都哭了。宇文允责怪自己,可有无耐,最后把人放在池边坐着,头埋下去。 那时,他能感觉到嘉诺是快乐的,在他舌尖一点点的描绘中忘乎所以。 她也很受他的取悦,等宇文允把她抱下来时,玉石铺成的地面上水了一片。而她的味道也很好,甜甜的,他很喜欢。 所以今天嘉诺一整天都这样,宇文允也不觉奇怪,消耗太多,自然会损失体力。“饿了吗?要不要出去用晚膳?” 只有那么一点饿,嘉诺本不想吃的,但是又听宇文允说:“我一个人没胃口,你陪着我或许能多吃两口。” “嗯。”嘉诺抬眸应答,身子朝宇文允挪过去,坐他腿上,一双细软的手臂圈住他脖子。水盈盈的眸子望他。 “二哥哥你抱我出去,我走不动。”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撒娇,纤长的睫毛一扇一扇。 不抱也不行,她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挂着。 宇文允嘴角勾笑,曲指刮了她鼻尖儿一下:“好,抱我的小懒虫去吃饭。”他长臂收紧,抱稳了起身。 脑海里没有记忆,身体的记忆仿佛还在,宇文允大手收拢她后腰的时候,嘉诺下意识的颤栗了一下,心头也有点发热。 用膳的时候,宇文允给她夹的菜她都没吃,只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银耳雪蛤汤,最后宇文允又耐心哄着给她喂了半瓷盅的芙蓉羹。 这种异常的酸软感直到第三天才彻底消失,宇文允也答应她再过十天就待她去骊山避暑。 天气日渐炎热,这十天也是越发的难熬,殿里摆的冰盆放到了贵妃榻下边,小宫女打扇子也要顺着冰盆,将冷风摇上来。 而嘉诺就懒懒的窝在榻上,动也不动。冰酪一日只有一碗,她都小小口的省着吃,不过有冰水果,这个季节的葡萄汁多肉甜,西瓜哈密瓜也甚是解暑。 今日张妙仪来了未央宫,嘉诺又让阿寺再找了一个宫女,四个人凑在一桌推牌玩儿。 之前下药的计划失败,张妙仪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不仅不在意,反而对嘉诺更好了。前日她回了一趟相府,执行新的计划,让父亲带着宫中的大臣给皇帝施压,要他择选一位合适的皇后,而这个合适的人便是她。 她既是相府嫡女,又是太皇太后的亲外孙女,身份自是尊贵,再者性格温婉贤淑,长相也温柔客人,端庄大方。朝中支持她的大臣众多,纷纷向皇上建议。太皇太后昨日也找皇帝说了一次,当时张妙仪就在屏风后面,偷偷看宇文允神情脸色,也并未有任何的不高兴。张妙仪想,或许皇帝是愿意的。 若她当了皇后,她也愿意让宇文允依旧宠着诺儿,她一开始要的也并不是什么帝王的宠爱,她只想要皇后位置,无上的权利而已。 所以今日,她想见见皇帝,知晓他每日都会来未央宫留宿,便玩到晚些才回慈恩宫,只为着路上能遇到宇文允。 牌局结束天都快要黑了,嘉诺见张妙仪要走,拉着她一起用晚膳。 张妙仪几番拒绝才出来,果然走到未央宫殿前长阶下的时候,遇到了宇文允。 “妙仪见过陛下。”张妙仪欠身行礼。她今日特意打扮过,烟粉色广袖纱裙柔婉,束腰更显身姿玲珑有致,妆容亦是恬淡的,看起来温柔可人。 宇文允给嘉诺带了酸奶酪,拿在手里,怕失了冰凉他步伐略快,直接跃过张妙仪就走了。 方才陛下看到没有看她一眼,张妙仪起身,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冰冰。她厚着脸皮快步追上去。 “陛下等等,妙仪有话要与陛下说。”张妙仪走在宇文允身侧,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 宇文允脸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停下来:“你说。” “前日妙仪回了一趟相府,父亲给我说要我做皇后,太皇太后亦是如此说,想必朝中也有大臣上了折子。”她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宇文允,“妙仪知道,陛下心里只有诺儿,将来的皇后之位也是诺儿的,妙仪不敢有丝毫妄想。所以妙仪希望陛下不用将那些朝臣的建议放在心上,也不要为此事烦忧。” 她轻轻柔柔的语气,说得格外真诚,一双眼睛也清明一片,毫无杂质。 宇文允清寒的眼打量在她脸上,好似细细审视,张妙仪手指微动,脸上的表情克制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回到寝殿,张妙仪又给父亲书信一封,上面的意思大抵是自己不愿意做皇后,让父亲不要再劝说皇帝,而这封光明正大的书信被清影截下来,交到了宇文允的手中。 宇文允看着书信,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 身边空空的,嘉诺醒过来,帐子掀开看到宇文允坐在案几前,她起身赤脚走过去,身子软软的窝进他怀里。 “二哥哥,你在看什么呀?”她还迷糊着,视线也有些模糊。 宇文允手中的书信早就换了,此时拿着一册折子。他放下册子,双手将她抱起坐到自己身上来,夏日的衣裳透薄,怀里的人软又热。 “怎么醒了?还有几本折子没看完。”说着,他埋首在她颈间深深闻了一口,出了点汗,她身上依旧是香的,越发馥郁。 嘉诺小脸蹭了蹭他胸口,嘟着嘴儿望他,水灵灵的眸子里有几分委屈:“摸到身边是空的就醒了。” 突然,她心里又生出惆怅,小手环住他腰,“方才我做梦了,梦见二哥哥娶了皇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额头抵着额头,宇文允嗓音有些低哑:“不会,那只是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 嘉诺点头嗯了一声,二哥哥对她这么好,这么喜欢她,是不会娶皇后,不会不理她的。“那我回去睡觉了。”说着,她从他身上下去。 宇文允大手把她揽住了,抱好她:“陪我看完,等下一起睡。” “好。”嘉诺侧过一点身子,陪她一起看奏折。 奏折上的都是政事,书面口语严谨恰当,嘉诺看不太懂,看着看着便眯了眼,趴在他身上呼吸浅浅的睡着了。 照着嘉诺说的地方,宇文允找到了玉玺,他在朝中的根基也日渐稳固,对于娶谁做皇后这件事情 ,他做得了主。 月明星稀,远处太清池里传来阵阵蛙叫,草丛间有几只流萤,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刻钟,阿寺还没有来,清影蹙着眉欲去寻她,怕她出事。刚走出亭子,阿寺便提着一盏宫灯,小小的身子朝他走过来。 “这次又给我买什么了?”阿寺放下宫灯,敛了裙角坐在长椅上。 “怎么来又来的这么晚?”清影站在她面前,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迟到了,之前问她她不说,这次看阿寺瞥他一眼也不说的样子,他加重了一点语气,“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还是第一次对阿寺说重话,阿寺也不乐意了,语气比他还重了一些:“我故意的,故意要你等那么久!” 她确实是故意的。 “等不了你就走啊,又没有非要你等,下次不要见面了更好!”摸清了清影可欺的性格,阿寺在他面前说话也愈加的随心所欲。 清影一下就慌了,他上前一步蹲下来,看她眼睛,声音也变得轻柔:“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下次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阿寺不屑一顾:“我东西呢,快给我,我要回去了。” 清影从衣襟里拿出来,这一次是一对镯子。静静地躺在雕花小方盒里,翡翠通透,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也是上品。 阿寺接过来,起身就走。她其实也知道,清影在别的小宫女面前向来都是冷着脸,就算是对青萍这个妹妹,也是时常摆脸色,只有在她面前,清影才这么柔软可欺。现在那大个子正一声不响的跟在她后面。 阿寺偷偷的欣喜,嘴角漾开甜甜笑意,可依然不回头。 自从张妙仪在宇文允面前说了那一番话后,时常在未央宫玩到很晚,几乎每次出来都能碰到宇文允,也就欠身行个礼。有一次她和宇文允说起一下午嘉诺都做了什么,宇文允倒是出人意料地驻足片刻,听她说,后来她便时常说起,宇文允也会回她几句。 嘉诺迷迷糊糊的不懂,阿寺心里却有些膈应,再加上她在宫女堆里,听到不少前朝众臣建议皇帝娶张妙仪为后的传言,越发看张妙仪不顺眼了。 这日,宇文允平时这个时间都到未央宫了,可现在桌上的饭菜都凉了人也没有回来。 嘉诺倚在贵妃榻上,旁边宫女剥了一颗葡萄递过来,她拿着一边吃一边吩咐:“阿寺,你去御书房看看二哥哥在做什么,叫他快些过来,说我好饿好饿。” “嗯,奴婢这就去。”阿寺答。 等阿寺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便看见张妙仪在里面,好像是做了菜过来的,桌上还放着食盒。 阿寺心里腹诽:这般讨好谄媚,看来真的是想抢郡主的皇后之位!我才不要你得逞! 里面正说着话,阿寺不好进去,只得在外面等着,夕阳光斜斜的,照得她脸火辣辣的热,她走到一边长廊下躲避阳光。 片刻后,里面的人出来了,下了长廊,她恍然看见那叫月夫的太监牵了一下张妙仪的手,被张妙仪一下甩开了。 阿寺躲进转角,看两人走远,她悄悄的跟在身后。 一个太监竟然敢摸主子的手,一定有问题,她得跟上去看看。走着走着,天色暗沉下来。 等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她悻悻转身欲往回走,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将她拦住。 “月夫?”她惊吓叫出声。 月夫逼着她步步后退:“你跟着我和小姐做什么?” 阿寺后背地在廊柱上,退不了了,灵机一动,她说:“是郡主,郡主吩咐我说让张小姐明日来未央宫陪她玩儿解闷,张小姐不是两日没来未央宫了吗。但是你们走得太快了,我不好大声喊叫,便一直追你们。” 月夫紧绷的心暗自松懈下来,“你回去吧,我会转告小姐。” 阿寺:“嗯,好,谢谢月夫公公了。” 回去的路上,阿寺才发现方才那个地方是宫里一处极为偏僻的废弃宫殿,树木茂盛无人修剪,花坛里也杂草丛生。她越发的觉得不对,他们来这里做什么?算了,这次已经被发现,过几天再来看看。 第32章 张妙仪去御书房是为了后日去骊山避暑能带上她, 找理由说的是陪嘉诺,怕她无聊, 可求了好半晌也没用, 她精心做的菜肴宇文允也一口都没有吃。 她心里不高兴, 先是去废弃的宫殿折磨了半死不活的张宁熙一通, 再回到寝殿又用长鞭抽打月夫, 打得浑身是血, 月夫血脉偾张抱着张妙仪又是良久地缠绵。 酣畅淋漓过后, 月夫抱张妙仪抱到盛满热水的浴桶里。 “月夫,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杀了他们?丞相,太皇太后。”张妙仪问,一双媚眼如丝。 月夫站在浴桶边,双手抬起给张妙仪按摩太阳穴:“小姐,奴可以去刺杀他们。” 张妙仪摇头, 她不想让他们死得那样痛快, 她要像对张宁熙一般, 慢慢的将他们折磨而死,看着他们无望, 饱含痛苦地死去。 只有这样才足以慰藉母亲的灵魂,才能弥补一丝丝她幼年所受的伤害。 所以她想要做皇后, 拥有了权利才能一步一步的, 慢慢的来收拾他们。 第二日。 等到太阳下了山,嘉诺才从殿内出来,一股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刚走了两步,便仿佛置身在蒸笼里,鼻尖儿开始冒细汗。 几个小宫女跟在她身后走,不停地摇扇。 天气极热,嘉诺仍然坚持着早晚亲自给□□的鸳鸯藤浇水,拎着裙裾快步走过夕阳光照射的地方,她拿着葫芦勺在池子里舀了水,然后又走到花架下,把水浇在花苗根部。 那些花苗长得甚好,已经牵出很长的藤蔓,叶子茂盛绿油油的一片。嘉诺瞧着心里欢喜,又伸出小手,轻轻的爱抚绿叶,嘴里轻声说道:“鸳鸯藤,鸳鸯藤,你要早日开花呀。” 少女脸颊热得泛起红晕,额头和鼻尖儿有薄薄的一层细汗。 阿寺从外殿过来,拿着绢帕给她轻轻擦汗,道:“郡主,张小姐来了,在外殿呢。” 张妙仪有两日没有来了,听到她来嘉诺脸上的笑意更甚,抬步就走。边走边吩咐:“阿寺,你去多拿一些冰荔枝出来。” 那荔枝是稀罕水果,又大又甜,费时好多天从南边运来的,本就没有多少,还要给张妙仪吃,阿寺心里不太舒服。去拿的时候,她也拿的少,倒是多加了两串提子。 殿里,嘉诺和张妙仪坐在案几前吃荔枝,小宫女在一旁剥皮。 “甜不甜?”嘉诺看着张妙仪,自己嘴里溢满了荔枝甜蜜蜜的味道。 张妙仪甚少吃到,这不过是十多年来第二次吃,她细细品尝着味道,然后点点头:“甜。” “二哥哥说是从南边运来的,宫里的荔枝全都在未央宫呢,你要是喜欢,等下走的时候我让阿寺给你装一些。”说完,嘉诺把自己手里的一个喂到张妙仪嘴边。“这个大,你吃。” 张妙仪张嘴含住,此时她心里倒是比这荔枝还要甜,看着嘉诺吃得满足甜甜的笑颜,她之前所有不好的情绪都消失了。 站在一边的阿寺气得咬牙,克制好情绪她才说:“郡主,全都在这里,已经没有了。” “嗯?没有了吗?”嘉诺狐疑,她记得应该还有的呀。 阿寺:“确实没有了,今儿中午给傅贵妃送了一些,您忘了?” 嘉诺小脸上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的对张妙仪说:“二哥哥说过几天还会到一些,我再让人给你送到慈恩宫。” 张妙仪:“嗯,好。”她倒也不在意这些荔枝。 吃着吃着,桌上的荔枝吃完了,又拿提子吃。 张妙仪道:“听说明日陛下要待你去骊山,你帮我给求个情,我也想要去,到时候还能陪你玩儿。” 嘉诺有些为难,因为宇文允说了就他们两个人去,不带其他人的。但是张妙仪都这样说了,她便试试吧。 “嗯,晚上我给二哥哥说说。” “诺儿,你真好。”张妙仪倾过身来,轻轻抱她。 下人堆儿里说陛下要娶张妙仪为后的传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阿寺是郡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管着未央宫的宫人太监们不让他们乱嚼舌根儿,可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心里很是不舒服。暗自骂张妙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心机女! 张妙仪走的时候,嘉诺命阿寺给她拿了一些玛瑙葡萄和翡翠青提,虽比不上荔枝,但也很好吃。 阿寺将食盒递给月夫,朝张妙仪行礼后转身便走。 “等等。”张妙仪将人喊住。 阿寺回头,尽量保持语气如常:“张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但是张妙仪还是查出了一丝端倪,上前一步,贴近她耳朵小声问:“你,对我好像有意见?” 阿寺回退半步,“回张小姐,阿寺并没有。” “你只需要伺候好诺儿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该管也管不了,若是你非要管,只怕这条小命儿都保不住。”张妙仪语气温柔,却暗含警告。 阿寺也听得出来,道:“是,阿寺记住了。” 再回到殿里,阿寺很想要将那些传言告诉嘉诺,可咬咬牙又忍下去。 晚上,宇文允回到未央宫。 见人进来,嘉诺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朝宇文允跑过去,扑了个满怀。殿里有冰盆,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沁出丝丝凉意。 “怎么了,今天这么热情?”宇文允有些受宠若惊,平日他来她就窝在贵妃榻上,懒懒的动都不动,像是没看到他一般。今日却主动跑过来抱他。 嘉诺脚冷,往他鞋子上踩,宇文允抬手揽住她纤细柔软地腰肢,固定好她,然后再抬步慢慢地走。 嘉诺一双手亦抱住宇文允的腰,抬头望他,眼睛弯弯:“明日我们去骊山能不能带上妙仪啊。她在宫里也很热的。” “不行。”宇文允拒绝。昨日张妙仪在书房求他,他没同意,没想到今日又让诺儿来求情。 嘉诺小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没了:“为什么呀?你就让妙仪去吧。多一个人又不会怎样。” 宇文允:“我之前和你说过就我们去的。” 嘉诺仰着小下巴,又要说什么的时候,宇文允埋头轻咬她鼻尖儿:“不行。”他每日上朝处理政务都没有好好陪过她,他想着去骊山陪陪她,就他们两个人。 “二哥哥。”她软软地撒娇,调子拉得极长。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撒娇也没用。” 嘉诺推宇文允脑袋不让他咬自己耳朵,又挣着从他脚上下来,“哼,小气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着,她噔噔跑开,去内殿了。 桌上还摆着丰盛的晚膳,宇文允问:“郡主用过了吗?” 阿寺答:“回陛下,郡主等陛下等得实在是饿了,方才已经用过,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撤了吧。”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无。 洗漱好后,宇文允上榻,从后面拥住嘉诺:“为了张妙仪你也要跟我闹?” 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嘉诺的回答。 “就我们两个不好吗?”宇文允贴近她耳朵一些,声音轻柔:“不想要二哥哥陪着你?” 嘉诺哼了一声,说:“我要睡觉了,你出去一些。” “抱着睡。” “不要,等下你又要我帮你揉,弄得手黏糊糊的,还腥。”嘉诺转过身,一双细臂推他,雪腮气得鼓鼓的。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她帮忙,还要把她全身上下都咬一遍,就连脚趾头手指尖儿都不放过。她有些烦了。 宇文允捉住她一双乱动的小手,眼神有些暗:“你就那么喜欢张妙仪?” 嘉诺:“对呀,她是我认识了许久的好姐妹,我当然喜欢她。” “我和她相比呢,你更喜欢谁?”他幽暗的眼眸看着嘉诺,声音微沉。 “不知道。”嘉诺不想细想这个问题。 宇文允凑近她一点,追问:“假如我和她同时遇到危险,你只能救一个,另一个会死,你选择救谁?” “你武功那么好,救了自己再去救妙仪啊,那还用得着我。” 问得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嘛! “今晚上我不想和你睡,要不你去偏殿,要不我去。”嘉诺坐起来,“你是我哥哥,我让你先选。” 没有听到满意的回答,宇文允心里涩涩的,他长臂一揽便将人拉下去:“惯的你!” 嘉诺不服气的在他怀里挣扎,“宇文允你放开我,我叫人了。” “叫吧,我喜欢听你叫。”说着,宇文允身影俯下去。 之后,她是叫了,不过不是叫的人,而是意识恍惚地嘤咛。上一次她被下了药,什么也不记得,这次她却是清醒着的。 脚被握着抬起,嘉诺动不了。 她不知道宇文允在做什么,但却有一种即难受又异样奇妙的感觉,她像是一朵风雨中摇曳的花,被打得发软发颤,一阵阵的酥麻自花芯蔓延开。 最后,嘉诺迷迷糊糊的,直接睡觉了。宇文允起来,用柔软的绢帕轻悄悄地给她清理,然后再换上新的垫子。 第二日天刚刚亮,嘉诺还没醒,宇文允就抱着人上了马车,然后马车一路行驶出宫。 嘉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马车空间很大,有小榻,有案几,还备着冰盆,不是很热。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完,身子也酸软得厉害。 宇文允坐在小榻边,掐了一颗葡萄给她,嘉诺偏过脸去,不吃。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的?现在是什么时辰?”她问,声音柔哑。抬起手掀开窗帘子看外面,此时明显已经出了京城。 手臂也酸软得厉害,马上无力的滑落下来。 “三个时辰前,现在正晌午。”宇文允把那颗葡萄放到嘴里,自己吃了。 这么算的话,天还未亮他们就出发了,嘉诺狐疑:“为什么那么早出来,我还没有去和母妃,妙仪告别呢!”这一去便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宇文允神情淡淡,语气也随意:“早一些没那么热。” “饿了吗?要不要叫人送吃食进来?” 嘉诺觉得他是故意这么早的,咬着唇:“不饿。” 看着宇文允一颗一颗的吃着葡萄,嘉诺向前倾了倾身子,伸手去拿。却被宇文允伸手制止了。 “你做什么?!”嘉诺睇他一眼,还含着几丝媚意的眸子一点儿也不凶,声音也是软的。 宇文允把自己方才剥好的一碗葡萄放到自己面前,上面还淋了一层酸奶酪。一直放在冰盆上的,现在正冒着丝丝缕缕的冷气。 看到喜欢的食物,嘉诺视线锁定。 “过来些。”宇文允不打算给她递过去。 隔着约莫两尺的距离,嘉诺撑着身子朝宇文允挪过去,宇文允顺势把人抱到身上来,昨晚那种心肝儿颤的感觉袭来一瞬,嘉诺身子抖了一下。 她也不在意,拿起小碗儿,用勺子舀着葡萄吃,裹了一层酸奶酪,葡萄吃着不那么酿人,酸酸甜甜的口味儿甚合嘉诺的心意。 宇文允看着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小脸上又情态未消,他手臂倏地收紧,薄唇贴在她耳畔,声音低哑地问:“昨夜舒服吗?” 嘉诺小嘴儿鼓着,懵懵懂懂的,“很奇怪的感觉,也是舒服的。” “二哥哥,你那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想知道这样做叫什么。 宇文允吻她耳朵,喉咙滚了滚:“伺|候你。” 嘉诺不解:“可是阿寺他们都没有这样伺候过我呀?” “哪里只能二哥哥伺|候。”他咬了她一下,“记住了么?” 嘉诺点头:“嗯,诺儿记住了。”小碗儿里已经空空的了,她伸手推了推宇文允,“二哥哥,我还想要吃,你再给我剥。” 宇文允吻了她后颈一下便放开,嘴角勾着浅笑:“好。” 剥满了一碗儿,宇文允给她,“二哥哥对你好不好?” “好。”嘉诺边吃边说:“二哥哥最好了。” “那你是更喜欢张妙仪,还是更喜欢二哥哥?” 又来,嘉诺不想说话了。 皇宫里,听闻宇文允带着嘉诺去骊山避暑,太皇太后叫来一个太监,道:“去通知三皇子,陛下去往骊山避暑。” 第33章 骊山别院并不远, 从京城出发大约四五日的日程,他们马车一路行行驶得快, 第三日傍晚便到了骊山脚下的骊山镇。 外面喧哗声不绝于耳, 有孩童稚子的玩闹声, 还有小贩叫卖的声音, 嘉诺掀开一点窗帘子, 十里长灯, 街景繁华, 灯火憧憧在她清澈如琥珀般的眸子里闪过,她看得有些迷了。 “二哥哥,我们在镇子里住一晚,明日再去骊山别院好不好?”嘉诺视线收回,看宇文允。 突然一声响,她的视线又被吸引出去, 原来街坝边有小孩儿在打陀螺, 正圆溜溜地旋转滚着。 她没见过那玩儿意儿。 转身又拉着宇文允一起看, “那是什么呀?” “陀螺。” 宇文允看嘉诺一脸新奇,想起以前她说过, 傅澜汐从不让她到外面玩儿,便答应了她今晚在镇子里歇息的要求。 他们先是找了一家客栈, 然后再出去。 宇文允将一套男人的衣服丢在嘉诺面前, “换这个。” 嘉诺小手牵开看了看,小嘴儿不满地嘟囔:“包得这么严实,等下出去岂不是要热死。”她抬头看宇文允, 笑意浅浅地撒娇:“二哥哥,你舍得把诺儿热死呀?” 哪里有她说得那么严重。 “那我怎么没热死?!”宇文允睇她,抬手捏捏她雪腮,“快换。” 少女现在倒是穿得一身清凉,雪软半露,肩颈连着锁骨都在外面,一片冰肌玉骨如凝霜雪,一身烟罗软纱轻盈透薄更衬得腰肢纤细,身娇体软。 若是这样出去,得招多少男人的眼!他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她,一眼都不行。 嘉诺小手扯着他袖子,委屈巴巴的一双眸子望着他,还是不想换。 宇文允坐下来,直接动手解衣裳,亲手给她换。换着换着还不忘双手捏着揉揉,又埋头吮。 “轻点儿,留印了。”嘉诺有些不自在,可又挣脱不开。 “嗯。” 宇文允答得好听,可还是没控好力度,在那雪软上留下些点点红印。 换好后,嘉诺站在铜镜前,果然包的严严实实,脖子手臂都被遮住看不见,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颗头。 出了门,也没有想象中的热,因为地理原因,这里比京城要凉块不少,嘉诺穿着男装还正好合适,不冷不热。阿寺也换了男装,和清影跟在他们后面。 暗处也有暗卫盯着,倒是安全。 第一次出来街上逛,嘉诺像只小兔子般,跳到这个摊位看看,又跑到对面的摊位看看。摊位上都是些小玩意儿,琳琅满目的商品被灯火照着格外漂亮。 她看中了一支步摇,石榴红的玛瑙流苏,漂亮得很,摊位的老板直夸奖嘉诺眼光好,又夸她长得俊俏,再夸这步摇可不是什么假货,而是出自有名的工匠大师之手,做工精巧,原料金贵,巴拉巴拉一大堆。 嘉诺第一次买东西,禁不住忽悠。问摊主:“多少钱?” 摊主用手比了个数字:“一百两。” 嘉诺:“也不贵,我要了。” 身侧的宇文允挑了挑眉,后面的阿寺嘴巴都惊大了,清影永远一脸平静。 嘉诺转过身,伸手在宇文允身上找钱袋。 宇文允后退一步,似笑非笑的眼看她,调笑道:“做什么?街上这么多人呢?” 嘉诺嗔他一眼,“钱袋呢?”一双小手还在他身上摸索着。 宇文允被她弄得心痒痒,捉住她小手,“出来得急,没有带。” 那怎么办? 嘉诺又看向身后的清影和阿寺,两人都摇摇头,表示没带钱。 “真的很喜欢?”宇文允问她。 嘉诺使劲儿的点点头,宇文允解下腰间的一块玉,拿给清影让他去当铺换钱。片刻后,清影回来,嘉诺和摊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嘉诺手里颠着满满一袋子的钱,心里盘算能买多少东西。她第一次买东西,心里莫名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之后,所到之处,嘉诺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玩意儿,大玩意儿。清影双手都快拎不下了。 宇文允提醒她:“我身上可没有玉了。” 嘉诺在吃糖葫芦,嘴里鼓鼓的嚼着,唇角还沾着糖汁,她舌尖儿舔了一下,笑眯眯的:“二哥哥,国库里不是有很多很多的钱吗?” 少女一脸生动鲜活的表情,看得人心里发软。 宇文允轻笑,小姑娘竟惦记着国库的钱,但是,如果嘉诺要,他也愿意做个昏君,给她祸祸。 嘉诺心里还是有数的,钱袋里的钱不多了她准备再买两块西瓜就打道回府,这时,前面传来一阵肉香味儿。 定睛一看,是小炉子架着在做炙烤牛肉,还有羊肉,还有好多其他的肉类以及蔬菜。 四个人过去落座,小二礼貌地将菜单递过来。他们都不点菜,嘉诺一个人拿着小笔在菜单上画圈,最后点了四份冰糖水。 片刻后,菜陆陆续续的上来。 吃饱喝足后,他们便起身回客栈。回去走到石拱桥上的时候,有两个小姑娘跑过来,一脸娇羞地将手里的栀子花交给宇文允,然后又跑开了。 嘉诺回头看跑开的姑娘,正巧对上两姑娘也回头了,眼睛都在看宇文允,捂着嘴说话,眼睛笑得弯起。嘉诺狐疑地问:“他们为什么只给你,不给我?” 宇文允本来想将花儿扔掉的,听到嘉诺问,他放到鼻尖儿闻,说:“小姑娘送花代表喜欢,给我就是喜欢我,好香啊。” 他垂眸,又认真打量嘉诺神情。 嘉诺轻哼一声,抢过宇文允手里的花,闻了一下撇嘴道:“臭死了!”说着,把花狠狠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 宇文允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唇角勾出笑意。 嘉诺是真的生气了,回去一路上都不理宇文允,一个人走在前面,他上来牵她的手也被重重地甩开。 客栈房间。 嘉诺拿了自己的衣服欲往外走,宇文允拉住她。“去哪儿?” “我去找小二新开一间房间,不和你一起了。”她撅着嘴儿,小脸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宇文允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嘉诺放在床榻上,自己坐在榻边。“是她们喜欢我,我又没说喜欢她们。” 嘉诺:“那你明知她们送花是喜欢你,那你还拿着,还闻?!” 宇文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抬手摩挲她脸蛋儿,“逗你呢,没想到你气性这么大。” 嘉诺冷哼一声,“以后你不许这样,更不能逗我!” “好。” “还有,以后谁要是喜欢你,你就把她赶走,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嘉诺补充,小下巴仰着,语气凶巴巴的。 宇文允脸上的笑意更开了,眼眸里溢满温柔,轻轻刮她鼻尖儿:“这么霸道,小霸王啊你。” “对,就是这么霸道!”嘉诺颇有傲气地说,然后又愣怔住,发现宇文允笑了,笑意里满是温柔,清寒的眼眸也不冷了,她静静看他。 二哥哥眉宇清隽,五官如琢如磨,俊美如斯,笑起来就更加的好看了。她起身坐到他身上去,伸手环住他脖颈,笑着看他,眼睛明亮亮的,“二哥哥,你真好看。” 二哥哥这样好看,定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她柔软的身子贴上来,宇文允有些意动,埋首就要亲她耳朵。 嘉诺将他推开,细白的手指抵在宇文允薄唇。声音轻轻软软地问:“二哥哥,你怎么从不亲我嘴呢?” 他那么喜欢她,她的嘴唇那样软,宇文允怕控制不住吻重了,怕咬着她吓着她,到时她又喊疼,说不定还不让他亲了。 若是亲上去,他肯定控制不住的,所以克制着不敢亲她。 嘉诺盯着他瞧,声音更轻软了一些:“可我想亲你。” 没等宇文允作出反应嘉诺便抬起下巴,柔软的唇轻轻贴上宇文允的唇,轻轻摩挲两下,然后又含着嘴角吮。 宇文允垂眸看着少女闭眼轻轻亲他的模样,一颗心快得几乎要跳出来,手心冒汗。此刻,他好想扣住她,狠狠的吻回去,可还是克制着没动,薄唇微微发颤。 片刻后,嘉诺放开他:“二哥哥,你唇好软呀。”眼睛弯起,她又笑着:“还甜甜的,你吃糖了吗?” 宇文允气息灼灼,沉沦情愫的幽深眼眸凝着她,嗓音又低又哑:“没有。” 嘉诺偏下头,懵懂的眼看着宇文允那被她吮得有些泛红的唇,“那怎么这么甜,我再尝尝。” 她又贴上去,舌尖儿舐着细细品尝。 真的是甜的,好甜好甜,甜得她有些发晕发软。 宇文允难捱至极,欲扣她后脑勺的手最后只扣住她纤腰,然后阖上眼睑,贪恋沉迷地享受着。 好一会儿,嘉诺才又放开,小脸红红的。 “二哥哥,你抖什么?”她方才就感受到了,宇文允嘴唇微抖,身子也在抖,再抬眸便见他额头沁着一层汗,脸也好红。 “没什么。”他大手收拢紧紧抱住她,喉咙滚动,问她:“诺儿,你喜欢二哥哥吗?” “喜欢呀。”嘉诺答。因为抱得紧,她又感觉到宇文允砰砰跳动的心跳,还有他身上灼热烫人的体温。 “二哥哥,我又让你难受了吗?”她问。 宇文允抿着唇,还在回味方才的味道:“没有。”他又放开她,额头抵着嘉诺额头:“方才,很舒服。” 他又带着嘉诺的手,“帮帮二哥哥,嗯?” 嘉诺捏着,说:“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让其他的女人离你这么近。”想了想,她又道:“不行,还不够,不能离你小于一米。” 宇文允隐忍着,嗓音沙哑艰难发出:“好,我答应你。” 嘉诺这才笑了,认认真真的帮他。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到骊山别院,地处峡谷,院落建在山脚下,绿树幽幽,溪水潺潺,空气中透着沁人心脾的清凉。偶有两只翠鸟鸣叫,声音婉转悦耳,置身其中,心都静下来。 骊山别院属于皇家别苑,掌事的徐姑姑带着一众婢女静候在大门口。见宇文允他们一行人过来,纷纷跪下:“见过陛下,见过郡主。” “嗯。”宇文允牵着嘉诺的手往里走。 就在这时,迎面跑来一个身穿嫩鹅黄罗裙的少女,眼角眉梢是欣喜的笑,一双笑眼里只装着宇文允,瞧不见其他人,近了才娇怯地敛下眼睫,欠身行礼:“阿萝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她又用轻甜的声音说:“阿萝这些年等啊盼啊,总算是又见到陛下了。” 阿萝看到了宇文允牵着嘉诺的手,也当作没看见一样,依旧笑意甜甜。 嘉诺看着眼前伶俐可人的女子,又抬眸看宇文允。只见宇文允神色淡淡,俊美的脸上没什么异样情绪,“朕不认识你。” 阿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开口解释:“陛下,你怎么会不认识奴婢呢,以前在渝州……” 宇文允脸上生出不耐烦的情绪,冷寒的眼风扫过徐姑姑,徐姑姑会意上前来把阿萝扯到一边,然后拉着阿萝跪下请罪。 第34章 “陛下是忘记我了吗?”阿萝两眼泪浸浸的, 手拉着徐姑姑,想要知道答案。“当年我和是陛下一起去的渝州, 有好多人暗杀他, 我知道, 他为了保护我才把我送到这骊山别院来的, 可方才陛下却说不认识我了。” 两行清泪掉下来, 她声音哽咽着啜泣。 徐姑姑劝她:“你不过是个小丫鬟, 陛下怎么能记得你。”话说的重了, 又怕伤了她的心,拍拍她后背,“没有那个命,就不要贪图,强求只会害了自己。” 阿萝刚来的时候不过八岁的小姑娘,生得乖巧伶俐, 徐姑姑很是疼爱她。 “不, 我没有想过要贪图什么, 我只是喜欢陛下,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而已。”这十年来,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陛下,她什么都不求, 只想要陛下记得她, 留她在身边做一个宫女就好。 别院的冰月阁是嘉诺往年避暑住的,她熟门熟路,步子踩得极快。 宇文允跟着她走, 在门口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伴随着少女的冷哼,他被隔绝在外面。 他抬手敲门:“诺儿。” 里面半点反应也无。 里面锁上了,宇文允也进不去。 嘉诺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渐远,宇文允已经走了。过了片刻,房门叩响。 “你走,我不想见你。你还是跟你的旧情人好好叙叙旧吧!”嘉诺坐在小榻上,顺手把枕头往门上扔。 “郡主,是我,阿寺。” 听到是阿寺的声音,嘉诺才起身来开门。 阿寺后面跟着几个小宫女,胸前端着托盘,是来送午膳的。走到小桌前摆放好后,又都出去了。 “郡主,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快过去用膳吧。”阿寺伸手去拉嘉诺的袖摆,见人不动,她又说:“今儿中午的蔬菜都是从后院地里新摘的,还有鱼虾也都是我看她们在溪里捞的,新鲜得很呢。” 嘉诺伸着脖子往桌上看了一眼,饭菜还冒着白气,香味儿飘过来。 “郡主,快走吧。” 嘉诺被阿寺拉着过去了,一边吃菜一边说:“那女孩儿穿着好看的裙子,脸也精心打扮过,在听她和二哥哥说的那些话,说话的语气。”她夹了一块藕片放进嘴里,咬得脆生生作响,“她们以前就认识,莫不是二哥哥金屋藏的娇?!” 她心里觉得,定然是! “郡主,您一回来就把门锁了,也没听陛下解释,怎么能妄下定论呢。”阿寺道。 “不吃了,没胃口。”嘉诺越想越生气,一下撂了筷子。 阿寺好一顿劝,也不管用,只能叫人进来把碗筷收走。最后她连着那些小宫女一并便被赶了出来,房门又锁上了。 下午落了雨,雨水打落在窗外的竹林,发出悦耳的嘀嗒声响,空气也都被洗涤得清新凉爽。嘉诺趴在小榻上裹着小被子,渐渐熟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恍惚听到房间里有人走动,悉悉索索的,一只手把帐子掀开了。 一看是宇文允,她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想吃小混沌吗?”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嘉诺眼睛闭着,不想理他。 “还生气呢?” 等片刻,依旧没动静儿,宇文允倾下身子,直接把人抱着坐了起来,大手握着嘉诺的小手在掌心里,揉捏着,“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你误会了。” “可她认得你啊,你没见她看你的眼神吗?!还说等你盼你!”嘉诺挣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又道:“是不是你以前对她做过什么,然后又无情地忘了人家。” 宇文允下午让清影去问过了,那姑娘是他被赶出宫时派来渝州照顾他的小宫女,因为有人来暗杀他的原因,便被属下将人送走了。送走的事情宇文允也是不知道的,都是当时的属下做的,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可那小宫女却误会了,说是他为了保护她才有心把她送到骊山来。 他还真是冤枉,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参与过。 “没有的事,你若是不信,把那宫女叫过来你问她。”宇文允道。这事情还是当面说清会比较好,嘉诺也更能信服。 她问明白了,也就会好好吃饭了。 “好啊。” 阿萝被叫进来,经历好一番查问。阿萝也没有说一点儿慌,最后她悻悻地出来,才彻底明白她执着了十年的事情竟然是一场误会。她流着眼泪,事情是假的,可这淫沁了十年的感情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拔出的,她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念。 阿寺也跟着出来,并将房门带上。 “现在相信我了?”宇文允问。 嘉诺点点头,又笑眼弯弯地看他,红艳艳的唇翘起,舌尖舔了舔唇角,又撒娇地说:“二哥哥,我饿了,想吃小馄饨。” “好。”宇文允凝在她唇上的视线一暗,手掐着她下巴抬起一点,凑过去,鼻尖儿相抵,嗓音低哑:“但是得让我亲亲。” 嘉诺一下屏息,心跳快了几度,鼻息间那清冽又滚热的气息灼得她小脸发烫。她睁着迷朦的眼看他,怔怔的。 还没等嘉诺反应过来,宇文允偏头,亲她耳朵。 心尖儿轻颤一下,嘉诺下意识地推他。可没用,反而被宇文允抱得更紧了,她的身子也一点点的酥软。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以前他吻她耳朵的时候,她半点感觉都没有的。 宇文允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把软得像一滩水的嘉诺搂着抱到身上,薄唇慢慢移到她唇角,“什么感觉?” 他的嗓音越发的哑,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带着惑人的磁性。 嘉诺脑袋晕乎乎的,软软开口:“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从未有过的感觉,想要抗拒,却又不得不沉溺于这种异样的温情中。心砰砰砰的。 宇文允此刻浑身也酥酥软软的,克制温柔地吮咬她的小红唇。 “想不想要二哥哥伺候你?”他呼吸很沉,身子有一点颤。 嘉诺此刻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不知何时何地,身子难言一种无比奇妙的酥麻感,她竟主动又贴上宇文允的唇,贝齿微张。 之后的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宇文允本来以为自己控制的极好,没用多大的力,可放开嘉诺才见她唇肿着,红得潋滟。还柔声嗔他,说咬疼她了,以后不给亲了。 看她一双眸子水汽氤氲,又可可怜怜的情态,宇文允还想吻她一通,甜蜜的软令他意犹未尽不知餍足,可最后还是只含着她嘴角吮了两下,又再卖力的伺候她。 约莫半个时辰后,宇文允收拾好才出来,去厨房给嘉诺煮小馄饨。 嘉诺两眼望着烟青色的帐子,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是自己了,她被一种感觉支配着,迷迷糊糊的沉溺。 片刻后,宇文允端着瓷盅进来,坐在榻边喂她,嘉诺一口一个,三个喝一勺汤。她眼睫垂着,不看宇文允一眼。 “方才舒服么?”宇文允问她,嗓子还是哑的。嘉诺嘴角沾着一点汤汁,他抬手大拇指指腹给她擦过,动作轻柔。 不知怎地,嘉诺本就红晕未褪的小脸登时更加的红了,耳朵发烫像是烧起来一般。她不回答,吃勺子里混白圆润的小混沌。 “嗯?”宇文允拿开一点,不让她吃。 嘉诺心跳加速,生出了羞耻感,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咬得泛白,背后一双小手也无措地绞着。 宇文允未曾见过她这个样子。她以前在他面前可从不害羞的,现在却羞成了这副样子。 他嘴角勾住笑意,眼里也溢着温柔:“好了,不逗你了。”说完又把勺子递到她嘴边,给她吃。 虽然是伺候她,可宇文允也是极舒服的,看着她为他愉悦到极致,沉沦入迷,他心理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 嘉诺几下吃完,喝了盐水漱口便躺下,小被子把脑袋都裹住。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第二日,嘉诺在宇文允的怀里醒来,抬眸看到他的脸,感受着他的体温,她心就开始加速的跳,然后就是身子发热。 她推开宇文允,起身下榻。 用早膳时,她也只闷闷的吃,头都不抬一下。宇文允嘴角噙着笑给她盛了一碗粥。阿寺站在一边,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 早膳后,宇文允和清影出去了。 嘉诺双手捧着发红发烫的脸颊,拍了又拍,还是觉得热,她又叫阿寺去打了一盆凉水来,用湿帕子敷着。 冰月阁后面有一个院子,院子下十丈来高是一条小溪,清澈透明的溪水潺潺流动,水声悦耳。 嘉诺坐在围栏边上,双手趴着围栏,静静看着。听到那水声,嘉诺突然又想起宇文允昨夜给她弄出的水声,她脸又红了,脑子也像浆糊一样发晕。 她起身又往屋子里走,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怎么了?! 晌午的时候,宇文允也不见回来,嘉诺跑到前院去看,槐树郁郁葱葱,上面挂着一串串洁白的花朵,一阵风吹过,花朵簌簌落下,空气中一股清甜的香。 “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她自言自语,明眸望着前方。 阿寺站在她身后,狐疑得很,早上两人像是闹了别扭似的,郡主一句话都不说,看也没看陛下一眼,现在怎么又盼上了。 终于,前面出现了两道身影,清影告辞走了,宇文允独自往这边过来。 嘉诺见他回来了,转身就要回来。可就在转身的时候,眼角瞥到一抹鹅黄色,她脚步定住看。 是昨日那女子。 只见阿萝上前行了礼,然后又悄悄的对宇文允说着什么,抬眸与嘉诺对视一眼,她才又退下,那小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甜蜜的笑。 “哼!”嘉诺转身回房间。 这次嘉诺在宇文允面前倒是没有明目张胆的生气,而是自己闷着,用膳也心不在焉的,宇文允主动解释:“方才那宫女说要在我身边来伺候,我没同意。” “你没同意她还笑得那么开心。”嘉诺勺子搅着汤水,埋着头。 宇文允朝阿寺使了个眼风让她出去,然后坐到嘉诺身边来,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喂到她嘴边,“不知道。” 嘉诺躲开,然后端着碗儿起身离他远远的坐下。 “诺儿,你怎么了?”宇文允宁愿她对自己生气,也不想她这样躲自己。遂又朝她过去。 嘉诺制止他:“你别过来,别离我那么近。”她咬着唇,长睫颤了一下:“以后都不要再挨着我了。” “为什么?”宇文允不解。 嘉诺脸又有点泛红,语气有些急:“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要挨着我你就别挨着我了!” 说完,索性饭也不吃了,噔噔噔的跑开。 下午宇文允说要带她去抓鱼她也不去,只把脑袋闷在被子里。嘉诺不去,宇文允也就不去了,在房间里看书。 榻上的人明明醒着,翻来覆去的,就是不肯下来。宇文允拿了书本去到前院,刚出门,嘉诺便掀开帐子探出个脑袋来,确定人走了,她才起身。双手给自己扇着冷风。 她来到后院,往小溪看下去,阿寺和清影两人在下面,阿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清影挽着裤脚拿着竹子做的叉子在叉鱼,溪边放着一个木桶,里面好像有一条。 “想不想下去,我也给你捉鱼,晚上烤给你吃?” 宇文允自身后将嘉诺抱住,弯着身子,下巴放在嘉诺肩头。“嗯?” 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扑打在耳畔,嘉诺只觉得身子一酥,脚下便发软,轻飘飘的。她伸手去解宇文允环在她腰间的手,“不想。” “你放开我。”几下挣不开,她气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诺儿,你别动,让二哥哥抱抱。”宇文允低沉且温柔的声音又响起。 嘉诺又气又急,声音变得嗡嗡的了,“我说了你别挨着我,你怎么不听呢。”她又跺了一下脚。 听她声音不对,宇文允放开她,扳着她双肩转过身子,少女眼睛红红的,里面溢着清澈晶莹的泪,泫然欲泣。 “怎么了?等下我就让人把那宫女送走好不好?”宇文允心疼得紧,慌乱中,又埋首下去亲她脸颊。“你别哭呀。” 不说还好,这下眼泪倏地滚落。 嘉诺抽泣一声:“好,你让她走。” “那你别生气了,不哭了?”宇文允哄她,薄唇吻她脸上的泪痕。 “嗯。”嘉诺声音糯糯的答,那温凉的薄唇在她脸颊上细细亲吻着,嘉诺心恍恍惚惚的,她克制着清醒,用力推开宇文允。“你别亲我。” 送阿萝走之前,阿萝跪在地上磕头,求着要见嘉诺一面。嘉诺同意了,两人在冰月阁的客房里。 二话不说,阿萝扑通往地上一跪,“郡主,奴婢求郡主和陛下说情,不要赶奴婢走。” 嘉诺不说话,小口抿着天然的野生蜂蜜水。 “郡主,奴婢求求您了,奴婢知道郡主在陛下心里有很重的分量,郡主去说陛下一定会同意的。”阿萝说着说着就落泪了,小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她又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的,响声回荡。 嘉诺吓着了,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连忙阻止她,只见阿萝额头已经磕破了,“你别磕了,都出血了。”说着,她拿出绢帕给她擦,动作轻轻的。 “郡主,你还是不同意吗?”阿萝两眼泪光闪烁。 嘉诺硬下心肠:“我不会去说的。” 她看到她和宇文允说话心里就难受,她才不会求宇文允把她留下呢。 阿萝一下又笑了,她觉得自己真是蠢,重重地将嘉诺推开,嘉诺身子不稳,摔在地上,手肘撑在坚硬的地板上,她疼得嘶一声,一看破了皮。 “我知道,就是因为你陛下才要把我送走的,我真是傻,还来求你,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吧。”阿萝起身,妆花了的脸笑着,有些吓人。“我只想在陛下身边做个小宫女,不求名分不求宠爱都不行吗?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阿萝有些失控,一双眼狠狠地盯着嘉诺,声音低低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善妒?为什么陛下对你那么好?” 她一步一步走到嘉诺面前,又蹲下来,看着眼前少女精致美丽的脸庞,阿萝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因为你长得好看吗?你再好看也有容颜退却的一天,可我呢,虽然没有你好看,但是我喜欢陛下,爱陛下,我愿意为陛下去死。” “你能吗?”阿萝突然大吼:“你能吗?你不喜欢陛下,不爱陛下,凭什么留在他身边享受宠爱……”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从外面被踹开。 看到嘉诺坐在地上,宇文允过去扶她起身,看她皱眉忍疼,他一脸焦急地问:“哪里受伤了?” 嘉诺把手肘给他看,破了一层皮,溢出点点鲜血。 宇文允心疼不已,轻轻地给她吹了两下,“先忍着点,我们去上药。” “嗯。” 看着宇文允为那郡主心疼怜惜的模样,阿萝气得嘴唇发颤,突然,她拔出袖子藏着的匕首,向嘉诺后背刺去。 只是刚上前一步,宇文允便转身,一脚将阿萝踢开。那一脚直踢胸腔要害,力道极重,鲜血咕噜咕噜地从喉咙溢出来,止都止不住,抽搐两下她身子半点也动不了了。 嘉诺想要回头看,宇文允捂住她眼睛,“别看。” 回到房间,宇文允把人放到小凳上,然后找来药箱,蹲在她面前给她清洗伤口,纱布打湿轻轻沾掉淤血,小心翼翼的。 嘉诺静静看着,从上看下去的角度,宇文允垂着眼睑,她这才发现,原来二哥哥的睫毛这么长啊,又极细密,像鸦羽一般,她另一只好的手抬起来,食指伸着,不自觉的轻轻地触上去,拂动两下。 宇文允捉住她的小手:“诺儿,别闹。” 接下来该洒药粉了,他抬眸看她:“会很疼,若是忍不住,你就咬我。” 嘉诺点头。 当药粉撒上肌肤的一瞬,嘉诺疼得咬唇,宇文允怕她伤着自己把手送到她嘴边:“诺儿,别咬自己。” 下一息,嘉诺拿着他的手就咬。 宇文允生生忍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阿萝在地上躺了片刻,便断了气。徐姑姑带着小宫女进来收拾尸体,她一脸的沉痛之色,眼泪忍不住的流下来,又悄悄擦掉不肯被人瞧见。 这女孩儿也是她打心眼儿里面疼过爱过的。 “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姑姑告诫过你不要贪图,不要妄想。这下好了,命都没有了。” 有的小宫女心里本还有几分想法,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幕,魂儿都吓没了,心里的那点想法也被吓得一丝不剩。 之后的几日,嘉诺一直别扭着,除了肯让宇文允给她上药,其他的时间都躲他离他远远的,晚上睡觉也不让他上榻和自己一起,把人赶到了贵妃榻上。 最开始宇文允还死乞白赖的往上凑,慢慢的他也不凑了,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难受得紧,又害怕得紧。 嘉诺躲着他,对他冷淡,宇文允想,会不会是她不喜欢自己了。 这天,嘉诺午睡起来,看见阿寺坐在后院里看话本。 “看什么呢?” 阿寺被后背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看是郡主,她抚抚胸口:“郡主,您吓死我了。” 嘉诺坐到她旁边,和她说近日的烦恼,说她一见到宇文允心律就加速不齐,碰一碰就脸红身子像是被火烧,可不见又觉得难受,“阿寺,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随行的女医来看看呀?” 阿寺直摇头,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家郡主:“郡主,您这病我都知道,不用找女医。” 她心里暗喜,郡主这是开窍了呀,少女情窦已渐渐初开。 嘉诺狐疑。 阿寺把手中的话本拿给嘉诺瞧,并细细指点:“看到了么,这不是病,这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感觉。” “可我以前也喜欢二哥哥,为什么以前没有呢?” 阿寺矫正:“以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现在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当然不一样啊。” 嘉诺明白了一些些。 “郡主,有了这种感觉你不要抗拒嘛,试着敞开心扉,你就会体验到更奇妙的感觉。”阿寺说得好像自己体验过一样,其实她也确确实实的体验过了。 昨晚清影亲了她,那种感觉不可言说的美妙。 就在这时,前院响起了兵刃相交的打斗声,二哥哥在前院,嘉诺抬步慌忙走出去。 第35章 只见宇文允和清影, 还有一众暗卫正和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打斗着,地上有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二哥哥。”嘉诺惊慌的叫了一声。 宇文允看过来的同时, 黑衣人也发现了嘉诺, 提着长刀就朝嘉诺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 宇文允飞过来剑锋挡住刀锋, 然后一手将嘉诺抱在怀里, 紧紧护着。 她头埋在宇文允的胸口, 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有人痛苦的惨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终于停止,剩下存活的黑衣人落荒而逃。宇文允将人放开,大手拂上她的脸,担忧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嘉诺惊魂未定, 一双眼惶然望着宇文允, 愣愣的摇头。 “你呢?你有没有受伤?”她回过神来, 小手在宇文允身上摸索,仔细查看。 宇文允看她紧张担心自己, 眼里漾出浅浅的笑意,捉住她胡乱摸索的柔软小手, “没有受伤。完好无损。” 嘉诺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晕上来了泪意, 滢滢发亮,捏着拳头锤了宇文允胸口两下,又把人紧紧抱住。 “好了, 诺儿。”宇文允执剑的手抬起,收紧她的细腰,俊美无铸的脸此刻不见疏冷浅淡,尽是温柔。 这时,嘉诺无意间瞥见前面屋顶上有一个黑衣人,突然,一只□□射过来。她来不及多想,抱着宇文允转了个身,宇文允发现及时,身子一侧躲开□□。 黑衣人失策而逃,清影和两个暗卫飞身上前追去。 宇文允垂眸看怀里的人一眼,神色愠怒,抓住嘉诺的手腕进了房间。房门砰的关上,他含愠的声音低斥:“你方才在做什么!” 他又重重放开嘉诺的手腕。 嘉诺后退两步,声音涩涩的:“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见那箭飞过来,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帮他挡住。 “不知道。”宇文允冷冷地看着她,气极吼她:“若是我没有发现,你就中箭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万一那箭淬了毒呢?!你就死了!” 一通吼,他声音冷冽,表情也沾染着怒气,冷得吓人。 嘉诺心里突然泛酸,眼角落下一颗晶莹的泪,她抬手抹掉,倔强又执拗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宇文允冷笑,气得气息深深起伏“你脑子里装的豆腐渣吗!我练这么多年的武功需要你来护,就那么急着想要送死,阎王爷在等你是不是!?” 他抬手,手背重重地拍她额头,要把她打醒。 嘉诺吓得立即紧紧闭眼,等了一会儿,额头上的手也没有拍下来。重新睁眼,只见宇文允已经走开了,背对着她。 站了一会儿,她朝他走过去,小手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扯:“二哥哥,你别生气了。” “我下次不这样了。” 宇文允扯开她的小手,还是不理她。 嘉诺急了,鼻头酸涩,眼泪不争气的簌簌往下掉,带着哭腔的声音嗡嗡的说:“对不起二哥哥,是诺儿错了。” 她一边认错,一边抹眼泪。 下一息,宇文允转身,突然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收拢,埋下头去亲吻她的眼睑,薄唇轻启:“以后再也不可以这样了。”他继续收紧,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嗓音微微发颤:“诺儿,你知不知道,你的命胜过二哥哥的命。” 嘉诺软软的应声:“嗯。” 宇文允抱得好紧好紧,紧到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她轻轻推他:“二哥哥,我都不能呼吸了。” 他松开一些。 嘉诺抬起眼睫,看他眼眸里的怒火已经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紧张和心疼。她踮起脚,一双手臂环住他脖颈,湿润的红唇轻轻贴上宇文允的唇。 她自己吮着亲吻了几下,宇文允便反客为主,扣着她后脑勺探入,用力吻她。 嘉诺只觉得脚下逐渐虚浮,脑袋也越发的晕。安静的空气里,只有细小旖旎的啧啧声。她也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直到怀里的人快不能呼吸,身子软得往下掉,宇文允才停下,唇却依旧磨在她嘴角。 “二哥哥,我喜欢你。”嘉诺绵软的声音道,胸口起伏,她微微喘着气。 宇文允吮着她,嗓音沉沉:“嗯,我知道。” 嘉诺推开他一些些:“不是以前的那种喜欢了。” “那是那种喜欢?” 她把他的手带到自己心口,水蒙蒙的眸子直视他,认认真真地说:“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心砰砰跳的喜欢。” 宇文允心脏无法压抑的重重一掷,沉沦幽深的眼缱绻温存,“嗯,知道了。”下一息,他又扣住她,头埋下去,侧过脸,垂着眼睑迷恋地重重亲吻她。 相比喜欢,他早就爱她爱得疯。 他的小姑娘终于开窍了。 良久良久后,漫长的一吻结束。 宇文允抱着像水一般软的嘉诺放到榻上,他俯身下去。 衣衫不在,嘉诺缠着他,意识迷离,朦朦胧胧中,她好像听到宇文允说欺负她一下。嘉诺立马醒了,挪着身子逃开。 会很疼的,她才不要。 可宇文允却收不住了,最后只求着她帮他。 嘉诺看着宇文允,非常不解,以前两下就行了,现在都已经好久好久了。手好累,她皱着眉苦恼不已,宇文允心底却开心得不行。 他爱她,珍视她。所以内心深处知道她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便不会伤害她,现在两人情意相通,他也就行了,心理问题也释然了。 翌日清晨,嘉诺在宇文允怀里醒来。 宇文允还闭着眼,嘉诺侧过身子,小手捏捏他的耳朵,又用指尖儿轻轻拨他鸦羽一般细密的长睫,轻声叫他“二哥哥。” 见人还是不动,她又捏捏他鼻子,捏捏脸。 依旧不醒。 嘉诺起身,趴在他身上,想要咬他鼻尖儿一口,让他疼醒。温和的晨曦微光从纱窗透进来,照在宇文允安静俊美的睡颜上,眉眼到鼻峰,再到嘴唇下颌,每一条线条都勾勒得精巧完美。 二哥哥真是好看呀。她又舍不得了,翘着唇儿轻轻地吻他嘴角一下。 心里的小鹿砰砰的乱撞。 突然,一直没醒的宇文允突然翻身将她压下。 “你装睡,骗子。”嘉诺扬起下巴,傲傲的,可那清澈澄明的弯弯眸子里却盛着笑意,甜甜又蜜蜜。 “嗯。不然怎么发现有人偷亲我?”宇文允声音慵懒,带着点哑。 嘉诺羞得小脸一红,轻轻地哼了一声别开眼不看他了,伸手扯被子捂脑袋。宇文允捉住她的小手,让她松开。 晨光中明明艳艳的小脸露出来,宇文允扣着她一双小手在头顶,十指交叉扣紧,凝着她嫣红娇嫩的唇,低声说:“让我亲回来。” “不要,等下又要肿了。阿寺见了会笑话我的,还有徐姑姑,还有那些小……”还没等嘉诺说完,宇文允敛下一双满含情愫的深眸,俯身轻轻的一个吻印在她眉心。 他本就胀得难受,也不敢再亲她甜软的小嘴儿,怕收不住。 “好了,”宇文允移开。 嘉诺的脸颊更红了些,仰起脑袋又调皮的吻他唇,细细密密地一点点轻吮,轻轻试探。 “还要不要再亲回来?”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娇嗔,尾音拉长:“二哥哥?”小手攀上他的衣襟。 少女无意勾人,宇文允心里泛起涟漪,酥了,麻了,软了。他眼眸一暗,喉咙滚动。想要按住她狠狠亲一顿,再欺负欺负她。 可最后,他还是克制隐忍,起榻。 嘉诺勾着他脖颈不让走。 “二哥哥,你喜欢我吗?”她眼神翼翼地看着他,眸子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宇文允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微挑一下眉尾,似笑非笑地睨她,道:“一点点。” 嘉诺撅起嘴儿,非常不满:“怎么才一点点啊,我都那么那么多,不公平。” 听她这么说,宇文允心里极开心,可还是装作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嗯,是不公平。” “那怎样你才能多一些,像我那么多?”嘉诺心急,又觉得委屈,“二哥哥?” “看你表现。” 看她表现,嘉诺想,定是要她乖,听话,对他好。 那好吧。她可以做到的。 阿寺说得也没错,前几天她还逃避那种心悸的慌乱感,现在放松下来享受,确实很美妙,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样好。 用过早膳后,宇文允和清影在院里的石桌上对弈。院子里徐姑姑领着两个小宫女给篱笆下栽种的花草浇水。 “阿寺,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人更加喜欢自己?”她摘了一朵槐花在指尖捏着,坐到那块光洁干净的大石头上去。 阿寺小心扶着,怕她掉下来,“郡主说的可是陛下?” “嗯。”嘉诺点头。 “可是奴婢看着,陛下已经很喜欢很喜欢郡主了,能舍命的那种,已经到顶了满了,没有更了。” “不对,二哥哥今早和我说的,他现在只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她眼里又露出失望来,轻轻垂下长睫。 阿寺看看嘉诺,怀疑道:“郡主,陛下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不会,二哥哥不会骗我。”她又把自己想到的乖巧听话,对他好说了,再问阿寺还有没有其他别的什么。 半天,阿寺也没有想出来。 “郡主,我觉得你应该去问更专业的人,就那种特别招男人喜欢的,每个男人都喜欢的女人。”阿寺想着想着,“比如,像是,那种地方的女人。” 嘉诺皱着眉头,“那种啊?” “青楼里的花魁呀,不就是好多好多男人都喜欢,迷倒众生。”顿了一下,阿寺凑近嘉诺耳边,小小声道:“还有郡主啊,你太纯情了什么都不懂,我那儿有一本图册,你把里面的一百零八种都学会了,保证陛下更喜欢你。” 嘉诺拍手叫好,从石头上跳下来,“那我们快去看。” “嗯。” 不远处对弈的宇文允被响声吸引,看过去只见少女拎着裙裾小跑,娇娇俏俏的脸上笑意嫣然,是鲜活灵动的模样。他嘴角也跟着勾出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锣鼓喧天,普天同庆,他行了,真的真的行了。 第36章 当那些香艳艳的画面出现在嘉诺眼前, 脑袋如炸开一般,气血涌上来, 她小脸红到了耳根儿, 又烫又热。 刚翻开几页的册子合上, 嘉诺慌乱地走开。 怪不得母妃说男女之间的欺负会很疼, 二哥哥的那个比册子上的还要大一些, 长一些, 要进到那小小的地方去肯定会很疼的呀! 就想想, 嘉诺仿佛都感觉到了疼,皱着眉咬唇儿。她绝对不会同意二哥哥欺负她的,可阿寺却说男人喜欢做那种事情。 那也不行! 大不了她的手受累一些。 而嘉诺跑开的原因是因为最后一页的画面,画上画着男人伺候女人,和二哥哥伺候她时候是一样的。他竟然趁她不懂,就对她那样, 引诱她。她又气又羞。 嘉诺心里哼一声, 她要讨厌宇文允三天。 “郡主, 那我们还去青楼吗?”阿寺跟过来,“这里的镇子上有一家, 名叫香舍,里面有一个叫卿卿的姑娘是她们的花魁, 姿容动人, 盛名远播。就是因为她这骊山才来了许多显贵,越发繁荣。” 嘉诺听得好奇,心想那名叫卿卿的姑娘真是厉害。 “去找卿卿姑娘也是去讨教方才册子上的那些?”她问。 阿寺:“不全是, 男女之间的相处说来简单其实也复杂,包括如何说话啊,示弱撒娇这些,可麻烦了呢。” “再看吧,这几天不想去。”嘉诺现在还生气呢。 说三天就三天,嘉诺对宇文允爱答不理的,不让抱,也不让亲,碰碰手都不行。 晚上,宇文允从身后搂过来,薄唇厮磨在她耳畔:“怎么又生闷气?谁惹你了?” 嘉诺转过身推他,想要质问却又说不出口,只两只眼睛瞪他。哼了一声。 她一双手胡乱的拍打他,奶猫儿似的力气,宇文允这次不让着她了,一手把她抓住,翻身将她压下,一双炙热的眼盯着她莹润的红唇。 凑近了些,他用低沉喑哑的嗓音道,灼灼的男性气息拍打在她鼻息间:“诺儿,二哥哥想要亲亲。” 他已经两天没有亲她了,想得很。 嘉诺别开脸,雪腮鼓鼓的,“我不要!” “不是说要对我好吗?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的吻磨在她雪白的脸颊上。“你这样让我怎么喜欢你,嗯?” 嘉诺一下被点着了火,气气的说:“我也不想喜欢你了,你就是坏,趁我不懂那样欺负我。” 宇文允疑惑:“那样啊?” “就,就那样啊……”嘉诺小脸红得不行,耳朵也发热,一咬牙说:“伺候我。” 宇文允明白了,抬手别过她又红又烫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嘴角,低哑地声音问她:“你不是也很享受,很舒服么。” 嘉诺更羞了,立即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下一息,炙热的薄唇覆上来,嘉诺手脚并用的挣扎,可很快她就柔软了,打开小齿,被宇文允引着到一处旖旎幻境。 她也真是不争气,不一会儿就被吻得酥筋软骨,迷迷糊糊的,手被带下去。 “诺儿,你疼疼他。” 嘉诺一下便清醒了不少,坚定拒绝,可嗓音却是软绵绵的:“不行。”泛着红晕的脸娇娇怯怯。“会很疼的。” 宇文允幽深的眼眸忍得泛红,哄她:“我轻轻的。” 嘉诺摇头,小手把他捂得紧。 宇文允“嘶”一声。 一个时辰后,收拾干净,宇文允重新把人揽进怀里,嘉诺手臂又酸又累,几乎抬不起来。她好怀念以前那握两下就抖就吐口水的时候。 颈后,又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嘉诺声音小小的,她真的好累:“别闹,我要睡觉了。” “什么时候才可以?”宇文允嗓音还是哑的。 嘉诺阖上眼,不想说话了。 身后的人却还像小孩子一样,缠着追问她:“诺儿,你给个时间好么?” “总是要疼那么一回的,以后就好了。” “明日可以么?” “后日呢?” 嘉诺睡着了,梦中又出现了册子上看到的那些画面,朦朦胧胧的意识中,脚踝好像被发烫的手掌握着。 被伺候一场,嘉诺身子出了汗,湿湿软软的。她还没醒,只以为是在做梦,宇文允叫了水,抱着她漫入水里。 他喜欢看她享受的样子,喜欢让她感受极致无比的快乐。 翌日,用过午膳后,宇文允便和清影出去练剑去了,阿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身男子的衣服。 “我们这样偷偷跑出去好么?”嘉诺皱着眉,阿寺在给她换衣服。 “不偷偷出去那怎么出的去,陛下会同意您出去,还是去哪种地方。” 嘉诺始终觉得不好,“被二哥哥知道了,他会生气不高兴的。” “不会,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说是去后山挖野菜去了。”阿寺走到一边,拿起小篮子,“野菜我都准备好了。还有门口的小宫女我也吩咐下去了,若是陛下问起,也说我们在后山挖野菜。后山那么大,陛下就是来找也不容易找到。” “可是万一遇到刺客怎么办?”嘉诺看着阿寺,清澈的眸子里有些无措惶然。 她胆子其实很小很小,不敢出去。 阿寺看出嘉诺的害怕,说:“郡主,我们贴上胡子,把眉毛画粗一点,没人认识我们。” 最后,嘉诺壮着胆子,挽着阿寺的手出了骊山别院。 走了二十来米的距离,转个弯便有一辆马车候着,阿寺扶着嘉诺上马车。车厢里,嘉诺拿着一面小铜镜,细软的手指把嘴角的胡子再按了按,又看看添粗了眉毛,那凝霜雪白的脸上还点了星星点点的麻子。 怪丑的。 看着看着,嘉诺觉得好笑,扑哧一声,唇边假胡子翘起一角。阿寺连忙给她压住,“郡主,注意一点,胡子不能掉了。” 阿寺知道,郡主生的娇美,若是就那样出去定会惹来事情,所以把郡主画得丑,自己也丑。 马车行驶出一段路,后面就跟上来两个人。 进了镇子,车窗外便响起一片嘈杂声,有吆喝着卖冰糖葫芦的,有看杂耍卖艺拍手叫好的,有说书的,还有摊贩为争夺地盘的争吵声,车水马龙,一片市井繁华之气。 “唉,停车停车。”阿寺掀开车帷子,探出头,给了驾马的车夫几枚铜钱。“去给我们郡……” 意识到不对,阿寺立马改口:“嘉公子,买串儿糖葫芦来。” “好的。” 卖糖葫芦的老伯就在马车前,马夫给了钱,老伯给了他一串儿糖葫芦。 之后她们没再停车,马车一路到了香舌门口。三层的小阁楼,翘檐飞角,很是有格调。 第37章 进了香舍, 管事的云姨满面春风的迎过来,三十多岁的女人, 风韵妩媚。声音温柔含着媚:“二位公子里面请。” 阿寺拉着嘉诺往□□走, 越过花园小桥, 小亭回廊, 来到花厅。和外面的雅致不同, 这里雕梁画栋, 彰显着富贵之气。 坐下后, 婢女上了两盏花茶。白色的小茉莉飘在水中,热气缭绕氤氲花香。 “二位公子可有约好的姑娘?”云姨道,细看两位的面容和娇小身材,她心里啧啧发笑。但是为了钱,也忍着。 阿寺:“我们只要卿卿姑娘。” 云姨喝茶的手顿了一下,笑道:“我们家卿卿的客人都排到了下个月, 不知二位公子姓甚名谁?我去查探一番。” “我们没有预约。”阿寺答。 “那可不行了, 要找卿卿姑娘得先写个名录, 下个月再来吧。”云姨放下茶盏:“不过二位可以试试我们香舍其他的姑娘,个顶个的也都貌美如花。更擅房中乐事, 定能让二位满意。” 嘉诺看向阿寺,眼里闪过一抹失落。桌下, 阿寺紧了紧握着她的小手, 然后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桌面上。 云姨起身来看。 “够了吗?”阿寺问。 上面整整一千两的面额,真是大手笔。云姨脸上僵窒的笑容又生动了,“够是够, 只是我们做生意的不仅要挣钱,还要讲诚信的,若是让你们去了,下个客人不免有意见。” 云姨颇为为难的样子。 阿寺还想要再加钱,嘉诺看出云姨的小算盘,拉着阿寺起身,她特意加重加沉了嗓音:“那算了。”说完,她们便往外走。 “等等,等等。”云姨拦住她们,“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待会儿卿卿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但是,你们两个人只能上去一个。” 最后,嘉诺一人上了三楼,阿寺在楼下等她。 房门打开,里面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是西域那边的香,有惑人心智的作用。 “公子。”一长相艳丽妖娆女子衣衫轻薄,袅袅娜娜的过来挽嘉诺的手臂,那半边身子都贴到她身上来,往小榻走。“这边坐。” 嘉诺很是不习惯,推了推卿卿的身子。 卿卿只以为她是害羞,等嘉诺坐下后,她直接坐到了嘉诺的腿上,一双细臂搂住她的脖颈。 “你好重呀。”嘉诺把人推下去,声音是没控制没修饰的轻柔,还带着一点嗔。也是那西域香的作用。 卿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起身去旁边的小桌上斟了两杯酒。 “公子,喝一杯。”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把一盏盛满酒的夜光杯递到嘉诺嘴边。 “我不会喝酒。”嘉诺自小到大,一滴酒都没有沾过。 卿卿:“公子,这酒是果酒,就算是不会喝酒的人也可以喝的,不辣也不醉人,相反口感清甜,如果汁一般。” 嘉诺接过来,夜光杯莹润透亮,里面的酒汁是紫色的,飘出一股浓烈甜蜜的葡糖香味。 “公子尝尝,这葡萄酒的味道极好。”说着,卿卿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 嘉诺放到嘴边,试探的小口抿了抿,味道果然清甜,她嘴角轻轻勾起,喝了一小口。 眼前的公子其实是个女人,卿卿已经看出来了,虽然添粗了眉毛,画了雀斑,又贴了假胡子,也穿的男装,只是那双眼睛明媚清澈,眼波流转间尽是小女儿的清纯情致,还有那宽大男装下娇小的身姿和胸前隐约的轮廓,以及那娇滴滴的声音。 就抿了一口,嘉诺便觉的头晕晕的,她双手撑在桌上捧着泛红发烫的小脸,滢滢发亮的星星眼看着卿卿,声音软软:“卿卿姑娘,你长得好美啊。” 卿卿的面容和胤朝女子的不同,五官深邃,眸子是深蓝色,一种异域风情的魅惑。 看人醉了,一副娇憨的情态,卿卿坐到她旁边来,伸手扯掉她的假胡子,“姑娘女扮男装又花费重金来找卿卿所为何事?” 嘉诺盈盈一笑,长睫扑闪眨啊眨,意识都迷离了:“嗯,来找卿卿姑娘赐教,如何招男人喜欢。” “想睡觉吗?”卿卿轻细温柔的声音问。 “想。” “那便睡吧。” 嘉诺趴在桌上,眼眸闭上了。 卿卿走到房门口,吩咐婢女去打水,清洗一番后,一张娇俏明艳的小脸展现在眼前,男装外裳脱下,白色亵衣下的身子玲珑有致,该大的大,该细的细,该翘的翘。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看这清纯的小模样,应该还是个雏。 卿卿派人去找了云姨,云姨细细打量嘉诺一番,脸上缓缓浮现出笑意,最后拿着绢帕捂嘴笑出声。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老天爷给她送钱来了。 香舍里已经很久没有来新的姑娘了,年纪最小的也十八岁了,像这种嫩的能掐出水儿的可人儿,一个也没有,若是卖个第一夜,定能赚好大一笔。 “云姨,人是我发现的,赚了钱,分我一半。”卿卿道。 云姨心里虽是不满,但有钱赚就好,而且现在香舍也靠卿卿撑家,说“好好好,一半一半,我一半,你一半。” 她笑得合不拢嘴儿。 其实云姨心里还有一个小算盘,醉了的这个小姑娘容颜倾城,不比卿卿差,等把这姑娘培养成香舍头牌花魁,她便不用再受卿卿的气了。 “你们几个,把这姑娘抱去旁边的空房睡,等她醒了再好好洗漱装扮。”云姨吩咐。突然想到楼下还有一个,她又说:“楼下的那个,打晕了关起来。” “是。” 婢女抱着嘉诺出了门,走在廊上。 迎面来了一个坐着轮椅的公子,身穿月白长袍,长相皎然如玉。虽是坐着轮椅,但他年轻尚轻,身上散发着一股轩昂的气质。 身后,一个女子为他推动轮椅。 走至丈许的距离,男子把人叫住:“等等。” 两婢女心里一惊,相互看一眼,低下头继续走。 推轮椅的女子抬手,弯曲的长鞭抵上其中一个婢女的脖子。“把人放下。” 随后跟出来的云姨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朝轮椅上的男子行了一礼,然后毕恭毕敬地道:“公子,是要把她送到您的房间去吗?” 男子微微颔首。 房间里,李知尧对司徒静说道:“你先出去。” “世子。这女子可有危险?静儿还是在留在世子身边比较好。”司徒静不想出去,世子找了这女子好几天,她猜想,这女子便是世子三个月前在胤朝迎娶的熹平郡主。 她怎么可能愿意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子共处一室。 李知尧转身,泛红的眼染上怒色,低吼道:“我让你出去!” 司徒静很不情愿,但还是出去了。房门关上,她眼神越发的冷,双手捏成拳头骨骼拧得咯咯作响。 李知尧从轮椅上缓慢的站起身来,然后将轮椅移到一角藏起来,才又忍着疼意走到榻边坐下。 他看着榻上睡着的嘉诺,眼里愠怒的神色消失了,一如以前清明温柔。 “诺儿。”他柔声叫她。 睡梦中的人仿似听到有人在叫她,轻轻的皱了一下眉,依旧没有醒。 李知尧抬起有些微微发抖的手,去握嘉诺的小手,碰上了,他顿了一下,又才将那柔软纤细的手紧紧捏在掌心里。 这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放开的手。 还好当初她没有选择跟他走,吴越皇室的残酷争斗中,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弱小,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能护得住她。 如今,他托着不再健康的身体再度榻上胤朝的国土,不过是为了来看她一眼。 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好。 第38章 凝视片刻, 李知尧骨节分明又微颤的手指拂上少女精致美丽的脸庞,这是他一百多日来魂牵梦萦的脸, 是镌刻进心里的容颜。 睡梦中的嘉诺感觉到丝丝痒意, 皱着眉头逐渐转醒。映入眼瞳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依旧清隽明朗。 “李知尧。”她脆生生的嗓音叫他, 惊喜不已, 一双惺忪的眸子立马变得清澈明亮起来, “你不是吴越的世子吗?怎么……” 嘉诺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四周一番, 看房间布局和装饰她确认自己依旧还在香舍里,“卿卿姑娘呢?你怎么在这里?” 李知尧略显局促,坐直了身子,解释道:“从骊山别院出来我便跟着你来的,她们喂你喝了酒,我怕你出事从她们手里抢了你。” “我不是想跟踪你, 只是很想, 很想见你一面。”他又解释。 嘉诺笑笑, 眼睛弯起,小脸又是一副明艳生动的表情, “你一定给了她们很多银子吧?” 李知尧看得心神一恍,点点头:“嗯。” 她现在头发散着, 脸上的胡子和妆容也没有了, 看来她是女儿身也被人知晓了,心下着急,嘉诺道:“既然这里危险, 我们快走吧,阿寺还在楼下等我。” 香舍其实是吴越暗探的接头处,属于吴越产业,李知尧已经接手,那些人也听他的。他按住嘉诺的手,握在掌心里,问出了哽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诺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吴越?”他在吴越的根基渐稳,可以护得住她了。 嘉诺挣开李知尧的手,摇头:“不要。” “为什么?我们已经成亲,你便是我的妻子。”李知尧还想去拉嘉诺的手,可嘉诺把手藏在身后,又往床榻里边挪去,躲着他。他一双眼急得灼热又有些无措。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你是怪我回来迟了吗?”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道歉,“事情复杂,等回了吴越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他其实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没有,我没有怪你。”嘉诺睫毛颤动,垂着眸子不敢看李知尧那样真挚热切的眼神,因为心虚,她声音小小的:“我不跟你去吴越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知尧原本还有一丝明亮的眼眸颓下来,“谁?” “二哥哥,我二哥哥宇文允。”嘉诺抬眸,说起宇文允她眼睛又滢滢发亮,里面盛满熠熠星光,语气也是藏不住的欢喜。“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那我呢?你不喜欢我了?”李知尧追问。 嘉诺摇头,“我不喜欢你,以前我不懂得何为男女之情,让你误会了,对不起。”她不想骗他。 李知尧觉得眼前黑了一瞬,心里传来阵阵痛意。看着嘉诺娇俏明媚的面容,他手掌缓缓收拢攥紧。 半晌后,他执拗如孩童一般,倔强泛红的眼睛望着她,声音苦涩发哑:“诺儿,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就是怪我回来晚了是不是?” 嘉诺没想到他那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片刻,她才过去拉李知尧的手,把他紧紧攥着的手指打开,手心都掐出血了,她拿自己的衣袖轻轻的给他擦。 “李知尧,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怪你,二哥哥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她声音轻柔却也坚定。 可一字一字犹如芒刺扎在李知尧的心上。 少女还在认真且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手心的血,她好似一点儿也没有变,依旧温暖美好,可确实又变了,拒他千里,不喜欢他。 从未喜欢过他。 “你别伤害自己,这样多疼呀。”嘉诺拿出绢帕,小心地给他包扎。“你这么好,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你自己喜欢,又喜欢你……” 李知尧无比贪恋她小手温软的温度,却又狠心收回,打断她,冷静道:“天快黑了,我派人送你回骊山别院。” 说完,他极力克制住一双膝盖的疼意起身来,然后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他双腿瘫软着倒地。 司徒静见了,快步上前来扶他,漂亮的脸上全是担忧着急:“世子,你怎么自己走出来了,轮椅呢?” 李知尧推开她,自己强撑着起身,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艰难行走。 “世子……”司徒静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看向那间房门,眼底生出妒恨的冷光。 见阿寺上楼来,司徒静才离开。 “郡主,有没有伤到哪里啊?都是阿寺的错,尽出些馊主意。”阿寺急得都快哭了,眼睛红红的,围着嘉诺转了好几圈,看了又看,生怕她身上受了一点点的伤。 嘉诺拉住她站好,脸上笑意盈盈的,声音温柔:“没有,好好的呢。我不怪你。” 阿寺眼泪掉下来,也笑了,“嗯,李世子的马车已经在楼下候着了,郡主,我们快走吧。” “好。” 穿好衣服,束起头发,两人下楼来。 李知尧负手在马车旁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直直的看着嘉诺向他走过来,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成亲那日,她穿着红嫁衣向他款款走来的样子。 “世子,我们还是自己叫马车回去,就不劳烦你了。” 轻柔浅淡的嗓音打断思绪,李知尧嘴角牵出一抹浅笑,“天黑路远,我派人送你回去安全些,也好对你二哥哥有个交代。” 嘉诺还想说什么,李知尧直接打断她:“今日一别,此生也就不再相见了,你快走吧。”他语气平常,神情也淡淡的。 “郡主,我们上车。”阿寺扶着她。 嘉诺上了马车,又掀开车帘子视线看出去,朝外面站着的白衣少年浅浅一笑:“李知尧,谢谢你。” 李知尧回以笑意,淡得只浮于表面。 嘉诺收回手,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消失,多了几分怅然。 马车外,李知尧抬手把影卫叫来,轻声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马车驶出,司徒静推着轮椅过来,扶着他坐下。 “世子就甘愿放她走?” 李知尧瞥了司徒静一眼,眸光冰冷。 司徒静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见李知尧这样的神情便闭嘴了,把人送回房间后,她快步下楼,从后院马厩里牵了一匹快马跨步上去,鞭子扬起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前面街头即将消失的马车追去。 出了镇子,繁华声渐歇,只听得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今晚月色上好,外面清明一片。已经走出镇子许久,约莫是要到骊山别院了,嘉诺掀开车帘子。 车外是极陌生的环境,树影绰绰,并不是回骊山的路。 嘉诺心下一慌,叫车夫停车。 车夫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赶路,马车两边驾马的影卫也无动于衷。 阿寺猫着腰上前两步掀起车帷子,“走错路了,停车,停车。” 马夫道:“没错,世子是说走这条路,二位姑娘好生坐着。” “郡主,你说李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阿寺问,“他莫不是对郡主还不死心,要把我们送到吴越去?” 嘉诺心里也乱的很,可她始终相信李知尧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不会骗她。 就在这时,只听“吁”的一声,马车停下。 “叫车上的人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马车前面响起。 有影卫回答:“司徒小姐,恕难从命,世子吩咐过要把她们二位安全送往吴越,途中不可下车,不可有半点闪失。” 司徒静从腰间取下一方令牌,举起来,声音有力:“这就是世子的意思,你们想要抗命不成?!谁给你们的胆子!” 缰绳一拉,她坐下的马儿又长长的嘶鸣一声。 “属下不敢。”影卫垂眸埋首。 车帷子掀开,马夫毕恭毕敬地道:“二位姑娘,还请出去吧。” 阿寺扶着嘉诺下马车。 月华皎洁,少女虽穿着男装束起了头发,可一张小脸娇俏玲珑,肌肤盈盈雪白,眉眼纯真又隐带几分媚色。司徒静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怔了几息,她驾着马走过来,晃晃悠悠的围着嘉诺转了几圈。 少女不仅脸长得好看,身段也是极好的,纤秾有度,娇弱柔软,特别是那一截纤腰,一折就会断掉吧。 这般祸水,怪不得世子会被迷住,对她念念不忘,还想着把她悄悄送到吴越。若是顺利让她去了吴越,那她怎么办?父亲的谋划也将付之一炬。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徒静从马上下来,站定在嘉诺面前,手中握着一柄软鞭抵着嘉诺的下巴往上抬起,问:“你便是世子在胤朝娶的那女子,熹平郡主?” 眼前的女子长得漂亮,可气质冷厉,眼神也裹着肃杀之意,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嘉诺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我听说过熹平郡主,但我不是。” 司徒静笑了,她早就认定她就是熹平郡主,否则李知尧不会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她,也不会和她独处一室那么久,还下了轮椅自己忍痛也不肯让她看见他的残缺。 “我们世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司徒静逼近嘉诺,笑着说:“不过没关系,世子不在乎了。” 长鞭倏地扬起,阿寺冲到嘉诺前面,手臂打开挡着,“你要做什么?!” “世子吩咐,找一个偏僻一点儿的地方,把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女人杀了。”她推开阿寺,长鞭一甩便缠住了嘉诺的细腰,轻轻一带,嘉诺便失重往前踉跄两步。 司徒静逼近嘉诺,眸露凶光,狠狠道:“世子本想让你跟着他回吴越,可你却不肯,世子只好下令让我来杀你。” “不可能,李知尧不会这么做,他不是那样的人。”嘉诺红着眼睛辩驳,眸子里泪光闪烁。她心里怕得很,可仍装出镇定的样子。 她不相信李知尧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很了解他?”司徒静反问。 嘉诺只相信李知尧是要把她偷偷送去吴越,是不会伤害她的。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倔强地说。 司徒静看着那泫然欲泣的娇柔脸蛋,心里只觉得讽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却偏偏没有对她笑一下,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半分温柔都不曾给她。 “有多好,他都是如何对你好的?”突然,司徒静抬手擒住嘉诺的下巴,“说来听听。” 嘉诺听出几分端倪,拿开捏她下巴的手,一双泪眼盯着司徒静,“根本不是李知尧下的令,是你背着他想要杀我的?” 司徒静冷笑一声,不再废话。长鞭一瞬抽出,嘉诺便摔倒在地上,然后凌空扬起,用尽全部的力道往嘉诺娇小的身子上抽。 嘉诺翻滚一圈躲避开,那鞭子打在地上,扬起白色灰尘,细小的石子跟着飞溅起,一颗稍大的石头被劈成两半。接着阿寺又扑过来,紧紧的将她抱住。 眼看着一鞭子又要打下来,嘉诺看向站在一边的几个影卫和车夫,道:“她骗人的,世子根本就没有下令杀我,若我死了,世子定饶不了你们。” 影卫几个互相看看,迟疑着要不要阻止。 “住手!” 一道急促的声音伴随着马鸣声响起。 李知尧从马上下来,踉跄着步子过来,伸手把嘉诺扶起。细看一番,他又把人收拢在怀里抱着。 嘉诺害怕紧绷的心一下得到释放,两颗豆大的泪珠子滚落脸颊。 “她说你要杀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你不会的。”她抬起头看他,小脸上泪光莹莹。 李知尧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用温柔的嗓音哄着她,“没有,我不会杀你,不会。”他就是自己死,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她现在不喜欢自己了。 影卫和车夫跪在地上,司徒静也收了软鞭,两只眼恨恨地看着李知尧怀里的嘉诺。她恨,她更悔,方才干嘛要跟她废话那么多,直接两鞭子打死该多好。 下一息,又有一队快马赶来。 烈马抬起前蹄长长嘶鸣,宇文允坐在马背上,一身气质凛然,幽深的眼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二哥哥。”嘉诺欣喜地叫他一声,小脸漾起明媚媚的笑意,抬脚就往宇文允那边跑。 李知尧握着她的手腕一拉,又把人抱在了怀里。 “李知尧,你放开我。”嘉诺挣扎,可力气太小,她挣脱不了。又着急地道:“你放开。” 二哥哥那么小心眼,会生气的。 李知尧埋首在她耳畔,故作亲昵,低声道:“不放。”说完,又嘴角噙笑看向宇文允,那干净清澈的眼充满着挑衅。 “这些日子,多亏陛下帮我照看好诺儿,有劳了。”说完,李知尧强忍着膝盖的疼意,揽着嘉诺往马车走。 嘉诺自是不肯,可李知尧的力气实在是大。 她明明不愿,可在一旁的宇文允看来,她很是愿意,脚步匆匆生怕走不了了似的。 青萍看来亦是如此,心里默默的呸了一口。陛下对她那么好,真是个白眼狼,这就想着跟其他男人跑了。 还未上马车,宇文允便驾马过来拦住两人,李知尧身后的影卫长剑利落出鞘,蓄势以待。 李知尧回首示意,影卫们才收了剑。他脸上含笑道:“陛下这是何意?不让我们走?我带自己已过门,明媒正娶的夫人走,有何不妥?” 宇文允不理他,质问嘉诺:“你要跟他走?” 嘉诺正欲说话,李知尧打断:“诺儿自然是愿意跟他的夫君走。”说着,他又垂眸,温柔的看着嘉诺,声音也柔情蜜意:“诺儿说,这些日子很是想念我,睡觉做梦梦里都是我,我能来接她,她很开心。” “不……”嘉诺想要说不是,可突然被点了穴道,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一双清澈的眸子依依不舍的望着宇文允。 李知尧:“还请陛下让开。” 宇文允不让,从马上跳下来,上前几步一把拽着嘉诺的手腕抢过来,另一只手腕被李知尧握着,嘉诺站在两人中央。 不管嘉诺愿意跟谁走,宇文允只让她跟他走,没有其他的选择。 宇文允正要出手硬抢,李知尧解了嘉诺的穴道,他明明知道结果,可还是哽着发涩的喉咙再问一遍:“诺儿,你愿意跟谁走?” 嘉诺挣开李知尧的手,扑到宇文允怀里,双手将他精壮的腰身抱住了,望着他糯糯地说:“二哥哥,不是他说的那样,他骗你的,我不和他走,我只跟着你,只要你。” 李知尧再次绝望的闭上眼,嘴角的笑在清明的月色里尽是悲凉。 宇文允睨了嘉诺一眼,拽着她往马儿前走,嘉诺推拒着,咬唇道:“二哥哥,诺儿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想他,更不会跟他走,你相信诺儿好不好?” 宇文允俊美无铸的脸冷沉着,眸子里有几分愠怒,低声吼她:“那就上马,乱动什么!” 嘉诺回头看了依旧站在原地的李知尧,请求的语气小声说:“我想过去和李知尧告个别,可以么?” “呵!”宇文允冷笑,直接将嘉诺打横抱起,跨步上马,扬长而去。 李知尧再也支撑不住膝盖的疼痛,坐到地上,司徒静立马上前来扶他:“快,把轮椅推过来。” “你想要杀她是不是?!”李知尧朝司徒静大吼,用尽力气推开她。 司徒静跌坐在地,“是,我是想要杀她。”她脸上又浮现出悲悯的笑,神情怆然,“殿下,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不值得你这般深情喜欢。你看看她,方才就在你眼前投入到别人的怀抱里,那个男人出现,她眼里就没有你了。” “殿下,你放下她,看看身边的人好不好,看看我好不好?” 李知尧充耳未闻,一双眼只望着嘉诺离去的方向出神。 诺儿,宇文允他对你好吗? 骑马走了一段路,前面路口候着一辆马车,宇文允把嘉诺抱下马,塞进马车车厢里。阿寺和清影乘一匹马,她想要下去,清影把她拦住了。 “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别去找不自在。” 阿寺:“哦。” 马车宽敞,嘉诺坐在小榻最里边,低着头不敢看宇文允,就他身上那股冷厉的气场她都吓怕了。一双小手背在身后不安的绞着,贝齿咬着下唇,心里默默数数。 一,二,三,四,五…… “把衣服脱了。”清冷的嗓音突然响起。 第39章 嘉诺抬眼, 偷偷看宇文允,“啊?” 车厢里烛火昏黄, 只见宇文允坐在她面前, 一双暗沉沉的眼眸盯着她, 脸色也沉得厉害。 嘉诺咬咬牙, 抬起微微发抖的手解衣裳。 片刻后, 嘉诺在宇文允的注视下又羞又怯, 雪白的脸蛋攀上红晕, 耳根子也开始发热。 “躺下。”宇文允又道,看着她的眼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嗓音沙哑,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嘉诺乖巧的躺下,她不知道宇文允要做什么,不敢看, 干脆闭上眼睛。 借着微弱的烛火, 宇文允细细检查她的身子, “翻个身。” 嘉诺背过去,趴着。 等确认嘉诺身子上没有伤后, 宇文允才把旁边的衣服扔她身上,盖住那盈盈雪白的惑人的身子。 嘉诺又捡起, 一件一件穿上。 只是刚穿好心衣, 宇文允便欺身压过来,手指攥着她的下巴抬起一点,清冽的独属他的气息便灌入口腔。 围势决绝, 他的吻又热又烈,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揽紧腰身,嘉诺吃痛,却动不了分毫。 宇文允迅速的攻城略池,带着股狠劲儿似是要将怀里的少女生吞了一般。 他发狠的吻她,嘉诺原本还有几分抗拒,可渐渐的也软下来。 良久良久,宇文允吻到自己都发痛,才把嘉诺放开。少女被吻得哭了,一双眼睛红红地泛着泪花,绯红的脸颊也水盈盈的,轻声地抽泣着。 看她这样,宇文允更想要欺负她,凑过去偏开头,再度含住她。 又不知多久后,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快要晕厥了才离开,额头抵着额头,两人灼热的鼻息交错,他指腹擦过嘉诺湿润的唇角,哑声问:“知道错了么?” 嘉诺脑袋晕乎乎的,身子软得往下缩,无力地窝进宇文允的胸膛。 她只抽泣着哭,嘴唇舌头又疼又麻,她不想说话。 “说话。”宇文允喑哑的嗓音愈加低沉,一双眼盯着那呼之欲出,灼得发热。忽地捏上去,威胁她:“嗯?错没错?” “错了错了。”嘉诺连忙认错,抱着他躲开。 “哪里错了?”宇文允不依不饶,推开她,手指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看自己。 嘉诺迷迷糊糊的,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我不该,没有二哥哥的允许就,就偷偷跑出来,是我错了,明知道二哥哥会生气的。” “还有呢?” 嘉诺又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有了。” 如果她没有偷偷跑出来,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李知尧说你很想念他,想要跟她去吴越,我若是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跟他走了?”他又凑过去噙着她唇角咬她。 “没有,我不会跟他走。”嘉诺答,皱着眉头也不躲了。 “我看你抱他了。”宇文允薄唇移开,又咬她耳朵。 嘉诺身子颤了一下,着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当时那个女人要杀我,还好李知尧赶到,也是他抱的我,我没有主动抱他。” “可他还是抱你了。”宇文允刚看到那一幕时,心脏疼得发紧,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嘉诺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推开他一点,一双小手捧上宇文允的脸,挺直腰板去亲吻他。宇文允也不回应,只半敛着眼睑看她亲吻自己的模样。 “二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她小小声的说,抹了泪珠子笑着看他。 宇文允依旧冷着脸不理她。 嘉诺知道宇文允是生气了,还吃醋了,也的确是自己的错,便耐着性子哄他,一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抱着,鼻子蹭他的鼻子。 “二哥哥,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不会和别人走的。” 之后,她又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无巨细地给宇文允说了一遍,说她去香舍也是为了讨教如何招男人喜欢,还又说了好多甜言蜜语。 嗓子都说得哑了,宇文允还是不理她,只一双情绪不明的幽深黑眸凝着她看。 嘉诺没办法,贴着他耳边轻轻说:“二哥哥,诺儿让你欺负一下,你就不生气了好不好?”反正她以后也是要嫁给他的,疼一回她就忍着。 宇文允心里一阵悸动,可还是没比过气愤,他冷冷丢给她三个字:“不需要。” 然后便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他找了她一下午,害怕她出事,害怕失去她,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紧张惧意,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下午的心路历程。 看到她和李知尧抱在一起,他更是嫉妒得发狂。他怕她不要自己,真的选择跟李知尧走。 只有方才亲她吻她的时候,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还在自己身边,可依然不够填补心里的空缺,想要真的占有她欺负她,可看她被亲的疼哭了,就又不忍心,舍不得了。 他也不敢再呆在马车里,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要了她,吓到她。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到了骊山别院。 嘉诺从马车里下来,宇文允已经走在前面很远了,没有等她,她抬步小跑追上去。“二哥哥,你等等我呀。” 进了房间,宇文允将房门关上,拽着嘉诺的手腕将她抵在门板上。 “二哥哥。”她眸子水盈盈的闪烁着望他,胸口起伏喘着气,宇文允气息渐沉,俯身下去又重重地吻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被抱上了桌子。 夜半,外面下起雨来,窗外的竹林滴滴答答作响,晶莹的水滴顺着竹叶滑落,唯留一阵轻颤。 第二日。 嘉诺下午才悠悠转醒,浴阁里放好了热水,阿寺在一边往水里倒香芬精油,还有花瓣。看见嘉诺满身的痕迹,她心疼极了。“郡主,疼不疼啊?” 阿寺以为昨晚郡主交出了自己,否则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青青紫紫。 自然是疼的,轻轻碰着都难受。昨夜宇文允发了狠的亲她,才弄得身上这样,可是他并没有欺负她,只叫她并拢腿。 然后便一次又一次,直到天明。 情到浓时,他还逼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爱语,说只爱二哥哥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他,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 最后她嗓子都哑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之后的两日宇文允没生气了,倒是越发的粘人,整日将嘉诺抱着,时时刻刻都要亲她。 下午的时候,宇文允牵着她去小溪边抓鱼。 嘉诺拎着一个竹篓,站在岸边指挥,宇文允拿着削尖了的竹叉站在清澈的溪水里。 “二哥哥,你后边有一条。”少女放轻了声音,生怕把鱼儿吓跑,小手指着一个方向。 宇文允转身,竹叉有力地刺进水里,再拿起来的时候,果然叉住了那鱼儿。 嘉诺兴奋不已,拿着竹篓递过去装,她一身水粉色绫鸾纱裙,走动间身姿轻盈,重叠的裙摆像是漾出一圈圈涟漪似的。 “二哥哥,你真厉害。”她笑眯眯地夸赞宇文允,清澈的眸子犹如一弯新月。 那日,她看清影在水里呆了一下午也没抓上来一条鱼。所以,还是她二哥哥厉害。 约莫半个时辰,小小的竹篓里已经装满了,宇文允从水里走到岸边来,宫女拿着鱼儿清理去了。 草坪上的火堆也早就架好,宇文允说晚上烤鱼给嘉诺吃。 今日天气极好,傍晚的夕阳光暖暖的,嘉诺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脱了鞋子,雪白的小脚丫放入水里,一下一下地拍打出晶莹的水花。 见宇文允过来,她一脚掀起水花,全洒落在了宇文允身上。 宇文允也不恼,过来抓住她的脚,握在掌心里紧密摩挲着,水温有些凉,他问她:“冷不冷?” 嘉诺笑意盈盈地摇头,脆生生的声音说道:“不冷,舒服着呢。” “你放开,我还要玩。”她娇嗔。 宇文允放开她,洗干净手脚起来,然后穿好鞋子去生火了。火苗儿燃起,宫女正好将处理好的鱼儿送过来。 带头的大宫女蹲下身子,拿起铁网穿鱼。 宇文允清冷的声音道:“你们下去吧。” “是。”大宫女起身,领着两个小宫女退下去。 “陛下这是要亲手烤鱼给小郡主吃?”走远了,一个宫女多嘴问道。 另一个宫女答:“当然了,你觉得小郡主娇生惯养,柔柔弱弱的会烤鱼吗?” “陛下对郡主可真好,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小郡主这么美,这么好,也值得陛下如此恩宠厚待的。” 大宫女冷声打断两人对话:“别说了。”其实她心里也羡慕郡主得很,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个命。 天色渐黑,宇文允走到嘉诺面前,大手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摸了两下:“别玩了,小心受凉感染风寒。” “哦。”嘉诺转过身,看他,调子绵软的撒娇,“擦脚。”又把小脚伸到他面前。 宇文允蹲下身子,拿过绢帕给她擦脚,两只擦好,他又给她穿鞋。嘉诺调皮,伸着脚尖儿轻轻碰了碰宇文允的脸。 她本以为宇文允会生气,没想到宇文允拿着她的脚放在唇上,轻轻地吻她脚趾。 嘉诺难为情地缩脚,可下一瞬又被捉住了,她脸红了,局促道:“臭不臭呀。” “不臭。”宇文允重重亲她脚心一下,把人抱起,让她一双脚丫子踩在他的鞋上面。揽紧她一步步往前走,少女身上浅淡的香气萦绕鼻尖,他心里意动,嗓音变得低沉:“诺儿浑身都是香的。” 说着,他薄唇覆下去,咬着亲她。 天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三三两两的星子点缀夜空,一阵风微风吹来,草丛里飞出几只萤火虫,围绕在他们周围。 空气静谧,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嘉诺脚不沾地,被宇文允带着慢慢的走,脚下虚浮,头也晕晕的,身子很快就软了。宇文允手臂收紧几分,又吻了好一会儿,才把人放开。 皎白的月色下,少女小脸红扑扑的,长睫垂着轻轻颤动,小嘴儿更是水润潋滟,此时正微张着小口小口地喘气。 宇文允偏头又贴上去,嘉诺一双细臂攀上来揽他脖颈,轻轻地闭上眼睛等着,可想象中的唇却没有覆上来,只听宇文允沉哑的嗓音响起。 “还想要?就那么舒服么?” 嘉诺被耍了一道,羞得不行,挣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宇文允看她羞怯的模样,嘴角沁出一丝笑,哄她:“好,别闹,二哥哥再好好亲亲你。” “明明就是你喜欢亲我,我才不喜欢亲亲呢!”她嘟着红唇不满的说道,这几日他总是把她抱在身上,动不动就亲她,上了瘾似的。 而她每次嘴唇都发麻,发痛。 哼!嘉诺冷哼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宇文允抱着不放,还想要亲她,可嘉诺说什么也不让亲了。最后还给他立规矩:“以后三天才能亲一回。” “好。”宇文允答应她。 可嘉诺刚把手放下来,宇文允就扣着她后脑勺吻下去。 他很喜欢亲她,她就像是一块软糖,怎么吃都吃不够。却又更像是药,令他上瘾不可自拔。 篝火燃烧,哔啵作响,嘉诺窝在宇文允怀里吃鱼,鱼肉没有多余的调料,只放了一点盐,可却比以往吃过的那些精烹细调的鱼都要好吃。 “二哥哥,以前你也经常烤鱼吃吗?”嘉诺一边吃一边问,雪腮鼓鼓的。 宇文允挑动一下柴火,火星子窜起。“嗯,在渝州的时候。” “渝州的行宫里没有宫人做饭么?” “有,可是下了毒的。”他垂眸看着嘉诺,爱怜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吃吗?” 嘉诺摇头,“不吃。” 二哥哥说过的,在渝州有人追杀他,也有人毒杀他,那十年死里逃生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身上还有好多伤疤呢,她都见过,也摸过。 “二哥哥,以后诺儿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她坚定的说,眼睛里映着天上星子。 “那你先给我挑个刺。”宇文允把手上烤好的鱼给她。 “好。”嘉诺接过来,真的就认认真真地给她挑刺。 想起什么来,她又问他:“这么危险,那晚上岂不是睡觉都不敢闭眼睛,还是一整晚都不睡觉?” 宇文允:“撑一排竹筏在江心,躺着一边数星星,一边睡觉。” 嘉诺眼前一亮,觉得好玩儿,说:“二哥哥,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江心睡觉好不好,你数星星给我听。” “你不怕被大鱼吃掉就去。” “怎么会呢,就算是有大鱼二哥哥也会保护好诺儿的。”她娇嗔,嗓音绵软:“才不怕呢。” “大鱼一张口我们两个都没了,还怎么保护你。” “可这么多年,你不也没遇到大鱼吗,也没被吃掉呀。”她又往宇文允怀里窝一些,怯怯的“二哥哥,你别吓我。” 吃了几条鱼,嘉诺沉沉睡去。 宇文允抱着她捡了溪边的鞋子,然后才走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朝中的一名臣子快马赶来,与宇文允在书房谈了许久才离开。用过早膳后,宇文允带着嘉诺回宫。 马车上,嘉诺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允告诉她青州发生了瘟疫,得赶回去处理。 前方是去往青州和回宫的分界点,清影问宇文允是否直接去青州,让青萍护送郡主回宫,宇文允不肯,虽说距离不远,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嘉诺,要亲自送她回到宫里。 嘉诺知道宇文允要去青州,抱着他:“二哥哥,你能不去吗。我不想让你去。” 其实在青州不仅有疫情发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宇文允非去不可。他手掌摩挲着嘉诺娇嫩的脸蛋,柔声哄她:“二哥哥很快就回来,你乖些。” 傍晚时分回到皇宫,宇文允连夜走的,留下青萍贴身保护嘉诺。 青萍虽是对嘉诺颇有成见,但是现下她也知道轻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恭恭敬敬地领了圣命。 晚上,许久不见的张妙仪来未央宫看嘉诺,两人一起用了膳,又说了好多话,嘉诺本想留着张妙仪在未央宫留宿的,张妙仪却执意要走。 出了未央宫,她强忍着的脾气瞬间爆发了,一巴掌甩在月夫的脸上,不解气,她又甩了一巴掌。 诺儿真的喜欢上了宇文允,她不想和她争的,又如何能与她争。 想到废弃宫殿里半死不活的张宁熙,她只想泄愤杀了她。 走到的时候,张宁熙已经死去多日了,宫里炎热,尸体上爬满了驱虫,散发出阵阵恶臭。 张妙仪看着那一滩脏污,呵呵笑出声来,笑完了又轻声叫长姐,可没人回应她,只有那被蛆虫啃噬完的森然白骨,空洞的一双眼睛看着她。 突然,她蹲下身子,啜泣着哭出声。 月夫走过去,也蹲下身子,抱住安慰她。“小姐,你别哭。” 阿寺躲在门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散发出来的尸臭令她难忍作呕,她捂着嘴想要走,却在转身的时候忍不住干呕一声。 “谁?”月夫追出来,一下便看见猫着腰要逃的阿寺。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阿寺挣扎着,身上的绳子绑得紧,旁边便是那一滩腐尸和蠕动的蛆虫。她两句话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张妙仪盯着她,冷声问:“看见什么了?” 阿寺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张小姐你放了我吧,郡主还等着我回去呢。” “是呀,你是诺儿的贴身宫女,自小就跟在身边的,情意深重,若是你死了,她得多伤心啊。”张妙仪说着,看向月夫:“把她放了,让她回去吧。” 第40章 一早醒来, 嘉诺突然想到今日是十五,二哥哥会旧疾发作。天色尚早, 阿寺不知跑哪里去了, 自己慌忙换了衣裙走到外殿来。 “青萍, 你知道二哥哥现在到哪里了吗?”嘉诺问, 精致的眉眼带着急切。“你快带我去找他。” 青萍不知嘉诺为何这样问, 思索一番颔首答道:“回郡主, 陛下走时说过不让您出宫, 命属下好好照看您。” “今日是十五。”嘉诺急得抬手拉青萍的衣袖,眼神切切:“你带我去吧,有我在二哥哥不会那么难受。” “可是……” “可是什么呀,别耽误时间了。” 前两次宇文允水滴发作时,有郡主在他确实没有失控伤害自己。青萍想到这里,妥协道。“是, 属下这就去准备。” 片刻后, 马车侯在宫外。 嘉诺看看马车, 又看看青萍独自骑着的骏马。 “青萍,我和你坐一匹马吧。”马儿单独跑可比马车快多了, 她们得赶在天黑之前赶上宇文允。 地上的少女娇娇弱弱的,而马儿跑起来颠簸。 “郡主, 您还是坐……” “不。”嘉诺摇摇头, 上前一步扶着马背就欲抬脚踩马镫。青萍连忙伸手拉她,少女很轻,稍一用力就拉上来坐在她身前。 嘉诺回身看青萍, 嘴角漾出笑意来,说:“你快些,我不怕的。” “好。” 路上,嘉诺想起一早上都没有出现的阿寺,她问青萍:“你看到阿寺了吗?” 青萍答:“没有。” “那她去哪里了呢?”嘉诺小小声的念。 一路极速驾马,傍晚时分便到了驿站。 夏末的夕阳烈焰如血,马儿低鸣一声停下,缓缓打了个圈,守在驿站门口的带刀侍卫上前来,只见马前坐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身后是一英气十足的女子,他开口询问:“你们什么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青萍取下腰间的令牌,举着给那侍卫看。侍卫看了两息,立马弯腰,颔首行礼。 “快去通报,就说熹平郡主来了。” “是,属下这就去。” 青萍率先下了马,再伸手去扶嘉诺。一路颠簸,嘉诺脚踩在地上,却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软绵绵的。 “郡主小心。”青萍扶着她走,不敢放手。 此时已是傍晚,宇文允水滴毒发初见端倪,坐在榻前的身子微微颤抖。听说嘉诺来,他蹙起的眉头更紧了。 侍卫领着嘉诺到了房间门口便退下了,青萍也跟着退下。 嘉诺刚抬手开门,房门从里面打开,刘屏拎着药箱出来,见嘉诺立马颔首行礼,“郡主。” “嗯。”嘉诺随意的应了一声,直接略过刘屏,拎着裙子就往里面去。刘屏回身阖上房门,陛下的情况比起之前好了许多,他也没有研究出新的药,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一个,那便是这位郡主,或许郡主就是陛下的良药。 “二哥哥。”嘉诺脆生生的叫宇文允。 见人坐在榻边,她急切的眉目展颜带笑,小跑过去,坐到他旁边,伸出小手去握他粗粝的大手。 “冷不冷啊?”说着,她又抬手去捧宇文允的脸。 对视间,她才看清他愠怒冷冽的眼神。 “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宫里吗?”宇文允冷声道,拿下她的小手,又问:“青萍送你来的?” 显然,宇文允生气了。 “不是,你别怪她,是我自己非要来的。”嘉诺着急的解释,忽地,她靠过去,一双手抱住宇文允精瘦的腰,“今日是十五,诺儿怕二哥哥冷。” 她下巴抵在宇文允胸膛,抬头望他,一双眸子水波盈盈的,声音也软:“二哥哥不要怪诺儿不听话,不要生气好不好?” 此刻,看少女乖巧娇俏的样子,宇文允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凝视片刻,他抬起微颤的手轻轻摩挲她细白的小脸,眼神和嗓音都是极温柔的,“好,二哥哥不怪你,也不生气。” 说完,他又低头,薄唇轻轻地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一轮银白的圆月悬挂天际。 两人脱了鞋子上榻,轻纱床幔缓缓垂下。 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在嘉诺的脸上,更显肌肤雪白细腻。宇文允坐在她对面褪衣裳,慢慢的露出紧实的肌肉,还有明晰的轮廓线条。她羞得红了脸,忙低下头去,纤长细密的睫毛轻颤。 片刻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停止了,她才娇娇怯怯地问:“我,我也要脱衣裳吗?” 第41章 月色中, 他的目光分明清冷,却又炙热。嘉诺为他而来, 他很高兴, 一颗冰冷的心都化了, 软了。 身子虽然冷, 可他完全没有了失控嗜血的冲动, 五脏六腑的疼痛仿佛也都能忍受。 “二哥哥?”嘉诺又软软的叫了他一声, 朦朦的眼望向他。 宇文允视线在少女美丽的脸上游离, 最后凝在那红滟滟的唇瓣上,心里一动,他埋头封缄她的娇唇。 含在口中的唇甜蜜又温软,真想一口一口吃掉。 他极尽缠绵温柔地亲吻她。 嘉诺心神轻晃,慢慢地学着回应他,不一会儿便在宇文允冰冷的怀里软成一滩水, 身子撑不住往下滑。 此刻, 少女的身子被撩拨得越发的热, 宇文允也越发贪恋她身上的温度。他伸手将人搂上来,无意识地剥落她的轻衫。 “二哥哥, 冷不冷呀?难受吗?”她被他吮着舌,含含糊糊地问。 肌肤相贴, 宇文允几乎想要把怀里的嘉诺揉进骨血。他嗓音哑得厉害, 有丝丝微颤,气息也喘:“诺儿,你爱不爱我?”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 比起以前毒发,现在的感受实在是好太多了。 “爱呀,我最爱二哥哥了。”她离开他一些,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带着朦胧的水光,声音黏黏糊糊的:“我也只爱二哥哥,一辈子。” “不够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爱二哥哥。”说着,嘉诺嘴角翘起。 少女的眼睛弯成一条弧线,笑得有些娇憨。 他凑过来,继续轻轻的咬她唇角,一双手将她的腰环得紧,语调温柔:“我当真的,你别骗二哥哥。” “没有,我不骗你。”沉浸在他的气息中,嘉诺又有些迷离了。微微打开唇,仰着下巴送上去。 宇文允却避开,敛下的眼眸深深凝她迷乱的模样。 “你发誓。” 嘉诺不满的哼哼两下,睁开眼睛,却还是乖顺的依着他,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我发誓。” 宇文允攥住她的下巴,十分用力地开始吻她。比起方才的温温柔柔,现在是强势的掠夺,又狠又烈。 嘉诺被吻得发痛,想要挣开,可宇文允却将她逼得更紧。 片刻后,她听到了宇文允低哑温柔,如呢喃一般的声音:“诺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 嘉诺思绪轻飘飘的,下意识地答应他:“嗯。” “我离不开不你,没了你我会死的。”他低语,看她的一双眸子深情缱绻。 “嗯。” 嘉诺彻底迷糊了,任由宇文允在她身上肆意。 翌日,天光大亮。 嘉诺醒来,床榻旁边空空如也,宇文允不见了。 身上有些酸疼,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雪白的肌肤上零零散散的布着红印,特别是雪软处,蓓蕾也红的艳艳。 她想不明白,自己又没有生小孩,又没有乳水,为何二哥哥那般爱不释口。 宇文允进来的时候,嘉诺还躺在榻上。 “哼。”她背过身去,不想看到他。 宇文允倾身下来,大掌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起来穿衣服用膳,回宫去。” 他语气又恢复成清清冷冷的了,半点没有昨夜的那种温柔缱绻。嘉诺更恼了,往里面挪身子,“你别碰我。” “怎么了?”看她生气,宇文允声音放柔了些。 嘉诺又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人。 半晌后,听到宇文允起身,还有往外走的脚步声。她一下坐起来,对着那清挺的背影,气气地说:“我好心来帮你,你却欺负我!” 宇文允倒回去,坐在榻边,说:“我没欺负你。”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真的欺负你。” 嘉诺一双小手抓着胸前的被子,无措道:“可,可,可我这里被你咬得好疼呀。” “哪里?”宇文允问。 昨晚,她全身上下他都咬过,给她留了印记。 “就,就……”嘉诺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耳朵尖儿也红了。实在是羞于启齿,最后,她闭上眼,手指了指自己身前。 “我看看。”宇文允去拿开她抓着被子遮挡的手。实在是太软了,他昨夜是狠了些。 嘉诺躲开他:“不要。” 最后,宇文允给她穿衣裳时,还是看到了。红艳艳的蓓蕾娇艳欲滴,他本还想吃两口却也心疼她,只埋头给她认认真真的吹。 用过早膳出驿站,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宇文允将嘉诺抱上马车,命令青萍好生照看。青萍领了命,正欲扬鞭驾马。嘉诺从车厢里出来,提着裙子就往车下跳。 宇文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稳稳接住,眼里是藏不住的紧张。 “你做什么?!”他低声斥责,脸色沉得厉害。 嘉诺不理,扑进宇文允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脸也埋进他的胸膛。 “腿不想要了是不是!”宇文允语气很重,伸手推她,可小姑娘缠得紧并不想放手,他也怕伤着她,停手不动了。 她又不傻,那点高度其实摔不着她的。 等宇文允不推她了,嘉诺才扬起小脸,红红的一双眼睛看他,声音哑哑的带了点哭腔:“二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宫里。不想离开他。 少女这幅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宇文允心又发软,怒火消了不少,低声道:“青州有瘟疫,你跟着去不安全。” “可你也不安全呀,你不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去。”嘉诺水盈盈的眸光闪烁希冀。 “不行,我必须得去。”宇文允大手抚上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神情和声音都温柔了,哄她:“你就好好呆在宫里等我回来,嗯?” “不,我不要。”嘉诺摇头,两行泪珠子瞬时滚落下来。 宇文允心脏一紧,指腹摸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痕,“诺儿你听话些,别这么任性。” 嘉诺不听他的,翘着嘴儿无理嘟囔着,一双手也紧抱着他,誓死都不要宇文允走。宇文允也不恼,耐着性子温声细语的哄她。 哄了良久,可嘉诺还是油盐不进。 宇文允眉头蹙得紧,不顾青萍清影等一众侍卫,扣着嘉诺的后脑勺就埋头下去吻她。渐渐的,嘉诺便沉溺在这炙热的深吻里,神思迷离,身子轻飘飘的发软。 趁着这个时候,宇文允把人抱起,回到车厢里。 这一吻,他也动了情,许久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嘉诺。鼻尖儿碰着鼻尖儿,两人都喘息着,湿热的气息胶着,宇文允低哑的嗓音磁性惑人:“二哥哥答应诺儿,三天后就回来。诺儿乖乖等二哥哥回来,好么?” 嘉诺现在整个人都是酥酥软软的,点点头答应:“嗯,好。” “乖。”宇文允再度含住她微肿的红唇,辗转温存。 一刻钟后,他才下来。温柔不复,又是一副平日清冷倨傲的姿态,冷声命令青萍:“好生照看郡主,若是有半点闪失,朕唯你是问。” 青萍颔首:“是,属下谨遵圣命。” 就方才陛下那番耐心温柔的哄着郡主,众目睽睽之下又亲吻郡主,青萍也明白了郡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她是半点也不敢怠慢郡主了。 马车出发,嘉诺掀开车帘子看后面越来越小的俊挺身影,鼻头又开始泛酸。 对了阿寺。 想起阿寺,嘉诺顿时止住泪意。向来阿寺都是规矩的,若有什么事都会事先和她说,还从未无故消失过。 嘉诺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阿寺出事了。 昨晚,张妙仪确实把阿寺放了,可阿寺还未走出那废弃的宫殿却又被月夫抓了回去。 “我不能放了你,你回去后定会将看到的告诉诺儿,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张妙仪眼神惶惶,神色紧张不安。 她在诺儿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温柔贤淑的张妙仪,她不想让诺儿知道自己杀了人,不想让诺儿知道自己这般的不堪。 阿寺被绑在掉漆的红柱上,铁链勒得她生疼,眉头皱着。她也看出了张妙仪的害怕,安抚她:“你放心,只要你放了我,我不会告诉郡主的,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就当从未来过这里。妙仪小姐,你放了……” “住嘴!”张妙仪打断她,吼道:“你骗人,你会和诺儿说的,我不信你。” 张妙仪放出袖子里的小蛇,温柔的摸摸蛇头,“饿了吧,去尝尝新鲜的食儿。” 小蛇支起上半身,吐着鲜红的信子,朝着阿寺一摆一摆的靠近。阿寺惊叫一声,吓得头皮发麻,双脚发软。 “别,别过来……” 突然,小蛇一跃而起,狠狠咬住了阿寺的脖子。 刺痛袭来,阿寺既痛苦又恐惧的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张妙仪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倏地捂嘴发笑。 “你自小便在诺儿身边伺候,情谊非常,若是死了,诺儿定会很伤心吧。”笑着笑着,张妙仪眼眸泛红,滴下泪来。 小蛇吃饱了,毒牙松开阿寺。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阿寺垂眸,气息微弱。 张妙仪嘴角讥诮,走近阿寺,抬手攥住她的下巴,逼视她。“疯子?” “对,我就是疯子,若你经历过我的那些,你也会疯。”她愈加猩红的眼狠狠钉着阿寺,“四岁那年,他们那裙畜生一个一个的来,还逼迫我吞下那脏污的液体,不管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肯放过我。之后,他们每日都来……” 说着,张妙仪疯狂的笑起来。她向月夫使了个眼色,“你去,让她尝尝那滋味儿。” 月夫低下头,站在原地不动。他知晓小姐的意思,但是他不愿意。 “快去!”张妙仪吼道。 “是。” 昏暗的烛火将影子照在地上,阿寺只想咬舌自尽,张妙仪很快便发现了,捡起地上的心衣就塞进她嘴里。又对月夫说:“我不叫你停,就不准停。” “是,小姐。”月夫眼里噙了泪。 半夜子时嘉诺回到未央宫,还是没有见到阿寺,她又找来宫里的所有小宫女盘问,没有一个人知道阿寺去了哪里。 嘉诺一点睡意也无,吩咐小宫女们去找,让青萍也去找。 “陛下有令,命属下寸步不离的守着郡主。属下不敢违抗圣命。”青萍颔首道。 嘉诺也不为难她,说:“那我自己去找,你跟着我吧。” 青萍:“夜深了,郡主应该歇息。” “找不到阿寺,我睡不着。”嘉诺满心的担忧,她总觉得阿寺出了不好的事情。 未央宫阖宫上下找了整整一夜也没有找到人。 第42章 趁着皇帝出宫了, 太皇太后将张妙仪叫来,给了她一瓶药, 让她找机会下在嘉诺的吃食里。太皇太后也找过一个小宫女, 可未央宫有个青萍把守着, 苍蝇蚊子都飞不进去一只。但是张妙仪不同, 她们二人要好, 嘉诺对张妙仪没有防备。 “这药药性强烈, 沾上一滴不出一刻钟便会死。”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拨着瓷盅里的茶叶, 声音也风轻云淡。 张妙仪踌躇片刻,将手中的药瓶放到桌上,道:“我不会给她下药。” 太皇太后看着张妙仪,先是吃惊,后来更是愤怒,手中的茶盏都扔了出去, 碎了一地:“你竟敢忤逆哀家的意思!” “恕妙仪做不到。”张妙仪跪下, 磕头请罪。 之前迷情药的事情就惹得太皇太后很不愉快, 现在张妙仪又这般,太皇太后长着皱纹的手指着张妙仪, 气得微微颤抖:“来人,给我打死这个逆子, 打死她。” 身边的太监领命出去, 片刻后拿了一根软鞭回来。 软鞭在空中甩出一记空响,接着便落在张妙仪后背上,锐痛袭来, 张妙仪疼得紧紧咬牙,一双手也攥紧。 “打,给我狠狠的打!”太皇太后低吼。 一鞭一鞭抽打在后背,直到衣裳都打烂了,血肉模糊黏在一起,张妙仪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打湿鬓发,气息越发的微弱。 太皇太后好似满意了,招手示意停下。 “你还是不肯?” 张妙仪泛红的眼睛看向太皇太后,摇头,声音微弱但坚定:“不肯。” 就是今日打死她,她都不会去给诺儿下药。 “犟蹄子。”太皇太后轻蔑一眼,“继续打。” 软鞭再度打下,张妙仪已经痛得麻木,眼睛闭上,她晕厥过去。 “太皇太后,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张小姐就没命了。”太监不敢停下鞭子,只放轻力道,放缓速度。 这般的倔强,倒是和她那个死去多年的娘亲性子相像,真不愧是母女。太皇太后也不打了,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宫殿外,月夫将张妙仪抱起,回到寝殿。 第二日一早,太皇太后便命内侍将张妙仪赶出宫去,张妙仪已经醒了,吩咐月夫去废弃的宫殿把阿寺杀了。她本来还想去一趟未央宫的,但是去不了,只写了一张纸条,让月夫带去。 上面就几个字:小心太皇太后。 阿寺不见了,张妙仪也被赶出了皇宫,嘉诺一个人整日呆在未央宫里,无聊得很。 未央宫的宫女太监找了阿寺三日了,依旧没有找到人,宇文允答应她三日后便会回来,可嘉诺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人。 她想要出未央宫去,可青萍说什么也不让,动不动就拿宇文允的命令压人。 第五日。宇文允回来了。 嘉诺坐在未央宫门口的玉阶上,见到那抹熟悉的俊挺身影,她黯淡了好几日的眸子一亮,提着裙子就跑下台阶。 少女穿着一身藕粉色的烟罗纱裙,披帛随风飘逸,跑起来的身姿灵动轻盈,她就像一只蝴蝶,往宇文允怀里扑去。 宇文允张开手臂,把小小软软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嘉诺仰头望着他笑,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细软的嗓音甜甜糯糯的:“二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我好想你呀。”说着,她又踮起脚,在他温凉的薄唇上轻啄一下。 “你有没有受伤啊?”她放开宇文允,围着他转细细查看一番:“我怎么觉得你瘦了,这几日没有好好吃饭吗?” “我也瘦了,你答应我三天就回来的,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无聊。”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又告起黑状:“还有青萍,她都不让我出未央宫,把我关着。” 宇文允垂眸看她,眼神温柔含情,少女的脸依旧娇俏明艳,黛色的眉,潋滟的眸子,玫瑰花一般的嘴唇。 他忍不住把人收拢在怀里,低头埋在她颈窝,鼻息间全是独属她的清浅体香。 嘉诺感觉到他的依赖,眼睛弯弯,贴着他耳朵问他:“你想不想我啊?” 想,他想得都快要发疯了。处理好事情,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一路跑死了三匹马。 可现在,他却沉默不说话。 嘉诺推开他,拗着要他回答,可拧了好半晌依旧没有等到,嘉诺鼓着雪塞,嘴唇嘟起,脸上的笑意没有了,气得咬牙跺脚。 宇文允似笑非笑,嗓音低低柔柔的哄她,“想,想得紧。” “真的?”她又喜笑颜开的了,张开手重新抱住宇文允,小脸蹭蹭他胸膛,又把自己的脚踩在他的鞋背上,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宇文允喜欢她对自己的黏糊劲儿,神情说不出的温柔,他由着她这般,完全不顾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和太监。 就这样贴抱着走到了台阶下,宇文允又拦腰将嘉诺打横抱起。 快步走到未央宫正殿,宇文允把人放在贵妃榻上,紧接着他自己俯下身,迫不及待地含住嘉诺娇嫩的唇瓣,狠狠地吮吻起来。 这几日的思念,全都化在这一深情缱绻的吻里。 片刻后,他放开嘉诺。 少女被他亲得浑身酥软,眼濛濛的,红着脸切切喘息。 “喜欢我亲你么?”他声音带点柔软的鼻音,一双眸子灼得又深又热,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摩挲她酡红的脸颊。 嘉诺迷迷糊糊的,声音软成水:“喜欢的。” “那还要不要?”他嘴角含笑,逗她。 “要。”嘉诺闭眼,扬起下巴送上香唇。 少女乖的很,羞怯脸红,却又学着慢慢的回应他,乖乖的任由他汲取。 良久良久后,她的衣衫又跑到地上去了,身子凉凉的。嘉诺醒过来几分,看了一眼殿内,确定没有人她才松口气。 “你做什么呀?”她气息不定,雪软起伏,伸手推开在她身上肆意亲吻的人。 宇文允眼眸隐忍泛红,低哑的声线呢喃出心痒难耐的声音:“诺儿,我好想要你啊。” “不可以。”她真的怕疼,还没有准备好。 “我好难受。” 嘉诺小手摸索过去,宇文允蹙眉嘶一声,“我帮你。” “诺儿,什么时候才可以?”他闭着眼睛享受。 少女娇娇软软的说:“我也不知道,等我那天愿意了才可以。” “那你要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呢?” “不知道。” 宇文允凑过来咬她耳朵,含糊道:“叫我,叫二哥哥。” 嘉诺听他的,一遍遍叫他,眼睛无意瞥到手心的东西,她觉得好丑呀,一张脸羞得红透了。 那边,听青萍说阿寺不见了,最着急的莫过于清影,他出动禁军在皇宫里地毯式搜索。 下半夜的时候,终于在一座废弃的宫殿里找到。 那天,月夫在阿寺的心口捅了两刀,她本该是死了的,可凭借一口气,她撑到了现在。清影抱着人出来,眼睛熏得猩红,冷冽的声音道:“快去传太医!” 回到阿寺的住处,清影将怀里的人小心放在榻上。阿寺满身都是伤,心口处溢出的血液已经黏在衣服上干了,深红一片,那白皙的小脸也被利器划花,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孔。 “是谁?阿寺,你告诉我是谁?”是谁把他的未婚妻害成这个样子。 阿寺只留最后一口气,气若游丝,青白的嘴唇启阖,念出一个名字:“张妙仪。” 清影双手攥成拳头,指尖掐的掌心冒血。他眼神猩红阴骘,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她,张妙仪。 “郡主,郡……”阿寺每说一个都用尽力气。 “你要见郡主,我去找她?”清影说完欲起身。 袖子却被拉住了,阿寺闭眼:“不。”她抬手指了指一侧梳妆台,“下面有个匣子,给郡主。” “好。”清影知道她活不久了,答应她。 后来,她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话,让清影在她死后把她水葬了,随波而去,她自小便在宫里,从未得自由,死了她想出宫,自由自在,看看外面的风景。 “好。”清影哑声答应她。 “我是真心想嫁你的。”阿寺说。 清影猩红的眼眶不知不觉溢出一滴泪,此刻,他心痛难忍,看到心爱的女子即将死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我也是真心要娶你的。” 他声音哑得厉害,喉咙发涩。 “不要忘了我。” “好。” 阿寺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太医赶来,只见清影大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死去的阿寺,抱得很紧很紧。 之后的两日,清影向宇文允告了假,他去完成阿寺的遗愿,带她去宫外看外面的世界,把她放在铺满鲜花的木船里,随江水而去。 嘉诺坐在小榻上,她一夜没有阖眼,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怀里抱着阿寺留给她的小匣子,她知道那里面是阿寺这些年攒的的月俸,还有其他小宫女送给她的首饰。 以前嘉诺取笑过她,说她是给自己攒的嫁妆。阿寺却说不是,说是留给她买糖吃的。 她会用来买糖的,就算蛀牙,变丑变胖,她也要把这些钱吃完。 第43章 之后的大半个月, 嘉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未央宫里新来了一个宫女, 名叫阿簌, 人长得乖巧可人, 一双眸子黑溜溜的透着机灵劲儿。 张妙仪下落不明, 没有抓到, 清影也回了皇宫任职。 “郡主, 今晚陛下大抵是不会过来用膳了, 饭菜都快凉了,您先用着吧。”阿簌道。 嘉诺心不在焉的,“再等等。” 阿簌眼睛朝着殿外看一眼,滴溜溜转两下,直接拿起碗筷开始布膳。一边夹菜一边说:“郡主呀,男人可不是等来的。”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 宫里的女人最可靠的还是要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娘家才行, 郡主您是生的貌美, 可是色衰爱弛,日后新进宫来的秀女一茬一茬的年轻可人, 陛下那还记得你是谁?郡主应该趁着陛下对你新鲜劲儿正浓,求个名分, 生个皇嗣才是, 日后也好傍身。您现在不明不白的,就连个侍妾都比不上。” 说着,阿簌又蹙起眉头来:“哎呀, 不行的啊,郡主身份有异,陛下怕是给不了您名分的,就算陛下想给,前朝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 实在是聒噪,嘉诺看她一眼,“你出去吧。” 阿簌瘪瘪嘴,出去了。站在殿门口,遥遥的便瞧见皇上过来,她拎着裙角跪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眼眶里泪花儿都疼出来了。 宇文允走近了,正好看到她抽噎着小声哭泣。 “参见陛下。”阿簌伏跪行礼。 宇文允直接走进殿中,嘉诺已经扔了碗筷,闷闷的窝在贵妃榻上,雪腮微微鼓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宇文允在榻边坐下来,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大手轻轻在她发顶揉了揉,“谁惹我们小郡主不高兴了?” 嘉诺嘴里含着糖果,说话气息都甜丝丝的:“没有。” 她瘦了不少,靠在他怀里都轻飘飘的,宇文允心疼得紧,这大半个月她不爱吃饭,嘴里总是含着糖果吃。他大手掐着她小下巴抬起来,薄唇凑过去。 辗转间,他把她嘴里的糖果勾了过来,咬着她娇嫩的唇瓣磨着气息说:“整日吃糖,牙齿总有一天会被虫子咬坏,到时候还怎么咬人?” “我好想阿寺。”嘉诺眸子又水盈盈的,要哭不哭。 宇文允最怕她哭了,心都跟着发紧发疼,几下咬碎了嘴里的糖,又抬手扣着嘉诺吻下去。 他完全不给她哭的机会。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细细密密的,吻得嘉诺心跳加速,头也开始晕乎乎的,身子软得像一滩水,整个人都酥了。 “嗯……” 吻着吻着,她情不自禁的哼哼呜咽。 宇文允更是心神迷跌,心里涌动着柔情和欲望。 “好了。”他放开她,深邃眼眸隐忍克制得泛红。 嘉诺还迷糊着,微肿的小嘴儿张着小口喘气,脸颊红扑扑的,清澈的眸子也湿漉漉的。身子更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软软的依偎在宇文允滚热的胸膛里。 宇文允趁着这时候把她抱坐到饭桌前。碟子里有布好的菜,他端起来喂她。嘉诺摇摇头,小嘴儿不肯张开。 “乖一点,你再这样二哥哥心疾都要犯了。”他嗓音低柔。 嘉诺一听到他心疾要犯,紧张得双手环抱住他腰,小脸蹭他胸口,“我不要二哥哥犯病,不要二哥哥心疼。” “那就乖乖吃饭。” 嘉诺这才答应,“好。” 菜喂到嘴边时,嘉诺又说:“我不要吃这些。” 宇文允也不问她理由,只吩咐宫人再去重新做一份。 阿簌跪坐在殿门口,时不时的眼睛往里面瞧,见嘉诺腻在宇文允身上不肯下来,她鼻子哼气,做了一个阴阳怪气的丑脸。 饭菜一会儿便端上来了,宇文允哄着喂嘉诺吃,今晚算是这大半个月来,嘉诺吃得最多的一次。 “二哥哥,你也吃呀。”嘉诺拿着汤匙递到宇文允唇边,里面盛着满满的一勺芙蓉羹。她两颊还是红的,声音又甜又软。 宇文允张嘴一口吃掉。 “晚上还有奏折要处理,你先睡,不用等我。”用完了,宇文允给她擦嘴。 嘉诺下意识地抱紧他,不想让宇文允走,想要他陪着自己,可又觉得这样非常不懂事儿,她垂下泛起水光的眸子,长睫轻颤,点点头:“嗯。” 宇文允走后,宫人们进来收拾饭桌。一小宫女见阿簌在门口跪着,蹲下来,“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跪着?” 阿簌抹了抹泪,一双眼睛通红,“是我犯了错,不怪郡主。”她抽噎一声“你快去收拾吧,晚了郡主该罚你了。” 小宫女起身进去,心里却疑惑得很,小郡主秉性善良温和,从来没有惩罚过下人的。 晚上,阿簌伺候嘉诺洗漱沐浴。 嘉诺泡在汤池里,阿簌往里面倒奶,放花瓣。“郡主,这可是下午在花园里新鲜采摘的,你闻闻香不香。”阿簌捧了一捧放到嘉诺鼻尖前。 扑鼻而来的玫瑰花香。嘉诺眼睛微微弯起,“嗯,好香啊。” “可奴婢闻着,小郡主可比这花瓣香多了,人也比这玫瑰花更娇更美呢。”水底下,是少女盈盈雪白的娇躯,胸前翘挺,软腰纤细。 “但是。” 嘉诺侧身回头看阿簌:“怎么了?” 阿簌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嘉诺翘挺的雪软,皱着眉说:“但是我娘亲跟奴婢说过,说女人的胸大了不好。奴婢瞧着郡主的,就大了些。” “怎么不好?”嘉诺羞得脸泛起红晕,身子往水里下去一些。 “女子胸大美则美矣,但却为不祥,会给夫君找来祸事。”阿簌眼珠一转,“明儿奴婢给郡主裹束胸吧。” 束胸嘉诺裹过,挤得她难受。但是听阿簌说得煞有其事,她还是应允了。 嘉诺睡前有喝蜂蜜水的习惯,喝完后,阿簌端着瓷盅走出内殿,突然她手一松,瓷盅便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她连忙跪下请罪:“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嘉诺都躺下了,道:“不碍事,收拾了便下去吧。” “是。” 阿簌伸手去捡瓷盅碎片,一个不小心,手心便被划伤了,殷红的血流出来。她也不急,继续收捡。 出了未央宫殿门,守夜的小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忙问阿簌发生了什么事。 “郡主殿下发脾气呢,你们晚上都小心着点儿,别触了霉头。”阿簌道,又把自己划伤了手抬起给她们看。 “郡主罚的?”小宫女问。 阿簌道:“不怪郡主,都是我没伺候好郡主,惹她生气了。”看了两名小宫女略显惊惶的神色,她又说:“反正你们以后小心点儿便是。” 两名小宫女点头应是,等阿簌走远了,她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郡主的脾气怎么越发的大呀?” “不知道,我们以后小心着点儿吧。” 第二日,阿簌果真拿来了束胸,给嘉诺一层层的裹好,嘉诺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慢慢的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走几步路都喊累。 “郡主,要不然我们不去御书房了吧,您不舒服就回殿里歇着。”阿簌道。 本来是说给宇文允送点心去的,才走出一点点路她就累了,嘉诺道:“嗯,也好。” 阿簌算计得逞,脸上笑眯眯的,回到寝殿伺候好嘉诺午睡,她又把寝殿香炉里的香换了,安神香,够她睡上好几个时辰的了,且还有别的作用。 出来,她拎着食盒,自己往御书房去。 “陛下,这是郡主给你准备的茶点。”她把食盒递给公公,退在一边弯下腰等回话。 宇文允在写字,头也没抬,“诺儿呢?” “回陛下,郡主正在午睡。” “好,下去吧。” “是。” 天子年轻尊贵,又生得好看,剑眉英挺,清隽无双,阿簌偷偷看一眼,心怦怦直跳。这世上谁人能不爱权贵,不想得到天子的宠爱。 来未央宫大半月,每次见到宇文允与嘉诺亲昵,她都幻想着,若是在他怀里的人是自己多好,若他闭眼沉沦痴迷吻的人是自己多好。 傍晚时分,青萍来未央宫。 在门口被阿簌拦住了,“郡主还在睡觉呢,青萍大人有什么可以和奴婢说,等郡主醒了,奴婢再转告她。” 青萍看她一眼,径直往里走,阿簌立马上前又将人拦住:“大人是知道的,郡主有起床气,倒是陛下看郡主不高兴耍性子又要怪罪你我了。” 青萍想了想,说:“陛下今夜出宫有要事,告诉郡主不用等。” 阿簌:“是,奴婢会转告郡主的。青萍大人请。” 青萍转身出去,只见内殿的门关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着一股香。 “未央宫换了熏香?”青萍问。 “是,郡主这两日睡不安稳,总是梦魇,便吩咐奴婢换了安神香。” 青萍凌厉的眼在阿簌脸上盘桓片刻,“好生照顾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阿簌自会尽心尽力,定不会叫郡主少了一根汗毛。” 天黑后,阿簌才将内殿的安神香熄掉,打开门窗透了一会儿气,最后走到榻前将嘉诺唤醒用晚膳。 睡了一下午,嘉诺晚上便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不知过了多久,也不见宇文允回来。 她起身走到外殿,问值夜的阿簌:“陛下呢?” 阿簌趴在案几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也不说话。嘉诺不再问她,提了一盏宫灯便走。阿簌跟着追上去,“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44章 出了宫殿, 暑热难挡。嘉诺虽然只穿着一身亵衣,可跑起来还是出了汗, 额头薄薄的一层细小汗珠。 她只身去御书房, 见房门紧闭没有人, 她又往崇华殿跑。 阿簌一路跟着她, 累得气喘吁吁的。 跑到御花园下台阶的时候, 嘉诺脚下一滑, 摔倒在地, 手肘撑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额头也疼,她伸手去摸,还黏糊糊的。宫灯摔得熄灭了,借着月色一看, 果然是血。 阿簌在后面看着, 正想要上前去, 可脑袋一转,再看看四周, 确定没有人了,她悄悄的走过去,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偷偷的跟。 嘉诺从地上起来, 疼得落泪,嘴里下意识的呢喃着:“二哥哥。” 她一边哭,一边还执着的往崇华殿方向走, 前面有一个小池塘,此时蛙叫声正盛。她怕青蛙,又没了灯,下脚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着,更怕突然跳出来一只。 突然,后背被人用力一推,她身子前倾直直的往荷塘里栽。 正面栽下水,嘴里灌了好大一口,她连呼救都没来得及,挣扎几下身子便往水里沉,喉咙像是被哽住,她拼命的想要大叫,可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慢慢的往下沉去,胸腔被窒息感压迫着,逐渐失去意识。 看嘉诺扑腾两下沉下水,阿簌回过神来,收回僵直在空中的两只手,拔腿就跑。这时,巡逻的清影走向这边,他夜视能力极好,一下便看出水面上扩散的涟漪,运用轻功往这边飞来。 阿簌见人过来,心思一转,捂脸扑进面前的灌木丛中,挣扎着出来疾步横跨过石板路,“郡主,郡主。”大喊着往水里纵身一跳。 清影先她一步,已经将水里的嘉诺救了上来,解下自己的外裳盖在嘉诺身上,然后蹲下给她排水。 此时巡夜的内侍赶了过来,跳下水救阿簌。 众人围着昏迷不醒的嘉诺,脸上皆是一副着急又带惶恐的神色,陛下对郡主的宠爱众人都看在眼里,现在郡主出了事,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追究。 阿簌在一边咔咔的咳嗽着,一双大眼睛盯在嘉诺身上,她巴不得她不要醒,最好已经死了。 良久后,嘉诺一口水从嘴角溢出,闭着的眼慢慢睁开,然后咳嗽起来。 “醒了醒了,郡主醒了。”众人忧急的脸上露出喜色,自己也像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般。 等嘉诺咳嗽停止,好受些了,清影才将她打横抱起回未央宫,又吩咐道:“快去请御医。” 虽是夏季,可池塘里的水却冰凉,怕这位娇气的郡主染上风寒,御医开了一些内用驱寒调养的药,再看看她磕破的额头,还有擦伤的手肘,便又开了最好的外用药膏。 清影将方才出现在池塘边的人全部叫到了偏殿,包括阿簌,然后关门吩咐人看好,自己飞身出宫了。 宇文允有多爱嘉诺,清影是知道的,出了事若没有第一时间去禀报,他也免不了受责罚。 小宫女给嘉诺伤口消毒清理一番后,才敷上药膏,最后拿纱布包好。小厨房的宫女忙着煎驱寒的药,一炷香后也端了上来。 “郡主,喝了药再睡吧。” 嘉诺头晕乎乎的,“不要。” 小宫女又劝道:“郡主,几口就喝完了,若是不喝寒气入体,染上风寒便不好了。您快起来喝吧。” “不喝不喝!”嘉诺小眉头皱着,颇为不耐烦。侧过身子面对着床榻里面了。 “郡主……”小宫女还想再劝,只听殿门口响起一个森冷至极的声音响起:“滚出去!” 一回头便见皇帝大步过来,裹挟一身凛然的肃杀寒意,哪怕现在正值暑热亦能让人后背发凉。小宫女放下药碗,惶恐退下。 嘉诺听到宇文允的声音,睡意全无,立即起身来,宇文允就站在榻边,她娇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情绪一下释放出来,小脸埋在他脖颈,呜呜咽咽的哭。 宇文允坐到榻边,爱怜的将嘉诺抱坐在自己腿上。 “二哥哥,我被人推下水,差点儿就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嘉诺抬起水光盈盈的小脸,手指指着自己的额头:“还有这儿,都磕破了,流了好多血。还有手……”她又把手肘别过来给他看。 虽是上了药包扎好了纱布,可看到这些,宇文允一颗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泛起疼意来,扯着后脊背也疼,每呼吸一下都是疼的,跟着额头青筋隐隐,嗓音发颤:“是二哥哥不好,二哥哥没有保护好诺儿。” 到处都是伤,他的小姑娘最怕疼了。 “你去哪里了呀?我要是不去找你,就不会受伤了。”嘉诺哭唧唧的控诉:“都怪你。” “好,怪我。”他以后走哪儿都带着她。 宇文允发抖的双手捧上嘉诺的脸,冰凉的薄唇吻她鼻尖儿,慢慢的向下移到她唇上,温柔摩挲着:“喝药好不好,二哥哥喂你。” 他的声音低哑又温柔,践诺轻轻的嗯了一声。 宇文允含着她唇吮了吮,然后一手搂着她,一手端过药碗喂到她唇边。嘉诺摇头不肯,“我不要这样喂。” “那要怎样?” 她下巴扬起,粉色的小唇儿啄了他薄唇一口,眼睛里还有泪,却弯起来,笑眯眯的:“这样。” “好。”宇文允答应她。 他喝一口含在嘴里便覆下去喂给她一口。 “好甜呀。”她笑得眉眼天真,眸子里像是有星星,一闪一闪。 她感觉到宇文允逐渐变冷的体温,还有微微颤抖的身体,不想让他再犯心疾,所以忍着疼和委屈,笑意盈盈的。 宇文允心依旧疼得紧,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调笑她:“傻子。”药明明苦的很。 “哼。”她鼻子哼出一口气,嘴嘟起来,“你才是傻子。” “来,最后一口了。” 嘉诺乖乖的把嘴凑过去,小姑娘药都喝下肚子了,宇文允却还流连在她软糯的唇舌间,舍不得离开。一双眼闭着,痴迷沉沦地亲吻她。 良久,嘉诺喘不过气,推开他。轻轻的嘶了一声。 “弄疼你了?”宇文允嗓音沙哑,指腹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莹润。 嘉诺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清澈的眸子蒙上水雾,嘟嘟的红唇张着小口小口喘气,“嘴巴麻了。” 宇文允深深的眼眸凝着她,“睡觉,嗯?” “睡不着。” 下一息,宇文允薄唇又凑过去,轻轻密密的亲她,说不出的温柔缠绵。没多久,嘉诺脑袋又迷糊了,身子轻飘飘的发软,宇文允起身,一边亲着她一边轻轻地把她放在榻上。 他吻得好温柔,嘉诺心尖尖儿都发麻发软,情不自禁的呜咽出声。 宇文允更是不好受,一沾上她就会动情,更何况现在这样,他隐忍克制不伸手动她。果然,吻着吻着,小姑娘环在他腰上的手就放松下去,慢慢的睡去。 最后亲了她鼻尖一下,宇文允才走出内殿。 方才在殿中的温柔情愫全都消失了,一张脸又狠又冷,邪气四溢。清影打开偏殿大门,道:“都在这里。” 众人见皇帝进来,埋着脑袋,扑通跪下,头顶阴森寒冷的气压令他们身子止不住的冒冷汗,牙齿都咔咔打架。 清影又道:“今晚值夜的内侍,郡主身边的贴身宫女阿簌。” “可查出是谁推诺儿下水?”宇文允冷沉的声音问。 清影摇头:“没有。” 然后,清影便现场审问了一番,没有人承认。 宇文允冷声下令:“拖下去,全部处死!”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众人吓得浑身颤抖,纷纷磕头求饶,额上的汗水和磕破了头的血水混合着。 阿簌更是心虚,吓得脸色发白。就在禁卫军进门时,她突然直起腰杆,抬起头,“是他,我亲眼看见是他将郡主推下池塘的。”她手随意的指向一个内侍。 那内侍身子一抖,磕得更重了:“陛下明察,不是奴才,奴才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推郡主啊……” 清影问阿簌:“你当真看清楚了?” 阿簌:“看清楚了。”然后她又道:“郡主半夜醒来去找陛下,奴婢跟在郡主身后说陛下出宫了,可郡主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往崇华殿跑,路上还摔了一跤,我紧跟不舍,路过池塘的时候奴婢先是摔进了路边的灌木丛,起身来便瞧见郡主被人推下水,而迅速逃走的人就是他!” 她挽起袖子,将被树枝扎伤的手臂露出来给清影看。“奴婢当时顾不得许多,也跳下了水,好在清影大人及时赶到,将郡主救了上来。” 这时,又有一个内侍起身,仔仔细细看被阿簌指正的内侍,道:“是他,陛下,清影大人,奴才也看到了就是他!” 宇文允一双似刀如刃的眼一直盯着阿簌,缓缓道:“那就将他处死,其他人各打五十大板。” 打完五十大板还能不能活就只能听天由命。 殿外,宇文允吩咐青萍:“轻一点打那宫女,别打死了。” 青萍知道宇文允说的宫女是阿簌,略有疑惑。清影补充,“陛下怀疑是阿簌,而且阿簌身后有人,从现在起,你看好她。” “是。”青萍应答。她明白了,陛下留阿簌一命是想要揪出她身后的人。不然阿簌作为贴身宫女还犯下这么大的过错,不管凶手是谁,第一个就该被打死。 阿簌趴在长椅上,心里早就绝望了,五十大板下来,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撑得住,还不如一刀抹脖子来的痛快些。 想着,青萍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板。 刚扬起,阿簌就吓得紧紧闭上眼,青萍嘴角勾笑,倾身下来贴在她耳畔说:“别害怕,陛下吩咐过轻点儿打你,不会让你死的。” 阿簌眼睛一亮:“陛下定是看在郡主的份上才饶奴婢一命的,日后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郡主。” “或许是看在郡主的份上吧,我也不知陛下的意思。”青萍道。 青萍的确是打的轻,阿簌身体受着,心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她默默地想:会不会是陛下见我乖巧,心生怜惜,不舍得我死。 想着想着,她嘴角抿起笑意。 第45章 阿簌的伤第三天便好了。 早晨, 她伺候着嘉诺穿衣都心不在焉的,偶尔偷偷的笑一下。嘉诺在镜中看她, “你笑什么?” “没。”阿簌又立马收了笑意, 说:“方才奴婢吃了杏花糕, 甚是好吃呢, 又香又甜, 现在想起来都回味无穷。”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原来你也是爱吃的。”嘉诺想起阿寺来, 心里一阵苦涩, “以后有好吃的,我给你留一份儿。” “谢谢郡主。郡主真好。” 束胸束好,嘉诺很不舒服,“可以松一点儿吗?好紧啊。” 阿簌拒绝:“不行。”在那微微鼓起的弧度前一摸,“这样刚刚好。” 天气一如往常的闷热,嘉诺坐在书桌前练字, 脚下放着冰盆仍然觉得热。倏地, 她起身, 拿了一小串冰葡萄就跑出殿外。 阿簌追上去,“郡主, 你这是又要去哪儿啊?” 嘉诺嘴里嚼着葡萄,说话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御书房, 找我二哥哥。”她脚步轻盈, 裙裾若拂风委地,扫起一地的落花。 小跑一路,她小脸蒸得红扑扑的, 出了薄汗,走进御书房便拿起桌上宇文允的冷茶咕噜咕噜喝。 宇文允放下手中的卷宗,“慢点儿,别呛着。” 喝得见了底,她才放下。双手并拢在脸颊边一下一下的扇着,因为热,她粉唇红艳艳的,小嘴儿张着,可以看见里面一点粉舌。 宇文允不由自主的喉结滚动一下,又想要亲她,“这么热,跑过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她靠近他一些,眼睛停在他面前的宗卷上:“二哥哥在看什么呀?” 今日眼前这个都不是奏折呢?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看不懂便放弃了。 只觉得呼吸不畅,她眉头皱起来。 宇文允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腿上,少女身上的女儿香扑上来,惹得他心里一阵悸动,埋首在她脖颈,声音低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用了上好的药膏,只有一点点痕迹,再过两日便可彻底消失,手肘上的伤也好了。 嘉诺是横坐在宇文允腿上的,她侧过一点身子,“这里,挤着我都喘不过气来。” 宇文允解开她的衣服来看,小姑娘的胸被束得都快要平了,“是谁给你弄的?”他眸色冷了几分。 “阿簌。”嘉诺又把阿簌给她讲的那番话说给宇文允听。 宇文允什么都没说,直接动手给她一圈圈松开。 “这下舒服了。”嘉诺拿开宇文允欲揉的手,自己把衣服整理好了。隔着衣物,宇文允还是动作了一番。 嘉诺难耐推他,小脸更红,清澈的眸子里晕染出泪花儿来,软着声音求饶。 小姑娘都快哭了,宇文允收回手,不弄她了,手指抬起她下巴,看她一脸娇羞,喑哑低沉的嗓音唤她:“诺儿。” “嗯。”嘉诺咬着唇,怔怔的。 “以后只需要听二哥哥的话即可,别人说的都不要听。”他捏了捏她下巴,“知道吗?” 嘉诺乖巧地点头:“知道。” 宇文允垂下眼眸,视线游移在她又鼓鼓的胸脯上,“诺儿这样最好看,二哥哥最喜欢了。” 嘉诺想要骂他流氓登徒子,可又不敢,二哥哥一定会咬她惩罚她的。她想起正事来,搂着宇文允的脖颈,软软的撒娇:“母妃听说我落水受伤很是忧心,如今诺儿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去云秀宫看望母妃吗?” 宇文允斟酌一番,再看小姑娘期盼的眼神,他同意了。 嘉诺眼睛弯弯地笑起,嘟着嘴儿在他脸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口,想要下去却又被有力的手臂搂住了,一截细腰被禁锢得紧紧的。 “不够。”宇文允眸色深深地看嘉诺,视线又从她眼睛移到潋滟的红唇上。她一进来他就想吻她了。 索吻之意太过明显,嘉诺不明白,二哥哥怎么就那么喜欢亲亲呢? 没办法,为了满足二哥哥,让他高兴,嘉诺扬起下巴主动亲他,她吻技生涩,吮着一点点轻轻地咬,虽是这样,却足以令宇文允灵魂都发颤。 她亲亲不会换气,没一会儿便离开了,小口小口呼吸着。“够了吗?” 怎么会够呢! “不够。”宇文允扣紧她后脑勺,急不可耐地覆下去。 半晌后,嘉诺从御书房里出来,那小嘴儿红得似要滴血,还有些肿。阿簌方才都偷看到了,郡主坐在皇帝怀里亲嘴儿,好几次郡主都退开说不要了,皇帝着急得又将人按了回去。 皇帝这是多爱她呀!阿簌心里愤愤的,斜眼瞥了前面的嘉诺一眼。 “郡主,虽说你现在是得宠,可不代表以后都会得宠,俗话说得好无情最是帝王家,郡主既无名分,现在也无子嗣,还得想些办法留住宠爱才是。”阿簌道。 又来了,又来了。 嘉诺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去想这些。 “奴婢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嘉诺一下来了兴致,侧过头看她。 阿簌缓缓道来:“自古以来嫁女便有陪嫁丫鬟,小姐不方便的时候,丫鬟便可代替小姐与郎君欢好。这样的话郎君便不会纳小妾进门了,丫鬟是小姐的人,一心也都是向着小姐的,生的孩子也都过继到小姐名下,长大了也叫小姐娘亲呢。” 嘉诺听明白了,“所以你的办法就是,你便是我的陪嫁丫鬟?” “郡主真是聪明!”阿簌笑吟吟的。 她以为郡主这是要答应了,可只见嘉诺变了脸,冷冷的睨她,“你不是陪嫁丫鬟,你是宫女!” 嘉诺快步往前走。阿簌追上去:“郡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呀,况且陛下对奴婢也有几分疼惜。” “疼惜?”嘉诺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说我二哥哥疼惜你?” 阿簌立马跪下,“郡主恕罪,是奴婢僭越说错话了,奴婢错了。” “你说清楚。” “就前几日阿簌没有看好郡主害得郡主落水,所有值夜的人都挨了五十板子,死的死伤的伤,好在陛下怜惜命令青萍大人轻点儿打奴婢,奴婢才逃过一死。”阿簌抬头看嘉诺,只见小郡主明眸含泪,委屈兮兮的样子,又道:“陛下对阿簌定是有几分怜惜的。” “你胡说!”嘉诺气得眼睛都红了,眼眶里的泪珠倏地滚出来。 “郡主不信可以去问青萍大人,那日打板子的时候,青萍大人亲口对我说的,半点儿都没有假。” 嘉诺不想看到她,一个人去了云秀宫。 见到傅澜汐的时候,她已经藏好了情绪,小脸白白净净,眼睛也清明,看不出哭过。 “诺儿,让母妃好好看看你的伤。”傅澜汐心疼的仔细检查嘉诺额头,又拿起她的手肘看,“好是好了,只是还有一点疤痕。” “母妃不用担心,二哥哥对我好,用的都是最好的药膏,再涂抹两日便可彻底消除,不会留下一点儿疤的。”每次见傅澜汐,她都是笑眯眯的。 以前是真的开心,可现在却是装的。 “他真的对你好?” “真的,不仅对我好,现在二哥哥还爱我呢,日后会娶我做皇后的那种爱。”嘉诺尽量保持着微微笑。 心里却像是堵了一根刺,扎得她又麻又疼。 傅澜汐心里一惊,宇文允怎么可能会爱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定是酝酿了一个惊天的阴谋,等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便会报复在她诺儿身上。 “那你也爱他吗?”傅澜汐不安地握紧了女儿的手。 “爱呀,诺儿想要跟他一辈子永远不分离。”说着这话,她心里更疼了。 傅澜汐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她真的吓到了。当初让诺儿与宇文允亲昵示好是为了保护诺儿,可现在没想到发展成了这样。 “男人之爱都不长久,更何况是拥有最高权力的男人,诱惑多了,更是难以专心专情,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的。”傅澜汐语重心长的,“诺儿你年纪还小,母妃是过来人,走过一遭的,你要听母妃的话。” 她又拿自己与太上皇的事情来提醒嘉诺:“他也说爱我,可还不是和其他女人生孩子,还不是在新选的嫔妃宫里夜夜留宿。” “母妃不想让你走母妃的老路,日日在那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等待,期盼,不得自由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金丝雀。” 嘉诺又想起阿簌的话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疼和委屈,泪珠簌簌落下,扑进傅澜汐怀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母妃,我知道了,你说的对。” 傅澜汐只以为她听懂了明白了,抬手拍嘉诺的背,轻轻的安抚她。“前些日子,母妃偷偷的去见了太上皇一眼,他病得很重,他拉着我的手说,他活不久了,又说在临死前会写一道放我们母女出宫的圣旨,到时候你跟着母妃一起走。” 太上皇还说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了行宫,保她们无虞的过活下半生。傅澜汐当时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出了宫带着诺儿去找她的亲生父亲。 嘉诺抬起水盈盈的小脸:“走?那还回来吗?” “当然不回来了,离开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人对我们诺儿指手画脚,我们母女二人重新开始,过属于我们的日子。”傅澜汐微笑着道,三十多岁的年纪,笑起来依旧美艳动人。 见嘉诺犹犹豫豫的,傅澜汐问:“怎么,你不想和母妃走。” “母妃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她微笑美艳的神情敛了,又有些期期艾艾。 第46章 过了好半晌, 嘉诺细白的小手抹了抹泪,对傅澜汐不忍拒绝, 只能暂且答应:“好。” “好诺儿, 乖。”傅澜汐将女儿紧紧抱进怀中。 回到未央宫, 嘉诺便不要阿簌在殿内伺候了, 自己躺在床榻上午睡。阿簌在殿门口站了一会儿,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走进寝殿, 悄悄的拿出安神香来换。 阿簌一走, 青萍便从屏风后面出来,熄了香,取一点儿放进荷包里。 半个时辰后,嘉诺醒过来,殿外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她穿上鞋子往后园小花园跑, 天乌压压的沉下来, 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种的鸳鸯藤此时花开得正盛, ,一簇簇的淡黄色小花儿散发出清新怡人的香味儿来, 藤叶也葳蕤茂盛,绿油油的缠绕住整个花架。 “来人。”她焦急地喊了一声。 宫女们应声而来, “郡主有何吩咐。” “要下雨了, 你们赶紧找东西来遮花。” 今日的雨看起来势头很猛,若是不遮,她这一架的鸳鸯藤都会被打得散架。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忙碌起来。 嘉诺站在花架前看着那些淡黄小花儿, 渐渐的出了神,她答应过要陪宇文允一生一世的,怕是要食言了。 伴随着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嘉诺还站在原地愣神,一小宫女见状连忙撑开纸伞,快步走过去,“郡主,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她的脸上有隐隐水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郡主?”宫女见她没反应,又叫了一声。 嘉诺深吸一口气,“好,回吧。” 在廊檐下站了一会儿,嘉诺又回到寝殿里,倒在床榻上继续睡觉。 傍晚十分,雨停了,阿簌仍然跪在殿门口,淋了半个下午的雨,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的粘黏着。 她垂眸看自己的胸脯一眼,心想道:湿了也没什么,身材不正好显出来了,过会儿陛下一走来就能看到。 她特别讨厌宫女们必须要穿宽大的统一的衣服,若是自己也能穿上郡主的那些漂亮衣裙,也是不差的。 “阿簌姐姐,你都跪一下午了,快起来吧。”小宫女看不过去,怕她受冷感染风寒,伸手去扶她。 “郡主让跪的,你别管,等下郡主看见了,定会连累你一起受罚。”阿簌装的真心实意,“好妹妹,快走吧。” 嘉诺没让她跪,阿簌骗小宫女。小宫女却信了,看了阿簌两眼,不舍的走开。 没过多久,只见宇文允清俊挺拔的身姿走过来,阿簌又重重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眼睛立马就红了,眼泪也出来了。她垂着头,小声的哭泣。 宇文允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嗓音清冷:“怎么又在哭?” 阿簌有些受宠若惊,陛下竟然和她说话了,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泪眼,道:“回陛下,是奴婢的错,不该惹郡主不高兴,郡主罚我在雨中跪一下午也是应该的,本不该感到委屈的,可奴婢实在是忍不住,求陛下责罚。” 她声音轻细带着哭腔,楚楚可怜。 今日下午青萍便查清楚了,这宫女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那安神香里藏着□□。再看眼下她这幅做作的样子,宇文允眸色越发的冷厉,恨不得立即一刀砍死她。 可回眸往殿里一瞧,嘉诺正站在殿门口看着他。 宇文允不想在嘉诺面前杀人,怕吓到她。敛了敛自己的情绪,放柔了声音对阿簌道:“你起来,以后不用在未央宫伺候了,去太皇太后那边吧。” 今晚他想陪陪嘉诺,等明日再去慈恩宫找太皇太后清算。 阿簌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想太多,只以为宇文允看上她了,怜惜她,怕她在未央宫受委屈。于是笑盈盈地:“奴婢谢过陛下。谢陛下疼惜。” 说完,阿簌便起身欲走。 突然,宇文允将她叫住,走到她身旁,“朕疼惜你?”他失笑,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阿簌脸颊腾地红了,害羞带怯,“陛下,阿簌知晓的。” 她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宇文允微微倾身,眉宇间带着慑人的寒意,“知晓就好,明日朕来慈恩宫寻你。” “嗯。”阿簌没看他,低着头跑开了。 嘉诺一眨不眨地看着殿外的两人,心脏刺疼,眼睛发酸,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青白的脉络都显出来。 原来阿簌没有骗她,二哥哥是真的喜欢阿簌。她想转身关门,将他拒之千里。或者跟他生气吵闹,打他咬他,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这些都不好,她真的想和母妃一起走了。 最后在一起的时间,就不要和他闹了。 “眼睛怎么红了?”宇文允已经走到她面前,大手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小脸。 嘉诺吸口气,“没怎么,风吹的。”她又亲昵地挽起他胳膊,“二哥哥,诺儿好饿啊,我们快用膳吧。” “以后饿了不用等我。”宇文允一把将她抱起,往饭桌前走。 嘉诺环住宇文允的腰,小脸往他怀里蹭了蹭。这么温暖的怀抱,以后便是别人的了,他也会这样抱阿簌,抱其他更多的女人吧。 桌前,宇文允将她放在小凳上,可嘉诺小手却扯着他的衣襟不放,他只好作罢,抱着她一起用膳。 “二哥哥,我想吃那个。”嘉诺指着拿到清炒笋片,声音软软的撒娇。 “好。” 宇文允给她夹过来,喂到她微微张着的小嘴儿里。 “还有那个,那个。” 宇文允一一给她夹,小姑娘吃的雪腮鼓鼓,一双眼睛笑盈盈的。那柔软的身子更是贴他得紧,翘挺的小胸脯挤着他胸口,宇文允敛下燃火的深眸看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只想吃了她,将她拆骨入腹。 “怎么了?”嘉诺粉唇还动着。 “嘴角有颗芝麻。”宇文允嗓音暗哑。 “是吗?”嘉诺抬手去抹,可却被宇文允抢了先,他薄唇贴下来,轻轻的给她舔掉了。 晚上,因为天气太热的愿意,嘉诺以往都不愿意要他抱自己睡,可今晚她却出奇的乖,主动挤到他怀里来求抱抱。 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姑娘一双手都还揽在他脖颈上,娇俏莹白的小脸枕在他胸膛。 暮鼓声幽幽响起,外面天色还未亮。 现在天色尚早,宇文允怕吵醒她,轻轻的去拿开她的小手,可下一息,那双手将他楼紧了,身子也贴过来,一双腿都放在他身上。 “我不要你走,你是我一个人的。”细细小小的声音,如梦呓一般。 “嗯,你一个人的。”宇文允以为她醒了,亲吻着她额头。可怀里的小姑娘动了两下,便再无反应。人没醒,方才是在说梦话。 他又去拿她手脚,可她却用力得紧,宇文允怕弄疼她,不敢太使劲儿。 “诺儿。”他轻声细语地哄她:“二哥哥要去上早朝,你放开好不好。”又抬手捏捏她雪白的腮。 “诺儿?” 叫了好几声,嘉诺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睁眼,她翻到宇文允身上,往上蹭了蹭,又将小脸埋进他脖颈里,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二哥哥,我不要你走。”不要你喜欢别的姑娘。 宇文允不知道她怎么了。哄了许久许久,小姑娘始终不肯放开他,还急得眼睛红红,都快要哭了。 他心一软,说:“我带着你一起去,好不好?” 嘉诺这才点头同意。 以往上早朝,宇文允都是乘撵,可嘉诺抱着他不肯从他身上下来,他便挥手让宫人撤下,就一路抱着嘉诺去前朝。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宫女太监,嘉诺羞得脸红心跳的,可就不下来,只把小脸一扭,藏进宇文允胸膛里。 等人走远了,宫女太监们才开始小声的议论。 “郡主真是越发的恃宠而骄了。”扫地宫女说。 另一小宫女一边在廊上洒水,一边说:“是呀是呀,大早上的陛下上早朝也要缠着。”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不会,还要抱着。”擦廊柱的小宫女接过话茬。 那洒水宫女又凑过去些,对擦廊柱的宫女说:“这算什么,我听未央宫的小宫女说,郡主吃饭都是要陛下喂的,不喂就耍脾气不吃。最后还得陛下哄着,亲着。才算好。” “你们说陛下怎么就那么爱她呢?” “长得美呗,妖精似的,你看那腰软得像水,都要化掉,还有那胸,屁股。”宫女啧啧两声,又招手让宫女们围拢过来,脸红不已的小声说:“郡主那方面的技术应该是极好的,要不然能把陛下迷成这样?!” 宫女们各个羞得不行,捂着嘴嬉笑。 走到前朝时,有几位提灯入宫的大臣遥遥的便看见玉栏上,皇帝好像抱着一个女子在走。 蹙了蹙眼,再近些,他们便无比确定了。是陛下,那女子是熹平郡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几位大臣蹙着眉,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宇文允将嘉诺放在后殿里,“在这儿等着,上完朝我再过来接你。” 嘉诺还是不放手,宇文允又轻轻的亲她嘴唇,柔声哄她:“诺儿,听话。” “好,你早点回来。”嘉诺依依不舍的看他,那水滢滢的眸子好似还带着点儿委屈。宇文允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别乱跑。” “嗯。” 宇文允一走,嘉诺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他对她这么温柔,这么好,以后也会这样对其他女人的。他给她的,始终不是独一份儿。 前殿与后殿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是却半点儿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嘉诺趴在小几上,不停的擦眼泪,可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不能哭,不能被二哥哥发现。”她小声暗示自己,又仰起头来,好让泪水倒回去。 国事谈完,正要下朝的时候。 各部的几位尚书大人站了出来,道:“陛下登基数月,后宫却虚悬,妃嫔也无,臣等建议陛下早日娶后,再选妃嫔入宫,也好解陛下忧劳,亦为我胤朝开枝散叶。” 左右二位丞相也站出来,纷纷赞同建议。 这个问题他们在朝中也说了好几回了,宇文允淡淡一笑,“朕已经让钦天监算好了日子,明年开春三月初三娶后。” 众臣看向钦天监长司,长司出列,道:“陛下说的极是,三月初三乃是大吉大利之日。陛下娶后定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亦能让我胤朝国运亨通,繁荣昌盛。” 旁边的户部尚书用手肘轻轻碰了长司一下,小声问:“谁呀?陛下看中的人是谁?” 长司还未开口,只听高位上清冷的声音响起:“熹平郡主。” 众臣皆为震惊,好几位大臣手一抖,将手里的笏板都掉到地上。然后又纷纷跪下,劝道:“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朕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在议!” 第47章 这几日, 嘉诺特别的黏宇文允,走到哪儿都要跟着。 御书房。 烛火通明, 安静的照着殿中的一切, 铜雀香炉里熏香氤氲升起, 馥郁清香。 宇文允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 起身走到小几前, 冰盆里的冰化完了, 小姑娘雪白的脸上沁着滢滢的细小汗珠, 一双柔软的纤细手臂懒懒搭在脑袋前,正睡得香甜。 突然,她红润润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在说什么。=初~雪~独~家~整~理= 宇文允坐下,耳朵贴过去。 “二哥哥,二哥哥……”她做梦都在叫他。 “在呢。”他轻轻的将嘉诺揽进自己怀里, 然后将人抱起来。她太黏他了, 可他心里却格外的满足。 梦里, 嘉诺看见宇文允在喝酒,左拥右抱, 好多美艳的妓妾都围着他。而他把酒杯摔碎在她面前,冷着脸叫她滚。说再也不想看到她。 嘉诺吓得一下清醒过来, 夜风扑面吹来, 她在宇文允怀里,被他紧紧的抱着。 “怎么了?”宇文允感觉到她身子颤了一下。 嘉诺趴在他肩头,说话的时候, 柔软的唇瓣都贴着宇文允脖子上的肌肤。“做噩梦了。梦到二哥哥喜欢上了别人,不要不诺儿了。” 宇文允被她勾得心里发痒,幽深的眼眸在夜色中更暗了,声音微哑:“不会的。”他侧过头,爱怜地亲了亲她脸颊。 “阿簌呢?”嘉诺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她了。 “慈恩宫。” “为什么要让她去慈恩宫啊?”她问。可一想又觉得不该问,睫毛垂下来,悻悻的。 阿簌已经被处死了,宇文允知道嘉诺心软善良,阿寺死了她才刚刚走出来,阿簌的事情他不打算告诉嘉诺。只说:“太皇太后跟我要人,我只好答应了。” 等下他还要去一趟慈恩宫,之前与阿簌对峙的时候,太皇太后对陷害嘉诺的事情供认不讳,宇文允这两日替她选了一处行宫,准备让她去行宫养老。 是吗?嘉诺心里充满了疑惑。 回到未央宫,给嘉诺洗漱好,放到榻上后,他道:“我去趟慈恩宫,你乖乖睡觉。” 他语气温柔的哄她,嘉诺不想多问,点点头,闭上眼睛。他是去找阿簌吗?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阿簌一定愿意吧。 他是去和阿簌睡觉吗? 嘉诺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眼泪干了又掉,掉了又干。好似过了许久许久,宇文允才回来,听到珠帘轻响,她赶紧抹了泪,躺好装睡。 宇文允褪衣躺下来,伸手将人抱紧怀里,手臂环住嘉诺柔软纤腰。他想要摁着她好好亲吻一番,再让她帮帮自己,可看她睡的香,便不打扰她,闭着眼睡觉。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香软的身子压再他身上,接着软糯糯的唇就吻上来。宇文允情不自禁地用力回吻。 不久后,两人都喘着气,织绕在一起的气息灼热滚烫。 淡淡的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嘉诺衣裳没了大半,一片肌肤雪腻润白,那小山峦上隐约有红印,她被亲得几乎眩晕,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些泪意。 “二哥哥,我不怕疼了。”她声音软的能出水,带着一点点颤。 宇文允眼眸中满含情愫,他太想了,简直想把命都葬送在她身上。可她明明是害怕的,他一眼便看出来了。 她还小,今年才刚及笄,若是要她说不定还会有孕,避子汤有害,他不会让她喝。 再等等吧,等到明年,等到她们成婚洞房。 他大手握住她放在头顶紧紧成拳头的手,轻轻的给她展开,无比克制地亲吻她湿润柔软的手心,嘴唇隐忍发着颤。 “用它吧。” 嘉诺朦朦胧胧的望着他,眼角悄悄的滑过一道泪痕。 他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她吗?怎么就不要了? 第二日晌午,见嘉诺午睡下了,宇文允才去慈恩宫送太皇太后。 慈恩宫门口,箱子数十个,都是太皇太后要带走的东西,她常年礼佛,有五个箱子都是这些年她亲手摘抄的佛经。 从十几岁进宫,一眨眼都四十年多年过去了。 太皇太后叹口气,对随行的姑姑道:“走吧。” 宇文允姗姗来迟,“太皇太后走好。” “临了了,都舍不得叫哀家一声祖母?”太皇太后回头,慈祥和蔼地看向宇文允。 “祖母。”宇文允微笑道。 他虽然笑着,可眼里却藏了一丝锋利的冷,像是要割破她血管一般。 太皇太后似有预感,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可仍然淡定,含笑回他,“哀家知道你喜欢嘉诺,可喜欢是一时的,你能保证这一生都喜欢她?若是不能,还不如早早放她出宫,保留你们彼此心中最美好的爱恋,也免得日后互生怨怼。” 多情最是帝王家,无情也最是帝王家。 他对嘉诺的感情有多深,不能说是深,应该是偏执而变态的,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理解。若是没了嘉诺,他会一刀一刀的割死自己。 她离开了,他是活不下去的。 太皇太后的马车驶出京城,天黑路过一片树林,清影兄妹二人站在车前,已经等候多时了。 几日后,宇文允又新找了几个宫女来。 她们一字排开,站在殿中。阿簌的事情让宇文允后怕,所以这些都是他亲自选过的,身世青白,没有后台。 “诺儿,喜欢那个?”宇文允问,嘉诺来葵水了,小手冰凉,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她们都乖巧可人,你看着也顺眼些。” 嘉诺看过去,果然各个都乖巧可人。 “不要,我一个都不想要!”她甩开宇文允的手,往内殿跑去。 宇文允看她发了脾气,也不再提这件事情,晚上洗漱沐浴,早上穿衣都是他亲力亲为。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还将上朝的时间推迟一个时辰。为此朝臣颇有微词,却也敢怒不敢言,亦有个别的臣子私下骂他是沉迷美色,荒淫无度的昏君。 之后的日子,嘉诺依旧很黏宇文允,天气入了秋也凉爽了,她总是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这日,她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闲逛,碰到了宫中的太妃,婉仪娘娘。 婉仪倒是觉得稀奇,今儿个怎么就嘉诺一个人?她走过去,阴阳怪气地说:“哟,熹平郡主这是失宠了?” 嘉诺一袭月白色广袖锦裙,头发高高挽成发髻,金步摇缀得摇摇晃晃,一张小脸娇俏鲜艳,脖颈扬起弧线优美,她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婉仪,抬步便要走。 婉仪嗤笑一声:“还傲个什么劲儿。” 看着前面曼妙纤弱的背影,婉仪大声念叨着:“皇帝九五之尊,是何等的尊贵,你虽有美貌,可身份却定死了,也只配皇帝偶尔消遣。将来皇帝充盈后宫,你又能凭什么站稳脚跟儿……” 嘉诺气极,往御书房去。 宇文允坐在小几上写字,她坐到他身边,身子软软的依偎进他清透的怀里。“二哥哥,我不喜欢婉仪娘娘,你把她送出宫吧?” 宇文允不知道婉仪娘娘具体是哪位,只知道她是太上皇妃子中的一个,他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刮她小巧鼻尖儿:“她惹着你了?” “嗯!方才在御花园里碰到,她说我身份低贱,还说了我好多好多坏话。”她小脸扬起,委委屈屈的看着宇文允。 嘉诺那莹润的红唇微微嘟着,唇珠翘圆。宇文允心里一动,埋头下去,有些克制的吮吻她。 半晌后,他搂起嘉诺发软的身子,看她的眼眸带了无尽的缠绵,嗓音温柔:“好,二哥哥答应你。” 只要是她要求的,哪怕是闯业火炼狱他都满足她。 嘉诺微微喘着气,两颊绯红,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水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宇文允。 “怎么了?”宇文允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 “二哥哥真好。”她笑起来,笑容有些稚气,弯成一道弧线的眼睛清澈明亮。 他要是永远都对她这么好,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就好了,可他是皇帝呀!身边的所有人都说她配不上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厌烦她,厌倦她,抛弃她。还有,母妃也劝过她的。母妃是她唯一的亲人,不会骗她害她的。 用过午膳后,嘉诺回到未央宫,请了刘太医。 “刘太医,陛下的水滴之毒全解了吗?”嘉诺问,最近三个月的十五,二哥哥都没有再喊冷了,但是她还是要找太医确认一下。 刘屏基本隔一日便会为宇文允诊脉,他笑道:“郡主不用担心,余毒全解,今后也不会再犯。”顿了一下他又双膝跪地,毕恭毕敬行了一个跪拜之礼。“陛下解毒,全靠郡主一人之力,微臣谢过郡主殿下。” 嘉诺连忙伸手扶起刘屏,眼角眉梢都漾着欣喜。 二哥哥的心疾好了,她走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时间一晃,便到了冬至。 宇文允的生辰正好是冬至这天,不办奢华宫宴,他只休沐一天,想好好的陪嘉诺,晚上再带她出宫去逛长安街的夜市。 早上,嘉诺还没等宇文允叫她,她便醒了,轻轻的起床穿衣服穿鞋。然后去小厨房。 今日二哥哥生辰,她要亲手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第48章 嘉诺哪里会做面啊, 但她还执拗得很,让一个宫女在旁边解说, 她非要亲自动手, , 袖子挽起来, 白生生的一截手臂。 “郡主, 加水, 太干了。”郡主不让她动手, 小宫女站在旁边觉得十分不自在,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 嘉诺一双小手都陷在干巴巴的面团里,听说加水,她又连忙拿起碗倒了一碗水。 “多了郡主,多了。” “啊?那怎么办?”嘉诺越发的茫然,手足无措地又添面粉, “再加面粉对不对?” 小宫女皱着眉:“嗯, 对。” 接下来便是, 干了加水,稀了再加面粉, 一直加一直加,然后一盒面粉便见了底, 木盆里的面团却越发的大。 “这下可以了吧。”嘉诺看看面前的面团, 用手指戳了戳,软硬适中,又抬眸看看宫女, 她脸颊上,鼻尖儿上,额头上粘了面粉,白刷刷的。 宫女揉了面团一下,回答:“嗯,可以了。”还不忘笑嘻嘻的拍马屁:“郡主真是厉害呢。” “可太难了。”嘉诺嘟起嘴抱怨,下一息又抿起唇儿微微笑。 然后便是切面,因为是长寿面所以要很长的一根,不可以断,而且整根面条要厚薄均匀。嘉诺拿着擀面杖赶啊赶,赶啊赶,又忙活好半晌,总算是可以了。 她刚去拿刀便被宫女阻止了,“郡主,还是我来吧。”刀属于利器,若是郡主不小心割破划伤了手,皇帝又要惩罚她了。 好几个站在门口围观的宫女也进来,道:“郡主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嘉诺犯了愁,“你们插了手,就不是我亲手做的了。”她有些失落。 宫女安慰她:“我们就只帮郡主切面,剩下的还是郡主自己来,可以吗?” “不。”嘉诺斩钉截铁的拒绝,“我要自己来。” 结果,一个没留神,锋利的刀锋切到了她的食指,募地殷红血丝便渗出来。“嘶。”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郡主,怎么了?”身边摘青菜的宫女过来,急切的问。 嘉诺将手指蜷起来,笑着摇头:“没事儿。” 这时,宇文允从门口进来。厨房里的宫女欠身行礼后,立马退出去。嘉诺像是个闯了祸的孩子一般,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藏住割破了的手指。 “拿出来。”宇文允发现她的小动作,脸色一沉,冷声命令她。 嘉诺心虚的垂下眼睑,纤长细密的睫毛轻颤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只咬着唇也不说话。 宇文允逼过来,直接倾身拿出她藏在身后的小手,只见左手食指上有一道血痕,他心一紧,斥她:“谁让你做这些的,需要你来做吗?!” 看着他愠怒的冷脸,嘉诺心里顿感委屈,声音又低又小:“今日二哥哥生辰,诺儿只想给二哥哥做一碗长寿面。” 他心又软了,声音也放得温柔了些,问她:“疼不疼?” “疼。” 嘉诺湿润的眸子里有泪光闪烁,“好疼的。” “好了,不哭。”宇文允抬手,用袖子给她将脸上雪白的面粉擦干净,然后抱起她出了厨房,门口跪了一地的小宫女,他冷冷道:“每人十个手板。” 嘉诺扯扯他衣襟,“二哥哥,你别罚她们,是我非要做,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她们的事。” 宇文允低声冷道:“是不该罚她们,最应该罚的便是你!”他气得大手重重地打了她屁股一下。不解气,又打了几下。 “唔……”嘉诺疼得直往他怀里蹭。软声求饶:“二哥哥,诺儿错了。” 殿里,他把嘉诺放到贵妃榻上,自己找来药箱蹲在她面前给她手指上药。 微熹的晨光照进殿中,嘉诺就那么静静看着,面前,宇文允清隽好看的脸犹如明山秀水,“二哥哥,你也会对别人这么好么?” 纱布给她仔细缠好,宇文允起身,抬手拍她脑门,“谁听话我就对谁好。像你这般不听话,迟早将你赶出宫去,在街边乞讨做个小叫花子!” 他吓唬她。 嘉诺敏感的心又被一刺,碎了一般的泛起疼意。 最后长寿面没有,倒是宇文允亲手给她煮了一碗小混沌。晚上夜幕将至,宇文允牵着嘉诺出宫,坐上马车带她去玩。 长安街夜景繁华,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一路上都有小贩支起的摊位,人流来往,车水马龙。嘉诺一扫阴霾的心情,左看看右看看,宇文允紧跟在她身侧。 嘉诺换了男装,但仍是娇俏灵动,明明光晕罩在她脸上,宇文允一瞬不瞬的看她。 “二哥哥,这个好看吗?”她回头,将手里的水晶兔子递到他眼前,笑盈盈的望着他。 “好看。”宇文允拿出钱袋,问商贩:“多少银两?” 商贩答:“十两银子。” 不远处,一家鲜花铺子前,两男人盯着这边看,眼神锐利如鹰。其中一男子从胸口拿出一副画像,看了看问另一个:“大哥,您看是她吗?” 另一个仔细端看着前面女扮男装的嘉诺,确定道:“是她,画像上的人是她,再看她身边的人是宇文允,定是熹平郡主没错了!” “大哥,世子让我们将人带回去,现在就动手?” “你傻呀,她和皇帝一起出来的,这街上得埋伏着多少暗卫?想死你就去抓人。” 两人垂下头,“再找机会吧。” “嗯,大哥我不想死。” 月色高挂天际,宇文允将嘉诺抱上马车。吩咐青萍:“回宫。” “是。” 今晚逛了许久,嘉诺累的不行,趴在宇文允身上睡了一路。回到宫里,宇文允也不忍吵醒她,继续抱着她回未央殿。然后轻脚轻手的给她换衣服,抱着她沐浴。最后抱她到榻上睡觉。 宇文允抱着怀里的人,轻轻的一个吻印在她眉心。这辈子,除了对她好,他还能对谁好?没有人了。 天气一天一天的转冷,眼看就要到过年。嘉诺也穿上了小袄,手里抱着暖炉,整日守着炭盆不肯挪步。她娇气得很,怕冷又怕热。 这日,她陪着宇文允在御书房里看书,窝在案前昏昏欲睡。 外面下着纷扬大雪,门口内侍来报,宇文允让人进来。 内侍带进来一身风雪,扑通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陛下,太上皇快不行了,请您过去看看。” 自从入了冬,太上皇的病便一日比一日严重,御医刘屏曾来禀报过,说太上皇撑不过这个春节。 嘉诺听到屏风外的声音,悠悠转醒。 宇文允进来,看嘉诺趴在案上,一张小脸惺忪朦胧,脸蛋被炭火熏得红彤彤的,案前还散落着她练习的字。他过来和着薄被一起把她抱到小榻上。 “要睡觉就在榻上睡,我要去太上皇那边,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 嘉诺点头,十分乖巧:“好。” 宇文允走了,嘉诺起身,穿上斗篷走到窗前,窗户打开,几缕冷风刮过来,她清醒不少。外面雪白一片,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太上皇病重,她也好想去看看,毕竟曾经他也是她的父皇,宠爱过她。又想起母妃说太上皇会给她们母女二人留一道出宫圣旨,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和母妃一起离开,嘉诺越发的惆怅忧伤。 她是很舍不得宇文允的。 第三天晚上,太上皇那边派人来未央宫,请嘉诺过去。嘉诺收拾一番,裹上厚厚的斗篷出门了,门口廊下站着一人,是傅澜汐。 “母妃?”嘉诺有些吃惊,艳红的斗篷称托她一张小脸更加的莹润雪白。 傅澜汐似是哭过,眼眶还是红的,声音微微带着哑:“诺儿,我们一起去。” “嗯。”嘉诺挽住傅澜汐的手臂,安慰她道:“母妃不要难过,你还有诺儿呢。” 走进太上皇的寝殿,便听见一阵急促却也微弱的咳嗽,殿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苦涩难闻。 绕过屏风,太上皇躺在床上,傅澜汐立马过去,坐在榻前扶着太上皇,柔荑素手轻轻的给他顺背,他瘦的厉害,几乎是皮包骨头了。 “殿里怎么没有人伺候?”傅澜汐看看四周,眉头紧紧皱着。 “朕让他们出去的。”太上皇顺了两口气,“就想单独看看你们,和你们说说话。”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缓缓抬起头来看嘉诺。 嘉诺一张脸早就哭得水光盈盈,过来蹲在榻前,想要叫他一声父皇,微张着嘴却叫不出来。 “诺儿,你再叫朕一声父皇吧。”太上皇脸上的笑意未减,仍如当年一般的宠溺。 嘉诺看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出来:“父皇。” “好好好。” 太上皇从床榻里侧拿出一道明晃晃的圣旨,颤抖的手交到傅澜汐手里:“澜汐,这算是朕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心里爱她,哪怕她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他依旧是爱她的。却也对不起她,这便当作是最后的补偿吧。 之后,嘉诺退出去,只留傅澜汐和太上皇在里面说话。 约莫一个时辰后,傅澜汐才从里面出来,她抱住嘉诺哭了一会儿,才打开圣旨来看,“诺儿,有了这道旨意,就算是宇文允拿我们也没办法了。” “会有人护送我们出宫,他阻挡不了的。” 嘉诺为傅澜汐抹泪,又紧紧的依偎进她怀里。哭着说:“母妃,我不想父皇他死。宫里不是有最好的御医吗?为什么不能治好他呢?” 十多年的父女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磨灭的。 傅澜汐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她自己亦是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过去的终将过去,往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诺儿,回去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母妃来未央殿接你走。” 第49章 一大早, 傅澜汐便来未央宫了。 “收拾好了吗?”她解了身上的斗篷,飒飒抖落一地白雪。 殿里炭火烧得正旺, 毕毕剥剥作响。嘉诺坐在炭盆前烤火, 莹白的小脸晕出暖色, 一双眼睛哭过了, 水盈盈的看着傅澜汐, “母妃。”她声音柔柔的。 傅澜汐过来, 挨着坐下, 又握住嘉诺温软的小手。“怎么了?” 犹豫半天,嘉诺才说:“母妃,我不想走了。”她舍不得,舍不得宇文允,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他了,她就难过, 心就疼。 “诺儿。”傅澜汐凝着她, 眼泛泪意:“在这世上, 母妃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也要抛下母妃吗?你让母妃一个人怎么活?” 傅澜汐说得那样真切, 又显得十分可怜,嘉诺心不由软了, 只说:“我想去和二哥哥告别, 还想问他一些话。” 宇文允现在在上早朝,她想去等他下早朝跟他好好告别。 “别去。”傅澜汐立即拒绝,又道:“李将军他们还在宫门口等呢, 快走吧。”说完拉她起身,又拿起衣架上的绯色斗篷给嘉诺穿上。然后牵着她出门上了轿撵,一路往宫门去。 太上皇下的圣旨前朝的官员都知晓,李将军是太上皇亲信,由他护送她们母女二人去南方的江陵行宫,太上皇放心。 宫门口,李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母女二人出来,他到车前,将凳子备好,又拉开车帷子,弯腰道:“娘娘请,郡主殿下请。” 嘉诺回头往宫门里看,傅澜汐拉她:“诺儿,走了。” 这一走,她便再难回来,怕是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二哥哥了,风雪吹刮着脸颊,嘉诺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母妃,你让我再去见他一面吧。”说完,她挣开傅澜汐的手往回跑。 “郡主不可,太上皇有旨,您出了宫,此生便不可再回宫。”李将军快步拦在嘉诺身前,“郡主既已出了宫门,还请遵从圣旨。” 傅澜汐也上来拉她,“诺儿听话,你父皇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听话,走吧。”说着,她眼神也往宫门里看,生怕宇文允追出来,不让她诺儿走。 嘉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傅澜汐用了力气,强硬地扯着她走。 就在嘉诺抬脚上轿的时候,身后风雪萧飒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慢着。” 是二哥哥! 嘉诺猛地回头,下意识地想要朝他奔跑过去,却被傅澜汐紧紧拽住,她挣脱起来。 “不许过去!”傅澜汐低声命令,脸色霎时就变了,冷恻恻的看嘉诺,一直以来,母妃对她都是和颜悦色极温柔的,现在明显是动了气。 嘉诺停止挣扎。 “把这个吃了!” 嘉诺看着傅澜汐手里的褐色小药丸,“这是什……” 话还未说完,那药丸已经喂到了她嘴里,傅澜汐一拍她后背,嘉诺便将小小的药丸吞下了。“母妃,你给我吃……”的什么? 嗓子失声,她说不出话,张着嘴连音节都发不出来。 远处,宇文允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 “陛下,这是太上皇的旨意,诸位大臣也都知晓,还请陛下勿要抗旨不尊!”李将军道,看向宇文允身后跟出来的数位朝臣。 朝臣们在身后齐声道:“还请陛下谨遵太上皇旨意!” 宇文允神色淡漠没有丝毫情绪变化,打开李将军拦在身前的手继续往前走,一双清郁的眼始终凝在嘉诺脸上。 “陛下!”李将军绕到宇文允前面,募地跪下,大声道:“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就休要怪微臣无礼了!” 宇文允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 李将军起身,看着宇文允似是无比坚决的背影,拔出腰间的佩刀,声如泣血:“还请陛下谨遵圣旨!” 身后响起一阵衣袍摩挲的簌簌声响,众位朝臣拂袖纷纷跪下,声音震耳:“还请陛下谨遵圣旨!” 雪下的更大了,鹅毛一般的飞扬着,视线都逐渐模糊起来。前面的人依旧往前走,风雪中那抹清挺背影带着山海将崩也不屑的孤绝与执拗。 下一息,冰冷锋利的刀尖直直的刺进宇文允后腰腹。 一瞬之间,空气凝滞,李将军握住刀柄的手颤抖起来,战场上他勇猛杀敌,一刀过去斩杀数人都未曾这般害怕。 除了害怕,他更是吃惊,宇文允剑法天下一流,怎么会察觉不到他放慢动作的刺入,竟让他轻易得逞。 众臣更是一惊,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宇文允身体一滞,半息后,继续往前走。他平静得出奇,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表情也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李将军握紧了刀柄,用力的拔出佩刀。 他一身墨色锦袍,血液渗出加重了衣袍的颜色。 嘉诺见到这一幕,睁大了眼,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发不出半点声音。 宇文允走至车前停住脚步,伸手去牵嘉诺,看她的眼微微漾出笑意来。身后傅澜汐紧紧抓着嘉诺一双手腕,不让她走。 嘉诺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水将她一张小脸洗得水光潋滟。 时间静默,宇文允抬起的手始终悬在空中,一直等着她。 良久良久。 “诺儿,走了。”傅澜汐将嘉诺的身子塞进车厢里,跟着自己也进去了。“李将军,我们出发吧。” “是。”李将军答。 “出发。”一声令下,车马启程。 宇文允看着缓缓远去的车影,抬步追上去,纯白的雪地上侵染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车前突然闪出一道身影,“吁”的一声,驾驶马车的副将立刻拉紧了缰绳,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请陛下不要执迷不悟!”李将军下马,挥手让马车后退了一些,拦在宇文允身前,那带血的刀锋亦横在他身前。 宇文允直接用手握住锋利的刀刃,重重一甩。他站在车厢前,掀开了车帷子,带血的大手伸过去,指缝间还在滴血。 等了许久,那温软纤细的小手始终没有放上来。 “诺儿,跟二哥哥回家。”他依旧清冷的嗓音道。 傅澜汐紧紧的抓住嘉诺奋力挣扎的双手,她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离宫在即,眼看就要摆脱这里了,她不能让自己的筹划功亏一篑! 嘉诺挣不开,哀求地看着傅澜汐。 “诺儿心意已决,不会跟你回去的,还请陛下莫要勉强。”傅澜汐说。 第50章 “诺儿, 跟二哥哥回家。”他又执拗的叫了一遍,嗓音低柔, 像是在哄着她。那滴血的大手有些微微颤抖。 嘉诺被傅澜汐挡在身后, 一双手腕被傅澜汐捏得通红发痛, 她从来不知道母妃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傅澜汐一双美目狠狠盯着宇文允, 冷声对李将军道:“李将军, 启程!” 李将军正想上前来将宇文允拉走, 只见宇文允那带血的手重重拍在车辕上, 瞬时之间,马车车厢四散,破碎的木屑和着大雪漫天飞扬。 宇文允倾身过去点了嘉诺穴道,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往宫门里走。 傅澜汐跳下车板去追,可不慎跌倒在地, 她大声吼道:“李将军, 拦住他!你们快拦住他啊!” “诺儿, 我的诺儿!” 李将军和副将拔刀上前,拦在宇文允身前, 两柄锋利的刀尖指向他。宇文允抱着嘉诺往上掂了一下,只一只手把她, 腾出一只手来, 将两柄刀刃都握在手中,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渗出,顺着刀锋流在雪地里。 像是完全不痛一般, 宇文允神情平静淡漠,一双眼眸里却透出凌厉逼人的冷寒之气,似是要将天地都冰封冻结。他握紧了继续往前走,逼着持刀的两人步步后退。 嘉诺趴在他肩头,看见蔓延了一路的血,心像是被针扎火烤,眼泪沁湿了他肩膀的布料。 他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武功高强吗?为什么不还手?他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吗?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伤害自己?清影呢?青萍呢?为什么不来护驾! 嘉诺气不过,想要质问他,可自己却说不出话,只抬起手重重的打宇文允后背来发泄。 走到宫门口,宇文允转了个身,将手中的刀柄重重一扔,李将军和副将被一股内力击飞几米开外,等反应过来再抬头看,宫门已经关上了。 嘉诺在他背上又抓又打的,宇文允环住她的手臂收紧了些,眸色越发的暗。 大雪纷纷,两人头上肩上都落了积雪。回到未央宫,宇文允砰的一声将殿门重重关上,快步走到内殿,一把将嘉诺扔在软榻上,然后俯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双冷眼狠狠的盯着她。 软铺上洒了雪,宇文允肩上的雪也落到她脖颈里,一片冰凉。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宇文允双眸在她朦胧的泪眼盘桓,嗓音又低又沉。 嘉诺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只想着他身上还有伤,怎么不去叫御医,她皱眉看他,挣扎要起身想要亲自去太医院找御医过来。 他后腰上中了一刀,留了那么多的血,肯定很疼很疼。 “还想走?”宇文允掐住她一双手腕在头顶,眼睛泛出红丝,低声吼道:“你现在还想走是不是?!” 她眼睛全是泪,只不停的摇头。 下一息,她被宇文允拉起来,拽着朝后园走。 鸳鸯藤被保护得很好,如此天寒地冻的天气,仍然青绿,保持着生机。 宇文允一脚踢在花架上,不过莞尔,花架便轰然倒塌,纠缠在一起的藤蔓砸落在雪地里。嘉诺心都碎了,挣开他大手,上前两步,蹲在倒地的花架前,伸手去扶。 她力气太小,难以撼动沉重的花架,可孱弱的身姿却无比倔强,双脚踮起扶起这边,那边却又倒下。一双白皙的小手冻得通红。 宇文允看着她,愤怒不已重重又踢了两脚,一把拽过嘉诺掐着她下颌,双眼猩红沉声质问:“你不是要走吗!现在又在做什么!”嘴角轻勾,他嘲讽一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呢?你竟是哄骗我的。” 胸口犹如被巨石狠狠一撞,他眼前发黑,“我说过,若是你那天要走,我就杀了你!” 宇文允双眼猩红可怖,额头青筋隐隐,一张脸冷得骇人,嘉诺心底一颤,突然害怕起来,她身子往后退。 可下一息,宇文允又将她拉回来,一手扣紧她的腰把人用力按向自己,一手食指和拇指紧紧捏住她下巴,逼迫她抬头,然后埋头下去用力撬开她红唇。 他发泄惩罚似的吻她,重重碾压吮咬,几乎要把她揉碎。嘉诺挣扎起来,可迎来的却是更狠的掠夺,她几乎要窒息。 良久良久后,宇文允吻到自己嘴唇都发麻发痛,他才放开嘉诺,沉重喘息着。 嘉诺缺氧,小脸憋的通红,脑袋晕也乎乎的,长睫颤了颤,身子便软下去往地上倒。宇文允一手将她捞起,抱着她重新回到内殿榻上。 盯着她红肿的唇,他又咬着开始吻她。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吻到动情便不再克制。 他手上的血沾满了嘉诺全身,白的雪白,红的艳红。交织着,似是一副蜿蜒的画。 宇文允发了很,将那些压抑着的极端情绪疯狂倾泄一气,掐着她手腕,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她名字。他眼睛充血,声音低哑婉转:“诺儿,你走了我会死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又是一阵骤风急雨,嘉诺似乎要晕厥过去。 “好不好?”他追着问她,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 夜幕降临,宇文允离开她,起身穿衣服。下午时分太上皇便派人来请他,一直在殿外等到现在。 嘉诺虚软无力的仰躺在榻上,宇文允扯了被子给她盖住。 “宇文允,我讨厌你,我恨你。”她可以说话了,声音喑哑又细弱,一双红肿的眼直直的看着他。 宇文允收拾好,在榻边坐下,手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匕首,刀柄递到嘉诺手里,带着她小手刀尖儿抵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讨厌我恨我都可以,但是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走。”他眼神里沉沦着幽暗的情绪,近乎偏执的执拗与疯魔,手上的力度不断往自己心口刺入:“除非你杀了我。” 嘉诺心底一紧,手抖着挣开宇文允握住她的大手,不可置信的看他。 宇文允嘴角微微一笑,将匕首尖儿上鲜红的血抹在嘉诺唇瓣上,俯身下去轻轻吮,“舍不得我死,就好好呆在我身边,一辈子守着我。” 宇文允来到太上皇寝殿的时候,太上皇已经奄奄一息了,拼命留着最后一口气只是想告诉他一件事。 “你的生母不是傅澜汐杀的,那日傅澜汐走后是朕失手掐死了你母亲,是朕嫁祸给傅澜汐的,朕对不起她,让她这么多年都活在愧疚中,更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说完,太上皇咽下最后一口气,安详地闭上了眼。 不是傅澜汐,那他这么多年恨错了人?!宇文允安排好太上皇的后事,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未央宫,风雪依旧密密下着,他在廊下坐到半夜。 走进内殿,榻上的人累得睡着了。依旧是他走时的凌乱,沾血的衣物被褥,沾血的小脸和莹白娇躯。 宇文允轻轻的把人抱起去浴阁,仔细给她洗干净后又抱回来,宫女们已经收拾好了,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宇文允轻轻将人放下,床头放着药膏,他指腹沾了一些,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他没控制住,对嘉诺发了狠的惩罚,力气也重,那里流了血,又红又肿的。身子也是密密麻麻的青痕,小嘴也磕破了。 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嘉诺转醒,看见宇文允她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别动,二哥哥给你上药。”他语气低柔,“上了药就不疼了。” 嘉诺心里害怕得打颤,一双眼睛惶惶的看他,小脸雪白,轻细颤抖的声音道:“我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别闹,听话!”宇文允将她拉回来。 他手一动,嘉诺就抖一下,一直盯着他看,觉得他好陌生,以前的温柔柔情不复存在,那么粗暴狠戾的折磨她,她现在好害怕他,不想要喜欢他了。 宇文允换了一身衣服,可后腰处还是一片暗色,掌心随意缠着的绢帕也渗出红色。嘉诺移开视线,他还没有传御医吗? 涂完药,宇文允上榻睡觉,嘉诺不断的往里侧挪动身子,知道抵在床壁。 宇文允伸手一把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轻声问:“你怕我?” 嘉诺咬着下唇,呼吸都放缓了,酸疼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双手护在自己胸前,就是一副极害怕的样子。 “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你回崇华殿吧。”她说,声音轻轻的,有些不稳。 宇文允心脏一掷,眉头蹙着,低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发顶,他吓到她了。 嘉诺身子疲累至极,可她却不敢睡,一双眼睛睁着溜溜转,听到头顶越发均匀的声音,她悄悄从宇文允怀里出来,摸索着下了床榻,赤脚往外走。 殿门口,青萍值夜。“郡主想要去哪?” 小姑娘一身薄薄的寝衣,光着雪白的一双小脚,小脸也冷的毫无血色,嘴唇发青,“我,我想出宫去找我母妃,你能带我去吗?”她恳求道。 青萍直接拒绝:“不能。” 看她孱弱还微微发抖的身子,青萍放柔了声音:“夜深了,郡主还是回去睡觉吧,小心感染风寒。” 嘉诺悻悻的往回走,却没有回正寝殿,而是去了旁边的侧殿。侧殿里没有烧炭火,一室冷清,她把身子裹进棉被里,许久许久都捂不暖和,双手握在嘴唇边呵气。 宇文允半夜醒来,怀里没人,床榻里边也空空入夜。他起身焦急的往外走,问青萍:“人呢?” 青萍把方才嘉诺出来,和她说的话都原原本本的对宇文允讲了一遍,又道:“我没答应,郡主便回去了。” 宇文允心里一默,去到偏殿,小姑娘果然在,冰冷的身子在棉被里瑟瑟发抖。“别过来,你别过来。”她闭眼迷糊着,苍白的嘴唇轻颤。 宇文允没敢动她,叫人生了炭火,又灌了几个水炉子放进被窝里,脚边一个,胸口给她一个。等殿里暖和起来,嘉诺紧紧皱着的娥眉才舒展开,身子也恢复热温。 片刻后,她又开始梦呓,小脸皱着,很难受很痛苦的表情:“疼,好疼……” 宇文允坐在榻边守着她,每一次呼吸都牵出刻骨的痛来。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清明,他才起身出去。 殿门口,她吩咐青萍:“好生看着,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遵命。”青萍应答。 上完早朝回到书房,太医刘屏才应召来给宇文允诊脉看伤。他一边上药,一边道:“陛下这是为何啊。为了一个女人而已,竟这般不顾惜自己身体。” 宇文允垂着眼睑,还想着嘉诺看他那无比害怕的眼神,心脏又是沉重地一痛。 “大臣们都说陛下被妖女所惑,丧了心,着了魔!”刘屏给他缠上最后一层纱布,“闹着要陛下斩杀妖女,为胤朝铲除祸端呢。” “你去查查,看谁闹得最厉害,朕下旨杀了他。”宇文允声音冷淡。“以一警百。”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三皇子宇文承走进来,刘屏行礼后收拾好药箱便迅速退出去。 昨夜听闻太上皇不行了,三皇子和其母亲昭妃娘娘快马加鞭的赶回宫,可还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二哥为了一个女人竟要诛杀臣子,这般昏庸残暴,父皇的在天之灵怕是也得不到安息。”三皇子颔首给宇文允行了个礼。“再者朝臣不服,百姓不服,民心不向,二哥这皇位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 宇文允勾唇一笑,“那朕给你,你坐得稳吗?” 三皇子立马打哈哈,“二哥这是哪里的话,你知道的,臣弟心有四方,只求自由自在的生活,这种做皇帝的苦差事还是交给二哥这样有能力的人来做比较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他不屑一笑:“臣弟就是个草包。” 宇文允坐到书桌前,拿了折子来看:“你出去吧。” “是,臣弟遵命。”三皇子转身出去,又突然回过身来,问:“二哥,诺儿妹妹可是在未央宫,好久没见,怪想她的。” “在,但你也不能去!”宇文允冷声道。 “二哥,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也是他哥哥嘛,自你去了行宫后,都是我带她玩的,感情那是好的紧,诺儿妹妹怕是也想我想的睡不着觉呢。” 宇文允一记眼神递过来,眸子阴暗冷沉。三皇子一挑眉,心想道:算了,还是偷偷摸摸去吧。 第51章 三皇子来到未央宫门口, 说什么青萍也不让她进去。冷着一张脸,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便只得做罢。 窗户口半掩着, 嘉诺探出一张俏生生的白皙小脸来, “三哥哥, 三哥哥。”她欣喜的喊。 三皇子立即转身, 快步过去, 嘉诺看着他笑盈盈的, 眼角眉梢都漾出喜悦,“三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今早。”三皇子回答她,侧目看了青萍一眼,他小声说:“你这是被二哥关禁闭了?” 嘉诺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三皇子也不再追究, 和她叙了一会儿话, 说了一些自己在宫外的趣事见闻。 最后, 嘉诺小声求他:“三哥哥,你能想办法带我出宫吗?我不想在宫里呆了。” 三皇子脑子里想起说要来看嘉诺时宇文允那要吃人的眼神, 心里咚咚打鼓,他哪里敢啊, 但是一看嘉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思虑一番,他说:“宫里那些传闻我都听说了,二哥很是宠爱你, 你再好好想想,要是下定决心要走,三哥再帮你想办法。” 嘉诺脑子乱得很,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走。 之后的好几天,宇文允照常过来用膳,就寝,嘉诺都避着他。 “郡主呢?”宇文允问,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可却没看到人。 青萍答:“郡主已经用过了,现在已在偏殿歇下。” 宇文允坐下来用膳,“谁伺候她洗漱的?” “属下本想伺候郡主洗漱的,但是郡主拒绝了,属下又说让小宫女进去伺候,郡主也不肯,所以是郡主独自完成的。” 看来这是躲着他。宇文允眸色暗下来,味同嚼蜡,吃了两口就丢了筷子。 偏殿里暖烘烘的,床帘掀开,里面的人均匀的呼吸着,脸颊晕染一层薄红,睡得正香。宇文允已经洗漱好,掀开被角轻轻的躺到嘉诺身旁,怕弄醒她,他便不抱她,只凑过去轻轻的吻了她唇角一下,然后静静地看她安静乖巧的睡颜。 小姑娘睡的不安分,梦魇几次,宇文允一整夜都不敢睡,又是给她掖被角,又是轻轻拍她后背安抚她。 快要天亮的时候小姑娘安静下来,他才眯了一会儿眼。 这天,清影来报。说傅澜汐刚到行宫的第二天便逃走了。宇文允眉头凝着,让清影派人去找,找到了也不要声张,暗地里悄悄跟着,若是有危险便出手相救,不能被人伤了一丝一毫。 晚上,嘉诺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身边有人,醒过来只闻到一股清透冷香,是宇文允。他只是躺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的没有抱她,嘉诺缩着身子往床壁躲,床榻中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来。 好一会儿,嘉诺确定他是睡着了,小心翼翼的起榻。 宇文允是醒着的,昏暗的光线里只见小姑娘光着脚往窗边跑,然后“吱呀”一声推开窗户,那纤弱的身子像蝴蝶一般,作势就要翻出去。 “诺儿。”他眸色一凝,立即上前将人抱住。 大雪被风灌着簌簌往脸上扑,宇文允一手抱着嘉诺,一手关紧窗户。 “你放开我,放开我。”嘉诺在他怀里挣扎起来,那环在腰间的手臂却越发的紧,她埋下脑袋,一口咬上他的手背。 宇文允吃痛皱眉,却也不放,把人抱着来到床榻上。 嘉诺从他怀里滚出来,身子坐在床榻一边,离他很远看着他,朦胧光影中,她眼眸里闪着泪花儿,滢滢发亮。 “我不想看到你,你快出去。”长睫一颤,泪水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声音细小又带着委屈。 宇文允心痛如钝刀一块一块的割,撕扯着血肉模糊。他双手攥着拳头,那般隐忍。垂着眼沉吟片刻,嗓音低沉喑哑地说道:“好,你别哭,我这就走。” 等他走了,嘉诺才抹抹泪,钻进被窝里睡觉。 又等了好几天,三皇子都没有来救她,嘉诺心里越发的着急,抬脚就往殿外跑,青萍在门口将人拦住。 “郡主,你要做什么?” 嘉诺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雪色寝衣,再加上这几日没有好好吃饭,身子更显孱弱纤瘦,“我要去找宇文允,你放我出去。” “属下可以带郡主去,但还请郡主回去再添两件衣裳。”青萍道。 屋子里炭火烧的足,她又整日窝在小榻上倒也不冷。可看着外面雪白一片的风雪,她就想让自己冷一冷。 “我不,就这样去!”她倔强道。 青萍不依:“那属下恕难从命。” 嘉诺心里一急,推开她便朝外面跑,光着的润白脚丫踩进松软的雪地里,她冷得肩膀一缩,一阵风吹来,大雪直往脸上扑,迷住了眼睛。 青萍追上来,一把将人扛起来往回走。 看着殿里紧闭的大门,嘉诺走到一个窗子前,打开窗户就要往下跳,青萍赶来立马制止了,又吩咐内侍将未央宫所有的窗户都钉上。 殿外廊下,青萍总算是松了口气,没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是在摔东西,她开门进去,一个杯盏就直直的朝她脑门扔过来。她迅速躲开,并连忙关上门。马上叫人去御书房请宇文允过来。 宇文允到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他进去。只见嘉诺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身上雪白的寝衣上沾染着殷红的血。 “诺儿,伤到哪里了?”宇文允过去抱她到小榻上,殿里门关着,光线昏暗,他又点了殿里的烛灯,照得灯火通明。 嘉诺坐在贵妃榻上,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小唇儿抿着却不说话。 宇文允拿起她的双手检查,完好无损,又拿她脚来看,只见右脚脚心被碎瓷片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此时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他心脏一颤,立马端来水给她清洗,再小心翼翼的取残留的碎瓷片,最后拿来药粉给她上药。 “疼不疼?”宇文允双眼泛起红丝,声音也哑得厉害:“若是疼你便咬我。”他俯身过去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给她上药。 以往小姑娘受一点点伤便哭着喊疼,现在却一声不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宇文允心疼得紧,紧紧将她收拢在怀里,额头抵着额头,又爱怜的吻她鼻尖儿,唇瓣,含着轻轻吮,鼻息低沉:“诺儿,是二哥哥错了,原谅二哥哥好不好?” 距离近在咫尺,嘉诺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眸间转。 宇文允放开她嘴唇,又单膝半跪在榻边,双手捧着她受伤的小脚轻轻亲吻,“别折磨自己好不好,你打我骂我咬我都可以,别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好么?”他沉静地看着她,嗓音却发颤。 他就那样跪在她面前,姿态卑微。 嘉诺收回自己的脚,“那你能放我走么,我想去找母妃。” 暖黄色烛光跳跃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她精致俏媚的脸蛋。好半晌,宇文允声音喑哑,晦涩地开口:“那你就不要我了?是吗?”他眼眸猩红,里面似是镌刻着入骨的情愫,却又沉沦着欲将崩塌的绝望。 嘉诺抿了抿唇,心里泛起疼意来,声音软软的:“你都不爱我了,还欺负我,我不想要你了。” 说着,她眼眶又溢满了水意,要哭不哭的。 宇文允眸色一沉,“我怎么不爱你了?”他一颗心都掏给她了。 嘉诺直言:“你喜欢阿簌,你怜惜她,把她送到慈恩宫偷偷去见她。以后你还会喜欢好多好多年轻貌美的姑娘,你是皇帝三宫六院无可厚非。”她顿了一下,执着地说:“可我不肯,我只要我爱的男人只爱我一个,只属于我一个!” 宇文允起身来,解释道:“我没有喜欢阿簌,她是太皇太后派来想要加害于你,把她送去慈恩宫是和太皇太后对峙,第二天我就下令把她杀了。” “以后我也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他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我只要你一个,只爱你一个。” 他嗓音越发的喑哑,颤抖着:“求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似是有一滴泪滴落在脖颈,凉凉的。他哭了吗?嘉诺推开他,只见宇文允猩红的眼眸湿湿的,执拗又无措的看着她,“求你。” “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碰你,不欺负你了。”他有些慌乱,“别走了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也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 宇文允心痛不能自抑,低低颤颤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求她。 良久良久后。 “我想要睡觉了。”嘉诺小小声的说,身子软软的倚进宇文允怀里。 “好。”宇文允抱起她,往内殿里去。 轻轻将小姑娘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坐在榻边等睡着了宇文允才出来,吩咐宫女收拾地面,还叫青萍将殿里剩下的所有瓷器瓷瓶,以及尖锐物器全部收走。 晚上,宇文允过来,嘉诺坐在床榻上,已经醒了许久。 他把东西一一放在嘉诺面前,传国玉玺,兵符,国库钥匙,“这些都给你。”说完,又拿出一把匕首,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我的命也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取走都可以。” 嘉诺愣怔着看他,宇文允拿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诺儿你记住,刺这个地方,一击致命。”再又慢慢的往上移,到了脖颈处,“动脉在这里,一刀割下去也能致命。” “我不要你死!”嘉诺甩开宇文允的手,扑过去抱住他:“二哥哥,我不要你死!” “好。”宇文允嘴角一勾,回抱住她,手臂紧紧揽着她细软腰肢,贴在她耳畔声音低柔的说:“三月初三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不要再有离开的念头好不好?” 嘉诺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母妃呢?”她放开他,问。 宇文允沉吟不过一息,回答道:“她在行宫呢,我们大婚之日把她接回宫里。” “嗯。”嘉诺重重的点头,又欣喜的把宇文允放在榻上的传国玉玺,兵符,国库钥匙,匕首都收起来,下榻找地方放了。 “你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她命令宇文允。 宇文允脸上扬着温柔浅笑,闭上眼睛“好,我不偷看。” 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把这些东西给她,她便有了底气。只要能让她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 再过两日便到了除夕。 宫里办了宫宴,太上皇的那些太妃殉葬了一些,还有一些也都送去了宫外的行宫,宫里便只有三皇子和三皇子生母昭妃娘娘,以及宇文允和嘉诺。 四人一起用膳。三皇子话多,聒噪的说个不停,但都是和嘉诺说,逗得嘉诺呵呵笑个不停,一张小脸都笑开了花儿。 宇文允给嘉诺使眼风,沉着眸子十分不悦,嘉诺却朝他努努嘴,接着又笑嘻嘻的了。三皇子则是看都不朝宇文允的方向看,完全无视宇文允。 心里有气,宇文允直接撂了筷子,“朕用好了。”说完走下主座拉起嘉诺的手腕便走。 嘉诺嘴里嚼了一口糯米糕,腮帮子还鼓鼓的,含糊道:“二哥哥,等下不是有烟火盛宴吗?你带我去九霄阁看吧。” “不去。”宇文允神色不悦,在夜色中更显阴郁。 嘉诺撇撇嘴儿,甩开他的手,“你不带我去我让三哥哥带我去,他一定会同意的。” 此时,三皇子正好来到他们身后,咳嗽两声,见嘉诺转过身来,他笑着说:“好妹妹,三哥哥这就带你去。” 嘉诺笑盈盈的跟着他走。 宇文允伸手将嘉诺手腕拽住,微不可查地无耐叹口气,沉声道:“走吧,我带你去。” 嘉诺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一下又亮晶晶的了,“好呀,二哥哥。”说着,她又回到宇文允身边,亲昵的挽上他手臂。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昭妃娘娘上前来,对三皇子微微一笑,低语道:“爱上一个人便有了软肋,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走着走着,嘉诺眉头皱起,停下脚步来。嗔道:“二哥哥,我走不动了。”她嗓音越发的软:“你背我吧。” 宇文允侧目瞧她,见她解了斗篷帽子,眉头一皱又抬手给她系上。嘉诺小脸走得红扑扑的,摇摇头:“雪都停了,我不要戴帽子。” 宇文允不由分说,怕她冷着了:“听话,别动。” 系好后,又给她拢了拢斗篷,嘉诺看人转身就又要走,拉住他大手:“你倒是背我呀。”她绕到他前面,甜甜腻腻的叫他:“二哥哥。”眼睛眨啊眨的撒娇。 宇文允还是不理。 “你生气了?”嘉诺有些疑惑:“是你不带我去,我才叫三哥哥带我去的。” “三哥哥?”宇文允抬手掐她雪腮,稍稍用力,冷声道:“以后不许叫他三哥哥,不许跟他说话,不许对他笑!” 嘉诺吃痛轻哼一声:“疼,放开我脸。” 宇文允不放:“你先答应我。” “管得真宽!”嘉诺埋怨道,但还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可以背我了吗?”嘉诺还不放弃。 宇文允弯下脊背,嘉诺扑上去,双手将他脖颈环住,小脸趴在他肩头。走了没几步,嘉诺便开始不安分了,温热的红唇贴着他脖子吮两下,又轻轻咬他耳朵,还小口吹气。 一阵难言的酥麻感传遍全身,勾得宇文允心里悸动不已,嗓音沉哑道:“别闹。” 嘉诺嘻嘻一笑,“不,我就要。” 她越发的过分,细细密密地亲他,身子也贴得更紧。宇文允越发难耐,将背上的作乱的小姑娘放下来,搂紧她调息点步,运用轻功飞身上九霄阁。 呀,又起飞了。嘉诺紧紧抱住宇文允,小脸轻轻的移开他胸膛,偷偷往下看。越飞越高,她又胆小的把脸埋回去。 片刻后,便到了。 嘉诺缠着宇文允,不肯从他怀里出来。宇文允无耐,只好坐下把人抱坐在自己身上。烟火盛宴已经开始了,噼里啪啦的炸响,在天空中开出绚烂璀璨的花朵。 “二哥哥,好冷啊,你抱紧我些。”嘉诺看得认真,眸子里映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儿。 “二哥哥,你看这边。”她小手指出去,让他跟着自己的视线看,忽然又指向另一边:“二哥哥,你看哪。” 小姑娘看得开心,小脸笑得明艳动人。宇文允却蹙着眉,很是难耐,娇软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那股少女独有的清甜的香味儿扑上来更勾得他心生荡漾。 “诺儿,你下去好不好?”他眼眸忍得泛红,声音低沉克制:“你这样二哥哥很难受。” 嘉诺也感受到了,小脸倏地红了,长睫轻颤,咬着唇却执拗道:“我不下去!” “诺儿听话。”宇文允低声哄着她。“乖。” 嘉诺看他眼眸幽深泛红,额头青筋隐隐,无比克制隐忍的样子,她狡黠一笑,又往他怀里贴了贴,“我就不下去,你难受就忍着。” 宇文允答应过不碰她的,除了生生忍着,他哪还有其他办法,“忍坏了怎么办?” 嘉诺小脸羞得绯红,口气却硬得很,“坏了更好,免得你再拿他欺负我!” 宇文允又好气又好笑,抬手点了点她额头。 过年宇文允沐休三天,初三一早便又上早朝去了。没走多久,三皇子便来到未央宫,“诺儿妹妹,我昨日得了一个新鲜玩意儿,要不要去我哪儿瞧瞧?” 嘉诺从小榻上跳下来,几步跑到他面前,十分好奇:“什么东西呀?” “好吃又好玩。”三皇子打着哑谜,眉尾一挑,浅笑道:“你见了保证喜欢。”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 第52章 晌午十分, 宇文允回未央宫用午膳,殿里却没有人, 传菜的宫女们正忙着在桌上摆膳食。他脸色阴沉着, 问门口值班的小宫女:“郡主呢?” 自两人和好后, 他便没让青萍继续守着, 放了嘉诺的禁闭。 冷森森的气压令小宫女心里直打寒战, 双腿一抖连忙跪在地上, 声音颤抖着回答:“回陛下, 今日一早三皇子便将郡主接走了。”额头伏地,她又道:“奴婢也曾尽力阻拦,可却是郡主自愿要跟三皇子走的。” “去把郡主请回来。”宇文允沉声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小宫女起身,小跑着往三皇子的长明殿去了。 没一会儿,小宫女回来, 她不敢看宇文允, 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 郡主说她今晌午就在三皇子那儿用午膳,不回来了, 让陛下不用等她自己先用。”大冷天,她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 宇文允胸腔里愠气一滞, 脸色越发的难看, 撩袍便走了。 小宫女起身来,里面传菜的宫女出来,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话:“陛下这是去长明宫捉小郡主了吧?” “我看是。你方才没瞧见, 陛下的脸都黑了……” “……” 几个小宫女絮絮叨叨的好一阵儿,满桌的菜肴冒着白腾腾的香气。 长明宫。 三皇子说的新鲜玩意儿便是火锅,下面炉子架着烧的正旺的炭火,上面铜炉锅里白色的汤底沸腾,咕噜咕噜翻腾冒泡儿,骨头菌菇汤飘香四溢。 嘉诺在里面烫了一片牛肉,薄薄的三息便好了,在蘸料里滚一圈,再喂到嘴里,真真儿是嫩滑爽口,好吃得紧。 她嘴馋,又烫了好几片儿,娇俏的小脸上漾出喜滋滋的笑意来,或许是蘸料有些辣,她两瓣小唇儿通红,娇艳欲滴。 “三哥哥,真好吃。”她嘴里嚼着肉,两眼弯弯朝三皇子笑。 见她吃得大快朵颐,烫的还不够吃的,三皇子嘴角浅浅一笑,夹了她爱吃的菜帮她烫,又调笑道:“平日二哥没有给你吃饱?” 嘉诺摇头,“没有呀。只是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 “那他这个情哥哥当得可真是失职。”三皇子叹口气,胡地眼睛一亮,看着嘉诺又道:“日后跟着三哥哥玩儿,好吃的好玩儿的多得是。” 嘉诺心不在焉,随口一答:“嗯。” 三皇子一直都没有吃,只紧紧看嘉诺在吃,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把烫熟的毛肚夹起来喂到嘉诺嘴边,“尝尝这个。” 嘉诺很自然的张嘴咬住。 “谢谢三哥哥。”她吃着,脸上洋溢出明媚笑容,眉眼弯弯的。 宇文允匆匆往长明宫赶,路上青萍追着禀报:“暗探跟踪傅澜汐入了南诏境内,陛下,还要继续跟吗?” “跟。”宇文允快步走。 “陛下,那要不要将此事如实告诉……” “闭嘴!”宇文允十分不耐。 青萍立马闭了嘴,默默跟在宇文允身后。 刚走到长明宫殿门口,便见到了三皇子喂嘉诺吃东西这一幕,再看嘉诺笑得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儿,他心底一股无名火顿时窜起,太阳穴突突直跳。 “宇文承,你出来!”愠怒冷寒的声音响起。 应声看去,三皇子起身笑着迎接过去:“二哥来了呀,想必还未用膳,不如一起?” 嘉诺慢半拍,完全没注意到宇文允的情绪,还笑眯眯的,“二哥哥,这火锅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她把刚烫熟的一块肉夹起来,端着小碗走到宇文允面前,作势就要喂他。 宇文允冷冷瞥她一眼,拽着宇文承衣襟走下廊檐,逼视他厉声道:“朕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惹诺儿!” 三皇子依旧是笑模样,反问道:“诺儿也是臣弟自小疼到大的妹妹,怎么就不能一起吃吃饭,玩玩乐乐。”他嘴角一勾:“二哥这是想要独占诺儿,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宇文允清隽的面容越发的阴郁,幽深眼眸里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你抗旨不尊,就休怪朕不念兄弟情谊!” 话音刚落,宇文允利落转身,抽出青萍腰间的佩剑,冷厉泛白的刀尖儿直直的朝三皇子心口逼去,他双眸如鹰隼般阴骘裹挟杀气。 剑气杀气逼人,三皇子侧身躲开,一旁的贴身侍卫给他扔过来一把出鞘的利剑。 霎时,两人打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周遭树木上的积雪都被剑气抖落,亦有树枝折断落地。宇文允招招发狠,三皇子亦不甘退让,将全力一拼。 嘉诺慌了神,又不敢上前去,站在廊檐下喊:“你们别打了,二哥哥你快住手。” 看这架势,三哥哥是打不过二哥哥的。 数招下来,三皇子节节败退,被直逼而来的剑气所伤,双膝跪倒在地,一手执剑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电光,一手捂着胸口。 “三哥哥。”嘉诺拎起裙摆朝三皇子跑过去,蹲在他面前,“三哥哥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三皇子还未开口说话,嘴角便溢出殷红的鲜血。 “来人,快去传太医!”嘉诺急得大喊,清澈的眼眸立即水雾蒙蒙的了,“三哥哥,还能起来吗?”她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起身。 三皇子顺着嘉诺的力道,缓缓站起身。 下一息,宇文允拽过嘉诺手腕,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冷声道:“诺儿,回去了。” 嘉诺大力的甩开他,一双朦胧泪眼盯着宇文允,“我不回去,你为什么要把三哥哥伤成这样?!” 面对嘉诺的质问,宇文允无话可说,又冷声命令:“回去!” 他一张脸阴恻恻的发寒发冷,语调更是强硬,不知心里发着多大的火,嘉诺扬了扬下巴,倔强得很:“我就不!我要留下来照顾三哥哥。” 说着,她又蹲下身子去扶宇文承。 “诺儿你听话,三哥哥没事儿,你先跟二哥回去吧。”宇文承柔声道,嘴角还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安抚她。 嘉诺眼泪倏地落下来,“不。”她抬手去擦他嘴角的血。 宇文允心痛得发颤,双手攥拢成拳能听见骨骼因挤压而发出的咯咯的声音,他盯着嘉诺那张泪水滢滢的白皙小脸:“你现在不走,那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嘉诺不回答他,扶起三皇子往长明殿里去。 下一息,她手腕又被身侧的宇文允捏住,冷沉的声音问她:“跟我走还是留下?” 三哥哥自小待她很是不错,现在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不能放弃他不管,嘉诺无比坚决的回答:“我要留下。” “好,好,好。” 宇文允连说三个好字,转身快步离去。 片刻后,御医便来了。诊过脉后,说:“三殿下这是受了内伤,只需好好修养月余便可恢复无虞。” 要修养一个多月的内伤,二哥哥下手还真是狠!嘉诺默默的想。 御医走后,嘉诺问宇文承:“三哥哥,你到底哪儿得罪二哥哥了?他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宇文承无耐一笑,抬手摸了摸嘉诺发顶:“傻姑娘,你看不出来他这是为你吃醋。还是天大的飞醋。” 嘉诺恍然大悟。头低低的埋下来,小声说:“三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无碍,你回去吧。” “我再陪你一会儿。” 嘉诺走后,昭妃娘娘匆匆赶来,“承儿,怎么样啊?伤到哪里了让为娘好好看看。” 宇文承从小榻上起身,舒展舒展了筋骨,淡然一笑:“我没事。母妃不用担心。”他眉头又皱起来,看了看四周,吩咐宫女和太监退下,才道:“方才一番比试,儿臣发现宇文允水滴之毒好似已经解了。” 昭妃娘娘脸上毫不掩饰的诧异:“解了?” 宇文承点头。 “此毒本无解药,他是如何解的?”昭妃娘娘不解,疑惑不已。 宇文承也不知。 半晌,昭妃娘娘才道:“解了也无妨,他现在不是有了更致命的东西吗?” 宇文承急色溢上眉宇,“母妃是想要利用诺儿?不行,儿臣坚决不同意。”他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儿臣跟母妃说过很多次了,不想要做什么皇帝,母妃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你为何做不得?”昭妃气极,甩了甩宽大华丽的广袖,“这皇位你父皇本就是要传给你的,是他宇文允抢去的,现在我们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不做!” 两母子争论起来。 “莫不是你也喜欢那贱种?”昭妃问。 宇文承:“什么贱种?!母妃说话真是难听?我只当她是妹妹。” “那便好。”昭妃理了理情绪,又是尊贵骄傲睥睨万物的神情:“此事你无需多管,母妃自会为你铺路扫除一切障碍。” 宇文允独自回到未央宫,脸色阴沉,身上一股冷冽的气压逼人。宫人内侍纷纷跪下行礼,一小宫女道:“陛下,饭菜需要热一热吗?” “滚出去!”他森冷的声音吼道。 一众宫人内侍吓得哆嗦,急急忙忙的起身退出去。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青萍道:“陛下,属下去把饭菜给您热一下吧。” 宇文允坐在案前,抬手捏眉心,神色有些懒倦:“你也出去。” “是。” 青萍的那柄长剑还在案上放着,宇文允拿过来,朝自己腰腹处狠狠的划了一道。衣帛碎裂的声音入耳,青萍回头,“陛下,你这是……” “朕叫你出去!”宇文允抬手将剑仍到青萍脚下。青萍捡起,又看了宇文允一眼,出去了。 嘉诺回到未央宫已是半下午,雪后的天气白喇喇的,有些刺眼。光线照进殿内,只见宇文允安静坐在案几前。 嘉诺褪下斗篷,走到炭盆前伸手烤了烤火,又捏捏耳朵,等身子稍微暖和一些,她才去到宇文允面前。 “二哥哥,你今日确实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和三哥哥吃一顿饭而已,你用得着把三哥哥打成内伤吗?!”她站着,语气冰冷的质问。 “我又不喜欢三哥哥,三哥哥也只是把我当妹妹。”她声音小小的,嘟嘟嘴,“二哥哥你还真是小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呢。” 宇文允抬眸看她,脸色阴沉:“朕不是说过让你别回来了吗!你还回来做什么?长明宫那么好你就在哪儿住下啊!” 嘉诺轻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宇文允气得心肺溅火星子,一把将人拽住拉下来。“你好好看看,就他才受伤了,他就没有伤到我?” “嗯?”嘉诺眼瞳睁大,“二哥哥?” 她好看的眉头忽地蹙起,仔细检查宇文允身体,只见他腰腹出衣服都划破了,墨色的布料上晕出一片暗色血渍,“来人,快……” “不用!”宇文允打断她的话,“我不用你管,你还是好好的去关心关心你三哥哥吧!”说着,他起身要走。 嘉诺追上去,“二哥哥,诺儿给你上药吧。” “不用!”宇文允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 嘉诺斗篷都来不及披上,小跑着到殿外拦在他前面,清澈的眸子带着愧疚,柔声道:“二哥哥,你别生气了,都是诺儿不好。”她小手扯了扯宇文允袖摆。 宇文允嘴角一勾,呵笑一声,“我没生气。”他扯开嘉诺的小手,正色道:“朕还有公务要处理,今晚不过来了,你早些歇息。” 他又要走,嘉诺重新拉住他大手,“二哥哥,是我错了。”她心里着急,眼睛水漉漉的都快要溢出眼泪,“我们回去上药好不好?” 他后腰上的伤才刚刚结痂,现在前面又挨了一刀。她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冰天雪地里,这么一小会儿,嘉诺鼻尖儿就冻得发红,耳朵尖儿也红了。 宇文允终是不忍,看她又要哭,转身回未央殿。 案几前,嘉诺跪坐着解开宇文允衣裳,一双柔嫩白皙的手微微发抖。大约五厘米长的一道口子,还隐隐往外冒着血珠,吧嗒一声,她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二哥哥,疼不疼呀?”她发颤的声音问他,抬起一张水光潋滟的小脸。 小姑娘又哭了,宇文允心脏一股窒息感漫上来,哑着嗓音道:“不疼。”他最是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心就疼,抬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哄她:“诺儿不哭了,二哥哥不疼。” 他拿她当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嘉诺还抽抽搭搭的,小心翼翼的给他清理伤口,然后再给他上药粉。 一切处理好,她都还在默默的落泪。宇文允双手捧上嘉诺小脸,细细摩挲,“好了,不哭了。听话。” 他想要亲亲她,可又想到她的抗拒和答应过她的承诺,眼神移开她鲜艳的红唇。 “嗯,我不哭。”嘉诺吸了吸鼻子,“二哥哥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一份。” 宇文允拉住她,一双大手将她的小手收拢在掌心里,轻轻柔柔的捏着,“诺儿,既然你说了喜欢我,就不可以再三心二意,不可以和其他的男人亲近。” “我没有和三哥哥亲近。”嘉诺辩驳。 “我看他喂你吃东西了。”宇文允眸色冷下来。 嘉诺咬唇,知道自己理亏,忽地又理直气壮了:“他是我哥哥呀。” “又不是亲的,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行!”宇文允手上的力度重了些:“这些事情只能我才可以为你做,知道吗?” “知道了。”嘉诺答。 宇文允怕她敷衍自己,又说:“我要是再发现你不听话,我也找漂亮小宫女一起用膳。” 嘉诺一下就急了,站起身来跳脚,“不行,不能,不可以!”她气得鼓腮哼气:“你要是敢找小宫女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我立马就走!” 宇文允嘴角露出笑意来,望着她:“那你先答应我。” 嘉诺点头,马上就答应,可眼睛一转,她又嘟起嘴儿,“你是不是想找小宫女?” 宇文允喜欢她这幅吃醋拈酸的小模样,含笑不说话。 “我看你就是想找小宫女!”嘉诺坐下来,双手掐他脸往两边扯,“我不许你找,你找一个我杀一个!” 宇文允任由她闹自己,眼神温柔:“你敢杀人么?” “我……”嘉诺心虚了。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找。”她软软的身子扑进宇文允怀里,小脑袋埋在他胸膛,声音莫名有些哑,“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属于我。” 宇文允觉得不对,抬起她小脸,只见小姑娘眼眶又湿了,他后悔自己逗她,埋头下来鼻尖抵着她鼻尖,声音低低柔柔的含着缱绻情愫:“好,你一个人的。我不是什么都给你了么,还不够?” 他宠溺的蹭了蹭:“诺儿还想要什么?” “够了。”嘉诺低低的声音回答。二哥哥已经把一切都给她了,他的江山,他的命。 少女的清香扑鼻,温热气息交织在一起,宇文允心里荡起涟漪,一阵悸动,嗓音都沉哑了:“诺儿,二哥哥想要亲亲你,可以吗?”双手将她抱紧了。 嘉诺抬眸,宇文允清晰俊逸的脸就在眼前,那么那么近,他缱绻温柔地看着她,嗓音磁性动听,充满了蛊惑。 二哥哥真好看呀,声音也好听,怀抱又清透又温暖。 嘉诺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身子也越发的软,往他怀里贴了贴,长睫轻颤,下一息,她就闭眼,迷迷瞪瞪的扬起下巴。 就差一点点的时候,她清醒过来,“不可以!”嘴唇一嘟,小脸一撇,她从他怀里出来起身。 “我还记着你欺负我的事情呢,以后你都别想再亲我,再碰我!” 小姑娘竟这般记仇。 上次确实是他生气发怒,没有顾忌到她的感受,没有让她体会到其中的快乐,都是他的错。宇文允叹口气,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一时,以后再好好引导。 有了宇文允要找小宫女的威胁,嘉诺之后的日子倒也是乖巧,三皇子来找她几次说带她去玩儿,她都拒绝了。 这日她拿着糕点,去御书房找宇文允。御花园里,昭妃娘娘迎面碰上来。 昭妃娘娘是三皇子的生生母亲,嘉诺礼貌的福身行礼,浅笑道:“诺儿见过昭妃娘娘,问昭妃娘娘安。” 昭妃抬手将嘉诺扶起,脸上笑意温和,“数月不见,诺儿出落的越发美艳了。”又打量了一番嘉诺身子,道:“好似还长高了些,身段儿也更加的窈窕有致了。” “昭妃娘娘过奖了。”嘉诺脸上晕染出一层薄红,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听闻三月初三是你和陛下的婚期,诺儿,你是真心喜欢陛下的吗?”昭妃问。“若是做了皇后,便要一生都囚在宫中,不得自由,再者皇帝三妻四妾,妃嫔无数,你……。” 以前别人说这些,嘉诺还心疑不定,可二哥哥把一切都给她了,这便是她最大的安全感。她扬扬头,依然巧笑娇兮:“昭妃娘娘不必为诺儿忧心,诺儿是真心喜欢陛下,陛下待诺儿亦是真心,陛下答应过诺儿后宫只我一个,得了空也会带诺儿出宫游玩。” 她把昭妃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那便好。”昭妃笑笑,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来,表情都严肃了,挥手退下了身旁所有的宫女,走进嘉诺,贴近她耳边小声说:“当年你母妃杀了陛下生母这件事情,陛下也不介意了吗?” “什么?”嘉诺后退一步,怔怔的看着昭妃。 昭妃也是吃惊的模样,“怎么?你母妃傅澜汐没有告诉过你?陛下也没有和你说过?”她过来,拉住嘉诺的小手,“诺儿,你和陛下之间可是背负着杀母之仇,若是你们都能放下,我也真心祝福你们。” “唉,对了,这么些时日了,你母妃应该也到了行宫了,她可有报平安的信件与你送来?” 看嘉诺愣怔着,昭妃蹙眉思索:“没有吗?难道还没有到行宫,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了危险?” 从御花园回到未央宫,嘉诺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昭妃的话。 母妃真的杀了二哥哥的母亲?她怎么不知道?但是仔细回想那日母妃誓死都要带她出宫的事情,她又疑惑不已。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母妃才非要带她出宫的吗? 第53章 宇文允回来后, 嘉诺将昭妃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她贝齿咬着柔软的唇,明亮的眸子有些闪烁, 不确定地问:“昭妃娘娘说得都是真的吗?” 宇文允蹙眉, “不是真的。”顿了一下他又道:“诺儿, 你相信她, 还是相信我?” 嘉诺一双眼睛在他眉宇间盘桓着, 极认真的说:“我当然是相信二哥哥。”心里莫名的情绪浮起, 她扑进他怀抱里, “吓死我了,还好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还怎么和二哥哥在一起。 宇文允将怀里的人揽紧了,大手在她头顶拂了拂,心里也暗自松口气。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嘉诺。 “所以说是太上皇失手杀了你母亲?”嘉诺问。 宇文允点头:“嗯。” “那我母妃呢?她到行宫了?怎么也不给我送信?” “你母妃到行宫的第二天便又走了, ” 嘉诺扬起小脑袋, 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她去哪里了?” 宇文允抬手, 亲昵的摩挲着嘉诺嫩白的小脸,“别担心, 我派人跟着保护她,不会有事情的。” “暗探回禀来说去了南诏。你母妃在南诏有远亲?” 嘉诺摇头, 她从未听母妃提起过南诏呀! 宇文允知晓昭妃母子的野心, 却没想到他们会那诺儿开刀,试图里间他们之间的感情。十五元宵一过,他便下令让他们母子二人去封地, 此生无诏不得回宫。 昭妃功亏一篑,起兵谋反的计划还未实施,她自是不肯走。“陛下,我们母子二人为太上皇守孝一年,时间还未到,陛下便要赶我们走,这是何意?为何要将我们至于这不忠不孝之地?!” 宇文允神情淡漠,嗓音也是冷淡的很:“来人,送他们走。” 昭妃还是不肯,跪在地上,“陛下,求您了,等先皇的孝期一到,我们立刻离京。” “昭妃娘娘守孝是假啊,想要谋权篡位才是真。”宇文允长袖一扶,殿外几位大臣便被禁军押进来,“昭妃娘娘可认识他们?” 那几人便是三皇子一党,宇文允早就将他们控制住了。 大势已去,昭妃脸上露出笑意,被禁军带下去的时候,她神情依旧从容平静。 第二日早朝,宇文允颁布了圣旨,昭妃及其同党一并处死,三皇子即日起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开了春,未央宫后园子里的鸳鸯藤又冒出了嫩油油的新芽,一派勃勃生机。 眼看离婚期的日子越发的近了,傅澜汐那边却再也没有消息传来。直到婚期的前两天,南诏国君来访。 傅澜汐换了一身婢女的装扮,偷偷潜入未央宫。 嘉诺正端坐在案前写字。听见门口有响动,“谁呀?不是说过我习字的时候不能进来打扰吗?”她抬眸望去。 “母妃。”嘉诺一眼就认出了傅澜汐,起身跑过去。“母妃,真的是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她眸子滢滢发亮,双手将傅澜汐的手握住。 傅澜汐眼里噙了泪,一把将女儿收拢在怀里,亲昵片刻,她才问:“你和宇文允要成婚了?” 嘉诺点点头,“嗯。” “诺儿你不知道,我与宇文允有仇,母妃今日便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傅澜汐回想着,却被嘉诺的话打断了思路。 “我都知道了。”嘉诺看着傅澜汐,认真地说:“母妃不是您,您不是杀人凶手,那日你走后是太上皇失手杀了二哥哥的生母,是太上皇不敢说出事实面对众人才诬陷给你的,太上皇说对不起您,让您这么多年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 “谁告诉你这些的?”傅澜汐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嘉诺:“二哥哥说的,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她拉着傅澜汐往内殿走,在梳妆台下面拿出一个木匣子,“你看,这些东西都是二哥哥给我的。他是真心喜欢我,以后也会真心对我好。” 传国玉玺,兵符,国库钥匙,还有一把匕首。 “这些东西便是二哥哥的全部了,他把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都交给了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嘉诺说着,只觉心里暖暖的,她也暗自发誓,以后也一定要对二哥哥很好,很好。 傅澜汐仔细看了看那几样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她真的没有想到宇文允竟这般爱诺儿。她这次来本来是打算把嘉诺偷偷带走的,可看现在,没有必要了。 傅澜汐脸上滚下泪水来,爱怜的把女儿抱进怀里。 婚礼当天,普天同庆。 皇宫里张灯结彩,地上铺着大红地毯,树上挂着红灯笼,红喜字。一大早各大臣便在宫门等候帝后的仪仗,一同到星塔祭祀。 忙活一天,晚上还有宫宴。 座下,傅澜汐和南诏国君坐在一起,南诏国君虽年近四十却依旧年轻俊朗,眸若星辰,细看高座上的新皇后眉宇间有几分自己的影子,他低头与傅澜汐耳语一番,脸上露出可亲的笑意来。 李知尧亦混迹在宾客之中,他留了胡子,身边的女人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大的男孩儿,小孩子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 司徒静抢走他手里的杯盏:“别喝了,你醉了我可弄你不回去!” “好,我不喝了。”李知尧放下杯盏,一向清明的眼眸有些浑浊,他接过司徒静怀里的小孩儿吻了吻他的脸,“儿子,吃这个,这个好吃。”他拿了一片肉喂到孩子嘴边。 小孩儿吃进嘴里,可能是真的好吃,咯咯咯咯的笑起来。 李知尧最后看了一眼高座上笑魇如花的新娘子,有些执念终归是要放下的。 今夜开心,嘉诺只喝了一小杯酒,人就不怎么清醒了,脑袋晕乎乎的。宇文允也喝了酒,但是没醉,他抱着给她洗漱沐浴。 水汽蒸上来,嘉诺本来就红的小脸更加的红了,耳朵也娇艳欲滴,身子软软的挂在宇文允身上。 “二哥哥。”她又软又甜的声音叫他,眼睛弯弯笑得娇憨。 “嗯,怎么了?”宇文允带着她往池边来,准备上岸给她擦身子。 嘉诺拗着一股劲儿,并不想上去,鲜艳的小嘴巴嘟着,等宇文允不动了,她才又笑滋滋的。白皙的手臂将他脖子勾下来,贴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二哥哥,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每次宇文允给她洗都难耐至极,现在看她醉得迷糊,还这般粘人,更是不好受。他眼眸克制的泛红,嗓音都哑了:“不是不让我欺负你么?” 迷迷糊糊的,嘉诺想起昨夜傅澜汐交代她的话,说这种事情只要两人配合的好,便是一种极致的快乐享受。她低下头,有些害羞,心砰砰直跳。 “嗯?”宇文允凑过来,薄唇贴着她嘴角,轻轻摩挲。 好半晌,嘉诺才忍不住咬上宇文允的唇,“那你轻点儿。” 宇文允心里一动,抱着人上岸,急切地往内殿去。 之后的几个时辰,嘉诺被翻来覆去的,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很累,但那种酥筋软骨的震颤感又让她不可言喻,觉得美妙。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云端,轻飘飘的。 翌日傍晚。 嘉诺醒来沐浴时才发现自己身体里根本就没有,宇文允没有给她。 宇文允晚上回未央宫用膳,只见嘉诺坐在贵妃榻上,小脸鼓着,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他过来坐到她身边:“怎么啦?” “没有!”嘉诺转过身,并不想看到他。 “那我用膳了?”宇文允佯装要走。 嘉诺伸手拽住他,眼睛瞪他:“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宇文允嘴角一勾,浅笑道:“我怎么骗你了?” “我们明明说好生一个孩子的……”嘉诺一口气说出来,脸倏地就红了,又害臊的垂下眼睑,不看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宇文允伸手去抱她,“你现在还小,等几年再要也不迟。” “用膳吧。今晚我特地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炙烤牛肉。” “我不想吃!”嘉诺推开他,还在生气。 宇文允耐心十足,低哑温柔的声音哄她:“诺儿听话,乖一些好不好?”说着又把人收进怀里,亲亲耳朵,亲亲眼睛,亲亲鼻尖儿…… 又哄又亲好半晌,嘉诺一双手才攀上宇文允脖颈,让他抱着自己去用膳。 宇文允将怀里的人搂紧了,大手打她翘圆的屁股,调笑道:“你不觉得你就是我女儿吗?嗯?” 嘉诺吃痛,往他怀里蹭了蹭。莞尔又抬眸朝他撇嘴:“那有?” “又作又闹又不听话,吃个饭还要亲着哄着抱着。”虽然这么说,宇文允看她的一双眼却充满了柔情与宠溺。 “那我给你生个儿子。”嘉诺眼里漾出笑意,坚定道。 “好,先用膳,吃饱了我们就去生儿子。” 嘉诺又蔫儿了,皱着眉:“明天吧,昨晚太累了。” 宇文允轻轻咬她耳朵一口,昨夜一整夜都是他在伺候她,她还喊累,真是娇气。 天黑了,宫女点燃殿中的烛火,默默退出来。 她站在门口,总是忍不住往里面瞧,皇后娘娘坐在皇帝腿上,撒娇说吃饱了,皇帝蹙着眉,又喂了皇后一口又一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