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最强皇孙》 第1章 洪武大帝威严赫赫 京师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恒案数万人头滚落，数年间整个秦淮河都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此后，太子朱标一病不起，洪武二十五年，薨。 朱标乃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与马皇后的嫡长子，一时间风雨飘摇，国局动荡。 燕王朱棣，晋王朱棡，定王朱橚，楚王朱桢等一众亲王对皇位虎视眈眈。 东宫之中乱作一团，朱标三子朱允熙更是因悲伤过度而当场昏厥。 太子妃吕氏哭的肝肠寸断，一时间没有了主张。 王曦感到一阵的头疼，慢慢睁开眼睛，揉了揉脑袋，长舒一口气，看着周围的环境，一阵的诧异。 不是吧，这是在拍宫廷大剧吗？ 是哪个导演慧眼识英才，把自己弄到了这么宏大的一部巨制里面？ 王曦是横店的一个小演员，前段时间在拍一部古装戏的时候，意外从牌楼上掉了下来，晕死了过去。 接着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大量的记忆冲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是太子朱标的三子朱允熙，此刻的他刚刚死了老爹。 怎么回事？ 王曦面对复杂的记忆有些懵逼，起身去一旁的水盆前洗了把脸，接着看着铜镜里稚嫩的面庞，久久不能平静。 帅气，文弱，白皙皮肤，妥妥的一个小鲜肉。 不对，这是自己？ 许久之后，王曦慢慢反映了过来。 自己这是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明朝，成为太子朱标的三子朱允熙。 王曦，不，朱允熙差点没笑出猪叫来。 看着周围一群宫女的样子，朱允熙才收敛的笑容，毕竟老爹刚刚死了，谁家儿子能这么没良心啊。 虽说后来继位的是自己的大哥朱允炆，不过落一个逍遥王爷也是极好的。 刚乐了没几分钟，熟读历史的王曦便想了起来。 朱允熙这小子虽然做了一段时间的逍遥王爷，还被封为徐王，但是后来朱允炆那个大哥不给力，成祖朱棣也就是自己的四叔进京，自己被降成了惠王，被软禁在朱标的墓旁。 最关键的是永乐四年，自己被烧死府邸之中。 每当王曦响起这段历史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朱允熙不是被朱棣弄死的，他自己都不信。 不行，这绝对不行。 自己可以不做皇帝，但是让他被软禁，英年早逝这就不能忍了。 看来就算是自己不争也得争了，就算自己不做皇帝，也得给那个懦弱无刚的二哥朱允炆提个醒。 燕王四叔这老鸡贼绝对不能留。 不过转念一想，朱允炆贸然削藩，轻信文人团体，摇摆不定的性格，真不适合做皇帝。 那这大明的皇位舍我其谁！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形慢慢走了进来，不过那脚步声却铿锵有力。 朱允熙回头忽然间看到一个高大枯瘦的老人，慢慢走了过来。 纵然白发苍苍，却一脸的坚毅，双目已不能视，却依旧满目的威严。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熙儿，你醒了？” 此时的洪武皇帝已经双目失明，却仅仅通过声音判断就知道朱允熙已经醒来。 朱允熙噗通一声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是，皇爷爷。” 朱元璋点了点头：“熙儿，你是个好孩子，你父王死了，还有你皇爷爷，不要太悲伤了。你虽然年纪小，但几个孩子之中，你最伶俐，将来要辅佐好你的哥哥朱允炆。” “起来吧。” 听到朱元璋铿锵有力的话，朱允熙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 朱允熙起身上前扶住爷爷。 “皇爷爷，熙儿一定努力，不让皇爷爷和哥哥失望。” 朱元璋愣了一下，毕竟朱允熙虽然聪明，却一直调皮，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朱元璋吃了一惊。 “长大了。” 随后，朱元璋坐在了一旁，其实朱元璋对这个孩子原本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否则也不会直接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了。 只不过这孩子能为了父亲死去，悲苦欲绝，实在是让他深受感动。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对着朱元璋鞠了一躬。 “皇爷爷。” 朱允熙连忙叩拜：“拜见太子。” 此时的朱允炆已经由皇太孙晋升为皇太子，还被朱元璋封为了储君。 “三弟快快请起。” 第2章 皇位我抢定了! 朱允熙看了一眼，朱允炆文文弱弱的，比自己高半个头，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怪不得后来被朱棣夺了位。 “坐过来。” 朱元璋沉声说道，朱允炆便坐在了朱元璋的身侧。 朱允熙依旧站在原地，这是君臣有别，在两人面前没有朱允熙坐的位置。 朱元璋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让朱允熙看清楚他的位置。 实际上朱允熙和朱允炆虽是亲兄弟，但是却是同父异母。 朱允炆的母亲是吕氏，几年前便病死了。 朱允熙的母亲是常氏，大将常遇春的女儿，悍将蓝玉的外甥女。 论外戚和屏障，朱允炆远没有朱允熙强横。 “炆儿，最近凉国公，大将军蓝玉进言，说你四叔燕王朱棣在北平招兵买马，意图不轨，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朱允熙没有想到朱元璋会在自己的面前抛出这么犀利的问题。 虽说朱元璋此人杀人如麻，甚至可以说草菅人命。 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骨肉相残，但在他眼中皇者也应该有皇者的霸气，应该杀伐果断。 “他建议我直接免去燕王的爵位，贬为庶民。” 朱元璋的眼神犀利，心中对蓝玉已经产生的杀心。 朱允炆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皇爷爷，炆儿不知，全凭皇爷爷决断。” 朱元璋脸色大变，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炆儿，你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你不能学你父亲那样优柔寡断，皇帝要有皇帝的样子！” 吓得朱允炆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皇爷爷，四叔他是我的叔叔，绝对不会谋反的。” 朱元璋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说，是凉国公在诬陷燕王，那该杀的就是他蓝玉了！” “不不不，凉国公功劳赫赫，要不是他北伐北元，哪来的我们的大明朝盛世，他，他也是无罪的。” 朱元璋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烂泥扶不上墙啊。 “熙儿，你来说。” 朱允熙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蓝玉是自己的舅姥爷，说白了甚至可以划分到自己的利益团体之中。 若是让时态发展下去，明年就是蓝玉的死期。 到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可能代替朱允炆成为皇帝。 朱允炆又没有外戚和悍将的支持，早晚都会被朱棣夺权。 所以朱允熙此刻必须要保住舅老爷，还要帮助不能伤及皇族之间的亲情。 难啊！ 思索了片刻之后，朱允熙一下子跪在了爷爷的身前。 “爷爷，这些事情本不是我所考量的，但是为了二哥，为了朝廷，有些话我必须要说，请皇爷爷恕我无罪。” 听到这话，朱元璋一脸的赞许。 朱允熙能够把储君朱允炆放在第一位，说明他忠君爱国，这样的孩子怎么会不讨人喜欢。 “好，你说，不管你说什么，皇爷爷都恕你无罪。” 朱允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首先，凉国公蓝玉虽身为国公，但也是我朱家的臣子，四叔不管有什么样的动作，都轮不到他来嚼舌根。外戚干政，必然坏事！” 朱元璋伸手摸着朱允熙的脑袋，这孩子能够说出这番话，着实让他感动。 “说的不错，那你的看法是蓝玉该杀了？” 朱元璋的话一下子让一旁的朱允炆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朱允熙摇了摇头：“皇爷爷，蓝玉虽然冒言，但就和太子说的一样，他罪不至死。但倘若，倘若……” 朱允熙有些胆怯，不敢将话说完。 “放心大胆的说，皇爷爷不会怪你。” “谢皇爷爷。” “倘若皇爷爷将来龙归太虚，二哥继位，朝中有这样的悍将，权臣，哥哥的位子就像如履薄冰，这天下是他蓝玉的，还是咱们朱家的！” 此言一出，朱元璋都感到深深的震撼。 他杀李善长，杀胡惟庸，陆仲亨，费聚，赵雍，黄彬等一众文臣武将，为的便是给太子朱标或者说朱允炆扫平障碍。 朱允熙所说的一切，他又怎么会看不在眼中。 “好孩子，你能看到这些，说明你心里有大明朝，有你的哥哥朱允炆。” 朱允熙一拱手：“皇爷爷，您通古博今，一定知道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你不如下一道诏书让蓝玉交出所有的兵权，将父亲留下的神机营，虎豹营，羽林卫全部划给太子管辖，这样一来就算是将来太子登基，蓝玉就是一只没有牙的老虎，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第3章 那这皇位我是抢定了! 朱元璋一脸的欣慰。 这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心思，如果他是嫡长子，朱元璋会毫不犹豫的立他为太子。 “你的想法不错，皇爷爷知道了。” 朱元璋欣慰的还有一点，就是朱允熙即便是为了太子，也没有说一定要斩杀自己的舅老爷蓝玉。 有情有义，有国有家，孺子可教。 “对于你四叔，你怎么看？” 朱允熙短暂的想了想，朱元璋对于自己的这些儿子无比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分封了一波又一波。 对于四儿子朱棣更是喜欢，根本就不会相信朱棣谋反。 “四叔虽然手握重兵，但是他身处北平，北面就是北元的残余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侵犯我大明。王子守国门，四叔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朱元璋对于这样的回答十分的满意。 慢慢起身，朱允炆连忙上前扶住皇爷爷。 却被朱元璋不悦的推开：“炆儿，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多和你弟弟商量，还有，平时要是有时间，多去学学骑马剑术，看看你这文弱的身体，将来怎么扛起大明朝的重担。” “是，皇爷爷，孙儿记住了。” “你们兄弟俩聊聊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恭送皇爷爷。” 两位皇子毕恭毕敬的将朱元璋送了出去。 看着朱元璋远去的背影，朱允熙长长松了一口气。 刚刚也是太累了，朱允熙就想找个座位坐下。 忽然，朱允炆怒喝一声。 “谁让你坐下的！我是储君，是监国太子，在我面前有你坐的位子吗？” 朱允熙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哥朱允炆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别以为你在皇爷爷面前说了几句中听的，尾巴都上天了。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庶出，我才是嫡长子。刚刚你为什么不劝皇爷爷杀了蓝玉，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舅姥爷！” 朱允熙眼神微微一冷。 这个朱允炆真是个孩子，还是个傻子。 一个有城府的人，就算是心里这么想的，也绝不会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太子，你多虑了，我只是觉得秦淮河里流的血够多了，不想在徒增杀戮。” “哼，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等将来我上位了，你还能安心做个王爷，否则……” 听到这话，朱允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不顾及手足之情，那这皇位我是抢定了！ “你给我跪下，不跪满三个时辰不准起来。” 朱允熙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扫自己的前衣，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朱允炆是太子储君，他的话就是圣旨，朱允熙不能不跪。 不过从他说出那句你是庶子的时候，朱允熙心中的敬意便荡然无存。 看着跪在地上朱允熙，朱允炆一脸的得意，转而扬长而去。 大概跪了又有一个时辰，凉国公蓝玉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看着眼前跪着的朱允熙，一脸的心疼。 本来蓝玉就是太子朱标的死忠粉，朱允熙的母亲又是他的外甥女，朱允熙是他最疼的重外甥。 “咋了这是？谁让你跪在这的？熙儿？皇上？” 朱允熙摇了摇头：“是太子。” 顿时，蓝玉便火冒三丈：“嘛的，那个小王八蛋，竟然刚让我孙外甥跪着，我去找他去!” 蓝玉自持功高盖主，自然不把朱允炆那个小孩子放在眼中。 但是朱允熙知道，要是蓝玉去呵斥了朱允炆，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舅姥爷，你不能去！” “我有啥不能去的，我身为凉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手下雄兵何止百万，我怕他一个小杂毛？” 刚要离去，便听朱允熙爆喝一声。 “你不怕他，不怕皇上吗？难道说你非要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第4章 这就是我大明未来的皇帝吗(上) 蓝玉愣了一下子，他这个孙外甥一直对自己可是礼敬有佳的，怎么会突然间跟自己说这种话。 蓝玉转过身来，对着朱允熙说道。 “孩子，你别怕，有什么委屈和姥爷说，姥爷给你做主。” 看见蓝玉冷静下来了，朱允熙也就长长舒了一口气。 朱允熙心里一阵的无奈。 怪不得后来蓝玉被朱元璋扒皮填草。 如此凶悍，将来的小皇帝怎么可能驾驭的了。 “舅姥爷，我没什么委屈的，倒是你，你是不是向皇爷爷进言，说要杀了燕王朱棣？” 蓝玉一下子愣住了。 这可是自己给皇帝的密奏，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 “孩子，你是不是因为你父王过世了，悲伤过度了，怎么会想到这些啊。” 朱允熙眉头紧皱：“我就问你，有没有进言。” 蓝玉一脸的懵逼：“有。朱棣狼子野心，太子朱标在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杀了他，毕竟你父王将来继承大统，朱棣手握北平大军怎么会不蠢蠢欲动呢？只可惜你父王英年早逝，怕是将来那个小子更不是朱棣那混球的对手了。” “可你别忘了，这根本就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至少你不该向皇爷爷进言！” “我是大将军，凉国公，连上书的资格都没有吗？” 朱允熙暗叹一声，这个舅姥爷怎么这个耿直啊。 “舅姥爷，你以为皇上不敢杀你吗？你想想自从建元洪武以来，你身边的老兄弟还剩下几个囫囵脑袋！” 此话一出，直接让蓝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这时，朱允熙忽然间看到几个宫女太监往这边走动。 朱元璋何等的精明，安插的锦衣卫更是如蛛网般密布在皇宫的各个角落。 朱允熙扫视了一眼周围，对着蓝玉悄悄的说道。 “舅姥爷，你要是相信外孙，你就不要去找朱允炆，你去叩拜了父皇就先回去，晚上的时候你便衣出行，秦淮河紫花船，我们相见。” 蓝玉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个孙外甥，感觉这孩子跟以往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刚刚的话倒是着实提醒了自己。 “好好，那咱们晚上见。” 说完之后蓝玉走出朱允熙的宫殿，来到朱标的牌位前痛哭流涕了一番便离开了东宫。 …… 皇宫大殿，锦衣卫第二任指挥使蒋环跪在大殿之下。 第一任指挥使毛镶因揭发胡惟庸案，立下汗马功劳，也因触犯众怒，被朱元璋为平息众怒斩杀。 当然，蒋环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后来的蓝玉案中走了毛镶的老路。 “蒋环，蓝玉有没有去拜祭太子朱标，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果然，朱元璋对朱允熙还有几分防备。 “禀皇上，凉国公拜祭了太子，看到三皇子朱允熙跪在原地没有起身，蓝玉主动上前搭话，被三皇子给劝了出去。” 朱元璋眉头微皱。 “他为什么跪着？” 第5章 这就是我大明未来的皇帝吗(下) “是太子朱允炆让他跪的，说是不跪满三个时辰不准起来。” 听到这话，朱元璋脸色当场一变。 “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看重的孙子朱允炆竟然如此气量狭小，还没有登基就容不得自己弟弟才华卓越。 若是真正做了皇帝，还有他的那些叔伯兄弟活命的可能吗？ 朱元璋狠狠拍了一下龙案。 “难道说这就是我大明朝将来的皇帝吗？” 说这话的时候朱元璋几近悲凉。 “蒋环，你是我的心腹，在你看来，炆儿真的适合做将来的皇位吗？” 听到这话，蒋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心脏砰砰直跳，双腿打颤。 就算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面对这样的送命题，也不敢说出一句来。 “臣，不敢妄言。但太子年纪尚小，还需很多的磨炼，相信在皇上的培养下，一定会是圣明君主。” 朱元璋冷哼一声。 “不必跪着，起来吧。” “凉国公蓝玉的罪状搜集的怎么样了？” 朱元璋苍老的脸庞上依旧是一副坚毅的面容，就算是暮年的朱元璋，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启禀皇上，蓝玉的罪状已经网罗成功，更有数十位支持太子的臣子联名上去弹劾，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到蓝玉府中抄家，问罪。” 就在这时，朱元璋犹豫了一下。 ''''这件事情先放放吧，秦淮河的血水流的够多了，跟随我打天下的武将除了徐达，汤和，也就是他蓝玉了吧，只要他收敛他的嚣张跋扈的性格，忠心辅助太子，我可以暂且饶他一命。'''' 倒不是朱元璋心软了，洪武三大案杀了将近十万人，眉头都不带眨一下。 怎么会可惜蓝玉的命。 只不过因为朱允熙，朱元璋想要扶植朱允炆称帝的心思稍稍有了松动。 朱元璋咳嗽了几声，手绢上吐出了几口鲜血。 蒋环连忙上前，一脸的紧张。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我现在就去传太医。” “不要声张，要不然那些乱臣贼子就要蠢蠢欲动了。只要有咱在，这帮乌龟王八蛋就不敢造次。” 毕竟是草根出身，朱元璋说起话来也是无所顾忌。 “诺。” “蒋环，咱现在再给你下一道旨意，不管是咱生前，还是身后，只要你活着，就必须要遵循。” “陛下请说。” 朱元璋眉头微动。 “不可让朱家兄弟之间互相残杀，朱家人的手上不可以沾染朱家人的血。” 蒋环自知这个任务过于沉重，甚至说，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三品武将能够做到的。 “臣，怕力不能及。” 朱元璋神探一口气：“你尽量吧。” “是，皇上。” 秦淮河，紫花船上，一众的歌姬摇曳着曼妙的舞姿，大将军蓝玉左拥右抱，看着一个北元迁来的官妓，嘴角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辆艋舺小船送不远处划了过来。 一名手下上前对着蓝玉低声呢喃了几句，蓝玉立刻欣喜若狂，起身对手下人说道。 ''''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舅姥爷。” 第6章 天命有所归(上) “熙儿，姥爷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你看今天我特意将北元那边掳来的娘们给你带了几个来，你别说，这北元的皇帝不怎么样，这公主一个个倒是长得国姿天色的。” 朱允熙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朱元璋杀蓝玉的时候，有一条罪状便是渐隐北元皇妃公主。 蓝玉是真不知死啊！ “舅姥爷，这么多人说话不方便，让他们下去吧。” “好。你们几个都给我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 一群歌姬扭捏着从船上走了下去。 朱允熙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蓝玉的身边。 等到众人都散去之后，才慢慢解开了自己黑色的面纱。 “哎，熙儿啊，说实话，我虽然是跟随皇上打天下的，但是要是没有懿文太子，怕是也没有我现在的权势，现在懿文太子没了，我这颗心就放在你身上了，你明不明白。老爷子要是说让你去哪个地方去就藩，我就随你去，朱允炆那小子日后要是敢欺负你，别看你姥爷年纪大了，照样横刀立马劈了那小王八蛋。” 的确，要是没有朱标，怕是蓝玉早死了八回了。 从建国大明开始，蓝玉除了朱元璋，大将徐达，汤和，基本上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传闻，之前就连文成太师刘伯温都是被蓝玉等人给逼死的。 自然不会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朱允炆放在眼中。 这样的悍将，怎么可能不死呢？ “舅姥爷，你要是相信孙外甥，您就听我一句劝，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朱允熙给蓝玉倒了一杯酒。 “有什么好怕的？” 蓝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是把朱允熙给愁坏了。 “我给你透个底，朝中的文武百官对你不满的不在少数吧。皇上杀了那么多功臣，为什么没有动你？” 蓝玉哈哈一笑，一脸的嚣张。 “我当年死守洪都，后北上灭掉元庭，功劳旷古烁今……” 朱允熙直接将蓝玉打断：“旷古烁今？你自己想想，爷爷杀得那些功臣，哪个不是功劳旷古烁今的，爷爷杀他们的时候，眼睛眨一下了吗？” “皇上之所以不杀你，就是因为我爹，你是我爹的人，将来更是能够匡扶大明的股肱之臣，所以就算是你嚣张跋扈，爷爷他也不会动你。” 朱允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可现在的情况是，将来做皇帝的是我二哥朱允炆，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利益团体的，皇爷爷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会在二哥登基的时候，给他埋下祸患吗？” 听到这话，蓝玉后背冒出了一阵的冷汗。 ''''说句不客气的话，别说是你，为了大明朝的稳定，爷爷把我杀了都行，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孙子。'''' 这时候蓝玉才恍然大悟。 不停的咽口水，满脑子里面都是胡惟庸案的惨状，血流成河。 “好外孙，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7章 天命有所归(下) 朱允熙点了点头：“舅姥爷，锦衣卫你很清楚吧，他们既然可以搞出三个血案来，就不差你一个。你以为你做事做的很详细，别人都不知道，可你知道你府上有多少的仆人，佣人是北镇抚司安插的眼线？这些年你做过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蓝玉如临大敌，自己醉酒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圣上多疑，不如直接反了，拥立懿文太子朱标为帝。 尤其是在北元征伐凯旋的时候，手握重兵，更是目空一切。 纵然是铁骨铮铮的蓝玉大将军，此时也双腿瘫软一下子蹲在了地板上。 “孩子，照你的意思说，舅姥爷是必死无疑了？与其如此，坐以待毙，还不如直接反了，舅姥爷拥护你坐皇帝，鸟求的，咱们直接杀进皇城中去。” “糊涂！” 朱允熙爆喝一声。 “先不说你的那些兵有多少能听你的，就算是你手里有一支可以和皇爷爷匹敌的军队，不等你造反的消息传到军营，爷爷那边就早已经知道了。” 此时的蓝玉有些慌张，看着眼前十几岁的朱允熙，感觉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城府极深的枭雄。 “熙儿，那你说怎么办，舅姥爷听你的。” 朱允熙眉头微动，沉声说道。 “现在的你想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皇上打消你造反的疑虑。首先把你从北元截获的珍宝，美女全部上交，最好是交到太子的手上。兵权也交出来，并向皇爷爷表明你的忠心，并且负荆请罪。我估计此后皇爷爷会将你的兵权收缴，让你颐养天年，你就在府中吃喝玩乐，整天醉的不省人事。” “这样，爷爷的顾虑打消了，也就没有了杀你的理由。” 听到这里，征战了一辈子的蓝玉，明显有些恋权，有些不舍。 再有就是，自己失去了兵权，朱元璋杀起自己来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似乎看出了蓝玉的担心，朱允熙说道。 “舅姥爷您放心行了，只要您没有了权力，你是朱家的亲戚，又做过那么大的功劳，爷爷不会杀你的。” 的确如此，汤和徐达为什么能够善终，这就是其中的原因。 痛定思痛，蓝玉最终听了朱允熙的话。 “那我明天就上书皇上，负荆请罪。不过，熙儿啊，有句话舅姥爷还是想要告诉你，同样是懿文太子的儿子，他朱允炆能够做皇帝，你为什么做不得？” 这话正好说在了朱允熙的心坎上。 朱允熙淡淡一笑：“天命有所归，不是我的抢我也抢不来，是我的，别人想夺也夺不走。” 面对着模棱两可的话，蓝玉深感欣慰。 论城府，他这个孙外甥可比自己强多了。 “熙儿，说得对，这天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就不信了，老爷子非让朱允炆那个废物点心做皇帝，就算是咱们没想法，燕王朱老四能放过他？” 对此，朱允熙深表赞同。 的确如此，朱允炆是坐了建文皇帝，可是坐了没几年，就被成祖打进了京师，落了个下落不明的下场。 “舅姥爷，这段时间，你帮我找一个人。不管他在哪，你都要给我请到我的徐王府来。” “谁？” “姚广孝。” 第8章 这大饼怎么了(上) “姚广孝？什么人？没听说过啊。” 蓝玉有些诧异的问道。 “是一个和尚，在苏州妙智庵出家为僧。” 姚广孝，又称黑衣宰相，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给朱棣王上加白的人。 若想彻底断了四叔朱棣的后路，并且自己有和朱元璋抗衡的实力，必须要有此人的辅助。 “一个和尚嘛，你找他干什么，你要是给太子爷做法事，我从京师就能找不少德高望重的和尚来。” 朱允熙摇了摇头：“舅姥爷，你我将来命运如何，就要看这老和尚愿不愿意帮助咱们了。” 蓝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着朱允熙认真的样子，便答应了下来。 “放心吧，孩子，这人我指定给你找到。” …… 回到宫中之后，朱允熙便从太监的口中得知，皇上身体抱恙，最近吃东西都很少了。 给了小太监几颗金豆子之后，朱允熙的小脑袋便转了起来。 根据史料和影视剧中的分析，朱元璋是安徽凤阳人，最喜欢吃的就是黄山烧饼和鸭血粉丝汤。 只可惜做了皇帝之后，这两样美味都很少能够尝到了。 这宫里的饭菜做得再可口，也比不上老家的味道啊。 朱允熙想了想，思索了一番之后，便想着如何让皇爷爷吃下饭去。 “小春子，去给我弄些黄泥过来。” 东宫里的小太监一下子愣住了。 虽说朱允熙年纪不大，这也过了玩泥巴的年龄了，怎么这会儿突然间有兴致要玩泥巴呢？ “愣着干什么呀，我让你去弄，就去弄。怎么我三皇子说话不好使吗？” 小太监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去弄黄泥巴了。 看着小太监诚惶诚恐的样子，朱允熙顿时想起了自己在横店做群演的时候被群头吆五喝六的样子。 有权力还是一种挺好的感觉。 不一会儿，小太监便弄来了一些细致的黄泥。 朱允熙点了点头：“再去弄点水，我要做个土坯炉。” “是。” 不一会儿，小太监便弄来了几桶水，跟着朱允熙做起了黄泥炉子。 经过和泥，塑形，烤制，大概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个黄泥炉子就做好了。 朱允熙又去御膳房弄来了炊具，肉馅，面，鸭血，青菜，等食材。 “三皇子，您这是要做烧饼吗？” “你会？” “我是黄山人，小时候跟着娘做过几次。” 孺子可教。 “好好好，咱俩一起做，你要是教得好，三爷赏你金豆子。” “谢谢三皇子。” 不一会儿，两人就忙活了起来，木炭点燃，将烧饼贴在上面，没用多久，一个个的烧饼便新鲜出炉。 再加上一旁的土炉上烧着的鸭血汤，一股股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后宫。 就在朱允熙大汗淋漓的时候，忽然间太子朱允炆带着随从走了过来。 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火冒三丈。 “老三，你在干什么！” 第9章 这大饼怎么了(下) 朱允熙也是愣了一下，抬起满手面浆的手，一脸迥然的说道。 “二哥，我在做烧饼，皇爷爷老家的东西，正好你来了，你尝尝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朱允熙拿起一个烧饼直接递了过去。 “啪！” 朱允炆直接把烧饼打在了地上，一脸的怒色。 “谁稀罕你的破烧饼！朱允熙，你好大的胆子，父王的丧期还没有过，你就在这里做起了吃的，你心里还有父王，还有朝廷吗？” “二哥，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你信不信我立刻禀报皇爷爷，把你治罪！” 朱允炆一脸的怒色，要不是怕火烧着自己，他能上去一脚把朱允熙的两个炉子给踹烂了。 “你们两个吵什么呢？” 就在这时，忽然间传来了朱元璋的雷霆之声。 朱允炆，朱允熙兄弟二人立刻跪在了地上。 不过朱元璋刚走了两步，鼻子微微一嗅，顿时脸上出现了欣喜之色。 “是，鸭血粉丝汤，嗯，还有家乡的烧饼。” 朱元璋一改往日里威严，开心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可刚走了两步，脚下发出一声脆裂的声音。 朱元璋低头，捡起了地上的烧饼，一脸的不悦。 把烧饼揣了起来，朱元璋再次问道。 ‘你们兄弟俩吵什么？’ 朱允炆立刻上前说道：“皇爷爷，三弟他不学无术，弄了两个土炉子不知道弄些什么烂东西呢。” 听后朱元章沉着脸，低声问道。 “那这大饼是你扔在地上的？” “当然，三弟他不学无术，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到皇宫里面来，简直是污染皇家的威严！” “你混蛋！” 朱元璋破口大骂。 他一生之中极少辱骂朱允炆，但此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大饼怎么就污染皇家的威严了？当年你皇爷爷我做梦都想要吃一口这黄山烧饼，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就喜欢给我做这种大饼，要是你太爷爷太奶奶有一口大饼吃着，也不至于饿死！你，你居然糟蹋粮食，居然把这么好的大饼扔在地上！” 朱允炆愣住了。 皇爷爷的爱好怎么这么低劣。 可惜他忘了，朱元璋就是从清苦百姓出来的，一辈子最狠的就是贪官污吏和浪费粮食。 “皇爷爷，可，可这是皇宫啊。” “皇宫怎么了？谁说皇宫就不能吃烧饼了？你给我滚，马上滚！” 见朱元璋怒了，朱允炆只能悻悻的从地上爬起来，离开了朱允熙的寝宫。 朱元璋拿着大饼，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熙儿啊，你干嘛要在皇宫里做大饼，做鸭血粉丝汤啊，是御膳房的东西都吃够了吗？” 朱元璋总是喜欢出这种送命题。 自己要说是御膳房的东西吃够了，少不了就是一顿骂。 不过本身朱允熙就不是为了自己。 朱允熙抬头说道：“皇爷爷，我今天早上想要去给您请安，太监们说你胃口不好，已经三四顿没有吃饭了。我就想着做些爷爷家乡凤阳的美食，给爷爷吃。” 说着朱允熙还哭了起来：“爷爷，父王已经离世了，母妃也早就不在人世，熙儿就您一个亲人了，您要是身体垮了，您让熙儿怎么办啊。” 一时间，就连铁石心肠的朱元璋都不禁簌簌落泪。 “好孩子，爷爷错怪你了，好孙子，来陪爷爷喝一碗鸭血粉丝汤。” 第10章 可疑的太监(上) 朱允熙的烹制方法不见得有多么正宗，但好歹也是穿越回来的人，在一些口味的调配上更有独到见解。 所以朱元璋一口汤、一口饼地吃喝着，顿感惬意无比，多日来的不适都随着这顿美食一扫而空。 “熙儿，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都快赶得上宫里的御厨了。” 朱允熙连道不敢，指向旁边的小太监，道：“皇爷爷过奖了，都是这小太监从旁协助，我才勉强能讨得皇爷爷满意。” “哦，那这小太监是该赏。” “不过倒是你，有功而不邀功，很好，很好！” 朱元璋夸赞两句，才又揣着个烧饼扬长而去。 看着那威严的背影，朱允熙总算松了口气，真是伴君如伴虎，特别是像朱元璋这种开国皇帝，疑心确实不是一般的重。 哪怕你本来没有什么别的心思，都能被误会成其他意思。 朱允熙这才看向身旁的小太监，笑着说：“喏，这是皇爷爷特许给你的赏钱！” “多谢皇上，多谢三皇孙！小的以后必将尽心竭力伺候！”小太监接过金豆子，躬身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却是忘了。”朱允熙想着以后身边总得有个忠心靠谱的人办事，这小太监看着就不错。 对方连忙应道：“三皇孙不认得奴才也是理所当然，奴才刚进宫不久，只因宫里有个熟悉的旧好，这才托了关系得以伺候三皇孙。” “哦？是宫里的谁啊？”朱允熙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 朱元璋虽然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但对关系户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当年也是靠着各种人脉关系发家的，不然早就皈依我佛了。 “回三皇孙，是燕王府上的郑和郑公公。” 郑和？！ 难道是那个着名的航海家、外交家，七下西洋的三保太监？ 朱允熙眉头一皱，且不论这个郑和是不是那个历史上的郑和，但燕王只能有一个，就是历史上的永乐大帝朱棣！ 燕王府上的人怎么分派到了自己身边？ 难道这又是朱元璋的一种监视？ 亦或是燕王朱棣提前布的局？ 朱允熙顿时有些无语了，在皇城之中一不小心走错路，就会万劫不复，掉进无尽深渊之中，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来得让舅姥爷蓝玉派人去调查下他的身世背景！ 不过还没等朱允熙去找蓝玉，他自己却先亲信来通知，说是叫姚广孝的僧人已经找到了。 “他现在在哪？”朱允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此人了。 “回殿下，近日皇上要召集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其中就有一名叫姚广孝！” 这个消息包含的信息量很大，看来朱元璋是自知天命将近，准备修史美化自己了。 古代帝王大多如此，为了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身份，或借助迷信，或借助文人士子的力量，总之就是尽量把自己的缺点掩盖，然后加上些神乎其神的言论进去。 就比如朱元璋这个人吧，后世历史上写的，说他一穷二白，差点饿死在街头，然后却突然神奇逆袭，从乞丐和尚成为开国皇帝。 一帮文臣武将也对他纳头便拜，简直是能人所不能，就差没有像传说中刘邦那样斩白蛇起义，化身赤帝子了。 但事实的情况是如何呢？ 第11章 可疑的太监(下) 根据朱允熙这一世的记忆，其实朱元璋靠的是啥？ 裙带关系！ 因为朱元璋的老婆，也就是马皇后，其实是一支起义军，也就是元末红巾军领袖郭子兴的女儿！ 所以说，朱元璋其实是等于傍上了富婆，才得以走出创业的第一步！ “我知道了，你帮我回去告诉舅姥爷，查查我身边那个小太监。”朱允熙又随手拿出几颗金豆子给对方。 谁知这亲信却不接，只是拱手行礼，道：“为将军和殿下办事乃是本分，不敢奢望其他！” 说罢，他便恭敬退下。 朱允熙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悍将蓝玉带出来的，有礼有节，这样的人才能重用。 现在知道了姚广孝的行踪，当然要前去拜访。 传闻此人精通儒释道三教，跟各界学术领袖都有不错的关系，所以才被选中。 但也就是在这次应试中，朱元璋反而没看上他，只赐予他僧衣，却没有被授为僧官。 所以才为他怂恿朱棣篡位埋下了一个大大的伏笔。 朱允熙坐在府内想了会，才起身前往驿站。 由于朱元璋不喜奢华，所以各个皇子皇孙出行，也都是以轻装简着为要。 所以负责驿站事宜的官员，根本也不认识朱允熙，毕竟他这种芝麻官，是很难有机会见到皇亲国戚的。 这也和朱允熙现在的地位不那么显赫有关，换成朱允炆过来，那肯定就会不同了。 “道衍大师可在？”朱允熙站在小院内，高声询问。 里面半晌才传出回应：“是何人寻我？” “在下朱三，求见大师。”朱允熙不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也不便直接报上名号。 “请。” 这姚广孝好大的架子，客人上门都不带开门的，装逼么？ 推门入内，只见房内床上果然盘膝坐着一人。 他身着黑色素衣，三角眼，老虎背，却又显得病恹恹的，是标准的奸人奸相，难怪被称之为妖僧。 “贵客何故寻我，在下不过一普通僧侣，侥幸得皇上眷顾，获赠僧衣，若是来巴结笼络，大可不必。”姚广孝半眯着眼，其实却是仔细打量着朱允熙。 他是何等机敏之人，断然不会觉得“朱三”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这天下姓朱的，又是在京城之内，怕是必然和皇亲国戚有点什么关系！ 或者，他本就是皇亲国戚！ 朱允熙笑着说道：“道衍大师佛法精深，一件僧衣怎能彰显风采，我看倒是陛下走眼了。” “呵呵。” 姚广孝轻声一笑，问：“你可是好大的胆，敢说当今陛下走眼！” “非也，实乃有感而发，大师精通儒释道三教，可为天下第一宗门领袖，若是被官身所限，不免大材小用。”朱允熙赶紧拍马屁。 像姚广孝这种不甘寂寞的人，就是要以名利诱之！ 第12章 年轻的黑衣宰相(上) 他虽然一生并未真正当过什么大官，但却摆布着天下大事，如果说做这些，只是为了黎民百姓，朱允熙是第一个不信的。 若姚广孝真的心系众生，老老实实地传教授道，岂不是更加直接明了？ 为何非要帮助朱棣夺权，成功或是不成功，都会掀起战争。 这，都是为了名！ 他就是想青史留名，不甘平凡，因为他很清楚，做一个传道解惑的僧人，远不如王侯将相来得有存在感！ 当然，此时的姚广孝，应该还没有想好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毕竟朱元璋这个男人还在，谁也不敢虎口夺食。 “天下宗门领袖，有趣。”姚广孝听到这个称呼，也不由为之神往。 曾经的他，就有过追求这个目标的渴望，否则也不会学得那么杂，而又对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现在看来，自己的心声倒是被这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语道破。 姚广孝这才直起了身子，从床上下来，伸手道：“请。” 二人对坐品茗，却怀着不同的心思。 朱允熙想的是，怎么样进一步给姚广孝留下好感，最好是能直接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而姚广孝想的，自然就是朱允熙的真实身份，来找自己有什么目的。 片刻之后，姚广孝才找到了一个话题。 “贵客不请自来，想必是有所烦扰，不妨直言，若小僧有些许见解，必倾囊相授。” 朱允熙放下茶杯，便说：“当今天下初定，盛世即来，不知何处有进身之阶？” 姚广孝一愣，也答得痛快：“若有大才，何愁不能光宗耀祖，名留青史？” “只可惜纵有鬼神莫测之才，却无良机，如此怎奈何？” “命，势也，若无势，则改命。” 朱允熙继续追问：“命乃天定，如何能改？” “既是天命已定，则顺其自然。”姚广孝不慌不忙，对答如流。 他这番作答，看似玄妙高深，不过身为穿越者，朱允熙却从中解读出了另一番深意。 简单地概括来讲就是：信命，但只信自己是天命所归！ 所以他才敢让朱棣冒天下之大不韪，篡权夺位！ 朱允熙笑了，说道：“我观大师命格不凡，恐难屈居于庙宇之间，这天下大势，也必将再起波澜。” “贵客言重了，小僧何德何能，敢担此评价！”姚广孝面色平静如水，眼中却爆出阵阵精光，可见他就快掩饰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这就和别人说他是妖僧，他还引以为荣是一个道理。 姚广孝话锋一转，看向朱允熙，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贵客姓朱，地位尊崇，难道也有晋身之忧？” “这天下，不担心自己前路在何处的人，怕也只有一人，这么说大师可明白？”朱允熙也没有隐瞒自己的雄心壮志。 对付姚广孝这种人，装谦虚是要不得的，对方更喜欢野心勃勃的主！ 正所谓志同道合，朱棣手握精兵，雄才大略，才是被姚广孝看上的原因。 果然，姚广孝满意地点点头，又再度回到了床上，盘膝，闭目。 朱允熙也不多做停留，至少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两日之后，朱元璋以为马皇后祈福为名，齐聚天下高僧名道，在南京城郊新建的佛堂外举办祀礼。 文武群臣、皇亲国戚无不早早到场，就连燕王朱棣也暂时放下了军务，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 第13章 年轻的黑衣宰相(下) 这还是朱允熙第一次真正见到历史上的永乐大帝，明成祖。 虽然在残留的记忆中，就知道他是个雄壮威武的英雄，但百闻不如一见，近距离感受还是有不同的滋味。 朱棣是那种标准的硬汉形象，阔脸，长髯，虎目，身材壮实，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完全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朱元璋26个儿子里面，就属长子朱标和他最有能力，一个善文，一个善武，若是朱标未亡，那倒是相得益彰。 但问题就是朱标早早归西了，这让朱棣怎么能按耐得住自己的野心。 “参见父皇！” 朱棣一身重甲未褪，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就跪倒在了朱元璋面前。 这其实不就是为了表现得他很孝顺，赶回来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可戏总是要演的，虽然朱元璋和一众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朱棣其实昨晚就回到京城了。 朱元璋很是欣慰地走下龙椅，扶起朱棣，笑着说道：“我儿辛苦了，在燕地一切可好？” “儿臣无恙，只是北元仍然蠢蠢欲动，军务繁忙，却无暇关心父皇的龙体安康了。”朱棣一脸的真诚，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诶，我身体好得很，不用你们关心，再说宫里的生活不知比那荒凉之地好了多少倍，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父子俩许久未见，又是要为马皇后祈福，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朱允熙倍感无聊，便招人来问，今日可有请姚广孝前来观礼。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朱允熙便离开了自己的位子，直奔蓝玉那儿。 蓝玉并不是傻子，上次被朱允熙“教导”了一番之后，果然收敛了不少，最近是天天寻欢作乐，不问军务，连军营都很少去了。 虽说这突然转变的作风让他那些下属有些不适和微词，但蓝玉威望仍在，也没人敢多言。 “熙儿，你怎么来我这了？还不快坐回去？”蓝玉正在喝闷酒，见到朱允熙前来，便清醒了七八分。 “舅姥爷，我上次托你办的事呢？”朱允熙可不管这些礼仪规矩，因为他深知朱元璋本身就不太注重这种东西，更不会因此责罚自家人。 蓝玉这才挪了个位置，让朱允熙坐下，低声道：“我派亲信去查了，那个太监确实是和燕王府的人走得亲近，但我估计他却不是燕王派到你身边的。” “这话怎么说？” 蓝玉努了努嘴，说：“和燕王说话的那位，才叫有手段呢，知道拱卫司吗？” 朱允熙想了一会，才惊讶地问：“莫不是刚成立的锦衣卫！？” “好小子，你也知道锦衣卫，没错，那个太监，其实就是以锦衣卫身份进宫的，不过后来被阉了，就派到了你身边！” 第14章 暗流涌动的皇室(上) 好家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锦衣卫可是东厂西厂之前最有权力的机构，由朱元璋一手掌控。 明初三大案里可没少他们的影子，其影响力之大，就连朱元璋后来也意识到危险，又慢慢削弱其权力。 “皇爷爷居然对我也有防备？”朱允熙更加意识到了宫城之内的水有多深。 蓝玉眼神一凛，悄声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朱允熙刚要答应，但转念一想，这不就等于暴露自己和蓝玉在谋划什么了吗？ 身边跟着个奸细肯定不行，但这件事却不能让自己出手。 “算了，舅姥爷，我行事光明磊落，他也抓不到什么把柄，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蓝玉深深地看了看自己的孙外甥，发现已经有点不太认识了，这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 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有城府了？ 不过，这是好事。 和蓝玉又聊了几句，朱允熙才装作无聊一般地在礼场里闲逛起来。 身为皇孙，朱允熙的服饰就完全不同，赤袍蟠龙，玉带皮靴，方显尊贵。 再加上百官都纷纷朝朱允熙问好，很快便让姚广孝给注意到了这一幕。 “小僧参见三皇孙！”姚广孝连忙上前行了个大礼。 尽管他早已猜到“朱三”是皇亲国戚，但没想到对方的身份这么尊贵。 太子已亡，那么继位的就是皇孙！ 现在虽然有一个皇太孙挡在前面，但此事却不是没有筹谋的余地！ 姚广孝心头火热，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天意，天命！ 难道我姚广孝的天命，就在这三皇孙身上？ 只见朱允熙笑着扶起姚广孝，道：“大师别来无恙，前日里多有隐瞒，还望包涵。” “不敢，殿下，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轻易示于人前！”此刻姚广孝哪里还敢托大摆架子，自然是什么话都挑好的说。 “如此甚好，你我无须以身份论交，只谈古今未来之事。” “殿下，请！” 姚广孝的学识毋庸置疑，不然日后也撑不起宰相的名头，与他交谈中，朱允熙受益匪浅。 尽管没有聊到什么关键性的话题，但两人的交情无疑近了许多。 等朱元璋宣布祀礼开始，会场便更加热闹起来。 皇家排场好不威风，单单是祭天的吃食，便上齐了天下无数名菜佳瑶。 珍奇异宝摆得满满当当，朱元璋手握礼文，大声念诵起来。 “吾，受天命，起于微末江湖，归于盛世皇朝，一生不负。” “今起大祀，付还满天神明，望百姓安息，天下太平！” “元璋力有不怠，已至垂末之年……” 这礼文很明显是有人代笔的，否则以朱元璋的水平根本写不出来，而且满篇都是对大明朝的期许和赞扬，其实就是变相地在夸开国皇帝朱元璋。 什么天命所授，草根创业的内容，朱允熙前世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倒是可怜的马皇后，只在礼文的最后被提及了一下，说她贤淑贞德什么的。 等到全部流程走完，已经是午时了。 第15章 暗流涌动的皇室(下) 接下来自然是大摆筵席，朱元璋向来不拘小节，也离开座位，与众人畅饮。 但他的身体早已不如当年，几杯下来，便有些头晕。 见状朱允熙马上迎了过去，悄声道：“皇爷爷，还是我来帮你斟酒吧！” 没等朱元璋说话，朱允炆也很快走上前来。 “三弟，不劳你费心，我来伺候皇爷爷吧。”朱允炆眼中流露出不满，生怕朱允熙抢了自己的风头。 朱允熙也不在意，便随口说道：“皇爷爷身份尊贵，自然要喝最好的酒，我手里的酒，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是吗？那可真太巧了，我手中这壶酒，乃是京城佳酿醉千城，单单一杯，都得十两黄金。”朱允炆顿时乐了，比钱，他最有优势了。 同是皇孙，但他的称号里多了个太字，那待遇就是天差地别！ 见到两个孙儿争执，朱元璋心有不忍，便说：“不用麻烦你们两个，酒我收下了，今日例外，以后可不准再这么铺张浪费！” “孙儿遵命！” 两人互看一眼，也是没奈何。 等到他们走远，朱元璋才微微皱眉，对贴身太监说：“咱已微醺，你把这两壶酒都倒点出来，给咱尝尝。” “遵命，陛下。” 贴身太监先是倒出朱允炆送来的醉千城，细抿一口，不由被呛到咳嗽，就如实说道：“陛下，太孙这酒，浓烈香醇，实乃上好佳酿。” “嗯，熙儿的呢？”朱元璋有些不以为然，甚至略微不满。 他从来不喜奢华，论黄金买的酒，实在是过于夸张了。 贴身太监又倒出朱允熙送的酒，喝了一口，却瞬间愣住，眼中有些不敢相信。 随即他又倒出一小杯，再度喝下，竟是欲言又止。 朱元璋借着酒劲，怒道：“怎的，这酒比醉千城还好喝，你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陛下，这酒……奴才有眼无珠，品尝不出其中真味，还请陛下亲尝。”贴身太监现在可是满肚子问号，却不便说明。 接过新倒满的酒杯，朱元璋一口入喉，也是微微一愣。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神态，抢过太监手中的酒壶，道：“好酒，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咱今天可是要不醉不归了，哈哈！” 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太监，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这一幕，朱允炆顿时火冒三丈，自己花重金买来的酒，竟然不如朱允熙？ “殿下，可是为献酒一事烦恼？” 朱允炆下位坐了个儒生打扮的文人，面清骨正，却又未着官服。 这种级别的礼会，除高官重臣、皇亲国戚外，能坐得离朱元璋如此之近，可见其不凡。 而不远处的朱允熙，也早就注意到了此人。 原因无它，只是此人的命运过于悲惨，或者说，但凡和他有一点关系的人，就没有不惨的！ “希直，我怎么觉得我这个三弟，最近有些不对劲？”朱允炆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儒士抚须一笑，道：“殿下，可知二虎竞食否？” 第16章 三虎抢食(上) “这我当然知道，三国时曹操害怕刘备和吕布联手，便问众人还如何解决这个麻烦，荀彧提出了二虎竞食之计，利用徐州牧之位诱使刘备和吕布自相残杀，如若成功刘备将少了吕布扶持，即便不成功吕布也将反过来杀刘备，以至于二人再也无法同心同德。” “只是这和我三弟有什么关系？” 朱允炆表示不解。 儒士说：“二虎竞食，最终结果不过是渔翁得利，殿下莫非不知当前局势凶险？陛下龙体欠佳，恐时日无多，但燕地却有猛虎伺机而动，殿下与这猛虎，恐会便宜了这躲在后面的渔翁。” 闻言，朱允炆脸色一沉，难怪三弟这家伙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也没见到他和皇爷爷多亲近，现在却走哪都能看到他。 原来是想和自己争这天下之位！？ 朱允熙并不知自己已经被别人盯上了，他在意的只是朱允炆身边的那个儒士。 刚才问过了，对方果然就是那个华夏历史上唯一被诛灭了十族的方孝儒！ 此人是儒家大能，从小便师从宋濂，性格刚烈，对朱允炆极为忠诚。 朱允熙还真的有点想收服他为自己做事，但很可惜，对方估计现在已经和朱允炆走到一起了。 筵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左右，但朱元璋豪饮数杯，却还是精神奕奕，完全没有醉意，这让许多人不解，陛下不是早就龙体欠佳，不能过度饮酒了么？ 唯有等筵席散去，一个人影才悄悄将陛下刚才饮过的酒杯和酒壶带走。 皇太孙府内。 朱允炆大怒，一把将酒壶掷于地上，吼道：“这朱允熙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水来糊弄皇爷爷！我必参他欺君之罪！” “殿下，切勿动怒，此事却是三皇孙有心为之，即便你禀告陛下，也不可能讨得好处！” “陛下龙体欠佳，必然不能多饮，但今日之宴他又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以水代酒其实是最好的办法！” 方孝儒在一旁暗叹，看来三皇孙果然有夺嫡之心。 前日又闻他做了些家乡吃食，在陛下面前出了风头，反倒让皇太孙吃瘪。 以前还真没发现他有如此心机，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亦或者，他背后有高人相助？ 不应该啊，如今朝中应该无人能为朱允熙出谋划策，毕竟皇太孙已立，谁还敢忤逆陛下的意思，除非想当第二个胡惟庸。 但这种关键时刻也不能掉链子，方孝儒思虑一番，便和朱允炆商议起来。 片刻之后。 朱允炆终于喜笑颜开，道：“幸有希直助我，大位已如囊中之物。” “殿下过奖了。”方孝儒连道不敢。 此时一府内小厮走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朱允炆随意地问了一句。 小厮便答：“是一名黑衣僧人，号道衍，说是刚才在祀礼上见识到了殿下的风采，特来拜会。” “僧人？既是有心，便请入内吧！” 第17章 三虎抢食(下) 朱允炆信的是儒术，所以方孝孺在他这里可以如鱼得水，但却也不讨厌佛门中人，毕竟他一贯奉行的政念就是宽仁，可取百家之长。 只见厅内果真走入个黑衣的僧人，型如病虎，眼挂三角，端的是奇人异相。 僧人行了一礼，口中道：“小僧法号道衍，今日在祀礼上见到皇太孙风采，念念不忘，特来拜会。” “大师，有礼了。”朱允炆心想既然进得会场，必是皇爷爷找来的能人，还是礼貌点好。 在外人面前，朱允炆还是表现得非常和善的。 “不知大师仙居何处？” “小僧暂住苏州白鹤观，师从子阳子。”姚广孝微微一笑，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方孝孺。 方孝孺也在打量着姚广孝，突地面色微变，对朱允炆小声说了几句悄悄话。 朱允炆这才认真起来：“未曾想大师竟然精通儒释道三教，又是心斋大师的弟子，方才失礼了，还请见谅。” “来人，上茶！大师，请坐！” 姚广孝也不客气，坦然坐下，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但这话一出，吓得朱允炆和方孝孺都眼皮狂跳。 原来姚广孝竟然是建议朱允炆重审胡惟庸案！ 朱允炆皱眉，问：“大师，我以礼相待，为何推我入火坑之中？” “殿下此言差矣，小僧即来拜会，又告知心中所想，便是要助殿下荣登大宝，如今皇上龙体欠康，时日不久矣，如若殿下在朝堂上的声望不够，又如何能承继大统？” 方孝孺听不下去了，大喝道：“放肆，殿下虽然赏识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言！皇上如今龙精虎猛，殿下又宽厚仁慈，多得声望，大明朝正如天上红日，又怎像你说的那样不堪！” 姚广孝也不慌乱，拿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他看向方孝孺，问：“阁下便是正学先生吧？为何不在蜀地教书，却与皇太孙私议除虎之计？” “你！”方孝孺心中大惊，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刚才和皇太孙在说什么，难道他有千里耳不成？ 姚广孝心里却和明镜一般，又道出当前继位的利害关系，就和刚才方孝孺说的如出一辙。 这下朱允炆两人才相信，眼前的僧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起码来说他把皇城之中的权力结构看得很透。 如今朱允炆最怕的自然是燕王朱棣，毕竟对方军权在握，而且前几日皇爷爷还提点了一番。 现在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并不算稳固，如果真要算起来，就连朱允熙的外戚势力都要比自己来得强！ 朱允炆很清楚，自己能成为皇太孙，不过就是沾了父亲朱标的光。 父亲是可以让大家都服气的继承人，包括蓝玉、朱棣这些人，他们都不会对父亲登顶有什么意见，可如果是轮到了自己呢？ 朱允炆不寒而栗，竟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观察到他犹豫矛盾的表情，姚广孝便已猜出此子已经被说动，便开始火上浇油。 “皇太孙如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将来会落下千古骂名！” 第18章 府中密事(上) “此话何解？”方孝孺心想，不能继位也就罢了，但皇太孙还不至于会惹到天怒人怨吧？ 姚广孝便问：“皇太孙殿下，小僧敢问一句，如若你继位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朱允炆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道：“元狗荼毒我华夏大地，搞得名不聊生，幸好有皇爷爷定鼎中原，百姓才免去了人间地狱的惨剧。” “但如今战乱刚结束不久，黎民仍需休养生息，我若继位，必定放宽税赋，施以仁政，还人间一个太平盛世！” 姚广孝却是摇摇头，笑着说：“我问的不是殿下如何安抚百姓，在这方面，我相信殿下会做得很好。” “不过殿下到底是出身皇室，若是家事处理不好，又怎么能放开手去处理国事呢？” 这…… 朱允炆被问得愣住了，对于这方面，他其实想了很多。 从某些角度来讲，他很赞成蓝玉的意见。 自古盛世王朝，就不可能出现强大藩王与皇帝共存的局面，否则最后必将是闹得天下大乱，血流成河。 有能力平定藩王还好，若是没有，恐怕会落得和西楚项羽、大唐李建成一样的下场。 所以，要想皇权稳固，办法只有一个。 削藩！ 朱允炆看向姚广孝，心想这个僧人莫名出现，又点出当今局势凶险，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也许是看出了朱允炆心中疑虑，姚广孝便主动说道：“小僧此番前来，不过是想为以后谋一份富贵，殿下大可放心。” “哦？你既是出家之人，为何还要贪图荣华富贵？”朱允炆明显有点不信。 “哈哈，正学先生不是说了么，我对儒释道三家都有修习，不过也是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罢了。” 朱允炆点头表示理解，便问：“如果说我要削藩，该怎么做？” 如今皇太孙府中皆是朱允炆亲信，他也不怕走漏了风声。 朱允炆相信以自己的身份，皇爷爷还不至于听信一个僧人的妄言，所以干脆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削藩并非易事，当以缓柔之计，不过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先树立皇太孙殿下您的威望。如果殿下能做到朝野一心，群臣百姓拥戴，削藩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胡惟庸一案，已经办成了铁案，想要重审怕是阻碍甚多。” “殿下，请听我一言。” 这一夜，皇太孙府上的灯久久没有熄灭，直至黎明时分。 而朱允熙倒是睡得蛮好的，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晌午。 用过膳食，朱允熙正要出去溜达溜达，便有太监前来传旨，说是朱元璋召见。 不是昨天才见了么？ 难道是因为昨天让他以水代酒，现在要给点什么赏赐。 朱允熙没有多想，便轻装便服地入了宫。 到地一看，不得了，朱棣居然也在！ “熙儿啊，看见你四叔，还不行礼？”朱元璋笑呵呵地说道。 第19章 府中密事(下) “侄儿拜见四叔，不知四叔在燕地可安好？”朱允熙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行礼，人家名义上是自己长辈，历史上也是对华夏有大贡献的，行个礼没什么。 朱棣也是一脸慈善的笑容，连忙扶起朱允熙，说：“几年不见熙儿，已经快长成大人了，四叔都感觉自己老咯！” 您可不老，谋个反还能做二十几年皇帝，正是年富力强。 朱允熙暗暗吐槽一句，才询问朱元璋召见自己有什么事。 朱元璋看了下朱棣，才说：“这次叫你来，是有个差事给你去做，如果办好了，爷爷有赏，如果没办好，就小心挨屁股板子！” “皇爷爷请吩咐！”朱允熙纳闷，能有什么事轮到自己去做的。 “咱这年纪大了，处理一些国事就耗费了太多心力，也就没有什么闲暇去管着这一大家子的。所以我就想着呢，你爹在九泉下难免孤单，不如就让你的母后去陪陪他，也好有个说话的伴。”朱元璋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脸上古井无波。 朱允熙却直接被吓到了，让母后常氏去陪那个死鬼老爹？殉葬也不是这么个殉法吧！ 朱棣在旁呵呵一笑，道：“侄儿，你皇爷爷没有说清楚，我和他的想法，是想让你母亲搬到大哥那里去住，也好打点下杂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朱允熙回忆了下，好像历史上确实有自己这个皇孙，是和幕后常氏搬到了懿文太子朱标的陵墓中居住。 这也是朱棣动的手脚！ 他继位之后，朱标的儿子、女儿，几乎都是被软禁不见天日，最惨的那个叫朱文圭。 朱棣篡权后，这个朱文圭才两岁，然后就一直被囚禁了五十多年，被称为建庶人。 被释放后，他竟然见到牛马都不认识那是啥玩意！ 而自己如果不穿越过来，朱允熙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十六岁就莫名死于一场大火中！ 擦，这朱棣真是够阴毒的！ 朱允熙见到情势不妙，只能答道：“孩儿愿代母为父亲守孝扫陵！” 吗的，豁出去了，你朱棣如果真的敢现在就动手，那老子也不怕！ 常氏可是常遇春的女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侄儿何故如此，男儿所图乃天下大事，你年纪尚小，当潜心学习，家事就由妇孺代劳即可。”朱棣在一旁发话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动常氏，而朱元璋竟然也表示支持。 朱允炆转念一想，这件事好像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常氏是常遇春的女儿没错，朱元璋和常遇春的感情很好也没错。 但错就错在，蓝玉是常氏的舅舅，而蓝玉前几天还弹劾了朱棣！ 历史上朱元璋本来就是要搞死蓝玉为朱允炆铺平道路的，所以他当然赞成朱棣的意见去动常氏！ 想清楚这些关键，朱允熙才恍然大悟，这还真不是自己能掺和的。 朱允熙这才找了个台阶下，笑着说：“既然四叔这么说了，我这就去禀告母妃，并告诉她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嗯，这才是我的好孙儿！” 等到朱允熙离去，朱元璋才对朱棣说：“前些日子你没在京城，蓝玉倒是对你颇有微词。” “父皇，蓝玉可是怀疑儿有不臣之心？” 朱棣一下就把话给挑明白了！ 第20章 燕王朱棣的野望 朱元璋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便点头道：“对，蓝玉这是怕我死了之后，你会谋反！” “哼！” 朱棣的脸一下变得阴沉起来，说：“我看蓝玉考虑的不是大明江山会如何，他考虑的只是自己前程堪忧吧！” “允炆如果继位，地位下降最快的就是他蓝玉，除非是允熥继位，他这个大将军的地位才保得住！” 朱元璋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其实他也早就担忧自己归西之后皇室会大乱。 朱棣先不说，他远在燕地。 而眼下最令人头疼的，便是蓝玉这家伙，他手握重兵，又有强横的外戚势力支持，若是真的谋反，成功性是非常高的。 再说他偏偏又是个政治莽夫，有些事说干就干，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朱元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知时日无多，身后事是顾不了太多了。 只能在最后时刻稳住大局，其他的就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朱元璋话锋一转，便对朱棣说：“有些事，不会空穴来风，你也要注意一下影响，别总被人抓住把柄挑刺，否则连我也保不了你！” “是，父皇，孩儿一定尽心为国效力，不敢有二。”朱棣诚惶诚恐，在这位开国皇帝面前不敢有任何出格的态度。 “下去吧，咱要睡会儿午觉。” 朱棣唯唯诺诺地退出大殿，才显出了一代奸雄的风采。 看向天空，他眼中尽是无限向往。 这天下，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 朱标算什么，一个文弱书生。 朱允炆又算什么，生在帝王家，难道真的天命所归？ 我朱棣不服！ 一时间，乌云涌动，雷电交加，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朱允熙还没踏进家门，便被淋成了个落汤鸡，对于一个皇孙来说，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些下人慌忙上前要帮着伺候，但朱允熙却没有顾这些，只是先去见母妃。 常氏年近四十，在古代已经不算年轻了，只是在宫中保养得当，所以还没显出什么老态。 “熙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常氏甚是欢喜，连忙让人拿出糖食果品。 朱允熙现在毕竟也才十几岁，还是小孩子。 “母妃，孩儿特来探望，也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朱允熙可不准备自己背这黑锅。 常氏像是料到了什么，道：“是不是我要被打入冷宫了？” 朱允熙一惊，看来能在皇城中有一席之位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傻白甜。 “母妃勿惊，只是父亲的陵寝需要人打点，皇爷爷想让你过去暂住些时日，等到一切妥当，便可回到府里。” 常氏幽幽一叹：“哎，其实我在这府中住着也是无聊，若能去陪陪夫君，也极好，就是这宅子没人照顾，不如就让熙儿你先住进来吧！” 朱允熙虽然也有自己的宅院，但远没有这里来得舒适宽敞，想了想，便也应承下来。 这样做，也可以间接地表明态度，常氏并不是要一去不回了！ 事情的进展出人意料地顺利，常氏也没有什么要带的，就领着几个丫鬟下人，装一箱日用衣物，便往懿文太子陵墓而去。 留下偌大个府苑，就成了朱允熙一人话事。 “三皇孙殿下，小的叫王福，之前是这里的管家，以后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小的来办。” 很快便有一名下人前来认新主。 朱允熙心中一动，便厉声道：“王福，我问你话，要从实招来。” “殿下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王福把头埋着，也不敢抬起来。 “抬头。” “是！” 朱允熙见这王福一脸精明相，就问：“宫里的事，可是你告诉我母妃的？” “回殿下，正是小的打听到消息，才斗胆提前告诉了太子妃。”王福也不隐瞒。 原来，之前朱允熙还在怀疑，常氏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朱元璋和朱棣商量的事，绝对算得上是机密了。 常氏就算再聪慧，毕竟是足不出户，所以肯定是有人帮她打探消息。 那太子妃这里，能被完全信任又有能力去做这件事的，只有王福这管事了。 朱允熙眉头一皱，不解地问：“奉天殿里的事，你一个太子妃的管事怎么能打听到？” “不瞒殿下，御膳房里有个小太监，是小的旧识，他昨夜送糕点给陛下和燕王，才得知了此事告诉于我。” “这样啊！” 朱允熙随手拿出些金豆子，说：“我见你为人机敏，又伺候我母妃有功，该赏！” 第21章 再提旧案 王福也不推辞，口中道谢，堂而皇之地收了钱财。 他又说：“殿下，小的既然敢泄露这种秘密给太子妃，殿下也该完全相信我，日后若有需要，小的也会在所不辞。” “那就好。” 朱允熙没有直接表态，王福这人既然能得母妃的信任，又敢冒着杀头的罪告密，忠诚度是没问题的。 但他能派上什么用场，还未必，现在自己不宜表现得太过张扬，所以也不敢真的叫他去做什么事。 而且奉天殿的事，远没有眼下皇太孙府里的重要。 自己派遣姚广孝去当卧底，万一他反水怎么办？ 朱允熙的担忧有些多余，几天之后，他再次被召见进宫，而且传话的太监明说，这次是要文武群臣、皇亲国戚都参加。 奉天殿里，已经站满了人。 “殿下安好？” “三皇孙，有礼了！” “……”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朱允熙都是笑着敷衍过去，想了下也不知站哪好，干脆就随便找了个位子。 此时旁边一个高壮的老者便笑着说：“殿下，这可不是你站的地方。” 朱允熙看他穿着，知其地位不低，可又想不起是谁，就说：“朝堂是议论国事为重，皇爷爷在乎的是结果，不是礼仪尊卑，只要言之得当，又何必分什么上下左右那些乱七八糟的？” 老者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江山代有能人出，那殿下就屈尊站我旁边吧，我天德也好沾沾光！” 天德？ 朱允熙还没多想，朱元璋便被太监搀扶着上殿了。 这位洪武皇帝，戎马一生，终于也不得不向命运低头了。 皇城之内早已是暗流涌动，大家都在猜测，下一位天子会是谁，也都偷偷押下了自己的赌注。 胜，则一步通天。 败，则万劫不复。 尽管皇太孙朱允炆的可能性最大，但谁也不敢保证到时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各个王朝皇位更迭都是最危险的时候。 朱元璋似乎看穿了众人的心思，第一句就是：“怎么了，咱还没死呐，就想着要怎么巴结下个皇帝了？” 这话直接吓得在场众人都跪倒在地，唯有少数几人不为所动，想必是他们心里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丝毫不惧。 朱允熙旁边的老者也是如此，他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尽是坦荡之色。 “你们这一个个的，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的那些龌龊心思，有咱压着，你们没办法享受高官厚禄，就等着蛊惑咱的儿孙呢！” “咱告诉你们，这不可能，咱的儿孙，必然也是明君、仁君，绝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朱元璋骂得上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历史上也就是他才能做到这样，换做其他皇帝，早就被文臣对喷到抑郁了。 过了好久，朱元璋才算出完这口恶气，说出今天开会是要干什么。 “胡惟庸。” 听到这三个字，刚才被吓得跪倒在地的人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就连朱允熙也感觉到身旁的老者有了一丝慌乱。 毕竟胡惟庸案牵扯太大，前后共死了三万余人，说是华夏历史上最为惨烈的案件都不过分。 朱元璋轻轻拍了拍龙椅，用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平缓语气：“咱昨天看了一个折子，这折子也没有署名，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上面的内容就不多说了，反正意思就是想要朝廷重新审理胡惟庸案。” 群臣和皇亲国戚们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提胡惟庸，想为他平反，想找死吗？ 而皇帝看的奏折，也不是那么好就能夹带私货的，必须经过中书舍人一层层筛选后才呈交上去。 否则全国各地那么多官员，若是什么内容的奏折都要皇帝来看，那怕是人都得累死。 当然，这种程序操作，有利有弊。 好处是能极大地提高皇帝工作效率，免得去看一些乱七八糟、重复的奏折。 弊端就是有些真正需要皇帝审阅考量的奏折会被屏蔽掉，比如弹劾某些官员，或者是某地有紧急灾情、军情的，恐会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品级不高，实际上却有很玄妙的权力。 朱元璋这话，矛头就直接指向了现在的中书舍人，胡惟庸案结案后，他曾经严令不许再提此事，现在居然有一份奏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龙案上，他怎能不怒？ 熟悉朱元璋的人都知道，他真正想杀人之时，反倒不会像之前骂人时那样暴躁，而是表面上很平静，然后突然以雷霆之势出手！ “圣人可是怀疑我们中书舍人出了岔子？”一名老者缓步走出。 朱允熙的记忆中对他有些印象，好像是自家的一个什么亲戚，隔得很远那种。 朱元璋没说话，但意思就是，问题不出在中书舍人那，还能是哪？ 老者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我等自当认罪。” “来人，给我拿下！”朱元璋身边的太监高呼一声，便有士兵冲入了大殿之中。 中书舍人还不止一个，稀稀拉拉被扯出十几人，都别押送出去。 等待他们的命运，恐怕会很惨。 朱允熙非常清楚，这都是姚广孝的杰作，但是他没有想到因此会牵连这么多无辜。 如果朱元璋真的降罪，恐怕这十几个中书舍人，包括他们的家眷都得遭殃。 而且，这根本没伤到朱允炆分毫，完全是无用功啊！ 好在这时有人站了出来仗义执言，正是朱允熙身边的老者。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老者拱手行礼，声音威武洪亮。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龙椅上的朱元璋也不由坐直了身子。 朱元璋开口问道：“是徐达吗？你难道要帮这些人求情？” 他就是徐达？明朝第一开国功臣？ 朱允熙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徐达不仅善于治军，而且为人谨慎，是明初为数不多善终的功臣。 由此可见，他的政治智慧也不是一般高。 “陛下圣明，臣不敢妄言，只是觉得此事多有蹊跷。”徐达不慌不忙。 “有何蹊跷？” 徐达答道：“陛下，此事若是中书舍人收取了贿赂所为，他们断不至于如此爽快认罪。而如果此事是他们自己所为，为何不直接署名呢？” 朱元璋沉吟片刻，问道：“其他人呢，你们怎么看？” 很快便有不少人站出来支持徐达的看法，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但也有很多人选择明哲保身，不想发表看法。 朱元璋又想了想，便从嘴里蹦出一个名字。 “蒋瓛。” “臣在！” 朱允熙心中一惊，好家伙，狠人终于出场了。 这蒋瓛便是现任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可以说他的权力甚至盖过了那些将军，因为他直接听命于朱元璋，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而历史上的蓝玉案，也几乎是由他一手主导，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蒋瓛生得英气十足，穿蟒袍玉带，不过双十年岁，却意气风发，面容之中的傲色几乎掩饰不住。 “这件事，就由你去查了，务必要查出胡惟庸案的余孽！”朱元璋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杀意。 而且他的用词，也带有强烈的倾向性。 是找出余孽，而不是找到上奏折的人，说明朱元璋已经将某后主使者定了罪！ 这件事，闹大了！ 开完会之后，几乎所有皇城之内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想被牵连，更好奇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忤逆朱元璋！ 朱允熙刚要离开，便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殿下，何不与我同行？”原来是徐达相邀。 “好，能和徐爷爷同行，正是吾之所愿！朱允熙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第22章 郑和来访 号称常十万的常遇春，也当过徐达的副将，朱允熙又是常遇春的后辈，所以对徐达礼敬有佳是应该的。 由于年事已高，徐达必须要乘坐轿子出行了，但也不是很奢华的那种。 朱允熙第一次坐这玩意，被晃得有点晕，但也只能强作镇定。 “殿下，今日下臣观你欲言又止，是不是对胡惟庸案也有别的看法？”徐达似乎并不忌讳谈这个案子。 朱允熙见他是光明磊落之人，索性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当时的情况不可谓不凶险，说是如果没有一个叫云奇的太监拦住朱元璋车架，可能朱元璋就要被埋伏在胡惟庸家的刀兵所害。 然后朱元璋派人登高一看，果然发现胡惟庸府上已经到处都是死士。 这就很扯淡了，首先这个叫云奇的太监，本身只是守着西华门的小喽啰，他如何能知道此等机密？ 胡惟庸是什么人，当朝宰相，做事一向谨慎小心，如果真的要谋害皇帝，他必然会万事准备周全，更别说什么让人登高一看就能看到埋伏的刺客了。 其次，这个云奇太监在汇报了胡惟庸谋反后，便马上被处死，就更加显得离奇。 朱元璋残杀功臣没错，但他对下人，也就是威胁不到皇室利益的人向来很好，仅仅是拦住车架就要杀人，这也不符合朱元璋的性格。 所以，朱允熙有理由猜测，这个云奇太监，根本就是被编造出来的一个人物。 或者说，云奇此人是存在的，但他根本没做过揭发胡惟庸这件事。 理由很简单，胡惟庸一死，朱元璋就废除了宰相制度，将皇帝的集权制度进一步加强，要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联，鬼才信！ “看来殿下也是支持重审胡惟庸案件的？”徐达听完朱允熙的分析，不由微微点头。 朱允熙忙说：“徐爷爷，这话可不好乱说，我只是个小孩子，对某件事好奇很正常，但皇爷爷圣明，他既然已经有了裁断，再去重审就没衣袖了。” 闻言，徐达不由叹了口气，道：“看来满朝文武，还没有你一个小娃娃看得明白啊！皇城内怕是又要不平静咯！” 回到府中，朱允熙便叫来王福，准备让他去办第一件差事。 既然姚广孝已经卧底成功，那就必须起到应有的效果，现在朱元璋大怒，正是最好的时机。 “加钱。” 谁知王福却从口中蹦出这么两个字。 朱允熙差点就要以为他也是穿越者了，王福却说：“殿下，为您办事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但也要分轻重缓急。若是一般小事，我随时就能给您办了，但如果牵扯到夺嫡的大事，我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咳咳，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朱允熙心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人家总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的大业奋斗吧。 钱，朱允熙倒是不缺，但事情必须办得隐秘，可不能被人抓着把柄。 身边要有个信得过的，最好是能用某种手段拴住的。 王福前脚刚走，就有下人汇报，一个叫郑和的太监求见。 我还没去找他，他倒主动上门来了。 自从上次发现身边的小太监是卧底后，朱允熙便找了个理由将其调走了，但这和郑和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是锦衣卫派来的人。 “叫他进来。” 郑和此人的经历颇具戏剧意味，可谓是大起大落，他原来是故元梁王的人，在明平云南之战中，被傅友德和蓝玉所掳，还顺带把他给阉了。 堂堂好男儿，经历如此剧变，按道理应该一蹶不振，可他非但没有如此，还真的归顺了明朝，并有可能是想奋发图强，开始专研军略。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又认识了朱棣，被招入府内。 事后又被朱棣任命为下西洋的正使，可见无论是从能力，还是忠诚度方面，郑和都完美地通过了考验。 加上他又为华夏的海事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时英雄，大明奇男子！ 很快，郑和便走进府内，他面白无须，眼神坚定，并没有因失去男人的功能而萎靡不振。 “燕王府内务使郑和参加三皇孙殿下！” “请起，不必多礼！” 朱允熙现在是真的有点受不了这繁缛的礼节，偶尔经历一两次还觉得新鲜，次数多了，就真的烦。 于是朱允熙连忙上前扶起郑和，指了指椅子，说：“坐，在我这别那么多礼节。” “这……三皇孙殿下果真仁义贤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郑和愣了愣，只敢坐下半边屁股。 朱允熙摆摆手：“互相恭维的话也别说了，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个人比较爽快。” “殿下小小年纪，真是异于常人。” 郑和感叹一声，才说明了来意。 原来那个太监被从朱允熙这里调走，郑和与他又是相识，便以为是朱允熙对此人有意见。 问询了一番之后，郑和也发现此事没那么简单，谁知自己的旧识，早已经加入了锦衣卫！ 郑和惭愧地说道：“殿下，此事奴才确实不知，还望见谅则个！” “这个和你无关，你就别多心了，想你一个燕王府的内务使，也指挥不动锦衣卫。”朱允熙看着郑和亲切，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但郑和何等机敏，马上接话圆场：“那是，锦衣卫如今势大，皇城内哪个达官贵人不都得躲着，我看呐，他们这是作茧自缚！” “哈哈，三宝和我甚为投缘，今后咱们不妨交个朋友，没事多在一起走动走动。” 郑和大喜，他现在可还不是那个七下西洋的海军统领，论职位，怕是连太子妃府管事王福都不如，更别说能结交一位皇孙了。 他连忙倒头就拜：“能与殿下深交，乃是三宝的荣幸，只是三宝有一事不明，我的小名自打来到南京后就没有用过，殿下是如何得知？” 朱允熙连忙岔开了话题，道：“不谈这个，不谈这个，对了，三宝，你最近在燕王府内都做些什么事啊？” 第23章 大明的未来在大海 “不瞒殿下，三宝自从来到南京，甚为无聊，也没什么正事可做，虽为燕王府内务使，但也不过打理些杂事，所以闲暇之余，也只能研读些古人留下的兵书打发时间。”郑和看来是还没有找准未来的方向，显得有些迷茫。 朱允熙便说：“研习兵书是没错，但你也得有点别的爱好，比如地理啊，大海啊，民俗这些，其实都很有趣。” “殿下何出此言？风俗地理端的是有趣没错，但大海的话，我怕水！”郑和居然说出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七下西洋的人怕水？ 朱允熙忙问是什么原因，才得知郑和小时候去河边玩耍，差点被淹死，所以留下了阴影。 “那个，三宝啊，不能因为一次的意外，就造成了你对水的恐惧。如今大明刚刚开创盛世，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但燕地已经有四叔了，西进又是茫茫大漠，你想想，还能往哪里发展？”朱允熙只能耐心地暗示对方，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样一个人才。 郑和灵光一闪，道：“我也曾翻阅过那些洋人带来的海事图，好像在南边的大海还有不少蛮夷小国，难道殿下所指是那儿？” “没错，聪明，中原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要发展只能去那些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虽然我泱泱华夏从未关注过海外邦交，但你为什么不能做这第一人呢？” “如果你肯潜心往这方面发展，那无异于西汉博望侯，开辟西域的伟人张骞！” 郑和瞬间被震住了，他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如此丰功伟业等着自己去开创！ 他又是倒头一拜，道：“今日，本是前来向殿下请罪，谁知不仅目睹了殿下的风采，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三宝若有一日能达成殿下所说的成就，那必定是殿下之功！” 朱允熙大笑着扶起他，说：“这件事呢，你也不用心急，毕竟海事不同陆地，而那些蛮夷小国，也无道德礼教，所以你首先是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下西洋之路，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光是和海盗有史可查的战斗，郑和便经历了大小十余次，更别说那些不受教化的小邦小国了。 而且华夏自古都是中原霸主，早已习惯了陆地上的生活，突然开辟海事，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除非有朱棣那种霸气的帝王支持。 两人相谈甚欢，还一起用了晚膳，郑和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但这并没有能避开有心人的注意。 朱棣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等到郑和回府，便发现自己的主子正在大厅中等着。 “参见燕王！”郑和已经猜出了一二。 朱棣也不拐弯抹角，便问：“你去了三皇孙那里这么久，都做了什么？” 郑和没有隐瞒，他觉得这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朱允熙对于大明朝开辟海事的一些看法。 朱棣听得连连点头，也没有打断他。 等到郑和说完，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想不到啊，三皇孙和我竟然有一样的志向，看来我以前是低估了他，咱老朱家的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朱棣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胸怀野望，隐忍不发，顾忌的不过是朱元璋一人而已。 如果朱标未死，或许他还能继续隐忍下去。 可现在凭空冒出一个朱允炆，朱棣就很难再压制住自己的雄心了。 而往日默默无闻的朱允熙，竟然也表现出了少有的大志，难道自己真的是生不逢时？ 联想到之前朱允熙说过要代母扫陵，朱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三宝，我平日里待你如何？”朱棣突然问道。 郑和连忙回答：“燕王待奴才如同亲出，奴才绝不会做对不起燕王的事！我与三皇孙殿下只是志同道合，乃君子之交也！” 朱棣没有怀疑郑和的中心，便说：“很好，我也知道你是个坦荡的男儿，只不过命途多舛，还未遇到自己的伯乐。” “三皇孙提及此事，与我一直设想的大明未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倒是想和他聊聊。”朱棣脑海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郑和道：“燕王既是想和三皇孙畅谈，大可邀约他到王府中做客。” “不，此事不宜声张，如今皇城内暗流涌动，我们也得小心行事。三宝，还是由你牵头，约上三皇孙，在京城内寻个安静的地，让咱叔侄好好聊聊。” “奴才遵命！” 两日后。 燕王准备回到燕地，临行前，却调转码头，一人一骑来到了京城里某个不出名的青楼。 他轻装便服，谁也看不出此人竟是手握雄兵的一方诸侯，只知出手大方得很，直接把整个场子都包了下来，让妈妈桑喜不自胜，关门谢客。 朱允熙早在雅间等候，见朱棣到来，就起身行礼。 “侄儿无须多礼，今日没有外人，咱叔侄一切随意。”朱棣的性子，本就和朱元璋极像，所以也甚为豪爽。 “四叔约我前来，莫非是因为郑和回府说了侄儿什么不对？”朱允熙笑着帮朱棣倒上一杯清酒。 朱棣仰头喝光，笑着说道：“怎么，咱的乖侄儿难道是说了四叔什么坏话，所以才有些害怕？” 朱允熙自然知道这就是句玩笑话，便一笑带过了。 算算时间，朱棣这次离京，恐怕下次再来，就是带着千军万马！ 朱允熙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四叔，对于胡惟庸一案被重新提起，可有何看法？您身在燕地，自然不怕被牵连，但我等在京中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被用心人利用啊！”朱允熙也想试探下对方的口风。 朱棣不屑地撇撇嘴，答道：“清者自清，侄儿你也无须太过担忧，历代王朝，朝堂上都会有些龌龊小人结党营私，打击异己。” “此案虽然牵连重大，但咱爹，你皇爷爷早有分寸，不会再生出什么大的波澜。” 第24章 奇怪的饭局安排 朱棣倒是真的不在意胡惟庸案，便随口答了一句。 “四叔此去，不知何日能再回来，一定要多保重身体。”朱允熙假装关心。 朱棣却眯着眼睛把自己这侄子盯了半天，说：“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的侄儿了呢？你不过十来岁，就胸有沟壑，心怀大志，比起允炆可是强上不少啊！” 这话很显然就是在暗示朱允熙很有可能得到朱元璋的赏识，让朱允炆皇太孙的地位不保。 说难听点，朱棣就是在问，朱允熙你趁皇帝垂老，大出风头，难道意图夺嫡？ 朱允熙笑着解释道：“四叔，你太过誉了，我只是最近看了些地理图志方面的书，对海外那些小国家很感兴趣，所以才与郑和随便聊了几句，没想到传进你耳朵里。” “原来如此，但我发现你确实有这方面的天分，关于国之海事，有些见解与我不谋而合，只可惜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不然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论演技，朱允熙当然不差，只是前世一直没机会表现罢了，这些“淳朴”的古代人，也看不出来。 加之朱允熙年纪确实太小，要参与夺嫡的话，除非在朝中有人力捧才行。 朱棣没有再往深处想，只认为朱允熙真的是一时兴起，罢了。 两人告别后，朱允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被朱棣看出什么破绽，否则以对方的性格，怕是会提前动手！ 现在摆在朱允熙面前的选择其实有两个。 一是按部就班，让朱允炆先登上皇位，然后等朱棣发动靖难之役，自己再从后面捅刀子。 二是直接取代朱允炆，成为大明第二任皇帝！ 两个方案实施起来，都避不开一个难题，那就是兵。 政治上的优势是夺嫡基础，而手握兵权更是基础中的基础，没这啥都别谈！ 朱棣能成功篡权靠的是什么，就是他军事实力无人可比，当面对着锋利的刀枪时，谁又还敢多说什么？ 所以，朱允熙想要达成自己的野望，或者说是保命，那必须拥有能和朱棣对抗的军力，起码不能太弱。 朱允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蓝玉，其次才是徐达。 还有老将汤和，其实也可以笼络，他们在军中，都是有极大威望的。 “王福，你赶紧给我去把京城里的铁匠木匠找来，我有大用！”朱允熙回到府里就到处找王福。 这家伙急急忙忙地现身，听了朱允熙要求，就苦着脸说：“殿下，木匠还好说，但铁匠不可能大规模召集的，皇上有令，为禁止民间擅动刀兵，凡打造超过五十斤铁器者，都得登记入册，并抱禀工部。” “不是吧，这么严格？” 朱允熙还真不知有这规定，那和秦朝收缴天下铜铁还有什么分别？ 哎，看来还是算了，先自己琢磨着弄个样本出来吧！ 没有兵权，便得自己去争取，朱允熙认为凭借自己领先几百年的知识，总能搞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吧？ 他很快便画出了一幅图纸，看着像模像样的，就不知道铁匠木匠能不能理会其中的深意。 “参见三皇孙殿下！” 由于为了保密，至少暂时不让其他人知道，王福请来的人，都是民间的，否则直接从皇宫里找，那手艺肯定更好。 朱允熙直接摊开了图纸，大声说道：“各位，那些繁文缛节就算了，咱们直接说事，这里有两样物事，你们要按照图纸上的给我造出来，如果能成，重重有赏！” “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直接来问我，这段时间，你们都住在这，吃香喝辣，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此事！” 这些手艺人纷纷应喏，不敢有半分意见。 也得益于朱元璋结束了元朝的残酷统治，他又出身农家，所以在民间的声望极高，身为他的孙子，哪怕朱允熙不给钱，老实的百姓们也会主动帮忙的。 这就是民心可用！ 由于怕他们理解不了这些超前的设计，朱允熙也定下心来，一直都没有迈出过太子妃府。 可还没等东西造出来，就又有人上门拜访了。 来的人竟然是朱允炆。 “三弟，多日未见，不知你在忙什么啊？”朱允炆今天显得特别的平易近人。 朱允熙答道：“大哥，我能有什么事，瞎玩呗！” “哎，真是羡慕你啊，还有玩的时间，你大哥我可忙坏咯！”朱允炆假装叹了口气。 很快他就把话题引到了重审胡惟庸的案子上，可能是觉得朱允熙构不成什么威胁，这傻子竟然直接就挑明了他对重审胡惟庸案很感兴趣，就差没有说是自己牵头的了。 朱允熙只能把应付徐达那一套又说了一遍：“大哥，此案早有定论，我们兄弟间谈谈还行，可绝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啊！” 朱允炆不屑地冷哼一声：“哼，怕什么，我现在是皇太孙，谁敢说半句闲话！” “而且皇爷爷这件事办得本来就不厚道，死的无辜人等，他们冤呐！” 他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好像对天下苍生关心不已，朱元璋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更夸张的是，他尚未继位，就敢指责开国皇帝，当今天子，更是他的爷爷，如此言行，实在很难说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难怪后来被朱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都没人帮他说话！ 朱允熙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给他添一把火，便说：“大哥，这件事你还是别太上心了，毕竟你是皇太孙，以免引来闲言闲语。” “嗯，还是三弟贴心啊，不过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件事。” 朱允熙本想起身送客，继续回去搞研究，谁知朱允炆还赖着不走。 “不知大哥还有何事？” “是这样的，三弟，你也知道咱们兄弟姐妹出身皇室，难得一聚，这让大哥甚是心忧，皇爷爷一直教导我们，要让朱家人永远和睦无间，所以，我想明天把大家都给聚到一起，然后用顿晚膳。” 这是好事，但朱允炆现在可是大忙人，他绝对不是只想和兄弟姐妹们吃饭才对！ 第25章 京城夜话 只是朱允熙也不好拒绝，便说：“一切听凭大哥安排，可有小弟需要做的？” “三弟赞成就好，那就麻烦三弟去通知一下吧，大哥我政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朱允炆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直接走了。 我靠，拿我当跑腿的了？ 这人情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抱怨归抱怨，但事情还是得去办，朱允熙只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便宜老爹朱标就那么几个儿女，下场都凄惨得很，现在也都在朝中说不上话，朱允炆想使劲，也不该朝着这方面啊！ 有猫腻！ 细思一番，朱允熙还是暂时按兵不动。 午夜时分。 朱允熙忙活了一天，正吃了点夜宵准备睡觉，王福便匆匆拿着封密信敲响房门。 “姚广孝？” 朱允熙一下精神了起来，他之前派王福去和姚广孝通气，可一直没找着人，心里还有点担心呢。 但姚广孝写来的密信，却让朱允熙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擦，这下真的出大事了！” 密信上只有两个字：龙危。 朱元璋要挂了！ 难怪，难怪朱允炆急着召集兄弟姐妹，这也是为了多一份政治资本，他肯定提前知道了此事！ “殿下，殿下？”王福连忙搀扶起朱允熙，唤了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王福，京城共有多少兵马？”朱允熙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王福为难地答道：“殿下，这可就不是我能打听到的事了，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那我再问你，如果皇爷爷归天，京城会否大乱？” 王福这回才仔细想了片刻，然后回答：“依奴才所见，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如今朝中有能力作乱的不过是徐达、汤和、蓝玉三位将军，以及刚走不久的燕王。” “前三位中，徐达汤和叛乱的可能性都不大，唯有蓝玉将军，听闻他脾气火爆，一向对皇太孙殿下不满。” “而燕王朱棣远在燕地，即使举兵袭京，也很难收到成效。” 不得不说，王福的分析还算靠谱，但他算错的只是朱棣，这个人，乃是异数。 当然，没有了姚广孝的朱棣，会否狠下心来造反，也是未知之数。 朱允熙现在最害怕的是，自己明明记得朱元璋还能多撑几年，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穿越，这个世界发生了某种蝴蝶效应？ 还是说历史记载不准？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如果历史真的发生了偏差，那么朱允熙未卜先知的优势就会大打折扣！ “备轿！” “不，备马！” 京城之内，非战时不得奔马，重则可刑狱三年！ 但现在可顾不了那么多，朱允熙不会骑马，便坐在一个家丁的背后，不停催促着。 蓝玉府。 “舅姥爷，舅姥爷，在家不？” 朱允熙狂敲了几分钟门，才有奴仆来开，见是三皇孙，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朱允熙闯了进去。 此刻蓝玉也被惊醒，他披着睡袍从房内出来，皱眉问道：“熙儿，你这是成何体统，我听下人说你居然在京城奔马？” “舅姥爷，都什么时候了，别管这些了！你大难临头了！”朱允熙有些喘不过气。 “舅姥爷，若是今晚或者明天皇爷爷召你去，问及有关兵权的事，你一定要主动告老归田，离开京城，躲得越远越好！” 蓝玉没想到朱允熙半夜是来说这事，但看到他如此郑重其事，忙问：“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能给舅姥爷透个底？” “此事事关重大，舅姥爷，如果你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朱允熙没有时间和他多说，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而朱允熙前脚刚走，蓝玉府上便来了一堆人。 为首的是一老太监，手里还拿着圣旨。 “梁国公、大将军蓝玉接旨！” 蓝玉有些疑惑不解地跪倒在地，心想难道是朱允熙说的事。 果不其然，老太监冷漠地念道：“命大将军蓝玉即刻告老归田，保留梁国公封号，明日一早离开京城，不得有误！” 蓝玉正要说些什么，老太监合上圣旨，又说：“梁国公，陛下还有一句口谕。” “请公公传达。” “蓝玉，咱念在你劳苦功高，随咱开创了这大明王朝，过往种种，咱就不计较了，回家安心享你的清福去吧！” 老太监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将圣旨塞到还在发愣的蓝玉手中。 “梁国公，奴才先行告退了！” 蓝玉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从军多年，一朝登上天子堂，风光无限，威慑中原，可竟然就是简单的一道圣旨，一句口谕。 所有，所有都烟消云散了？ “将军，将军？该起来了，人都走啦！”府中有下人要扶起蓝玉。 但蓝玉却突然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引得府内大乱。 这边。 朱允熙快马又赶到了徐达府前，这次他可没有乱闯，也不敢。 敲门后，来开门的人，竟是徐达本人。 “三皇孙殿下，竟然是你？” 徐达一脸意外的表情，但与蓝玉不同的是，他穿着整齐，与白天无异。 朱允熙行礼，道：“徐爷爷，我有要事与你相商，能不能耽搁你片刻？” “三皇孙殿下，请恕老臣之罪，现今府中事务繁忙，恐无暇与你商议别的事情。”徐达拒绝了，还想顺手把门关上。 朱允熙连忙拦住，急道：“徐爷爷，我要说的事，真的比天还大！” 徐达只是坦然一笑，回答说：“三皇孙殿下，我要承认一个错误，其实刚才我不该自称老臣，毕竟不久之前，我已经辞去官职，准备告老还乡了。” “刚才草民说府中有事，便是在整理一些家当，明天早上出发，回凤阳养老去了。” 徐达一番话，让朱允熙也是愣住了，什么情况？ 自己本来还想请他帮忙撑一下场子呢，他就脚底抹油想跑？ 不对劲，徐达肯定也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准备远离这危险的朝局，选择明哲保身。 朱允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好奇地问道：“徐爷爷，你是否因病归乡？” “病？我没病啊，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吗？”徐达哈哈大笑，重重地关上了门。 第26章 枭雄末路 徐达为何会说自己无病？ 他不是有很严重的背疽么？ 传闻中，他的死，还是因为朱元璋赐下烧鹅，发病。 历史上也没有说过他辞官归田。 果然，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动！ 朱允熙回到马上，那下人问：“殿下，还去信国公府吗？” “不去了，回府。” “遵命。” 现在再去找谁都没用了，因为他们不会按套路出牌。 朱允熙自穿越后，第一次觉得是如此无力，他担心的是，如果没有历史可以借鉴，那还能斗得过这些大佬么？ 回到家里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福便来叫醒了他。 “殿下，殿下，快醒醒，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朱允熙揉了揉眼睛，神经一下就紧了，忙问是什么事。 “殿下，蓝玉大将军叛乱，此刻集结了两万兵马，正朝京城袭来！”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朱允熙大骂一声，这蓝玉不会是疯了吧，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乱搞，最后还是自寻死路。 匆忙穿上衣服赶到皇宫，发现这里已然是风声鹤唳，朝中群臣皆是议论纷纷，但唯独没有见到朱元璋。 连上朝都成困难了？ “陛下不在，大家准备如何应对？”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了。 大殿内顿时闹成一团，持什么观点的都有。 “蓝玉作战凶猛，此番定是有备而来，现在只是两万，说不定还有更多兵马在后面！” “对啊，当今朝中能抵挡蓝玉的战将怕是没有，除非两位老将军出马！” 蓝玉的能力，朝中有人忌惮，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也有人说：“蓝玉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师出无名，只要陛下遣王者之师，必可一战而胜！” “没错，我大明天命所归，岂会惧怕一乱臣贼子！” 就在这时，朱元璋终于出现了。 他很“奇怪”地显得非常精神，也不用人扶了。 这一代帝王用洪亮的声音宣布：“咱要亲自迎战，看看这畜生到底是哪来的底气！” 金口已开，无可改变。 一时间，京城上下便高速运作了起来。 朱允熙由于只是普通皇孙，并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而且还被禁军保护了起来，跟着其余上百皇室成员躲进密道之中。 反观那朱允炆，就被安排在了朱元璋身边。 但朱允熙并不羡慕他，这虽然是立功的机会，但也有可能丢掉性命！ 在昏暗的油灯下，朱允炆见着了个认识的人，或者说是挺出名的人，朱棡。 他是朱元璋第三个儿子，性格残暴，长得却很帅，受封太原晋王。 朱棡经常将人车裂、凌迟，虽然其中多半有朱元璋本人的意思，但他也不怕遭报应。 很多人在背后偷偷地将他称之为朱元璋的刀，专门下黑手。 “三叔？你怎么也在这？”朱允熙悄悄靠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小兔崽子，难道你是想让我去战场上送命是不，但我可没那么傻！”朱棡说起话来，也是毫无皇家之风。 朱允熙勉强一笑，又说：“三叔，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这仗能打赢不？” “小兔崽子，你脑子糊涂了吧？老头子出马，还能不赢吗，不过嘿嘿，这恐怕也是他打的最后一场仗了。”朱棡的话里，似乎包含了很多信息。 联想到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朱允熙基本可以肯定，朱元璋现在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而随军出征的朱允炆，则是朱元璋留给他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护国有功，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继位理由？ 接下来的几天，皇室宗亲都在这度过，吃喝倒是不愁，但睡觉就成了问题。 那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怎么受得了冰凉的地板和墙壁，闹得是不可开交。 禁军又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只有死死拦着，搞得这里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战事已毕，诸位可以回宫了！” 来传信的是个老太监，再问他什么也不说，只告诉大家现在京城安全了。 朱允熙上去的时候，被老太监拦住。 “三皇孙，您慢点，跟老奴来一趟。”老太监悄声说了一句。 “那就劳烦公公。” 老太监前面领路，直接来到了朱元璋住的地方。 此处守卫森严，虽说都是禁军，但他们脸上却戴着黑色的面具，露出浓烈的肃杀之气。 房中，除了半卧在床前的朱元璋，还站立着一位长髯道人。 朱允熙连忙跪地行礼：“孙儿来了，皇爷爷一切可安好？” “熙儿啊，起来吧，你皇爷爷还没这么快死。” 朱元璋顿了下，又接了一句：“但也差不多了。” 语气无限苍凉。 朱允熙这才看清楚朱元璋的状态，面色不正常地红润，但眼神却已黯淡无比，可能是已经完全瞎了。 这种情况下都还能打赢蓝玉，真的不服不行！ “你看我这个皇孙如何啊？”朱元璋问的却是旁边那道人。 道人看向朱允熙，笑米米地说：“三皇孙乃是人中龙凤，贵不可言，你不用担心他。” “屁话，我的孙子当然贵不可言了，我问的是，他适不适合做皇帝！”朱元璋语出惊人，让朱允熙根本来不及反应。 临终才选继承人，这根本不是朱元璋的风格！ 而且他为朱允炆做了这么多，总不可能临时变卦吧！ 朱允熙忙道：“皇爷爷此言何意？您福寿无疆，大哥又贤德无双，可别戏耍孩儿了！” “熙儿，咱时日无多，必须安排好身后事，否则咱一手开创的大明，恐会毁于一旦！” “而朱家，也许也会分崩离析！” “你能理解咱的心情吗？” 朱允熙这才真正地意识到，朱元璋第一次心慌了。 他此刻已经不是作为一个皇帝在考虑接班人，而只是纯粹地想要让朱家血脉能正常地延续下去。 这是一种自然本能。 道人一甩拂尘，缓缓说道：“陛下，王朝岂可千秋万代，但朱家血脉，不会断绝，只可惜蛮夷凶残，恐我华夏大地生灵涂炭。” 朱元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由质问那道人。 “这就是你的后知五百年？” 第27章 洪武托孤 刘基，字伯温，号称前朝军师诸葛亮能三分天下，后朝军师刘伯温，能一统江山。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 自大明建立以来，他就鲜少露面，但很多人猜测朱元璋所做出的决策，多半有他的支持。 那么现在朱元璋想要托孤，刘伯温出现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陛下，臣向来不会妄言，这您是知道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也罢，只要我朱家血脉能存续下去，江山更替又有何妨。熙儿，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便可去找他。” 刘伯温苦笑道着说：“看来陛下对三皇孙颇为关心，不过陛下放心，老臣自当尽力而为。” “皇爷爷，您放心，孙儿一定尽力辅佐大哥！”朱允熙知道事已至此，不会再有什么变数，唯有表表忠心了。 “好了，不要搞得这么伤心，咱受不了，你出去吧！”朱元璋摆摆手，示意朱允熙出去，应该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后不堪的样子。 无奈地退出房间，谁知刘伯温也跟了出来。 “三皇孙殿下，可否单独一叙？”刘伯温竟然主动发出了邀请。 面对这种大能，朱允熙哪有拒绝的道理，便欣然同意，带着他去府里品茗。 摒退左右，两人对坐。 刘伯温尽管多年没有露面，但他无疑还是和大明的命运紧紧关联在一起。 以前朱允熙也觉得刘伯温此人挺有意思的，居功而不自傲，懂得急流勇退，能力更是没得说，简直就是完美军师的模板。 若是能有他相助，加上姚广孝，那不等于卧龙凤雏齐活了？ 朱允熙冒出这个念头，又想到朱元璋已经吩咐了刘伯温帮自己，心思一下就活络了起来。 “诚意伯，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伯温便摆摆手，道：“殿下，打住，您若是想劝我回朝相助，老臣也确实是力不从心了。” “诚意伯既然还自称老臣，又受皇爷爷托孤，何故推辞我的邀请？”朱允熙干脆把话给挑明白了。 刘伯温微微一笑，回答说：“殿下，自称老臣，是因为我确实做过大明的臣子，说惯了没法改口。而且受陛下托孤，就更谈不上，其实陛下只不过是想听听我的意见，好坚定他自己的决心，难道你认为我真能改变他的心意吗？” 朱允熙一想，确实也是，朱元璋那个人性格是很倔的，一旦决定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我现在无权无位，在朝中的影响力，早就大不如前，我和陛下会面，就只是像朋友一样随意聊天了。” 看来刘伯温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难怪朱元璋完全不忌惮他，却又处处征询他的意见，这才是真正的人精啊！ 刘伯温见朱允熙面有不甘，便继续说道：“三皇孙，其实我也有一个请问，请您解答。” “诚意伯请问。” “三皇孙如今年幼，尚未管理军国大事，应该无须要人辅佐吧？除非你有其他念头！” 刘伯温目光如实质，看向朱允熙，问：“三皇孙是否对皇太孙心有不满？” 这话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朱允熙有不臣之心！ 面对历史上排名前几的超级智囊，朱允熙选择了撒谎。 因为政治的本质，就是谎言。 但朱允熙毕竟是穿越者，不可能说些没水平的话。 要让人将信将疑，捉摸不透，这才是真正的高明。 “诚意伯既然已经把话给挑明了，晚辈不妨明说，其实我大哥，也就是皇太孙殿下，恐怕不适合继承这个皇位，否则会引来无妄之灾！” “哦？此话何解？”刘伯温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朱允熙组织好语言，分析道：“如今皇太孙殿下虽得正统，但名不正言不顺，前有懿文太子德服天下，又是嫡长子，继位当然是理所应当。” “而懿文太子受天眷顾，仙驾西去，皇爷爷宠爱允炆，将其立为皇太孙，如今碍于皇爷爷之威，群臣与天下百姓不敢多言，但之后呢？” 刘伯温不动声色，问：“难道三皇孙此言，是说自己比允炆殿下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非也，我比大哥，更加无名正言顺之身份。” “但这偌大的王土，难免会有猛虎伺机，枭雄隐忍于后，大哥多谋而寡断，又性格急躁，必然会有被人趁虚而入之时。” 刘伯温沉吟不语。 良久的沉寂过后，朱允熙问：“诚意伯，您既然号称后知五百年，当知我所言非虚。” 尽管朱允熙不相信算命占卜，测得天机这种事，但刘伯温既然能说出朱家血脉不会因为王朝更迭这种话，也许他确实有某些特殊的能力。 毕竟，这个时空的一切，和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大明有所不同。 “殿下，那我再问你一件事，这天下，还有谁能比皇太孙更适合当这个皇帝呢？”刘伯温心中震撼莫名，他是身在局中，不能尽知。 天机，是模糊的，也不是绝对的。 朱允熙大笑道：“没有谁是最适合的，只有谁是最敢去做的，一切，皆有可能！” “诚意伯请放心，您一世英名，必不会毁在今朝。” “那又能如何呢？” 刘伯温是带着些许失落离开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朱允熙这个皇孙，但却被反过来教育了一顿。 相比于他的伤感，第二天皇城里传来的长鸣金钟，更是如同惊雷划破了天空。 “皇上，驾崩了！” 太监们慌乱地四处传旨，整个京城也随之被封锁，一匹匹加急快马随即奔向各地。 天子驾崩，头等大事，便是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朱允熙不知道历史上是谁来干这事的，但眼前的事实是，站出来主持大局的，竟然是蒋瓛。 对，就是那个现在锦衣卫的头头，之前朱元璋还让他调查重审胡惟庸案幕后黑手的家伙。 他怎么和朱允炆搞到一起了？ 虽说锦衣卫的天职，就是直接效忠皇帝，无条件无理由的那种，可朱允炆现在还没真正继位。 只见蒋瓛拿出了圣旨，简单地宣读了一句话。 “传先帝命，皇太孙朱允炆继位！” 第28章 灵前危机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怎么让蒋瓛来宣读遗旨呢？锦衣卫哪有这个资格，宗室呢？” “难道先帝没有指名辅政大臣？” 群臣议论纷纷，各有各的想法，其实这也牵扯到一个利益。 宣读先帝遗旨，是极高的荣耀，是地位、忠诚的象征！ 而且按照潜规则，宣读遗旨的，一般都是辅政大臣，起码在短时间内，会拥有极大的权力。 例如西汉的霍光，三国的诸葛亮。 加之朱元璋时期，锦衣卫名声一向不好，与很多朝臣结怨，如今要是蒋瓛当权，那岂不是龙入大海，更加如虎添翼？ 相反，对于朱允炆的继位，当前皇城内，倒是没几个人有意见。 真正的主角，此刻变成了配角，可笑。 “众卿家可有不服？” 朱允炆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朱元璋曾经坐过的龙椅之上，发出了身为皇帝的第一声。 他梦想得成，此刻身心舒爽，简直如同服下了仙丹妙药一般。 群臣低首，碍于朱元璋的余威，谁也不敢在这个关头当出头鸟。 “是我来晚了吗？父皇，孩儿不孝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殿传来，只见朱棣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他头扎白布，身穿铠甲，后面竟然还跟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甲士，端的是来势汹汹。 众人皆惊，连朱允熙都慌了，难道历史已经被改写到如此程度，朱棣此刻就要夺权了？ 自古君王，前不得亮刀剑，更何况正逢这权力交替之际，朱棣如此做，简直是摆明了要造反。 “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朝臣中当然不乏忠义之士！ 禁军早已执行了自己的天职，横枪拔刀，与燕地军士对峙起来。 却见方孝孺站在朱允炆身旁，大喝一声：“燕王朱棣，你带军士上殿，到底是何居心？！” 一时间，奉天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朱允熙只能咬咬牙站了出来，他可不想在自己羽翼未丰之时面对这种局势。 朱允炆继位，他是可以接受的。 但朱棣如果夺权成功，那就很难对付了，他手段狠辣，雄才伟略，又不缺少政治资源、兵马，和前者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四叔，你可回来了！侄儿还想与你多聊聊海外风情呢！”朱允熙看似天真无邪，上去拉住了朱棣的胳膊。 朱棣没想到朱允熙会突然站出来搅局，一下竟然愣住了。 这时朱允熙才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四叔，不管你在想什么，但如今皇爷爷尸骨未寒，不是时候！” “三皇孙。” “很好。” 朱棣是何等枭雄，反应也是奇快，大手一举，便让身后的甲士放下了刀兵。 他大声说道：“诸位怕是有所误会，今日我上殿，乃是有一要事。” 方孝孺和朱允炆对视一眼，便问：“燕王有何要事，非得在先帝归天时讲？” “此事事关重大，先帝文韬武略，绝世无双，然大将军蓝玉竟敢公然谋反，此等逆贼，天下人皆得而诛之！” “来人，押蓝玉上殿！” 蓝玉谋反，在京城外不敌朱元璋，被活活生擒，关押在天牢里，还没处理。 按道理说，他是死定了。 可怎么个死法，要用什么罪名，那是很讲究的。 这叫规矩，必须要走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程序。 蓝玉已经不成人样，身上伤痕无数，还淌着鲜血，囚衣裹身，蓬头垢面。 “哈哈哈哈，那老东西是不是死了！哈哈哈哈，我蓝玉，终究还是比他能耐了一回！”蓝玉突然狂笑，口出不敬之语。 但殿上却也无人答话，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蓝玉的谋反缘由，这些人谁猜不到几分？ 自古帝王，玩的都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一套把戏。 “来啊，给我蓝玉一个爽快！” 朱棣阴冷地看着他，大声道：“逆贼蓝玉，意图谋反，按律当诛，如今先皇归天，正是斩杀此贼之机，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他话锋一转，对着朱允炆说道：“我的好侄儿，你说是也不是？” “这……” 朱允炆一下竟然没摸透朱棣到底是什么意思，杀蓝玉可以，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吧？ “燕王，你究竟有何意图，不妨明说！”方孝孺作为朱允炆的头号支持者，当然要出面化解尴尬了。 朱棣笑了笑，道：“很简单，如若先帝在此，看到此逆贼，必然亲手诛之！而如今允炆侄儿继位，难道不想完成先帝的遗志吗？” 话说得很明白了，就是要朱允炆亲手杀了蓝玉。 就是现在，在朱元璋的灵前，在奉天殿中！ 好狠的计谋！ 朱允熙这下算是看明白了，朱棣眼见来硬的不行，便要来软的。 他深知朱允炆性格软弱，优柔寡断，绝对不敢手刃蓝玉。 况且现在乃是先帝灵前，朱允炆很可能会有所顾忌，更加下不了手。 到时朱棣恐怕就会以不孝之名，说朱允炆不适合当皇帝之类的话。 方孝孺怒喝道：“燕王，你究竟有何居心，先帝灵前，岂能擅动刀兵？” 朱棣不屑，反驳：“父皇向来不拘泥于俗礼，更不会循规蹈矩地做事，他一定会希望承继大明的人，能够也继承他的意志！” 这倒是说得没错，换了如果是朱元璋在这，别说有没有什么先帝了，只要能达到目的，他甚至能把人给生吞了！ 见状不妙，朱允熙微微皱眉，再度走到殿中，大声道：“皇兄，小弟不才，愿代皇兄诛杀逆贼！” “好，好，好！” 朱允炆顿时大喜，也没有深究朱允熙到底是什么意图，便连说了三个好字。 方孝孺急了，忙俯身道：“陛下，不可啊，此举不可！” “有何不可？”朱允炆顿时有点不爽了。 “陛下，那朱棣本来是要逼你在先帝灵前不敬，岂可让三皇孙大出风头，那岂不是等同于他可以代替你的身份地位？” 朱允炆皱眉，也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 “那照希直所说，该如何是好？” 第29章 改天换日 “这……恕臣无能。”方孝孺也被将了一军，不知该如何破局。 他终究只是个儒家文士，并非刘伯温诸葛亮那样的超级谋士。 朱允炆大手一挥，站起身来，大声说：“那就劳烦三弟了，蓝玉谋反，罪不可赦，无须再审，杀！” “哈哈，好，来得好！” 蓝玉怪笑一声，看向了朱允熙，死在自己人手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蓝玉戎马一生，功高震主，死得其所！” “且容我下那九泉地狱，再和那老东西一战！” 朱允熙胸中沉闷，这蓝玉待自己不错，就算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也是令人伤怀。 那么，就由自己送他一程吧。 “四叔，能否借剑一用？” 朱棣看向自己这个两番搅局的侄儿，眼神中的怒火几可喷涌而出。 但偏偏朱允熙做的事，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之前还提醒了自己，不可妄动刀兵。 莫非他早已知道自己的意图，并且愿意支持自己，只是现在还不便动手？ 希望如此吧！ 朱棣抽出利剑，递到朱允熙手中，一语双关地说道：“好侄儿，今日既斩逆贼，当承继先帝遗志！” 朱允熙暗暗一笑。 是，我是要继承先帝的遗志。 “那就承四叔吉言了。” 锋刃之下，蓝玉面无惧色，脸色终于变得和缓了一些。 “熙儿，舅姥爷并没后悔不听你的良言，可明白？” 朱允熙眼中发酸，轻声道：“舅姥爷一世英雄，即使惨死奸贼之手，也当留名青史！” “是吗，希望如此。” “赐我一死！” 朱允熙利剑舞动，唰地刺入了蓝玉胸口之中，结束了他的一生。 “哐当！” 宝剑落地，朱允熙怅然若失地离开了大殿。 他曾以为穿越是件很好玩的事，随随便便拉拢几个名臣猛将，打几场无关紧要的仗，就能享尽荣华富贵。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一不小心，就是要丢掉小命的。 在血腥的政治斗争中，可没有后悔一说，蓝玉败了，他认了。 等轮到自己时，能坦然认输么？ 朱允熙不敢去想，回到府中，便倒在床上，进入了无我的状态。 七日之后。 朱元璋出殡，葬于明孝陵。 谥号，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 庙号，太祖。 次日，朱元璋之孙，懿文太子次子朱允炆继位，改元建文，是为大明第二任皇帝。 朱允炆继位当天，便宣布敕封原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为大将军，太傅，兵部尚书，兼管锦衣卫。 一时间，锦衣卫权势熏天。 都说金陵好，青楼销金玉千娇。 这金陵城内，青楼无数，要说最出名的，便是玉阁。 传闻其中有美娇娘千余名，个个精通诗词歌赋，且卖艺不卖身。 此刻大厅内莺莺燕燕，文人才子竞相风留。 可楼上雅间里，却又有不同景象。 少年剑眉星目，一身华服显出他的身份不凡。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啊！”朱允熙感叹地说了一句，将杯中美酒倒入喉中。 他可不是因为朱允炆继位，大局不明而丧失了自我。 相反，朱允熙此刻比谁都更加清醒。 因为他发现，现在自己不能动，否则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历史现在已经被改写得面目全非，朱允炆成为皇帝之后，并没有搞什么大动作，这是一怪。 蒋瓛成为顶级权臣后，威慑天下，朝堂上竟无一人敢持反对意见，这是二怪。 朱棣在大闹朱元璋灵堂后，便返回燕地，再无动静，这是三怪。 在没有搞清楚这些情况之前，朱允熙当然不会傻得冒头。 但人不在朝堂之中，却也难免有风言风语，当日诛杀蓝玉，朱允熙给一干官员贵族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总结来讲就是：这孩子够狠！ 好像有点儿先帝的意思，比当今陛下果断多了！ 这可不是啥好话，如果再深究，就是你朱允熙比陛下还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朱允熙为了掩盖锋芒，便过起了这貌似花天酒地的日子，反正他也不缺钱。 所以玉阁里从此就多了一名华服少年，出手阔绰，从来不点任何姑娘，但却一待就是一夜。 “这酒度数太低了点吧？怎么都喝不醉呢！” “来人，上酒！” 朱允熙大叫一声，便马上有个浓妆艳抹的美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盘子酒壶。 现在玉阁里谁不知道天字五号雅间有个俊美少年，银子也花不完，所以当然得小心伺候着。 “公子，您可真是海量。”姑娘赞了一句，便为朱允熙斟酒。 朱允熙平日里都极少和这些美女说话，不是看不上，而是怕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大明的规矩是没那么多，皇室成员去市井之中瞎混可以，但喝喝酒可以，找姑娘就不行了，因为这样会玷污皇家血脉。 “你索性给我提一桶来，何须麻烦？”朱允熙随口说了一句。 姑娘见搭话成功，心里难免有巴结的想法，话语便多了起来。 “公子，今日阁中可是发生了件趣事呢！有个和你一般的华服公子，非要找我们的头牌，就和另外一人争执起来，还差点大打出手。” 朱允熙笑了笑，问：“既是争执，何来有趣一说？” 那姑娘看了看雅间外，便轻声说：“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两人各自叫来人后，才发现是相识的，其中一个好像还是王爷。” “你确定没听错？王爷？”朱允熙印象中，爱和自己一样逛青楼的皇室成员，就那么几位。 “没听错啊，好像叫什么成德。” 朱允熙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这家伙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确实是个有趣的人，或者说他很大胆。 还记得去年在一次皇室成员聚集的筵席上，他还喝醉了，当场就上去搂着朱允炆唠嗑感情。 尊卑有序，朱允炆当然对此非常不满，但毕竟是兄弟，又怕被说成冷酷无情，硬是让其生生烦到筵席结束。 “这有些碎银，你帮我去办件事。”朱允熙笑着对姑娘说了一句。 第30章 栽赃陷害 朱有炯，太祖朱元璋之孙，周定王朱橚庶十三子。 按理说，他这种身份，是不可能活得太潇洒的，毕竟兄弟姐妹太多了，老爹在朝堂上也不是很给力，最多也就是混个没啥权的京官，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 可现在他过得比其他得势的皇子皇孙都要快活，不仅每天挥金如土，一般人还不敢招惹他。 原来京城里流传着这么一个事，说是朱有炯和当今陛下关系非常好，有事没事就勾肩搭背，比亲兄弟还亲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被无限夸大了的事，反而让朱有炯得到了挡箭牌。 而朱允炆呢，只要朱有炯不做太出格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公子，天字五号雅间有请。”拿了银子的那个姑娘进来请朱有炯。 朱有炯皱皱眉，便也跟着过去了，他仗着自己是皇室宗亲，总不至于会遇到什么危险。 等见到雅间里的人竟然是朱允熙时，就更加开心了。 “原来是三哥在此，今日真是有缘啊！”朱有炯在朱允熙面前可不敢装大牌，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说朱允熙和当今陛下的血缘关系摆在那，当日朱允熙手刃蓝玉时的果断，也让他打从心底里佩服。 所以即便朱有炯比朱允熙大了七八岁，还是叫了一声哥。 “成德今天雅兴不错啊，听这里的姑娘说，刚才和人起了争执？”朱允熙假装无意地问了句。 朱有炯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里面还真的有隐情。 原来朱有炯早就对玉阁的一个姑娘有意，还在她身上花费不少，本以为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谁知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这人便是当今皇帝朱允炆身边的红人，蒋瓛的儿子，叫蒋云风。 对方出手就是十万两银票，要为那姑娘赎身，朱有炯虽然有些家底，但哪里比得上他，所以两人便争执了起来。 最后不知怎的，蒋云风还没和朱有炯计较，将那姑娘让给了朱有炯。 “原来如此，成德，那美人儿想必是国色天香了？”朱允熙笑着问道。 “当然，我这就叫她过来，让三哥过过眼。”朱有炯便来了兴致。 朱允熙也不拒绝，想见识下这玉阁的头牌姑娘是何等美貌。 片刻之后，妈妈桑果然带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走进来，看她珠光满身，锦衣华服，眉似弯月，眼送秋波，端的是一代佳人，难怪能引得皇室豪门竞逐。 朱允熙不由抚掌笑道：“成德，如此美人，可真是要恭喜你了！” “多谢三哥祝福，来日我纳妾之时，必定要请三个过府，不醉不休。” “好，来喝酒。” 这顿酒喝得是天昏地暗，也忘记了时间。 朱允熙是直接醉倒在了雅间里。 “啊，救命，杀人啦！” 一声尖叫让朱允熙从醉梦中惊醒过来，他揉了揉还在胀痛的太阳穴，才看清楚雅间里的情况。 我擦！不是吧！ 只见朱有炯和那姑娘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后者衣衫不整，明显死前还遭遇了零辱。 朱允熙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要遭殃，说不定会被诬陷个杀人罪，下半辈子彻底玩完！ “都让开，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发现死人，第一个出现的居然不是顺天府尹，而是锦衣卫，可见他们几乎无处不在。 “汝乃何人？” 带头的锦衣卫身着飞鱼服，至少也是千户以上的官职，否则不可能得到赏赐穿这种服饰。 朱允熙只能拿出腰牌，亮明身份，这是隐瞒不了的，出了人命案，必定会追查到底。 皇室证明身份的腰牌也分几种，最高端的，便是朱允熙这种雕龙玉牌，以当今民间的工艺几乎无法仿制，就算有那个手艺，也没人敢做这掉脑袋的生意。 这头头只看了一眼，便单膝下跪：“参见殿下！” “起来吧，你们只管按规矩办事，不用顾及我的身份。”朱允熙表示会老实配合，只希望不要被牵连。 对方有些为难地说：“殿下，我们已经粗略地询问过一遍了，玉阁的妈妈桑证实，昨晚只有你们三人在这雅间之中，所以殿下的嫌疑很大！” “好，那就请你们再检查一下这死者的死因，并封锁整个玉阁，以免有心人掩盖线索。”朱允熙的酒已经醒了，还主动提出要帮忙破案。 朱有炯昨晚惹到了蒋瓛的儿子，而敢在京城中杀人害命，又有这个实力的，只能是锦衣卫！ 就是不知他们为何要陷害自己？难道是得到了朱允炆的授意？ 朱允熙很快便被锦衣卫押送到了天牢之中，虽说是单间，但此时的处境，只能说是生死攸关。 他仔细回忆着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而结合那玉阁姑娘的死状来看，最大的嫌疑人肯定是蒋云风！ 只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 玉阁里不少人都知道昨晚朱有炯和蒋云风为那姑娘发生了争执，后者的作案动机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蒋云风不会有那么蠢吧？ 很快，便有人来审问朱允熙了，而且官职很高，是除了蒋瓛之外的锦衣卫头头，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官职一般由两人担任，从三品，分别是高青、姚天。 来的，是高青。 “殿下，这里可还住得习惯？若是嫌简陋了些，我就再另行安排。”高青不苟言笑，但语气还算恭敬。 朱允熙摆摆手，道：“不必了，牢狱始终是牢狱，还是赶紧找出凶手，还我清白吧！” “好，殿下果然是爽快之人，那么下臣就直接问了，朱有炯与玉阁头牌姑娘心莲，是否为殿下所杀？” 朱允熙立马摇头：“当然不是。” “那殿下昨夜是否与其畅饮到天明？” “非也，我在丑时便已醉倒，想那朱有炯和心莲姑娘，也是醉意十足。”朱允熙对这点有些不确定，毕竟时代没有钟表。 而青楼之中更是醉生梦死，哪里知是何年何月。 高青微微皱眉，道：“我已派人去检查了事发的雅间，窗台、房门都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如果是别人闯进来杀人，那怎么能收拾得如此干净呢？” 第31章 再起风波 朱允熙心道你怎么知道没留下痕迹，只是你们不知道有指纹和dna这种事物罢了。 对，指纹！ “高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请殿下直言。” 朱允熙组织好语言，便问：“高大人办过无数案子，想必定然知道什么叫做犯案现场吧？” “这个下臣自然知道，殿下是何意？”高青来了点兴趣，看来朱允熙对这方面似乎了解得不少。 “很简单，昨晚的案子，现在有几个疑点是无法解释的。” “第一，天字五号包间里共有三人，分别是我，朱有炯、心莲，但为何凶手只杀其余两人？这是不是陷害？” “第二，此案最大的疑犯却不是我，玉阁里人人皆知，昨夜朱有炯与都指挥使之子为抢夺心莲，发生了争执。” “第三，包间里死了两个人，我却一点都没有知觉，心莲姑娘生前明显遭受了凌褥，玉阁内竟然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 朱允熙先入为主，首先就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闻言，高青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此案还有更重要的嫌犯，那就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儿子蒋云风！ 但要去抓上司儿子这种事，高青自然不会做，除非是自己不想混了。 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了另一个指挥同知姚天。 也不知他那边的进展如何？ 与朱允熙待遇不同的是，蒋云风坐在府里，悠闲地喝着茶，接受锦衣卫讯问。 姚天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又和这超级公子哥聊了会家常，才说起昨晚的事。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家伙不自量力就罢了，死后还想拉个人垫背？玉阁的妈妈桑可是知道，我把心莲让给他之后，就离开了。”蒋云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尽管死的人是皇室宗亲。 而他说的话，姚天也早就已经从玉阁那边证实过。 所以，蒋云风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姚天只是随口又问了一句：“公子，卑职并非胡乱猜测，只是此案有些蹊跷，而且三殿下也出现在雅间之中，这让人着实有些难办啊！” “朱允熙也在？”蒋云风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到朱允熙也掺和了进来，那结案就比较困难了，一宗人命案牵扯到两个皇室，陛下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不干脆顺水推舟？ 蒋云风想通了之后，便说：“姚大人，此事牵扯甚大，恐会惊动陛下，不如让家父回来之后，我再与他商量一番？” “也好，如果能让太傅出面就再好不过。”姚天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办了。 毕竟他也不想惹得一身腥。 皇城之内，消息传得很快，还未等到太阳落山，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都已经听说，周定王朱橚的儿子朱有炯和一名青楼女子被人杀死在青楼内。 而凶手很可能就是三年前手刃舅姥爷蓝玉的朱允熙！ 蒋瓛回到家后，连话都没说一句，便一巴掌抽得蒋云风躺倒在地。 他面色阴沉，质问道：“你是还嫌玩的女人不够，竟然连青楼里的风尘女子都要去招惹，如今出了人命，该如何善后？” “爹，这事和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就是和那朱有炯发生了口角而已！”蒋云风还是很怕自己父亲的，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真不是你干的？”蒋瓛观察着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 蒋云风连忙举起右手，答道：“我发誓，这事绝对不是我干的，否则天打雷劈！” 蒋瓛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现在虽然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从来没有做过徇私枉法的事。 身为先帝一手培养起来的锦衣卫头子，他心中还是有原则底线的。 只是锦衣卫发展到如今，势力遍布整个大明，很多事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就比如有人办了冤假错案，他蒋瓛也是有心无力，所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朱允熙。”蒋瓛念出这个名字，不由也有些许迟疑。 如果是其他的皇室，蒋瓛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 但他如今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先帝灵前，是朱允熙救了陛下一次，否则那燕王就当场造反了！ 燕王上位，锦衣卫还能有如今权势吗，自己还能成为朝堂上最有话语权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蒋瓛对朱允熙，也是心有感激。 怎么就是他被牵扯进来了呢？ “你把昨晚的事，细细地给我说一遍。”蒋瓛锐利的眼神看向了蒋云风。 “遵命，爹。” 奉天殿。 顺天府尹陈谔终于见到了当今大明皇帝朱允炆，并将昨夜发生的命案汇报了上来。 朱允炆当了三年皇帝，整个人也已经大变样，气质变得愈发成熟稳重，也越来越有帝王之风了。 但听完了陈谔的陈述之后，还是不免讶然。 “天子脚下，竟然还会出现如此惨案，三弟如今身在何处？”朱允炆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朱允熙。 陈谔答道：“恕卑职无能，锦衣卫已经先一步将三殿下带走，如今关押在监狱中。” “到底怎么回事？京城命案难道不是你管的？”朱允炆有些意外，这事怎么也轮不到锦衣卫来管啊。 “回禀陛下，其实卑职还没说完，朱有炯死前，曾与太傅的儿子蒋云风发生了争执，就是为了那个死去的青楼女子心莲。”陈谔偷偷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 他向来是个棱角分明，不肯向强权低头的人物，但此案确实过于棘手，就算陈谔不怕死，但他也怕被牵累到家人。 所以整整思考了一天，陈谔才来向朱允炆汇报。 蒋瓛的儿子。 朱允炆微微皱眉，终于想通了一些关键。 锦衣卫这些年权势熏天，蒋瓛的话，甚至有时比自己这个皇帝还好使，早就已经成为了大明的毒瘤。 朱允炆何尝不想将其连根拔起，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当日锦衣卫全力帮助自己继位，是有大功的，而且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年朝堂的局势，都很难完全掌控。 所以朱允炆现在是进退两难。 第32章 凶手的目标 “陈谔，此案务必要彻查到底！另外，你传我口谕，先把三弟给带出来吧，那牢狱之中怎能住人。”朱允炆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陈谔有些犹豫。 从锦衣卫那里要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哪怕是皇帝说的，他们也未必会买账啊！除非是拟一道圣旨！ 朱允炆音调提高了几分：“怎么，陈大人是担心朕的话不好使？” “下臣不敢！下臣这就去办。” 从奉天殿里出来，陈谔的心情就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但没办法，陈谔还是得去办，除非他想回家种田了。 来到锦衣卫的监狱里，陈谔一眼就看到了蒋瓛、高青、姚天，还有朱允熙。 蒋瓛明知故问：“府尹大人怎么也来了？” “太傅，卑职特来将三殿下接出去，这是陛下的口谕。”陈谔索性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来意。 岂料蒋瓛却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如此甚好，我这两个属下不懂规矩，委屈了三殿下，既然陛下发话，那么就有劳陈大人了！” “多谢太傅。” 见到陈谔带着朱允熙离开监狱，高青不解地问：“大人，朱允熙的嫌疑未清，怎能轻易放人？” “哎，我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这案子本就不该我们管，锦衣卫擅自抓人，恐会引得陛下恼怒，而这朱允熙身份特殊，把他留在这里，只会是个麻烦。”蒋瓛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随即，他话锋一转，看向自己的两个下属，质问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收钱？” “没有！” “没有！” 高青和姚天马上对天保证，这件事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和贿赂。 只说当时正好有锦衣卫在玉阁附近巡逻，才误打误撞先一步抓了朱允熙。 蒋瓛眼神冰冷，说：“那个千户，给我好好地查查！先把他家人带到这里来！” “是。” 两人俱是浑身一震，好像猜到了什么事。 皇城之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若是不小心站错了队，那就先提前想好怎么投胎吧！ 却说这边陈谔救出了朱允熙，走出一段路后，陈谔才匆匆给朱允熙见礼。 “陈大人这是何意，该感激的人是我才对。”朱允熙也对陈谔行了一礼。 陈谔忙说：“三殿下当年在先帝灵前，挽救大明基业于累卵之中，卑职早已仰慕不已，只可惜没有机会上门拜见，今日所做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哈哈，陈大人过虑了，你我皆是大明臣子，为陛下分忧也是理所当然。”朱允熙并不居功自傲。 若是要争，他现在早就该被封为王爷，可朱允炆却一直拖着，搞得别人都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 陈谔又说回了案子本身：“殿下，卑职一直觉得此案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两人怕是在雅间外，遇害，才被搬运到您身边的，目的就是要栽赃。” 朱允熙早就听闻这陈谔办事公正，本身也颇有能力，于是便微微一笑，道：“陈大人，此时天色已晚，劳你四处走动，不如到府上用些便饭？” “额，也好，那卑职就打扰了。”陈谔哪里不明白这是朱允熙想和自己私聊。 回到府上，王福早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朱允熙再不回来，他怕是都要到懿文太子的陵寝求助常氏了。 “王福，给我和陈大人备些酒菜，今日可多亏了陈大人！”朱允熙吩咐道。 “奴才知道了。” 很快，一些家常小菜便被摆上了桌，都是以素食为主，却也没有多铺张浪费。 朱允熙笑着解释：“还望陈大人包涵，我平日里甚少食肉，所以家中也没有备什么山珍海味，不过都是些自种的蔬菜，希望没有怠慢了陈大人。” 陈谔却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殿下，身份尊崇，却能简衣素食，实在令人敬佩！”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朱允熙故意为之，些许饭菜能耗费什么银钱，比起去青楼花费的银两，那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只不过是朱允熙看中了陈谔的能力和人品，才故意装得多么有贤者之风。 两人对饮一杯酒，朱允熙才捡起刚才的话题：“此前陈大人说死者并非是在我待的雅间中被害，有何推断？” 陈谔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卑职也是结合案情推测了一番。” “陈大人，以后在我面前，就无须太多礼节了，不必自称卑职。”朱允熙连忙打断了他。 “好，那殿下也无须叫我陈大人了，我的字是克忠。” 朱允熙接着问道：“克忠，以你所见，两人之死是另有他处？” “没错，昨夜朱有炯与殿下豪饮，必是出于对得到心莲姑娘的愉悦之情，又与殿下相谈甚欢，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见到殿下醉倒，理应离席，吩咐青楼人员照顾好殿下才对。” “朱有炯又想着和那心莲姑娘共度春肖，岂有一直待在殿下您身边的道理？” 朱允熙轻拍桌面，恍然大悟：“是也，克忠此言让人茅塞顿开，朱有炯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而且心系心莲姑娘，他没道理在我醉倒后还继续饮酒。” 陈谔点头，又说：“另外，锦衣卫的人和我手下衙役，也都调查了此案，得到的结论，却出奇一致。” “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 “玉阁中人无一察觉到动静。” “这就说明，凶手早已有了周密的谋划，并非临时起意。” 朱允熙喝了杯酒，问：“克忠的意思是，凶手早就想嫁祸于我？” “是，也不是，也有可能殿下昨夜正好出现在玉阁，他就顺手而为了。否则有一件事是解释不通的，凶手如果跟殿下有仇，何不直接杀掉您？” 对啊，朱允熙倒是没想到这点，那凶手想嫁祸的人，很可能是蒋云风吧！ 他的嫌疑可一点都不比自己小！ 只是蒋云风也不过一介纨绔，嫁祸他又有什么好处。 莫非凶手真正的目的，是扳倒蒋瓛，重创锦衣卫！？ 第33章 封王授官 这可真是好大的一个局，让人防不胜防。 蒋瓛到底得罪了谁呢？ “殿下可是想到什么了？”陈谔是话中有话。 朱允熙回过神来，便说：“这一切都是猜测，如果凶手是我，那事情倒是简单了，还望顺天府能尽力调查，还我一个清白。” “殿下放心，顺天府必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这陈谔博学多才，尤善断案，而且为人刚直不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臣。 只可惜他一心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想投靠任何一方势力。 翌日。 朱允熙获得了自由，却没有去凶案现场调查，这也是为了避嫌，免得有人说自己破坏现场。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蒋瓛最近得罪了谁，竟然搞出这么一出好戏。 消息最灵通的王福表示，蒋瓛最近经常出入奉天殿，似乎是在和皇帝陛下商量什么事情。 恰好，这时朱允炆召见了朱允熙。 自从朱允炆继位后，就再也没有私底下和朱允熙见面。 “参见陛下。”朱允熙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 “快起来，三弟。”朱允炆也假惺惺地过来搀扶。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彼此间是什么关系，这些事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随同朱允炆过来的，还有方孝孺和另外两人，黄子澄、齐泰。 见到他们两人，朱允熙才猜到了一些事。 因为这两个家伙，就是朱允炆削藩的得力助手。 难道朱允炆准备动手了？ “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找臣弟所为何事？”朱允熙明知故问。 削藩倒是对自己没影响，但却会激起朱棣的怒火，朱允炆是在自掘坟墓。 朱允炆故作关心状，问道：“三弟可有受惊？朕听闻玉阁发生血案，弟成德不幸遇害，你又被锦衣卫关入牢狱之中，实乃天降噩耗啊！” “蒙陛下挂念，臣弟与成德豪饮醉倒，不知发生了何事，醒来后已经目睹了惨剧，更是被锦衣卫怀疑，臣弟到如今都没回过神来。” 旁边的方孝儒也说话了。 “殿下行事磊落，必不是行凶之人，望陛下明察。” 哟？ 这家伙竟然帮自己说好话，难得啊！ 根据朱允熙的了解，自己迟迟没有被封王，就是他在背后搞鬼。 说什么先帝灵前擅动刀兵，德不服从。 我去，动刀兵的明明是燕王朱棣好吗？你们不敢拿他出气，还让自己背锅？ 尽管朱允熙对王爷的封号不是很看重，但自己现在的实力太弱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连拉拢个人才都难。 至于那做卧底的姚广孝，早就回寺庙了，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不过朱允熙知道他肯定是在充当唱白脸的角色，朱允炆今天来绝对不止是打探那件案子。 果然，朱允炆下一句就是：“三弟啊，这些年大哥亏待了你，兄弟叔伯们皆已封王升官，唯有你还无名无分，今日大哥便好好补偿你。” “陛下，臣弟深感隆恩，只不过臣弟现在逍遥自在，倒也安逸。”朱允熙心一紧，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刻么，也不知朱允炆会如何操作。 朱允炆就说：“三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朱家人，当思为国效力才对，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为大哥，为整个朱家，为大明做出贡献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如果朱允熙再不识好歹，那就过分了。 朱允熙只能答道：“既如此，臣弟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朱允炆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转头示意两个跟班。 兵部副尚书齐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大声念起来。 “朱允熙，年十八，少有刚毅，性忠颖，可为国之栋梁。今朕受天命之召，特封其为徐王，兼理刑部主事。” 啥情况？ 刑部？ 朱允熙忙说：“陛下，此举不妥，臣弟如今还是命案嫌犯，岂可兼理刑部？” “哈哈，常言道，清者自清，我大明向来不循规蹈矩，如若你真是命案凶手，想必定会主动招认罪行。如若不是，那也可为命案提供最好的帮助，助朕尽快找出真凶。”朱允炆的决定肯定是不会改变了。 只是他这操作属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刑部虽说不算特别重要的位置，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如今皇室成员，在刑部做事的绝对不超三人，而且还都是些小鱼小虾。 刑部主事已经是正五品的级别，而且实权在握，很多人想都不敢想呢！ 朱允炆此举，必有猫腻！ 等到他们离去，朱允熙才叫来王福，吩咐道：“这几天你给我盯着周定王府，看看我五叔朱橚丧子后有什么动静。” “遵命，徐王。” 听到这称呼，倒是感觉不错。 几天后，朱允炆的圣旨正式宣发，朱允熙便要走马上任了。 现任的刑部尚书名暴昭，乃是建文朝不折不扣的忠臣，一身铁骨，朱棣攻破南京时，他破口大骂朱棣，被挖掉牙齿，砍断手足，仍然怒斥不止。 朱棣后来没办法，只能将其斩首，骂声方绝。 而朱棣也被其震撼，厚葬之。 “参见徐王。”暴昭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朱允熙对这样的人很敬重，见他眼神坚定，便知历史记载无误。 “尚书大人无须多礼，往后我便是刑部一员，无论我身份如何，都是您的下属，请尽管吩咐。” 见到朱允熙把姿态摆得这么低，暴昭眼中也露出赞赏之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皇室子弟了。 暴昭指了指刑部的门牌，道：“那就请徐王正式任职吧，此后我等当一同效忠陛下！” “是极。” 本来朱允熙以为来到这里至少也得花点时间熟悉业务，谁知暴昭直接就将最近的案子都丢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然后要求朱允熙在三天之内看完，便给出一份“报告”，必须要客观、公正地给出每个案子的分析和处理建议。 交代完之后，暴昭便带着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匆匆离开了，说是还有很多事得处理。 朱允熙只要完成任务，上班不要迟到，该咋咋。 敢情自己是遇到了一个工作狂上司啊！ 第34章 一箭双雕 刑部名义上是掌管天下刑法政令，但实际上也只有大案要案才会真正轮到刑部来处理，否则一个国家那么多案子，就凭刑部这几个人怎么处理得了。 而最近送交刑部的大案只有三件，其中就包含了玉阁命案。 朱允熙翻开卷宗，发现里面的记载和事实大致相符，不过却没有将自己和蒋云风列入嫌疑人的名单中。 原来如此，朱允熙这才懂了，一旦名字被写到这里面，那就是十之扒九要定罪了。 而另外两件案子，之前没听说过，现在一看倒是很有意思。 首先是发生在半月前的朱有炯强抢民女案。 其次，便是朱有炯父亲朱橚的贪赃案。 我了个去，这什么情况？ 京城三大案，竟然都和他们家有关？这恐怕不是什么巧合吧！ 而且这个关头自己又被调到了刑部，朱允炆那小子明摆着就没安好心啊！ 一来是试探自己到底对他什么态度，二来正好借自己手对付朱橚。 朱允熙合上卷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个完美的计划慢慢呼出了水面。 先是从朱有炯这个纨绔子弟入手，找到他的把柄简直轻而易举。 然后随便安个什么罪名给他老爹朱橚，当然，这是找不到啥证据的。 最后直接干掉朱有炯，栽赃到锦衣卫蒋瓛的儿子身上。 至于自己，则是完成这个计划的最后一环。 理刑部事，查出朱有炯案的“真凶”，也就是蒋云风，让蒋瓛威望大跌。 蒋瓛必然会因此迁怒朱橚，两虎相斗，朱允炆就能借蒋瓛的锦衣卫除掉朱橚了。 这，就是变相地削藩！ 事后朱允炆只要略微安抚一下蒋瓛，便又能得到其支持。 “绝了！”朱允熙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手玩得是真的漂亮，简直不用费什么心思，便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 想不到朱允炆蛰伏了三年，就要一鸣惊人！ 看来暴昭不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些案子，而是想让自己背黑锅啊！ 毕竟他对大明，对朱允炆的忠诚，和自己无关。 朱允熙微微皱眉，眼前无疑是绝境，也是机会。 退则独善其身，从此再无崛起之机，进则乘风破浪，海阔天空任驰骋，但也危险重重。 不用想，朱允熙并没有选择，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被朱棣弄死。 与其如此，还不如和他掰掰手腕！ 但具体要怎么处理，还得好好想想。 现在要处理的，主要是先平息五叔朱橚的怒火，不能让他把事情闹大。 只要他不去找蒋瓛的麻烦，那朱允炆就没办法下手。 哎，咱真是命苦啊！ 还得去负荆请罪！ 朱橚乃朱元璋第五子，他的爱好是医学，在历史上却被朱棣以贪赃残暴而治罪削藩。 但神奇的是他一直也没被弄死，甚至还比朱棣的儿子，也就是明仁宗朱高炽多活了四个月！ “五叔，侄儿特来请罪了！” 朱允熙背着藤条，一步一跪地进入了周定王府，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声泪俱下，控诉自己照顾兄弟不周，又自请责罚，让朱橚直接给看傻了。 其实现在的朱橚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因为丧子而悲痛，另一方面他也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身处皇城之中，想要独善其身，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加上此事还牵扯到了锦衣卫头头的儿子，朱橚就更加不安了。 他本就是个有名无权的王爷，要真的斗起来，都不用蒋瓛亲自出手，周定王府恐怕就得被踏平了。 找皇帝侄儿伸冤？ 谁知这事那朱允炆是不是默许了！ 他以皇孙身份继位，忌惮自己这一帮叔伯是理所当然的事，燕王和那些旧藩在外的不好动，但自己时不时还得在京城行事，当然是最佳的对象。 朱橚已经听说朱允熙被封徐王和理刑部事的旨意，便连忙上前扶起朱允熙，说道：“侄儿，你这是何苦？那畜生自己惹出的祸，还连累了你，纯属活该！” 本来就只是庶出的第十三个儿子，而且不求上进，木已成舟，朱橚并不想因此再得罪一个朱允熙。 所以朱橚很快便分析出了利害，决定给朱允熙一个台阶下。 听到他的话，朱允熙明白自己至少不会再被诬陷了，略微松了口气。 于是就把当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朱橚，其中不免谈到蒋云风。 朱橚也耐心听完，便问：“依侄儿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五叔，您丧子之痛侄儿可以理解，但眼下那蒋瓛权势滔天，和他硬碰硬恐怕不是上策！”朱允熙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橚有些不甘，说：“丧子之恨，难道要我不闻不问吗？” 朱允熙早已想好说辞，便答道：“五叔，眼下我倒是有两个能帮你出气的办法，一为上策，一为下策，你听哪个？” “都听！” “好，五叔，这下策便是你自己去找陛下，要求严查此案，陛下圣明，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上策是由我去找蒋瓛，然后言明你相信蒋云风不是此案真凶，那么蒋瓛必然会感激你的恩情，怎么也能挖出这幕后的主谋。” 朱橚思虑一番，问：“侄儿是觉得成德的死，另有他人所谋？” “是也，此案表面上看，就是一起简单的命案，但却同时牵扯到了皇室、锦衣卫，那幕后主使必然有所图谋，我相信蒋云风怕也只是其中一枚棋子。” 朱允熙就差没有把这盘棋是皇帝在下说出来了，能不能领会，就看朱橚的政治智慧如何了。 能在医学方面有成就的人，肯定不是什么书呆子，面对各种疑难杂症，都需要临床应变，所以朱橚很快便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感激地看着朱允熙，说：“好侄儿，五叔我差点自毁前程，幸亏有你提醒！朱家能有你这样的孩子，真是万幸啊！” “五叔过誉了，如果你同意，那我即刻就去办这件事，只怕迟则生变。” “好，那就拜托侄儿了！” 好不容易说服了朱橚，朱允熙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蒋瓛才是难关，他可不像朱橚一样好忽悠。 第35章 多方周旋 事实上蒋瓛位极人臣之后，除了手段令人不齿，锦衣卫愈发跋扈之外，还真挑不出他有什么能力上的缺陷。 在许多大是大非的抉择面前，他比起一帮文臣武将都更能游刃有余。 由此可见，他能稳坐这个位置，一方面是因为巴结上了朱允炆这个皇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有过硬的实力。 而且此人对自己的要求极其严苛，自律性简直到了变态的程度。 只要不是什么家里有天大的事，他总是在办公的地方待着，累了都不回去休息。 听说是朱允熙拜访，蒋瓛也没有出来面见，架子很大。 进去就看到他在批阅着文书，头都不抬一下，只是口里问了声好。 “太傅为国禅精竭虑，真是我等身为臣子的楷模啊！”朱允熙讽刺了一句。 蒋瓛却不以为意，笑着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那我就等太傅忙完。” 朱允熙也不急躁，反正朱橚被安抚下来了，现在各方都是在等待蒋瓛的态度。 他如果真的想拖，这件事肯定就会成为“悬案”。 那最急的人，无疑是皇帝朱允炆了。 蒋瓛的演技也不差，一份文书来回翻阅了四五遍，硬是让朱允熙足足等了快两刻钟。 “哎呀，劳烦徐王殿下久等，卑职惭愧，惭愧啊！”蒋瓛终于勉强站起来行了一礼，才吩咐人上茶。 朱允熙呵呵一笑，道：“不碍事，我这人最有耐心了，况且今日之事又与我无关，多等片刻也无妨。” 蒋瓛故作好奇，问：“不知徐王今日来找卑职有何事商议？” “乃是玉阁命案一事。”朱允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不动声色地咽下。 靠，这茶也太差劲了吧，蒋瓛是在故意整我？ “玉阁命案，徐王是雅间内唯一活着的人，按理说算得上是疑犯。”蒋瓛不明白朱允熙怎么能把这事给撇得干干净净。 朱允熙便解释道：“此事倒也简单，顺天府尹陈谔私下审问我之后，便认为此案另有凶手。而之前我也去过周定王府了，五叔他也相信我不是凶手，所以在没有证据，又没有提告人的情况下，我当然与此案无关了。” 这…… 蒋瓛一下被朱允熙的话给堵住了，他没想到朱允熙能这么快把自己洗干净了，那岂不是等于坐实了自己儿子是唯一嫌犯？ 难怪他主动来找自己，恐怕就是想显摆一番，或者是威胁自己。 想到这，蒋瓛已经有了三分怒气。 他质问道：“莫非徐王怀疑犬子是真凶？” “哈哈，太傅大人过虑了，我虽已经在刑部任职，但自认资历尚浅，如此大案，还轮不到我来做主。” “所以我今番前来，只是想传达五叔的话，他相信云风兄也不是真凶，而是另有其人，所以也不会提告云风兄。” 蒋瓛这才松了口气，忙拱手一礼：“是卑职错怪徐王殿下了，还请见谅。” “无妨，我来此就是转告一句话，事已毕，也该走了，谢谢太傅的好茶，哈哈！”朱允熙故意将茶杯重重砸在桌面上。 蒋瓛哪还不明白这个意思，快步上前，便拿着茶杯佯装喝了一口。 随即便吐到地上，大喝道：“简直是放肆，是谁拿着这种劣质的茶招待徐王殿下，给我绑来！” 很快，那个收到指使的下人便大喊着冤枉被两个锦衣卫压到了堂上。 “冤枉，冤枉，这茶是……” 蒋瓛哪里容他把真相说出来，暴喝一声：“杀！” 其中一名锦衣卫得到命令，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抽出了利剑。 “噗！” 那下人心窝被刺了个血窟窿，生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自己会成了替罪羊。 蒋瓛这才冷哼一声：“哼，没长眼睛的东西，竟敢对徐王殿下不敬，给我挖出他的双眼，弃尸郊外，家中老小，一并责罚！” 朱允熙站在旁边，强自镇定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知道这下人的家眷有多少，但就因为自己一句话，全部遭殃！ 只是此刻想要挽回，已经为时晚矣，否则蒋瓛定然以为自己还在怪罪他。 两人有了隔阂，就不可能再合作！ 政治之凶险、微妙，在这一刻再次哧裸裸地展现在了朱允熙的眼前。 上一次，还是他手刃自己的舅姥爷蓝玉。 只是事隔三年，朱允熙已经变得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将来怕是还会遇到不少这样的事！ 自责？后悔？ 那可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该有的行为。 等到尸体被拖出去，血迹被擦干，朱允熙才开口道：“太傅未免责罚得重了些，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徐王宽厚仁慈，不知这尊卑须有法度，否则家不成家，国不成国。”蒋瓛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在我面前摆谱呢。 当年他手刃蓝玉，震慑天下人，就连当今皇帝，都怕此子声望过盛，才迟迟没有将其封王。 和那种情势相比，杀一个奴才算什么。 朱允熙不知蒋瓛在想什么，便说：“如若太傅无事，那我便不打扰太傅处理政事了。” “殿下且慢，卑职还有一事不解，希望殿下解惑。”蒋瓛急忙留人。 “太傅还有何事？”朱允熙暗笑，鱼儿上钩了。 蒋瓛便问：“既然顺天府尹、殿下、周定王都认为真凶另有他人，那么这幕后真凶的用意何在？” 朱允熙自然不会明言，便反问了他一句：“太傅操心国事，是为国家栋梁，自然不知道这人心险恶，如今太傅深得陛下信任，锦衣卫行事又被他人诟病，难免惹上仇家不是么？” 锦衣卫！ 蒋瓛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将锦衣卫的荣光发扬到了极致。 但现在他高居三公之位，又掌管六部最重要的兵部，还身兼大将军之职，锦衣卫反而成为了他的短板和弱点。 毕竟锦衣卫所行之事，得罪的人一抓一大把，所以蒋瓛想要真的再进一步，就必须甩掉这个累赘。 可锦衣卫毕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蒋瓛怎能甘心拱手让人？ 第36章 安稳人心 “殿下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不到这案子还暗藏杀机！”蒋瓛自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但也觉得此事非常棘手。 最起码他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调查此案了，否则被皇帝知道，必然也会关注到锦衣卫的不妥之处。 蒋瓛现在就是还不敢确定这幕后黑手是谁，等他猜到是皇帝要对自己动手时，可能已经晚了。 忽悠住蒋瓛，朱允熙不由松了口气，但现在他还必须协助陈谔找出这真正的行凶者才行。 玉阁里没有人发现凶手的行踪那纯属扯淡，无非是重要的几个人被买通了而已，因为运送尸体这种事就不是一个人能悄无声息完成的。 最有可能帮上忙的，便是那些忙前忙后却没多少收入的归公，他们一般在青楼里打杂，还偶尔充当保安的角色。 所以一般店里发生什么事，他们是最先察觉到的。 朱允熙命王福找人潜入玉阁之中，打听各方消息，只要能提供线索，皆有重赏！ 没过两天，便有人憋不住了，说是当天晚上有人看到了宫里的太监乔装打扮出入玉阁。 因为他们不叫美女，只是吃喝，又出手阔绰，才被有心人留意到。 “消息可靠否？”朱允熙问道。 王福连忙保证：“绝对可靠，那人还说这几个太监连胡子都是粘上去的，很容易区分，其中一个高高瘦瘦，如若再见到，定能认出。” “好，你将此人安顿到隐蔽的地方去，我有大用。” “遵命。” 朱允熙有了砝码，便直接进了皇宫。 听闻是朱允熙求见，朱允炆也不怎么在意，只当是他有了权位，可能想干点什么事。 这一切早就在朱允炆的计划之中，念在当年之功，若是朱允熙不太过分，朱允炆并不介意将其培养成自己的爪牙。 反正削藩也是需要替死鬼的不是么？ “参见陛下。”朱允熙表现得非常恭敬。 见到他已经穿上了官服，朱允炆笑道：“三弟，在刑部做事可还习惯？” “多谢皇兄挂念，刑部事务繁杂，臣弟还需多多向暴昭大人学习。”朱允熙心想那家伙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有人来刑部办事，还都是自己出面的。 这不摆明了准备让自己“好好锻炼”一番么。 朱允炆便说：“那刑部的事就拜托三弟了，国之律法，不可轻视。未知三弟今日前来有何要事，朕还刚准备用膳呢，不如咱们边说便吃。” “谢陛下隆恩。” 朱允熙也不客气，一口应承下来。 真是不当官不知道，这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说是去打探消息那边，这刑部上下打点关系，还有当上徐王后，府内的宾客也是越来越多。 礼尚往来花费的银子，比起去玉阁花天酒地还多，朱允熙现在都是吃老本，没啥大的进项，自然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不，掐准了饭点过来，正好能蹭一顿御膳。 皇帝吃的东西，怎么也不能差。 而且朱元璋死后，这些皇族也渐渐开始放飞自我了，就算他们本身不想这么奢侈浪费，但下面的人却不肯啊！ 毕竟这可是很大的一笔进项！ 朱允熙前世就看过一个电视，说是几个铜钱能买到的鸡蛋，到了皇帝嘴里吃上，就变成二十两黄金一个。 普通的土鸡蛋，也被安上了各种名头，什么野生的，一年只下一个蛋。 只要能让鸡蛋增值，他们便可以从中捞油水。 这不，摆在朱允熙面前的一桌子菜，看上去便奢靡之极。 燕窝、鱼刺是标配，什么山鸡、野羊，都是挑选最好的食材，最美味的部位。 见到朱允熙埋头大吃，也不说事，朱允炆微微皱眉，便主动问道：“三弟，今日来找朕有何要事？” “哦，是这样的，我翻阅了刑部的卷宗，发现玉阁命案殊不简单。”朱允熙像是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心中有鬼的朱允炆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但很快回复如常。 “三弟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朱允熙这才停下吃喝，正色道：“线索不敢讲，但却有几个疑点。” 于是他便把之前和陈谔商讨，以及自己分析出来的一些东西讲给朱允炆听，当然，其中删减掉了关于皇帝是幕后黑手的猜测。 朱允炆越听越是心惊，但表面上还是装得镇定无比。 言毕，朱允炆才说：“三弟果然身怀大才，案子中这么微小的细节都被你注意到了，只是依你之见，既然目前的几名嫌犯都不是真凶，又有谁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切呢？” “臣弟属实不知，但我想太傅大人为了洗清自己儿子的清白，必然会倾尽全力调查此事，到时还有顺天府尹的配合，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朱允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正刑部的职责就是发现疑点，可具体要怎么操作，就另外有人谋划。 相信朱允炆不会不知道蒋瓛的实力，到时君臣之间恐怕难免会出现隔阂吧！？ 历史上，这个建文帝也是因为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匆匆削藩，导致了皇室大批人不满。 虽说没有阵前倒戈，但也差不多等于是失去人心了。 否则以朱棣那种长驱直入的战法，能不能成功杀到京城还很难说。 现在他却再次犯了一个错误，功臣可杀，但切勿操之过急！ 要玩一箭双雕，是需要底牌的。 朱允炆现在能依靠的人，无疑就是蒋瓛，敢随便去动他，那就等着两败俱伤吧！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可赢家绝对不是朱允炆。 “皇兄怎么了？可是还在为此事烦忧？皇兄切勿担忧，如今朝政清明，有诸位贤臣辅佐，此等小事何足挂齿。”朱允熙假惺惺地安慰了一句。 细数建文年间，冒出来的人才可不少，但朱允炆却像是瞎了眼一般，用之而不重用，倒是都便宜了之后的朱棣。 像驸马梅殷，解缙、三杨，都是不可多得的大能，可惜啊！ 所以才说，朱允炆优柔寡断，坐拥大好局面，却丢掉了江山。 第37章 晋升王爷 等到朱允熙走后，屏风后却突然走出一人，正是方孝孺。 “希直，你怎么看朱允熙刚才说的话？”朱允炆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砸！ “陛下不必动怒，依臣所见，徐王应该还未猜到是陛下在策划此事，否则以他的性子，可能会直接挑明。”方孝孺现在虽然只是翰林侍讲，但谁都知道，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朱允炆眉头微皱，问：“那他为何语气中多有幸灾乐祸之意？” 方孝孺楞了下，笑着答道：“也许是徐王一直对自己迟迟没有得到册封的事心有怨念吧，陛下只要多加赏赐，相信日后徐王还是会全力辅佐陛下的。” “哎，此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依希直所见，我这三弟是否能重用呢？”朱允炆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毕竟之前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朱允熙站出来帮忙，或许是另有异心，正是有着这样的怀疑，所以朱允炆才一直没有重用朱允熙。 如果能够摒弃这一切恩怨，兄弟齐心合作，当然要比用外人更加靠谱了。 方孝孺细思片刻，便说：“陛下，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可借玉阁命案来试探徐王，若他知道真相后，还选择维护陛下和大明的利益，那么便可重用！” “哦？要怎么做？” 朱允熙回到府内，还没坐热屁股，下人就汇报有太监来传皇帝口谕。 是刚才有什么话没说完么？ 朱允熙纳闷地来到前厅，便要听对方说什么。 “徐王殿下，皇上派我来传口谕，说是殿下已是亲王，却无封地，特加俸禄两千石，赏黄金千两，珠宝三箱，以做补偿。” “谢陛下！”朱允熙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然是不要白不要了。 太监又接着说道：“殿下，皇上还说，您既然身为皇室，出行自然不能有所闪失，本该由宫内派侍卫保护则个，但现今宫里也是人手紧张，所以只能让殿下自己招揽一些家丁护卫了。” “这……谢陛下挂念！” 朱允熙只是微微一愣，便大喜谢恩。 随即还顺手从赏赐的黄金了拿出五十两，递给这太监，道：“公公辛苦了，这些小意思，就拿去喝茶吧！” “哟，真是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小的不敢当，往后殿下若有差使，请尽管吩咐，我乃司礼监曹广。”太监连忙报上名号。 按理说，皇亲国戚赏赐传旨太监都不会太多，五十两黄金既代表了心意，更是莫大的尊重。 曹广一下就对徐王的观感好上了不少，看来这新晋的王爷必然大有前途啊！ 朱允熙笑着说道：“原来是曹广曹公公，那日后少不得有麻烦曹公公之处。” “好说，好说！” 等到曹广走远，朱允熙才忍不住大笑出声。 管家王福问这是怎么了。 朱允熙解释道：“赏赐的这些金银珠宝、俸禄，哪有家丁护卫实在？这才是我们崛起的第一步！” 私兵！人手！ 这是作为一方势力不可缺少的部分，按皇室例，非武官不得蓄养私兵，家丁奴仆，出行护卫，都有极其严格的控制。 此举当然是为了维持皇权的威严和安全，就拿那个倒霉蛋朱有炯来说吧！ 他爹是朱元璋第五子，身份够可以的了，但家中真正能战斗的人，也不过百。 其余一干血缘关系较远的，就更难积蓄自己的力量了，除非有封地，还能偷偷摸摸地养一些。 但只要被发现了，就是死！ 所以说，朱允炆给的这个赏赐，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换句话说，朱允炆现在是在某种程度上表示出了对自己的信任！ 不会是准备把自己推出去当炮灰吧？ 朱允熙认为这件事还是得慎重，不能一下搞太多人，就十来个能办事的行了。 “王福，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去给我找十五个孤儿，无牵无挂那种，最重要是够狠！不要命的！” 王福不解，问：“殿下，难道不直接找成年壮汉更好么？来了就可以派上用场。” 朱允熙笑了笑，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成年壮汉当然是即战力的最好选择，但我们现在不是要去打仗，而是要培养一批心腹！” “孤儿最容易被收服，也有更大的潜力，还更便宜，实际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英明，奴才这就去操办。” 最近收获颇丰，不但解除了危机，还让身份地位实力都上升了一截，朱允熙非常满意。 削藩是不可能削藩的，要削也是老子来削，朱棣只要没有借口，就不敢妄动刀兵。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找出玉阁命案的真凶，但若是已经被灭口，那就很难办了。 王福的动作很快，没到一天工夫，便找齐了十五个孤儿，都在十三四岁的年纪。 但他们看起来都很成熟，毕竟为了生存，不狠辣点是活不下去的。 这还不止，王福说自己为了从中选出佼佼者，还让他们私下火拼了一番。 “奴才此举恐有不妥，望殿下恕罪。”王福说道。 朱允熙摆摆手，说：“你做得很对，何错之有，困兽斗，就是要选出其中最厉害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又何止一人的生死那么简单，为了你，也为了我的命，所用的人，必须六亲不认！” 来到后院，朱允熙发现这帮孩子个个都瘦得和皮包骨一样，其中还有个女的。 王福连忙上前悄声道：“这女娃子听说能衣食无忧，打起架来比男的还狠，一人就撂倒了三个！” “是吗？” 朱允熙有些好奇，便上前仔细端详了这女娃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无姓。”女娃的表情异常冷静，并没有因为见到朱允熙这样的大人物而慌张。 朱允熙点头，吩咐王福：“去叫厨房准备饭菜，先让他们吃饱喝足，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见我。” “遵命！” 很快，各种吃食就被拿到了后院里，没有太多花哨的东西，都是能补充能量体力的肉，少量青菜，连米饭和粥都只供应了一点点。 毕竟朱允熙要打造的是一支奇兵、精兵！ 这点钱，不算啥！ 第38章 打造私兵 等到一个时辰后，十五人换上新衣，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朱允熙面前。 “首先，我要宣布一件事，无论你们之前有没有名字，从今以后都只能有自己专属的代号，从一，到十五！” “越后面的号码，等级越低！” “想要成为一号，就要表现出相应的能力！” 朱允熙要的，是绝对的核心竞争力，没有竞争，就会没有活力。 在确保这些人无须为生活担忧的情况下，还得让他们有奔头！ 只有不断地锻炼自己，不断往上爬，才能享有荣耀！ “现在，我给你们一天时间休息，后天这个时候，还是在这里集合，看看谁才有实力成为队伍里的强者！”朱允熙说完，便转身离开。 而第一批号码分配的战斗号角，已经打响。 现在也是该把那些超前的发明拿出来了！ 刚穿越过来时，朱允熙便集结皇城内的精英匠人，打造了一批好东西，只可惜局势突变，都没有派上用场，现在用来打造自己的精英小队也正好合适。 钩爪、暗器，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全部装配上，朱允熙要把这十五人打造成大明最强的全面型特种兵。 不说以一敌十，但最起码要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没有短板。 只是朱允熙不懂得训练这样的人才，还必须去找一个专业的。 在这方面，最厉害的无疑就是锦衣卫了。 蒋瓛这次见到朱允熙过来，就表现得热情多了。 “殿下要问我借人？不知所为何用？”蒋瓛消息灵通，也已经得知皇帝允许朱允熙在家中招募一些人手。 在他看来，这倒是没有稀奇的，无非是朱允熙可能讨得了皇帝欢心，一时得宠而已。 朱允熙答道：“不怕太傅大人笑话，我一直很佩服锦衣卫的能力，所以也想那些手下能有点这样的气势，所以才找太傅来借个人回去训练他们。” “不知殿下想借何人？” 朱允熙早就想好了，这一借，肯定是不会还了，所以就得从现在的锦衣卫里，找出日后能用的大能。 人选共有三人，分别是宋忠、纪纲、刘勉。 他们在历史上都曾做到了都指挥使的位置，所以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而宋忠这个名字不好听，现在恐怕也已经出名了，直接排除。 纪纲是能力最强的，但他是个佞臣，也不能用。 最合适的便是刘勉，他现在还年轻，可能在锦衣卫里的地位也不高，非常适合自己挖角。 “刘勉？是谁？”听到这个名字，蒋瓛果然是不知，只能找属下去查锦衣卫的名册。 查了半天，才知道京城内确实有个叫刘勉的锦衣卫，不过只是小旗。 蒋瓛命人找来刘勉，发现他只是个长相憨厚的汉子。 “你就是刘勉？”蒋瓛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有什么大才能的，还惊动了朱允熙特意过来借。 刘勉老实地点点头，回答说：“我就是刘勉，刚进锦衣卫不久。” 朱允熙也不敢肯定此人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刘勉，但此刻也只能瞎猫撞死耗子了，先捡回去再说。 “慢着！”蒋瓛何等精明，哪能让朱允熙就这么把人带走。 朱允熙心道糟糕，便笑着问：“太傅还有何事指教？” “殿下，不是卑职多心，只是你突然来我这要借一个区区小旗，敢问你又是从何得知他的名号？” 朱允熙只能临时编造了个理由：“那日我在京城中无事闲逛，便看到这位刘勉带人办案，身手甚是利落，便有了爱才之心。” “太傅，不会是不舍得割爱吧？” 蒋瓛现在是纳闷无比，本来借一个锦衣卫走没什么，但朱允熙这样指名道姓，却总让他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思来想去，蒋瓛便说：“殿下，锦衣卫现在急缺好手，你若是借人，卑职不敢不借，但却须有个时限。” 真是老狐狸！ 朱允熙心中估算了下，蒋瓛的好日子怕是也不长久了，而训练一支精兵，至少也得半年时间。 “就半年，如何？”朱允熙试探性地问道。 “半年太久，最多三月。”蒋瓛也不傻。 “好吧，就三月。” 朱允熙只能企盼这刘勉能给力点，至少帮自己训练好人再回去，只是如果他真的才能出众，到时自己怎么也得想办法把他给留下来。 跟着朱允熙，刘勉就不能再穿着锦衣卫服装了。 “殿下，实是囊中羞愧，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体面的衣裳了。”刘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朱允熙随手丢出几颗金豆子，说：“先拿着去置办些衣物，你在锦衣卫的俸禄还可以照常领取，我这里也会发给你一份，等下去我的管家王福那里拿。” “多谢殿下。” 几个时辰之后，刘勉便焕然一新重新出现在府中。 朱允熙便说：“俸禄可还满意？” “殿下，小的实在惶恐，这俸禄也太多了些，不知徐王要我帮忙办些什么差事？”刘勉一脸的害怕，那可不是假装出来的。 毕竟锦衣卫现在的规模，也就是万人左右，他一个小旗，每月能拿到的银钱，不过十两。 而朱允熙给的待遇，却是一个月十两黄金！ 哪怕是做到了百户的级别，都拿不到这么多，刘勉真怕这徐王殿下是要自己去送死，那钱就成了安家费了。 朱允熙自然明白他的担忧，便说：“你只需要帮我训练一批死士，我有大用，但此事必须保密，能办到吗？” “死士？殿下要死士做什么？”刘勉不依不挠地问着。 “很简单，因为有人要加害于我，所以我当然得留个心眼，怎么，你以为我是要做什么？”朱允熙说的话半真半假，也让人分辨不出来。 刘勉忙道：“属下不敢妄自猜测，必会尽力而为。” “好。” 刘勉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而朱允熙要培养的第一批精兵，也暂时分出了高下。 通过轮番挑战的模式，选出了一到十五号的人选。 令人惊讶的是，那女娃竟然打败一众男同胞，坐到了第二的位置！ 第39章 继位之秘 “这女娃子你从哪找来了？”朱允熙不由得好奇起来。 看她样貌虽不出众，但气质却甚是独特，而且还具备这么强大的毅力和决心，孤儿怕是办不到。 王福答道：“此子就住在城南的乞丐窝里，身边还跟着一帮小孩。” “是吗？” 朱允熙召来二号，便问：“你此前可是官家人？” 女孩不语，这更证实了朱允熙的猜测。 此女怕是以前什么大案中幸存的官家子女，所以才如此优秀。 朱允熙想了想，就说：“我既然敢用你，就不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里是一些银钱，你先拿去安顿好亲朋，否则也没办法安心在这办事。” 二号用倔强的眼神看着朱允熙，最后还是收下了钱。 她走后，朱允熙又叫来一号，吩咐道：“你既是第一个成为一号的人，想必有过人之处了？” “我只是能挨打而已！”这孩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站在那也不显眼，非常适合做探子。 “既如此，你就去调查一下二号的真实身份，不要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明白！”一号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安排好这两员大将，朱允熙便让刘勉开始了对其他人的训练，务必要稳扎稳打，先练好基本功。 不过朱允熙的这些举动，都被皇帝看在了眼里。 这本来就是一次试探，所以朱允熙的动作皇帝当然要一清二楚才行。 得知他只招了十五个孤儿回去训练，皇帝朱允炆都乐笑了，认为这纯粹是浪费时间精力，根本得不到什么回报。 方孝孺也颇为赞同，还说：“皇上，朱允熙那边暂时不用关注了，还是先盯着太傅吧！” “朕也有此意，玉阁那边没留下什么线索吧？”朱允炆还是很怕锦衣卫这帮人的，他们简直是无所不在，搞得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惶恐不安。 “陛下放心，那几个家伙手脚都干净得很，只是怕他们用些非常手段，怕是也掩盖不住。”方孝孺到底不是做这种事的专家，所以比起狠辣来，肯定不如蒋瓛。 朱允炆微微皱眉，道：“若是被发现，朕恐怕太傅会联合众臣让朕难看。” “陛下！” 方孝孺暗暗叹了口气，这皇帝什么都好，也能采纳自己的意见，就是太懦弱了。 从来只有臣怕君，哪有君怕臣的？ 如此性格，怕是会有后患啊！ 方孝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辅佐的对象，若是那朱允熙登位，也许…… 甩开这不忠的想法，方孝孺正色道：“陛下乃天命所归，而如今众王不敬，权臣当道，想要朝政清明，就必须施以雷霆手段。” “既然陛下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又何必后悔？” 朱允炆有些无奈地说：“朕只是担心那些大臣会以得位不正来攻击朕，皇爷爷走得匆忙，都没有留下遗旨，若是有心人追查此事，大明江山危矣！” 朱允炆这才说出了一个惊天之秘，原来当日朱元璋虽已确定要让朱允炆继位，但还没来得及写完诏书便撒手人寰。 所以情急之下，朱允炆才联合京中自己唯一能拉拢到的锦衣卫做后盾，也就直接导致了现在蒋瓛的一手遮天。 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方孝孺、蒋瓛和朱允炆自己，当年知道真相的太监，都已经被蒋瓛下了毒手。 所以朱棣在灵前闹事时，朱允炆也不敢喘一口大气，差点就成了历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 “陛下切勿失言！此事绝不可能泄露，请勿为此烦扰。”方孝孺想起此事也是后怕，自己就和那赵高李斯也差不多，只不过朱允炆不是胡亥。 自古得位不正者，大都没啥好下场，帮手更是成为史官口诛笔伐的对象。 方孝孺最看重名节，所以他宁愿是死，也不想留骂名千古。 朱允炆似是有些累了，便说：“你务必要盯紧蒋瓛，切莫让他和陈谔串通一气，还要吩咐暴昭，多给徐王一些压力。” “好，臣这就去办！” 从殿内出来，方孝孺仍是一阵后怕，他真的担心朱允炆会坚持不住泄了底。 那黄子澄和齐泰，可是奸诡之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和陛下关系过于亲密，否则大事难成。 哼，若不是太祖严令大明不可再设相，这朝堂上岂有他人说话的余地。 方孝孺感叹一声，感觉有些生不逢时。 来到顺天府，陈谔正低头查看着卷宗。 “陈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方孝孺颇为嫉妒这家伙，原因无它，两人曾有同窗之谊，但对方明显比自己混得好多了。 至少他做事无须顾忌太多，论实权，在皇城内也是一等一的。 多少王公贵族犯了事，还不都得低声下气地来求他？ 但陈谔也确实硬气，没有利用职权谋私，这是方孝孺非常佩服的地方。 “哈哈，希直怎么变得见外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已忘记我们过往的情谊！”陈谔心中坦荡，说起话来也自然毫无顾忌。 方孝孺苦笑着答道：“大家都以为我是攀龙附凤，又怎么明白我的一腔热血？” “希直，你可得坚守本心，既然身在风云之中，就无须太在意那些闲言碎语。”陈谔不由安慰了这位自己昔日的同窗一句。 在他看来，方孝孺不潜心研究学问，却走上了政治之路，确实可惜。 方孝孺微微摇头，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玉阁命案是否有进展。 “不瞒希直，此案颇为离奇，我的手下已经抓住了三人，都是宫内太监，但他们死活不肯松口。”陈谔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好像是早就猜到了此事的蹊跷。 方孝孺却闻言一惊，忙问：“这三人关押在何处？” “当然是昭狱之中，希直何故问此？”陈谔面露不解。 方孝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掩饰道：“此案陛下甚为关心，既是关押在昭狱里，那就没问题了。” “嗯，我顺天府和锦衣卫轮番拷问之下，不由得他们不招，此事陛下当可放心！” 第40章 合谋 陈谔一番话把方孝孺都给说懵了。 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已经抓到了那三人，而且顺天府和锦衣卫联合审案，这天下哪还有能熬得住的案犯？ 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让他们闭嘴！ 只有死人和哑巴才不会说话！ 方孝孺被自己的大胆想法给惊呆了，自己何时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阴谋家了？ 难怪别人都说，官场深如大海，很容易就能改变人的本性。 方孝孺不知道的是，他走出顺天府的一举一动，都被陈谔看在眼里。 后者微微叹了口气，才招来旁边衙役，道：“去通知太傅和徐王，说鱼儿已经上钩了。” “是！” 方孝孺哪里知道这陈谔和蒋瓛、朱允熙都达成了合作协议，只要这边有动静，就会互通消息。 也就是说，真正的行凶者，根本没被抓到。 这也是方孝孺办事不牢。 他只顾把银子花出去，让人去躲，却也不知道对方躲去了哪里，是否真的万无一失了。 所以他才轻信了陈谔的话，导致现在进退两难。 太傅府。 来通信的人没找到蒋瓛，而是正好遇见了被禁足的太傅之子蒋云风。 “你是说方孝孺想要劫昭狱？”蒋云风可不是傻子，联合近日来得到的一些消息，马上便猜出了方孝孺的意图。 那衙役心道你也别说得这么明显啊！ “在下职责已尽，还望公子务必知会令尊大人。” 蒋云风不由大笑，从袖里拿出一锭金元宝，道：“好，你做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衙役却只是不屑地看了看那身外之物，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蒋云风被驳了面子，不由怒道：“哼，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还省下来了。” “倒是这事，有趣，有趣！” 衙役又来到常氏妃府。 朱允熙正在院内学习古文，给自己充电，见到穿着顺天府服饰的衙役，就顺口招呼下人上茶。 “这位官差，辛苦了，先喝口茶再说事。” 朱允熙本是无意之举，但形象却瞬间在衙役心里变得高大上了起来。 他身份低微，哪里得到过如此尊重？ 虽说在顺天府里做事，可他人却从未拿正眼瞧过自己，又或者是像刚才太傅之子那样，用钱侮辱自己的人格。 可这堂堂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竟然还亲自帮自己斟茶？ 衙役感动得快要落泪了，喝下一口热茶，只觉浑身都舒坦无比。 “多谢殿下！” “殿下，陈大人派我来通报，方孝孺得知案犯被关在昭狱中，坐立不安，似乎有意搭救案犯。”衙役对朱允熙印象好，说得自然也就比刚才在太傅府里更仔细。 朱允熙点点头，道：“方孝孺有此举动也算可以理解，哎，可惜大好人才，却误入歧途啊！” “殿下，那卑职就先回去了。” “辛苦。” 方孝孺如果要劫狱，那他要面对的，就是蒋瓛的锦衣卫大军。 朱允熙估计他恐怕也不敢这么做，最有可能的，便是想办法将那案犯变成哑巴。 当然，真正的案犯根本就不在昭狱内，方孝孺此举必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擅闯昭狱是死罪，情节严重的，甚至会累及家人。 难道方孝孺会提前被诛十族？ 朱允熙不想看到这样的惨案发生，到时如果迫于压力，朱允炆必然会抛弃方孝孺这颗棋子，那么他离自掘坟墓就又近了一步。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 正好，这时二号走了进来，说是已经了却了后顾之忧。 朱允熙看向她那张坚毅的脸，问道：“既无后顾之忧，眼下我有一桩麻烦事，可敢接下？” “殿下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亦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二号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好，事成之后，我保你家人永远无忧，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朱允熙非常清楚她需要的是什么。 二号有些意动，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向往。 她看着眼前英俊帅气的徐王，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现在最烦恼的人当然是方孝孺了，他思来想去，这种事也不能麻烦皇上，只能自己搞定。 好在方孝孺想到昭狱那边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不认识，而且恰好还是专门管探视这事的。 醉仙楼内。 方孝孺与一人对坐在二楼之上，包间门已经被关上了。 “罗兄，此事关乎我身家性命，还望伸出援手！”方孝孺自然也想到了事发后的严重性，自己多半有可能成为皇帝手里的棋子，随意地丢弃掉。 这人正是昭狱里的狱卒，名罗大龙，和方孝孺乃是同乡，只不过平日里没什么来往，毕竟一个偏武，一个是书生。 罗大龙便问：“方老弟，何事竟如此严重？我一介狱卒，又该如何帮你？” “罗兄，小弟敢问最近昭狱中是否被关押了三个太监？” “是，怎的，那三人方老弟认识？”罗大龙想了下，好像确实是有那么回事，主要那三太监是关在一起的，而且身份特殊，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高青亲自送来，所以他印象较深。 方孝孺眼珠一转，道：“实不相瞒，那三人皆有恩于小弟，此番进了昭狱，恐再无生机，所以小弟便想还了这恩情，不劳烦罗兄，只需让我亲手奉上一壶美酒，些许吃食，即可足愿。” “只是此等小事？那便包在哥哥身上了，不过方老弟，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罗大龙应承下来之余，也有些担心方孝孺是不是另有所图。 毕竟身在那种地方，也见过不少借着探视之名搞事情的，这让罗大龙确实有所顾忌。 但又考虑到方孝孺一向名声不错，从来不会做些欺人之事，他才敢答应。 方孝孺只能昧着良心说道：“罗兄，小弟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若不是出于无奈，何至于此低声下气地来求人。” “也对，方老弟你就是心高气傲得很，平日里也不和我们这些同乡联系！” “今日既然来了，那就让咱们好好喝几杯，叙一叙同乡之情吧！” 方孝孺忙道：“敢不从命！” 第41章 书生闯狱 方孝孺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干成这件事。 在和罗大龙喝得醉醺醺之后，方孝孺也没忘记去到药店，买了些“特效药”。 店老板号称此药足以让十数个成年大汉失语，故不可乱卖。 但方孝孺几十两银子砸下去，还是如愿以偿了。 “遇到个冤大头，这一个月的进项算是有了，嘿嘿。”店老板看着方孝孺歪歪扭扭地离去，见天色已晚，便准备买些好菜回去庆祝一下。 转眼又见到个黑衣女子进来，问：“店家，我要买些砒霜。” “姑娘，你要砒霜作甚？是家里有老鼠？”店老板也没有多想，因为眼前的女孩子太年轻了，估计也就是被父母吩咐来买药的。 “对，家里不知怎的，平白少了十数斤粮食。”姑娘答道。 “那定是闹鼠了，我给你称点砒霜，回去往各个墙角一撒，包你没事。”店老板转身就要拿药。 姑娘又问：“店家，听闻这砒霜也可害人，你可得小心帮我称好分量。” “放心吧，小姑娘，这种能害人的药，我都记在本上，免得日后出了事找不着人。对了，小姑娘，你既然要买这药，就得告诉我名字户籍，住在什么地方。”店老板也没回头。 他突然感觉到小姑娘的声音靠得很近。 “店老板，那你可得记好了，我的名字叫阎王爷！” “噗！” 一声闷响，再看到自己胸前突然穿出来的利刃，店老板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做错什么了？ 小姑娘手起刀落，动作干错利索，马上转身拉好店门，以免被人发现。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 翌日，夜。 罗大龙昨天的酒还没醒，只是与方孝孺约了今天行事，就不得不来值守。 换做平时，他肯定就得找人替一班了。 “老罗，瞧你这呵欠连天的，这太阳刚落山呢，咋就困了？”交班的狱卒不由开了个玩笑。 “是不是和婆娘白天闹太凶了？” 罗大龙没好气地回道：“滚蛋，老子是昨天和朋友喝酒喝大了，这会儿还晕晕乎乎的呢！” 狱卒不由说：“得，您可好，有美酒佳肴，我还得回去对着那母老虎呢！” “嗨，都差不多。” 罗大龙见到对方走远，才找到登记册翻阅了一番，好在那三个太监确实是在自己管辖的东区，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昭狱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每个区都是不同的人在看守，一天轮四班。 而罗大龙的这一班，就是晚上6点直到午夜。 没等多久，方孝孺便来了，他身穿一袭黑袍，连脸都给盖住了。 看到他这副打扮，罗大龙差点没认出来：“方老弟，你这是闹哪出，送个饭而已，也不算让哥哥为难，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 “罗兄，这不是避嫌吗？你也知道，我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上，不方面在这种地方露面。”方孝孺说的话是半真半假。 他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这，但原因却不是太出名。 罗大龙找到钥匙，便说：“走吧，我给你半个时辰，够了不？” “多谢罗兄，我就进去片刻足够，但请罗兄暂时回避。”方孝孺当然不想让罗大龙目睹自己弄哑了案犯。 罗大龙点点头，表示理解，刚要进去，狱门口又走进一人。 “狱卒大哥在吗？” 罗大龙回头一瞧，却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你来探望犯人？”罗大龙确实是酒还没醒。 昭狱里的犯人，不可随便探望，除非有特殊的关系，否则早就在外面被侍卫拦住了。 而这小姑娘看着平平无奇，哪像是什么有关系的人。 “对，还望狱卒大哥通融，这是些许心意，我要看望6号里的犯人。”小姑娘出手倒是阔绰，居然拿出一个金元宝。 这让旁边的方孝儒都微微侧目，心想皇城之中果真卧虎藏龙，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出手便是寻常人家两三年的开销。 罗大龙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心思也活泛起来，这小姑娘非富即贵，自己绝对得罪不起。 见到罗大龙要先给自己领路，小姑娘却说：“是这位爷先来的，狱卒大哥无须特别对待。” “多谢这位姑娘。”方孝孺见到对方如此客气，忙躬身一礼，又多看了几眼。 他想看看是谁家出来的小姑娘，教养如此之好，颇有大家风范，难道是某个皇室宗亲？ 但小姑娘长得平平无奇，除却眼神有些不同寻常的坚毅，让方孝孺想破了脑壳，也没想到在哪里见过。 作为皇帝的亲信，方孝孺当然将每个皇室成员都的长相都印在了脑海里，可眼前的女孩，他确实不认识！ 可能是哪个大官家里的吧！ 方孝孺收起心思，还是办事要紧，就用眼神示意罗大龙。 罗大龙便笑着说：“你俩本是顺路，6号和7号，同行便可。” 三人来到走廊尽头，正是牢笼所在。 方孝孺见到里面果然坐着三人，正低头不语。 “咔嚓。”罗大龙已经将钥匙插到锁里，打开了牢门。 那三人听到响声，缓缓抬头，竟然个个眼神锐利，根本就不是方孝孺所认识之人。 方孝孺只是楞了几秒，便知不妙，转身欲走。 谁知三人却突然暴起，猛地冲出牢门，一脚踹翻了罗大龙。 “方大人快跑！” 说此话的人，竟是身边那小姑娘，她身型灵动，一把将方孝孺推开到三四步之外，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方孝孺被连番的变故吓得没办法正常思考，但他还是明白如果自己再留在此地，绝无好结果！ 他跑到走廊转弯处，回看一眼，那小姑娘竟然和三人缠斗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 方孝孺又快步走到牢门之外，发现两个守卫早已昏迷倒在地上。 心中有些不忍，又害怕救自己命的小姑娘出事，方孝孺壮起胆，大喝一声。 “来人，有刺客劫狱！” 吆喝了几嗓子，见到附近无数身影朝这边聚了过来，方孝孺才匆匆找了一角落躲起来。 他寻思如果那小姑娘也被抓到，自己必须报恩，将其救出！ 第42章 黄雀在后 昭狱本身看守的侍卫并不多，可怕的是附近又有禁军驻扎，还挨着锦衣卫的官署。 所以昭狱一旦出事，两个部门就能很快地联手镇压。 方孝孺本以为那小姑娘必定会被抓住，谁知下一刻却看见对方从重围中冲了出来。 “这边！” 方孝孺忍不住冲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便迅速地朝这边跑来。 两人后面的胡同正好能通往城西大门，所以只要动作够快，或许就能摆脱追捕。 一路上，方孝孺都在想为什么那三人会提前被掉了包。 昭狱虽然防卫森严，但还不至于设下圈套等人来劫狱的程度，这样做未免太耗费人力了。 除非是他们提前知道了有人要劫狱！ 方孝孺这才知道自己被阴了一道，但具体是谁所为，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不善阴谋诡计，自然也不会联想到堂堂顺天府尹会和锦衣卫、徐王联手做了这么一个局。 “你还好吗？” 两人趁着卫兵关上城门之前逃了出来，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伤痕累累，还在流血，方孝孺更是自责不已。 小姑娘正要答话，只见树林中突然杀出十数个蒙面人。 “方大人，本公子可是等你很久了！” 为首那人竟然是蒋瓛的儿子蒋云风，他怎么会在这里劫道？ 方孝孺强装镇定，问：“蒋公子何故在此，又因何等我？” “哈哈，方大人，您还真的是够糊涂啊！事到如今，居然还想不通这件事的因由，那昭狱中的杀手，正是我锦衣卫派去的埋伏，就等您这条大鱼上钩呢！” “原来是你们，那陈谔，这家伙，大奸似忠，我误中小人奸计矣！” 方孝孺终于明白了，顺天府和锦衣卫早已联手，就是要找出玉阁命案幕后的主使者。 自己居然还傻傻上当了。 蒋云风也懒得多说，手一挥，那些蒙面人便冲了上来。 “小心！”方孝孺见到身边的小姑娘还想保护自己，不免心生愧疚，她究竟为何要如此拼命？ 双方人数太过悬殊，而蒋云风又是守株待兔，所以受了伤的小姑娘只是战了几个回合，便被生擒了。 方孝孺大吼道：“我乃朝廷命官，岂可受辱，我要面见皇上！” “大人，见皇上可不是现在，先随我回去吧！”蒋云风得意之极，他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就抓住方孝孺，这下可是有了和皇帝谈的筹码了。 那小子自以为什么天命所归，还不是靠父亲才能安稳坐上皇位。 如今还想过河拆桥，可没这种好事！ 常氏妃府。 朱允熙心神不宁，眼皮狂跳，预感告诉他，这次支援方孝孺的行动，怕是会危险重重，那小丫头又是个倔强脾气，万一有所闪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没消息？” 王福匆匆从府外走进来，焦急地汇报道：“殿下，锦衣卫和顺天府联合围捕，声势浩大，京城进出的门都被封锁了，但还暂时没有抓到人的消息传出。” 朱允熙知道王福能打听到的消息也有限，如果是陈谔抓到人还好说，就怕是人落到了蒋瓛手里。 到时他必然会以方孝孺为人质和皇帝交涉，别说他没有这样的胆子，毕竟这件事是朱允炆做得不厚道。 而现在朱允熙也不想关心方孝孺的下场了，他只是不想让二号因为自己的决策而无辜丧命。 思来想去，朱允熙觉得自己还是得去蒋瓛那边看看，毕竟这事是三人合谋的，现在计谋得成，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徐王来得正好，陈大人也是刚到，现在幕后主使已经被捕，我们就好好审审他吧！”蒋瓛开心地迎接了朱允熙。 朱允熙忙问：“太傅大人可是隐瞒了消息？” “没错，此事牵扯重大，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我想先掩人耳目。”蒋瓛用意根本不在于此，但话却说得冠冕堂皇。 一进到黑牢里，朱允熙便看到了眉头紧锁的陈谔，还有被吊着的二号，方孝孺。 方孝孺见到朱允熙，不由更加愤怒，破口大骂道：“你们三个奸贼，竟敢对我用私刑，等我出去必将在皇上面前参你们一本！” “啧啧，困兽之斗，尤不自知。”蒋瓛脸上露出了冷漠的笑容。 在他看来，方孝孺的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什么狗屁皇帝，现在怕是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不得不说，蒋瓛的不臣之心，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若不是还顾忌着分封在外的诸侯，他可能就要直接夺权了。 毕竟锦衣卫还是不比军队，很难在正面战场上形成战斗力。 但现在方孝孺在手，蒋瓛便想更进一步了。 他徒有大将军之名，又令兵部事，手下却无兵卒，实在是说不过去。 旁边的陈谔打断了蒋瓛的幻想，问道：“太傅大人是如何擒到他们的？” “哈哈，说来也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出外游玩，正好碰上这两人鬼鬼祟祟，又身上带伤，这才抓回来询问，谁知却是劫狱的重犯！” 嗯？竟然是个意外？ 朱允熙又问：“那太傅大人准备如何处置这两名重犯？” “哼，玉阁命案既是出自他们之手，又毁我孩儿清白，那自然是要让他们指认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了！”蒋瓛现在已经推测出了一切，并准备和皇帝来一场交易。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招供为止！” 两名锦衣卫扬起手中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向方孝孺和二号。 朱允熙看得心疼，又不好出言阻止，只能焦急地想破解之计。 这两人也都是硬茬，二号性格坚毅，连半声哼哼都没有。 方孝孺更不用说了，被诛十族都不眨眼的男人，皮肉之刑，只会更加坚定他的意志。 在一旁的陈谔看不下去了，就说：“太傅，我看这么打下去，就算把人给打死了，也未必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另想他法。” “哼，这不过是泄我心头之愤而已，锦衣卫的手段可不止这些。但既然陈大人不忍，就作罢吧，给我停下，拿水给他们清醒清醒！” 第43章 赴汤蹈火 “大人，这女的快没气了。”一名锦衣卫上前探了探二号的鼻子，竟然蹦出这么句话。 朱允熙差点就没忍住冲上去，幸好陈谔先一步上前询问。 “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们劫狱？” 二号嘴角渗血，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看得陈谔心头发寒。 其实现在陈谔和蒋瓛都知道这幕后主使就是当今皇上，可若是没有人证，却很难迫使对方认输。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先让两人开口。 只是没想到抓到的都是硬骨头，现在反而有些棘手。 只听那二号说道：“你们要我说什么，我不知道。” “但恩公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亦愿为恩公赴汤蹈火！” 言毕，二号竟然猛地咬断了自己的舍头，自尽于此！ 陈谔吓得倒退两步，他何曾见过如此决绝的女子，又想到对方死前的话，心中疑惑更甚。 她似乎不像是皇帝的人？ “哼！想不到还是个死士！”蒋瓛见怪不怪，冷冷地说了一句。 朱允熙心在滴血，却不敢有其他动作，这小姑娘与自己不过相处了短短几天，但却忠贞至此！ 我不能让她白死！ “太傅，我同意陈大人的话，若是再逼问下去，也无甚效果，还不如将其作为诱饵，那幕后主使必会因为心虚而前来救援，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不能失了眼前的主动。”朱允熙顺水推舟，也劝蒋瓛。 蒋瓛考虑了下，只能点头，如果方孝孺再死了，那这一场戏就白做了。 “将那女的尸首剥皮实草，悬于市集之上，以儆效尤！”蒋瓛的心是真狠，人死了都不放过。 此举让朱允熙下定了要扳倒锦衣卫的决心，并且要让蒋瓛血债血偿！ 回到府中，朱允熙便狠狠地将茶杯摔碎在地，越想越是愤怒。 王福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殿下，那二号的亲朋该如何安置？” “全部接到府里来，我要保护好他们，不能让为我卖命的人在九泉之下寒心。”朱允熙几乎想都没想，便做出了决定。 “殿下，这恐怕不妥吧？万一锦衣卫追查起来，岂不是会被牵连？”王福不由有些担忧。 “无妨，蒋瓛现在心思都放到了方孝孺身上，就算追查起来，我也可以推脱说是自己先行查到了线索。” 朱允熙认为蒋瓛最多也就是查到二号以前当过乞丐，然后被人收买当了死士。 而二号也不是傻子，她安置亲朋的地方甚为隐蔽，早就被朱允熙派出去的一号做过调查了。 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接来，谁也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第二天，一号和其他几人便将二号的亲朋接到了府里。 赫然是一男三女，两个老的，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个五六岁的女娃。 他们看向朱允熙的眼神都有些恐惧，路上虽然没受到粗暴的对待，但也不敢轻信朱允熙。 朱允熙挥手让其他人散去，才说：“之前保护你们的那个女孩子，昨日不幸遇害了，从今往后，你们就住在这宅子里，由我保护。” “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还是少抛头露面，我相信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懂。” “另外，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人，从现在开始，都只是我府里的人，明白吗？” 现在朱允熙更加肯定，这一大家子肯定出身名门。 二号性格坚毅，宁死不屈。 这两个老者，看起来应该是管家。 那妇人生得艳丽，气质脱俗，不像干过粗活的人，如果没猜错，她肯定是二号的长辈。 至于这可爱的女娃娃，估计就是二号的妹妹之类亲属。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那男的壮起胆子问道：“敢问贵人如何称呼？” “我乃当今徐王，太祖之孙，懿文太子三子，朱允熙！”朱允熙也没有准备隐瞒自己的身份，反正他们早晚都要知道。 男的倒还没什么反应，贵妇人却面露震惊之色，不由得搂紧了那小女孩。 朱允熙心想，莫非是朱元璋对他们家做了什么事？ 但朱允熙也猜不到他们是哪一家的遗孀，只能暂时将其安置在后院厢房了。 “大哥哥，有东西吃嘛，我肚子好饿。”那粉嘟嘟的小女孩，却大胆地问了一句。 朱允熙笑了笑，又招来下人，上前摸摸她的头：“放心，在大哥哥这里，想吃什么都行。” “给他们准备些吃食，和干净的衣物，再遣两个人过来伺候。” 安排好，朱允熙便扬长而去，也不管他们想什么。 信任，不是短时间里能建立起来的。 接下来要想的，是怎么解救方孝孺了。 这家伙，竟然害自己损一大将，真的无语，就算把他救出来，之后还要想办法收服。 脑壳疼啊！ 好在方孝孺接下来几天，都不曾被虐待，蒋瓛让他吃好喝好，就这么一直耗着。 最急的就是皇帝朱允炆了。 几天没见到自己的亲信，派人去传唤，也找不到人，他也猜出可能是有问题了。 “陛下，徐王朱允熙求见！”太监匆匆来报。 朱允炆眼睛一亮，对了，怎么忘记自己还有个三弟呢！ 他现在也该算是自己的亲信了吧，何不与他商量商量？ “快传！” 朱允熙走进奉天殿，见到龙案上一堆奏折都没处理，便猜出朱允炆现在肯定是为方孝孺失踪的事坐立不安，连政务都没心思去管了。 “参见陛下。”朱允熙单膝跪地行礼。 朱允炆急得从龙椅上走下来，扶起朱允熙，假笑着说道：“三弟何须多礼，今后如无外人，你我就以兄弟姓名相称。” “多谢皇兄！” 朱允炆马上问道：“三弟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 朱允熙来时已经想好对策，便回答说：“皇兄，我今日得知一秘闻，却不知当不当讲。” “秘闻？”朱允炆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是何秘闻？你我兄弟，无须隐瞒！” 朱允熙这才装作为难地将方孝孺劫狱被锦衣卫抓走，并被关押一事说了出来。 当然，他顺带就将二号说成了是方孝孺雇佣的死士，以便之后行事。 第44章 棋子的命运 朱允炆听完自然是震惊不已，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发生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三年来，他修炼出了不错的定力。 若是换在以前，他说不定会直接去问蒋瓛要人。 但现在，朱允炆知道此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就能解决。 于是，他便问：“三弟，你认为蒋瓛现在是要做些什么？竟然敢私自关押朝廷大臣，也不跟朕禀报一声。” 朱允熙故作不解状，说：“皇兄，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两件事不甚明了。” “三弟快说。” “首先，不知这方孝孺与皇兄究竟是何种关系，他只是翰林侍讲，可愿臣为君死？” “其次，那蒋瓛手下锦衣卫如今嚣张跋扈，皇兄难道就无一点担忧？” 这话几乎已经挑明了玉阁命案乃是朱允炆在幕后操纵，不然以方孝孺的身份，他完全没必要去掺和这破事。 朱允炆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才长叹一口气：“哎，三弟既然已经猜出来为兄的处境，又何必多问？” “我虽然继承了天子之位，却被蒋瓛把持朝政，自然心有不甘，本想设计打压锦衣卫的权势，谁知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如今更是进退两难！” 哼，你还漏说了一点。 朱有炯、还有心莲姑娘、二号，多少无辜之人，因你一念而死！ 朱允熙压下怒火，又说：“既是如此，蒋瓛必然会以方孝孺的性命威胁皇兄，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已是大将军、太傅，掌管全国锦衣卫，还想要什么？”朱允炆不解。 连这么浅显的事都看不明白，朱允熙只能说，这皇帝真的当得快到头了。 朱允熙只能耐心解释：“蒋瓛虽然权倾天下，但唯独少了军权，没有军权，他还是没法为所欲为。” “军权？” 朱允炆不由大骇：“三弟，你是说，蒋瓛想篡位？！” “关于此事，臣弟不敢妄自猜测，但就如同皇兄所说，蒋瓛已经位极人臣，他自然是想要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否则皇兄若是一句话就能将其打回原形，他也难以安心。” 朱允熙其实很能理解历史上这些大奸臣的心思，人到了一定位置，也许所需要的，就不是实现什么梦想了。 他们最需要的，是能保住自己位置的底牌！ 只不过大多数人在追寻这张底牌的过程中渐渐迷失心智，导致事情愈演愈烈。 朱允炆问：“难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有，皇兄只需放弃方孝孺即可，蒋瓛便无可奈何了，以方孝孺的性子，他断然也不会出卖任何人。”朱允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只要朱允炆抛弃掉方孝孺这颗棋子，那么自己再动之以情，将其救出，收服他便简单许多了。 “这……方孝孺毕竟在我身边帮衬多年，又深得为兄的信任，弃之是否可惜？”朱允炆现在已经彻底乱了。 他只要一想到蒋瓛真正掌握军权之后，自己皇位岌岌可危，便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股恐惧。 也许，这个皇帝可以不做。 当他却无颜面对死去的朱元璋、朱标，这大明江山，难道要拱手让人？ 那史书记载自己时，又得用多么不堪的话？ 朱允熙在旁煽风点火：“皇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失去一个方孝孺不可怕，但若养大一头猛虎，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天下之大，皇兄又何愁没有另外一个方孝孺？” 朱允炆有些颓废地坐回到龙椅上，眼神空洞，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被夺权篡位的那天，蒋瓛手持利刃，将自己斩杀！ 人才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哪有自己的皇位重要？ 没有想太久，朱允炆便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好吧，方孝孺私自劫狱，没有和朕商量，这是他自寻死路，若是锦衣卫问罪，朕也无话可说。” 朱允熙忙道：“皇兄英明，不过此事，却不能善罢甘休。” “三弟还有何想法？” “皇兄，那方孝孺被锦衣卫关进黑牢之中，必定吃尽苦头，心中恨死了蒋瓛。以他的脾性，若有机会，必定以牙还牙，到时皇兄便可坐享其成，借机打击锦衣卫。”朱允熙不动声色地黑了方孝孺一把。 其实方孝孺这种人，当然不会记仇，更别说真的去报复蒋瓛了。 只是朱允炆现在乱了方寸，哪里还会理性地分析问题。 果然，朱允炆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三弟此计甚妙，那为兄倒是要想个法子，让方孝孺不死在蒋瓛手里才是。” “皇兄，此事好办，只需下一道圣旨，召翰林院之人来殿上议政，到时若不见方孝孺，便可顺理成章地逼蒋瓛交人。” “妙极，妙极，朕这就让人磨墨，准备下旨。” 朱允熙搞定了朱允炆，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黑牢中。 蒋瓛也是小心无比，命高青亲自在此看守，生怕方孝孺逃脱了。 “参见徐王！”高青自然知道徐王和自家上司现在在干一件大事。 “不必多礼，那方孝孺可曾透露什么？”朱允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高青答道：“这家伙倒是坐得住，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像是入狱的囚犯。” “哼，且让我去逼问他几句。” “徐王，请！” 朱允熙很快得到了进入牢笼的权利，那高青也只敢在几步之外候着，不敢偷听。 方孝孺见是朱允熙来此，顿时冷嘲热讽道：“好一个徐王，竟沦为奸臣鹰犬。” “鹰犬未尝没有远大的前程，希直自命不凡，却不知又做了谁的鹰犬呢？若是真有本事，又何至于亲自劫狱，沦为阶下囚？”朱允熙笑了笑，盘膝坐在他对面。 方孝孺不屑地说：“徐王若是来奚落在下，就大可免开尊口了，我自有大志向在心，从不庸人自扰。” 朱允熙好奇地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天下士子的志向，又是为何？” “自然是匡扶天下，造福黎民。” 朱允熙又问：“莫非希直是认为这大明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45章 献身 “你，你这分明是蔑视君威！” “如今我大明天子贤德，四海升平，何来动荡之说！”方孝孺被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儒家讲究的就是尊君，方孝孺更是其中的忠实践行者，宁愿死，也不愿换主。 所以朱允熙首先要做的，是先摧毁他的三观。 朱允熙又说：“既然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乐，那为何要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凌驾于他人之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皇上！”方孝孺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他的观念，始终还是被这个时代所束缚住了。 “错！” 朱允熙戏谑地笑着说道：“我没有蔑视皇权，但天命所归这种说辞我是不能接受的，元朝也曾统治过中原大地，号称天命，还不是照样被咱皇爷爷推翻了么？而元朝之前的大宋，难道不是也繁荣过几百年吗？” “所以，依我说，这天下终究还是百姓的天下，至于皇帝谁来做，都可以，皇帝的血脉，也并没有多高贵！” 提到朱元璋，方孝孺就没办法反驳了，毕竟谁都知道他出身贫贱，可还不是照样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大元皇朝。 方孝孺索性把头给偏到一边，不想搭理朱允熙。 但这却正好证明了他的信念在动摇，朱允熙又火上浇油地说道：“方大人，其实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见过皇兄了，你猜他怎么说，只要能顺利打压锦衣卫的势力，你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可惜啊，你对皇兄如此忠心，在他眼前，不过也是一条忠犬罢了。” 方孝孺根本不信，大吼道：“你骗人！陛下贤明，绝不会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那你就等着看吧！” 朱允熙也不和他废话，便让高青重新锁上了牢门，这老小子，还得再蹲几天。 做完这些事，朱允熙才算松了口气，目前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料，等圣旨一下，蒋瓛便会有所反应。 刚回到府中，王福便来报，说是那贵妇人想要和自己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妃府的后院很大，足有十来间房，足够他们居住。 朱允熙想着总住这也不是事，干脆改天回到原来的宅子去，然后把母亲常氏给接回来。 凭自己现在和朱允炆的关系，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 贵妇人独自坐在房内，此刻已经梳洗打扮过，端的是生得美艳动人，二十七八的年纪，丰润成熟，不消说，定有无数登徒浪子为之倾倒。 也不知她是如何在这险恶的环境中保全自己，单靠二号怕是不行。 “参见殿下。”见到朱允熙推门而入，她连忙躬身行礼。 朱允熙想去扶，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只能打了个哈哈：“夫人无须多礼，在我这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点好。” “多谢殿下，只不过我等终究是寄人篱下，无以家为，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头。”妇人幽怨地叹了口气，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不知夫人找我，是要说什么事？”朱允熙看着对方这迷人的身段，俏丽的容颜，竟然有些冲动。 他前世当演员时虽然只是个不出名的龙套，但演艺圈是个什么地方，看对眼就搞在一起那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穿越过来后，朱允熙有时也憋得慌，若是能正经找个发泄对象也不错。 俗话说，人不该抗拒作为动物的本性，否则便是逆天行道。 这女的就很合适啊，单身，又没人依靠，肯定也寂寞得很！ 妇人像是猜到了朱允熙的心思一般，便说：“殿下，我等不能在此白吃白住，若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 说着，她还拿一双媚眼来挑豆眼前的男人。 “意思是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事都行？”朱允熙不由靠近了一些，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淡淡清香，更加把持不住了。 “但凭殿下高兴，奴家也没什么本事，若能让殿下满意，为我等求得一处安身之所，也就无怨了。”妇人连称呼都改了，这分明就是要献身的节奏。 朱允熙哪里还忍得住，抱起这肥美的女子便朝大床走去。 一室皆春。 事后，朱允熙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旁边的美妇，心道果然还是曹操会玩！ 美妇脸上带着红晕，也满足地靠在朱允熙胸膛。 两人间的隔阂就这么被打破了。 朱允熙这才正色问道：“你怕是不只想寻一个靠山那么简单吧？既然成了我的女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种女人会平白无故地出卖自己清白，若是想要这么做，她早就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境地了。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奴家只是想让殿下帮一个忙。”美妇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原来她的身份还真不一般，夫家曾是朱元璋麾下大将，周德兴！ 此人是朱元璋同乡，勇武善战，帮助大明平定了不少叛乱，因此功盖一时，被封为江夏侯。 他自持和朱元璋关系匪浅，连建造的府邸都超出了规格，还大肆宣扬若不是姓周，自己早就被封王了。 而朱元璋听到群臣对他的弹劾，也不恼怒，后来还屡次委以重任，打击其他反对势力。 不过可能是太嚣张得了报应，周德兴自己没出事，偏偏有个儿子叫周骥，比老爹还嚣张，竟然和宫女有染。 这朱元璋就忍不了了，你在外面跋扈点无所谓，但后宫可是老朱家的地盘，你也想分一杯羹？ 于是朱元璋便赐死了周骥，周德兴全家都被连坐，一代名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玩完了。 朱允熙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是周德兴的正妻？为何能逃脱株连之罪？” 其实诛九族、连坐这种罪罚，最可怕的倒不是牵连了多少人，毕竟在旁人听来，那就是个数字而已。 最可怕的是，一旦被宣布了株连，那就很难有逃脱的机会，上位者为了展示自己的威权，往往不惜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落实这事。 换言之，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所以周德兴竟然还能有亲眷幸存，让朱允熙很是诧异。 第46章 功臣之后 美妇幽怨地答道：“我并非夫君正妻，乃是偏房，但夫君一向待我甚好，当时知道皇帝降罪，夫君便将我等送进了密道，这才掩人耳目得以逃生。” “所以那小女孩就是周德兴的呦女？”朱允熙又问。 “非也，那是他不孝儿周骥的女儿，也就是周家唯一的血脉，周德兴的孙女。” 这可真是奇事，周骥这家伙闹出天大的事，竟然还得以留存血脉，老天爷真的是没长眼啊！ 朱允熙好奇地说：“你既然不是周德兴的正妻，那小女孩又和你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为何不离开京城，隐姓埋名重新做人？” “奴家感恩夫君的救命之恩，也想为他做点什么事，再说了，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里呢？奴家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若不幸遇到坏人，充其也不过是成为玩物罢了。”美妇也是有苦衷的。 更有心机！ 寻常人家她肯定是不愿意去，有名有姓的，又怕遇人不淑。 直到遇见了朱允熙，身份地位都合适，还不像是坏人，所以她才果断地用自己身体作为筹码，想要最后一搏。 朱允熙认真地说道：“我虽能保你们平安、衣食无忧，但你若是想让我为周德兴报仇，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也是朱家的人。” 美服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奢望殿下能帮夫君报仇雪恨，只愿能寻得夫君的尸身，找一无人知晓的地方埋下，也不至于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此事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只不过要费些时日去找，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过去的名字是不敢再用了，若是殿下愿意，可以重新赐我姓名。” 朱允熙想了想，便说：“我见你贤良淑德，不忘旧日恩情，又甘愿舍弃贞节，为夫寻墓，不如就叫你淑贞吧！” “谢殿下赐名，淑贞感激不尽。” 说完，这美妇竟然又风情万种地缠了上来，让朱允熙大呼妙哉！ 就这么昏天暗地胡闹了两日，朱允熙终于得到消息，皇帝下旨，要让翰林全员进殿言政，不得有误。 蒋瓛当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便找了陈谔和朱允熙，于城外一茶楼里商议此事。 “明日朝会，若皇上不见方孝孺，必会问责，二位觉得我该如何隐瞒此事？”蒋瓛的脑子一时还没想明白其中关键。 陈谔便说：“太傅真是糊涂一时，皇上此时必然已经知晓方孝孺就在锦衣卫手上，否则也不会突然让翰林院全部人都去议政。我猜陛下此举，就是要逼你交人，否则就要拿锦衣卫问责，到时太傅该如何自处？” 蒋瓛这才恍然大悟，问：“难道他就不怕我揭穿玉阁命案的真相？” “此一时彼一时也，玉阁命案的真凶虽已找到，但我们却无法从方孝孺口中得到什么线索，皇上只要撇清自己和方孝孺的关系，太傅难道真的把方孝孺给砍了？” “这样做只会加深皇上对太傅的不信任，更可借此机会削弱锦衣卫的力量，毕竟私掳朝廷命官，也是大罪。” 陈谔不愧是顺天府尹，将局势分析得十分精准。 听得蒋瓛有些坐立不安，皇帝小儿若是真的玩这么一出，那自己也没办法应对啊！ 见到朱允熙在旁喝茶也不说话，蒋瓛就问：“徐王，为何一言不发？莫非你也认为这是个死局？” 朱允熙放下茶杯，笑了笑，说：“此事在我看来，却是简单不过，太傅只要坚称方孝孺不在锦衣卫手里，难道皇帝还能真的去搜查不成？别忘了，京城之内是锦衣卫的地盘，如果出动禁军那倒是可行，不过我估计陛下还没有下这样的决心。” 蒋瓛思考了利弊，说：“此番是陛下欺我太甚，也罢，只要明日陛下不追问此事，我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方孝孺。权当是给陛下一个忠告，别学先帝那样做些鸟尽弓藏的蠢事！” 这话说得朱允熙和陈谔都是面面相觑。 等到蒋瓛离开，陈谔才拉住朱允熙，悄声问道：“徐王，卑职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陈大人不妨名言，你我交浅言深，当坦诚相见。” 陈谔便说：“徐王也是朱家人，先帝灵前立功，满腔热血、一身才华，却足足等了三年才勉强熬出头，殿下是否对当今天子有所不满？” “哈哈，陈大人果然是率直之人，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那皇兄优柔寡断，小肚鸡肠，实非帝王之才。如不出我所料，此刻远在燕地的四叔，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朱允熙真想明说，我也是被逼的。 你们这些人都没搞清楚，朱允炆这小子，纯属就是个小插曲，真正可怕的人是朱棣！ 燕王朱棣三年前大闹灵堂，几乎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阴影，谁也不愿意旧事重提。 就连朱允炆这个皇上，也几乎闭口不谈这件事，就当做是没有发生一样，可见他的内心也极度惧怕朱棣。 而对于朱棣要钱要粮的奏折，朱允炆几乎是看都不看，全部批准！ 其实在朝堂上早就有人担心，如此养虎，日后必被反噬。 可谁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掣肘朱棣，得罪又得罪不起。 陈谔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徐王可是觉得陛下削藩之举误判了形势？” “非也，削藩可以做，但壮大自己才是王道！陈大人，此事过于复杂，并非一时半刻能说清楚，还是等来日再详谈吧！”朱允熙自问还没有和陈谔到掏心掏肺的地步，适可而止也就行了。 “那就改日再请教徐王高论！” 第二天。 奉天殿外热闹非凡，那些翰林士子和官员，难得有机会蒙皇帝召唤，有议政的机会，一个个显得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反观其他的朝臣就不同了，他们都知道今天的朝会可能会发生大事。 毕竟能在天子身边干活的人，谁没有点特殊的情报渠道呢？ 只不过此事牵扯到锦衣卫，所以众人才不敢公然议论罢了。 第47章 朝堂风云(上) “进殿！”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群臣才脱下鞋子缓缓走进去，没曾想朱允炆却早已坐在了龙椅上。 按照规矩，皇帝应该是最后才就位的，怎么今天不同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数毕，朱允炆拍了拍龙椅的把手，就问：“翰林院众人可都来齐？” 院使便禀报：“回陛下，翰林院一百七十一人，共到一百七十人，缺方孝孺。” “哦？方孝孺为何没来啊？”朱允炆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东西，就好像方孝孺只是个普通臣子。 但在场众人都知道，方孝孺乃皇帝心腹，除蒋瓛外最红的人，他怎么没来，得问你自己啊！ 院使也顺口答道：“回陛下，下臣也是多日未见方孝孺，不知他所在何处。” 方孝孺失踪了是新闻吗？ 是。 但他在哪里，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只是世界那么大，总有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一个四品文官突然站了出来，辑手说道：“陛下，近日有传闻，方孝孺私闯昭狱，已经被捕！”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说出来，群臣都傻眼了。 纷纷想道，这个家伙怕是乌纱帽不想要了，不该出风头的时候，还硬要上。 果然，朱允炆的脸色大变，质问这官员：“你是什么意思？把话给朕说清楚点！” “陛下，臣，臣也只是耳闻，未有证据。”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此刻怕是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放肆！陛下面前，岂可妄言！”朱允炆身边的大太监骂了句，便将手一抬。 禁军侍卫立马抓住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官员，就要拖到殿外处罚。 按律，天子面前妄言者，可责五十大板，如情节严重，削俸，罢官，都是有可能的。 祸从口出也就是这个意思，朝堂上乃是商议大事的地方，总不能说些废话浪费时间。 听到殿外传来的惨叫声，众人都是心有戚戚。 朱允炆这时却好像来了兴趣，又问：“可有人知道方孝孺去了何处？若是属实，朕重重有赏！” 朱允熙今日也穿着王袍，第一次以大明“核心人物”的身份参加朝会。 他见时机已到，便站了出来。 “禀告陛下，方孝孺确实闯了昭狱，但劫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名女子，此女已被锦衣卫抓捕审问，但无奈她趁看守不备，已经咬舌自尽！” “我想，方孝孺可能也是误打误撞才被冤枉了，所以现在正想办法证明自己清白，等有了说辞，自然会回来。” 这一番话说得，就几乎洗清了方孝孺的罪名，而且也让锦衣卫的举动变得合理起来。 蒋瓛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也急忙站出来演戏。 “陛下，前日昭狱闯进狂徒，臣属下只看见一个疑似方孝孺的人出入，但未有抓捕到案，那劫狱的女子被生擒，后自尽，估计是心怀不轨之人派来的死士。” 朱允炆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原来竟是如此，想不到京城之内也有如此大胆狂徒！太傅，你最近可要留心了，说不定对方还会卷土重来。” “陛下尽管放心，现锦衣卫已经将京城封锁，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蒋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意味。 朱允炆不爽，又看向朱允熙：“三弟，依你之见，方孝孺可否有嫌疑？” “臣不敢妄言，一切都要等方孝孺现身后，才有定论。”朱允熙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 朱允炆会意，也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想不到方孝孺追随我多年，竟然干出这种糊涂事，也罢，如果他出现了，死罪可免，活罪不可饶，就逐出翰林院吧！” 这下子，众人才反应过来，方孝孺居然因为某种原因被陛下抛弃了！ 他们根本不相信锦衣卫没抓到人的屁话，若是锦衣卫连方孝孺这种文弱书生都抓不到，那早就被人被扳倒了。 所以此番定是蒋瓛抓住了方孝孺，而皇帝却为了保方孝孺的命，降罪责罚，让锦衣卫又从中得利。 果然，朱允炆的下一句话就是：“太傅此番抓捕有功，京城又暗藏凶险，朕以为，锦衣卫当与禁军暂时合作，免得皇宫之内人心惶惶。” “臣，遵旨！”蒋瓛大喜，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锦衣卫和禁军合作是什么概念？这就等于蒋瓛可以暂时调动禁军的兵马，而且还可以安插几个心腹进去。 从此京城之中，蒋瓛的话变得更有分量了！ 眼看蒋瓛再度得势，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此人便是朱允炆的另外一个心腹。 齐泰，现任兵部副尚书，同时是建议朱允炆削藩的重要人物。 论官职，他的直属上司正是蒋瓛。 “陛下，锦衣卫乃先帝所创，职责是稽查巡捕，怎可与守卫皇城安危的禁军混作一起，此为职责不明啊！” 蒋瓛刚刚燃起来的好心情，便被这家伙浇了一头冷水，不由冷哼道：“哼，齐大人，你可是够尽责的啊！陛下金口玉言，自有分寸，岂容你来质疑？” 说实话，蒋瓛其实早就想把齐泰给踢到别的地方去了，毕竟身边有个皇帝的心腹，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但一时半会蒋瓛又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 现在齐泰站出来公然反对自己，不如顺水推舟。 蒋瓛不由大声道：“陛下！齐尚书与我政念多有不合之处，兵部乃国之重地，若将相不和，恐有碍国体！” “望陛下恩准，臣愿保举齐尚书主事！” 好家伙，这他吗的是要自损八百啊！ 朱允熙看着堂上众臣都不敢插话，便知他们都是碍于锦衣卫的威势，哪怕朱允炆才是皇帝，他们也不敢负了蒋瓛的面子。 但问题是蒋瓛如果离开兵部，他又能去哪里呢？ 吏部？刑部？貌似都不太合适。 蒋瓛见朱允炆迟疑不定，又加了一句话：“陛下，臣未有寸功，却占据兵部尚书之位，想必外人多有闲言碎语，不如让我借此番调查劫狱案，暂领禁军，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第48章 朝堂风云(下) 好家伙，这不就是直接要官了么？ 协防禁卫军他还不愿意，而是想直接做老大！ 如果禁卫军和锦衣卫这皇城内的两大势力都掌握在蒋瓛手里，他想要篡位夺权，就简直易如反掌！ 朱允炆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他真想大骂齐泰出来得不是时候，可转念一想，如此轻易就试探出了蒋瓛的野心。 值！ “太傅，禁卫军事务繁多，你又身兼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怕是无暇分身。” “如若你能辞去锦衣卫那边，禁卫军倒也不是不能交给你。” 朱允炆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没有让蒋瓛丢面子，还暗暗提了他一点上来。 但如果蒋瓛真的答应这个条件，对于皇权的威胁性还是极大。 群臣皆是低声议论，只因今天的朝会比过去一年发生的事都要震撼！ “这蒋瓛真是得寸进尺，还想掌管禁军，下一步怕是想要封王了吧？” “陛下此番失策了，事先没有和齐泰言明，真是进退两难！” “如此蒋瓛尾大不掉，恐成我大明祸患！” 听他们的语气，也丝毫未将朱允炆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可见建文这一朝是多么不得人心。 若是朱元璋在此，他们哪敢多嘴？也没有多嘴的必要。 谁敢和朱元璋调皮，那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蒋瓛思虑片刻，终究还是拒绝了这样的交换，原因很简单，他现在还没有真正夺权的勇气。 一来是声望不足，二来是朱家仍有在外的抵抗之力。 光是控制住京城，还不如掌控好天下情报，进退皆可。 朱允炆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对于他来说，还看不到蒋瓛考虑的长远之计。 眼下，没有什么能比保住皇位更重要了。 这天，朝堂上的博弈，很快就传到了燕地。 许久没有露面的朱棣，人到壮年，正值年富力强之际。 三年来，他励精图治，将燕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北元不敢来犯，麾下谋臣良将无数，坐拥精兵二十余万。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愈发膨胀的野心。 当日先帝灵前，朱棣本想干脆利落地从朱允炆手中抢走皇位，谁知却被朱允熙搅局，乱了分寸。 这让朱棣意识到时机尚不成熟，若是强行动手，恐怕会留下后患。 而今，朱允炆日渐显现出孱弱的一面，竟然让蒋瓛这个锦衣卫头子逼得下不来台，怕是已经人心尽失。 “殿下，可是在想回京之事？” 说话此人，生得浓眉阔脸，眼神清冽，像是能看穿一切。 “廷玉，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回京，乃是我念念不忘之事啊！”朱棣感叹一声。 对方笑了笑，便说：“殿下，你知我最善相人之术，此时，乃时机未到，当奋发图强，日益精进。” 朱棣心胸宽广，也不是看不开，道：“谁不知你袁珙是当世奇人，跟了我，却是可惜了一身本事。” “殿下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我能成为从龙之臣，又何惧些许寂寥？”袁珙的话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他认为朱棣一定能成为天子！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燕王府里，却不是什么罪过，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谈笑间，朱棣便说：“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得和那些藩王交好，就算他们不帮我，也不能让其被朱允炆所用。” “殿下所言极是，燕地离京路途遥远，一路上阻碍重重，必须提前有所准备。”袁珙早在心里有了计划，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总感觉冥冥中燕王还少了点什么东西，不适合起兵。 莫非是自己的相法出了差错？ 比起袁珙来，现在方孝孺才是最郁闷的，他已经得知了朱允炆在朝堂上说的话。 没想到自己忠心跟随的主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抛弃了自己。 棋子，哈哈，可笑！ 被逐出翰林，成为京城中一闲散之人，过往好友，看已如看丧家之犬，这是方孝孺最不能接受的。 而那蒋瓛却一飞冲天，成为了天子之下最有权势的人。 如此下去，大明危矣！ 不行，我必须和陛下说清楚，此事乃是蒋瓛在幕后一手操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方孝孺整理好衣冠，又诚心斋沐，准备以平民的身份面见皇帝。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进入皇宫，便被赶了出来，守门的禁卫军根本就不想听废话，无官职，又未曾得到召见，岂可随便进入皇城。 “方兄，可愿同行？” 这时，一辆大轿从侧门出来，掀开帘子的人招呼了一声。 方孝孺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徐王朱允熙。 想到他当日所说之事，竟然每一件都应验了，心中更是羞无脸面。 正要避开，朱允熙停轿下来，一把拉住方孝孺的手，说：“方兄，本王正想去找你，谁知在此巧遇，切莫拒绝，有要事共商。” 方孝孺就从来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人，还是皇室宗亲。 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进了轿子。 他发现里面竟然还坐了一人，乃是顺天府尹陈谔！ 方孝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质问道：“你二人，竟设下圈套，陷害忠良！” “悲也，方大人想必是认为我等与蒋瓛同车共路？”陈谔不由大笑。 朱允熙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令车夫赶紧离开，如今京城内到处都是蒋瓛的人，着实需要谨慎一些。 回到府中，方孝孺仍是一脸忧愤之色。 陈谔劝谏：“方大人，如今无官一身轻，岂不是妙哉？不像我等，还身处朝堂之中，受那小人打压，只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汝等与贼同行，何来杀贼之说？”方孝孺不解。 他始终认为，是这两人和蒋瓛联手把自己陷害了，导致皇上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突然就变了性子，还允许蒋瓛插手禁军，现在京城之内，哪里还能看到郎朗青天？ “方兄，今日我便与你说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若是听完后你还想见皇上，那就请自便。”朱允熙知道能不能拿下方孝孺，就在此一举了！ 第49章 论时局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快，有时候又会很慢。 在朱允熙和陈谔看来，不过是过去了几杯茶的时间。 一旁坐着的方孝孺，却是度日如年。 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方孝孺才深深地发现，自己所忠于的信仰，不过也是政治的一部分罢了！ 而自己对于陛下，恐怕还是最无用的一颗棋子，即使是抛弃了，也没有任何损失！ 朱允熙不忘继续添油加火：“方兄，其实你早就该看明白，在这权力的斗争中，唯有壮大自身，才能应对各种各样的敌人！像你这种性格，是走不远的！” 想要独善其身，其实也没问题，可问题是你得有超凡绝世的才华！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忠臣不易，因为你必须比奸臣更奸！ 像刘伯温那样的奇才，尚且做不到清者自清，你方孝孺又何德何能呢？ 人贵在自知，没有那样的能力，却去挑战一些不可能的事，在寻常人来说，是追梦。 而对于身在朝堂的官员来说，就是找死！ 此番方孝孺还能因为蒙受一时恩宠保住小命，下次就很难说了。 “二位，原来早就看穿了陛下的阴……陛下的心思？”方孝孺本想说阴谋两字，但又觉得不是太合适。 陈谔笑着摇摇头，答道：“不是看我透了，而是徐王殿下，早已猜到此事乃是陛下筹谋已久的计策，其目的，就是要巩固皇权，可惜，陛下并没有料到自身的实力尚不足以与蒋瓛抗衡，所以才一步错，步步错！” 方孝孺恍然大悟，他不是个傻子，被点醒了之后，细想整件事，才意识到要靠一起命案扳倒蒋瓛有多难。 若没有朱允熙和陈谔在暗中相助，恐怕此案将牵扯更多的无辜，血流成河，乃至动摇大明根基。 “方兄，陛下的下一步计划，是削藩吧？”朱允熙突然问了一句。 “徐王怎知？”方孝孺不由大惊，此事就算是黄子澄和齐泰，都知之甚少，难道其中还有猫腻？ 朱允熙笑了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被压抑了三年，如今陛下再也不甘于做个傀儡君王了。” 方孝孺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政治智慧有多么糟糕！ 别人都知道的事，自己竟然还以为是什么惊天秘密！ 三观被摧毁的下场，就是彻底丧失信心，方孝孺的脸色，一下变得落寞无比。 朱允熙知道打击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得适当鼓励他一下。 “方兄，何必庸人自扰，以足下之才，天下之大何愁无容身之处，如今没有了牵绊，前途更是无限光明，当欢欣雀跃才是。” “徐王，你是在调侃在下吗？吾以断绝天子晋身之阶，又何谈前程可言？” 由此话可见，在方孝孺的内心里，他还是一直渴望能平步青云的。 朱允熙不由大笑：“希直可是忘记了当日在狱中，我与阁下所说之话？” 方孝孺这才回忆起来，在皇帝宣布决定之前，朱允熙曾去狱中找过自己，还说出一番类似“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之类的叛逆之言。 如今再看此话，似乎颇有深意。 “殿下可是认为削藩之策行不通？”方孝孺试探着问道。 朱允熙点头，道：“你饱读诗书，当知削藩之难，历史上历次削藩，都引得天下大乱，而唯有西汉景帝成功，大唐盛世，更是间接因为削藩失败灭亡失了天下。” “削藩不等同于简单的夺取某人权力，它影响到的是盘根错节各种势力的利益，若是帝王没有高明的手段，只会反被其害。” “方大人，你认为，当今陛下，比起西汉景帝之才能，又如何？” 方孝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还是说出了真心话：“西汉景帝，与民休息，轻徭薄赋，严于律己，一生无奢华之举，做到了真正的德才兼备，被史学家称赞文景之治，而后还成功削藩，平定七国之乱。” “此等帝王，世间少有，当今陛下，恐难与其相比。” 没有了对于朱允炆的死忠信仰，方孝孺终于也能做到客观看待问题了。 历史上若是他能看出朱棣强大得比朱允炆不知多少倍，又何至于落得被诛十族的下场。 朱允熙便笑着说：“既然当今陛下比不得景帝，而现今形势又远比当时险恶，削藩之举，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不出意外，我那大哥恐怕好日子不长了。” 闻言，方孝孺大惊，问道：“徐王是认为殿下如果强行削藩，会成为亡国之君？” “呵呵，亡国倒不至于，但天下必将落入他人之手！比如说远在燕地的四叔，难道你忘记了三年前先帝刚刚归天，他是如何大闹灵堂的吗？” 朱允熙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朱棣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皇城中的各种事情。 当日朱元璋的死，是非常突然的，包括自己在内，怕是圈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但朱棣远在燕地，却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由此可见，他是早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朱元璋不行了，所以才提前回京，准备篡位事宜！ 但古代毕竟交通不发达，他最终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蒋瓛没有拿出圣旨宣布朱允炆继位，而是朱棣先到了半个小时，恐怕历史早就该被改写了！ 当然，此事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疑点！ 朱允炆为何能如此果决，恰好在朱棣赶回的关键时刻，与蒋瓛联手，控制住局面，这完全就不像是他能办到的事。 其背后，一定得到了高人指点！ 难道是刘伯温吗？ 他得到了朱元璋的托孤，所以才暗中指点朱允炆要马上继位，否则局势危矣？ 可惜，朱允熙现在也不知去哪找这家伙，否则定要好好问问。 “徐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那燕王朱棣早有不臣之心，还好陛下有先帝保佑，更是得徐王相助，否则三年前大明就乱套了！” 方孝孺仍能记起大将军蓝玉死前那一抹不屑的眼神，原来他只是觉得成为了皇权斗争中的一枚棋子，深感悲哀。 与自己现在的处境何其相似！ 第50章 最二代 陈谔见方孝孺的心情暂时好转，便也起身，道：“我那还有许多公务要办，今日就不再叨扰了，方兄，你大可与徐王畅聊，想必会找到更多的惊喜！” “如此，就不送陈大人了。”方孝孺辑手行了个礼，他确实还想和朱允熙继续谈谈关于朝堂上的事。 陈谔走后，朱允熙便摒退了左右，与方孝孺单独相处。 该怎么开口延揽方孝孺呢？ 总不能直接摊牌说自己想做皇帝吧？ 方孝孺虽说对朱允炆失去了信心，但也还不至于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更何况，朱允炆不要的人，自己再用，这明显是打朱允炆的脸。 朱允熙还在胡思乱想，方孝孺便开口问道：“殿下，我想你今日请我前来，恐怕不止是为解释日前之事吧？” “希直多虑了，难道我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到了关键时刻，朱允熙反而犹豫起来。 “哈哈，我原以为徐王敢作敢当，是个真性情的人，如今一看，也是顾虑太多啊！” “难道徐王不是为了延揽我，而大费周章吗？如今想来，当日那救我的女刺客，恐怕也是徐王所安排的？可惜，她命丧奸佞之手，呜呼！” 方孝孺对二号是抱着巨大愧疚的，且不论立场如何，二号确实是救了他的命。 提起二号，朱允熙也感叹不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那小姑娘甚是命苦，竟是名门之后，我本欲将其培养成心腹，却半途而废。” “哦？她的身份是？” “她是周德兴的孙女。” 方孝孺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一拍脑门，道：“想不到周将军还有后，如此说来，我就更为愧疚了！” “此事暂且不谈，不知方大人今后有何打算？”朱允熙并不想透露自己又收容了周德兴的妾室，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愿为徐王事。” 方孝孺的回答，很简单，粗暴。 朱允熙微微有些意外，便问：“方大人难道就不再考虑一下，其实你还有很多路可以选择。” “哈哈，徐王却是小瞧在下了，经过此事，我已经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徐王雄才大略，虽一时不得志，皇城内也没有别的适合人选了。” 这倒是一句实话，方孝孺身在京中，并不了解其他的藩王，除非他要去投靠朱棣，否则也只能选择朱允熙。 朱允熙哭笑不得，想不到最后方孝孺会以这种方式选择自己。 现在人有了，问题是该怎么安排他。 关键是手上也没有太大的权力，朱允炆现在又不待见他，只能暂时先养在府里了。 说回蒋瓛。 他自从有了安排禁卫军人事的权利，便疯狂往里面塞人，挑选的还都是些锦衣卫精锐。 这么大的动作，当然引起了各方不满。 朱允炆那边先不说，他话已出口，现在想反悔是没可能了。 但被动了蛋糕的禁卫军统领，就很不乐意了。 事实上明代的禁军统领并不只有一人，在尚未称帝时，开国皇帝朱元璋便建立了自己的直属警卫团“侍卫上直亲军拱卫司”，称帝后次年又扩编为“亲军都督府”。 明代军事单位分卫、所，卫的负责人称为“卫指挥使”。 这其中比较出名的，便是皇室子弟朱橞，还有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李景隆控制禁军十二卫中的两卫，镇守的便是金川门。 在朱元璋时期，就在金川门安置了千户所，也就是锦衣卫千户办公的地方，所以此地管辖权，其实是禁军和锦衣卫共有。 本来蒋瓛之前没插手禁军，双方还能和平相处，现在蒋瓛却直接把禁军调走，声明此后金川门的管辖权就归锦衣卫管了！ 这让李景隆非常没有面子，他虽然不干事，但名声上就说不过去了！ 李景隆的爹李文忠，在后世可能没什么出圈度，但其实牌面却超级大！ 谈到明朝开国功臣，人们想到的可能更多是徐达、常遇春、汤和，刘伯温这些人。 而真正由朱元璋设立的功臣庙里，这个李文忠，乃是仅仅排在正殿徐达、常遇春之后的第三位！ 而且李文忠这个国公之位，也是可以世袭的。 所以李景隆年纪轻轻，便承袭了曹国公，在京城里是最牛的那批官二代！ 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能力确实有限，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的人生轨迹，简直像流星一样璀璨。 历史上，李景隆袭爵曹国公，奉旨出京练军，授左军都督同知、太子太傅。 建文帝时期，参与削藩行动。 靖难之役时，拜大将军，征讨燕王朱棣，先后在郑村坝、白沟河兵败失利，导致攻守形势逆转，坐罪夺职，召回朝中，遂打开金川门迎接燕军，致使南京失守。 明成祖时期，授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增加岁禄，列于群臣之首。 永乐二年（1404年），受到连番弹劾，被削爵圈禁，至永乐末年方才去世。 可以说大起大落是被他给玩明白了，不过干的事都是令人无语。 按道理说，如果没有朱允熙这只蝴蝶，李景隆现在的职位应该是太子太傅，但蒋瓛却异军突起，让他没有了这个待遇。 李景隆其实也早就看蒋瓛不顺眼了，现在又被对方公然夺权，心中愤恨可想而知。 这日，在曹国公府里，李景隆便宴请了一帮人，直接表明了要整治蒋瓛。 “如今锦衣卫权势熏天，蒋瓛威逼天子，诸位各有良策？”李景隆闷闷不乐地喝着酒，身旁还坐着个美人。 监察御史郑赐便说：“曹国公可禀明皇上，就说蒋瓛专权夺利，恐有不臣之心。” “那能有用吗？这是交易，是买卖！” “都怪那方孝孺无能，自己栽了进去，还让皇上不得不对蒋瓛妥协，话说方孝孺现今何在？”李景隆怒火中烧，就想找个人出气。 郑赐答道：“前日有传言，方孝孺最近常出入徐王府邸，两人似是交情不菲。” “徐王朱允熙？” 李景隆表示对这个名字的出现很意外。 第51章 天大的秘密 事实上，李景隆和朱允熙的关系相当好，小时候因为长辈的关系，就经常在一起玩耍，也是后来才渐渐疏远了而已。 再加上这几年朱允熙一直没有被封王，似乎是被皇室冷落了，加上常氏守陵，李家多少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 不过这也就是残酷的现实，身在权力中心，可没有那么多情感好讲，唯有不断地往上爬，才是正途。 得知方孝孺在朱允熙那儿，李景隆顿时来了兴趣，他直觉认为这件事不简单。 皇帝都不用的人，为啥突然跟了朱允熙？ “备轿，我要去见见这个旧日的玩伴！”李景隆酒也没心思喝了，一把推开旁边的美人，站了起来。 郑赐连忙说道：“国公此去，当谨言慎行，朱允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失势的皇孙了。” “明白。” 国公出行，排场自然是非常大的，没有了朱元璋的约束，别说是李景隆这种身份背景的，哪怕随便拉出来一个京官，都有双马开道，随行侍卫不计其数。 乃至于朱允熙早早就得知了李景隆往自己这边来了，现在那些隐卫，已经能担起简单的侦察任务了，平时只要不训练，工作就是保护府邸的安全。 隐卫是朱允熙临时给他们取的名字，二号的空缺也很快被补上，仍旧是十五人，不多不少。 常氏府邸比较偏僻，旁边也没有商铺和其他官员的宅邸，所以李景隆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朱允熙也猜不出这个以前和自己算得上是发小的家伙来是要干什么。 毕竟他在历史上的名声非常之臭。 “哈哈，允熙，咱哥俩好久不见了！”李景隆下马就给朱允熙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这打招呼的方式还挺时髦。 没摸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朱允熙当然也是笑脸相迎：“景隆，啊不，现在应该叫您曹国公了！” “那就没意思了，咱们兄弟俩不用来那些虚的，今日难得一聚，我定要与你不醉不归！” “好，请吧！” 朱允熙吩咐王福用最高的规格接待李景隆，什么烤羊腿、大猪头、全鸡全鸭，十多斤一条的大鲤鱼，府里最好的酒，都摆上桌面。 叙了几句旧，李景隆的面色也有些红润了。 这家伙长得很帅，不仅身材高大，眉清目秀，还有种天然的贵族气质。 在古代，相貌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帅哥往往会被认为是有才能之人，这可绝不是开玩笑。 比如三国时的崔琰，就被形容为是容貌俊伟，虽说也是名门出身，但也没见他干什么事，不仅在袁绍那被重用，后来曹操也成为了他的亲家，并“多从季珪之言”。 李景隆的仕途之所以那么顺，恐怕也少不了这方面的关系。 “贤弟，何故盯着我的脸发呆？”见朱允熙一直看着自己，李景隆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失态了。 朱允熙回过神来，忙找了个借口，说：“眼见景隆兄如今意气风发，乃是京城内一等一的少年才俊，小弟实在是羡慕不已啊！” 恭维是真的，羡慕也是真的。 这家伙简直就是标准的主角模板，各种光环围绕，若不是能力太差，夺权的事都轮不到朱棣。 李景隆哈哈一笑，面色却变得阴沉起来：“贤弟不在其位，自然不知道哥哥我过得多憋屈，就说那蒋瓛吧，现在竟然都把手伸到禁军来了！” “此事，乃陛下首肯，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朱允熙心想难道是蒋瓛碰了这家伙的蛋糕？ 果然，李景隆便毫无风范地呸了一下，道：“陛下只不过是让锦衣卫和禁军合作查案，什么时候他都有调动禁军的权力了？” “还不是蒋瓛狐假虎威，自以为朝中已无人可挡其锋芒，才敢为所欲为？” “贤弟，你我虽这些年来疏于走动，但好歹也是一家人，如今哥哥有难，你可得出手帮忙啊！”李景隆居然想到来这求援，也实在是奇怪了。 他本就不太过问政事，从来就是责任到了身上，才想起去做，如今却想主动出击对付蒋瓛？ 朱允熙就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景隆兄，我现在虽然也是个王爷，但手上什么实权都没有，在刑部每天也就是喝茶打发时间，怎么能帮到你？” 自从玉阁命案过去之后，暴昭也回到刑部办公了，不过这次他就没再给朱允熙分派什么任务，只说让他先熟悉业务。 “呵呵，贤弟，你若是不在刑部也就罢了，但如今我却要送你一桩功绩，正好能顺手帮我！”李景隆变得神秘兮兮。 让下人走开后，他才接着说道：“贤弟，你应该知道锦衣卫这些年办过不少冤假错案吧？” “有所耳闻。”朱允熙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其实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但凡到了锦衣卫手里的案子，就几乎很少找不出案犯的，这里面不是有鬼是什么？” “有时候，他们会严刑拷问，逼迫无辜的人顶罪。有时候，更是狠下杀手，随随便便拖过来几具尸体，就说案子已经可以结束了。” 李景隆似乎对锦衣卫的过往非常清楚，将其做过的事说了一桩又一桩，但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了。 朱允熙耐心听完，便笑了笑，说：“景隆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恐怕还不足以威胁到蒋瓛的地位吧？” “哎，贤弟，我也不是个傻子，当然知道蒋瓛如今不是那种小事能撼动的。但哥哥我这里，却有一桩秘闻，保证你听了之后，会对如今的朝局，有另一番看法！” 朱允熙这才来了点兴趣，问道：“愿闻其详。” 这一天，常氏妃府的大门都紧紧关着，谢绝宾客来访。 直到夜深，李景隆才晃晃悠悠地出来，在朱允熙的送别下上了马车。 “王福！” 朱允熙看着马车远去，便叫来管家。 “殿下有何吩咐？” “即刻去找方孝孺，说我有要事与其相商！” 王福有些不确定：“殿下，此时已近午夜，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 “不能，快去！” 第52章 得位不正 原来，李景隆还真的说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那就是太祖朱元璋其实根本没来得及立下遗旨，便已归天。 当日蒋瓛宣读的那份圣旨，根本就是假的！ 也就是说，朱允炆的继位，在法理上是不被认可的！ 朱允熙联想到朱允炆之前和蒋瓛并无什么交集，而蒋瓛却仅仅是因为宣读了遗诏，便从此一飞冲天。 原来，他根本就是和朱允炆达成了协议，只要锦衣卫能帮助朱允炆继位，那蒋瓛也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朱允熙从逻辑上推断，已经认为此事多半就是真的。 而叫方孝孺过来一问，才知李景隆所言非虚，这一切就是个惊天骗局！ “殿下，请恕我欺瞒之罪，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内心也是忐忑难安啊！”方孝孺连忙跪下一拜。 朱允熙连忙扶起他，说：“希直无须自责，此事确实牵连甚大，但如你所说，当年只有你们三人知晓此事，为何李景隆却也得知？” 李景隆不问政事是众人皆知的，他也没那个能力去打探到如此秘闻，现在贸贸然地告诉了自己，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刚才对方走得急，朱允熙也忘记了询问，只当他是有什么特殊的情报渠道，不过现在细细一想，这事从谁嘴里听到都比从李景隆这儿听到靠谱。 方孝孺想了下，便说：“当日先帝临终前，可有召见殿下？” “有，我还见到了刘伯温。”朱允熙没准备隐瞒。 如果朱元璋没有留下真正的遗诏，而临终前还见了自己，岂不是等于自己其实也有可能继位？ 朱允熙现在已经不是嫉妒朱允炆了，而是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这家伙关键时刻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刘伯温三个字，方孝孺也是微微变色，心中愧疚更甚。 既然已经得知此事属实，朱允熙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便交代给了方孝孺一项任务。 最多三日之内，便要在整个京城内传遍朱允炆是矫诏继位一事！ 方孝孺表现得十分为难，但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回到房中，却见淑贞已经在床上等候。 “你怎么来了？”朱允熙微微有些不满。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亲密关系，但还是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否则自己的名誉可就有点堪忧了。 就连王福也不知道美妇已经被朱允熙收进阁内，否则早就不敢让她住在后院了。 “我……我只是，想你了。”美妇竟然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朱允熙心一软，便说：“我整日公务繁忙，兴许是冷落了你，但你主动来寻我，被外人看见，怕是会坏了你的名节。” 两人说些浓情蜜语，一夜自是肖魂。 朱允熙暗想这么偸情也不是个办法，索性找个理由把她收了，但未娶正妻，又不能纳妾，实在让人头疼。 三天很快便过去。 朱允熙都不用听方孝孺的汇报，便知此事办得不错。 现在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闻当今天子是伪造了太祖圣旨，本来他是没资格做皇帝的。 而且还编出来一首歌谣，大意是皇帝谁来做都行，只要姓朱就行，而下一个皇帝是不是还姓朱，那就得看谁的拳头大了。 不用想，方孝孺肯定是始作俑者，否则老百姓才没有如此超前的认知。 皇城内的消息传得比哪里都快，这里面也有锦衣卫和禁军的功劳。 可能李景隆得知后，也在暗处添油加火。 反正朱允熙是再次被召入奉天殿，专门和群臣商议此事。 “给朕查，彻查到底！” 朱允炆当然是暴怒非常，这种事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有人当了真，分分钟便能将其给推翻。 更何况朱允炆本身就对整个大明没什么掌控力，可想而知他现在是有多慌。 蒋瓛站在一旁，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幸灾乐祸，如此紧急关头，他却变成了哑巴。 过河拆桥的计策，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朱允炆不由对此喝问道：“太傅，锦衣卫国库每年投入钱财无数，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吧？” “陛下，那都是民间传闻，岂可当真？若是大动干戈，反倒显得陛下心虚了。”蒋瓛的回答非常巧妙，既表明了不想深究的态度，又让朱允炆略微挽回了点面子。 “是朕多虑了，皇爷爷当日留得最后一口气，念了遗诏，便驾鹤西去，如今竟然有人敢质疑他老人家的遗命，实在是让人痛心啊！”朱允炆假模假样地哀叹了一番。 但这事还远远没有过去。 很快，便有个人站了出来。 “陛下，既是有人怀疑，不如拿出实证，供文武百官一辩真伪！” 说话这家伙，便是在玉阁命案里死了儿子的朱橚。 他现在早就明白儿子朱有炯的死和皇帝离不开关系，心中始终憋着一股闷气，却又没地出。 现在见到皇帝出了事，朱橚马上就站出来膈应人了。 刚才蒋瓛还说，若是此事皇帝较真，那便是乱了方寸，有心虚的嫌疑。 现在朱橚又要皇帝拿出证据，岂不是明摆着不相信传闻是假的吗？ “五叔，你此言何意？”朱允炆当然明白，朱橚今天是来报复了。 “臣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不过是想让陛下正视听，拿出证据堵住悠悠众口，我大明向来讲求一个法字，法不正，则言不明。” 朱橚搬出了朱元璋的那一套，意思就是，办的事要符合法理，符合道义，否则就会被其他人唾弃。 朱元璋虽然对待功臣有些残暴，但总是找到了很好的理由，所以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作为他的孙子，如果连得位之正都做不到，那么以后肯定没人会相信了。 朱允炆被气得差点昏厥过去，手指着自己的五叔朱橚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幸亏有大太监帮忙揉胸捶背，才缓过神来。 “好，你们都要看遗诏是吧，朕就给你们看！” 也许是早就有了准备，朱允炆真的马上就拿出了一卷圣旨，还是被好好保存在檀木盒子里的。 第53章 叔侄之争 但是大太监将其展开给众人看，却看得大家都微微摇头。 “这上面的笔迹并非先帝留下，难道是太监代笔的？” “先帝刚刚平定了蓝玉叛乱，疲惫不堪，让人代笔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上面除了有先帝的玺印，什么也证明不了啊！” “……” 如此这般的圣旨，只要能拿到玉玺，分分钟就能伪造出几千份。 朱允炆如果用这来作为证据，就有点不能服众了。 “陛下，恕臣直言，当日先帝临终时，共召见了几人，您可知晓？”朱橚突然问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很容易入套的问题。 历朝历代，皇帝死前，都会召见信任的臣子，欲传位的皇子。 若是时间来得及，甚至会召来最宠爱的妃子。 这是一种表达恩宠的行为，寻常人是得不到这种召见机会的。 而皇帝死前召见的人，必然都有详细记载，为的就是日后出现什么争执，也好用先帝的名义来调解。 其中最着名的就是刘备临死前召见诸葛亮，他们详谈了蜀汉继位者的事。 刘备说：如果我儿子不行，你可取而代之。 诸葛亮答：臣不敢！臣一定尽心辅佐你的儿子。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帝王最后对身边人的试探，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得不到恩宠就罢了，恐怕还会被殉葬！ 如此重要的场合，当然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记录下来。 朱允熙也隐隐记得，当时房间里除了自己和朱元璋、刘伯温，其实屏风后也藏着人。 可能只是简单的记事人员，也有可能还藏着能武艺高强的侍卫。 朱橚问这件事，就是想知道，如果遗诏是真的，那么肯定就能找到人作证，朱元璋是确实没有能力完成最后的工作，让太监代笔了。 而且被朱元璋召见的那些人，或多或少，也能得知一些关于继位者的信息！ 本来此事早就应该被验证真实性，但无奈蒋瓛的锦衣卫如同悬在文武百官头上的利刃，谁也不敢多问啊！ 现在可好，民间有了得位不正的传闻，而蒋瓛明显又与皇帝有了隔阂，正是查验的最佳时机！ “先帝召见了哪些人，朕并不知！” “但朕相信，他们不会不知道先帝早已立我为皇太孙，继位者不是朕，还能是谁？”朱允炆终于硬气了一回，音量大得连殿外的守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恐怕也是他唯一的凭依了，皇太孙继位，很合理啊，没毛病。 朱橚仍然没有善罢甘休，便转身面向群臣：“老夫不才，没有蒙先帝临终授命，在场诸位，当日若是有被召见的，请站出来吧！” 看来今天朱橚是要和朱允炆对线到底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表明他完全就不信这遗诏是真的。 等了大概半分钟，殿上却无一人站出来。 情况很尴尬！ 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那帮老臣，自然是最得信任的。 但现在他们死的死，告老还乡的也早就远离朝堂，一时间根本不可能出来证明朱允炆的继承合法性问题。 “没人？” 一个声音突然在朝臣耳边响起，只见徐王朱允熙人畜无害地站了出来。 “我原以为不需站出来，也能证明陛下的清白，谁知皇爷爷召见的人里，只有我在场？”朱允熙也是被逼的。 他要是不出来，就会错失这个天大的机会。 该咋咋，但咱必须得刷一波存在感！ 朱允炆看见朱允熙出列，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自认为自己最近和朱允熙关系不错，便马上面露喜色。 “三弟，你快跟大家说说，皇爷爷是不是和你说了，让朕继位？” 文武百官也都一脸紧张地看向朱允熙。 朱允熙假装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说：“先帝召见我，不过是聊了些爷孙之情，关于谁继位，他老人家并未言明。” 这是实话，朱元璋确实没有主动提出让朱允炆继位一事。 倒是朱允熙当时为了表忠心，说自己愿意辅佐朱允炆。 闻言，朱橚更是得意：“陛下，徐王也是先帝生前宠爱的孩子，他却未从先帝口中得知继位者是何人，这要作何解释？” “你，你大逆不道！”朱允炆没想到朱允熙会在关键时刻捅了自己一刀，以往对于朱允熙的不屑，又浮上心头。 “你们定是联合在一起，想要谋朝篡位！朕明白了，那坊间谣言，定是你们所传！” 朱允炆多少有点气急败坏了，此刻哪里还有一点君王的风范，几乎是逮着人就想咬一口。 群臣皆是叹息摇头，皇帝如此失态，他们也跟着没面子。 朱允熙见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又缓缓开口道：“陛下莫慌，我虽然不能确定先帝心中的继承人是谁，但有一人必然可以。” “谁？”众人齐声问道。 “当然是我大明开国功臣，诚意伯也。” 大家都是疑惑不解，这诚意伯又是何人。 朱允熙暗暗一笑，大声道：“请宣诚意伯进殿议事！” 目光所及之处，门口缓缓走进一人，他一身青衣道袍，须发皆白，眼神却清冽无比，似是天上神仙下凡，又如邻家多智老叟。 刘基！ 刘伯温的出现，让群臣恍然大悟，之前还想不起朝中有个什么诚意伯，原因竟是此人早已不问政事多年，连行踪都一直是个谜。 有人认为他早就死了，有人认为他可能还活着，但也绝不会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真正的大咖，往往不需要什么外在的表现，他只要出场，便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刘伯温便是这种人，他走进来，众人便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脸上都是恭敬之色。 最夸张的是朱允炆，他直接从龙椅上三两步冲下，扶着刘伯温坐到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多谢陛下。”刘伯温微微额首，却没有行君臣之礼。 朱允炆也没有在意他这点，毕竟这是连他爷爷朱元璋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着的神仙人物，他一个小辈岂敢放肆。 “诚意伯最近身体可好？” 第54章 天下大才有三 “多谢陛下挂念，老臣还能苟活个几年。” 看刘伯温这精神头，绝对能过百岁，因为朱元璋的提前过世，他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朱允炆连忙问道：“诚意伯，朕正要去寻你，先帝临终前，可有对你说过让我继承皇位？” 这家伙确实是恬不知耻，明明人是朱允熙请来的，他却说自己也想请。 事实上能请刘伯温再度在朝堂上献身，朱允熙也算运气非常不错了，前日淑贞说是如今家人安好，又得了依靠，想去寺庙给菩萨上香，朱允熙便也跟着去了。 谁知在那寺庙里却正好遇到了来此访友的刘伯温，他和那主持是旧识，一个入道，一个入佛。 朱允熙这回就没准备再让他从自己手中溜走，于是几乎强拉硬扯地把他带回了府。 正好今日朝会，朱允熙又让其同行进宫，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正好让他出面。 刘伯温笑着答道：“陛下，先帝临终前确实召我在身边说了些话，不过却并未言明由谁来继承皇位。” 听到这话，朱允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现在谁都不能证实朱元璋有意让自己继位，岂不是着了朱橚的道？ “陛下，难道没有得到遗诏吗？”刘伯温已经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明基业，在此刻岌岌可危。 若处理不好，恐怕会引得天下大乱！ 辛辛苦苦刚结束乱世，刘伯温可不想再回到从前，他对朱元璋不满，却对大明朝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刘伯温也走到那圣旨前，仔细端详一番。 “诸位，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由皇太孙朱允炆继位，难道还有什么疑问？” 朱橚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解释说：“诚意伯，但这圣旨上虽有先帝印玺，却不是先帝亲手所写，其中会否有猫腻？” “哈哈！” 刘伯温大笑一声，道：“先帝临终前，手不能握，龙体欠康，连药汤都喝不进去了，只来得及说些后事，自然没能安排周全。” “而当今陛下，乃是懿文太子之子，又是当时的皇太孙，理应继位，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倒是你，周定王，无凭无据就怀疑当今天子，该当何罪？！” 虽不在朝为官，可刘伯温的威势又有几人能比，哪怕是朱橚也得老实地低头。 见事已不可谓，朱橚也不再纠缠，就主动请罪：“陛下，老臣刚才多有冒犯，愿自罚三年俸禄，从此不再上朝堂议事。” 这就不仅是做做样子而已了，等于提前告老归田。 朱橚可能是想到，今番得罪了朱允炆，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索性自己提出来还干脆点。 “哼，看在五叔你平日老实本分，今日怕是被邪佞迷昏了头，朕便准你回家，以后就不要再出来胡言乱语了！”朱允炆得到了刘伯温的支持，底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朱橚的！ 众臣见没了牵头的，也不敢再质疑，朱允炆就这么轻松了度过了危机。 只是他却忘记了功劳该属于朱允熙，只留下刘伯温一人吃饭。 朱允熙怕刘伯温再跑了，只能在宫外苦苦等候，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才见刘伯温从里面走出来。 “徐王可是专门在此等候老臣？哎，这又是何苦呢，刚才陛下也想让我重回朝堂，但老朽早已无此心了。”刘伯温叹了口气，说起一件令他感慨颇深的事。 原来刘伯温在老家青田，早已婚配，家中还有久病老母，那时他不过是元朝一不得志的小官，又不愿做贪亏之事，每月俸禄只能勉强养家。 后来辞官闲居后，又生下了儿子刘链，日子更加清苦。 忽然有一天，旧日老友相邀他出去闯荡，刘伯温害怕家中没人照顾，就没答应。 后来实在推脱不过，才忐忑地离开了家，自此结识了各种人，又遇到朱元璋，还帮他打下了大明江山。 等到刘伯温回家，却发现家中一切都好，连病危的老母都康复了。 “殿下，可知我说的话有何含意吗？”刘伯温的故事戛然而止，转而询问听得入迷的朱允熙。 朱允熙想了一下，答道：“诚意伯的意思可是，其实世界上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停止往前？” “殿下果然大才，没错，后来我才知道，乡民们一直认为我是大才，出去闯荡必然会有成就，所以比起我失意待在家中，他们更加抱有期望，时不时就去接济我家中妻儿，真是出乎意料啊！” 其实刘伯温的故事，就等于后世常说的一句话：地球没有谁，照样转！ 朱允熙苦笑道：“先生之才，震古烁今，如若就此埋没，岂不是可惜？” “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刘基自问熟读圣人诗书，也有几分才能，但身在乱世，还可有所作为，如今已是太平盛世，恐也无能为力了。” “殿下，俗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您何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刘伯温呢？” 寻找自己的刘伯温？ 朱允熙知道刘伯温此话必有深意，便问：“莫非先生有合适的贤能推举给我？” “推举不敢当，但我观当今天下，有三人可称大才。”刘伯温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敢问是哪三人？” 刘伯温看了看万里晴空，道：“这第一人，乃是非佛非道。” “第二人，乃是不男不女。” “第三人，乃是非君非臣。” 朱允熙一下懵了，连忙追问：“先生何不明示？” “此乃天机，怎可随意泄露？罢了，今日我同你说得太多，已经是犯了忌讳，从此一别，望殿下好好把握，也不要再来找我这个老家伙了。” 刘伯温扬了扬拂尘，扬长而去，偌大的宫殿广场上，他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神秘。 朱允熙真想大骂这装逼的家伙，话也不说明白，打什么哑谜啊！ 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恐怕还真猜不出此三人了！ 第一个非佛非道很好解释，必定是姚广孝，他精通三教，而又野心勃勃，当然是能干大事的人才。 第55章 余波 至于这第二的不男不女，朱允熙有些难以确定。 起初他认为应该是七下南洋的郑和，可明朝向来以宦官势强闻名，也许是某个身怀大才的太监？ 郑和此人，朱允熙肯定是要拉拢的，而且两人也建立了不错的关系，所以姑且不用去琢磨。 第三人就有点意思了，非君非臣，能当得起此称号的，唯有燕王朱棣！ 按道理来说，刘伯温不可能看不出朱棣的野心，可他为什么不说此人也能归属到“人才”的范畴呢？ 只有能用的，才叫人才，否则那叫对手，叫敌人！ 刘伯温莫非是暗示自己可以收服朱棣？ 朱允熙都被这个猜测给惊呆了，让永乐大帝当自己的小弟，这未免太刺激了吧！ 就算他甘心跟着，咱也不敢收啊，万一哪天他心思变了，顺手就把自己砍了！ 姚广孝啊姚广孝，还是先把他给找来，其余二人不可强求。 表面上朱允炆得位不正的风波已经过去，而暗地里仍然是波滔汹涌。 朱橚自动退居二线之后，朱允炆便命禁军和锦衣卫在城内大肆抓捕那些传唱歌谣，散布类似消息的人。 一旦坐实了，轻则面临五年牢狱之灾，重则直接斩首示众！ 这样的行为，自然在民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自大明创建以来，老百姓终于再次感受到了皇权的可怕之处。 这种感觉，比元朝时丝毫不让。 街道上到处是巡逻的禁军和锦衣卫，他们个个手持利刃尖刀，杀气腾腾，甚至有人会因为不小心说错了话遭殃。 朱允熙就亲眼看到过一个卖肉的屠夫，在市场上吆喝，说是自己的猪很肥，肉也扎实。 然后四五个锦衣卫便怒斥其暗喻朱家天子是猪，当场刺死，抄家。 如此恶劣的行径，怎能不让民众人心惶惶。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处于风声鹤唳的状态，大街小巷几无人敢开门做生意，更没人闲着到街上乱逛了。 这日，陈谔来到府中，便抱怨不停。 “殿下，实不相瞒，我那案几上，至少摆了几百桩亵渎天子龙颜的案子，根本就审不过来了！” 本来在以前，这种案子一年都见不到一桩，现在禁军和锦衣卫却每天都有递过来的卷宗，要求顺天府尽快定罪，陈谔是有苦难言，只能到朱允熙这里来清静片刻。 方孝孺也是满脸凝重：“若陛下一意孤行，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恐怕国将不国，大明休亦！” “可不是嘛，我有小道消息，在河北一带，有个教会组织打着天下共权的旗号，连当地县令都被杀了，应该是想要谋反。”陈谔说是小道消息，估计也扒九不离十了。 朱允熙微微皱眉，建文一朝，影响最深远的应该是削藩，为什么朱允炆会如此作死？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多了自己这么一只蝴蝶，不至于吧！ “此事非同小可，陈大人难道没有禀明陛下？”朱允熙好奇地问道。 陈谔微微摇头，回答说：“我是写了折子上去，但没有得到回应，问其他同僚，他们都说陛下最近很忙，除了黄子澄和齐泰，什么人都不见！连每天的朝会，他也经常不出现。” 此二人正是削藩的绝对支持者，朱允熙潜意识里就估计这事不简单，也许是朱允炆忍不住要动手了。 第一个对象会是谁呢？ “最近可有我五叔朱橚的消息？”朱允熙问道。 “周定王似乎真的没有了以前的气势，现在只是每日养花喂鱼，潜心研究医术。”方孝孺已经暂时变成了朱允熙在京城里的耳目，那些隐卫都听他指挥，时不时就会出门打探消息。 这些消息朱允熙平常一般不会主动过问，除非是遇到什么大事，方孝孺便会汇报上来。 干了一段时间后，朱允熙发现方孝孺只要放下了固执，他就是个很好用的情报部门头子。 毕竟他的身份现在已经不再适合为官，加之对朝堂局势的嗅觉，方孝孺往往能想到些奇谋。 朱允熙闻言，不解地说：“一个人真的容易那么轻易放下曾经拥有的权势吗？我很清楚自己这个五叔，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只不过是在掩人耳目而已。” “而且我觉得，陛下也肯定知道两人的矛盾没有彻底化解，最后还会针锋相对。” 陈谔在旁边听了个一知半解，便问：“殿下难道是觉得，周定王会借机再度为难天子？” “不，他现在已经没那个能力和威望了，但他还可以借刀杀人，至于怎么做我不知道。可陛下却不会等到他先出手，等着吧，现在这一切，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朱允熙的猜测一点都没错，河北那个叫“共权教”的组织发展得很快，据说已经达到了十万人的规模，而且连续占领附近的县城，其中还有开城门迎接他们的大明官员。 只是这个共权教有一点很神秘，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带头大哥是谁。 “简直是岂有此理！” 朱允炆得知此事后，或者说，他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现出自己知道了有农民起义的事。 于是在朝会上，他愤怒地摔碎了两个杯子，还把兵部副尚书齐泰骂了个狗血淋头。 因为尚书是蒋瓛，所以朱允炆只好把气出到了齐泰的头上。 只不过群臣议论了一番，除了说派兵去围剿，也没有给出啥具体的战略方针。 最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朝廷根本管不了河北的事，最多也就是下一道圣旨，那边会不会按照皇帝的意思执行，都是未知之数。 很简单，河北称燕赵之地，那里现在最大的话事人，是燕王朱棣！ 朱棣会不知道自己辖下有这种事吗？ 他为什么不管呢？ 这都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陛下，若再不主动出击，无异于坐以待毙。” 御书房内，只有朱允炆、黄子澄，齐泰三人。 说话的正是白日里被训斥的齐泰，他只不过是当了个背锅侠而已。 黄子澄也说道：“陛下，照此情形，那共权教，分明就是燕王的试探！” 第56章 燕赵乱民 第四十七章燕赵乱民 “何解？”朱允炆白天在殿上表现出的气愤，并不是伪装。 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统治的大明朝会出现乱民。 黄子澄解释道：“河北乃燕王辖地，朝堂上下谁不知燕王朱棣治军严谨，麾下二十余万精兵，整个燕地几乎成了国中之国，一个区区教派，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 “所以臣认为，此邪教定是有朱棣暗中扶持，或者是直接组建出来，正好试探用于试探陛下对于乱臣贼子的容忍之心。” 朱允炆怒道：“朕身为大明天子，朱家正统血脉，岂容乱臣贼子放肆？” “陛下息怒，黄大人的意思是，平乱是肯定要平的，但也得分什么方法！若是陛下御驾亲征，定能起到最佳效果，也可让燕王朱棣不敢再动反叛之心，但此举的危险性在于，如果朱棣不管不顾，趁陛下远离京城，朝中无人主持，索性撕下伪装正面和陛下对抗，却也不妙。”齐泰还是有一点水平的，至少这番假设，很合理。 朱允炆急了：“打是你们说的，打了又有危险也是你们说的，那朕到底要如何是好？” 黄子澄和齐泰对视了一眼，便说：“陛下不如派一大将前去平乱，此人必须文武兼备，武可平定乱民，文可安抚朱棣！” “说得倒是轻巧，朝中有何人能胜此重任？” “陛下，若论可信任之人，无非是跟随先帝的那些开国功臣，他们虽然都已年迈，或不在朝堂，但其子嗣，也可启用。” 朱允炆眼睛一亮，便说：“正是，此乃妙计！你们快去给我准备一份开国功臣子嗣的名单，凡年满十六的男性，都传唤来见朕！” 于是，一夜之间，京城里又传开了消息。 说是皇帝日夜召见功臣之后，似乎要大肆封赏。 朱允熙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索性出了门，准备去拜访李景隆。 要论功臣二代，可不能少了这家伙。 曹国公府，却不可随意进出，朱允熙亮明了腰牌，那侍卫也不放行，还说李景隆不在，请回！ “殿下，要不先回去？”方孝孺也跟来了，坐在马车里。 朱允熙摇摇头，说：“再等等吧！” 过了午时，朱允熙正靠在椅垫上迷迷糊糊，才听到外面有声音。 果然是李景隆刚回来，瞧他的模样，似乎昨晚没睡好，顶着两只熊猫眼。 “景隆兄，可让我好等！”朱允熙连忙下了马车。 “贤弟，你怎么在这？” 得知朱允熙被侍卫拦下，李景隆将其呵斥一番，才把朱允熙迎进府内。 朱允熙还是第一次来他家，以前李景隆住在旧曹国公府，那儿比起这里的奢华，简直不值一提。 亭台楼榭，尽是金雕玉砌，飞檐画壁，都是精雕细琢。 府内穿行的丫鬟，个个貌美如花、穿金戴银。 下人皆是意气风发，侍卫全身披挂，排场比起皇宫都高了几个档次。 朱允熙赞道：“景隆兄此处令我大开眼界，原来人活一世，可以如此逍遥自在！” “哈哈，贤弟喜欢就好！上一辈争到的东西，我不好好享受，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苦心？”李景隆还丝毫不为自己的奢华羞耻，一副理所当然的做派。 当然，从某个方面来说，他的话也没错。 老一辈的人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让儿孙享福吗？ 李景隆是过分了点，但只要不犯事，想必他老爹也就在九泉下能安心了。 两人来到后院，这里也是花香袭人，玉树成林，宛如世外桃源。 李景隆吩咐拿来美酒佳肴，就和朱允熙边吃边聊。 “贤弟，实不相瞒，陛下确实是叫我去了，谈的正是河北乱民造反之事！”李景隆就是这点好，从来也不藏着掖着。 朱允熙问：“景隆兄可是应承这差事了？” 李景隆连忙把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一样，答道：“我当然没同意，这平乱是多危险的事，我又没打过仗，难道去送死吗？就算死不了，回来还不是得被皇帝治罪？” 这家伙倒是挺机智的，但以他这种性格，后面又是怎么答应去讨伐更加强大的朱棣？ 朱允熙又问：“那景隆兄可知陛下选中了何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魏国公、中山王徐达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徐辉祖，一个叫徐增寿，你应该见过他们。那日我被皇帝召见，拒绝前去平乱后，就是他们两兄弟进去了，我留了个心眼，便在皇宫外等着，后来见到他们出来时兴高采烈，此事定是扒九不离十。” 徐达的儿子？ 朱允熙只记得这两人的下场貌似都不好，但具体怎样就不知了，况且这什么共权教，在历史上也没有记载。 “贤弟，你今日特地前来，莫非是也想从中分一杯羹？那哥哥劝你还是慎重考虑，老实点待在京城做你的官，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往上爬吧！”李景隆难得地说了句关心他人的话。 “哈哈，景隆兄多虑了，我与你一样，也不懂军事，自然不会胡乱去掺和，好了，今日只喝酒作乐，不谈政事！” 从曹国公府里出来，朱允熙是酒足饭饱。 但可怜的方孝孺却一直在马车里等着，还饿着肚子。 朱允熙丢给他一包吃食，说：“先填填吧，特意为你带的。” “多谢殿下！”方孝孺打开一看是个油光滑亮的大鸡腿，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便迅速地咬了几口。 缓解了饥饿感后，方孝孺才问：“李景隆可是证明了我们猜测的事？” “没错，皇帝想要让徐达的两个儿子前去平乱，至于有没有给燕王打招呼，那就不得而知了。”朱允熙明白这才是需要关注的点。 朱棣到时若是以越权为由，将徐达的两个儿子给绑了，皇帝恐怕也是没话说。 或者说朱允炆能想到这点，但就是想硬送这两家伙去当炮灰。 两个大佬互相试探，有意思啊！ 相比之下，这个共权教能否继续发展，倒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第57章 平乱遇阻 第四十八章平乱遇阻 确定了平乱的人选，朱允炆很快便在朝堂上宣布，点精兵五万即刻赶往河北！ 任用徐达之子徐辉祖为主将，徐增寿为副将，讨伐乱民！ 圣旨一下，大明的军事机构便动员了起来，凡是京师附近的部队都开始往这边集结。 由于此二人之前都未在军队中任职，所以兵员也只能随机从各个地方抽调。 说是精兵，但谁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殿下，你认为此二人可有胜算？”方孝孺虚心请教道。 朱允熙摇摇头，说：“此战看的不是军事能力，而是他们的政治智慧如何，胜败，不过是表面上肤浅的东西，只世人自己认为的。” 天下震动。 驱逐外敌，光复华夏的大明朝，竟然出现了起义。 一时间，各方对于朱允炆这个皇帝的能力，又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若是能迅速平定叛乱还好，那大家也都会感到畏惧，若是做不到，恐怕就会有人心生异志了。 行军路上。 “大哥，待到我们此番平定叛乱，朝中就再也没有人敢说我们是承了父亲的荣宠了。”徐增寿的眼神中带着兴奋，还不时东张西望。 相比起他的浮躁性格，徐达长子徐辉祖就比较沉稳，他策马扬鞭，眼神坚定，真有几分大将风范。 “小弟，不可轻视这帮乱民，父亲自幼让你多度典故，可曾记得？” 徐增寿点头，得意地说：“要论史书典故，天下怕是没人比我更熟。” “既是如此，那你当知道东汉末年爆发的黄巾之乱，那也是因一帮乱民组建教派而兴起，强如四百年大汉，也顷刻间分崩离析，导致了后来的诸侯争雄，生灵涂炭。” “此番前去叛乱，又是在燕王辖地，怕是很难避开和这个朱棣打交道啊！” 徐增寿有些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农民造反吗？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我看，他们恐怕兵器装备都凑不齐，只是靠着一时之勇罢了。还有那朱棣，竟然连辖下百姓都安抚不好，实乃庸才也！” 庸才？ 徐辉祖恍然想起三年前先帝驾崩，朱棣大闹灵堂，当时自己还小，却把对方瞧得清楚。 那是何等枭雄气概，若不是有同样年幼的徐王出来搅局，恐今大明天下的主子早已是朱棣了。 这样的人物，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大军行进了十天左右，终于看到了北平府的城墙。 徐辉祖在城外观察了一番，确定这里仍然是由明军把守后，才率军来到城下。 “城下军队止步！报上名号！” “我等乃是京城前来平乱的大军，主将魏国公徐辉祖，特来拜见燕王殿下！” 确认了身份之后，守城士兵才开了城门，并且说大军不可入城，只能让徐辉祖两兄弟带十几个侍卫进去。 徐辉祖有些犹豫，但徐增寿却大摇大摆地策马而入，于是也只能叹口气，跟了上去。 燕王府中，朱棣热情地迎接了两兄弟，大摆筵席。 “多谢燕王美意，但我等前来是受圣命平乱，不可多饮酒，还请见谅！”徐辉祖面对这样的热情不为所动，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朱棣不由大笑道：“莫非魏国公是小看了我朱棣？” “不敢！殿下雄才伟略，使北元闻风丧胆，乃当时英杰，后辈怎敢小觑。”徐辉祖说的也是实话。 如果不考虑政治立场问题，朱棣的才能毋庸置疑。 朱棣这才解释说：“那魏国公今晚只管在北平府吃好喝好，实不相瞒，我早已派出平乱的军队，现已将共权教占据的成县团团围住，区区乱匪，不足为惧！” 原来如此？ 徐辉祖又问了一些细节，才知那些乱民占领县城后，都是烧杀掳掠，大肆享受，而且由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连粮食供应都成问题了。 如今朱棣就准备瓮中捉鳖，以逸待劳，等他们粮食吃光，就自然会出城投降。 计是好计，就不知能不能顺利实施。 但好歹朱棣是愿意配合平乱的，徐辉祖也因此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燕王这边不配合平乱，还暗中使绊子。 于是，这一夜宾主尽欢。 第二天徐辉祖起床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头疼，昨晚朱棣的属下轮番敬酒，盛情难却，他确实是喝多了。 意识到平乱乃头等大事，徐辉祖还是强打起精神叫醒了同样宿醉的徐增寿。 两人没有向朱棣告别，便匆匆出了北平城。 大军直接往成县进发，一路上竟然连个行人都没看到，这让徐辉祖难免觉得奇怪。 就算此地有民变，但好歹也有朝廷军队在旁边，不至于这么人心惶惶吧？ 但是随着越来越靠近成县地界，徐辉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见路边开始出现血腥的一幕，到处都有插着人头的标杆，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宛如人间地狱！ “这个共权教竟然如此残暴！”徐辉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递给朝廷的折子里，并没有说发生了这样的事。 而朱棣无疑也隐瞒了这些事，他到底居心何在？ 没等徐辉祖多想，官道旁的树林中便响起了喊杀之声，只见无数蒙面人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列阵，迎敌！”徐辉祖大吼一声，神经瞬间绷紧。 但这伙埋伏的人似乎军事素养非常之高，第一轮火箭很快就射了过来！ 徐辉祖挡开一根箭矢，发现上面竟然没有箭头，再看冲上前的敌人，他们个个都是穿着湿的衣裳，就是为了避免被误伤。 竟然如此有心计？ 来不及多想，两军相接，已经战成一团。 对方的战斗力并不弱，加上又是偷袭，还有火箭之威，官军瞬间就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发挥出装备和人数上的优势。 没到半个时辰，这条路上便已变成了修罗场，那些敌人好似不知疲倦，专砍马腿和官军的要害，一时间让徐辉祖叫苦不迭。 “大哥，撤吧！”徐增寿砍死一人，大喊道。 徐辉祖见情势不妙，又怕敌人还有增援，只能宣布暂时撤退。 第58章 周王谋反 奇怪的是，大军后撤不到两百米，那些敌人就停止了追击，似乎是在守护这片地盘，只要没人靠近，他们就不会纠缠。 徐辉祖吃了败仗，简直火冒三丈，再次后退十里外扎营后，他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大哥，我怎么越想越觉得是朱棣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徐增寿也是气愤不已，他在刚才的战斗中还受了点小伤。 “不可胡言！我们前来平乱天下皆知，又进驻了北平府，乱民能提前埋伏在那，是可以理解的。”徐辉祖不愿意相信朱棣会干这种下作的事。 只是朱棣并没有告知乱民的具体情况，肯定心怀不轨。 “报！燕王求见！” “请！” 却见燕王朱棣已经带着一票人马慢慢从后面赶了上来，在得知了两兄弟的遭遇后，他表现得很是愤慨。 “二位，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忘记和你们说了，这伙乱民不仅聚集了一票百姓作乱，更大肆吸纳附近的山匪，所以势力才能发展得这么快。” “之前还有传闻，他们之中有将领是前朝军官，所以懂些战术，今日两位遭遇伏击，可能就是对方出的主意。” 徐辉祖和徐增寿听完，心里真的想骂娘，你之前还说这些人很好对付，而且已经被围城了，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看来我派去围城的军队已经被击溃，所以才被他们跑了出来，如此，乱民恐怕会长驱直入，直指京城！” 朱棣的话让徐辉祖大惊，如果乱军真的侵入大明腹地，自己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燕王，事已至此，你恐怕也难脱干系，不如与我们联手，一起击败乱匪。” 刚才的战报，只是一个多时辰的战斗，五万大军便战死三千余人，伤兵四五千，可谓元气大伤。 虽说是中了埋伏，但徐辉祖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把朱棣也拉进队伍里，到时就算真的搞不定乱民，也好有人能共同承担责任。 朱棣想了一会，便说：“好，那就让我来当先锋，痛击乱匪！” 说完，朱棣就真的率军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前方便传来了捷报。 此时距离朱棣出击仅仅只有三个时辰！ 徐辉祖还以为报信的人是奸细，审问一番后，才确定前方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于是也重新整军，往成县进发。 在成县的城墙下，两军相遇。 “燕王一战击退乱匪，末将实是佩服！”徐辉祖抱拳行礼。 “哎，只不过是有心战无心而已，接下来的这场才是硬仗，二位可敢与我赌上一赌？”朱棣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徐辉祖问道：“如何赌法？” “我们两军轮流攻城，先拿下成县者为胜，胜者可以独揽此次平乱所有功劳，如何？” 徐增寿几乎想都没想，便说：“甚好，大哥，我们先来！” “小弟！”徐辉祖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不过他终究是年轻气盛，也不甘于输给朱棣，便也点头答应。 于是，第一轮由朝廷军马先攻。 只要不遭遇伏击，徐辉祖还是很有信心拿下成县的，毕竟他此行带齐了各种军备，云梯、冲车，甚至有最新打造而成的发石车、火炮，区区一座县城，还不是轻松拿下？ “前进！” 徐辉祖在马上挥动宝剑，直指前方的城池。 大战一触即发。 京城。 距离平乱军出发已经过去了十五日，但前方战场却未传回来任何军报，这可把朱允炆这个皇帝给急坏了，于是又询问众臣该怎么办。 朱允熙也来到了奉天殿中，充当吉祥物。 自打上次没有当众肯定朱允炆的皇位合法性之后，他便又成为了朝堂上的边缘人物。 也好，正是坐山观虎斗，乐得自在。 “陛下，下臣认为，应该增发援兵，以备不时之需。”一名叫不上名字的武将提出了建议。 “陛下不可，此时战事不明，若胡乱增兵，恐怕还会打乱两位将军的计划。” 在场有说要增兵的，也有不同意增兵的，更离谱的，还有说直接下旨先把两位将军调回来从长计议的。 不过他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一个人，那就是燕王朱棣。 毕竟谁都知道，如果朱棣能调集手下二十万精兵增援，些许乱匪，必然一战可定。 可问题是，朱允炆根本指挥不动自己的四叔，很尴尬！ “好了，此事暂且不议，朕今日召诸位前来，还有一事商讨。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朝堂外有乱匪造反，朝堂之中，更是暗藏杀机！” “朕得知可靠的线报，周定王朱橚，正密谋作乱，不知众卿家怎么看啊？” 怎么突然扯到朱橚了？他不是回家养老去了么？ 朱橚在朝堂上本来也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人物，自从他那天主动请求离开权力中心后，大家也都对其失去了兴趣和关注。 现在皇帝却突然说他要造反，这又是啥情况？ 在场个个都是人精，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要秋后算账，打朱橚一个措手不及。 朱允熙听在耳中，比其他人的感受更加震撼，因为他知道，削藩终于开始了！ 历史上建文帝朱允炆，也是第一个拿朱橚开刀的，理由是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逊，以及他们“拥重兵，多不法”。 毫无疑问，这样的理由，就是随便编造出来的。 黄子澄果然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乃当今天子，周王，前番胆敢不敬，固有今日之举！臣建议，即刻定罪！” 第二条走狗齐泰也冒了出来：“周王朱橚此举想必是预谋已久，陛下不可姑息，当立即派禁军前往捉拿！关入天牢慢慢审问！” 群臣此时已经是议论纷纷。 “直接抓人未免有些不妥吧？朱橚好歹也是宗亲！” “宗亲怎么了？历朝历代宗亲想篡位的还少吗？” “陛下此举，怕是已经有了铁证，所以才当众说出来，其实并非是在询问我们的意见啊！” 朱允熙冷眼旁观着一切，知道此事已无回旋余地！ 第59章 大义灭亲 果然，朝会还没结束，朱允炆便令李景隆率禁军突袭周王府，将其捉拿。 “陛下这是何意？老臣自知冒犯天颜，在家闭门思过，莫非是秋后算账乎？”朱橚便压着跪倒在地，一脸的不服。 朱允炆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问道：“五叔，你可知罪！” “臣何罪之有？！” “来人，传汝南王朱有爋！” 朱有爋，乃朱橚第二子，此人心怀叵测，曾数次诬告兄长周宪王朱有炖。 见到他出场，众人已经猜出几分。 只见朱有爋对着皇帝一拜，便环顾群臣，道：“诸位，请听吾一言！” “我父朱橚，前日当庭质疑陛下得位不正，已有反迹，后阴谋败露，只能以退为进。” “他表面上是闲居家中，实则暗自蓄养死士，意图谋反，这便是他的亲笔信函！上面有他与反贼的约定内容！” 众人大骇，就拿着那信函在桌上摊开来看。 朱允熙也好奇不已，便凑上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上面的内容大概是：我已经在皇城中召集五百死士，并买通了守卫城门、皇宫各地的侍卫，只要你们兵临城下，我便能直接闯入宫中取狗皇帝首级，到时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这……朱橚真是好大的胆子！” “上面确实是周王的笔迹，我能认得出来。” “想不到朱橚如此糊涂，竟联合反贼加害皇上，颠覆我大明基业！” “此人必须杀之，才能正我大明之风！” 朱橚在一旁大吼道：“那不是我写的，我不认识什么反贼，更没有蓄养死士！陛下，你要明察啊！” 在这个时代，笔迹是可以作为铁证的，朱橚如此说法，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朱允炆更是冷笑道：“哈哈，五叔，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反驳！快快如实禀明，你到底是联络了哪一路反贼？” “我没有，陛下，我年事已高，岂还有争权夺利之心！这些证据，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逆子！你竟然敢诬陷为父，实乃天人共愤！” 朱有爋在旁，只冷眼看向朱橚，道：“父亲，你真是老糊涂了，我这叫大义灭亲！大明江山乃是皇爷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岂能容你这样的人窃取？当今陛下英明神武，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也必须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说得好！”朱允炆这一刻显得非常得意。 “来人，给我将朱橚关入天牢慢慢审问！” “从即日起，废黜周王王位，贬其为庶人！” 完了，一切都完了。 朱橚被两个士兵直接拖出了殿外，尽管口中还在喊着冤枉，但却无人再去理会他。 “陛下英明！” 朱允炆心情大好，又说：“命朱有爋、李景隆严查朱橚之同党，若有发现，可先斩后奏！” “臣遵旨！” 朝会散去，朱允熙有意路过昔日的周王府，只见禁军已经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下人奴仆，朱橚的妾室都被抓捕。 唯有朱有爋能独善其身，看来他这个“大义灭亲”，针对的还不仅仅是朱橚一人。 回到府里，朱允熙仍是愁眉不展。 此番朱允炆出手利落干脆，一锤定音，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他肯定是为此准备了很长时间。 至于那封和反贼联络的信函，朱允熙想都不用想，便知肯定是仿造的。 毕竟笔迹这种东西，还是很好模仿的，只要肯花钱找一个书法大家，就可以搞定。 以至于后世用笔迹定罪的案子也越来越少，甚至不能充当关键性证据。 人证的口供，当然是也不能轻信的，哪怕是从被害者口中说出，也得再三确认才行。 可朱允炆毕竟是皇帝，他要搞一个人，有这些东西，也足以当成铁证了！ “殿下，可是为今日之事烦忧？”方孝孺得知此事，早就匆匆赶来了。 “没错，我这大哥终于下决心开始削藩了，今天是朱橚，明天就不知轮到谁了。”朱允熙暗道这朱橚确实是个倒霉蛋。 他本来不该成为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可无奈他的身份过于敏感，生来就是朱棣的同母兄弟。 朱允炆肯定是认为先搞定朱橚，便等于断了朱棣一臂。 所以朱允炆的削藩计划，最终目的，还是要铲除朱棣这个对自己皇位有最大威胁的隐患。 方孝孺便说：“殿下，如今皇城内风声鹤唳，你也得小心行事为妙。” “无妨，我一没军权，二无尺寸之功，怎么都还轮不到我。但我担心的是，燕王得知此事，恐怕会先一步动手。”朱允熙并不怕现在的这个皇帝。 只是现在燕王朱棣毫无反应，才最令人担忧。 前去平乱的军队又没有半点消息，这怎么看都有猫腻。 朱允熙当即决定先去蒋瓛那里打探下消息，毕竟他的锦衣卫遍布天下，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周王出事了，跟蒋瓛却没有半点关系。 “徐王今日前来，当不止是和我喝酒聊天这么简单吧？”蒋瓛调侃了一句。 朱允熙笑着说道：“太傅果然是个明白人，如今朝中人人自危，也只有太傅能安坐于楼阁之上了。” 建文帝要削藩，必然要借助蒋瓛的力量，这点谁都清楚。 只是两人最近谁也不鸟谁，完全不像是能合作的样子，那就可以借此做点文章了。 朱允熙敬了蒋瓛一杯，便道：“太傅可知朱橚此事背后的深意？” “哼，我焉能不知？那朱有爋本就觊觎周王之位，无奈却是次子，正好皇帝又有削藩的心思，两人一拍即合，就变成了你我看到的事情了。”蒋瓛果然知道的更多，还点出朱有爋举报父亲，是另有私心。 “太傅所言极是，不过以太傅之见，若是陛下能成功削藩，最后要如何收场呢？” 蒋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到时皇亲国戚之中，再无能制衡他的人，朝堂上唯一的绊脚石，就是我了。” “太傅，所以你当早做打算，不能坐以待毙！” 第60章 机智战神李景隆 “依殿下之见，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朱允熙笑道：“太傅身为大将军，又掌握着锦衣卫这样的精锐，何须借问他人？” “如此，看来我真要为自己谋划谋划了。”蒋瓛本就不把皇帝看在眼里，朱橚的死，无疑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就在此时，一名锦衣卫匆匆走来，见到朱允熙在场，却欲言又止。 蒋瓛并不在意，挥手说道：“我与徐王乃是至交，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那锦衣卫才开口道：“大人，河北传来消息，魏国公徐辉祖、徐增寿被共权教所败，两人皆被俘虏，损兵五万。后幸亏有燕王朱棣驰援，将其救出。” 嗯？ 这倒还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五万朝廷正规军，居然被农民起义军给打败了，主将都被俘虏，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又听得朱棣的出现，朱允熙暗想，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下去吧！”蒋瓛也是眉头一皱，让属下离开。 “徐王，你怎么看啊？那乱匪战力如此强悍，竟全歼朝廷大军，假以时日，必成大患啊！” 朱允熙想了下，才回答说：“我等未亲临战场，不知其中蹊跷，但此事非同小可，陛下知道后，肯定会龙颜大怒。” “这燕王朱棣果然不好对付，既有从乱匪中救出二人的本事，却为何不早日平定叛乱。”蒋瓛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贼喊捉贼！ 这就是两人心中此时共同的看法。 那共权教说不定就是朱棣搞的鬼，玩了一出自导自演的把戏，既能让朱允炆这个皇帝焦头烂额，又能烘托出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而朱允熙想得更深，若是朱棣借机攻打南京，怕是都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第二天的朝会上，朱允炆果然发飙了。 “废物，真是两个废物！居然被一帮乱匪给俘虏了！大明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朕的颜面又何在！” 听着朱允炆的咆哮，朝堂上硬是没有人敢吱声。 谁也没想到共权教的战斗力这么强，五万大军，就算是当猪杀，也得杀到手酸吧！ 徐达一世英名，算是毁在这两个儿子手上了。 可以预见的是，他们回来之后，必定会被责罚，轻则降职，重则剥夺爵位俸禄。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先平定叛乱，不可让乱匪认为朝廷好欺负啊！”又有人站出来出主意了。 朱允炆大吼道：“我当然明白，但现在还有谁能担此大任？难道又随随便便找个人去损失朕的军队吗？” 朝堂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谁敢站出来表示自己一定能赢。 正当朱允熙认为今天的朝会要不了了之时，一个意外的人站了出来。 李景隆。 只见他信誓旦旦地说道：“陛下，臣愿领五十万精兵突袭成县，必能平定叛乱，若是不胜，请斩我头！” 好家伙，他怎么回事？ 前日里，李景隆还说自己不想去平乱，认为自己水平不够，去了是找死。 现在竟然都敢立军令状了？ 朱允熙都被他搞蒙了，这小子藏得挺深啊！ 不过他开口就是五十万精兵，估计还是对自己军事能力充满了不自信，想用人数优势干翻敌人。 “五十万？”朱允炆也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数字。 如今大明倾全国之兵，也不过百万之众，若是被李景隆带走一半，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猜到了朱允炆的想法，李景隆忙说：“贼军凶悍，朝廷当以雷霆之势击之，大军压境，必能让贼军心惊胆寒，不攻自破，此乃攻心之计！” “倒是有些道理，只不过，要一下聚拢五十万大军，恐非易事。”朱允炆不是不愿意给五十万人，问题这事他说了不算，得各路军方大佬同意才行。 于是朱允炆很快便命人拟了一份圣旨，大概内容是：大明朝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你们赶快给朕凑出五十万兵马来，否则大家一起玩完！ 散朝后，朱允熙马上找到了李景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景隆却一改往日姿态，认真地答道：“贤弟，你身为皇室贵胄，自然不懂得我的难处。自古功臣之后，若无寸功不可长久，我虽然平时花天酒地，不问世事，可也得对自己的家人负责，为了保有这份荣宠，哥哥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放屁！” 朱允熙在心中大骂一声，想不到自己竟被他骗了，这家伙就是在扮猪吃虎，其实也一直野心勃勃。 若是按照这个剧本发展下去，恐怕朱棣就更容易攻破京城了。 无奈自己现在也是无权无势，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回到府中，朱允熙却见方孝孺神秘地走上前来，说道：“殿下，有一神秘人上门拜访，问他名号，他却不说，只道与您是旧识。” “哦？人在哪？” “就在书房内候着。” 朱允熙快步来到书房，却见是一个和尚打扮的人戴着斗篷，盘膝坐于榻上。 “姚广孝？”朱允熙有些不太确定，但看对方身型，确实是那人没错。 和尚这才取了斗篷，果然是几年不见踪影的姚广孝。 “草民参见殿下！”姚广孝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道衍大师，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让我一顿好找。”朱允熙对于姚广孝的出现，还是惊喜非常的，现在正需要有一个军师来出谋划策。 姚广孝便说：“其实草民一直在殿下，身边，只是殿下不知道罢了！” “什么？” “殿下，难道你还没猜到吗，若不是我在暗中保护着那三个杀了朱有炯的太监，还有让朱允炆与蒋瓛合作，恐怕皇位早已落入燕王的手中了吧？” 这些事竟然都是姚广孝在幕后操纵的？ 难怪朱允炆昏招频出，却没有捞到一点好处！ 朱允熙不由深感佩服：“道衍大师果然智谋过人，佩服！” “殿下过奖了，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殿下一句话，大劫将临！殿下要好自为之啊！” 第61章 重耳在外而安 朱允熙微微皱眉，道：“我也明白，燕王朱棣恐怕是忍不住了，而皇上最近也是小动作不断，恐怕双方的矛盾会一触即发！” “所以殿下不仅要保存自身，还要想办法在这场斗争中积蓄自己的实力！” “愿闻其详。”朱允熙不由虚心请教。 姚广孝笑了笑，说：“殿下可知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的典故？” “这个我当然知道！” 朱允熙回想起自己当龙套演员时，还正好遇到了这么一段戏。 说的是战果时期，重耳、夷吾、申生皆为晋献公的公子，申生为献公正夫人所生是嫡出，被立为太子，后献公正夫人去逝，晋献公纳狄女为夫人，狄女为其生二子，献公爱狄女遂有废立之意，而狄女也处心积虑要害死献公的这三个儿子，其中申生是主要加害的对象。 重耳知道狄夫人的意图，就带着几个随从逃走了，从此周游列国，取得大国的信任，为其后来回国继位打下基础。而申生明知有人加害，也要固守孝道不离本国，最终被谗言加害，落个自刎身亡的下场。 朱允熙不由问道：“大师是想让我效仿重耳，离开这危险之地？” “殿下很聪明，如今时局未定，京城内多方势力正在蠢蠢欲动，而燕王朱棣又野心勃勃，大明内部必将会有一场血战！” “如今殿下不过一刑部主事，若是冒然参与其中，非但捞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被无端牵连。” “与其将命运交给他人，殿下还不如自己掌控命运，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寻个安静之地积蓄实力，等到局势明朗后再回来收拾残局，岂不妙哉？” 朱允熙恍然大悟，果然还是身边需要有人帮忙出谋划策才行啊！ 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小说，一穿越到古代，就各种无所不能，吊打古人，简直是侮辱智商！ 特么的连李景隆这样的人，都心机十足，更别说其他大咖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才是最合理的方式。 “道衍大师认为，如今天下，哪里还有安宁之地可以容身？”朱允熙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但还不敢确认。 姚广孝笑了笑，这次没有正面回答：“殿下，这就非我所能了，若是殿下事无巨细都要草民来出谋划策，草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既如此，大师可愿与我同去？”朱允熙关心的主要还是这个问题。 “殿下，成大事者，岂可因小失大，我在殿下，身旁，自然能有所帮衬，但却不能顾及到全局的谋划，此为不智也！”姚广孝的话让人没法反驳。 幸好，朱允熙现在确定了姚广孝并无二心，还是愿意和自己乘一条船的，那就无碍了。 这次姚广孝回来只在府内住了两天，便又说要去操办要事。 朱允熙与他谈天论地，又是受益匪浅。 天子点燃了烽火，诸侯们必须得给面子响应，否则就是不听号令，严重的可当斩！ 也许是朱元璋的余威仍在，也许是大家都不想辛苦建立的国家被一帮乱匪毁了，朱允炆的圣旨发出去不到三天，便真的调集到了五十万大军。 这五十万军队分别在开封府、济南府、太原府，李景隆顺路过去，最后正好能在保定府附近完成集结。 若是顺利的话，保定府离成县不过两三百里的路程，一天半的急行军，正好能打共权教一个措手不及。 按照之前的战报看，成县的乱匪仅有十余万左右，还夹杂着老弱，兵器不全。 又经过与徐达二子的大战，估计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李景隆哪怕是靠尸体去填，也能踩到成县的城头上。 “朕今日封你为平叛大将军，官至一品，节制四府十二卫兵马共五十万，前往河北成县平乱，望你早日得胜，班师回朝，到时朕还有重赏！” 出行之日，朱允炆还特别隆重地给李景隆办了个升官加勉仪式，文武群臣，皆来观礼，可以说是给足了其面子。 李景隆达到了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毕竟他爹李文忠当年都没有统率过五十万兵马！ “哈哈，贤弟，你就等着哥哥我得胜归来，再找你饮酒吧！”李景隆不忘向朱允熙炫耀一番。 但是看着这家伙的背影，朱允熙总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送行的队伍中，也有燕王府之人。 朱棣在京城也是有府邸居住的，只不过那些直系亲属都不在而已，留下来的这些，会在各种重大场合帮朱棣出席，以做代表。 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郑和，朱允熙连忙走了过去。 “三宝兄弟，好久不见。”朱允熙打了个招呼。 郑和这几年来，已经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眼神愈发锐利，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奴才参见徐王！”郑和连忙行了个大礼。 如今朱允熙已经不再是皇孙，而是名副其实的王爷，所以郑和不得不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和敬畏。 朱允熙连忙扶起他，笑着说：“无须多礼，你我交浅言深，早已是旧识，说话随意点就好。” “多谢徐王。”郑和仍是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三宝啊，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呢？”朱允熙有些奇怪，郑和为什么还没被朱棣启用。 郑和似是被提到了伤心之事，叹了口气：“哎，谢徐王挂念，只是三宝恐志大才疏，仍旧任着燕王府内务使一职，未有什么发展。” 这工作，充其量就是个管家，说不好听，也可以叫打杂的。 毕竟燕王府这地方特殊，朱棣未必能完全信任郑和。 想到关键处，朱允熙不由暗想，莫非是因为自己当初与郑和交好，从而改变了他的命运？ 以朱棣的性格，恐怕会因此冷落郑和，所以导致现在对方仍然是无所事事。 “三宝，人岂可因为一时不得势而看轻了自己？我问你，这些年可有好好研习天下地理风俗，熟读名家兵法？”朱允熙认真了起来。 郑和忙回答说：“徐王的嘱咐，奴才怎敢忘却，这三年里，未曾有一日懈怠！” 第62章 海事大使 “很好，你能有这样的毅力，就注定能干一番大事！” “暂且先回府吧，我马上就会去找你！” 朱允熙转身离开，让郑和有些凌乱。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这个徐王，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一再督促自己要奋发图强？ 这边的朱允熙却想得很明白了。 既然郑和没被朱棣重用，那正是自己的好时机。 重耳在外而生，这个契机，便是在郑和身上！ 幸好自己当时之举，才埋下一个伏笔，否则今时今日，还真不敢乱来。 御书房内。 朱允炆刚想打个盹休息一会儿，便听太监报徐王求见。 “他来干什么？”朱允炆还对上次在朝会上，被众臣质疑得位不正的事耿耿于怀。 那朱允熙居然没有支持自己，虽说请来了刘伯温化解险情，但他完全没必要搞这么一出。 “参见陛下！” “三弟有何事要见朕啊？”朱允炆懒懒地靠在龙椅上，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架势。 朱允熙也不和他计较，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瞒皇兄，我今日来，是想辞官。” “辞官？”朱允炆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 “你为何要辞官？我听刑部尚书暴昭说，你在刑部干得还是挺不错的嘛！” 暴昭确实在朱允炆面前说过，徐王心智沉稳，如果能安心在刑部做事，日后或有所建树。 但朱允熙却知道，如果真的一直在刑部干下去，自己到头也就只能是个刑部尚书了！ 这虽是正二品官，但却招人嫌弃，也没多大的话语权。 再说那暴昭正值年富力强，要熬到他退休，自己也老了。 朱允熙便拿出了早就编好的说辞：“皇兄，我自觉不是当官的料，还是喜欢东游西逛比较自在，若因此误了国家大事，实在是对不起皇爷爷辛苦打下江山。” “言之有理，朝堂上岂容有尸位素餐之人，但你刚入刑部不久，如若马上离去，怕是文武百官会以为我在打压兄弟，如此怎好？”朱允炆很顾忌自己的威望，就算是他想这么做，但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 朱允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说：“皇兄，此事好办，我之前不是说了自己喜欢到处瞎逛吗？你只需下一道圣旨，将我调职便可。” “哦？这是个好办法，那你想要去哪里任职呢？”朱允炆仍然没猜出来自己这个三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皇兄，我最近对那一望无际的大海非常感兴趣，又想去那些小岛番邦游历一番。皇兄不如新设一个办事的官署，就叫海事衙门，然后给我几个人，几条船就行。” 朱允炆闻言，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件趣事，你快细细说来，这海事衙门要负责做些什么？” 但凡古往今来的帝王，就没有不想干一番开天辟地大事的！ 只不过有的人想了，也做了，却做得不尽人意。 有的想了，却不敢去做，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身在皇家，朱允炆自然有着不一般的眼界，听到海事衙门几个字，就敏锐地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朱允熙也没让他失望，便回答道：“皇兄，海事衙门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彰显我大明国威！让那些大海之上的番邦小国，见识到我大明有多么富庶强大！” “他们缺衣少食，夜郎自大，只需随便施舍一点，便能轻易收服。” “皇爷爷在世时，也说过，近高丽、安南、占城、爪哇、西洋锁里、海外诸国，皆称臣入贡。……抑我师之未加，姑以为可自安耶？兹特遣人往谕，能番知天道，率众来归。官加擢用，民复旧业。朕不食言，尔其图之。” 朱允熙描绘出了一幅万邦来朝的宏伟景象，那是朱允炆从未想过的。 若能做到那般境地，当可称得上是千古名君，辉煌盛世。 朱允炆又好奇地问：“招你所说，此番功业若是能成，将大大提升我大明在海内外的威望，如此重要的事，你单凭几人几船就能办到？” 甜枣给了，是该给他一棒子了。 朱允熙便轻叹一口气，道：“皇兄，此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业，当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成就！我此番首开先河，不过是为皇兄打下根基，顺带一览海外风情罢了。” “加之那大海中风浪不平，凶险异常，我当然要先为皇兄探明路线，打探好一切，皇兄之后才可放手去做。” 听到这话，朱允炆就去了大半兴致，他本来就是个急于求成的人，若是一时半会看不到效果，那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削藩，平乱，对付燕王朱棣！ 朱允炆只是多想了半分钟，便点头应允下来：“三弟既然无心政事，朕也不好强求，那便依你所言，明日朕就拟一道圣旨，新开个海事衙门，让你去海外游历游历，也好长些见识。” 在朱允炆的眼中，朱允熙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了，所以话语间难免带着长辈的姿态。 他是绝对想不到朱允熙会有什么其他心思的，什么海事衙门，随便朱允熙咋玩，能玩出啥名堂？ “多谢皇兄！” 朱允熙不占着京城里的位置，正好还能让朱允炆多一分谋划。 于是很快，朝堂上就宣读了一份新的圣旨。 “朕蒙天恩，得领大明，今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朕当勠力求得太平盛世。有朱氏子弟，名允熙，年少聪慧，心志坚毅，朕特封为海事大使一职，为正三品，开海事衙门，统管海外蛮邦亲疏事宜，钦此！” 听了这圣旨，不少官员都蒙了，海事大使是个什么官？还正三品呢，又多出一个海事衙门？ 就连方孝孺都没搞明白，朱允熙是要干什么。 “希直啊，如今朝堂凶险，京城暗流涌动，我们要发展，就要找一个能不被注意的隐秘之地，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朱允熙心情很好，他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所谓龙游大海，虎归深山，总是待在别人的屋檐之下，可不是明智之举。 第63章 告别陆地 海事衙门的组建速度很快，主要是朱允熙的要求也不高，随便配几个水手，再加几条船就可以了。 当然，朱允熙也没忘记从燕王府把郑和调过来。 对方一句话没说就放人了，根本也没请示朱棣，可见郑和在燕王府的地位确实不咋样。 事实上明朝的海军并不是在永乐年间才开始打造的，否则也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在朱元璋创业时，明朝水师的前身就是巢湖水师，曾经打败了元朝水师和张士诚、陈友谅这个强大的对手。 作为朱元璋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主力战队之一，巢湖水师有一千多艘大小战舰。 而朱元璋本身也有发展海事的决心，所以经过这些年，大明的海军水准，实际是位于国际领先地位的。 朱允熙离开京城后，便直接前往福州。 这里现在正是官营、民营船只最多的地方，而且也是大明王朝最重要的出海口之一，不仅与琉球王国是唯一的通商口岸，也是历代出使琉球的船只产地。 “三宝，你觉得什么船最威风？”朱允熙只是提出了大方向，但对于海事专业知识都是不懂的，现在郑和要派上用场了。 “回陛下，船只的实用性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果由我来选，还是选最大的福船！” “哦？何解？” 郑和胸有成竹地介绍道：“福船高大如城，吃水一丈一二尺，城风下压，如车辗螳螂，斗船力而不斗人力，是以每每取胜，而且惟利大洋，不然多胶于浅。” “虽有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无风不可使等缺点，但天下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好，那就听你的！” 有圣喻开路，那些官营船厂不敢不给面子，仅仅有三天时间，便把五艘福船配备到位，而且船上水手、武器装备、食物都一应俱全，堪称是拎包入住。 看着眼前这规模夸张的福船，朱允熙也不由暗暗吃惊，吃水约3.5米，舰首备红夷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碗口铳3门，迅雷炮20门，喷筒60个，噜密铳10支，弩箭500支，火药弩10张，火箭300支，火砖100块，及冷兵器上千。 乘员64人，水手9人，战士55人。 如此强悍的火力，难怪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些什么西班牙葡萄牙，等他们发展出“无敌海军”，至少再等150年以上。 要不是华夏中原物资丰饶，自认忝朝上国，大明是完全有实力去殖民其他大陆的。 “怎样，做好准备了吗？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故土了。”朱允熙看向身边的人。 隐卫和王福，被留在了京城内，作为情报人员使用。 而方孝孺、郑和，刘勉却被朱允熙带了过来，这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批真正的班底成员了。 尽管刘勉是有些不太情愿，凭他现在的眼界，还看不出大海和陆地的发展前途，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日后能成为锦衣卫头子。 所以直到看见五艘这样的船之后，刘勉才来了兴趣。 “愿跟随徐王赴汤蹈火！” 听到他们的表态，朱允熙很满意，带头上船。 这艘福船，船首有一杆赤红旗帜，上面雕龙画凤，又刻有橙黄色的徐字，是为旗舰。 “出海咯！” 水手大喝一声，五艘代表着未来大明海军先锋的船只便离开了港口。 船长室里，也就是以后的海上议事厅，几人正在讨论第一站要去哪里。 对外名义，朱允熙指挥的这支小船队，是要去远航探索的商队，但其实朱允炆也有意无意提了一嘴。 说是洪武十三年，远在南洋的三佛齐遣使来华，请求朱元璋派使臣前去册封他们的新国王。 朱元璋欣然应允，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派去册封三佛齐王印绶的明朝使臣全部被“爪哇诱而杀之。” 由于古代交通不发达，几年以后朱元璋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使者都被爪哇人杀了，即使气到爆炸，但对爪哇国束手无策。 “留其使月余，将加罪，已，遣还，赐敕责之”，结果造成了“使臣商旅阻绝，诸国王之意遂尔不通”的尴尬局面。 所以朱允炆的唯一要求，就是朱允熙能不能想办法给爪哇一个教训，也算是对皇爷爷朱元璋尽孝了。 朱允熙当然满口答应下来，我堂堂华夏，岂容如此小邦欺辱？ “往西，先至爪哇。”朱允熙出于多方面考虑，决定就听一次皇帝的安排，先去干了这小小的爪哇国。 毕竟对方只是个小捣国，而且还不是统一势力，又生有异心，如果能一战而下，必能大大振奋己方的信心。 爪哇岛就在印度尼西亚境内，爪哇本身的词意，就代表了虚无缥缈，意思是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存在。 因为类似这样的蛮夷小邦在如今的海洋里实在太多太多了，时不时就能遇见。 他们大多还过着非常原始的生活，虽然也有领袖，不过都没什么扩张、吞并、发展的概念，只是得过且过。 郑和便说：“爪哇岛离我们不远，大约半月即可到达。” “半月？”刘勉和方孝孺都显得有些惊讶。 毕竟习惯了在中原大陆上生活，半月的路程，足够他们从北到南了。 朱允熙不由耐心地给他们解释：“我中原华夏虽大，可比起这真正的天下，还是很小的，日后你们也要习惯这样的日子，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甚至有可能花费数月，甚至用年来计算。” 郑和还好，他毕竟已经熟读地理风俗志，对于地球世界这样的宽广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可方孝孺还是不禁感叹：“还记得我孩童时，读到夜郎自大的故事，还总嘲笑里面的夜郎国王无知愚蠢，没想到我现在也和夜郎国王差不多。” 刘勉的角度就截然不同：“殿下，此番成立海事衙门，是否陛下有对海上诸国动武的心思？” “非也！此事与陛下无关，乃是我与郑和的志向。” “对了，以后郑和便是我们这只船队的副指挥，你等可明白？” 第64章 首站，爪哇国 “殿下，奴才怎可担此大任？”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郑和不由有些惶恐。 朱允熙笑了笑，解释说：“俗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我等之中，你最为精通海事，熟知船只的一切事宜，若是你不来当副指挥，还有谁能胜任？” 方孝孺和刘勉都不是什么喜欢争权的性子，也很认可地点点头。 “那，奴才就只能临危受命了。”郑和细思一番，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应承下来。 他更深知大海之上凶险非常，不仅有海盗、风浪，而且单单对船只的航行路线，都必须有精确的把控，否则面临的便是补给、断联等等问题。 郑和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一个不懂行的人手上。 朱允熙又看向刘勉，道：“你还是做回你的本行，给我好好训练这些船上的战士，如今五艘船共近三百名战士，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成为一只精锐的水师军队！” “这个没问题，殿下请放心！”刘勉心中一喜，这算是升官了啊，从指挥十五人，一下翻了十几番，如果还在锦衣卫里，这也是百户级别的官员了。 “至于希直你嘛……” 朱允熙不明白方孝孺现在能做什么，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是方孝孺主动说道：“殿下，我早有准备，已经带来西南海洋上所有小国的卷宗，待细细研究一番，便能知其底细。” “很好，希直果然大才！” 这些小捣国国力如何，若是摸不清底细，还真是比较棘手的事，总不能去到一处，就在当地生活数月，这样也太没效率了。 如果能提前知道哪些是可以打的，哪些需要威吓的，自然再好不过。 说起来，自立门户，逍遥海外，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但实际上却没那么令人愉快。 四人都是没有真正出海过的人，哪怕朱允熙在穿越前坐过船，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油船，钢筋铁板，吃水厚，稳。 可现在这福船，已经代表了当今世界的造船技术巅峰，仍然是遇到些许风浪就晃得不行，让四人在一开始的时间里上吐下泻，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 带着浓重腥味的海风，更是让人毫无胃口，朱允熙还是第一次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的感官神经。 毕竟醉酒的感觉可比晕船好受多了。 船队一直行驶了十七天，才来到了爪哇岛的附近。 “前面就是爪哇国的，海岸上没有士兵，还能看到不少女人小孩，殿下，我们是否登岸？” 这个时候距离世界上第一个望远镜被制造出来，还有两百年的时间，郑和只能凭借水手的情报来判断岛上的情况。 朱允熙微微皱眉，问道：“希直，爪哇国的情况研究得如何了？” “回陛下，这弹丸之地还真不简单，如今岛上竟有三股势力，其一是正统国王满者伯夷王维卡拉玛瓦哈纳，他的势力最为强大，其二是他的女儿苏希达，其三是残余的三佛齐势力。” “哦？国王和自己的女儿，竟不是一股势力？” 方孝孺便解释道：“这个苏希达，乃是国王维卡拉玛瓦哈纳的次女，按理说，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她似乎勾结了早就被灭国的三佛齐势力，想要发动内战。” 原来如此！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捣国，也有朝堂夺嫡之争。 事情顿时变得有趣了起来。朱允熙想了一会儿，便下达了命令。 先伪装成小商队上岸，福船按兵不动。 安全是必须要考虑的，一般的商船队也会有保镖，郑和就留在大船上了，由朱允熙带着方孝孺、刘勉，以及五十个士兵先行登岛。 几艘小船刚刚停靠在岸边，一队爪哇国士兵便走了过来，眼神中带着警惕。 “殿下，对方的装备很差，比起我们起码落后了几百年。”刘勉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弱点。 朱允熙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就先不说武器盔甲了，这些士兵甚至和当地居民穿着一样的野兽皮装，还螺露出大半身子。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穿会很酷，能增加战力，而是物资太匮乏了。 不过眼前看到的只是海岸卫兵，还不能过早地下定论。 “@！%……￥@……%￥” 对方开口就冒出一堆鸟语，照郑和所说，这就是爪哇语和马来语的结合体。 好在队伍里也有来过这边的老水手，才能应对问话。 “殿下，他们同意我们进岛做生意，但要收取一成的货物利润。”老水手和对方一番交流后，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一成？还真是够贪心的！ 但朱允熙也不是真要过来做生意的，便说：“无论对方有什么要求，都同意。” “遵命！” 有了钱开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一行人在几个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的王国中心区域。 由于这种番邦小国，基本上都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文明体系，所以和华夏的许多地方都不同。 大明之内，有规划好的街道，林立的商铺，专门的民居等等建筑。 而这里却是乱，别说是道路了，连个正经的商铺都看不见。 他们做生意，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摆，将自己卖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吆喝。 讲究的，是在自己家门口，大树下，不讲究的，摊位旁甚至有牛羊鸡鸭，各种粪便。 为了引起注意，朱允熙拿出一些财物，让那老水手挑个高处开始叫卖。 上好的丝绸、宝玉，金条，水晶，这些都是除了大明之外，很难见到的稀罕宝贝，让这些爪哇人的眼睛都移不开道了。 当然，这些底层民众，也是出不起价钱的。 很快，便又有一队士兵匆匆赶来，说是国王想要买下这些珍宝。 “走！” 朱允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带着大队人离开了此地。 越靠近王宫，路面也变得愈加平坦，很明显是有开凿的痕迹，而且普通人也变得越来越少，士兵的军备也越来越齐全。 甚至已经出现了穿着重型铠甲的卫士！ 第65章 低配版埃及艳后 与大部分还处于初级蛮荒时代的文明差不多。 爪哇国这里的王宫，建造得也是富丽堂皇，宛如神仙的居所，和底层的破败落后，如同两个世界。 这便是早期人类文明的真相，通过不断剥削底层人民的利益，来满足少数上层人士的需求。 当然，即便是到了21世纪，甚至可以预见的更多年之后，这种剥削的本质仍然无法消失！ 一进宫殿，朱允熙便感受到了周围各种好奇不已的目光。 泱泱大明，堂堂华夏，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水手，穿着都是得体出众的。 更别说士兵的军备，火铳、大刀、轻甲。 走在最前方的朱允熙、方孝孺、刘勉，更是一身华服，气质出众。 大殿内聚集了数十人，应该都是官员。 王座上当然是当今国王维卡拉玛瓦哈纳，他已两鬓斑白，老态完全掩饰不了。 两旁，还坐着一个幼童，以及一个长得尚算漂亮的年轻女子，如果没猜错，他们就应该分别是国王的嫡子哈门里，和妾室所生的次女苏希达。 “来者何人？” 随着国王的问话，老水手也开始了同步翻译工作。 “吾乃大明王朝海事衙门大使，朱允熙，特来行商，还请国王陛下行个方便。”朱允熙隐瞒了自己的皇室身份，毕竟两国之前有些不愉快。 维卡拉玛瓦哈纳微微点头，道：“果然是那个国家来的人，难怪能拿出如此多的珍宝。” “你们这一批货物，准备换什么东西回去？” 这个时代，还没有硬通货币的概念，虽说金银也能被人接受，只是更多时候都还在保持以物换物的原始交易手段。 朱允熙不由笑了笑，答道：“我大明王朝什么都不缺，只是希望从今以后每年的冬季，国王陛下都能前往大明，以示友好。” 朝贡这种话，是不能当面说出来的，否则就会被认为是看不起对方，很有可能引起争端。 朱允熙人在岛上，说话自然是要注意点分寸。 但相信这个国王也能听出其中的含义，他当年敢诱杀明使，就证明其绝对不是什么愣头青。 “此事，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下，你等就先住下来吧！”国王像是累了，挥手送客。 朱允熙也不多留，便跟着卫士出了正殿。 众人被安排在旁边的宫殿里居住，这里就没有刚才那里奢华了，但好歹也能住人。 见士兵已经把守好四周，方孝孺才敢放心说话。 “殿下，看来这老国王已经没办法在大事上做主了，我们该怎么办？” “呵呵，廉颇已老。” 朱允熙不知道历史上郑和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但无非就是两个办法，一是武力镇压，二是彰显天威。 前者不必说，就是直接打。 后者呢，则是送对方一大笔珍宝，让他们知道大明国力之雄厚，不敢与大明为敌，自己服软。 事实上朱允熙有点鄙视这种所谓的“彰显天威”，还有那种更恶心的，送公主去和蛮族和亲。 这他吗不是二愣子才能做出来的事？ 番邦蛮族，之所以被看作是不通礼教，主要就是他们完全不遵循你华夏中原的这套礼法！ 别说是现在了，哪怕几百年后，西方的洋人，还不是照样贪婪无比，说翻脸就翻脸？ 你白白送去那些财宝美人，都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而且对方看你给得这么爽快，说不定还在暗地里骂你傻必，认为你这个国家很软弱，只是人傻钱多。 这反而会激起别人的掠夺之心！ 所以朱允熙肯定不会搞这一套的，有那些钱，还不如拿来充实自己的实力，不然出海干嘛？ 两人还在这边商量，外面就有人禀报，王女苏希达来访了。 “这女人，有点意思。” 朱允熙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便说：“你们都先别露面，我要和这王女谈谈。” 苏希达可能年龄未满十八，但身材已经发育得异常火爆，这也是外族特有的特征。 略显黝黑而又看着很健康的皮肤，迷人的异色眼眸，再加上暴露的服装，真是能要男人的老命。 苏希达也没有带随身卫士，进了房间后，便很利落地说了句汉语。 “欢迎你，来自遥远东方的朋友！” 朱允熙表示惊奇：“您竟然会说我大明的语言？” “当然，大明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从小就很迷恋你们的故事。”苏希达面对面坐下，双腿优雅地并在一起。 从她的眼神中，朱允熙看到了一种欲望。 那是在蒋瓛、朱棣、李景隆眼中才能看到的东西，很显然，苏希达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最起码她也得是个埃及艳后的弱化版！ 朱允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问：“王女殿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刚才忘记说了吗？” “不是，我只想和你单独做一笔买卖！” 苏希达很直接地说道：“如果你能让大明的皇帝支持我成为女王，那么满者伯夷王国会成为大明最可靠的藩属国，每年都会给尊敬的皇帝陛下献上供品。” 看来这个苏希达是很懂这一套流程了，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王女殿下，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要怎么证明，这个王国愿意臣服于我大明呢？要知道，早在十几年前，你们还诱杀了大明的使者。”朱允熙当然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就凭你一句话，让大明帮你夺位，怕是想多了吧？ 不过苏希达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朱允熙惊呆了。 “这个很容易，只要我有了你的孩子，那么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朱允熙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说错话。 “我的孩子？你可是这个国家的王女，甚至以后有可能成为女王，为什么愿意帮我生孩子？” 苏希达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站起来摸了摸朱允熙的脸。 “因为我觉得你很英俊。” “而且，你一定不止是大明的大使，也是大明国的皇室成员，对吗？” 绝了，这女人很机智啊！ 第66章 爪哇政变 这些小国的人可能没去过中原，但也都知道那里存在一个以龙为图腾的国家。 而能把龙绣在衣服上作为装饰，妥妥就是皇室才有的待遇！ 政治就是如此残酷无情，可以用孩子作为一种工具，来换取对方的信任。 在华夏历史上，这种事情也特多，最有名的是战国时期，动不动就会派自己的儿子或者其他家人去当人质，称之为质子。 千古一帝秦始皇，他爹，也就是秦庄襄王，也当过质子。 现在苏希达说希望能和朱允熙有一个共同的儿子，倒让朱允熙觉得有些为难了。 万一她到时拿这个儿子来为难自己，岂不是更加麻烦？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苏希达在用自己性感的身躯诱惑着朱允熙，她虽还年轻，但已经对这方面的知识并不陌生了。 感受着那滑嫩的肌肤，朱允熙差点没把持住。 好不容易压下浴火将其推开后，朱允熙才正色问道：“国王一定不会让你成为下任君主吗？” “哼，他只喜欢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儿子，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必要联合三佛齐的势力。”苏希达似乎对于自己这个父亲没有多大的感情。 不惜引来外人帮忙夺权，后患也是堪忧啊！ 此事还需考虑三方实力对比，现在不能妄下结论。 苏希达说：“我的承诺，在国王死前，一直有效。” 说完，她还抛了个媚眼，款款而去。 真是个小妖精！ 等到王女走远，方孝孺和刘勉才重新进来，问对方来是干什么。 朱允熙解释一番后，便吩咐刘勉：“你带两个人，好好调查下这个岛上的兵力分布情况，若是不出意外，爪哇国将成为我们在海上的第一个军事基地！” “军事基地？”两人听到这个新鲜的词，不由有些疑惑。 朱允熙解释道：“也就是驿站和军事要塞的结合体，我们不可能每次补给都回中原，或者是随便在海上找个地方，这样就太麻烦了。” “懂了。”方孝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虽然他不擅长军事，可补给向来都是行军头等大事。 刘勉就问：“为什么选择爪哇国？” “因为苏希达。” 两人面面相觑，正要说些什么，朱允熙便笑着说道：“你们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苏希达的美貌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刚才我和这位王女聊了一会，发现她能力很强，而且非常愿意与我大明合作，加上爪哇国的地理位置很好，所以如果能将其收服，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调查这件事难度并不大，因为岛上本就也没多少人，爪哇国也是采取的宗教信仰统治方式。 满打满算，手里有武器，能在关键时刻作战的爪哇人，也就不到两千人，这还得除去一些女性。 朱允熙都有些自嘲，看来还是高看这些番邦小国了，他们发展不起来也是有原因的，首先这军力就太弱了点。 但刘勉发现，其实爪哇国还有一部分“士兵”，那就是徘徊在附近海域的海盗。 这些人不归国王管，完全是谁有钱，就替谁办事，或者是为了生存黑吃黑。 郑和也证实了这个消息，他派人来告知，在整个爪哇国附近的海域里，至少有几十艘不明身份的船只。 “三佛齐是一个什么样的势力？”朱允熙好奇地问道。 方孝孺答道：“顾名思义，这是个信仰大乘佛教的王国，连他们的国名室利佛逝都来自于梵文，曾经是这一大片地方最强大的势力。” “在唐宋年间，他们曾多次来访中原，后来因为印度教的势力扩大，才慢慢被消灭。” 朱允熙恍然大悟，他发现这种以宗教信仰为支撑的势力，很难真正被拔除，只要还有这种信仰者的存在，就能随时号召到一帮人起来搞事。 爪哇国能以如此弱小的军力干掉三佛齐，就是凭的信徒数众多。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走下去，那么印度教将会在东南亚无限制地扩张，然后慢慢成为那个后世的阿三帝国。 阿三有趣是有趣，但并不好相处啊！ 这天晚上。 朱允熙便求见了苏希达。 对方像是刚刚沐浴完，身上只披了一件丝状半透明的睡衣，看着诱惑无比。 在摇曳的油灯之下，朱允熙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做异域风情。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苏希达也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很是迷恋地看着床边的男子。 朱允熙笑着答道：“你不必知道得太多，但我保证你可以成功当上国王，三天后，你就可以逼迫你的父亲退位，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他将会见识到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苏希达很明显是听不懂这个词。 但是很快，爪哇国所有人都知道了大明来的这一群商人实力有多么可怕。 起码那种高如城墙的船只，就是爪哇建造不出来的，而且上面还有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器械，精神奕奕、全副武装的士兵。 爪哇王宫之内，维卡拉玛瓦哈纳愤怒地职责着自己的女儿苏希达。 “你竟然背叛了整个王国！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 苏希达冷笑一声，答道：“我对做你的女儿早已厌倦了，这个落后的王国需要一位新的君主，那就是我，永远的苏希达！” 双方人马顿时对峙了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个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国王维卡拉玛瓦哈纳述说了他在海边看到的大明船队。 “好像还有一些三佛齐的人也冲进王宫了。”卫兵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老迈的维卡拉玛瓦哈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自己最不喜欢的女儿竟然能笼络到这么多人对抗自己。 难道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维卡拉玛瓦哈纳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抽出利剑，大喊道。 “我的子民，请助我消灭这个妖女，毗湿奴会保佑你们的灵魂！” 第67章 海外华人 战斗的结果异常惨烈。 当朱允熙带着人慢慢走进王宫时，发现这里已经血流成河。 苏希达一脸冷漠，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王和母后。 好在她还存有最后一点良知，没有把那个本该继承王位的同父异母弟弟给斩草除根。 “殿下，是否要提醒女王？”连方孝孺这样的文士，都知道此子不除，必留后患。 政治斗争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有时你不得不心狠手辣。 朱允熙却是摇摇头，道：“非到必要时刻，我们别出手，这毕竟是她的家事。” 三佛齐的人也很快杀将进来，他们个个衣不蔽体，眼神中露出凶光。 还自称是信佛的，杀气这么重？ 这种私欲极重的佛教徒，严格点来讲已经变质了，最出名的那一批还是在红日国。 “翻译一下他们的对话。”朱允熙命令身边那老水手。 “遵命。” 只见苏希达对那领头的光头说：“多谢你们的帮助，从今以后，爪哇国将永远与三佛齐修好，结为盟友。” “不，我们的协定可不是这样，这岛上的土地，要分一半给我们！”光头顿时表示不满。 朱允熙不知道苏希达和对面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协定，但苏希达现在是自己的女人，怎能任由欺负。 “你去告诉那光头，如果不想和大明为敌，就老实点拿钱走人！” 水手连忙过去用马来语和对方交涉了一番。 谁知那光头却好奇地看向朱允熙，片刻后直接过来下跪行礼。 这突兀的举动让大家都愣住了，搞不清楚这家伙在玩什么花招。 “广东南海之民，梁道明，参见上使！” 朱允熙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你是华夏人？” “回禀大人，在下祖籍广东南海，自幼就随着父母来到这一片海域营商，由于之前三佛齐王国被维卡拉玛瓦哈纳灭，在此聚居的华人，便拥戴我为三佛齐新的王。” 原来如此，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华人。 难得的是他还对中原王朝抱有敬畏，单凭这点，朱允熙就不准备为难他们了。 朱允熙招招手，苏希达便顺从地走了过来，挽住男人，脸上的冷酷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一副小女人的温柔面孔。 “梁道明，你听好了，我乃大明王朝太祖之孙，徐王朱允熙，现任海事大使，奉命出使西洋诸国，彰显天威。” “而这位新的爪哇女王，便是我的女人，可明白？” 这梁道明本就对中原王朝敬畏有加，从小父母便给他灌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样的概念，所以梁道明才会见着朱允熙便跪下行礼。 而且海岸边那五艘巨型舰船他也看到了，这根本不是本地小国能造出来的东西。 那么大明朝的王爷，自己肯定是惹不起啊！ “下臣冒犯天威，还望徐王饶恕！”梁道明连忙道歉。 朱允熙本就不准备为难他，便又和蔼地扶起他，笑着说：“不知者无罪，今日值得庆祝，大家就一起坐下来饮酒畅谈吧！” 新王苏希达自然很快就命人收拾了残局，又拿来美酒美食，开始举办庆功宴。 朱允熙当仁不让地坐到了王座上，苏希达则满脸崇拜地在旁斟酒。 她没想到自己一眼选中的男子，竟然是大明朝的王爷，三言两语就让三佛齐的新王臣服了，如此一来，爪哇将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且怀中的孩子，以后也会顺利成为下一任国王！ 爪哇国，只会越来越强大！ 苏希达作为女人的命运，就在此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知道，自己虽贵为女王，但能依靠的男人，便也只有朱允熙！ 美人在怀，朱允熙自是自豪不已，又品尝着美酒佳肴，不由感叹这才是男人想要的生活！ 出海自立门户，果然是对的！ 朱允熙又饮下一杯，看向那梁道明，问：“你已皈依佛门？” “在下只是顺势而为。”梁道明似乎也不擅长撒谎。 估计是他父母早年在此营商有了可观的资源人脉，又正逢三佛齐灭国，梁道明便趁势而起，索性当起了假和尚，靠着宗教信仰那一套，成功聚拢了当地华人，成了新王。 如此说来，他把握时势的能力很强！ “你如今麾下有多少人？以何为生？” 梁道明又答：“殿下，下臣这里有旧港华人千余，都是精壮强悍之辈，平日里，就靠着劫掠商船卫生，但是我们只谋财，从不害命！” 还有点原则！ 朱允熙也没计较他说的有几分真，当海盗，不杀人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不是滥杀无辜即可。 “殿下，可否让我等重返中原，各回故乡？”梁道明说出了自己内心中的渴望。 如今三佛齐已无立足之地，总是在海上浪也不是个办法。 但大明户籍可也不是想入就能入的，出了海的华人，实际上就和叛国差不多，虽无明律惩治，但也会让人看不起。 朱允熙思虑片刻，看向方孝孺，问：“希直，你觉得呢？” “殿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如何不妥？” 方孝孺解释道：“如今朝中暗流汹涌，殿下好不容易龙游大海，若是此刻带回外乡之民，难免会让人找到借口攻击，对殿下的大业不利。” “也对。” 朱允熙便说：“梁道明，我见你心念故土，便为你指一条明路，你可愿听？” “下臣自当遵从！”梁道明还以为没戏了，听朱允熙这么说，又燃起了希望。 “如今三佛齐无有立足之地，我可在爪哇岛附近为你寻一小岛，助你重建三佛齐，又教你造船技术，让你有驰骋大海的实力，不过你却不可再对外自称三佛齐王，而是隶属爪哇国的水师，如何？” 梁道明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殿下，如此，我等岂不是永远活得无名无分？” 人活一世，若是连个堂堂正正的身份都没有，确实可怜至极。 朱允熙大笑道：“你既为我办事，我怎能少了你的好处，如今我欲在这广袤大海中施展拳脚，若是能打出一片天地，到时让你荣归故土，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68章 海上军事基地 朱允熙的用意很简单，就是要让梁道明这帮人成为自己的打手，成为苏希达的海上保镖。 这样既能让此处海域成为自家的后花园，来去自如，又能保得苏希达不敢心生异志。 梁道明没有想多久，便应承下来。 “下臣代旧港华人，听从殿下安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来喝酒！” 这一顿庆功宴，喝得是皆大欢喜。 朱允熙最后还是被侍女搀扶到了新任女王的宫殿之中。 狂风爆雨之后，朱允熙才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苏希达半倚着床，含笑看着自己。 “你醒来多久了？”朱允熙伸了个拦腰，又将对方揽入怀中，感受着那鸡情后的余韵。 苏希达说：“我也刚醒，不过那三佛齐王已经在正殿等了很久，可能是想让你尽快帮他们找一个容身之地。” “他现在已经不是三佛齐王了，而是你的一支海上军队！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让他们帮忙解决。”朱允熙纠正了她的说法。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但是，你真的要走吗？”苏希达已经看出来朱允熙并非池中之物，绝对不会甘心留在这小小的爪哇国。 “如果你能留下，我愿意成为你的王后，从今以后，只想和你好好地生活。”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看着这小女人的期盼眼神，朱允熙寻思一般人可能就要沦陷在温柔乡里了。 但我可是身负天命之人！ 偏安一隅，或者并没有什么错，也能求得片刻安稳，但如果放任朱棣不管，到时他夺权成功，必然不会放过自己这遗落在海外的“皇室余孽”！ “我会很快回来的，等着吧！”朱允熙叹了口气，穿上衣物。 也不知自己种下的种子能否发芽，但以后还有机会，朱允熙此次也只是想先把附近摸清楚一个大概情况而已。 来到正殿，梁道明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没等他开口，朱允熙便开口道：“扬帆，出海！” 海岸边，五艘巨型福船缓缓驶离，苏希达领着一众官员和卫兵挥手送别。 梁道明来到了福船上，看到如此先进的船只，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查清楚他的底细没有？”朱允熙低声问道。 刘勉看了一眼外面仍在惊呼的梁道明，回答说：“殿下，此人并未撒谎，其父母确实是这一带有名的富商，三佛齐大乱灭国，他的父母也死在战乱中。” “后来此人为报家仇，才联络了一帮华人，意欲重新建立新的家园。” 朱允熙又问：“可有劣迹？” “没有。” 这便是帝王心思，表面上信任你，但暗地里还是要经过彻底的调查，才能重用。 朱允熙这才唤梁道明回了船长室，说：“你既跟随于我，那么这福船的建造技术，我会命人传授与你，但此片海域我也不甚熟悉，你觉得哪里可以安家？” “殿下？往前不足两日路程，便有个小岛，离爪哇国最近，而且上面丛林密布，又有山石做掩护，若能在那安营扎寨，最好不过。” “好，那就去看看。” 梁道明所说的小岛果然有些奇特，面积大概就是一百个足球场大小，中间耸立着一座山峰，外围全是高大的树木，成了最天然的防护隐蔽屏障。 岛上气候适宜，也长出不少水果，土地还适合开垦。 考察之后，朱允熙便决定在此设立自己的第一个海上军事基地了。 说是隶属于爪哇国的水师，实际上还是朱允熙的私兵。 他不在时，苏希达遇险可以来求救。 他在的时候，苏希达的话也不好使。 又得知梁道明可用，朱允熙也不会吝啬，这帮华人里，本来就有会造船的匠人，只需让他们造着福船来弄就行了，实在不懂的，可以去问郑和。 “从此以后，你们出去要打这样的旗帜。”朱允熙画下了一幅图案。 全黑的底色，上面有两根骨头呈x字型，正中位置，又摆着个人头骷髅。 世界上最经典的海盗旗形象诞生了！ 梁道明看了看，说：“殿下，这是否有些瘆人？”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面对的，大多数都是敌人！要懂得不战而屈人之兵！对方看到这面旗帜，必然心生胆怯，我方便可一鼓作气，夺得先机！” 郑和与刘勉、方孝孺都表示赞同：“殿下英明！” 此时的梁道明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不想用也得用。 朱允熙又将这千余人分为三组，每组三百人。 一组负责开垦土地，从事农作，一组负责建造营寨，最后那组，才是核心战斗人员，专心投入训练。 安排是合理的，但有个硬伤现在没办法解决。 那就是这千余人，全部是男性青壮，根本没有老弱妇孺，这不利于长期的发展。 方孝孺建议：“不如从爪哇国那里调一些女性过来？这样也可安定他们的人心。” “此事，你就以我的名义，写封信和女王商议吧，毕竟那是她的子民。” “遵命！” 朱允熙估计苏希达百分之百会同意，但就苦了那些背井离乡的爪哇女性，她们就像是被安排了一桩政治婚姻。 但这种做法，在如今人权意识还没被普及的时代，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朱允熙严肃地命令梁道明：“若是爪哇国女子来到岛上，不可欺辱，不可强行婚配，你应该懂吧？”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约束好他们，婚配全看其自身意愿！”梁道明拍着胸浦保证不会出事。 大半个月后。 第一个海上军事基地终于现出了雏形，可供两千人居住的竹木营寨已经搭建好，后续会进行改善。 大片的土地也被清理了出来，播种后，就可慢慢产出粮食。 最重要的是，第一艘自建的福船，也正式下了水，没沉！ “啧啧！”朱允熙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古人的动手能力，如此巨大的船只放在后世来建造，怕是在效率上也不会快太多。 “梁指挥使，就请你先上船吧！” 第69章 水鬼来袭 这艘福船比朱允熙他们带来的略小，而且配置也经过了改造。 比如可居住的房间就多加了两个，火炮减少了一个。 这样做的原因是梁道明认为在海上的战斗中，火炮只是一种威慑力，如果真的打起来，人数多才会占优势。 对此朱允熙也没说什么，反正梁道明是这里的地头蛇，他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情况。 “殿下，有了您的帮助，我们这些海外游子总算能安心生活了。”梁道明对此是感慨不已，自打三佛齐灭亡之后，自己这群人宛如过街老鼠，不得不东躲西鑶。 现在有了地盘，船坚炮利，说不定将来还能回到故土，所有烦恼都迎刃而解了。 朱允熙笑着说道：“我既封你为指挥使，以后的一切，也无须事事向我禀报，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去找爪哇女王商量解决。” 后续的粮草补给、建筑材料等等物资，朱允熙是要让人运送到爪哇岛那边的，这样也方便苏希达制衡这个梁道明。 毕竟，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 “属下明白。” 梁道明想了下，又说：“不知殿下之后要去哪，卑职对这片海域尚算熟悉，也可帮着筹谋一番。” “嗯，其实我也还没想好下一站去哪里好，你先简单给我说说，这一片海域里的势力有哪些值得注意的。” 这下梁道明就来劲了，他从小跟着父母营商，早就把西洋跑了个遍，对于此地的风俗民情、势力分布可谓是一清二楚。 现在郑和还没有成长起来，他才是最专业的向导。 “回殿下，这西洋虽大，能排得上号的势力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 听完梁道明一通分析，已经是到了午间时分，让船员们饱餐之后，就是时候离开了。 大船缓缓驶离海岸，朱允熙没忘记叮嘱下次回来之前，一定要让他把港口和防御设施修建好，免得进出都不方面，还容易被人突袭。 郑和从船长室出来，走到甲板上看风景的朱允熙身边，问道：“殿下，此番可是要前往须文达那？” “嗯，这是必经之地，也是对我们这支船队的第一个真正考验。” 须文达那，后世称苏门答腊，是世界第六大岛屿。 苏门答腊古名为suvaradvipa，在梵语里是黄金岛屿的意思。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是一个盛产黄金的地方，没有相应的实力能守护好自己，那早就被占领了。 事实上苏门答腊这个地方向来也都是由军阀势力所占据，所历经多个王朝，但却没留下什么文化历史。 三佛齐原来也在这里建立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不过他们被灭掉后，就只剩下了苏门答腊、八昔、亚齐、那孤儿、黎代等古国。 “殿下，此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真的要参与进去吗？”郑和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这支小船队的力量比起眼前面对的敌人还是太过渺小了。 之前能让爪哇国臣服，那是各方面的因素巧合，但苏门答腊这个地方，是要靠拳头来说话的。 越是靠近这片海域，感受就愈发强烈。 海面上已经不再是一片寂静了，时不时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船只路过，有大有小。 “禀大人，后方发现水鬼！” 两人还正在谈话，一个老水手就急匆匆地走过来汇报情况。 “水鬼是什么？”朱允熙还以为遇到了啥不明生物。 郑和解释道：“殿下，水鬼是他们这种老水手的行话，其实就是海盗的意思，而且是最难对付的那种！” 朱允熙疑惑地从甲板围栏上探出头，发现后方果然出现了十余艘速度极快的小船，每艘上面都站了七八人，手上不仅拿着兵刃，船头还有个奇怪的锥形物体。 大船转向本就不灵活，此刻已经是避无可避，只见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福船的底部，然后将那锥形物体抬了起来，猛地砸向船身。 朱允熙这才明白那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原来那就类似于陆地战争中的攻城锤，只是削尖了，变小了。 作用是让敌人的船身底部破漏，达到逼停的目的！ “迎战！” “弓箭手排开，给我射！” 刘勉这时已经开始指挥士兵反击，箭雨漫天而下，这才让对方的攻势缓了下来，一时间落水的贼寇惨叫连连。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允熙冷冷地说了一句，这帮不知死活的海盗竟然敢偷袭自己，那就必须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此乃首战，必须一战立威，让苏门答腊都知道堂堂忝朝上国，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个时辰之后，战事才算结束。 主要是打捞尸体费了不少时间，其实海盗早就被打得投降了。 为首的海盗头子被五花大绑架到了朱允熙面前，这家伙满脸挂着不服的表情，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求饶的。 “问问他的身份。”不用朱允熙开口，郑和便吩咐懂马来语的水手上前问话。 这才得知对方的名字叫多力巴，是苏门答腊岛的亚齐国人，为海盗世家。 没错，多力巴的家里全部都从事海盗这个职业，父亲是，哥哥是，爷爷也是！ 没什么别的原因，海盗挣钱快，只要能舍得命，起码不用为温饱问题所烦恼。 而且在这种环境中，要想正经做点别的什么事业，也确实很难，所以多力巴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做海盗有啥错。 “那个凿穿船身逼停敌人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朱允熙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之前已经看过那圆锥形的东西，打磨得不错，还特意弄出来了菱角，显然不是什么临时起意。 多力巴得意地说道：“怎么样？那东西厉害吧？若不是你这大船的船身太厚，早就被我得手了！” “确实不错，松绑吧！”朱允熙对此人来了点兴趣。 有勇有谋，若能收服，不失为一大助力。 多力巴见眼前的华服男子竟然不再绑着自己，就有些恼怒地说：“你若是想羞辱我，我宁愿投海自尽！” 第70章 古国亚齐 “好，是个汉子！” “但现在还没到你死的时候，让他带路，我们前往亚齐！” 亚齐古国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兼容了伊斯蓝、佛教、印度教的各种信徒在此生活，而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商业活动也极为繁盛。 马可波罗曾路过此地，发现了名为八儿剌的穆斯琳城市，这也是对于亚齐最早的历史记录。 而根据多力巴的描述，这里没有什么官方势力，只有成百上千的海盗，他们时常在这里落脚，而又不以这为家。 多力巴的家族便是其中一股较小的势力，只不过他们是长居在此，属于真正的原住民。 五艘巨大的福船还未靠岸，便引得港口附近的人围观起来。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雄伟的船只，龙首上鲜艳的旗帜，以及那秀丽英武的汉字，都证明了此番来者的不凡。 “嘭！” 长长的甲板搭好之后，衣甲鲜亮、目不斜视的大明士卒便正式登上了这番邦土地。 队列中缓缓走出几个华服男子，居中那人年不过二十，长得俊美潇洒，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乌默先是躲在人群中看了看，片刻后才带着手下迎上去。 他在这当港口管理人员已经好些年了，自然能分辨出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 不过眼前这支船队明显就是大肥羊，不宰白不宰！ 实在不行，再去找那个人摆平麻烦！ “￥%#%￥@” 朱允熙没走几步，便看到有四五个腰间别着长刀的人上来说了一串鸟语。 翻译过后，才知道对方是来收取船只停靠费的。 朱允熙疑惑地看向多力巴，不是说这里没有官方势力么？ “这不只是收你们的钱，所有船只来这里停靠做生意，都要交一笔钱，他们背后有岛上最具影响力的势力，最好别惹麻烦。”多力巴连忙解释。 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将朱允熙一行人带到亚齐来了，毕竟自己的家人都住在岛上。 至于乌默这个收管理费的，多力巴也认识。 反正对方要的也不多，平时多力巴也没深究，不过听说他的身后，站着恐怖的莫沙耶，凡是敢不遵守规定的，都被烧掉了船，丢进了大海喂鱼。 “哼！” 朱允熙冷哼一声，也没准备在这事上计较，既然来到别人的地盘，交个过路费也没啥。 旁边的方孝孺心如明镜，就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元宝，递给了乌默。 “嘶！” 乌默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贵重的黄金，在岛上已经可以买到数十个美女努隶，或者是置办一套大房子了。 他本来还想随便弄点什么酒水、香料就完事，现在看到这么大一个金元宝，心里又有了别的心思。 但乌默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装得很满意，让开了路。 等到朱允熙他们过去之后，乌默才对身边手下悄声说道：“赶快去通知莫沙耶，就说岛上来了一群有钱人！” “是！” 朱允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心怀鬼胎之人盯上了，而是再度询问起多力巴来。 原来这亚齐古国虽没有明面上的官方势力，但还是存在“话事人”这种角色的。 这个话事人并不能让所有势力都臣服，只是他确实实力最强，一般人也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招惹他。 比如说收取一点船只停靠的费用，在这里做生意，要交一点利润上去等等诸如此类的规矩，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据多力巴的了解，现在岛上的话事人，叫做阿里·莫沙耶·哈奇。 他还有个外号，叫恐怖的莫沙耶。 大家所一致知道的事情是，他至少拥有两百艘船舰，而且都配备了西方先进的火器，手下更是招募了近万数的士兵。 “这么厉害，岂不是可以称王了？”朱允熙也不由皱了皱眉。 两百艘舰船，近万士兵，这种数量上的优势，就不是能靠一点点技术水平能弥补的了。 而且对方也有枪炮，说明早就受到了西方世界的影响，要是打起来的话，自己这点人完全不够看啊！ 这个莫沙耶用的手段，不过也是潜移默化的一种称王过程，先是慢慢让这里的人习惯他制定的规则，又害怕他的军事实力，最后称王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方孝孺也在旁边说道：“此人不可小觑，殿下还是尽量不要与其发生冲突为妙。” “只怕身不由己啊！”朱允熙也有点后悔来这亚齐了，万一被莫沙耶来个瓮中捉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朱允熙只能吩咐刘勉：“派人侦查四周的情况，还有，只留旗舰靠港，让郑和带着另外四艘船随时准备战斗！” “遵命！”刘勉应声而去。 很快就到了多力巴的家，他们家族在这里修建了几栋洋房，有小孩妇孺，老人安康，日子过得像是不错。 见到多力巴的狼狈模样，几个年轻男子抄起家伙就要上来救人，幸亏多力巴及时制止了他们。 朱允熙笑着说：“你把你的家人都叫来吧，我有话要说。” 多力巴只能照办。 几分钟后，朱允熙才当着这些人表明了来意，就是要他们离开亚齐，之后跟着自己混！ 突然的变故让他们不知所措，只能向多力巴求助。 “你只是想要我当你的手下而已，为什么还要为难我的家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尽心帮你做事，放过他们吧！”多力巴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 朱允熙便耐心解释道：“我要带你做的事，是你永远想不到的，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果你的家人还留在亚齐，你能安心做事吗？” “亚齐不同别的地方，到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以前你还有自己的势力，经常能回家看看，可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们不被欺辱？” “所以，带上他们一起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多力巴想了一会，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事？” “事到如今，也无须隐瞒了，我乃大明徐王朱允熙！” 第71章 恐怖的莫沙耶 多力巴恍然大悟，他早已猜到朱允熙身份不凡，没想到果然是王族。 大明，好像那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国家，只是自己没有机会去看看。 “好，那我们就跟你走！但如果你不能善待我家族的人，我一定会逃跑！”多力巴此人说话很直，也不藏着掖着。 朱允熙就喜欢他这种性格，便说：“放心，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本身海盗是没有多少行李可以收拾的，但多力巴自从爷爷一辈就在此安家，所以真要举族离开，起码也得忙活到第二天早上。 意外，偏偏就在此刻发生了。 深夜，朱允熙睡得迷迷糊糊，却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 睁眼一看，竟是负责守夜的刘勉。 “殿下，大事不好，至少有几百人正朝我们这里来！”刘勉一脸焦急。 朱允熙惊得起身，忙问：“消息可靠吗？能不能猜到他们的用意？” “此地视线受限，我们的人也只是远远发现了这些家伙，从其装备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散兵游勇，估计是殿下今日在港口露了财，引起了岛上大势力的觊觎。” 朱允熙懊悔不已，马上做出了决断。 “叫醒所有人，马上去港口，另外让郑和准备开战！” 多力巴他们知情后，倒是不慌不忙，进退有余，可能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等到队伍开始撤离时，敌人也终于露面了，他们果然穿着一样的衣服，右臂上绑着黑色的布条。 多力巴认出来了：“是莫沙耶的手下！他们的标志就是右臂绑黑色布条，这次糟糕了！” 此番上岸，朱允熙带了近半数士兵，有一百二十人左右，若是和对方硬拼，未必不能一战。 但朱允熙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无谓牺牲，仍是下令全速朝港口前进。 敌人很快发现这边的动向，索性也不掩饰了，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大声喊杀着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追杀！ 好在多力巴的家离港口并不远，一行人狂奔至此，发现这里已经开始了混战。 刘勉早就派人来通知船上的郑和，谁知莫沙耶也派人封锁了港口。 郑和当然不想让朱允熙有任何闪失，索性只留下了必要的船员在船上，带着人也杀了上来。 “殿下，快上船！”郑和挥舞着大刀，在人群中宛如修罗战神，那些海盗几乎没有一个能挡住他的。 想想也是，他本来就是作为战俘被抓的，而且这些年潜心提升自己，文武兼修，绝对能称得上是猛将。 否则历史上他七下西洋，也不能是光靠着嘴皮子做事。 刘勉的战斗力更是不俗，宝剑锋芒所过之处，必然带走一条甚至几条人命，果然是日后能成为锦衣卫头子的狠人。 “擦！” 朱允熙慌张地逃到船上，不免骂了句脏话。 这次真的失算了，冒然闯进别人的地盘，差点被包了饺子。 幸亏对方也是小瞧了己方的实力，否则真要动真格的，那就只能靠着福船的火炮来个同归于尽了。 “所有人尽快上船！”郑和一边战斗，一边指挥着撤离工作。 而五艘福船黑洞洞的炮口，也对准了港口。 “轰！” 第一发炮弹终于打出，郑和也且战且退，站到了甲板上。 “给我打死这帮杂碎！” 十五门大炮齐齐开火，亚齐港口顿时变成了火焰的海洋，那些设施无不被威力巨大的炮弹摧毁，夷为平地。 整个岛也随之热闹了起来，那些不明就里的其他海盗势力，还以为是自己遭到了偷袭。 朱允熙知道战斗已经结束，剩下来的就是示威了。 回到船长室，他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果然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番邦之人了，他们能在如此乱世中生存下来，还建立起不俗的势力，其心狠手辣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仅仅是看见了一锭金元宝，便派出几百人想要杀人劫财，简直匪夷所思。 咽不下这口气，朱允熙便问：“可知莫沙耶的船舰都停靠在哪里？” “回殿下，只有少数在这个港口，其他不知踪影。”郑和已经摸清了这个港口停靠的船只情况。 “宁错杀，不放过！给我把这些船全部轰烂！”朱允熙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忝朝上国的礼仪了，有时候彰显天威，也是得靠拳头说话的。 这个命令一下，那些停靠在港口的船只便遭殃了。 他们即便是留了人在船上守着，也根本预料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只能缓缓进行撤离。 朱允熙此行带足了枪炮弹药，打这些龟速移动的船简直像是大人在打小孩，不费吹灰之力。 炮火声整整持续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方休。 郑和统计过后，发现炮弹还剩下大半。 而港口附近的海面上，已经是硝烟弥漫，到处都是沉船残骸。 “查出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岛上的一座小型宫殿里，此刻正聚集了几十个面相凶狠的海盗。 上方还坐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一道刀疤从眼角划下，更添几分阴鹜。 有人便回答：“尊敬的莫沙耶，我们在一个人的尸体上发现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字。 传阅后，才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这是大明军官的腰牌！他们是大明的士兵！” “大明。” 莫沙耶缓缓起身，看向了遥远的东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些许记忆。 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伟大国度！ 繁华的街道，衣饰秀丽的人民，百万带甲士卒，比起这一片海域，不知好上多少倍！ “那年轻男子又是何人？”莫沙耶虽有些后悔，但并没有心生畏惧。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是猜不出来。 只是对方拥有如此充足的火器，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如今那港口的船只全部被毁，少不得会有人来要个说法，这才是眼前最头疼的。 莫沙耶见他们都不说话，冷笑道：“也好，不然你们平日里都以为自己能在这片大海上称王称霸，更不知天下之大。” “来人，先把那个报信的人丢到大海里喂鱼！” 第72章 诱敌深入 乌默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也没想着要逃，因为在这片海域里，是没有人能逃过莫沙耶追杀的。 将财物都留给妻儿之后，他就坦然地面对了死亡。 于此同时，无数被殃及的海盗也聚集到莫沙耶这里，准备讨一个说法。 “那个该死的家伙，从东方的大明国而来，他的大船上有无数金银珠宝、火器，难道你们不想从中赚一笔吗？”莫沙耶转移了话题，开始蛊惑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他非常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去对付这帮大明国的人，可能会损失很大，那就干脆找些替死鬼帮忙好了！ 海盗们闻言纷纷议论了起来。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可以听从莫沙耶的安排，但现在他们的船只几乎都被轰沉了。 莫沙耶早已想到了对策，便说：“我可以提供给你们船只，只不过要支付租金，想想看，要是能干掉这支船队，你们就可以打造更大更坚固的新船！” 协议就这么订了下来，海盗头子们出人出力，并听从莫沙耶的指挥，而莫沙耶只要提供一些战船就行了。 这对于莫沙耶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反正他只是把船租出去，不用赔钱了。 并没有走远的大明船队很快便发现港口有了异动，无数战船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很显然是有人在组织什么行动。 “殿下，对方必然是想集结力量对付我们。”郑和马上汇报了这个情况。 刘勉这时也统计完了战斗损失：“殿下，我方船只无恙，火药炮弹还剩下一半的储备，死亡3人，伤者8人，仍可应战！” “先撤离苏门答腊，派小船告知梁道明提前埋伏，没必要和这群莽夫硬拼。”朱允熙很快做出了决断。 于是海盗船队便看到大明船队慢慢从这片海域开始撤离。 他们没有多想，只当是己方人多势众，大明船队被吓到了。 郑和刻意放慢了福船的行驶速度，不然海盗船队肯定会被远远甩在后面，那样就达不到诱敌深入的效果了。 考虑到船只性能和补给水平的差距，郑和估计三天之后对方就会丧失战斗能力。 不得不说，郑和确实是海事天才，所料丝毫不差。 才过了两天时间，海盗船队便开始加快速度追击，想要赶在离开苏门答腊海域之前解决掉大明船队。 但郑和岂能让他们如意，而且梁道明所率领的援军也已经在路上了。 “全速撤退！”郑和下达了命令，福船的速度又快了大半。 这下海盗们彻底急了，他们知道凭借目前的力量想要驶入爪哇国那边作乱无疑是自寻麻烦。 可事情刚做了一半，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到时赔了租船的钱不说，还得被莫沙耶看扁。 各路势力商议之后，便决定继续追击。 只是当这群海盗头子终于醒悟过来之时，已经彻底晚了，只见数量不少于他们的舰船突然出现在大明船队周围，而且还统一挂着骷髅头的旗帜。 “这是爪哇国的军队吗？我怎么记得他们好像不是用这面旗子的？” “该死，他们好像是和大明船队一伙的！” “怎么办，要撤退吗？” 这支海盗船队根本就没有统一的指挥，平时沟通交流还不成问题，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是根本没办法即时统一意见的。 于是朱允熙想要看到的场面就出现了，只见少部分对方的少部分船只开始掉转船头，准备撤离。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却没有收到消息，根本刹不住车，竟然互相撞在了一起！ “列阵，掉转船头，攻击！” 郑和这边就不一样了，他早就教会了梁道明在海上作战的重要技术，旗语！ 每一个摇旗动作，都代表了船队要进行怎么样的行动，精确无比，就像是将军在身边指挥一样。 只见五艘福船作为箭头冲在了最前面，并且毫不留情地对着地方开始炮击。 而梁道明率领的船队，也分开成两翼，慢慢朝海盗船队逼近。 海面上顿时变得热闹非凡，火炮的轰鸣声、海盗的惨叫声混作一团，甚至有人吓破了胆，直接跳船逃生。 “小船突击，准备！”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想跑，没那么容易！ 这些有着丰富海战经验的海盗，虽然品性有问题，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兵。 只需要有适当的引领，便能成为一股重要的力量。 朱允熙早就确立好了这个战略思想，船可以放走，但人必须留下！ “殿下，看来这些战船的火炮射程，比起我们大明还是太落后了，难道是那些洋人都造不出更厉害的火器？”方孝孺惊讶地发现，即便站在船头最显眼的位置，都不会有半分危险。 敌方船只射出来的炮弹，往往只能打到前方百来米的距离，不足以构成威胁。 朱允熙笑着摇摇头，道：“非也，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些洋人，他们可是狡猾得很！也许莫沙耶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不过是淘汰下来的火炮枪弹，而最新研发的，当然得留着自己用。” “如此，便可一直占据战备上的优势了。” “原来如此，多谢殿下指教。”方孝孺不由细思极恐。 如此心机城府，中原王朝历史上并非没有，只不过都被看成是不入流的阴谋诡计，难登大雅之堂。 可战争从来不是看谁更有君子之风，更光明磊落的，胜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强如霸王项羽那样的英雄豪杰，不照样被刘邦逼得乌江自刎？ 见到方孝孺深思不语，朱允熙耐心地解释道：“希直，天下之大，非你我可以想象，中原虽强盛一时，若不思进取，也终有被取代的那天。” “元灭宋，是最好的例子，而大明之后，又焉能保证无异族觊觎我华夏？” “不断地强大自身实力，才有资格在这天下有立足之地，切不可固步自封，失了先机！” 似方孝孺这般文士，自然难以想象洋人侵华，瓜分中原大地的惨景，现在给他提个醒，也可防历史重演。 第73章 实力暴增 战斗整整持续了六七个时辰才算结束，那些硬气的海盗也确实彪悍，直至战到沉船才不得已跳海。 为了俘虏他们，梁道明只能以人数优势强行压制。 最后带到岸上清点，此战共俘虏了四百余人，只占对方数目的三分之一。 郑和很快询问清楚了他们的动机，得知是被莫沙耶当成炮灰之后，连忙禀告了朱允熙。 “这个莫沙耶确实有点意思，但此战他的损失也不小，我们当可使用奸细，令其防不胜防。”朱允熙想了一会，仍觉得对方还未使出全部招数，不可操之过急。 如果他就这点能耐，日后想要称霸亚齐，无疑是痴心妄想。 反正自己也正好需要补给一番，还得招降这些俘虏。 见到朱允熙这么快回来，苏希达自然是高兴无比。 这段时间她又清除了几个异己，彻底掌控了整个爪哇国，听到爱人遇险，就想调集兵力帮忙报仇。 朱允熙笑了笑，看着她还没从芸雨中恢复的潮红脸庞，说：“你的军队不善海战，船只也甚少，还是别参与进来了。” “我听说那个莫沙耶和洋人有联系，也许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你。”苏希达显得很担心。 “那倒不可能，况且洋人现在还不具备和大明打海战的能力，此番我会从中原再调集一些船舰和士兵，你要配合些许。” 问朱允炆要船要人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苏希达派遣一名爪哇使者前去中原，表示臣服，并进攻些财物即可。 这样就能满足那家伙的虚荣心，也可让海事衙门的工作顺利进行下去。 奉天殿内。 “哈哈，三弟果然不负朕所望，才出海半月余，便已让爪哇国臣服，如此下去，西洋之地，也尽可笼罩我大明之荣光！” 朱允炆听了爪哇使者的述说，不由大喜过望，当场奖励了他无数金银珠宝，甚至比对方带来朝贡的还多。 这便是“彰显天威”！ 最近朱允炆的心情确实不错，削藩的阶段性成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朱棣救出徐家二子后，又主动平息了河北叛乱。 现在番邦也表示臣服，让朱允炆有种文成武德的感觉。 “诸位爱卿，如今海内升平，正当我大明盛世，徐王言，为彰显中原之威，当开拓海域，行古人所未及之路，可成否？” 众臣不免议论纷纷，毕竟这是他们也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自古中原王朝只要求那些番邦小国年年来朝，便已是天威凛凛，哪怕是开拓了丝绸之路，也没真正扩展什么领土。 更何况是海上的版图？ “我们这位徐王殿下，怕是另有所图，莫非是想自立为王乎？” “此事谁又能猜透？那海事衙门不过船舰数艘，人不过千，如此实力，说造反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只是殿下如今正龙颜大悦，我等也不好反驳啊！” 见到没有人敢站出来表达意见，朱允炆微微有些不爽，便直接点名了。 “太傅，你觉得朕当如何回复徐王啊？” 蒋瓛眉头一皱，心想这种国家大事，你怎么想起问我了，平日里不都偷偷有了决定才宣布么？ 想着和朱允熙关系还不错，蒋瓛也没多想，便回答道：“徐王文武双全，陛下更是天威赫赫，如能开拓海上疆土，必是千秋万世之功。” 朱允炆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一人。 “杨翰林，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位杨翰林，却是太有来头，若是朱允熙在此，必然也会另眼相看。 杨士奇，吉安府泰和县人，少有聪颖之姿，游学四方。 前日里朱允炆为表现自己尊敬列祖列宗，便决定修撰一本《太祖实录》，在翰林院里，朱允炆一眼就看重了才华横溢的杨士奇。 由此杨士奇便成了翰林院编修，朱允炆也时常召见他，几为方孝孺第二。 而朱允炆也确实没有看错，这杨士奇在历史上，虽建文一朝未得重用，但朱棣既明成祖即位后，便迁太子侍讲，辅佐明仁宗，迁礼部侍郎、少师、华盖殿大学士，兼任兵部尚书。 他先后历经五朝，任内阁辅臣四十余年，任首辅二十一年，与杨荣、杨溥等同心辅政，并称“三杨”，时人称之“西杨”。 并以“学行”见长，先后担任《明太祖实录》、《明仁宗实录》、《明宣宗实录》总裁。 “回陛下，徐王以寥寥数人数船，便可使爪哇国臣服，足见其大才。如今我大明一统中原，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而北有燕王进攻北元，南又收蛮荒之地，西至吐蕃，皆乃王土，唯独这汪洋大海，还未曾蒙受天恩。” “如今陛下心怀大志，当遣徐王西进大洋，收服番邦，自此日月之下，皆为大明之国，实乃万世之基！” 杨士奇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也是富有梦想和野心的年纪，所以当然对此表示赞同。 成了，他就是一语成谶。 即使不成，也未必有人会计较到他身上，毕竟事情的具体实施者和决策者，是朱允熙和朱允炆。 闻言，朱允炆愈发欣喜，又询问文武百官可有人有异议。 文武百官也都不傻，不想坏了天子的兴致，也只能纷纷表示支持。 “好，那朕就加封徐王为西海大将军，升正二品，并即刻招募三千精兵、福船二十艘，供其调遣！相关粮草物资，户部必须加急运送到海事衙门。” 圣旨一下，大明再次震动。 原因很简单，大海向来是中原王朝未曾重视到的地带，哪怕是野心如朱棣，都还不曾真的将目光关注到那里。 而徐王朱允熙不过是刚刚出海，便已经官升二品，还获得如此雄厚的资源支持，想不成为天下的话题都难。 别的不说，但人们可以肯定的是，朱允熙已经在一众皇室中脱颖而出，真正成为了大明有话语权的一员！ “简直是胡闹！什么狗屁西海大将军，有这样的官职么？” 朱棣得知此事后，不由勃然大怒，当场摔烂了手中的酒杯。 第74章 朱棣的猜疑 袁珙在旁见状，不由问道：“燕王何故动怒？天子不过一时兴起，封那朱允熙做了个千余人的杂牌将军，观皇室宗亲，功臣之后，哪个不比他风光？” 这时的袁珙，很显然是误会成朱棣在嫉妒朱允熙。 而朱棣冷静下来，却说：“廷玉有所不知，朱允熙此子颇为不凡，早在三年前，便与我府中一奴才谈论海外之事，其中心得建议，竟与我不谋而合。” 袁珙看了看朱棣，有些惊疑：“燕王是说，朱允熙未及冲龄，便已胸怀天下？” “胸怀天下，还不至于，但能在那种情况下逼得我打消了夺权之念，还手刃至亲，不惜隐忍三年，想想还真是奇哉！” “如今龙游大海，或许便是他崛起的契机！”朱棣雄才伟略，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大海之上有危险，也有更大的机遇。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朱允熙会动作这么快！ 袁珙想了想，便说：“燕王也无须太过忧虑，大海难及中原富庶，朱允熙的命门仍死死掐在朝堂之中，先任其发展一番，待我等南归，何愁无计应对？” “也罢，当前大敌，还是朱允炆。” 朱棣叹了口气，没再多想，如今自己已经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 河北共权教确实是朱棣搞出来的事，而且为了上演忠臣守土的戏码，迷惑朱允炆，朱棣确实费尽了心思。 先是设下圈套让徐家二子大败，后又联合李景隆剿灭叛贼，朱允炆甚至亲自来信感谢了这个四叔。 一切准备就绪，待到秋后收粮，便可动手！ 爪哇岛。 朱允熙携手苏希达，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到来，不由惊喜万分。 这次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那朱允炆这么大方，不但给补充了三千兵员，还又赠送了二十艘装满物资的福船。 自己的实力，直接翻了几倍！ “恭喜殿下，荣升西海大将军！”方孝孺等人皆是欣喜不已。 他们的命运，早已和朱允熙连在了一起，朱允熙崛起，他们也可跟着飞黄腾达。 对于这个名头，朱允熙是完全不在意，虽然是正二品，但也是虚职，毕竟手下也就那点实力。 而且如此奖赏，也不是每次都会有，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少。 “大喜之际，诸位皆有功，传我令，全员俸禄翻倍！”朱允熙也没忍心打扰他们的兴致，反正有鸡情有动力才是王道。 现在兵员齐备，武装精良，船舰充足，是时候去碰碰那莫沙耶了。 这家伙确实是绕不过去的坎，若能一战将其打服，对自己的名声也会有莫大好处。 不然这些番邦只闻大明之威，却不知真正实力如何，难免心怀鬼胎。 近日，朱允熙已经让郑和带着刘勉，只乘坐几艘小船前往苏门答腊附近打探情报。 得知莫沙耶的舰船全部藏在亚齐北边的海岸边，因为他还要防备附近的那孤儿国。 这个小国的名字虽然奇葩，但却不好对付。 瀛涯胜览里有记载：那孤儿王，又名花面王。 其地在苏门答刺西，地里之界相连，止是一大山村，但所管人民皆於面上刺三尖靑花为号，所以称为花面王。 此小国民众不过千余，但民风彪悍，不论妇孺，皆可上阵杀敌，加之熟悉水性，时常趁敌不备偷袭，所以极难对付。 哪怕是多力巴、莫沙耶这样的老海盗，也对其避让三分，否则只能吃暗亏。 “可能收服此地？”朱允熙问道。 多力巴想了想，回答说：“我觉得很难，他们生活朴素，只需简单的蔬菜瓜果充饥，也没有信仰的教派，所以不逼得他们没有活路，平时都见不到他们的人影。” 原来是没有什么欲望的族群，那确实就没啥收服的可能了，而且也没必要培养。 毕竟人类前进的驱动力就是欲望！ 朱允熙眼神一冷，便有了决断。 “攻打那孤儿国！” 此战付出的代价必定极大，所以朱允熙有样学样，也干脆把那些刚收的俘虏海盗作为先锋，消耗对方一部分实力再说。 舰船火器方面，不宜兴师动众，以免被莫沙耶发觉。 夜色，沉静如水。 几十艘小船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孤儿国，这里一片祥和宁静，人们仿佛都进入了梦乡。 刘勉以黑布蒙面，站在船头，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这个族群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若能强行消灭掉，便是大功一件，再不济，也要让他们认为是被莫沙耶给攻击了。 “上！” 小船还没靠岸，刘勉便挥手带人跳入水中，迅速地冲向了岛屿的中心。 无数那孤儿的民众才刚睡下，根本不知道死神已经靠近。 但好歹也只能称为国家的一个地方，总有寥寥几个守夜的士兵。 他们几乎是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箭矢射穿了喉咙，倒在黑夜之中。 “能杀则杀之，不能杀就马上撤退！” 朱允熙在战前给出的行动方针非常明确，就是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对方组织起来反抗，便是撤退之时。 这场屠杀来得悄无声息，睡梦中的那孤儿人都没时间发出求救信号。 直到突袭的先锋队干掉了数百人之后，黑夜中才有了惊叫声，火光渐起。 刘勉见差不多了，便转头命令那些俘虏海盗，马上实施计划第二步！ “再不向恐怖的莫沙耶臣服，我们还会再来！” 这附近的海域里，谁人不知莫沙耶的大名，那孤儿人很快就将愤怒转移到了莫沙耶的头上。 他们拿起了武器，刚想反击，却发现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间已经没有了踪影。 大海中几十艘小船再度隐入黑暗。 “可恶的魔鬼，竟敢屠杀我们的族人，那孤儿与亚齐不死不休！” “我们要杀死魔鬼，祭奠族人！” “不死不休！”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这座小岛，他们看着同族亲人的尸体，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 谁也没有去多想，来犯的恶魔到底是不是莫沙耶？ 第75章 超前科技武器 那孤儿人的复仇来得很快。 他们在身上涂满了丛林色的油彩，轻松干掉了莫沙耶布置在海港周围守卫的士兵，然后凿船，放火。 等莫沙耶得知这个消息，他的舰船已经又少了一百多艘。 “这些该死的家伙疯掉了，早知就该一举消灭掉他们，以绝后患。”莫沙耶后悔不已，只能带着人与其在岛上展开了血战。 两方的战斗力高下立判，一边是被动迎战，士气低落，一方是为了复仇而来，舍命一搏，士气高昂。 渐渐地，莫沙耶有些挺不住了！ 如果是在海上，他有绝对的信心干掉这些那孤儿人，可陆战就未必了。 “港口那边出现了好多船！好像是大明的船队！” 大明的船队？ 莫沙耶似乎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之前被当成炮灰派出去的那些海盗，竟然直接失去了消息。 现在那孤儿人突然来袭，大明的船队也来得如此之巧，莫非是有什么关联？ “可恶的外乡人，竟然敢侵犯我们的家园，拿起手中的武器，杀！” 莫沙耶登高一呼，果然起到了些作用，毕竟他在这里的威望还算不错。 只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双方的实力对比！ 尽管人数上都是差不多，可亚齐这边却差不多都是擅长水战的海盗，对于步战也只能靠蛮力取胜而已。 几十艘福船停靠在港口边，走下来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腰间别着大刀，手里拿着长枪，俨然是久经战阵的精兵。 朱允熙也是一身戎装，立于船首之上。 “将军，要留活口吗？”刘勉恭敬无比，已经改了一个称呼。 “活捉莫沙耶，其他不论，若是投降，免死。”朱允熙也不想造下太多的杀孽。 攻打那孤儿国，使了借刀杀人之计，手段有些卑劣，用一两次还行，不然会给身边的人当成坏榜样。 得到命令，刘勉便放开了手脚，这些海盗平日里可没少做坏事，送他们提前去见阎王，可谓替天行道！ 起初亚齐这边还能凭着一腔狠辣和大明士兵打个平手，可随着时间越往后，他们才明白自己与军队的差距有多大。 这分明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不会有后退、逃跑，整齐的阵列，一致的步伐，就像是死神在无情地收割生命。 莫沙耶见势不妙，已经在计划怎么逃跑了，现在两边的港口都被大明战船封锁，难道只能跳海？ 可距离亚齐最近的小岛，也得开船走上两天，自己是绝对游不过去的。 对了，自己还有最后一张底牌，只要用到那个的话，也许就能扭转局面！ 远处的朱允熙颇感无聊，没想到莫沙耶只是表面看起来很强，谁知自己稍微使点力就不行了，哎，无敌真是寂寞！ “殿下，你看那是什么？”身旁的方孝孺突然语气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嗯？” 朱允熙定睛望去，发现丛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怪兽，它体型庞大，有着深渊般的巨。 加农炮！ 作为穿越者，朱允熙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玩意是什么。 但在他的记忆中，加农炮根本就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巨大的炮弹很快被装填进炮身之内，而炮口瞄准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艘旗舰。 “快躲开！”朱允熙大吼一声，便朝旁边飞扑过去。 众人的反应也还算快，纷纷地匍匐在了地上。 下一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福船整个船身被击中，造成了剧烈的震动，让众人差点被震晕过去。 朱允熙不顾危险，马上下了命令。 “全军突击！别让那大炮再开火！” 可岛上的地形本就复杂无比，想要一下子控制住对方的火力点何其困难，在付出了几十名士兵的生命代价后，大明军队也才前进了十余米。 而加农炮的装填速度很快，射程惊人，这让朱允熙不得不弃船！ 眼见一艘福船被打得千疮百孔，朱允熙真想抽自己的脸，这回真的是太嚣张引来报应了。 幸好对方只有一门这种超前科技的武器，否则今天自己非栽在这不可。 战船纷纷远离了港口，这导致莫沙耶只能将炮口对准混战中的士兵。 炮弹毕竟没长眼睛，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这次岛上可真的变成了人间炼狱，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流成河。 刘勉终于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他带着几个身手灵活的士兵避开了正面战场，从侧后方偷袭了莫沙耶，这才避免了更多伤亡。 莫沙耶在被俘的一刻，眼神中仍有不甘，甚至企图自尽，好在及时被刘勉阻止。 见到老大被抓，那些海盗才彻底丧失了作战的斗志，纷纷放下了兵器。 此战让朱允熙大为恼火，好不容易补充的战船和士兵损失惨重，一艘被击沉，两艘被击毁，不能继续作战的士兵包括死亡人数达到了五百多人！ 现在，朱允熙真的要好好考虑下是不是要拿莫沙耶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大明将士亡魂了！ 朱允熙在考虑着这些事的时候，莫沙耶也跪在地上打量着他。 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亚齐多年，眼见就大事可成，竟败在了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子手里。 莫沙耶真的很不甘心，但也没办法，如今已沦为阶下囚，等待着自己的恐怕只有死亡。 这该死的家伙，似乎身份不凡，在大明王国，服饰上有龙，应该是皇家特权。 莫沙耶不由大吼道：“小子，要杀就杀，还在等什么！” 听了翻译的话后，朱允熙也是大怒。 “问问他，那门大炮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如果不说，就让让他尝尝大明的酷刑！” 老水手连忙恶狠狠地转告莫沙耶。 听闻是对那门大炮有兴趣，莫沙耶燃起了生的希望。 “我可以告诉你那门大炮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但是你必须先放我上船！”莫沙耶提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条件。 朱允熙想了想，便说：“好，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不能让我满意，等着你的就是万箭穿心！” 第76章 被放逐的莫沙耶 莫沙耶想得周到，却错误地估计了大明军队的实力，站在岸上射杀一艘小船上的人，对这帮专业士兵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我要你对天发誓，不会杀我！”莫沙耶是真的慌了，这种从地狱来到地上，又将跌入地狱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我不会发誓，你可以不说。” 朱允熙才不会为了这种操淡的情况发誓，既然一个海盗头子都能搞到加农炮，那堂堂大明海军肯定也能想办法弄到，其中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双方对峙了片刻，莫沙耶终于败下阵来，他终于发现，自己无论从哪方面，都斗不过眼前的年轻人。 得知了加农炮的来源后，朱允熙便命士兵押送莫沙耶到了一艘小船上。 但是船上不仅没有任何武器，船桨，甚至没有一丁点粮食。 莫沙耶不由大怒，对着这士兵说：“你们这是要害死我，这样的船根本没办法让我去任何地方！” “滚，哪来这么多话！”士兵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到了船上，然后解开了绑在港口木桩上的绳子。 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莫沙耶在说什么。 远远看到小船随风飘离了海港，刘勉不由大笑：“这个该死的家伙，一定会在大海上生不如死，比杀掉他还解恨！将军真是英明！” 朱允熙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不给手下展示残忍的一面。 否则莫沙耶这种可能会带来后患的猛虎，必死！ 只是如今他身无长物飘在海上，也算到了绝境，能活下来，就是他命大。 活不下来，也别怪咱没给机会！ 朱允熙收起思绪，正色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方孝孺首先说：“这种火器威力极大，按说应是各方势力争相抢夺的对象，却不知为何只有莫沙耶在用，难道他还是在撒谎？” “应该不会吧？” 莫沙耶说加农炮是他从一个西洋商人那里得到的，只此一门，连商人自己都说不知道是谁造出来的。 不过商人还是留下了线索，他购得这门加农炮的地方，在遥远的西边，那里有个叫里波士的港口，如果去打听，可能会有所收获。 朱允熙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里波士的正确翻译是什么，对应了哪个国家。 但距离肯定不近，否则莫沙耶早就去打探消息了。 刘勉也说：“如此厉害的火器，完全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即使我们找不到购买的地方，也当好好研究一番。” “没错，殿下，既然让你得到了此等宝物，不如再从中原召集些能工巧匠过来，或许会有所收获。”郑和也表示支持。 朱允熙点点头，加农炮的出现，确实打破了自己认知，希望这历史不要变得太夸张了，否则等那什么大航海时代提前到来，那大明水军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击败了莫沙耶，自然又是收拢了一批俘虏，他们几乎都是亚齐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当海盗纯属为了谋生搞点外块，实际上平日还是主要靠捕猎和种植为生。 只是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他们也渐渐染上了恶习，现在已经很难回头了。 要想让整个苏门答腊臣服，亚齐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朱允熙认为自己或许不该插手太多本地的发展。 当这些俘虏得知自己会被释放时，一个个都傻了眼。 可下一刻，他们又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亚齐所有的战船都会被收缴起来统一管理，并且任何人都不得再当海盗！ 要想用船出海捕鱼或是什么的，都必须登记、租借，而且租到的船，都是没有任何火器和刀枪的。 “殿下此举英明，如此亚齐的国民就再无法对我大明形成威胁，唯有作为藩属寻求我大明保护！”方孝孺在这个决策中，也提出了不少有建设性的意见。 朱允熙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是时候建造自己的船厂了，否则单单是各地驻军，都会不断削减目前这支船队的实力。” 如今战利品清点完毕，朱允熙共有福船二十四艘，多桅三角帆三十三艘，双桅大帆船七十五艘，铁甲船八艘，各种小型翻船四十余艘。 这样的船只数量，勉强能在苏门答腊站住脚，但还不能说称霸。 出海以来，经历的几场战斗基本都不算是真正的海战，赢得还都很轻松。 朱允熙是想在船上多弄些火炮的，但郑和却说那样会拉低船只的航行速度和运载能力。 这个时代的船只，每种船上的配置，都是精打细算的，毕竟动力不足，你搞太多东西，不用敌人来打就沉到海底去了。 而火器的威力限制，也导致海战多数还是以登上对方船只为目标，两边大炮对轰，打的不过是一个威势、场面。 “那门加农炮在海上的威力如何？顺风和逆风的炮击距离，都计算出来了没有？”朱允熙问道。 刘勉马上回答说：“将军，这加农炮的顺风射击距离为六百步左右，逆风只能打到四百步，再远就没有威力可言了。” “哎，少是少了点，但也比我们自己的火炮强上太多。看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找出制造加农炮的人才行，否则接下来的行动会举步维艰。” 展开海图，目前大明所知的海域情况连印度都到不了，更别说遥远的欧洲了。 这里波士港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万一来回所需花费的时间太多，朱允熙并不敢保证中原是否变了天。 此时方孝孺提出了一个建议：“殿下，若是想要寻找此处港口却也不难，只需分出数十小船，各自行动，每到一处，便记下路线，然后交替前行，相信不用数月，必有收获。” “也只能这么办了，你下去安排吧，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凡愿意参加的，本王都保证他们的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能找到里波士港者，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允熙的承诺一出，便马上找到了上百名志愿者。 第77章 奇迹幸存 这其中还包括亚齐本地的那些原住民，他们仗着对大海的熟悉，也跃跃欲试。 朱允熙自然是来者不拒，此事越多人去办，希望就越大！ 话分两头。 一叶孤舟飘在茫茫大海上，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 船内有一人，他满脸胡须，脸色蜡黄，衣衫不整，甚至还带着血迹。 此人正是多日前被放逐的莫沙耶。 他能活到现在，整整半月，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行动力。 小船没有船桨，只能顺着风乱飘，起初莫沙耶还侥幸能很快看到其他的岛屿，不过当他意识到这风向不对劲时，便开始利用自己的水性捕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莫沙耶还真碰到了几条没啥攻击性而又行动迟缓的鱼，得以储存下一点食物。 淡水的来源，就是自己的小便。 事到如今，莫沙耶已经完全顾不上恶心了。 可苦苦坚持了十来天后，莫沙耶也尿不出了，也找不到鱼了，只能默默地躺在船舱中等死。 烈日当头，莫沙耶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度醒来，那种在海上漂流独有的眩晕感却突然消失不见。 陆地！ 自己终于到了岸上！ 莫沙耶欣喜若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船舱里爬了出来，向着前方两个人影大喊求救。 他还真是命不该绝，竟然奇迹般地飘到了这苏门答腊最为神秘的巴塔克族领地之内。 早年，莫沙耶曾与此族的首领有过交易，还算和谐。 最重要的是，巴塔克族人口众多，虽十分封闭，却也资源丰富。 “喔，恐怖的莫沙耶，是什么人让你变得这么狼狈。” 莫沙耶随即就被带到了巴塔克族首领，也就是大长老和雅克的面前。 “尊敬的和雅克，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水和食物？”莫沙耶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确实是上天的眷顾。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肯定还有复仇的机会！ 那个该死的大明人，必须为他羞辱了莫沙耶而付出代价！ “当然，我的朋友。”和雅克也很好奇，称霸亚齐的莫沙耶竟然落到了这等田地，那一定是遇到了强大的敌人。 巴塔克族并不好战，但和雅克希望能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吃过几片肉干，喝下整整一大壶清水后，莫沙耶才感觉到生命重新回到了自己体内。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将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当然，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中，朱允熙率领的大明船队，变成了蛮不讲理的入侵者，直接就偷袭了亚齐，所以亚齐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和雅克听完之后，也知道莫沙耶肯定隐瞒了什么，只是没有拆穿。 毕竟“恐怖的莫沙耶”这个外号，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尊敬的和雅克，请您一定要帮我报仇，无数的亚齐人，正在遭受魔鬼的折磨！”莫沙耶一副假惺惺的作态，就好像他真的很在乎那些人一样。 和雅克笑了笑，说道：“莫沙耶，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帮助你，如果仅仅是为了我们之间那一点友谊，巴塔克人不知会有多少死在大明军队的刀剑之下。” “据我所知，那是一个比巴塔克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帝国，就连蒙古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显然，和雅克对于大明的一切，也知之甚多，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莫沙耶不甘心，又说：“我敢保证，那只是大明的一支商队，只不过打着军队的旗号而已，若不是因为偷袭，根本无法战胜我！毕竟你也知道，我可是有着几百艘战船的！” 和雅克想了想，觉得也没错，莫沙耶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除非是大明帝国的正牌水师来到苏门答腊，否则也只能靠偷袭，才会让莫沙耶如此狼狈。 但和雅克还是说：“莫沙耶，这件事我不能马上答应你，等到我派人去打探清楚情况之后，再做决定！不过你毕竟是我的朋友，就先暂时住在我的宫殿里吧！” “愿上帝保佑你！” 巴塔克族，信仰的多是基督教，算是这片海域里的另类。 但宗教这种事情，信仰是一回事，真正践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莫沙耶还是享受到了很奢靡的待遇，比如沐浴之后，已经有美酒佳肴备于房中，床上更是坐着个妖娆的东亚女郎了。 “尊贵的客人，我叫萨沙。”女郎抛了个媚眼，裙摆下修长的镁腿已经点到了莫沙耶的胸口处。 谁知莫沙耶却厌恶地推开，说：“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做那种事！不过你正好可以陪我聊天，奖赏不会少给你。” 上次来这里做生意时，莫沙耶有着比这更高规格的待遇。 只是今非昔比，莫沙耶却没心思玩了。 女郎萨沙也很乖巧地收起媚态，拿起美酒斟了一杯递给莫沙耶，她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莫沙耶满意地喝了一口，才开口道：“上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大长老说巴塔克族永远不会制造战船，现在还是一样吗？” “是的，我们这里没有战船，只有一些运送货物的商船，你问这件事做什么？”萨沙终究只是个风月场中的女子，并不懂政治、外交这些事情。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天，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的圣女殿下，今年是不是刚好满十八岁了？”莫沙耶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萨沙连忙双手合十，虔诚地看向远处，回答道：“是的，圣女在冰雪融化的时候，正好满十八岁，现在大家都很尊敬她！” 莫沙耶一口喝下杯中的美酒，附和着说：“没错，你们的圣女真是如同天使一样，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震惊，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喔，你可不能对我们的圣女有不纯洁的想法！”萨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必须承认，圣女的美貌确实能让无数男人倾倒。 但同时圣女的神圣也是不可侵犯的，上帝不会允许任何男子与圣女结合！ 第78章 远道而来的洋人 任何宗教在传播的过程中都会有所妥协，否则是没办法发扬壮大的。 只要核心的教义与信仰不变，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议论的。 巴塔克人的权力体系，既结合了古式的部族制，也有君权神授的概念。 具有话事权的分别是圣女，大长老，知事。 知事一般是部族里年老的族人，德高望重，他们可以提出对整个部族发展的建议，但并没有决定权。 而大长老是有大部分事务决定权的，这个位置的人，一般来说是世袭，但也有可能出现被推翻的情况。 能推翻大长老的人，便是圣女，巴塔克人认为圣女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她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平日里圣女是不参与族群事务的，除非遇到了关系族群生死存亡的大事，比如大长老出卖族人，或者是过于昏庸这种情况。 先不说他们这一套制度有没有问题，不过巴塔克人繁衍至今，确实也没有遇到过什么生死存亡的危机。 莫沙耶便是把鬼主意打到了圣女的身上。 然而圣女一般身居宫殿中，很难让外人见到，这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只是对于莫沙耶来说，这个麻烦并不算太大，毕竟他对于圣女可没有什么恭敬之心，而和雅克也不会想到莫沙耶会如此大胆。 “如果能办成这桩大事，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用伺候别的男人了。”莫沙耶很快便找到了萨沙的弱点。 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旦沦为昌妓，就基本上没有了出头之日，只盼望有人能把她们从地狱中解救出来，称之为从良。 别说是在这种番邦小国了，华夏中原的历史上，也有几位很出名的，例如杜十娘、陈圆圆、李师师等等。 萨沙本来就对莫沙耶有好感，所以根本没有多想，便说出了圣女住在哪。 得到答案后，莫沙耶便很快行动了。 爪哇岛。 朱允熙去信王福，让他招揽匠人前来海外，丰厚的报酬，很快就有了效果。 上百个匠人乘坐大船来到了这里，当他们得知只是按照福船的改造新船时，就更加没有什么担忧了，毕竟福船的制造技术已经十分成熟，略做一点改动还是很简单的。 “殿下，按照这种速度，我们的福船数量很快能翻上一番。”郑和表现得很兴奋，毕竟强力的战船越多，就更能让番邦害怕，很多事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朱允熙笑了笑，摇头说道：“不够，才这么几十艘，离我预想的还差得远。要想征服这茫茫大海，没有几千艘战船是不够的！” 几千艘？ 郑和很难想象那是怎样一番景象，如果真的能实现，无疑是在中原王朝之外，成为了另一个霸主！ 终于明白了朱允熙野心的郑和，这才知道自己是彻底被绑上了贼船，想下去已经不可能了。 但郑和并不后悔，他更加不甘愿在那个死气沉沉的王府中郁郁不得志，直至老去。 这时，突然有卫兵来报，说是在海面上发现了一支船队，似乎正往爪哇国这边而来。 “打着什么样的旗帜？”郑和连忙询问。 “看不清，但好像是红色的，总共只有六艘船，应该并无恶意。”卫兵答道。 “小心戒备！” 朱允熙点点头，挥手让卫兵离去，便转身去找苏希达。 毕竟这里名义上是苏希达掌管的爪哇国，大明军队出现在这里是不合理的，容易引起别人的猜想。 所以平日朱允熙也没有让船只悬挂大明的旗帜。 苏希达很快便召见了这群不速之客，这才得知对方是从遥远的西方而来，因为遭到卡斯蒂利亚王国船队的攻击，所以才不得不转变航向。 “卡斯蒂利亚王国？”朱允熙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连忙让郑和拿出海图志。 上面也没有找到什么具体的情报，直到对方说出了葡萄牙这个名字。 wtf？ 朱允熙连忙示意苏希达询问“陆地中间的海”这个名词。 对方果然大喜过望，说：“没错，我们穿过了那一片大海，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请问你们能帮助我们攻打可恶的卡斯蒂利亚王国吗？” “我需要考虑一下，你们先去休息吧。” 好在双方还能正常的沟通，这多亏了对方的学习能力很强，竟然一路学习了不少方言。 回到女王的寝宫，朱允熙才意识到事情真的大条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变化，远远超出自己预料。 先是朱元璋的提前死亡，再是远在欧洲的葡萄牙，竟然穿越地中海来到了东亚！ 蝴蝶效应，这一定是可怕的蝴蝶效应！ 穿越者每做一件事，都有可能引发巨大的改变，而自己出海的决定，更是让大航海时代提前到来了！ 刚才那洋人所说的事，其实就是大航海时代的开端，而卡斯蒂利亚王国，便是西班牙王国的前身！ 他们曾经试图用武力征服葡萄牙，但没有成功，后来葡萄牙因为求援，而发现了大海之中，还有无数的财富等着人去占有。 所以葡萄牙出了一个很有眼光的亲王，叫亨利，他起先是率领几艘小船去一个小国传教，但因为当地的信仰与基督教有所冲突，所以双方爆发了战斗。 这场战斗规模虽小，但亨利却以伤亡8人的代价，击败了对方数百人。 此战普遍被史学家认为是葡萄牙人，乃至欧洲人对外扩张的开端。 亨利意识到欧洲的武器、科技、船只远远比某些地方更先进后，野心便再也收不住了。 他开始大力发展葡萄牙的航海事业，成立了无数航海学校，并奖励勇于出海探险的人。 于是葡萄牙的海军实力很快开始崛起。 西班牙，也就是这时的卡斯蒂利亚王国一看，像是被打了脸，凭什么之前还很弱小的葡萄牙，一下就得到了如此多的财富？ 于是，他们也有样学样，开始大力发展海军，四处掠取黄金和象牙，抓捕黑奴！ 第79章 提前开启的大航海时代 加之西班牙还出现了一个不逊于郑和的伟大航海家，哥伦布，此人四次横渡大西洋，发现新大陆，被誉为地理大发现的先驱者。 落后就会挨打，那些根本还搞不清楚船只为何能建造得如此巨大的原始部族、偏僻小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与葡萄牙的海军一时风光无限，大航海时代正式到来！ 千万不要以为这个时代只是有些落后的小国，或者是黑人遭殃了，其实它为日后的欧美列强奠定了极为强大的物质基础，以至于几百年后都还可以吃到这个时代的红利。 而泱泱华夏，正是因为没有把握住这绝佳的机会，才会被按在地下摩擦了几百年，甚至差点亡国！ 所以历史上任何重大的进程节点，都是足以决定一个民族兴亡的关键。 如果错过，那就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去弥补。 有时候你甚至没有去弥补的机会！ “喔，亲爱的，你为什么变得这么严肃？”苏希达感受到了朱允熙的心情变化，不由紧紧抱住了他。 朱允熙回过神来，才说：“这次我们可能很难置身事外了，你和你的王国，我和大明，都必须要认真应对这场战争，如果输了，会让我们的后人命运悲惨无比。” “那我们该怎么办？”苏希达选择了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爱人，尽管她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几个洋人的出现会让朱允熙如此紧张。 “大力练兵，加速造船！” 朱允熙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便是提前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有没有可能，趁西班牙和葡萄牙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直接灭杀了他们？ 但朱允熙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历史的大势，应该是注定的，没有了葡萄牙和西班牙，也会有其他的国家趁势而起。 总不可能灭掉所有企图发展海军的国家吧，自己也没那个实力。 所以唯一的关键还是在于，和他们一起抢！ 不道德？ 敌人可不会和你讲道德！ 朱允熙很快召集了部下，召开军事会议。 “殿下，此举是否有违天道？”方孝孺听了如此可怕的计划，心里是很难接受的。 他毕竟是个谦谦君子，玩一些政治手段还行，可明目张胆地掠夺，杀人放火，就很难令其心安了。 郑和却是沉默不语。 一旁的刘勉则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认为此举没什么不妥！汉人王朝不也是经常被外族掳掠吗，那些人又何曾有过怜悯之心？” 方孝孺反驳道：“狗会咬人，但人不能去咬狗，否则与禽兽何异？我堂堂华夏，礼仪之邦，向来以德服人，万不可做那卑鄙之事。” “先生此言差矣，莫非忘了前朝之事？那蒙古狗占我大汉河山，欺压我华夏子民，若不是有太祖雄才伟略，击退蒙元，此刻你我仍皆是亡国之奴！”刘勉是个直性子的人，说的话反而能直接点中要害。 梁道明也在旁边支持刘勉：“刘将军所言极是，当年我父母正是因为中原民不聊生，才不得已远走他乡，此皆因外族之祸！” 闻言，方孝孺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外族残暴的事，历代屡见不鲜，哪怕是中原王朝如何忍让，都很难改变他们的本性。 郑和终于开口了：“殿下，此举可否得到朝廷的同意？” “没有，我也不准备告诉他们，所得财物，皆用于扩充我们的实力，犒赏我们的士兵。”朱允熙才没有那么傻，平白分一份钱给别人。 “若是无须告知朝廷，那下臣也无话可说，毕竟我们也不可能一直靠朝廷来养活，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当今天子，也没有对我等有任何约束。”郑和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支持当海盗！ 朱允熙见再也没人有反对意见，便说：“很好，那么从即日起，我们不但要加快战船的建造，还要不断地增兵。不论是中原来的，还是路上遇到的这些外族，只要肯尽心为我所用，待遇都一样！” 打着大明的旗号出去烧杀抢掠当然不行，所以还是只能用骷髅旗。 而且朱允熙也定下了三个规矩。 一，不可胡乱杀人，只要敌方愿意投降，就只劫财物而走。 二，不可抢夺平民的粮食。 三，不可淫辱老弱妇孺。 虽是做海盗，但必须也得有底线，否则就真的变成那些残暴的蛮族了。 那几个洋人浑然不知自己的求援之举，竟然引发了如此大的连锁反应，此刻他们还在等着苏希达的回复呢。 但他们等来的却是朱允熙。 朱允熙当然是来询问里波士加农炮一事的，之前他已经派人秘密去察看过这些船上的火器了，发现果然不同凡响。 虽还比不上大明的枪炮之利，但也绝非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产物。 而且探子还发现了一个很稀奇古怪的玩意，回禀给朱允熙之后，他当场就坐不住了。 “此乃何物？”朱允熙手里拿着那东西询问道。 几个洋人有些愤怒，就说：“你没有权力拿我们的东西！尽管它不值什么钱！” “呵呵，那我如果愿意用很多财宝来换取这个东西，加一些消息呢？”朱允熙拍拍手，便让士兵拖出了个箱子。 箱子打开后，里面全部是金光闪闪的珠宝和瓷器。 这对于洋人来说，无疑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毫无疑问，只要他们收下这些，就足以去到当今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逍遥地过完下半辈子。 在确定了朱允熙的意思后，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便说出了所有朱允熙想知道的事。 首先，这个奇怪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叫什么，而是在路过地中海一个叫雅典的地方无意中得到，由于当地在售卖这种玩物，价格不高，他们也就买了一个来玩。 其次，里波士港口，正确的叫法是的黎波里！ “很好，很好！看来我们要成为同伴了，为了葡萄牙，万岁！”朱允熙兴奋不已，他终于理清楚了一些关键的事！ 第80章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那个新奇的玩物，实际上就是汽转球。 朱允熙还记得前世自己在物理课上听到了这么一段。 汽转球是已知最早以蒸气转变成动力的机器，在一西元100年时由亚历山大里亚的希罗发明。 汽转球主要是由一个空心的球和一个装有水的密闭锅子以两个空心管子连接在一起，而在锅底加热使的水沸腾然后变成水蒸气然后由管子进入到球中，最后水蒸气会由球体的两旁喷出并使得球体转动。 汽转球在当时只是单纯是一种新奇的玩物，并未予以任何实际应用。 简单点来讲，这东西其实就是蒸汽机的雏形！ 蒸汽机的出现，将会引发工业革命！ 而如果将蒸汽机应用于船只上，那么这艘船的运载力、速度、灵活程度，都将得到天翻地覆的提升！ 所以朱允熙一看到这东西，就隐隐觉得其并非凡物，经过洋人确定是在希腊的雅典得到后，便再无疑虑。 “将此物交于方孝孺，让他从匠人里挑出十名手艺最好的，听我调遣！”朱允熙吩咐道。 士兵急忙拿着汽转球离去。 而朱允熙则从洋人口中得知了另一个谜题的答案，原来里波士是音译，口口相传之后变了味。 其实这里波士就是后来的利比亚首都，他的位置就在地中海附近，希腊的下方，名叫的黎波里港口，也是非常有名的灾难之城。 因为的黎波里自从三千多年前被建造好之后，就被罗马人、汪达尔人、拜占庭人、阿拉白人、西班牙人、土耳其人、意大利人和英国人先后占领。 好不容易熬到了现代化文明社会，又不幸遇到了“世界警察”美利坚，所以这座城市几乎就没有过上什么安宁的日子。 想不到加农炮竟然是首先出现在这里，那就必须要去看看了。 洋人听到朱允熙的话，不由惊喜地问道：“你愿意帮助我们攻打卡斯蒂利亚王国吗？” “不，我可没兴趣掺和你们的国事！只是我这个人很善良，除了送给你们这么多珠宝之外，还会亲自率领船队护送你们经过地中海。” “只要你们给我指指的黎波里港口的方向就好了。” 看到朱允熙脸上诡异的笑容，洋人不由多了句嘴：“你去那里要做什么？” “喔，这就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了。” 几天后，这群洋人看着密密麻麻的船只聚集在港口，不由心生畏惧。 那个年轻男子竟然要带着这样的船队护送自己回国？ 该死，魔鬼都不会相信他的谎言！ 如此高大的战船，无数的火炮和士兵，怎么看都是要和某个势力开战！ 但葡萄牙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他们收下了朱允熙的财宝，一路上又见识到了各种风俗人情，早已经对报仇没有了什么信念。 拿着钱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花天酒地不好吗？ “等着我回来！”朱允熙拍了拍苏希达的肩膀，兴奋地告别。 “好，等你回来的时候，这里一定全部都是大船和士兵！”苏希达知道朱允熙此去路途遥远，恐怕很久不能相见了。 但她已经没有了初次离别的不舍，现在她很清楚朱允熙的雄心壮志，那也将成为自己的梦想。 “扬帆！” “启航！” 郑和站在旗舰船首，用雄浑的声音发出了号令，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支合格的舰队指挥官，不需要朱允熙处处操心了。 号角声随之响起，代表着大明海军的第一次西进正式拉开帷幕。 人员方面，朱允熙除了带上郑和，将方孝孺、刘勉、梁道明全部留在了这里，毕竟大后方需要全力发展，而且不稳定因素也多。 多几个人总是没错的，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当然，他们还是以方孝孺为首，苏希达为辅。 而梁道明的主要任务，则是清扫周边的势力，将一切资源都集合到手中。 刘勉负责招募军士和训练，标准仍然是按照隐卫那样的略微降低一些，哪怕花费的时间较长也没问题。 “殿下，此行我们准备了充足的粮草的物资，应该可以一月之后到达您说的地中海！”郑和当然也是很兴奋，对于他来说，探险就是全部的乐趣。 至于中间会发生什么事，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朱允熙一直看着海图，这份是那些葡萄牙人绘制出来的，基本上囊括了地中海到红海、阿拉白海附近所有的情况，包括港口、最佳路线等等。 若不是有这份海图，朱允熙还真不敢冒然出海，要知道此时的大海可不太平，什么牛鬼蛇神都会遇到。 而且若是走歪了路，甚至会被恶劣的天气困死在大海中。 “一月不太可能，保守估计一个半月吧！期间我们还要停靠多个港口，现在我担心的是有些地方会不欢迎我们。”朱允熙不由面露难色。 郑和笑着看了看身后的十四艘福船，道：“如此规模的船队，肯定会让某些国家心生警惕，但也可防备不少宵小之徒，免去无谓的战斗。” 朱允熙不由冷笑一声，说：“如果他们真的要战，那我也不介意顺道补充一下物资，带些奇珍异宝回去发发财。” 此刻，船队高悬黑白色的骷髅旗，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朱允熙曾经冒出过一个念头，要不干脆在海外自立为王算了，免得还和朱棣去搞什么内斗。 抢抢钱，爆爆兵，不香吗？ 反正这家伙的治国水平也不差，等他死了，又有个短命儿子，到时再携着无敌海军去夺江山，岂不轻而易举。 只可惜人的寿数有限，朱允熙不敢把华夏的命运这么拿去赌。 “殿下，前方乃巴塔克人的领地。”郑和及时给出了信息。 “巴塔克是个什么地方？”朱允熙还真没听说过这名。 郑和对附近的情报早就倒背如流，很快答道：“巴塔克人，数百万众，信仰基督教，善纺织、制陶和冶炼，有圣女代代为尊。” “圣女？？？” 第81章 食人的族群 在朱允熙的印象里，圣女都是宗教信仰下可怜的产物，她们没有自由，不能生情，不能有欲。 而且不是印度教最兴这个么，咋基督教都玩起来了。 抱着猎奇的心态，朱允熙便命令船队在这里靠岸。 谁知道很奇葩的是，这港口居然不让陌生船队停靠，想上去可以，但只能开小船去，还不能携带武器。 “殿下，还是不要冒险了吧？”郑和有点担心朱允熙的安危，据资料所写，这个巴塔克族其实是非常封闭的。 万一因为不小心触犯到了他们的禁忌，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朱允熙笑了笑，调侃他：“怎么，你还担心自己保护不了我？而且我们这么多船停在海面上还怕什么，如果真的动手，肯定也是两败俱伤，咱又没有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不至于。”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郑和还是从士兵里挑选了十个身手最好的，并带上一些财宝，以做生意的由头上岸。 巴塔克人都用警惕的目光看向不速之客，但也有大胆的上前推销商品。 郑和示意会马来语的与其沟通，结果发现这里的物价特别便宜。 以在水手中最受欢迎的椰果酒为例，若是在爪哇国那一带购买，大约是三两银子能换到一桶，而大明是五两银子一桶。 在这里，则是一两银子一桶。 足以证明此处不仅气候适宜，农耕也十分发达，并不会为吃穿发愁。 “告诉他，我们久仰圣女之名，想进献一些珍宝。”朱允熙想出了个主意。 谈到圣女，对方马上露出虔诚的表情，也没有丝毫表情，便在前面带路。 众人来到岛中心一座雄伟的宫殿前，想必就是巴塔克人领袖居住的地方。 而朱允熙却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圣女，出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看上去还有点像《魔戒》里的甘道夫。 “你们是从何处来啊？”和雅克威严地问道。 他已经得知港口附近停靠了十几艘从未见过的大船，这样的规模，显然不是普通商队能拥有的。 而朱允熙气质不凡，身着华服，肯定也不是什么商人那么简单。 “我等乃是从东方大明帝国而来。”朱允熙也没有想隐瞒，反正自己并无恶意。 谁知老头听到这话，却是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哼，大明！” 朱允熙连忙示意翻译询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和大明以前有什么过节不成。 这个叫和雅克的老头，应该说是巴塔克族的大长老，便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片刻之后。 朱允熙恍然大悟，和郑和对视无奈一笑，谁又能想到莫沙耶不仅没死，还跑到这里来干了坏事呢？ 原来那莫沙耶被放逐到大海上之后，不仅奇迹般地坚持下来，还正好漂流到这个以往有些交情的巴塔克族领地。 和雅克对其表示欢迎，也从其口中得知了亚齐被大明军队攻占的事情。 当然，莫沙耶说的故事，是他们完全无辜的一个版本。 莫沙耶当即就向和雅克求援，希望他能出兵帮忙夺回亚齐。 可和雅克也不是傻子，知道大明很难对付，而且从中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与部族里其他高层商议后，便拒绝了莫沙耶。 但他们没有赶走莫沙耶，还让他暂时在此落脚，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却不想莫沙耶哪里是安分老实的主，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圣女的住所，竟然偷偷潜入进去。 冒犯圣女这还不算，莫沙耶还偷偷将其劫走，扬言巴塔克若是不出兵，圣女就永不归还。 所以和雅克对此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听闻朱允熙是从大明来的，他当然也就没有啥好脸色了。 “圣女乃是贵国最重要的人，怎能让莫沙耶轻易掳走？”朱允熙不由发出了疑问。 和雅克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圣女代代都是神明指定，深居宫中，不谙世事，而且本族也无人敢亵渎圣女，莫沙耶心计狠毒，肯定是欺骗了纯真的圣女，将其藏在某个地方。” 说白了，圣女其实就是个傻白甜，她的话对于巴塔克人来说是圣旨，可面对莫沙耶，就等于是羔羊面对恶狼。 朱允熙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又问：“你们派人去找了吗，莫沙耶有没有可能还躲在岛上？” “我们当然在全力寻找，不过地方太大，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和雅克顿了下，又说：“希望你们不要将圣女被掳走的消息告诉别人，否则会引起恐慌。” “我们会保守这个秘密。” 见朱允熙一行人似乎没有恶意，和雅克便安排其住了下来，还送上美酒佳肴，但美人就没有了，那是莫沙耶这样的“熟客”才有的待遇。 船只在海上航行了两三天，一直没有停靠，朱允熙也是有些疲惫，见到美食，就要大快朵颐。 但郑和见对方的仆人离开，房间后，马上轻声制止：“殿下且慢，这饭菜吃不得！” “有毒？”朱允熙马上也绷紧了神经。 郑和解释说：“有没有毒我不知道，此根据海图志记载，巴塔克人有食人的风俗，这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肉！” “卧槽！” 饶是朱允熙见多识广，也被吓得背脊发寒。 郑和拿出资料，上面果然有写：拔沓人，性封闭，敬畏神明，认为人之力可被食用而汲取，是也杀人作恶、通奸、强盗者，多为此类食材。 里面还详细记录了巴塔克人会把人的部位分开来食用，以及使用不同的烹饪方式，简直触目惊心。 朱允熙看得胃酸泛起，已经没有半点胃口。 “赶快拿去倒了，不，找个隐蔽的地方埋好！”朱允熙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进了食人族的地盘。 看来是人不可貌相，巴塔克人看上去还算礼貌好客，其实也有可怕的风俗习惯。 郑和命人拿来干粮，朱允熙却是没有了胃口。 他有些担忧地说：“莫沙耶没死，还掳走了巴塔克的圣女，只怕和雅克撑不了多久啊！” 第82章 狗是人类的好伙伴 “殿下的意思是，和雅克会出兵攻打亚齐？”郑和问道。 朱允熙摇摇头，道：“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莫沙耶掳走圣女，等于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和雅克肯定不会违背圣女的意思，这样他也就没办法对整个族裙交代。” “现在圣女被劫还只是个秘密，但和雅克又能隐瞒多久？一旦东窗事发，和雅克这个大长老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了，所以他只能抢先出手，按照莫沙耶说的去办。” “而莫沙耶与我等有深仇大恨，说不定会让巴塔克人不计代价地攻打亚齐、爪哇等地，到时必然是血流成河。” 郑和恍然大悟，说：“巴塔克族虽然不善战事，但人口众多，在信仰的盲目崇拜下，也是非常可怕的敌人，幸好和雅克不知我等便是攻占了亚齐的大明势力。” “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与其被拆穿，还不如主动出击，只要能救回圣女，就可以制止莫沙耶的阴谋，免得死伤无辜。” 朱允熙想了下，便说：“你派人去与和雅克挑明身份，就说我们愿意协助他找到圣女，但是还请能让我们调查圣女居住的地方，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属下这就去！” 和雅克这边，暂别了朱允熙等人后，便召来族中知事。 内容当然就是关于朱允熙这伙人的来路。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讨论，他们一致认为，攻占了亚齐的大明军队，其实就是朱允熙！ 和雅克皱眉说道：“各位，圣女还没有找到，我担心几日之后的祭典会没办法向族人交代，不如顺势将掳走圣女的事说成是大明所为，趁机攻打亚齐！”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既能让我们免于族群的责备，也能满足莫沙耶的条件。” “如今看来只能让大明的人负责了，若不是他们攻占亚齐，莫沙耶也不会掳走圣女！” “只是大明船坚炮利，我们能打得赢吗？”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卫兵来报，大明的人求见。 来者正是郑和，他开门见山地表示，是己方将莫沙耶逼到了现在的困境，但是为了不让巴塔克的族人流血，大明愿意协助找出莫沙耶。 条件只有两个，搜查圣女住的地方，其次，莫沙耶必须死！ 和雅克等人想了半天，也只能答应下来，他们也不想随便开战，尤其是看到大明的船舰如此可怕。 只是他们也开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在三天后的祭典前找到圣女，否则还是得打。 郑和答应下来，便马上回去汇报。 朱允熙知道事关无数人的性命，不敢拖延，马上便在对方的带领下前往圣女居处。 圣女居所也不算太奢华，只不过墙壁上画满了各种神明的像，显得神神怪怪的。 “这味道……”朱允熙一进房间，就闻到了种特殊的香味。 郑和也说：“殿下，此种香味颇为特殊，好像很熟悉。” 旁边带路的巴塔克人就解释道：“这是我们部族的神花，名为归零草，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散发出特殊的香味。圣女特别喜欢归零草，所以房间里全是这种味道。” 原来如此。 朱允熙看了看屋内的一切，又向族人打听，得知圣女今年刚满十八岁，长得非常漂亮。 很快，朱允熙就得出了结论，圣女是自愿跟莫沙耶走的。 “殿下，这和我们之前推测的并无二致，但也没办法以此找到圣女的下落。”郑和手上拿着一件圣女的外袍，完全想不出什么头绪。 朱允熙微微皱眉，便说：“看来这香味是唯一的线索，还有，你去找一下这岛上有没有狗。” “狗？”郑和不知是何意。 “对，狗的鼻子最灵，它能帮助我们找到圣女身上留下来的气味。”朱允熙寻思狗的这种能力应该早就有人发现了，可能只是郑和不知道罢了。 郑和也不敢怠慢，马上命人去找，很快便带回来十几条狗，有大有小。 朱允熙发现这些狗都是被驯养过的，用来看家护院，或者打猎，但估计追踪罪犯还是头一回。 但狗之所以能成为人类最好的伙伴之一，自然有其灵性，安排人带着它们在屋内转了一圈之后，便可以正式开始了。 郑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问道：“殿下，这些狗果真能嗅到莫沙耶和圣女的气味？要知道，那归零草的气味也甚为浓烈。” “不要小看狗，所谓忠犬，它们可是非常有灵性的。看到没，这些狗几乎不用指引，就朝着某个方向自己走了。” 见到朱允熙所指，郑和果然发现那十几只狗都在不断地嗅着地面，继而朝岛中的密林而去，这肯定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 此密林可谓岛上最大的一块地盘，里面环境恶劣，甚至有不少猛兽，巴塔克人甚至不敢靠近。 莫沙耶可能正是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躲在里面。 “小心戒备！”郑和没有丧失警觉性。 众人来到一条小溪旁，狗狗才停止了前进，只不过仍然对着和那边吠叫。 朱允熙笑了笑，道：“莫沙耶肯定过去了。” “继续前进！” 此行不仅有朱允熙带上岸的十个精兵，还有和雅克派来的七八个卫兵，也不脱鞋袜，直接下了水。 就这样，搜索工作持续到了太阳落山。 看了下前方的环境，郑和说：“殿下，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扎营，休息一夜？” “不，时间紧迫，我观那前方有一大山，莫沙耶很可能就躲在山上！”朱允熙猜测现在夜晚是找到莫沙耶的最佳时机。 他白天可能不敢露面，但晚上却必须出来觅食！ 朱允熙的预感很准，众人刚到达山脚下，便听到了前方的异动。 “那是我们的族人，一个女人！”一名巴塔克士兵说道。 朱允熙挥挥手，郑和便带着人悄悄潜了过去，他们很快就看到山脚下确实有个女人，手上还拿着武器。 不对，确切地来说，那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而已。 第83章 惨淡收场 看样子她似乎是想捕捉一只小野兔，但无奈技巧身手太差，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郑和还在想怎么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拿住此女，对方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嘘！” 说时迟，那时快。 郑和猛地跳出草丛，像猛虎一般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月色下，郑和苍白无须的脸吓了女子一跳，哪里还敢大叫。 郑和这才将其带回到朱允熙身边，让那些巴塔克人辨认。 果然，此女就是当日和雅克派去伺候莫沙耶的昌妓，名叫萨沙。 “是莫沙耶让我下山寻找食物和水的，他就在山上，你们不要杀我。”萨沙一脸惊恐，知道自己完蛋了。 询问出莫沙耶具体的藏身位置后，朱允熙也懒得管她的死活，直接带着人上山。 但朱允熙不管，不代表巴塔克人会放过萨沙。 掳掠圣女，等于背叛了部族，背叛了神明，下场只有一个。 死！ 锋利的长矛直接穿过了萨沙的喉咙，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钉在了大树上，就像是被献祭的祭品。 这座山很大，却并不高，莫沙耶就藏在半山腰的一个大山洞里。 可惜他千算万算，就不该让一个昌妓去办事。 抓捕莫沙耶的过程很简单，确定了位置之后，士兵们便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而莫沙耶也没有反抗，他很聪明，知道反抗只能是徒劳。 “是你！”莫沙耶见到朱允熙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震惊可想而知。 朱允熙笑了笑：“呵呵，我原来还以为咱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这下什么话都不用说了，直接把两人给带回去。 朱允熙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圣女，发现对方果然貌美无比，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 只是由于常年深居宫中，少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显得很是死气沉沉。 她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擅自离开宫殿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脸上只有慌乱。 朱允熙只能上前用自己的袍子帮她穿上，也不知这可怜的圣女有没有被莫沙耶侵犯。 回到和雅克那，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谢谢你，我尊贵的客人！”和雅克首先走向朱允熙，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朱允熙笑着说：“这只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想贵国不需要和大明开战了。” 和雅克点点头，道：“当然，不仅如此，大明今后将是巴塔克最好的朋友，如果找到机会，我会亲自前往东方，表示对大明的尊敬！” 得，这是又变相让一个番邦见识到了忝朝上国的厉害。 估计老头去一次大明后，就会乖乖地臣服。 和雅克谢了朱允熙，就又走到了圣女面前，他突然做了个意外的动作。 一把扯下了朱允熙给圣女的袍子，将她略微有些暴露的身体展现在众人面前。 朱允熙忙问：“大长老，你这是？” 此举，未免会让圣女蒙羞吧？ “我尊贵的客人，接下来的事，是我们部族的事，与你无关。” 只听和雅克大声地说道：“圣女玛佩尔，辜负神恩，私通罪人，该受何刑？” 殿中一干人，像是早就有了决断，齐声答道：“废圣女，赐死！”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朱允熙一下被搞蒙了。 “殿下，看来他们是认为圣女受到了玷污，而且轻易地相信莫沙耶，导致巴塔克族陷入了危机，所以有罪。”郑和很快便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朱允熙这才想明白，某些宗教和地区，比如印度，确实有这样的“信仰”。 例如着名的“荣耀杀戮”！ 后世的一个女子，就因为她拍摄了一张嘟嘴卖萌照，便被自己的弟弟亲手掐死在自己家中，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弟弟认为她的这种行为危害了家族的风气。 离谱的是，她弟弟被抓后，当庭和律师辩驳了数小时，后来竟然无罪释放。 一个普通女人尚且要遵守如此严厉的规定，更不要说是圣女了！ 恐怕这个名为玛佩尔的圣女，根本连自主见陌生人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她的身份，应该是无比神圣、纯洁的，任何外来事物和人，都会导致她失去这层光环。 眼看巴塔克士兵就要带着玛佩尔下去处死，朱允熙还是没忍住，大声道：“等等，大长老，关于这件事，我希望和你谈谈。” 听到翻译的话后，和雅克面色不善地看向朱允熙。 “你难道要插手我们族群内部的事吗？”和雅克很严肃地问道。 朱允熙连忙解释：“不，我只是认为，玛佩尔虽然触犯了规定，但不用处死，只要将其圣女身份废掉，然后逐出岛屿就好了，神明自然会惩罚她犯下的罪过。” 这群人的思想落后而固执，朱允熙知道寻常的劝解根本行不通，只能采取委婉的办法。 果然，和雅克听了之后一阵沉默，然后去和其他高层商量。 片刻之后，和雅克才重新宣布道：“玛佩尔亵渎神明，被剥夺圣女身份，逐出岛屿，受苦行之罚！” 苦行，意思是用痛苦的事进行修炼，印度也有很多苦行僧，具体不表。 但好歹玛佩尔的命是保住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审判莫沙耶。 莫沙耶本来就是这一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巴塔克族的风俗习惯，现在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 “你们不要乱来，我知道错了，我走还不行吗？” 只是任何求饶都无济于事，连朱允熙都下了决心，要干掉这个家伙才行，否则真的是后患无穷。 而莫沙耶却正好符合了巴塔克族习俗中恶人的标准，所以，他的下场很悲惨。 看到对方将一口巨大的铁锅推入宫殿之中，朱允熙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恶心场面，干脆就带着郑和匆匆离开了。 “殿下，我派人偷偷跟着他们，那玛佩尔被送上了一艘小船。” 不得不说，郑和还是很精明的。 朱允熙点点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84章 西进红海 作为一个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圣女，当然是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 朱允熙很快便在岛屿附近找到了那艘小船，只见玛佩尔虔诚地向天祈祷，似乎已经放弃了求生之念。 “把她带上来。”郑和连忙命水手放下小船，去救这女子。 玛佩尔不敢反抗，怯生生地被带到了朱允熙面前。 “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朱允熙示意身旁的翻译。 这女孩确实也是可怜，从生下来命运就一直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若不是自己出手，恐怕她很快就会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但这也并不代表自己对她有摆布的权利，一切还是要看她自己。 如果不愿意跟着船队走，朱允熙也会派人将其送到爪哇国内，让她当个普通的百姓。 谁知玛佩尔听了翻译水手的话后，竟然很快就点头表示同意。 朱允熙笑了笑，说：“领她去沐浴，换身衣服，教些基本的语言和生活事宜，让她先在船上打打杂吧！” “遵命！” 解决掉莫沙耶，船队继续往西行进。 这一路还有不少番邦小国，朱允熙就不想再多生事端了，还是先去找到加农炮的制造者为要。 长时间的海上航行枯燥而乏味，但这恰恰是最让人乐于见到的情况。 否则遇上暴风雨之类的天气，或者是劫掠的海盗，刺激和乐子就大了。 玛佩尔很聪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已经学会了汉语基本的词句，能和朱允熙简单对答。 至于自己的新身份，她也觉得很有趣，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待在宫里无聊了。 朱允熙也没让她做太重的活，只是隔几天冲洗下甲板，日常帮自己整理下船长室，毕竟人家之前娇生惯养，一下怕是很难适应。 时间就在稀疏平常中流逝着，直到大半月后，船队来到一个叫奥博克的港口。 船队靠岸补充食物的空档，朱允熙也跟着下来想要活动活动。 这人太久没有踏上陆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为了不惹人注意，朱允熙只让郑和跟在身边，准备在港口随便转转就走。 这个时代的港口，可以没有造船厂，没有市集，但一定会有酒馆，毕竟这是水手们唯一能放松的场所。 而且在酒馆里能打探到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和秘闻，如果愿意花钱的话，甚至能得知一些传闻中宝藏的所在地。 朱允熙倒不是来寻宝的，只是想给郑和找几个帮手，毕竟他一个人太忙碌了些。 给郑和的定位，应该是只处理船队大事的总指挥，而不是事事兼顾的船长。 走进酒馆，便看到无数水手装扮的洋人男性在里面大口喝酒和聊天，其中也有较为壮硕的女性，但很少。 朱允熙早已在其他地方将金元宝换成了西方更流行的货币，分别是金币和银币，这玩意没有什么固定价值可言，只看大小和纯度。 随手丢了一枚银币给酒保，便换来了两大杯啤酒和一盘满满的谷果类小吃。 这可都是毫无任何添加剂的纯麦芽啤酒，别地方可喝不到。 穿过亚丁湾，前面就是红海，才算进入了真正的西方国家。 在这边，已经基本可以用英语来进行沟通，这可是朱允熙的强项。 当初他跑龙套，为了接到更多类型的角色，苦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英语口语，和老外沟通几乎是零距离的。 黑发黑眼的东方人来到这里，顿时就引起了不少关注。 酒保好奇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 “东方，很远的东方。”朱允熙笑着用标准的英语回答道。 “喔，你竟然会说我们这里的语言，听你的口音，应该是贵族！”酒保惊叹一声，其实他更大的依据来自于朱允熙穿着华丽，出手大方。 普通的海员水手，可不会像他这样，浑身上下都没有被晒黑的痕迹。 朱允熙又拿出几枚银币，说：“你一定认识很多不错的航海好手，如果能介绍给我，我会给你很多报酬，这里是定金。” “尊贵的客人，你实在是太大方了，上帝保佑你！”酒保顿时喜笑颜开，将银币收下。 “如果说厉害的水手，我介绍给你也没用，他们一般都有固定的船队。但是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海盗，你看怎么样？” 海盗？ 也不是不可以用，但朱允熙就怕遇到那种不好控制的，帮不上忙，还平白多出麻烦。 不过好像也没关系，自己的船队是军事化管理，敢不听话，直接军令处罚，哪怕是孙猴子，也跳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于是朱允熙便笑着答道：“好，海盗也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他的性格没有太大问题。” “这个包在我身上，现在已经快天黑了，不如你晚点再来，那家伙每天晚上都会来喝酒，然后一直持续到天明。”酒保说。 “好，那我晚点再来。” 还是个酒鬼？朱允熙顿时有些兴致缺缺。 但钱都花了，总不能见面都不见。 打包了一些啤酒回到船上，朱允熙是不准备再进港了，晚上直接让郑和去把人领过来就是。 到了晚上，郑和便带着一队士兵去找人。 可朱允熙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其回来，心里想着莫不是出了事，只能也带着人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还没进酒吧，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好在郑和等人没有参与打斗，而是默默在旁边看着。 “怎么回事？”朱允熙皱眉问道。 “殿下，场中那以一敌五的汉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好像和另外一帮人起了冲突，我也不知是否该帮忙，所以只能耐心等着，让殿下操心了。”郑和连忙表示歉意。 朱允熙摆摆手示意无妨，又问：“这汉子战斗力如何？” “赤手空拳，恐不在我之下！能喝喝了那么多酒还和五个人缠斗而不落下风，在大明军中也可算悍将了。”郑和给出的评价很高。 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两边都没占着什么便宜，唯有酒保苦不堪言，这损坏的东西该找谁赔偿呢？ 第85章 疯疯癫癫的海盗 “这个够了吗？” 朱允熙上前，递给酒保一个金币，表示愿意赔偿损失。 酒保认出了朱允熙，连忙笑着说：“那个男人叫西蒙斯，有多厉害你也看到了，他最近很落魄，如果想招揽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很好，这是谢礼。”朱允熙毫不吝啬，又递过去一枚金币。 酒保喜出望外，他在这里打工，每个月也就能领到十几枚银币的工资，而一枚金币的价值，可是等于一百个银币！ 朱允熙随手就给了他将近两年的收入！ “西蒙斯！” 壮汉听到有人叫自己，居然还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华服男子，顿觉奇怪，但也慢慢走了过来。 朱允熙打了个响指，对酒保说道：“麻烦给我们两杯啤酒，这位先生的消费，都算在我身上。” “明白，尊贵的客人。” 西蒙斯喝了口酒，平复下来刚才的心情，那帮人被吓跑了，但这边损坏的东西，他可赔不起。 要不要找个机会逃跑？ 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船队肯要了，只能在这个港口混日子，总不可能以后都不来酒吧吧？ 西蒙斯很惆怅，竟一时忽略了请自己喝酒的朱允熙。 朱允熙也不急，坐在旁边品起酒来。 片刻后，西蒙斯才反应过来，对朱允熙说：“你难道认识我吗，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呵呵。”朱允熙放下了酒杯，对这家伙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只是很能打，但却没什么礼貌，情商低，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大本是，否则怎么会混成这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西蒙斯是吧，我想邀请你加入船队。”朱允熙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相信西蒙斯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西蒙斯想了想，便问：“你的船队要去干什么？我要做什么？” “不要问那么多问题，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继续混吃等死吗？没钱买美酒，找不到漂亮的女人，做个逃避现实的懦夫？” 朱允熙的话直切要害，句句见血。 “那好吧，我跟你走！”西蒙斯没有再犹豫，他确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朱允熙笑了笑，满意地干掉杯中啤酒，正要转身离开，后面又传来个声音。 “先生，请问我也能跟你去冒险吗？”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酒保，此刻他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允熙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也想跟我走？” “先生，我也不想当一个逃避现实的懦夫，我想要赚更多钱！”年轻酒保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和野心。 “不错的理由，你要去和家人道别吗？”朱允熙觉得他应该是本地人，在这有家。 酒保摇摇头，直接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道：“我是个孤儿，现在马上可以离开，这些该死的醉鬼，和那个小气的老板，都去死吧！” “哈哈，那就一起走吧！” 得，这趟直接招了两个人。 回到船上休息了一夜，船队才重新启航。 年轻酒保的名字叫康迪，岁数和朱允熙差不多，他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会调制一些美酒，也算半个厨师了。 至于西蒙斯，朱允熙决定暂时先让他担任舵手，考验下他的专业水平如何。 谁知这舵手上任还不满24小时，就出了事。 这天晚上，朱允熙正睡得迷糊，便被郑和悄悄叫醒了。 “殿下，我们的人发现西蒙斯悄悄改变了航向。” “什么？” 朱允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按照原来计划的航线，船队应该直接进入红海，往穆哈港口行进，那么方向应该是在东北，而现在西蒙斯却是直接带着船队往红海中央区域位置航行。” 由于船队的航标一般是以旗舰为准，所以现在西蒙斯掌舵，他让旗舰往哪里走，后面的十四艘船也自然要跟着。 只不过郑和留了个心，让后面的船只发现不对马上禀报，果然发现了问题。 朱允熙看了看海图，红海中心这条航线，是很少船只会采用的，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停靠的港口，岛屿也就那么几个小的，西蒙斯此举是何意呢？ 想了想，朱允熙才说：“先不动声色，看看西蒙斯要搞什么鬼。” “殿下，万一这西蒙斯是个疯子怎么办？”郑和有些不敢赌。 “他言行正常，应该是有所目的，我们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在补给耗完之前，必须弄清楚！” 接下来几天，西蒙斯仍然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而船队也慢慢深入了红海中心线的位置。 这条航线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不时就会遇见零散的海盗，好在规模都不大，还不足以对船队造成威胁。 郑和还没调查出什么情报，康迪却先来报告了。 他也发现了航线的问题，而且认为西蒙斯肯定是想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宝藏。 “宝藏？”朱允熙来了点兴趣。 “对，这个西蒙斯一直没有商队敢用，就是因为他非常沉迷于一个关于沉船宝藏的传说。有些船队雇佣了他之后，会莫名地失踪，也不知是生是死，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再雇佣他了。”康迪表示自己也只是听闻过这件事，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朱允熙知道，在这个时代因为各方面的技术不够发达，确实会有一些财物会遗落在大海中，但问题是自己也不缺钱啊！ 如果真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宝藏，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于是朱允熙也不想让西蒙斯再胡闹了，一声令下，便控制住了西蒙斯。 “你到底想把我的船带到什么地方去？”朱允熙厉声问道。 西蒙斯眼神中带着狂热，回答说：“先生，你一定会对那个宝藏感兴趣的，它就在卡里乌岛的附近，离我们很近了！” 郑和拿出海图，上面却并没有标注什么卡里乌岛。 西蒙斯这才解释道，卡里乌岛是以一个富商的妻子命名，相传那富商为了妻子殉情，雇下一艘大船，自沉于红海之中！ 第86章 沉船宝藏 沉船附近的那个岛屿，便被称做卡里乌岛。 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见过这卡里乌岛，更加没人找到什么财宝。 所以西蒙斯要么是听闻了什么三流传说魔怔了，要么是自己编造出来这样的故事，他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就在此时，海面上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中一闪一闪，似有雷电降下。 豆大的雨点很快就掉落在了甲板上，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稳住船舵！缓速航行！”郑和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走出去指挥应急。 西蒙斯眼中的狂热更甚，大叫道：“我们到了，暴风雨来临之际，秘宝大门打开，谁能得到这笔宝藏，就能称霸整个地中海！” 朱允熙已经懒得管这个疯子了，命人暂且将其关押，也躲进了船长室。 在大海中遇到暴风雨是非常要命的，轻则损毁船身，重则船沉人亡。 没有任何切实有效的办法能应对这种情况，只能听天由命。 朱允熙和玛佩尔在船长室里被晃得几乎站不住脚，风浪实在太大了，哪怕福船已经够雄伟，在这种大自然可怕的威力面前还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擦！ 朱允熙被晃到昏迷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是不会自己就这样挂了吧？ 等到醒来，窗外已经射进了柔和的阳光。 “殿下，你醒了？没事吧？”郑和坐在床边，精神显得很是憔悴，显然是一直守在旁边。 朱允熙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下头疼，感觉还好。 “暴风雨过去了？损失如何？” 郑和禀报道：“殿下，船队并无大的损失，只有一些杂物掉入了海中，两个水手轻伤，但是我们好像彻底偏离了航线，指南针都失效了。” 走出船舱，发现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周围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只不过该向哪个方位航行，必须得斟酌一下。 “殿下，还有一事，那西蒙斯还在说我们已经到了卡里乌岛！”郑和在旁边补充。 朱允熙皱眉问道：“附近可有岛屿？” “已派出人去探查。” 在烦躁的等待中，朱允熙让人把西蒙斯带上来，看看他还有啥要说的。 西蒙斯被五花大绑着，但一点都没有挫败感，反而大叫着：“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卡里乌岛就在附近，现在派人下海打捞，一定能找到宝藏！” “可笑，下海大佬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此处有宝藏，也必须找到确切的位置！”朱允熙倒是没有完全无视他的话。 只不过打捞宝藏这种事，确实是大工程。 前世科技到了那么发达的程度，都花了73年才找到泰坦尼克号的残骸，更别说一艘普通船只了。 西蒙斯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先生，我的裤子口袋里，有一张宝图，那上面肯定能找到线索！” “看看！” 士兵果然从西蒙斯裤兜里找到了一张图，只不过此图上面的字迹和线条完全让人看不懂。 中间那个椭圆形的黑点，应该代指岛屿，附近还有各种标记交织。 朱允熙仔细研究了一会，还真觉得此图不是伪造出来的，因为上面的每一处位置，都采用了文字作为释注。 如果只是故弄玄虚，完全可以搞得更神秘点。 “这图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西蒙斯回答：“这是我用掉了所有财产买来的，绝对可信，你拿着图放在阳光下面，会看得更清楚。” 朱允熙半信半疑地对着光再看此图，发现果然显现出了几个不易察觉的痕迹。 这些痕迹像是被刻意洗掉的墨迹，却正好位于那些标识的终点位置。 莫非确切的地点已经被找到了？ 朱允熙想到康迪之前说的事，去寻找宝藏的船队都没有再回来，就猜测即使真的存在宝藏，也未必是那么好拿的。 晌午时分，郑和派出去探查的小船回来了，说是在西南方向看见了一个小岛，但那上面好像没有人烟。 “先过去靠岸看看。”朱允熙果断地下了命令。 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 即使不为了钱，朱允熙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宝藏存在。 船队缓缓到达了小岛的海岸边上，这里到处都是礁石，没办法停靠，只能游泳过去。 两队士兵这一去，又是整整一天。 结论是，岛上不但没有人居住，连野兽都没有，中间只有个大大的湖泊。 “喔，上帝，就是那里！”西蒙斯暂时被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自由，不由又惊呼了起来。 朱允熙不满他的一惊一乍，就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尊敬的先生，请你务必让人下湖去看看，我认为沉船一定在湖底！”西蒙斯是这样说的。 朱允熙都被他逗笑了，心想胡闹总要有个结束，便说：“即使我不认为有人能把船只开到岛屿上的一个湖里，但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咱们就去看看。” “如果这次什么都找不到，我希望你能停止这种妄想！” 得，朱允熙决定亲自带着西蒙斯去走一趟，好让他彻底死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岛屿中心进发，直到日落时分，才真正看到了这个大湖泊的全貌。 西蒙斯像是恢复了点清醒，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木，似乎也不太相信那个传说中的富商能把船开到这里，然后自杀殉情了。 好歹是自己的手下，也没犯什么大错，朱允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就地扎营吧，天色已晚，明早再回船上。”朱允熙觉得在岛上住一晚，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 毕竟一路上过来也太安静了，真就没遇到任何动物。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孤岛吧！ 篝火在月色下摇曳着，显眼无比，西蒙斯坐在旁边，有点失魂落魄。 郑和笑着调侃了一句：“殿下，你不该带他到这里来的，万一他因此轻生了怎么办？” “早点知道真相，总比一直被欺骗好，富有探索的精神，我觉得也不错。”朱允熙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 有时候循规蹈矩的人生，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第87章 巨型章鱼 军队即使在休息时，也必须有明确的分工，巡逻、侦查，轮班。 这是与散兵游勇区别最大的地方，不能有任何懈怠。 经过刘勉的训练，结合朱允熙特种兵的理念灌输，几乎不用担心被偷袭的问题。 “将军，我等发现这个湖似乎有异样。”正当朱允熙准备睡觉时，一个卫兵便过来匆匆禀报。 “什么事？”朱允熙微微皱眉。 卫兵答道：“我们在探查整个湖泊靠近岸边的情况时，发现了动物拖拽留下的痕迹，旁边的杂草也有被压倒的情况，所以特地过来告诉将军。” 想了想，朱允熙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这个湖几乎占据了岛屿中心全部的区域，一时半会肯定是探查不完的，所以卫兵直到现在才发现有异。 郑和与西蒙斯也跟了过来，众人举着火把，将岛屿的上空照得通红一片。 果然，在卫兵发现异样的地方，有一处很明显的生物活动痕迹，而且看起来这家伙个头还不小。 足足五六米的宽度之内，杂草和地面都被压得平实，露出湿润的泥土。 但好像它没有离开这片区域太远，连周围的密林都没有进去。 难道它现在就藏在湖泊里？ 尼斯湖水怪的传说朱允熙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但这第一次遇到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发毛。 郑和在旁边建议道：“殿下，我等还是回到船上去吧，此处有些蹊跷，恐怕会遇到危险。” 还未等朱允熙做出决定，湖面风波骤起。 只见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往中心地带聚集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中更是传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不好，戒备！”朱允熙连忙下令士兵拿出武器准备应战。 很快，那漩涡里便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也看不清是什么怪物，但那头部应该是圆形的，估摸着有七八米的直径。 饶是朱允熙见多识广，也被吓得背脊发寒，对方总不可能是来交朋友的。 “弓箭手，齐射！” 数百发箭矢倾泻而出，射在那怪物的头部却全部都划开来，有些甚至被它的触手直接打落到湖中。 朱允熙现在也大概猜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了。 巨型章鱼怪！ 具体点来讲，它应该属于章鱼科里的八爪鱼，就是前世那些吃播最喜欢“爆头”的一种食物，只不过眼前这只，怕是已经快成精了，体型堪比一头成年大象！ 这东西小的时候你还不觉得什么，可能看起来还萌萌哒。 但其实它的本性残忍好斗，而且力大无比，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眼见弓弩对它无效，朱允熙只能带着人慢慢撤离湖泊，反正它也只是能在水里称王称霸，来到陆地就没啥战斗力了。 一旁的西蒙斯目睹了章鱼怪后，却很是兴奋，硬要说它是守护财宝的魔鬼，只要能击败它，就能找到宝藏。 其实朱允熙倒是比较赞同这个说法。 也许就是因为这只巨型章鱼的存在，所以那些来找宝藏的人都丧命了，倒不是说这章鱼真的在主动守护着宝藏。 还有一点很奇怪的是，湖泊明明是在岛屿之中，章鱼又不是淡水生物，它怎么能在这里生存的。 难道是湖泊有出口通往大海。 撤回到船上，众人皆是惊魂未定，也就是朱允熙手下这些士兵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换成其他人早就被吓得失去战斗力了。 要知道古时候的人多数都比较迷信，如此巨大的生物，在他们眼里真的就和恶魔无异。 朱允熙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给士兵们解释明白，其实这种生物就是渔民们经常能捕捉到的八爪鱼，只不过个头比较大而已。 “殿下，那如果我们能杀死它，是不是也可以把它给吃了？”一个老水手好奇地问道。 朱允熙笑了笑，说：“当然，它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说不定还很美味。” 有了这个小插曲，大家的心情才略微放松了点。 现在的问题无非就是，还要不要去找那章鱼的麻烦。 这家伙在水里你根本奈何不了它，又没办法将其引到岸上，所以颇为棘手。 还是郑和想出了个主意：“殿下，你看我们能不能将污浊之物投入湖中，逼得它上岸？” “比如？”朱允熙眼睛一亮。 “比如士兵们的屎尿之类……”郑和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还真是条妙计，就是下作了点，湖泊既然是大章鱼的老巢，咱把它的家都给搞臭了，还愁它不发火吗？ 而且刚才肯定也是火光将其吸引了出来，说明它很在意自己家周围的情况。 只不过，屎尿还不够，得再加点料。 章鱼是一种极其敏感的动物，它的神经系统是无脊椎动物中最复杂、最高级的，包括中枢神经和周围神经两部分，而且在脑神经节上又分出听觉、嗅觉和视觉神经。 所以朱允熙决定再把船上所有的废料都给收集起来，包括残羹剩菜、屎尿，煤油渣之类的东西，总之气味怎么刺鼻怎么弄。 第二天，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一桶接一桶的污浊之物不断被运送到岛屿中心，就等到时一起行动。 而朱允熙也想到了捕捉章鱼的办法，就是在它上岸的附近堆积起易燃物，直接将其困死，说不定当场就能来个烧烤大餐。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三日之后。 期间大章鱼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露面。 这天晚上，黑云压顶，似乎预示着另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郑和命令士兵们将桶里的污秽全部倒入湖中，并高举火把，不停在岸边呼喝，就是为了将大章鱼引出。 谁知东西都快倒完了，怪物依旧没有现身。 “殿下，暴雨快来了。”郑和用手接住几滴雨水，身上的衣服也被大风吹得摇摆起来。 朱允熙若有所思，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下一刻，海面上风波突起，暴雨倾盆而下，瞬间就将整个岛屿给覆盖了大半。 脚下的积水越来越高，湖泊通往海岸边的密林，竟然平白出现了一条水路！ 第88章 祥瑞之兆 原来如此！ 朱允熙想到西蒙斯给自己的那张宝图，上面多处线条和标识交织的终点，都莫名地戛然而止，想不到它竟是一条平时不存在的路。 只有在暴风雨来临时，这条水路才会呈现在探险者面前，而且是直接通往这个岛中心的湖泊，也解释了大章鱼为什么能在淡水湖泊中生存。 它并不是一直住在湖底的，只有在每次暴风雨来临时，它在海底会遇上各种危险，便慢慢从大海中游到这岛中的湖泊来。 于是，众人很快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那大章鱼怪借着这条凭空出现的水路，慢慢地往湖泊这边靠近，速度不快，每挪动一下，都会压到旁边的小树和杂草。 好家伙，这章鱼起码也有几吨重，体型夸张无比，一条触手就有近十米长，可以称得上是海中巨怪！ 火攻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朱允熙只能当机立断，命令道：“斩杀章鱼怪者，赏千金！” 任何时候，利益都是最好的驱动力，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士兵们，顿时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千金，那是什么概念，只要得到这笔赏钱，可以说是此生无忧！ 而且士兵们很快发现，这章鱼怪虽说体型巨大，实际上战斗力堪忧，主要是它不能像在水中那样灵活，即便触手能像鞭子一样甩动，但却软绵绵的。 刀剑砍到它的身上，只能造成很小的一道伤口，但只要能破防就足够了。 几百个士兵围殴一个敌人，简直不要太轻松，在“呜呜”的惨叫声中，章鱼怪也变得越来越迟钝，几乎寸步难行。 那些比较勇猛的，已经靠近了它的头部，用利剑不停地刺击它的眼睛。 有生物学家说过，人类的身体素质在所有地球生物中不算顶尖，但潜能却是最强大的。 这其中包括了智慧、耐力等等因素，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能走上食物链的顶端，成为这颗星球的霸主。 就拿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来说，在徒手空拳的情况下，恐怕很难应付野狼、豹子、老虎这些猛兽。 但如果你给他一件武器，哪怕是最普通的小刀，人类的战斗力便会出现质的飞跃。 在朱允熙看来，这场战斗完全就是大人在欺负小朋友，只不过是耗费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章鱼怪在惨嚎中死去，尽管触手还有能动的，不过它确实是死了。 造成致命一击的也不知是谁，朱允熙索性下令参与了战斗的每人都赏赐十金，这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今晚是不可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只能将章鱼分解后搬运到船上，作为食物储存。 还好它没有经过那些污秽物的洗礼，不然朱允熙还真的有点不敢下口。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照相机，否则击败如此海怪，足以震惊海内外。 不过表面工夫还是要做的。 朱允熙命令道：“将章鱼怪取最软嫩的部分，派小船送至中原，让陛下也一饱口福！” “遵命！” 郑和问：“殿下，折子该怎么写？” “就写船队遇到暴风雨，偶见深海巨怪，将士合力击杀之，此乃天威所至，寓意我大明此次远征西方诸国，将无往而不利！”朱允熙暗想，这次应该也能借此换到不少东西，马屁是要拍到位的。 章鱼送走了一部分，还剩下很多，就是船队自己享用了。 这食材怎么弄都好吃，而且蛋白质极为丰富，可以说是极品。 顺带搞了个庆功大会，众人都开心无比。 狂欢之后，郑和才发现西蒙斯不见了，猜测他必定是悄悄溜下船，去那湖泊寻找宝藏了。 朱允熙想了想，便说：“我等已在此耽搁了不少时间，那湖泊下面即使有宝藏，也难以打捞，何况里面已被我们倒入了不少污秽之物，还是不要去贪念这钱财了。” “殿下英明。”郑和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船队也不缺钱，没必要还浪费人力物力去打捞沉船。 真捞到了还好，若是没有什么宝藏，难免会引起军士们不满。 船队就这样按照宝图的方位，缓缓驶离了小岛，至于西蒙斯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就不在朱允熙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选择了擅自离开，就已经证明其心不在此，强留也无用。 倒是酒保康迪对此颇为感叹，他也觉得西蒙斯是被传闻冲昏了头，行事太过鲁莽。 奉天殿。 朱允炆正在和文武百官议事，内侍太监匆匆来报。 “陛下，西海大将军、徐王朱允熙有急报，说是务必要面呈陛下！” 朱允炆现在对朱允熙的好感度很高，便笑着说：“那就拿来给朕看看，这三弟有何要事。” 奏折上寥寥数笔，已经言明了所有情况，朱允炆看完，不由又是龙颜大悦。 当即就让人将那章鱼怪食材送至御膳房，要留臣子们一起享用盛宴。 众人看到如此巨大的章鱼，纷纷惊叹不已，这让朱允炆面上笑容更甚。 历朝历代，但凡有这种斩杀了怪异野兽的传说，都能证明一点，便是当朝天子乃神明授意，会有一番大作为。 有心之人更是会借此造势，搞出很多花样。 朱允炆听着群臣的歌功颂德之言，便又起了封赏朱允熙的心思，毕竟人家这事确实是办得好啊！ 现在自己需要的就是这种声望，来抹平削藩带来的不良影响。 “诸位爱卿，徐王如此勇猛善战，又遇天降祥瑞，该如何封赏为好啊？” 文武百官皆是沉默不语，他们当然猜到，这陛下绝对又要大手笔赏赐徐王了。 不过西海大将军已经是二品官，他那小小的海事衙门，兵员五千，船舰几十艘，似乎也到了极限，陛下还能怎么封赏呢？ 这个时候，上次支持封赏朱允熙的杨士奇又站了出来。 “陛下，徐王既有极高的海上军事天赋，不如将巢湖水师交付一部分让其指挥。” 听到这话，朱允炆有些为难，因为这巢湖水师虽然名声不响，但却是皇爷爷留下的！ 第89章 重建水师 巢湖水师乃是大明最重要的海上力量，尽管如今很少人会去想到它，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它的存在，那么朱元璋统一天下的脚步可能没这么迅速。 毕竟陈友谅当时盘踞巢湖，而兵力数倍于朱元璋，若不是巢湖水师给力，恐怕明太祖也要胎死腹中了。 而大明建立之后，由于中原王朝向来都是重陆战而轻水战，所以现在的巢湖水师，一般只担任着巡视海防的任务，等于是编制在那里，实际根本没啥用处。 杨士奇的提议，无疑很有远见性，因为如果按照历史发展的话，朱棣夺位后，也会重新启用巢湖水师，继而让大明海军位于世界之巅。 “陛下，如今中原无战事，海内升平，唯有海外些许番邦小国蠢蠢欲动，又多生盗贼，侵扰我大明沿海各地，不如借此机会重塑巢湖水师的声威，也算对先帝有一个交代。” 很明显，杨士奇这最后一句话，才是让朱允炆最上心的。 于是朱允炆很快有了决断，当即下令：“既然杨爱卿有重振水师之心，徐王也有海战之才，不如就令你二人全力打造我大明的无敌海军！” “即日起，将杨爱卿调任水师衙门，任水师总兵，官职正一品！徐王朱允熙，仍兼任海事衙门大使一职，另授水师副总兵，为从一品。” “由于徐王远在海外，特许海事自由之便，一切事宜，无须特别向朕禀报！” 此话一出，又是举座哗然！ 不过大家惊讶的，并不是徐王朱允熙得到了各种特权，官职又往上升了。 毕竟人家立下功劳，封赏肯定得有。 群臣所羡慕嫉妒的，乃是杨士奇从一个翰林，直接跃升到了正一品的位置，这真的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水师总兵！还是手握军权的实权大官！ 尽管水军比不上陆军重要，可人家也算是真正的军方大佬了！ 顿时，众人看向杨士奇的目光，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这杨翰林莫非早就已经成了陛下的心腹，否则怎能一飞冲天？” “是啊，想必陛下是借着封赏徐王之际，正好将杨士奇给提拔了起来。” “如此陛下在军队里也有了能说话的人，正好可以行诸多方便之事。” 各种猜测和阴谋论四起，挡都挡不住。 而皇帝的圣旨也是谁都挡不住的，第二天，巢湖水师即将整编的消息，便传遍了中原大地。 最先接到圣旨的，便是俞通渊。 此何人也？正是现任巢湖水师的老大！ 身居一个大乱时代，巢湖人俞廷玉父子并廖永安弟兄，为保护乡里聚兵巢湖，在姥山岛修船塘，训练水师。 这支最初只为保卫家园的水军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一支群雄瞩目的水上劲旅。 当时，最有实力的除了元军之外，还有陈友谅、张士诚等人领导的起义大军，参加红巾军的朱元璋是后起之秀，崛起于江淮之间。 俞通渊，便是俞廷玉的最后一个儿子，也是最小的。 可以说，整个巢湖水师如果改名叫俞家军，那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俞通渊坐在府中，得知杨士奇来访，神色间有些阴鹜。 毕竟这支军队是父兄辛苦创建起来，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便现在已经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可又岂能甘心拱手让人。 旁边便有心腹说：“大帅，此杨士奇不过一小小翰林，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蛊惑陛下，我等不如给他一个下马威，到时再……” “放肆！” 俞通渊打断了他的话，道：“圣旨已下，难道你还想忤逆天子？” “我等身为人臣，自然要忠君爱国，先帝和陛下都对我俞家无愧，如今重整水师，正是我等再立功业之时，又何须在意官职高低？” “哎，只可惜……” 俞通渊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对皇帝的决定有什么异议，说到底，他俞家对大明的忠心，日月可鉴。 待到杨士奇入得厅内，俞通渊才发现此人器宇不凡，言行举止，皆有圣贤之风。 杨士奇首先便阐明了圣意，又强调自己调任水师总兵，其实也不过是为徐王作保，往后大明的海事，肯定是由徐王做主。 这就让俞通渊对他的不爽降到了最低点。 俞通渊不由问道：“杨大人，圣旨中并未言明下臣今后之职责，可是由大人和徐王所属？” “哈哈，大帅勿忧，我今日前来，正是传陛下口谕，调任大帅为豹韬卫指挥使，领八千精骑驻守白沟河。”杨士奇正色宣读了皇帝的密令。 这一道口谕，乃是昨日散朝后，朱允炆单独留下杨士奇，当面授予的。 并严令，除俞通渊外，任何人不得告知。 “白沟河？”俞通渊听到这个地名，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走到旁边的的案几，拿出地图，才发现白沟河位于河北容城附近，那里不正是…… 俞通渊何等聪敏，一下便领悟到了此地的关键之处。 想到刚才自己还对重整水师有所抱怨，不由心感惭愧，原来陛下是要把自己放到更重要的位置。 杨士奇在一旁说道：“大帅此行，务必轻装简着，不要引起他人注意。” “多谢杨大人提点！来人，设宴，我要与杨大人豪饮几杯！” 燕地。 朱棣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巢湖水师重建之事。 他愈发地觉得恼火，皇帝搞的动作越多，就证明事情的发展越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这种时候重建巢湖水师，是要干什么？单纯地拉拢朱允熙？ 袁珙在旁沉思片刻，问：“殿下，可知原巢湖水师的大帅俞通渊调任何处？” “圣旨中并未言明，那俞家父子对我大明有功，想必也不会亏待了他这最后一根独苗。”朱棣倒是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但袁珙作为朱棣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却只能大胆谏言：“殿下，俞家父子对大明有不世之功，那朱允炆岂敢胡乱动俞通渊？” “若是俞通渊将水师拱手让出，却得不到一个相应的职位，朱允炆岂不是自招天下耻笑？” 第90章 奥斯曼帝国 朱棣微微皱眉，道：“看来这皇帝小子还有后招，若是俞通渊对此事毫无反应，那必是得了什么好处。” “燕王，在下认为，这好处可不是什么奖赏。”袁珙的脑瓜子转得很快。 “俞家父子忠于天子，怕的不是降了官级，而是抱负无处施展，所以朱允炆必然会将其调派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朱棣想了想，便说：“此事便由你仔细调查，务必要知道俞通渊去了何处！” “遵命！” 副总兵，重建巢湖水师。 这个惊喜让朱允熙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想到一支大章鱼就换来了实打实的军权。 虽说老大是杨士奇，但朱允熙知道这家伙身负大才，正好可以为己所用，而且他远在中原，当然不会钳制到自己的权力。 郑和由衷地恭喜道：“殿下，如今已是大明海军第二人，实乃可喜可贺。” “此皆赖诸君之功啊！也不知原来那巢湖水师的统领要调任何处，若是陛下没有处理好，恐生事端。”朱允熙想的当然没有一般人那么简单。 他不是很清楚俞家父子的情况，却知道有这么一号的存在。 现在朱允炆表面上看似和自己走得亲近，不过也是借此机会铲除异己罢了，只能说自己给他带来的威胁性，还远不如其他人。 等到朱允炆发现自己的势力可能会不受控制之后，也照样会对自己动手的。 “殿下勿忧，只需去信京城，让隐卫查探一番便知。”郑和其实也早就知道了隐卫的存在，不过他认为这是非常合理的。 但凡有点野心的权贵，谁还能没有一支私密的武装力量呢？ 朱允熙点点头，道：“也对，若是那俞家人受了冷落，我也好表示一番尊敬。” 穆哈港，是也门乃是整个红海非常重要的港口。 当然，现在还不存在也门共和国，它现在是属于一个叫拉希德的酋长国，是曾经阿拉白帝国的一部分。 这里有着一种非常重要的资源，便是三大饮料之一的咖啡！ 由于咖啡的种植和生产一直被阿拉白人垄断，所以现在他们可以说是富裕无比，导致后来被葡萄牙等殖民者觊觎。 “殿下，他们不允许我们的船队靠岸，只能派几艘小船过去做买卖。”郑和很快便收到了港口的回复，看样子对方还是非常警惕的。 毕竟如此的船舰规模，实在是太扎眼了。 朱允熙示意无妨，反正也不准备在这里惹事，权当是买些咖啡调剂生活罢了。 港口的负责人很快便接见了朱允熙，他们也是非常有生意头脑和见识，直接就表明若要得到咖啡，便拿瓷器和丝绸来换。 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的奢侈品，珍贵程度和价值丝毫不弱于咖啡。 双方的交易进行得非常不愉快，因为对方竟然还要收取过路费！ 这让朱允熙简直不能忍，差点就想当场发火，幸好被郑和及时拉住，才避免了一场冲突。 回到船上，郑和才解释道：“殿下，我看他们完全是有恃无恐，接下来的路恐怕更加不好走。” “无妨，是我想错了。”朱允熙恢复冷静之后，才意识到现在这些地中海附近的国家可不是什么弱鸡，没有接触到欧洲那帮强盗前，他们才是这里的地头蛇，所以态度倨傲是免不了的。 看海图上的标识，再随便推测了一下年代，朱允熙意识到接下来船队将进入奥斯曼帝国的领地。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也是下西洋以来，唯一值得重视的对象。 奥斯曼帝国自消灭拜占廷帝国后，定都君士坦丁堡，且以东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居，他们的领土甚至横跨亚欧非三个大洲。 而由于正好掌握了东西文明的陆海两条交通线，可以说是并不逊色于大明！ 这样的存在肯定是不可力敌的，否则靠着这十几艘船，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想了想，朱允熙便说：“去信刘勉，让他加紧训练士兵，务必要在近期让所有船舰满编。” “是！” 奥斯曼帝国拥有如此宽广的领土，海军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往前再度航行了一个礼拜左右，朱允熙便能看见大海上到处都是巡逻的舰船，虽然造船的工艺比起大明来说略显落后，但架不住人家数量多啊！ 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光是用来防卫海面的船舰，奥斯曼帝国就拥有上千艘，更别说那些停靠在港口的战时备用船舰了。 君士坦丁堡，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名城，其展现出来的繁荣和开放，也让大明众人开了眼界。 只见来到这里做生意的船只商队络绎不绝，港口到处都是买卖货物的吆喝声，至少从这点来看，奥斯曼帝国的文明程度已经在世界上首屈一指了。 下了船之后，才发现这里的人都是被允许持有武器的，但到处巡逻的卫兵却有效地预防了冲突的发生。 朱允熙上前叫住一名看着像队长的士兵，自我介绍了一番，表示想见他们的统治者。 虽然好奇朱允熙的长相和口音，但士兵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国事，他们的苏丹不会接见客人。 苏丹，即是阿拉白语的一种尊称，象征着权力和统治。 朱允熙当然是有备而来，他带着朱允炆亲自写的外交文书，就是要和这个苏丹碰碰面，看看他对世界局势有什么样的看法。 见到那华贵的丝绸圣旨，士兵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年轻男子沈飞不凡了，他一个无名小卒，可担当不起什么意外带来的后果。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朱允熙终于和郑和顺利地前往了宫殿。 此处不说宏伟雄壮，但也是颇具气势，最让朱允熙上头的，还不是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而是穿着暴露的异域美人。 可惜郑和是享受不到这种艳福了，充其量他也只能是过过眼瘾。 宽敞的宫殿大厅之内，坐在王座上的正是现任苏丹，他看上去已经有些老迈，但眼神中仍然不时射出精光，令人望而生畏。 第91章 强硬外交 “你们竟然是从遥远的丝绸之国而来？据我所知，还没有能支持这样遥远航行的船只。”老苏丹说的竟也是英语，还颇为流畅，这样沟通就不成问题了。 朱允熙微微鞠躬行了一礼，答道：“尊敬的苏丹，我们不远万里而来，是想前往的黎波里，在那里，有我们大明帝国需要的东西。” “哦？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奥斯曼的境内也没有吗？”老苏丹有些自负地问道。 “恕我不能告知，但这次前来，我还带了大明帝国皇帝的文书，请您过目。” 朱允熙说完，郑和便拿着圣旨文书庄严肃穆地走上前去，直到被卫兵拦住。 在这种场合出示的文书，一般只有三种内容，臣服、炫耀、奉承。 第一种，就是表示要臣服于对方，并请求对方的协助，第三种，则是表明顺从，大拍马屁，或者还能索取一些好处。 而最为常见的就是第二种，通过炫耀自身力量的强大，来使对方感到恐惧。 堂堂大明天子，当然不会做缩头乌龟，所以朱允炆所写的文书，便是第二种。 朱允熙其实早就看过里面的内容了，说实话，确实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见多识广的还好，就怕遇到那种愣头青，根本不知道你大明是个什么情况，还看到你大吹特吹，不发火才怪。 但朱允熙也不敢随便去篡改文书的内容，万一被人抓住把柄，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果然，老苏丹在领会了文书里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再变。 他带领着这个帝国走向了巅峰，旁边几乎没有了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敌人，现在突然被一个从未交手的国家小视，心情肯定是很不爽的。 “我明白了你们皇帝的意思，难道是想让伟大的奥斯曼帝国称臣吗？”老苏丹故意曲解了文书的意思。 “尊敬的苏丹大人，我大明帝国幅员辽阔，精兵良将何止百万，如果两国能结盟，那当然是最好的局面。如果只能有一个称霸世界，那肯定不会是奥斯曼。”谁知朱允熙却说出了一番让人目瞪口呆的话。 连站在旁边的郑和都愣住了，他暗想自己这个殿下是不是傻了，竟然直接挑衅如此强大的对手？ 而且自己事前一点都不知情，不然也好早做准备！ 如此，对方肯定会当场发飙，怕是出不了这个宫殿了！ 老苏丹死死盯着朱允熙的眼睛，而后者也不甘示弱，与其对视，傲然而立。 殊不知此刻朱允熙心里也在发毛，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外交之事，在于双方的心理博弈，往往能笑到最后的，都是心理更强大的一方。 既然老苏丹知道丝绸之国，也就应该明白大明帝国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否则在开辟丝绸之路的时候，早就被沿途的各种势力给干掉了。 所以朱允熙必须要表现得强势，忝朝上国，从来不会畏惧任何敌人！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半分钟左右，那老苏丹眼中才闪过一抹精光，说道：“大明帝国来的使者，果然不同凡响，我奥斯曼帝国，当然愿意与你们结盟！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兄弟朋友！” “多谢苏丹大人神恩！”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气氛缓和多了，老苏丹下令大摆筵席，迎接从东方来的贵客。 郑和表示不解，询问道：“殿下，我刚才还以为对方要动怒了，谁知变脸如此之快，竟然还把我们当成了贵客！” “三宝啊，这是你需要学习的地方，我堂堂大明，岂可被人小瞧，在外交一事上，必须要表现得强硬，这样才能让对手有所顾忌！如果只是一味地谦虚，反倒会让人瞧不起，要知道，这些番邦之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做礼尚往来，他们信仰的是拳头，拳头大的人，才配得到他们的尊重！”朱允熙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现在的郑和还显得有些稚嫩，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自然就不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所以朱允熙还是得亲力亲为不少事，也算把郑和当成徒弟来教。 话说回老苏丹这边。 他让卫兵送朱允熙等人先去休息后，便召来了几个得力的心腹干将。 “此人似乎气势不凡，必定是大明帝国的贵族，你们觉得我应该如何做？”老苏丹其实非常善于听取属下的意见，所以才能将奥斯曼帝国发展至今。 一人便说：“可以暂时交好，既然我们要夺取耶路撒冷，那么必然会遭到其他势力的围攻，大明帝国的实力不错，也许能帮上我们的忙。” “没错，以前只知道大明帝国的陆军很厉害，想不到他们还能造出这么大的船，遥遥万里来到红海，这说明他们肯定也有其他的想法。” 老苏丹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我们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不如让这个大明帝国分担一些烦恼，反正这也不用付出什么实际的利益。” 原来朱允熙等人不知道的是，老苏丹在生涯的末年，还有一个伟大的构想，那就是攻占圣城耶路撒冷！ 只要占据了那里，奥斯曼帝国的地位才会变得更加稳固，无人敢质疑，否则总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只不过是番邦蛮族。 为此，奥斯曼人已经努力了不知多少代，从以东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居，他们便在不断尝试让自己的血统看上去更加神圣、伟大。 想当年，老苏丹还只是一个年轻人，他就是因为对此事的绝对拥护，才顺利当选现任的统治者。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把这一段路给走完。 尽管难度是相当地大。 “传我的命令下去，为了迎接从东方大明帝国前来的使者，全城狂欢三天！”老苏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让所有人都震惊。 而君士坦丁堡也因为这条命令的发布，变得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一片。 毕竟这样能免费吃喝看表演的时候可不多。 第92章 圣城耶路撒冷 “殿下，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 在房间里看着窗外街道的郑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对方说要大摆筵席，本来还以为就是吃一顿大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却是全城狂欢三天，为此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难道奥斯曼帝国的富裕程度都超过大明了？ 要知道当年太祖朱元璋大寿，也不过是宴请了京城内所有名望之士，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当然，那也是和朱元璋比较节省有关。 朱允熙倒是不在意，靠在床头，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这个老头子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过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我们自会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筵席准备了整整一天时间，那些士兵才勉强在每一条街道都摆满了食物和酒水，两旁到处都是鲜花和貌美女子，长长的红布，一直从城门口延伸到宫殿里，排场夸张之极。 为了配合演出这场戏，朱允熙还得带着郑和他们重新从船上下来，然后被带领到宫殿之内。 当时给朱允熙带过路的那个卫兵小队长顿时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然给帝国带来了一位如此尊贵的客人。 客套的接待不表，朱允熙坐在席中，发现这老苏丹果然是颇有深意。 因为此番来的客人，可不止自己一位。 “尊敬的索菲娅公主，这便是来自东方大明帝国的客人，你不是说过，最喜欢他们的丝绸么？”老苏丹的下座，坐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 而从聊天中得知，这个索菲娅公主其实来头很大！ 她竟然是拜占廷帝国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而且如今也是圣城耶路撒冷的实际精神领袖！ 索菲娅公主的身边，仍有一人，年纪也是不大，长相英俊，身型挺拔。 “我确实非常喜欢来自东方的丝绸，很高兴今天能见到您！”索菲娅公主缓缓起身，来到了朱允熙面前，伸出手。 朱允熙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触感简直是美妙无比。 郑和在旁边又看傻了，连忙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难道以为我在轻薄公主？这其实是西方人见面后，男子对女子的一种礼节，以示对对方的尊重。而且这个女孩，可是你想象不到的重要！” 朱允熙已经大概猜出老苏丹对圣城耶路撒冷有意了，但不知道他要怎么操作，难道是让对方主动让出来？ 这很明显不可能，因为耶路撒冷代表着的意义非同寻常，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拱手相让，否则只会成为罪人！ 索菲娅公主回到了座位后，又开口说道：“尊敬的苏丹，不知你请我前来君士坦丁堡，有什么别的事情吗？现在耶路撒冷的守备士兵不足，我不能离开太多时间。” 这个女孩还真是单纯到了极点，居然能守军不足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朱允熙微微皱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老苏丹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索菲娅公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耶路撒冷正被敌人攻击，而你就算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索菲娅顿时花容失色，慌忙地站起身，还差点被扳倒。 幸亏被她身旁的那个英俊剑士扶住，才避免了出糗。 索菲娅微微提高了几分声调，质问老苏丹：“肯定是你把我不在耶路撒冷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否则怎么会正好有敌人敢来攻打圣城？” “喔，尊敬的索菲娅公主，你这么说，就太不尊重我了！我好歹也是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无数民众在我的带领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我只不过是听到了探子的情报，好心告诉你这件事，却被你冤枉了！”老苏丹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估计在座的人没有谁会相信他。 那年轻剑士突然拔出长剑，就要护送索菲娅离开。 而苏丹却继续说道：“索菲娅公主，你又不会打仗，难道你认为自己现在回去，就能逃脱圣城被占领的责任吗？那些虔诚的基督徒，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来给耶稣赔罪！” 索菲娅听到这话，也不由黯然神伤，她明白苏丹说的话没错，自己其实对守卫圣城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老苏丹早就已经掌控住了局势，接着不慌不忙地说道：“索菲娅公主，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正在攻打耶路撒冷的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如果你愿意嫁给他，那么他肯定会非常愿意成为东正教的保护人！” “而你们的的儿子，也会成为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继承人，也是以后的莫斯科大公！” wtf？ 朱允熙一下子接受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不免愕然，原来俄罗斯的崛起，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如果自己不出现，那么俄罗斯肯定会凭借着这个身份，停止对金帐汗国的纳贡，并且在之后灭掉对方，成为亚洲另一位新的霸主。 “我不接受！”索菲娅公主可能是考虑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居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请你告诉我第二个办法！” 老苏丹楞了一会，看向朱允熙，说：“第二个办法也很简单，除非你能说服这位来自大明帝国的贵客，将伊凡三世消灭，耶路撒冷从此臣服于大明帝国！” 真是越来越浮夸了，朱允熙都没想到老苏丹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让一个后期要发展成无神论社会的国家去控制圣城？ 咦，仔细想想又不对，老苏丹其实这是在借刀杀人啊！ 无论俄罗斯和大明的位置，都和耶路撒冷隔得太远，想要管也管不了，那老苏丹作为此事的促成者，还不就等于白白捡了便宜？ 到时他登高一呼，说是自己从中斡旋，拯救了耶路撒冷，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制高点。 这一招，着实有点牛皮！ 第93章 公主的承诺 所以奥斯曼帝国是对耶路撒冷图谋已久，现在找到机会就要下手了。 这索菲娅公主还真是够可怜的，小小年纪，便要做出这么艰难的决定。 朱允熙不知道历史上索菲娅是怎么化解这次危机的，但很明显和大明朝是毫无关系。 但现在索菲娅却是拒绝了和那什么伊凡二世合作，难道要选自己？ 我了个去，这让自己也很为难啊！ 要知道这是绝对会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事，万一伊凡三世没有借此奠定沙皇俄国的基础，那马克思恩格斯等人还会不会出现，社会主义还有没有了？ 谁知索菲娅公主听完第二个方案之后，却很迅速地表示：“我相信能制作出如此华美的丝绸，大明帝国的统治者一定不会比那个伊凡三世要差，我希望耶路撒冷能得到大明帝国的庇护！” 朱允熙暗道好家伙，这女孩都不询问下自己的意见，那莫斯科大公国岂是这么好相与的，就凭自己这十几条船舰，恐怕很难让对方让出耶路撒冷。 而且老苏丹和伊凡三世肯定早就商量好了这个计划，自己这边不过是下策中的下策，万一老苏丹也对自己不满，那大明要面对的就是两大国家的共同钳制了。 “尊敬的苏丹，公主，此事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才能做决定。”朱允熙准备使用拖延的战术，反正现在急的也不是自己，那边莫斯科大公都兵临城下了。 实际上耶路撒冷的地理位置并不好，这也是朱允熙要顾虑的，毕竟地中海以后可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地盘，他们的舰队也不是好对付的。 就算自己真能把这里拿下来，象征意义也大过实际意义，还会凭添许多麻烦。 况且索菲娅和自己又不熟，帮她有啥用，到时她如果翻脸不认人，难道要专门派一支舰队过来教训她么？ 拜占庭的灭亡，已经是不可扭转的时势，逆天而行者，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见到朱允熙不置可否的态度，老苏丹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是肯定要在这笔买卖中得利的。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索菲娅公主来到了朱允熙面前，提出一个要求。 朱允熙看了看她身边的年轻剑士，问道：“难道你不怕被我挟持吗？” “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和他们不同。”索菲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坚毅了起来，和她之前柔弱的形象完全不符。 好吧，聊聊也没什么，正好可以试探下她的立场是什么。 两人离席，都没有带随从，来到了宫殿里的一个小走廊里，旁边没有任何奥斯曼士兵。 朱允熙耸耸肩，笑着说：“现在你可以说出心里的想法了，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帮忙击退伊凡三世，那么很抱歉，我恐怕没有那样的实力。” 索菲娅公主看向窗外，喃喃说道：“我知道，耶路撒冷是守不住了，所以，我现在必须要让它卖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这倒是很让我意外，我以为你是一个虔诚的耶稣信徒。”朱允熙没想到这个女孩在关键时刻也会背叛自己的信仰，看来宗教信仰不过也只是他们用来控制民众的工具罢了。 索菲娅笑了笑，答道：“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当然还是耶稣的忠实信徒，这样做，正是为了延续教廷的神圣性，如果圣城落入坏人手里，造成的后果可比失去信仰更加可怕。” “所以，你只是想让圣城和拜占庭帝国、东正教都能继续延续下去，为此不惜献身？”朱允熙已经隐隐猜到对方要怎么做了。 索菲娅点点头，说：“我希望你能代表大明帝国进驻耶路撒冷，而我则会嫁给伊凡三世，为他生下儿子，这样东正教和拜占庭帝国的血统就不会消亡。” “圣城在你的庇护下，也不会因此失去信仰。”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但要真的执行起来，却有两个难点。 首先是伊凡三世会否愿意放弃耶路撒冷，只继承一个名号。 其次，奥斯曼帝国会允许一个外来的东方人染指圣城吗？ 索菲娅似乎是猜到了朱允熙心里的想法，便说：“我会亲自和伊凡三世谈判，说服他应该不难，你则去负责让老苏丹不再觊觎圣城。”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好处谁会出力？朱允熙也不是什么大慈善家。 索菲娅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朱允熙，道：“你当然会得到无数耶稣信徒的拥护，这已经是最丰厚的报酬了，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也许我会让罗马教皇赐予你红衣主教的身份。” “喔，这对我好像没有什么用处？要知道，在东方，信仰耶稣基督的人可不多，而我也不可能为了守卫耶路撒冷，专门在这里驻扎一支军队。”朱允熙有些不以为然，这索菲娅有点像是在空手套白狼了。 但索菲娅却继续劝说着：“据我所知，在亚细亚同样有不少忠实的信徒，而且那里的管理非常混乱，如果你成为了红衣主教，那么就可以掌管整个日出之地的教会，让那些信徒为你所用。” 还能这么操作？ 朱允熙知道在这个时代，宗教确实在某种方面代表着一种力量，有些小国的君主，甚至都是由教皇直接任命的。 而如果真的能让信徒百分百听从自己命令，那么这个红衣主教含金量就很高了。 整个亚洲的基督徒，少说也有几十万吧？这个数目只会越来越多，到时作为东方最高且唯一的教会领导者，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了。 此身份还有一个潜在的好处，就是在西方这块，能让自己的船队畅通无阻，想必也不会有谁脑残去为难一个教会高层人员。 连带着还解决了奥斯曼帝国的麻烦，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朱允熙很快便做出了选择，说：“公主，如果你真的能让教皇任命我为红衣主教，那么我也会保证圣城耶路撒冷永远不会被异教徒侵占和破坏！” 第94章 教皇驾临 开玩笑，到时自己成了红衣主教，圣城耶路撒冷，也就成为了自己的一种资本、身份象征，那么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的。 “好，我会马上写信给罗马教皇，让他为你赐福！”索菲娅说完，便转身离去。 有好戏可以看了！ 朱允熙有些兴奋，回到席间，发现索菲娅已经离开，而老苏丹也不在。 郑和在旁好奇不已，朱允熙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郑和不由啧啧称奇，道：“殿下真乃神人也，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一支奇兵，还赚取了一座城市！” “呵呵，这倒是要感谢那个老头子了，没有他，我也捡不到这个便宜。” 索菲娅公主的突然离开，也在老苏丹的预料之中。 但他很快便得知，索菲娅并没有回到耶路撒冷救援，而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这让老苏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对方彻底放弃耶路撒冷了？ 于是老苏丹只能又召集属下开了个紧急会议。 他说：“伊凡三世已经派人来质问为什么索菲娅公主没有同意这笔买卖了，他现在在耶路撒冷遭遇了顽强的抵抗，而且就算能强攻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得不到索菲娅的声明，莫斯科大公国就无法继承东正教和拜占庭帝国的名号，光是拿下一座城有什么用？” 这些属下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其实早就有过建议，既然已经将索菲娅诱骗到了城里，那就不该轻易放走她。 可老苏丹却自持身份，不想做那种卑鄙下流的事。 现在好了，人不见了，计划落空了吧？ “你们倒是说话啊！”老苏丹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次确实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终于有一人开口了：“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那个大明帝国来的使者，他好像和索菲娅公主单独谈了些什么事。” 莫非是他在搞鬼？老苏丹也怀疑了起来，毕竟索菲娅拒绝了自己提出的第一个办法，那么她也只能求助于大明帝国了。 可那家伙现在还在宫殿里住着，也没有派遣船队去救援耶路撒冷的意思，怀疑他也没理由啊！ 于是老苏丹再次拒绝了属下的提议，恨声说道：“给我加派船只和人手去探查，一定要找到索菲娅公主，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跑了！” “另外，让我们在圣城里安插的人想办法配合伊凡三世，务必要尽快拿下这个城市！” 朱允熙这边完全不知道这两伙人都在干嘛，反正再过几天，红衣主教的任命还不到，自己就直接走人。 只是郑和发现宫殿里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似乎是在监视着己方。 港口那边，也有大规模的船舰调动。 这气氛，不要说是剑拔弩张，但也绝对是相当要命了。 但是这一切，都在三天后画上了句号。 随着老苏丹亲自出宫迎接，郑和便马上通知朱允熙，肯定是有情况。 堂堂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居然步行到港口迎客，可见对方的身份有多么不凡。 “不用急，如果是我们在等的人，过一会自然就能看到。”朱允熙一点都不想去凑热闹。 果然，几分钟之后，便有奥斯曼的士兵来请，说是苏丹有邀请大明使者过去一趟。 朱允熙这才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物，笑着离开房间。 宫殿之内，已经站满了人，最显眼的，便是正中那位白袍老者。 他右手持一根三重十字宝杖，左手握着一条金色十字链，肩披火红色的短罩袍，头顶方型小帽。 看上去年纪似乎比老苏丹还大，但精神头却很好，目光锐利，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 老苏丹见到朱允熙进来，连忙上前介绍：“这是罗马教皇西斯科特四世，他为什么会找你？” “我也不知道。”朱允熙没有发现索菲娅公主的身影，暗道一声聪明。 这样老苏丹就不知道索菲娅和自己私底下达成了交易。 朱允熙不理会他，直接来到西斯科特四世面前，大声道：“参见教皇冕下！” “很好，你居然是从遥远的东方而来，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上帝的目光，正在那里看着我们！”西斯科特四世满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能成为教皇，绝对是有一定本事的，这可不比某些伪民主选出来的政治领袖。 首先他得有丰富的学识，资历，还得在信徒和枢机团里有极高的威望，才可当选。 而且这个职务具有唯一、不可撼动的特性，所以除非是有特殊情况，谁都不愿意去招惹这样的存在。 没看到老苏丹在一旁都不敢说话了吗？虽然他并非耶稣信徒，而是伊斯蓝教的领袖，但在罗马教皇面前，也只是个弟弟。 朱允熙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不知教皇冕下找我有什么事？” “我蒙主的召唤而来，得知遥远的东方需要一名圣徒，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从今以后，你要听从天父的嘱托，让神的光辉，在东方永远闪耀！”西斯科特早已经想好了说辞，话里面半句都没有提到索菲娅此人。 当然，这也和西斯科特本人有着绝对虔诚的信仰有关，他当然想让基督教在自己的手里更加发扬光大。 而神秘的东方国度，在他眼里就是蛮荒之地。 如果能找到一个合格的管理者，那么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所以西斯科特在听到索菲娅的求助后，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此事。 “朱允熙，你愿意成为亚细亚的枢机主教，并远离在那里传达天主的意志吗？” 枢机主教，也就是红衣主教的意思，主要职责是牧守世界各地一些较重要的总教区，以及处理教廷事务纠纷，有绝对的独立自注权。 “我愿意。”朱允熙没有犹豫，这本就是等待已久的结果。 这时，老苏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在一旁大喝道：“等等！尊敬的教皇冕下，你怎么能如此随意地任命一名枢机主教？” 第95章 耶稣基督的秘闻 “我为什么不可以？”西斯科特四世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他极为罕见的表情，平日，他都是以笑脸和威严的形象示人，毕竟一般情况下，还很少会遇到让他觉得不解的事。 老苏丹说：“他是一个东方人，在亚细亚，甚至没有多少基督徒！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耶稣上帝！” “喔，上帝啊！请原谅这无知的人吧！”西斯卡特高唱一声，看向了反对者。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上帝忠实的信徒了！而且你是伊斯蓝教的信徒，为什么要插手我们教派内部的事务？” 老苏丹被问得有点懵。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反对这项任命，毕竟基督教的事真和他没啥关系，他也没有这个权力。 只不过老苏丹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有哪里不对，就是想不起来。 于是老苏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教皇冕下，我是不想看到你们纯洁的信仰被玷污，据我所知，这位率领大明战舰远渡大洋来到西方的朱允熙，只是一个战场上的将军，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朱允熙被这老头弄得哭笑不得，还真是硬辩呗！ 没办法，只好拿出真本事了。 “尊敬的苏丹，其实不瞒你说，我早就已经是忠实的基督教信徒，只不过一直没有告诉你而已，对于教内的信条，我甚至可以倒背如流！”朱允熙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 其实这也不算完全是假话，因为前世的时候，朱允熙确实有段时间研究过基督啊、撒旦啊，三大派系之间的故事传说。 而且朱允熙身边朋友，也有几个信基督的，所以说自己是半个基督徒，也不过分。 “你撒谎！”老苏丹可不信朱允熙是什么基督徒，不然早就应该摆出身份了。 “那你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要不然，我给你说几件基督教的秘闻？”朱允熙无奈地耸耸肩。 老苏丹眼珠一转，就说：“好啊，你能知道什么秘闻，我倒是要听听。” 好家伙，还真的要听啊！ 编故事可是朱允熙的强项，而且前世各种阴谋论，混杂的基督教传闻简直数不胜数，随便选一个出来，都能唬到这老头。 旁边的西斯科特四世也有些诧异，不由问道：“朱允熙，你真的知道基督教什么秘闻吗？我也想听听。” “好，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 故事的取材，就来自于朱允熙看过的一部科幻神作《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影片里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师，在搬家之际，无奈说出自己已经活了上万年的事，见证了地球的发展，他却永恒不死。 朱允熙对此改编了一下，将耶稣代入了主角的身份，并添加了更多的神话色彩。 例如耶稣有造人的能力，他现在仍然活着，只不过又换了另外一种身份。 之所以没有现身在世人面前，是因为他觉得现在的人精神不够纯洁，他必须要代替人类受难，才能重新创造美丽的新世界。 可以说，这就很符合圣经里描述的耶稣形象了，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耶稣是不可能死的，并且是大公无私的。 “耶稣在最后时刻，灵魂飘出了体内，附到了围观人群中一个小孩子身上，但他没有对审判自己的罗马总督有任何怨言，他知道，人类的欲望总是难以满足的。” “总有一天，耶稣会再度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但现在，他可能会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这就是圣经的真正教义。” “人，不能因为自私而作恶，耶稣从来未曾消失，他只是在替我们恕罪！” 朱允熙的即兴发挥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中间没有任何人出来打断，包括老苏丹，他都听得愣住了。 如果说这是谎言，那么朱允熙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将谎言编造得如此完美！ 一旁的西斯科特四世更是听得热泪盈眶，本来他还以为朱允熙要说一件什么秘闻，至少自己也该有点耳闻。 谁知他口中所言，却宛如一本新的圣经摆在眼前，让人回味无穷。 不死不灭、永爱世人的耶稣，这不就是最完美的神吗？ 西斯科特四世突然发现，这个来自神秘东方的朱允熙，似乎真的和自己是一路人，让他当红衣主教，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奥斯曼的苏丹，现在你还对我们的枢机主教有任何异议吗？”西斯科特严肃地问道。 老苏丹只能无奈摇头，这个故事太震撼了，他现在还在回味无穷，甚至有点觉得伊斯蓝教不过如此。 西斯科特见再无人有意见，便取来了红色的教袍，圣水，为朱允熙祝圣。 整个过程不算复杂，但却是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进行的。 奥斯曼帝国之内，也并非全是伊斯蓝教的信徒，所以他们也跟着跪拜在地，见证了一位新的枢机主教如何诞生。 任务完成，西斯科特就该走了，身为教皇，他还是很忙的。 不过临走前，他还给朱允熙留下了一件圣物。 这就是西斯科特来时握在手里的那条金色十字手链！ “我将它赐予你，凡基督教信徒，都要听从你的命令，所有恶魔，都不敢近你的身，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和使用。”西斯科特脸上有种意味不明的表情。 朱允熙仔细看那手链，才发现颇不寻常，本以为是纯金打造的，拿到手里才感觉到，只有链条部分是金属。 而十字架的位置，却有些软。 西斯科特见到朱允熙疑惑，便解释道：“这是世界上唯一的真十字架，它是由耶稣受难时的那块木头制作而成，里面还有一滴耶稣流出的血。” “卧槽！”朱允熙不由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好在对方也听不懂，还以为他是在感叹什么。 朱允熙也确实是在感叹，不管东西是不是真的，但这玩意代表的意义可就真的非同寻常了！ 第96章 血统论 不过这教皇出手也太大方了点，这种级别的圣物，居然送给一个刚任命的主教？ 难道是他发现亚洲的业务范围太大，潜力也是爆棚，所以才准备搏一把？ 不管怎么说，咱也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 “多谢教皇的信任，我一定会努力发展东方教会。” 西斯科特四世犹豫了一会，又问：“关于你刚才说的那桩秘闻，到底是你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还是真的？” “教皇冕下，世界上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非要知道真相呢？有时候故事，反而比真相更容易让人接受。”朱允熙觉得，对方肯定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的。 耶稣没有死，这是多么充满噱头的炒作热点，一旦传播开来，会对教派有极大的好处。 他这么问自己，无非是求得一个心安罢了。 教皇满意地点点头，丢下一句我看好你，便扬长而去。 朱允熙这才发现对方乘坐的不过是一艘小型翻船，上面挂着教会的旗帜，装饰奢华无比，也不知那些海盗会不会因此放过他们。 旁边的郑和也询问道：“殿下，此地事已毕，是否要离开？” “我是想走，但估计那老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同意吧？”朱允熙无奈地耸耸肩。 这次老苏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便宜了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航程，都是在奥斯曼帝国境内。 如果不能稳住他，就算现在能离开也没用，到时必然会被追杀到底。 朱允熙转身回到宫殿之内，发现老苏丹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就差没有当场发飙了。 他现在肯定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关键，知道自己是和索菲娅窜通，坏了他的好事。 “尊贵的主教大人，我想你还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背叛盟友，去帮助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老苏丹特意将主教这个词咬得很重。 朱允熙便直接摊牌了：“我亲爱的盟友，难道你不觉得欺负一个弱女子有点不绅士吗？” 听到这话，老苏丹顿时变得有些魔怔起来。 “绅士？喔，这可不是我们该讨论的事，你肯定不知道奥斯曼人为了得到认可付出了什么，他们可不会因为你的领土有多大，船舰有多少，就会认为你是贵族！” “在那些家伙的眼里，我们始终是没有发育好的野蛮人！只有得到圣城耶路撒冷，才能证明奥斯曼人的血统同样高贵！”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民族的背景被人瞧不起，这可是世界性的大难题，岂是占领一座城池就能解决的，相反，别人还认为你玷污了圣地，更加瞧不起你。 朱允熙想了想，便说：“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既不用得到耶路撒冷，也能让其他国家不敢再小瞧奥斯曼人。” 老苏丹疑惑地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从即日起，你可以宣称奥斯曼帝国将不再接纳除了原住民之外的所有人种，这样做是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性。” “也就是说，任何非奥斯曼人都只能在这里有居住权，而没有公民权。” 朱允熙巧妙地转换了血统纯正论的那一套概念，别人玩的是驱逐，而奥斯曼则可以掩耳盗铃。 老苏丹显然有些没听明白，问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好处可大了，只要你颁布了这项政策，那么在其他国家的眼中，奥斯曼人的血统就会变得神秘起来，而要成为帝国的公民，享受更好的待遇，就必须拥有奥斯曼人的血统。” “你想想，这样做的话，随着奥斯曼帝国越来越强大，还怕别人瞧不起吗？” 老苏丹想了半天，又看向自己的属下，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与其去讨好别人，还不如让我们自己变得更强！” “主教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已经受够了看别人的眼色，让他们见鬼去吧！” “……” 大部分人都同意朱允熙的说法，老苏丹也将信将疑地说：“如果这个办法没有达到你说的效果，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朱允熙笑了笑，答道：“当然，强大的奥斯曼帝国不会放过任何敌人。” “那么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老苏丹知道事已至此，怕是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除非他现在想和大明帝国开战。 而大明帝国显然不是好惹的，为了避免风险，他还是决定先暂时按照朱允熙说的去做。 登上福船，朱允熙便命令即刻前往耶路撒冷，那边索菲娅公主还要和伊凡三世谈判，不知双方的进展如何。 如果伊凡三世不同意采取这种方式继承，那免不了要迎接一场大战。 船队紧赶慢赶，到达耶路撒冷城外时，也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 “或许我现在该称呼你尊敬的主教大人？”索菲娅公主没事，心情看起来还很好。 城内虽然有些破败和战后的痕迹，但总体来说已经平定下来。 伊凡三世同意了索菲娅的方案，决定迎娶她，放弃圣城。 “那我现在也该称呼你为尊敬的大公夫人了。”朱允熙笑着看向索菲娅旁边的粗犷男子，那肯定就是赫赫有名的伊凡三世了。 这家伙可不简单，至少不是老苏丹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角色，毕竟就是他为俄罗斯帝国奠定了基础。 伊凡三世热情地和朱允熙拥抱，并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说道：“欢迎你来到圣城，我的朋友，现在它是属于你的领地了！” “我对此感到很愧疚，毕竟我在此之前还不是一名忠实的信徒。”朱允熙无奈地摊了摊手。 和伊凡三世搞好关系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俄罗斯离大明很近，如果到时能联手，那又将成为自己的一张底牌！ “谁在乎这些呢？只要你说出耶稣的名字，那些信徒就会乖乖听话，别忘记了，你现在可是亚细亚唯一的红衣主教，就连我都不得不对你行礼！” 第97章 教化圣城百姓 伊凡三世的话不是在调侃，而是警告！ 最好不要插手俄罗斯的事，否则他是会不给面子的。 朱允熙本来就没想着传教，他先知先觉，知道基督教一定会发展得不错，只要自己好好利用这个特权就ok。 双方聊得非常愉快，伊凡三世还邀请朱允熙去莫斯科参加自己和索菲娅的大婚庆典。 但朱允熙只能无奈地婉拒了，他现在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首先就是要稳住耶路撒冷的局势，至少能让这座城市能重新运转起来才行。 让人很意外的是，耶路撒冷虽然在传闻中神圣不已，但其实却没有什么圣地的样子。 街道上到处都是游荡的民众，他们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绝望，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看来信仰果然是会让人懒惰啊！”朱允熙瞬间明白过来这里死气沉沉的原因了。 就是因为他们太相信耶稣，认为只要对上帝忠诚，便能过上好生活，可却不明白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如果上帝真的这么能耐，还不早就出手相助了？ 郑和不由劝道：“殿下，久留此地无宜，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朱允熙有些犹疑不定，建设和改变一座城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做到。 而且自己和索菲娅并没有这方面的协定，只要耶路撒冷不再遭遇战火的侵袭，就算履行了约定。 可看着这些凄惨的民众，朱允熙多少有些怜悯。 “三宝，你让士兵把我们带的那些粮食种子都运送到城里面来，然后教导这些百姓种植之法，至于他们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就听天由命了。” “对了，把康迪也叫来。” 几分钟后，曾经的酒保康迪便被带来了。 “主教大人，你找我有事？”康迪其实也是一名忠实的基督徒，他从小便是孤儿，每天只能祈祷上帝保佑能活下去。 幸运的是，他真的健康长大成人，所以康迪对已经成为了红衣主教的朱允熙更加尊重了。 朱允熙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嗯，先坐，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来办。” “主教请说。”康迪表现得有点兴奋，因为他也早就厌倦当一个半懂不懂的厨子兼调酒师了。 “我想让你成为这座城市的城主，你看怎么样？”朱允熙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康迪闻言，不由意外地说道：“主教大人，我可没有那么厉害能当城主！”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清楚认知的，别说是圣城城主，哪怕让他去管理几个酒吧，恐怕都有些力不从心。 朱允熙笑了笑，解释道：“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首先，你这个城主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建设城市，打仗，还有搞外交。” “在成为城主的同时，我还希望你能教化此地的民众，除了让他们对天主更加忠诚之外，还要教他们种地劳作，自食其力。” 随着朱允熙的讲解，康迪才慢慢明白过来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 简单点来讲，就是改变这个城市的人现在的生活方式，让他们不再盲目地将希望寄托于靠上帝来拯救。 康迪不解地问道：“主教大人，难道这样的说法，不是违背了教义吗？” “恰恰相反，上帝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信徒挨冻受饿，他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帮助每一个人，因为有些事情更加重要。” 想了一会儿，康迪才说：“可我还是更加想跟着主教大人你去探险，去看看这个世界。” 朱允熙摇摇头，道：“你现在还年轻，需要磨练，而且我的探险，不会这么快结束，等到你把这里的事情办好，我自然会带你去见识更加精彩的世界。” “那么好吧，主教大人，我听从你的安排。”康迪只能同意下来，事实上这份工作并不枯燥，总比自己一直待在穿上干那些无聊的事有挑战性多了。 总算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朱允熙轻松多了，不用担心康迪会背叛自己，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没有军事实力的支持，也只能空守着耶路撒冷。 在完成了职责交接之后，船队终于再次踏上了征程。 由于之前浪费的时间太多，这次朱允熙决定直奔的黎波里！ 好在老天爷也特别给力，此一路风平浪静，船队在食物即将耗尽之极，终于抵达了的黎波里港口。 这里就没有之前见到的几个港口那么繁华了，到处透着一股萧条的意味。 路过这里的船只，几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应该是早就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停留的必要。 但朱允熙是来这里找人的，所以总不能不上岸。 此事也不能太过高调，毕竟加农炮这种超前的武器，能改变世界！ “你带着人先去收购粮食，我自己到处看看。”朱允熙对郑和说道。 “那殿下请务必小心。” 郑和留下十几个士兵跟着朱允熙，便去做事了。 的黎波里这个港口城市并不算太大，估摸着也就十几万人口，但要从中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就有点难度了。 要制作出加农炮，必须精通机械和军事知识，或者，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设计师。 朱允熙理所当然地来到了酒吧打探消息，但很遗憾，这个酒保没有康迪消息那么灵通，只是无奈地表示，从来没听说有谁能制造机械，这里只有铁匠。 这么落后？ 朱允熙都开始怀疑莫沙耶说的话是不是忽悠自己了，或者，那个人只是偶然在的黎波里出现过，并不是长期住在这里。 喝了一杯啤酒后，朱允熙便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 谁知这却颇有收获，他发现这里虽然不繁荣，科技却很发达！ 没错，是科技！ 朱允熙最先看到的一个东西，就是望远镜！ 这对于航海来说，当然是个伟大的发明，而它本该一两百年之后才出现。 然后就是加强版的指南针，以及八分仪等等，这让朱允熙更加肯定，此处必然有个伟大的航海家！ 第98章 天才少年 朱允熙询问售卖这些物品的商人，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东西，得到的名字是：卡斯特罗。 再询问出对方的住址，朱允熙便带着人急匆匆地找了过去。 这家伙住的地方很偏僻，是在一条又臭又长的小巷子里，可见他的经济情况不怎么好。 也难怪了，他制作出来的那些东西在的黎波里根本就卖不出去。 毕竟这个港口城市连船都看不到几艘，生意好才能奇怪了。 “你就是卡斯特罗？这个望远镜，是你制作出来的吗？”朱允熙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有些不敢相信。 对方最多十七八岁的年纪，按道理不可能拥有如此丰厚的学识才对，除非他是个天才。 少年点点头，眼神中却流露出无比的自信：“是我做的，先生，你想要购买吗，我这里还有比那些更好的！” 他居然还把同样的东西给做了两份不同品质的出来，可见绝对不是胡乱鼓捣出来的。 朱允熙随手拿着一个望远镜试了试，发现竟然能将远处屋顶上的鸟儿看得一清二楚，这距离都已经达到四五百米远了。 “这样的东西，你还能制作出更加精良的吗？”朱允熙对此还不是很满意。 “当然了，先生，如果给我更多的钱和材料，那么我能制作出比这好很多倍的东西！”少年显得胸有成竹。 但很快，他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叫声，显然是饿坏了。 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家，朱允熙问：“你的家人呢？” “我妈妈是技女，经常几天都不回家，我的爸爸可能喝醉了，不知躺在城里的哪一条水沟里。”少年的神色微微暗淡下去。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幸亏他没有自暴自弃。 朱允熙站起身，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 这样的天才，如果错过了那才是要后悔死的事。 朱允熙领着卡斯特罗便来到了一家较为豪华的旅馆，里面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和酒客。 实质上在这个时代能做的生意并不多，很多商铺都是经营着多项业务的。 要了个最豪华的房间，朱允熙又让老板将他们这里最好的食物和美酒送上来，才单独和卡斯特罗坐到了一起。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烤鸡，牛排，三文鱼，卡斯特罗还能保持淡定，只是小口地吃了起来。 朱允熙对他的观感又好了几分，于是又询问了一些事情。 比如他制作这些东西的灵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克服困难将其真正实现的。 卡斯特罗便说，他从小就很喜欢大海，羡慕那些能坐着船出去冒险的水手，于是就总跟在那些老水手的后面听他们讲故事。 久而久之，他便知道了在大海上航行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比如能看到的距离不够，容易出事故。 比如经常判断错方向等等。 最初，他也只是拿着一些老水手送的航海用品作为玩具，后来玩着玩着，就起了修复的心思。 这和卡斯特罗的家庭环境有关，毕竟特不靠谱的父母从来没有把儿子死活放在心上，卡斯特罗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了。 这一琢磨，还真让卡斯特罗琢磨出了名堂，当他有一天将修复好的八分仪兜售给那些水手时，发现对方非常高兴，还给了他几枚银币！ 于是卡斯特罗便找到了不会让自己饿死的生财之路，就是专门修复这些航海用具。 再后来，卡斯特罗对于这些知识研究得越来越精通，甚至超过了那些水手，便开始着手开发新的航海用具了。 不得不说，卡斯特罗这种天才，真就是被逼出来的！ 听完他的讲述，朱允熙感叹道：“还好，你没有出生在其他地方，否则早就被人给当成异端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什么伽利略，就因为掌握了太多的知识，被宗教裁判所整得半死不活，这是有先例的。 “先生，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卡斯特罗吃了个半饱，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尽管眼中还是流露出对美食的渴望。 朱允熙笑了笑，说：“没吃饱就继续吃吧，我不要让你付钱，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先生，我不会白吃你的食物。”卡斯特罗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 “这个请求我想你不会拒绝，那就是跟着我一起出海，成为一名真正的航海家！”朱允熙正式发出了邀请。 聪明的卡斯特罗可能早已经猜到这些，他没有表现得太激动，便回答说：“先生，我很乐意跟你一起出海，但这件事，我还是要问问父亲和母亲。” “好，那我就等你一天，到时候，你就来这里找我。” 卡斯特罗离开后，郑和也买完粮食了，过程很顺利，只是城主得知了此事后，想见见他们。 朱允熙微微皱眉，本想来到这里找了人就走，不会还生出什么事端吧？ 郑和说：“好像是城主要和我们做一笔买卖。” “是吗，那就见见吧！” 朱允熙正要动身，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那件红衣教袍，并佩戴好圣物十字架。 这个身份，终于要第一次派上用场了。 城主府是那种很老式的设计，有吊桥，有护城河，这在的黎波里显得有点多此一举。 如果真有海盗来这里劫掠，怕是靠此处的军事力量也守不住。 这城主还长得胖胖的，估计整个的黎波里的油水，也被他搜刮得七七八八了。 见到朱允熙的衣装，城主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枢机主教？”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毕竟这样的大人物，几乎从来没有在这破地方出现过。 朱允熙也很神棍地回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胖城主立马走下了座位，对着朱允熙行大礼，脸上的谄媚之色更浓，想要打听红衣主教路过这里大肆收购粮食是要做什么。 但朱允熙当然不会说真话，便以处理教廷事务为由敷衍了过去。 “城主大人，不知你要和我的船队做什么买卖？” 第99章 护送任务 “既然是主教大人在此，我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在下是想请贵船队帮忙运送一件宝物去雅典城。”胖城主如是说道。 朱允熙心头一动，自己下一站的目的地，不正是雅典么？ 事情也太巧了，且看他还要说什么。 于是朱允熙就问：“不知城主大人要运送什么宝物去雅典？此去雅典的路途遥远，难道城主不能找专人护送吗？” “实不相瞒，我是找了很多商船，都不愿意接这个生意，只能求助主教您了。” 见到他为难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朱允熙就知道这宝物必然不简单，否则早就内卷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来。 “城主大人不妨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 胖城主这才招了招手，让人抬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无数的羊皮纸。 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朱允熙便有些愕然，上面竟然画着很多机械，分明是某种工具的设计图纸。 朱允熙急忙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的？” “主教，我正为此烦恼呢，前段时间，有个陌生人来到的黎波里，把这个箱子留了下来，让我给送到雅典去。” “我当然是要拒绝的，因为我不认识他，谁知他却带着无数船舰威胁这个城市，说是如果我办不到这件事，就毁掉这里的一切！” “那些商队听说了之后，也都不敢再接受这个护送的生意，怕被连累了。” 朱允熙冷笑一声：“哼，那你就不怕我被连累吗？” “主教，你的船队威风无比，又是教廷的枢机主教，对方肯定不敢难为你，遇到什么麻烦，相信你也能够解决。”胖城主拍起了马屁。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逻辑不对，既然那人船坚炮利，为何不自己把东西送到雅典去。 难道是雅典并不欢迎他？ 让我想想，雅典有没有什么死敌？ 好吧，凭朱允熙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真的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过既然是顺路的生意，没道理不赚上他一笔。 “城主大人，这件事我可以帮你的忙，但报酬方面……”朱允熙故意装作迟疑了一下。 胖城主立马答道：“主教，我相信你也不缺钱，只要这里有什么你能看上的，我愿意都送给你。” 这家伙还真是怂到了家，为了不得罪人，简直是没有下限。 朱允熙想了想，便说：“我需要一份周边所有势力的情报，包括他们的舰船数量，领地范围，民生，人口等等，不能有任何遗漏，你可以办到吗？” “当然，主教只要吩咐，我马上就能搞定。”胖城主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也是让朱允熙有点惊讶。 这样的战略情报，可不是那么好弄到的，他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半天之后，还是卡斯特罗先来找的朱允熙。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父母不想让自己离开，除非朱允熙愿意买下卡斯特罗。 朱允熙都被逗笑了，向来只有卖女儿的，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居然有人要卖儿子。 由此也可以看出，卡斯特罗的父母，是真没有把这个儿子当成骨肉对待，在他们眼里，完全就是一件工具，能用到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一用。 “他们要多少钱？”朱允熙到此也无所谓了，反正之后卡斯特罗将永远甩掉这无情的父母，过上崭新的生活。 “一箱黄金。”卡斯特罗语气有些颤抖。 朱允熙也惊得有些没控制住情绪。 不是他拿不出这些钱，但一箱黄金着实太多了点，就按照普通的箱子，例如之前胖城主拿出的那个箱子来说吧。 那一箱起码能装上五百斤左右的黄金，这可是巨款，足够供给一支万人骑兵队全年的开销了，而且还包括他们的军备、马匹！ 用这么多钱来换个孩子，疯了吧？ 朱允熙脸色有些阴沉，说：“看来我要和你的父母好好谈谈！” “不，先生，你不能伤害我的父母！”卡斯特罗联想到了不好的事，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海盗。 如果眼前的华服青年因此生气，那自己父母会遭殃的。 尽管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海盗。 朱允熙这才脸色稍缓，说：“卡斯特罗，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父母，但是这笔钱太多了，我要和他们谈谈，好吗？” “好吧，但是你要对上帝发誓！” 朱允熙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卫兵立马心领神会地拿过来那套红色教袍。 朱允熙拍拍衣服，指着十字架说：“看着，知道这是什么吗？真十字架，世界上唯一的圣物，我是罗马教廷任命的枢机主教，所以我没必要背叛上帝。” 卡斯特罗尽管不是很懂这些，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朱允熙身份这么尊贵，肯定不会为难自己的父母。 再次带着士兵来到卡斯特罗的家中，发现他的父母都在。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满脸通红的大胖子，无疑就是昌妓母亲和酒**亲了。 此刻朱允熙已经穿上了红衣教袍，胸前的金色十字架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两人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个他们曾经一点都不在意的儿子卡斯特罗，遇上贵人了。 这个贵人一定是罗马教廷的高层神职人员，而且还非常地有权势！ 该死，如果他不拿出一箱黄金，就别想带走卡斯特罗！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想要带走我的儿子，就必须拿出一箱黄金！”昌妓母亲首先开口了。 说完，她还紧紧地抱住了卡斯特罗，那架势看上去，就好像是朱允熙要强行抢走她的儿子一样。 但谁都能看到，卡斯特罗的眼神中隐隐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他的醉**亲，也难得清醒了一回，大声道：“没错，你肯定很有钱吧！我知道，卡斯特罗一定能帮你的忙，所以你用黄金来买下他，绝对不会吃亏！” 好家伙，不愧是一对狗男女，难怪能勾搭在一起。 第100章 最伟大的航海家 这一唱一和，还真是够默契的。 朱允熙笑了笑，便说：“很高兴见到你们，先生、女士，我叫朱允熙，来自遥远的东方。” “那里有一个伟大的国度，叫大明，而我，就是大明帝国的王爷，哦，在你们这里，应该叫做亲王。” “同时，我也是罗马教皇西斯科特四世亲自祝圣的枢机主教，统领整个亚细亚的教廷事务。” 这一长串的介绍，听得几人都愣住了。 他们或许不知道大明、西斯科特四世，但有两个单词，还是很清楚其含金量的。 亲王，主教！ 无论是其中哪一个身份的人来到这里，都可以随意地捏死他们！ 而这个年轻的男子，竟然身兼两个高贵的身份！ 最为震惊的，无疑是卡斯特罗了。 他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人，不过是一支有五艘船的海盗老大，手底下，还带了一百多小弟。 当时卡斯特罗都认为这海盗头目威风极了，不过五艘船，还是没办法和整个的黎波里为敌的。 管辖的黎波里的城主，据说手下有几十艘船舰，可以轻松灭掉这群海盗。 但城主却还不是最厉害的，卡斯特罗曾经听一个老水手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 真正厉害的人，是那些王国里的贵族，教廷里的高层。 他们只要随便挥挥手，便能让的黎波里的城主跪在地上自尽而死！ 卡斯特罗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存在，认为自己一辈子可能也无法见到那样的人。 不过朱允熙的突然出现，却让卡斯特罗觉得，原来那些传说中的人物，离自己也很近。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们是准备用一箱黄金的价格，卖掉卡斯特罗对吗？”朱允熙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没错！” 两人答得异口同声，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里面的陷阱。 卡斯特罗可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能听得出，父母要卖掉自己，他们宁愿要钱，也不想要自己这个孩子！ 朱允熙说：“你们知道一箱黄金是多少钱吗？如果有了这一箱黄金，你们想要拿着去干什么？” 这话问得两人都卡了壳，他们确实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拿到一箱黄金，要去做什么。 昌妓母亲很快反应过来，说：“我要去最好的商店，买最漂亮的衣服，最贵的鞋子！” 酒**亲也兴奋地说：“我要去买最浓最醇的酒，然后找最漂亮的女人睡觉！” 听到这些话，卡斯特罗眼中的失望更甚，看来自己甚至比不上一些漂亮的衣服和酒。 “很好，真是不错的想法！毕竟一箱黄金，足够你们挥霍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到时，你们就是这个城市最富有的人之一！”朱允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就问：“你还不快点给黄金给我们，我们拿到黄金，你就可以带走卡斯特罗，我们绝对不会再因为这件事纠缠你。” 朱允熙顿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说：“我想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没有答应要给你们一箱黄金！” “什么？”两人惊呆了。 搞了半天，原来这个年轻男子是在耍自己。 卡斯特罗也有些黯然，果然，一箱黄金太贵重了，对方怎么可能拿出来换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朱允熙这才解释道：“我不会给你们黄金，因为卡斯特罗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一箱黄金！” “他必须要跟我走，你们也拦不住，从此以后，你们也许会继续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腐烂下去。” “而卡斯特罗将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他会变成全世界最有名的人，最伟大的航海家！” “你们说，我怎么能用黄金来亵渎卡斯特罗这样的天才？！” 朱允熙指着卡斯特罗，接着说道：“现在，我再次问你，你是否愿意离开这个小地方，跟随我去闯荡这个无比精彩的世界？”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卡斯特罗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有良知的。 于是，卡斯特罗走到了朱允熙的面前，诚恳地说道：“先生，你既然说我能成为最伟大的航海家，那么就一定能帮你很多忙。” “现在，我也想请求你，善待我的父母。” 多么善良的孩子！ 朱允熙点点头，答道：“你放心，我会让城主照顾他们，即使不能过上最好的生活，也不会让他们穷困潦倒，安稳地度过下半辈子。” “那就可以了，先生，带我走吧！” 在无耻父母的愕然目光下，朱允熙堂而皇之地带走了卡斯特罗，他们还想阻拦。 可士兵锋利的大刀一亮出来，便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回到旅馆，朱允熙对郑和说：“你去买几身衣服让这孩子穿，以后他就是你最得力的帮手了。” “遵命！”郑和哪敢不从，而且他试用过望远镜之后，也对卡斯特罗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年纪是小了点，但人家聪明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殿下不也是很年轻么！ 梳洗过后，穿上新衣的卡斯特罗完全变了个样，红色的短款马甲，黑色的皮靴，配上那一头浓密的金发，简直就是个标准的贵族美少年。 朱允熙总觉得看着他有点眼熟，却又找不到任何记忆。 “很好，你以后就跟着郑和大人学习航海知识，另外，你制作航海工具的研究，也不能落下，需要用到什么，都可以跟我提，知道吗？”朱允熙收下一个天才，不由心情大好。 卡斯特罗答道：“先生，你会支持我做所有事吗？” “当然，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为成为最伟大的航海家！我只不过是在帮助你成长而已！”朱允熙明白，这孩子还不太清楚自己能对航海事业带来多大的改变。 有了他制作出超前的航海用具，再配合上无敌的加农炮，大航海时代必将提前到来。 而大明帝国的海军，将驰骋在地球上每一片海域之上，天下无敌！ “先生，谢谢你，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第101章 前往雅典 又过去了大半天时间，城主府终于派人要邀请，说是事情办妥了。 朱允熙便带着郑和、卡斯特罗欣然前往。 这胖城主果然是有点本事，直接拿出了一幅巨大的海图。 说是海图，有点不准确，因为这上面，不仅标注出了地中海这一大片区域所有的航道、港口，就连每个城市的守军、人口都写得一清二楚。 简而言之，拿着这东西，是走遍地中海都能了若指掌。 “这东西你又是从哪里搞到的？”朱允熙可不相信这胖子有如此能耐，否则的黎波里也不会如此破败了。 胖城主倒是老实，答道：“之前有个很厉害的冒险者，几乎把地中海都走了一遍，后来得罪人逃到的黎波里，实在没办法，便让我保他性命，用了这图做交换。” 朱允熙想那人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否则不可能对其他城市的兵力都如此清楚。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正好捡了这个便宜。 朱允熙就指着卡斯特罗说：“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这个孩子我要带走，以后他的父母，你要多关照一下。” “这个没有问题。”胖城主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然后便问卡斯特罗的父母是什么人。 办好这些事后，朱允熙便决定启程前往雅典了。 此行是没有补给港口的，要一直在海上待二三十天，但也正好趁这个时间，让卡斯特罗将那些图纸上的东西都临摹下来。 由于之前没有真的出过海，卡斯特罗也有了晕吐的反应，好几天才缓过神来。 等恢复之后，才仔细看那些图纸。 “先生，这些机械精妙之极，应该是出自大师的手。”卡斯特罗对这方面本就有天赋和一定的实战经验，所以很快看出了其中的不凡。 朱允熙点点头，说：“我也知道这些图纸的价值很高，你先不要研究，把它们全部临摹下来，不能有任何差错，日后也好为我所用。” “好的，先生，我一定会认真做这件事。” 看到卡斯特罗瞬间就沉浸到了设计的世界之中，朱允熙也来到了甲板上。 其实这么远的航程，最劳累的就是郑和，他不仅要时刻观察海面上的情况，还要操控十几条船不偏离航线，几乎很难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 但他就像是天生对此充满了热情，也从来没有叫苦叫累。 见到朱允熙出现，郑和连忙行礼，道：“殿下，此去雅典，若能得到那大炮的制作之法，我大明水师，必将威扬天下！” “能得到最好，但雅典可不比之前的那些地方，那是真正的大城市，几乎可以与我华夏媲美。” “它被称之为西方文明的摇篮，诞生过无数的英才豪杰，越是这种地方，越是暗潮汹涌，不可大意。”朱允熙有种预感，这一行恐怕不会像之前那么顺利了。 特别是那些图纸，绝对隐含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说不定是几方势力要争抢的东西。 的黎波里城主绝对没有说出所有事情，还隐瞒了一部分。 但朱允熙也不想计较那些，反正能得到图纸，也值得冒险。 很快，又是几天过去。 卡斯特罗对于设计有天赋，在绘画上却是很糟糕，但偏偏这图纸，又不能让别人来画，若是错漏了什么东西，那比丢掉了一箱黄金还糟糕。 所以几天下来，卡斯特罗还仅仅只是临摹下两幅设计图。 就在这个时候，郑和突然来报。 “殿下，我们好像遇到海盗了，对方的船速极快，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带我去看看！” 有了望远镜，朱允熙站在甲板上，很快便看到十余艘双桅帆船疾速朝这边驶来，而且船上的配备还不弱，每一艘都有很多火炮。 朱允熙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临时起意，对方应该是早就埋伏在这里，否则不可能来得如此直接。 “准备应战！” “只要他们敢进入大炮的攻击范围内，马上开火！” 朱允熙果断下达了命令，这个时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茫茫大海之中，一旦开战，便面临着无数的未知，哪怕己方船坚炮利，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只要船体被命中几次，就会破裂进水，甚至沉船，到时别说是被敌人俘虏了，恐怕直接就喂了鲨鱼。 而在对面。 一艘规格稍大的船舰甲板上，正站着个满脸刀疤的男子，他身旁几人也是凶神恶煞。 “杰斯，你确定要打？对方那船也太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 “对啊，难道他们是哪个国家的海军？” 这名叫杰斯的刀疤男露出一抹冷笑，道：“你们是不是过了几天潇洒的日子，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雇主给了我们这么多金币，如果不完成任务，下场会怎样不用我说吧！” 几人顿时不寒而栗，杆他们这行的，也有规矩。 若是没能完后雇主的任务，就要继续想办法完成，除非最后一人战死！ 所以基本上就等于，接下任务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选。 他们不是海盗，却干着比海盗更加残酷的事，什么抢劫、掳掠，无所不干，名声极臭。 行内人，都叫他们害虫，甚至不屑与之为伍。 杰斯抽出腰间的弯刀，开始鼓舞士气：“对方的舰船只是大一些而已，也许船上连火炮都没有，等下我们先炮击船身，再派出小船靠近肉搏！” 谁知杰斯的话音未落，一声闷响便从远处传来。 “轰！” 剧烈的震动差点让杰斯没站稳，勉强扶住了桅杆才惊讶地大骂出声：“吗的，他们先开炮了！” “给我全速前进！” 杰斯已经浑然忘记了刚才对方可能没大炮的话，他脑海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船如此巨大，火炮的射程还比己方更远，怎么打？ 难怪那个雇主给出了如此丰厚的赏金，这活果然不好做。 但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杰斯只能满脸狰狞地举刀指向前方。 “开炮！快点开炮！” “轰、轰、轰！” 一场激烈的海战就此拉开序幕。 第102章 残酷的海战 这年头的火器命中率着实感人，刚才第一炮打出去，朱允熙还以为战斗会轻松结束。 谁知接下来十几炮，就没有一炮打正的。 按照郑和的说法，十几炮能中一炮，已经算是很高的准确率了。 想想也是，朱允熙还记得前世有一个统计，好像在二战的战场中，平均要耗费两万多发子弹才杀死一个士兵，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好在对方也不是什么正规军，被打中了一炮之后，便不要命似地冲了过来。 朱允熙可不想冤死在这种地方，就让旗舰微微往后调了一下位置，让其他船舰在前面挡着。 这并不是什么自私或胆小，三军主帅得到一定保护是应该的，除非你自己就是个超级猛将，否则就要考虑到士气和军心的问题。 炮击战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对方的船舰终于冲到了面前，可是也所剩无几了。 大明水师这边也是损失很大，有一艘被击沉，有两艘也是摇摇欲坠。 “弓箭手，准备！” “放！” 郑和站在甲板上指挥战斗，毫无畏惧之色，在他看来，近身战反而对己方比较有利，一来对方是杂牌海盗，战斗力低下。 二来大明的船舰可比那种小船值钱多了，也难造多了，再这么互相炮轰下去，吃亏的反倒是大明。 朱允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就这么偶然遇到了一个敌人，也能让船队损失惨重，地中海里比他们强大的不知还有多少。 看来有时候船身太大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目标太大，容易被击中，机动性也会受到影响。 看上去是很拉风了，但实际作战效果，可能还不如多几艘灵活的小船。 当然，一切都要视情况而定，如果都是规模差不多的船对轰，当然装载量越大的船只越好了。 朱允熙决定此次回去之后，也要找一些小而精的船舰编进常用队伍里，以应变各种情况下的战斗场面。 这群海盗，在双方船舰撞在一起后，便迅速地开始登船。 他们所使用的方法，无非就是抛出绳索或者挂钩，然后慢慢地爬上来。 但大明士兵哪里会给他们这种机会，如此的作战方式，就像是城墙上的士兵在守城，在中原大地上早就被玩烂了。 砍断绳子，弓箭齐射，大明士兵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出来，打得这些海盗是惨叫连连。 朱允熙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能焦急地等待这一场遭遇战，船队确实损失重大，可别再伤亡太多士兵了。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随着夕阳的余晖慢慢隐没进云层之中，大明士兵们也响起了兴奋的欢呼声。 海盗头子被押送到了旗舰上，朱允熙看向此人，用英语问道：“是谁派你来攻击我们的？” “呸，老子怎么可能告诉你。”好家伙，这刀疤脸还有点骨气。 只是，朱允熙手下的这些兵，都是日后锦衣卫老大刘勉训练出来的悍卒，对付这种人，再合适不过了。 “带下去，直到他愿意开口为止。” 朱允熙相信，对方绝对撑不到明天早上，便会乖乖全盘托出。 打扫战场，先是收编对方的船只，只剩下两艘还能使用的双桅翻船，钱财粮食倒是还有一点。 人几乎全部都死了，掉进海里受伤的那些，朱允熙也懒得派人去打捞。 开玩笑，老子可没有这么傻白甜！ 而己方也是损失惨重，一艘福船直接被轰沉了，一艘已经无法再航行只能遗弃，还有一艘也是千疮百孔，只能勉强跟在船队后面。 士兵方面，共死亡六十三人，轻重伤二十余人。 可以说，这场海上遭遇战，是最为惨烈的一次。 郑和单膝下跪，自责地说道：“请殿下降罪，末将指挥不力，竟让军士伤亡如此惨重，船只折损！” “起来，无须自责！”朱允熙连忙上前扶起他。 “此战并非你的过错，而是我等第一次在海上和敌人硬碰硬，其实战果还可以接受。胜败乃兵家常事，无论如何，你都要摆正自己的心态。” 朱允熙虽然心里很是不爽，但确实也怪不到郑和的头上，换做是谁来指挥，估计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己方已经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算是占了先手，还能打成这个样子，只能说，海战本身就是如此残酷！ 大战之后，本该让军士们放松一下，但朱允熙却不敢这么做，现在离雅典越近，就越有可能遇上心怀不怪之辈，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朱允熙只是让郑和在晚餐的饭菜里多加肉食，并没有让他们饮酒。 等到午夜时分，那刀疤脸终于是撑不住了。 他被折磨得已经不成人样，全身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不过既然敢出来做这种事，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现在肯说了吗？”朱允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家伙。 刀疤脸虚弱地答道：“我说，全部都告诉你，但希望你能饶我一命，我不想死。” “你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如果我觉得你说出来的东西没什么价值，那你就得死，明白吗？” “先介绍介绍你自己吧！” 刀疤脸这才说道：“我叫杰斯，是一个赏金海盗，平时受人委托，专门劫掠海上的船只。这次雇佣我的人好像是一个帝国的贵族，我没有见过他，所有任务，都是在赏金公会发布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赏金公会？有点意思。 “这个赏金公会在哪？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发布任务？” 杰斯又回答道：“赏金公会在很多港口都有接头人，一般在酒吧发布任务，如果你是问他们总部在哪里的话，我也只是听说过，好像在马赛。” “发布任务的人，必须先抵押一百枚金币在公会，然后根据任务的难度设置不同的悬赏。” 朱允熙微微皱眉，道：“那埋伏我们的任务，你拿了多少钱？” “两千金币，这在所有任务里，算是前三的了。” 第103章 赏金公会 好家伙，两千金币！ 这笔钱对于一般的海盗团伙来说，足够用上整年了。 “最后一个问题，赏金任务是不是可以让不同的人接？”朱允熙问出了关键。 杰斯果断地点点头：“嗯，据我所知，起码还有三支船队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这个答案还在朱允熙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再多一点，恐怕雅典也没必要去了，直接打道回府就得。 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朱允熙便挥挥手，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喂鱼。” 两个健壮的士兵拽着杰斯就走，让后者意识到了什么。 “上帝啊，你要干什么，你不守信用，快放了我！” 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士兵已经将其推入了大海之中，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不过根据附近的环境来看，他是没有机会成为第二个莫沙耶来复仇了。 还有三伙人，按照至少每批都有十艘船只来算，大明不是没有胜算，但肯定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郑和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问道：“殿下，如今该怎么办？藏在暗处的敌人太多，不如我们先行撤回南洋？” “不可，我认为此事甚为蹊跷，说不定对方也是冲着加农炮和蒸汽机去的，只不过用这些图纸来做幌子罢了。”朱允熙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 那些图纸上的设计，不能说无用，但对于现在的时代来说，还是非常超前的。 如果只是得到图纸，又没有这方面的能人相助，等于是拿着王牌也没办法打。 但蒸汽机就不同了，那是极其先进的一种理念，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而且原理并不复杂。 恐怕也有人已经得到了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才想阻止其他人去雅典。 在的黎波里没有找到加农炮的设计者时，朱允熙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西方可能早已经有势力在默默积蓄力量，所以才能促使各种先进科技的产生。 这股势力，有可能是潜藏在某处的一个人，也有可能是某个强大的帝国。 “分兵。” 郑和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殿下之意，是要分兵前往雅典？” “没错，命令所有船舰，撤下旗帜，改装易服，或单艘前进，或三两一队，从不同的航线前往雅典。”朱允熙想了想，只有这个办法了。 “殿下，此举能避免大规模的战斗，但恐怕也会有不少无辜将士牺牲。” 这个办法肯定是可行的，但对方可能也知道了福船的形象，如果他们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进行围追堵截，那运气不好的就要遭殃了。 别的不说，就连朱允熙自身的安全，恐怕都难以保障。 除非是坐到那两艘双桅翻船上去，还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朱允熙当然是要上去的，而剩下的那些士兵，只能听天由命，毕竟穿上挤这么多人，是会引起怀疑的。 但大明士兵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恐惧！ “我在此承诺，如果有兄弟在这次航行途中失踪、战死，家中亲友，皆会由我朱允熙赡养到老！”朱允熙站在高处，进行了最后的动员。 当兵的最怕什么，就是战死他乡，家中妻儿父母无人照顾。 所以古往今来的将领，在面对生死抉择时，都会做出类似的承诺。 当然，其中能真正做到的，恐怕没有多少，毕竟这么多人的抚恤金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可士兵们要的就只是这一句安慰来提升士气，哪怕是骗他们的都好。 朱允熙不会食言，他还让人记录下了每一个士兵的户籍地址，并且当众发下重誓。 船队就这样分散开来，朱允熙乘坐的这一艘双桅翻船，是单独行动的，上面共有百余士卒，而且基本上都躲在船舱里，只留下几个水手在甲板上。 连带着朱允熙本人，也换了一身西式服装，虽然还是黑发黑眼，但起码就没有那么和西方人格格不入了。 该死，早知道就多带点人来了，谁知一路上还能遇到这么多事。 朱允熙现在是后悔不已，决定下次回去，一定要玩了命的扩充军力。 堂堂大明水师，绝不能再如此狼狈。 分兵之后，一路航行果然没有了阻碍，郑和每每用望远镜观察到可能的敌人时，对方都是略微靠近，便扬长而去。 可能是看到一艘小小的双桅帆船，连打劫的兴致都没有了。 只是尚不能确定对方是接了任务，还是仅仅偶遇的海盗，反正看上去都是实力雄厚，不屑于做小买卖的样子。 有惊无险地过了八天之后，朱允熙终于看到了雅典港口。 这里的繁荣程度，连奥斯曼帝国都无法比拟，远远就能发现不少建筑遍布整个城镇。 对，没错，现在的雅典，还仅仅是一个城镇，都没有升格为城市。 海面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舰船，甚至有几艘规模比福船还大！ 不过无一例外的就是，这些船舰上都布满了黑洞洞的炮口，仿佛随时都准备好了收割敌人的生命。 “上岸后，就叫我主人吧。”朱允熙还是觉得行事低调点为妙，万一这里有能听懂华夏语言的人呢？ “遵命！” 既然是要伪装身份，也无须带太多人上岸，真要在这里出了事，百来人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不如让他们在船上接应。 卡斯特罗很聪明，他完全可以临机应变，忠诚度也毋庸置疑。 于是朱允熙就带着郑和，还有两个仆人模样的士兵上了岸。 港口里热闹非凡，不少人就地在此做起了生意，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海产品，为了保持新鲜，才没有拿到城镇里面去。 真要找好东西，还必须深入城镇。 一行人并未引起什么注意，便已来到了雅典的街道上。 “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三保，你去打听下消息。”朱允熙并不担心郑和会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身手不凡，足以应对太多数危险情况。 倒是旅馆的老板，见到朱允熙样貌奇特，就问了一句：“先生是从东方来的吧？” 第104章 雅典拍卖会 “没错，老板以前见过长我这样子的人吗？”朱允熙好奇地答了话。 能从东方来到这里，那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能办到的事。 老板笑了笑，说：“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好像最近镇上的人对东方人不怎么友好。” “多谢提醒。” 朱允熙不动声色地来到了楼上的房间，琢磨了一番刚才老板说的话。 对东方人不怀好意？本来这里的东方人就少之又少，那不是明摆着有人放出了消息，要针对自己？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朱允熙也不相信雅典会如此没有秩序，能随便杀人。 否则它也不可能发展成这样，早就成为坏人的乐园了。 刚上餐桌吃了些东西，郑和便回来了。 “主人，有发现，我在集市里听说，三天后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连城主都会参加！” 朱允熙点点头，示意郑和坐下：“慢慢说，吃点东西。” “谢主人。”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地中海附近的所有城镇港口，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将会有一件宝物在雅典拍卖。 虽然没有明确说这宝物是什么，但传闻中没有一万金币的资产，最好别去献丑。 这个门槛不算太高，很多贵族都拿得出来，但要知道这可是拍卖，万一一万金币只是起拍价格呢？ 所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有钱的、没钱的，都想来雅典凑个热闹，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能如此值钱。 一万金币在这片区域的购买力，就相当于你瞬间成为了亿万富翁，买个城堡，雇上无数佣人，还能蓄养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辈子生活无忧。 朱允熙又问：“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暂时没有了。”郑和离开不久，也不可能得知太多。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这几天没事最好别出旅馆。” 朱允熙早就和卡斯特罗约定好，如果那些分头行动的船只来到了雅典，也让他们分批进入城镇，不要太过张扬。 虽然不想去惹事，但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这天，士兵下楼购买吃食，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海盗撞见，硬是上前找茬。 士兵没办法，只能还手，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旅馆外面都围满了人。 幸好郑和暗中贿赂旅馆老板，让他说这士兵是自己的亲戚，这才勉强了事。 但朱允熙已经看出，绝对是有人还散播了什么关于东方人的谣言！ 这就奇怪了，自己在地中海附近，除了和奥斯曼苏丹有些过节，根本没惹过其他人，是谁这么下作呢。 答案终于在拍卖会当晚揭晓了。 拍卖是在一个大型斗兽场里举办的，看台上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 而且每一层都有十几个随时听从吩咐的奴隶，他们可以满足一切贵客的需求。 手笔很大，就是不知道幕后boss是谁。 雅典城主是个颇为精干的中年男子，一身斯巴达克斯里那种武将的打扮，红色披风，短剑，排场极大。 此人的名字叫做拉德马，是标准的将二代，他父亲现在仍然是国家的重要军事人物。 拍卖会很突兀地开始了，只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商人宣布了下，然后就直接展出卖品。 第一个上场的，便是美女努隶，而且多达十余人。 据说是某个没落贵族家里的女人，现在打包出售，起拍价只要十金币。 其实有些人可能觉得美女努隶一定会很抓人眼球，比较值钱，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如今在地中海这个地方，仍有无数国家处于奴隶制时代，女人几乎是最不值钱的货物，因为她们根本没有任何地位。 哪怕是家里的正妻，通常在外人面前，也是毫无尊严的。 相传埃及艳后就曾被荒淫的安东尼当着大臣的面当众干那事，而那些大臣，还觉得很正常。 要知道埃及艳后当时已经成为埃及最高的统治者，而且是土生土长在此的人，那安东尼不过是罗马分封出去的一个小诸侯，竟然也敢如此放肆，就证明哪怕是女王，只要她有男人，那么地位就不会太高。 所以在这个时代，女人只是一件泄欲的工具，也是花瓶，有钱有势的人甚至都不屑于炫耀自己有多少美女跟着。 起拍价十金币很快就上涨到了一百金币，五百金币。 并不是这些美女努隶值钱，而是现场的气氛烘托得很到位，不少人傻钱多的家伙，也会趁机出出风头。 “哎，真是无趣。”朱允熙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起来。 旁边的郑和笑了笑，说：“主人，想不到这西方蛮夷还如此落后，竟然将人作为货物来贩卖。” “我华夏文明，岂是此等蛮夷可比，此城虽繁华，但背地里不知藏了多少污垢秽物。” 拍卖会上越是排在后面的商品价值越高，这是早就默认的手法，接下来的东西，有些也能让朱允熙打起精神了。 比如说，一把能消音的火枪。 虽然离得太远，主持人本身也不懂其中的原理，所以朱允熙只能靠耳朵来判定此物的价值。 但现场人太多，嘈杂不已，只能赌一赌了。 其实这玩意讲究的就是新奇，它在这个时代出现，唯一的作用就是拿去搞暗杀！ 朱允熙最后以八百金币的高价将其拿下，勉强还算不亏。 没到十分钟，奴隶服务生就带着火枪来到了朱允熙面前。 两人都看不出什么名堂，这里也不好试枪，只能暂时收下，等出去了再做打算。 还有就是一块号称耶稣裹尸布的花布碎片，竟然直接飙到了八千金币的价格！ 现场很多人还默默祈祷下跪，似乎对那布片产生了浓浓的敬畏之心。 朱允熙不敢说那东西是假的，但绝对不值八千金币，除非是能当做传家宝传下去，可能几百年后还真的成了古董！ 另外，来参加拍卖的教廷人士，可不止朱允熙一人，城主拉德马的旁边，也坐着几个白色教袍的教士，他们应该是来捧场的。 第105章 超强火炮 等了很久，终于轮到重磅竞品的登场。 一门黑色的大炮被几人抬着放到了场地的中央，看样子是专门安装在船上的。 主持人对它的介绍是，能轻松打到一英里左右，威力也是极大。 对此众人当然是表示不信了，包括朱允熙。 现在福船上使用的红夷大炮改良版，不过也才打到五六百米的有效距离，你这直接翻了三倍，是要逆天吗？ 但这个时候那城主拉德马却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作证，这种大炮的射程和威力，都和主持人说的一模一样。 如果有人买回去之后，发现货不对板，大可以来追究他的责任。 有了如此强势的人物背书，现场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顶点，起拍价两千金币的大炮，瞬间便被炒到了五千金币以上。 而且主持人表示，这种大炮共有十门，也是地中海，乃至整个世界仅有的十门。 有过海战经验的人都知道，如果能抢先开火，占到的便宜可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能直接决定战斗的胜负走向。 所以引起争抢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成为地中海第一海面势力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三保，你怎么看？”朱允熙皱着眉问了一句。 郑和想了想，答道：“不知主人问的是哪方面？”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不要去抢这十门火炮？”朱允熙默默算了下自己携带的资金，大概也就三万金币左右。 如果硬上的话，或许也能拿下一两门，不过那样的意义就不是很大了。 “主人，这火炮乃是神兵利器，即使一时间派不上作用，也该拍下回去观摩一番，若是能依样仿制就再好不过了。” “但上策是找到能制作这火炮的匠人，我们便可轻松组建一支全是这种火炮的船队，必将无往而不利。”郑和还是很聪明的，一下就看到了问题的核心。 只是朱允熙估摸着制作这火炮的人，恐怕早已落入别人手中，可能是城主拉德马，也可能是其他势力。 他们放出来这十门大炮的目的，就是要引起焦虑，让地中海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然后便可浑水摸鱼。 甚至，对方可能早已经掌握了更先进的火炮技术，这些都是玩剩下来的了。 在两人的各种分析中，第一门火炮终于以一万五千金币的价格被买走。 购买者戴着黑色的面纱，身边跟了好几个手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几门火炮的价格，都会维持在这个区间。 真正的高朝，会着重在最后几门火炮的争夺上。 “主人，是否要出手？”郑和也是有点焦急的，毕竟这种利器如果只有敌人装备了，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朱允熙却摇摇头，道：“买火炮的事，我们要从这个城主入手，你过去和他聊聊，看看能不能安排我们私下见个面。” 现在郑和也苦学了一番英语，和老外日常对答是没有问题的。 “是。” 郑和很快起身朝城主拉德马的方向走了过去，不过还离着好几个人便被城卫兵拦了下来。 朱允熙远远地看见郑和比划了一番，才勉强得以通过。 那拉德马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和郑和说了几句，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回来后，郑和果然说道：“主人，此人骄横无比，还辱我华夏中原，着实可恨。” “先坐下来吧，无妨，既然他瞧不起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那我们就展现一下实力。” “等会新一轮拍卖开始后，无论如何，都要拍下来一门！” 朱允熙之前确实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出，早知道就多带些金币来了，按照西方的这些金币制式规格，就算把十门火炮都拍下来，也不过是三四箱黄金罢了，自己完全出得起。 若是以物换物，那就更加简单了。 现在手里钱不够，竟然落了下乘，实在让人不爽。 接下来新的一轮竞拍，郑和便按照朱允熙的指示，不断地把价钱拉高，以至于到最后以金币的价格拍下了第三门火炮。 这时，那城主拉德马也终于忍不住朝这边看了一眼。 毕竟能拿出这么多财物的人，是必须值得关注的。 朱允熙拿着酒杯远远对他示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不是瞧不起人吗？哥也不缺那点钱！ 不过强行装逼的代价就是，朱允熙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金币，只能用别的货物来做交换。 在雅典这样的大城市，货物交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且大明的丝绸、瓷器，甚至书画，都是一等一的奢侈品。 若是把这些全部都算上，朱允熙至少能凑到一百万金币！ 剩下七门火炮，就没必要继续竞拍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交还图纸。 以及找出这超前科技的发明者！ 相比起武器，其实朱允熙更加关心的，是那汽转球的原理有没有人能进一步研究出来。 如果真的能搞出蒸汽机，可比火炮实用得多。 别的不说，船只一旦不再需要人力来驱动，机动性将成倍翻番，到时，就连铁甲船都可以着手制造了。 一般的火炮想射穿铁甲船？怕是有难度！ 不过事态的发展往往难以受控，十门火炮除了被朱允熙抢走一门，其余九门，都落入了那个蒙面男子的手里。 朱允熙能看得出，这家伙似乎不是靠钱财多而成为赢家的，因为每到关键时刻，和他竞价的人，都会犹豫着不敢继续加价。 看上去，就像是怕了这个蒙面人一样。 “我们的人，有多少安全到了这里？”朱允熙皱皱眉问了一句，他怕这个家伙等下突然翻脸，紧靠身边的几个人可不够用。 郑和连忙回答：“主人，和我取得联络的，已经有上百号人，加上港口的舰船，也有四艘福船，和两艘双桅帆船了。” 还好，不至于太过寒碜。 拍卖会结束，一个服务生便迅速地小跑过来，对朱允熙说道，城主拉德马邀请前往府中参加晚宴。 第106章 误会太深了 得知不仅仅是自己受邀后，朱允熙便命郑和迅速集结人马，一半留在船上，随时准备接应，一半埋伏在城中各个主要路道，以防不测。 这种宴会，最奇葩的就是充满了明争暗斗，吃喝不行就罢了，一不小心，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小命。 出门在外，朱允熙觉得还是谨慎点为妙。 是夜。 朱允熙身着红色教袍，胸前挂着圣物十字架，在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中走进了城主府。 雅典这种大城市，当然不是没有主教来过。 事实上，现在城主府中，就有另外一个以为本地的红衣主教巴纳德。 巴纳德看见朱允熙后，稍微楞了一下，便主动迎上前来。 他还在心里暗暗腹诽，教廷怎么没有通知自己另外一位枢机主教来到了雅典？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这个时代，整个欧洲的枢机主教，并没有超过30名，而且小部分还都在罗马，所以经常在外面走动，或者镇守一方的，其实也就那么十几个而已。 巴纳德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主教。 该不会是骗子吧？ 摇摇头，巴纳德甩掉脑海中这个荒唐的想法，他想不出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冒充教廷高层，说冒充普通神父还差不多。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很高兴见到您，不知贵客怎么称呼？”巴纳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 因为教廷里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不同地方的枢机主教，若是来到了另一个枢机主教的管辖范围内，要去是去找麻烦，要么就是有特殊的教廷意志需要传达。 或者是有特别紧急的情况。 互相拜访，交朋友，在枢机主教之间，是不存在的！ 所以巴纳德很自然地认为，朱允熙出现在雅典，是有什么事情。 他现在也再没有丝毫怀疑朱允熙身份真实性的想法了，因为朱允熙佩戴的那条金色十字架项链非常非常眼熟。 好像就是由教皇西斯科特四世保存着的圣物，真十字架！ 巴纳德虽然想不通这件圣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朱允熙这里，但毫无疑问，如果那是真的，眼前的这位枢机主教，在教廷的地位肯定要比自己高上不少！ 罗马教廷内部有着各种权利斗争，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外人都听闻了许多秘辛。 要不是如此，曾经位于世界巅峰的基督教就不会分裂成三大派系了。 而现在的罗马教廷，同样也是暗流汹涌。 尽管西斯科特四世担任教皇这些年表现优异，手段高明，一度稳定了多处发生的信徒叛变事件，被称为有可能重振罗马教廷的奠基者。 但他终究是老了，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五年，他就会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 那么，接任的会是谁呢？ 巴纳德没有天真得认为会轮到自己头上，毕竟他只是平民出身，没有什么人脉靠山，而且当上枢机主教也才不过三年时间，任内更是毫无作为。 所以巴纳德甚至担心下一任教皇会把自己踢出这个核心圈子，这在过往可不是没有先例的。 今晚的宴会，巴纳德本来还有点不想参加，但碍于拉德马的面子，又不得不来，谁知却是意外连连。 眼见这个英俊潇洒又年轻无比的枢机主教，手里还握着真十字架这样的圣物，巴纳德不由浮想联翩。 难道他会是下一任的教皇候选人？ “你好，我叫朱允熙，来自遥远东方的大明帝国，上个月才刚被任命为枢机主教，分管整个亚细亚。”朱允熙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主教在想什么，只是淡定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谁知他这话说出来，却让巴纳德心中更加震惊。 刚上任就获得了教皇青睐，被赐予圣物？ 还管辖着整个亚细亚？ 巴纳德是知道一点东方国度情况的，尽管他对什么大明帝国不熟悉，但却知道亚细亚是很大的一个地方，至少不比整个地中海小。 那么大的地方，尽然全部让这个年轻人管辖，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主教大人？”朱允熙见到对方走神，不由提醒了一句。 巴纳德这才回过神来，也介绍了下自己，随即问道：“不知您今天来雅典，有什么重要事情交代吗？” 好家伙，看这家伙的神态和语气，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上级了？ 朱允熙本就善于察言观色，只当是自己身上那真十字架起到了作用，不由暗道今晚亮出红衣主教的身份，还真是没错。 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 朱允熙沉默了一会，然后正色道：“教皇得知雅典城内要拍卖一种非常厉害的火器，所以让我前来调查，这种东西，如果大规模地应用，必然会死伤无数上帝的子民，这么说你明白吗？” 故意拿出教皇的挡箭牌，说些神爱世人的话，也不难。 朱允熙相信，这个巴纳德只要不敢公然宣称支持战争和杀戮，那就必须配合自己的“调查工作”！ “原来是这样。”巴纳德闻言，很快表示理解。 现在地中海这个区域争端不断，连大海上都没有宁静，若是再出现更加厉害的武器，真的不知要死多少人。 愿上帝保佑那些无辜的人！ 巴纳德连忙侧过身子，对朱允熙说：“主教，请让我为您来引荐雅典城主拉德马将军，关于这件事，他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好。” 拉德马又不是瞎子，他也和大厅中所有人一样，好奇地关注着这两个红衣主教的会面，只不过距离有点远，他着实是没有听到两人在说什么。 而城内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红衣主教的事，同样让拉德马有些慌张。 为什么这件事之前自己毫不知情？ 本来巴纳德这家伙就够让自己头疼的了，现在又冒出个红衣主教，难道他们对雅典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拉德马冷汗直流。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罗马教廷的强大，是远远超过希腊的！ 第107章 判若两人 这得益于上个世纪发生的十字军东征。 拉德马听祖父辈说过，那些强大的骑士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雅典，在这里狂欢了整整一个月。 食物、酒水，都被他们消耗得干干净净，而城市里也没有女人逃过他们的毒手。 每当说起这件事，拉德马都记得祖父脸上那掩盖不住的恐惧。 所以尽管如今已经是城主的拉德马，也在骨子里对罗马教廷有着深深的忌惮。 就拿巴纳德来说，这个红衣主教虽然平日里从来不和自己商量什么事，每天只待在他那个小教堂里不知干什么。 但拉德马却从来不敢对其有任何腹诽之言，原因是只要巴纳德决定举行什么活动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就会有一大半疯狂地涌向教堂，将那里围个水泄不通。 这让拉德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信仰上帝的力量！ “你好，城主大人。”朱允熙来到拉德马面前，微微欠了欠身子。 谁知这看上去英明神武的城主，却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突然单膝跪倒在地上，右手按住自己的胸膛，表情无比虔诚。 “拉德马参见主教大人！不知怎么称呼您？” 城主拉德马如此卑微的姿态，把在场所有人都搞得懵逼了，包括朱允熙和巴纳德。 朱允熙是不理解，之前这家伙还对自己不屑一顾，现在见面却直接行了大礼？ 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恭敬吧？ 而巴纳德更加纳闷，以前拉德马虽然谈不上不尊敬教廷，但也绝对没有这么低三下四吧？ 难道他认识朱允熙，知道些什么教廷的内幕，所以才对同是枢机主教的自己不冷不热，而对朱允熙却毕恭毕敬？ 对，一定是这样！ 朱允熙只能再次做了个自我介绍，看对方还没认出自己就是之前拍下火炮的人，便咳嗽一声，让身边的巴纳德转达自己的意思。 巴纳德自然是心领神会，顿时无数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什么神爱世人啊，人类是平等的，没有善恶好坏之分啊！ 什么人类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啊，死后会下地狱，等等。 反正是怎么伟光正，就怎么来。 而且巴纳德不愧是专业的教廷高层，说这种套话的水平，比朱允熙不知高了多少倍。 所以一通训斥下来，城主拉德马竟然不敢还半句嘴。 等到巴纳德完全停下，拉德马才哭笑不得地解释：“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被邀请去参加拍卖而已，其实我也不想打仗……” “好了，上帝会原谅你的，但是为了避免地中海再度迎来新的灾难，教廷希望你能找到那个制作这些火炮的人，交给我带回去治罪。” “对了，最好再在城内找到一个能精通汽转球的人，教廷有大用。” 找到这么好的枪不用，那就实在是傻子了，朱允熙不知道拉德马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但现在最好是抓紧时间搞定自己的事。 拉德马没有想太久，便召来一个手下，当场说明了此事。 全程搜索，开始了。 第一个被查的，当然是举办拍卖的幕后boss。 这人也不知道来参加了晚宴没有，反正朱允熙是没有看到其他值得注意的人了。 除了那个拍下了九门火炮的蒙面男。 他就坐在主宾席淡定地喝酒，吃东西，好像身边发生的这些事，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而城主拉德马，似乎也不愿意去找他的麻烦，对其视而不见。 朱允熙不由好奇地问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蒙着脸？” 旁边小心翼翼陪着座的巴纳德马上回答说：“这人可不好惹，他尽管蒙着脸，但经常在海上航行的人都认识他。” “他的名字叫做威尔森，是地中海赫赫有名的海盗团头目，他们不仅劫掠过往的商船，甚至还敢和其他国家的海军对抗。” “因为遇上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人们干脆把威尔森称为食人鲨！” 原来如此。 能和一个国家正规海军对抗的海盗团伙，难怪能有资本拿下这些火炮，不过他们的实力也会因此暴涨，怕是以后更加横行无忌了。 朱允熙并不准备和这个食人鲨威尔森发生什么交集，毕竟这里还是太远了。 如果自己到时真能战胜朱棣，一统中原，说不定还会和他碰面，否则一辈子也就能见这一次了。 谁知就在此时，那威尔森好像察觉到了旁边有人在议论自己，竟然看向朱允熙这边。 他的眼神阴狠无比，仿佛随时在择人而噬。 朱允熙也不畏惧，对着他笑了笑，举杯示意。 晚宴吃吃喝喝了两个多小时，就差不多要开始其他项目了，但都是些少儿不义，影响教廷形象的，所以朱允熙只能遗憾地和巴纳德离开了城主府。 出门口，巴纳德也随之告别，并邀请朱允熙来教堂祝圣。 朱允熙欣然答应，转身便要离开，谁知郑和却低声说了一句。 “殿下，小心，不要回头。” 这话让朱允熙一下绷紧了神经，也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海盗头子派人跟着我们，但暂时好像没有动手的意思。” 今晚来参加宴会，朱允熙也带着十几人的卫队，而且个个全副武装，照理说，只要不爆发大规模，冲突，就不至于陷入险境。 但毕竟对方是个出名的狠角色，朱允熙若是一点害怕心理都没有，那也是假的。 刚才自己和城主拉德马打得火热，这家伙应该看到了吧！ 他就算在海上再横，也不敢公然在雅典城内闹事，否则就是打拉德马这个城主的脸，也是打罗马教廷的脸！ 想通这些，朱允熙才重新露出了微笑。 回到旅馆，郑和透过窗户，发现跟踪的人也消失不见。 “殿下，他们应该只是来打探一下情况。” 朱允熙点点头，道：“这个海盗头子心狠手辣，我抢了他一门火炮，他若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反倒奇怪了。” “如今既然结下了梁子，那就要想想对策才行。” 第108章 圣殿骑士重生 “神爱世人……” 第二天一早，朱允熙就应约来到城内的大教堂中祝圣，闻讯前来的民众还真不少。 面对如此多的信徒，朱允熙还真有点担心应付不来。 好在他们个个虔诚无比，不会深究红衣主教大人在上面到底说了什么，他们只需闭眼静静想象神光降临的场面即可。 于是朱允熙就秉着浮夸才是王道把耶稣做过的好事重新修饰了一遍再拿出来讲，连旁边的巴纳德和一众教士都听得如痴如醉。 祝圣结束，民众慢慢散去，巴纳德连忙走上前说：“主教，你对神旨的理解确实超凡绝伦，难怪教皇会如此看重你。” “这个十字架，就是传说中的那件圣物吧？” 其实巴纳德早就想问这件事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朱允熙笑着点点头，答道：“没错，它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真十字架，耶稣基督的鲜血在里面流淌，永不干涸。” “哈利路亚！”猜想得到证实，巴纳德对朱允熙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如此年纪，就得到教皇的信任赐下圣物，这不摆明了已经钦定是接班人吗？ 也不知这个秘密有多少人知道，如果能抓住机会的话，说不定自己在教廷内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巴纳德动起了小心思，便问：“主角接下来要去哪里？城主那边怕是一时半会也没消息。” “昨夜，那个威尔森派人跟踪我，可能是有所图谋，我得去港口看看。”朱允熙故意透露出这个讯息，看看对方会怎么做。 堂堂枢机主教，要是在你这地盘出了事，那么教廷一定会追责的。 巴纳德想了想，又看周围无人，才悄声说道：“主教，若是不放心，我可以派几个骑士跟着你，他们忠于教廷，只是一身本事现在没有地方施展了。” “骑士？”在朱允熙的印象中，这个职业是非常牛皮的。 “圣殿骑士团虽然被打压解散了，但有些信徒仍然愿意为教廷奉献自己的生命，他们偷偷联系我，想要寻求上帝的庇护，我也就没有对外人说。”巴纳德此话，就是把朱允熙当成自己人了，他也是在赌，赌朱允熙不是什么迂腐的人。 偌大的罗马教廷，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怎么行，尽管外界一直认为这是虚伪的和平主义，但谁也没办法否认圣殿骑士团在维护秩序平衡上起到的重要作用。 朱允熙确实没想到现在还有圣殿骑士存在，或者说现在这些肯定不是正式的圣殿骑士，或许教皇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可能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和信仰，才悄悄地聚集在一起罢了。 巴纳德敢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属实是有心了。 “他们现在在哪，我想见见这些人。”朱允熙已经被勾起了兴趣。 “稍等，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于是两人换上普通的衣服，带了几个随从，便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雅典城内的某处铁匠铺。 铁匠铺只是个幌子，后院才是这帮人的真正居所，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兵器的碰撞声。 只见一块平整的空地上，几十个赤螺着上身的精壮男子正在进行训练，武器虽然只是简单的剑和盾，但一招一式还是颇有章法的。 朱允熙不由好奇：“他们现在靠什么生活？” “哎，我也正在为这件事发愁，教廷现在没有办法支付供养圣殿骑士的钱，我只能从教堂的收入里分出来一部分，但你也知道，那并没有多少。” 巴纳德虽然是雅典最有名望的宗教人物，但他却不是那种贪财的人，平日里除了搞一些慈善募捐，能省下点钱接济这些后圣殿骑士，平日里，都要靠他们自力更生。 这年头，养一个正常人都颇为艰难，更别说是养兵了。 还要考虑到他们的武器装备、住处，都是大难题，巴纳德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敢秘密收容这么一帮人。 好在他们的人品还算过关，见到巴纳德出现，便迅速地过来单膝跪在地上，大声表达着对教廷的忠诚。 “你们眼前的这一位也是枢机主教，他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帮助，从今以后，你们就负责守护他的安全，愿上帝保佑你们！”巴纳德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尽管这些骑士都还有些困惑，但却没有表示反对的。 因为圣殿骑士的核心原则就是，一切服从教廷的安排，不分对错！ 这一股即战力的加入，让朱允熙顿感安全不少，他们绝对可以作为奇兵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不过眼下，还是低调点为妙。 朱允熙拿出一些钱财，让他们先去打造最拿手的武器装备，剩下的还能留给家里，因为跟着自己一走，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雅典了。 城主拉德马那边也非常顺利，两天过后，便找到了制作出这些火炮的设计师，原来他竟是城内颇为有名的富商。 “主教大人，就是他了。”拉德马指着眼前被捆成一团的胖子说道。 朱允熙仔细打量了下对方，怎么也看不出这家伙哪里像是搞科研的工作人员，莫非是碰运气？ 但这个问题却不好当着拉德马的面询问，毕竟自己名义上是要带着对方去治罪的。 朱允熙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多谢城主大人，既然事情已经办完，我就要离开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雅典。” “雅典随时欢迎主教的光临！”拉德马心里在骂着mmp，脸上却不得不伪装出笑脸。 毕竟他在这里呼风唤雨惯了，根本不习惯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 为防夜长梦多，朱允熙回到旅馆后，就让郑和即刻离开。 而郑和也早就观察到了不对劲：“殿下，威尔森那家伙的人，一直在下面晃悠，估计就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港。” “哼，真是贼心不死，他们估计也在找这个人吧！”朱允熙深知以威尔森的手段和见识，肯定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谁掌控了技术，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第109章 城内冲突 “我们现在有多少人？”朱允熙问了一句。 郑和不假思索地答道：“福船十艘，兵员1100人，补给弹药充足。” 看来之前在海上的分兵是明智之举，并没有给队伍造成太大的损失，很好地保存了有生力量。 这让朱允熙的信心大增，既然如此，那未必就不能和威尔森一战了。 “命令那些圣殿骑士，凡是见到威尔森的人，杀无赦！”朱允熙直接下达了一个冷血的命令。 你有九门超级大炮对吧，那老子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看你在陆地上还能有多牛！ 这些圣殿骑士本来就是隐藏在暗处的一股力量，用来做这件事正好，既不会打城主拉德马的脸，也能让威尔森防不胜防。 “遵命！”郑和某种意义上，也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上级的一切指令。 所以朱允熙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天！ 别看他平时话不多，外表也不像是什么杀人狂，真要打起来，那可是刀刀见血。 很快，城内不断发生命案的消息，就传到了拉德马的耳中。 他顿时震怒不已，大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雅典这么大个地方，虽说每天死的人也不少，但当街被杀的，却屈指可数。 毕竟城主拉德马的背景深厚，又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支持，谁也不敢在这里乱来。 而就在短短一天内，居然接连发生了二三十起命案，还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这就让拉德马感觉到自己脸上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属下连忙回答：“经过调查，那些死的人都是海盗身份，估计是遇见了仇家。” “这里是雅典！他们不管有什么仇怨，都可以去海上解决，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给我继续去查，命人封锁城门！没有我的手令，一律不许出城！”拉德马可不是吃素的，他面对朱允熙时是有点怂，可真正遇到了事情，绝对是能抗得起来的。 一时间，雅典城内变得风声鹤唳，大队大队的士兵开始上街巡逻，几乎每个路口都有固定执勤的人，谁要是敢犯事，就会马上被抓走，根本不问理由。 得知这个情况后，郑和马上回来汇报：“殿下，是否还要继续。” “好了，现在再乱动就是找麻烦了，我要去一趟城主府。” 马车很快来到城主府门口，朱允熙却被告知拉德马正在会见其他客人，需要等一下才有空。 朱允熙和郑和相视一笑，已经猜到了来访者是谁。 果然，片刻之后，那个威尔森便杀气腾腾地从城主府里走了出来。 他看向两人，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情绪。 但他还是没有说任何话，转身扬长而去。 “城主大人，听闻今天雅典城内不太平，我本来还想傍晚时候离开，谁知守城卫兵却说需要你的手令才能出城。”朱允熙当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拉德马叹了口气，回答说：“我现在也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竟然一天之内就杀了威尔森那么多手下，那家伙都快发狂了。” “如果我给不出一个交代，恐怕他会把怒火宣泄在那些无辜商队的头上。” 雅典这些年的繁荣，与四处通商离不开关系，商人们在这里做生意，只需要缴纳很低的税费。 当然，安全性方面，拉德马不仅派出军舰在附近海域巡逻，也在私底下和某些海盗头子签订了秘密协议。 只要他们不骚扰进出雅典的商船，就能得到不菲的“保护费”。 这套政策被拉德马运用得很是熟练，所以他自然害怕其中的关键环节出问题。 如果以后商队在雅典的行动没办法得到安全性保障，那么发展就无从谈起了。 “城主大人，那个威尔森竟然敢威胁你？”朱允熙索性坐了下来，想借机了解下自己的敌人是什么情况。 拉德马倒上美酒，递给朱允熙一杯，答道：“主教可能不知道这个威尔森的背景，其实他并不是普通的海盗头子，而是被某些国家雇佣的非正式海军！” “喔？”朱允熙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大海上霸主葡萄牙和西班牙可都干过这种事，名义上是颁发航海证，鼓励探险家出海寻找商机，其实就是在行打家劫舍的事。 有了国家层面的支持，这些“航海家”比起普通海盗可不是强了一星半点，往往对手还在惊呼“海盗怎么可能有这种装备”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 他们将掠夺到的利润，分给政府一部分，剩下的就全部是报酬了。 几乎是零风险，白手起家，还是暴利！这种好事谁不想干？ 于是无数人打着出海冒险的幌子，游荡在大海上，随时都准备给落单的船只来个致命一击。 历史上曾经有段时间，甚至出现了海盗比正规海军还多的情况，圈子里还流传着一个笑话：隔着很远的时候，还以为是敌人，于是动员起来准备开战。 谁知到了面前一看，我靠，竟然是“同事”。 再然后，就是有一方会惊呼：我靠，你们怎么还打自己人！？ 朱允熙微微皱眉，如果威尔森是有这种背景的海盗头目，那确实有点棘手。 “城主大人，不知威尔森是哪个国家的？” 拉德马答道：“是个该死的英国佬，他手下至少有两百艘战船，要不是这样，他一定会出现在我的绞刑架上。” wtf？ 两百艘战船，这是一个海盗团伙该有的实力嘛？ 朱允熙本来还想着能和对方碰碰，谁知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难怪刚才威尔森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估计他就是在表达“任何花招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无用的”这一观点吧。 不行，这下是必须要走了，否则被查出来是自己在针对他，那恐怕得全军覆没。 朱允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城主大人，时间不早了，很可惜我对于你的烦恼帮不上忙，愿上帝保佑你！” “不，你能帮我的忙。” 第110章 暗杀计划 “主教大人，虽然这是教廷的事，但我也很难不注意到，你的手下，似乎不只是一群简单的仆从吧？”拉德马则是冒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朱允熙一脸淡定，很老实地回答：“没错，他们都是大明帝国的士兵，而我除了是罗马教廷的枢机主教，也是大明帝国的亲王！” 拉德马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也对朱允熙更加高看了一分。 又是王室贵族，又是教廷高层，还如此年轻，实在是值得结交。 “那么，亲王殿下，既然你身边有这么多厉害的士兵，正好可以帮上我的忙。这件事要是能做成，我想您的实力一定会翻几倍！” “敢问城主大人，是什么事？” 拉德马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说道：“很简单，就是配合我秘密除掉威尔森，这样，他就不会再对雅典造成威胁了，而罗马教廷，也肯定会为主教你的行为大加赞赏，毕竟是你帮助维护这一片海域的和平。” 拉德马还有一个好处没说出来，就是之前死的那些威尔森手下，也可以不再继续调查了，反正他们的头头也死了，没人会继续追究了。 听到拉德马的提议，朱允熙心头一动。 这还真的是个好办法，可以一举多得。 自己既然正面搞不过他，玩阴的总行了吧，在陆地上，朱允熙认为自己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如果再把拉德马给算进来，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朱允熙并不担心拉德马是在做局，因为自己可对他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但威尔森就不同了，这家伙威胁着地中海这一带区域的商船安全，让雅典不得不支付丰厚的钱财来保持商路畅通。 如果威尔森识趣也就罢了，老实待在海上，也没人能动他。 但他现在居然敢当面挑衅拉德马这个城主，这换了谁都不能忍啊！ 朱允熙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就问：“城主的提议很好，但威尔森背景神秘，实力强大，我怕万一得罪了他的靠山，以后会多出一个仇家。” 这话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搞威尔森可以，但以后万一别人来寻仇，自己总得有自保能力才行啊！ 靠雅典这边是没用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对方。 那只能增强自身实力了，这是需要物质支持的。 拉德马精明无比，一下就明白了朱允熙的意思，他盘算了片刻，才给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亲王殿下能全力相助，那么除掉威尔森之后，他的战船全部归你，金银财宝也可以拿走三分之一。” 这个条件很大方，拉德马只要人和三分之二的钱。 没什么好说的了，朱允熙就问什么时候动手。 拉德马的意思是谎称已经找到了行凶的幕后主使，再邀请威尔森来城主府一趟，到时朱允熙在外，他在内，来个瓮中捉鳖。 计划看上去没有什么漏洞，威尔森现在怒火攻心，肯定会上当的。 “好，那我就回去准备准备。” 走出城主府，朱允熙仍是眉头紧锁，毕竟谁也不知道计划会不会出意外。 一旦让威尔森跑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郑和倒是觉得没问题：“殿下无须过虑，拉德马在城内至少有上万士兵，加上我们的人，足以封锁每一个出口，他威尔森再厉害，也只能做个陆地王八。” “希望如此吧！” 这一夜平静如水，没有多少人察觉到城内已经暗潮涌动。 翌日，朱允熙起了个大早，吃过东西后，便叫来郑和商议今天的行动计划。 虽然和拉德马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朱允熙还必须考虑到各种其他的可能，以便随时都能有最优解。 郑和的想法是，继续让那些圣殿骑士去骚扰威尔森，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其他事。 朱允熙却觉得此举不妥，万一威尔森现在有所防范，骚扰不成，反被识破，那战斗就要提前打响了。 而且拉德马已经承诺今天必然会请到威尔森，何必多此一举。 “我们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出城，郑和，你现在马上去城主府，就说昨天我走得匆忙，忘记拿手令了。” 郑和不解：“殿下，到时威尔森一除，我等自然能自由出入，何必再要什么手令？” 朱允熙摇摇头，解释道：“人心叵测，这城主拉德马表面上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竟然愿意让给我200艘战船和三分之一的钱，但若他翻脸不认人，我等也奈何他不得。” 这就是地头蛇的优势所在，反正在他地盘上发生的事，他就可以耍赖。 真要据理力争，惹恼了对方，恐怕还很难全身而退。 连暗杀威尔森这种大海盗头目的事都能拍桌子都决定，朱允熙很难想象他不会一拍脑门又干掉个红衣主教。 “殿下所言甚是，我这就去。”郑和领命，就匆匆走出房间。 到了差不多晌午时分，才等到他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郑和说：“我去的时候拉德马不在，这亲笔手令又必须他来写，所以就一直在城主府等。问那些下人，也不知道拉德马去干什么了，直到刚才才见到人。” 朱允熙又问：“你找他拿手令，可曾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他以为咱们不干这笔买卖了，我是再三保证晚上会带人过去，他才签的手令，但他也说除掉威尔森之后，这手令就没用了。”郑和回忆了下，保证自己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时间多想了，朱允熙便让郑和先把人给安排好，埋伏在城内的主道上，如果情况有变，也能第一时间撤退。 至于暗杀威尔森的事，自己这里相当于配角，只要守好大门就行了。 朱允熙甚至都不准备亲自露面，除非事情进展顺利，否则没必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对了，让人去找一下巴纳德，他或许也能帮上我们一点忙。” 这么大的事，不知会下自己的同僚，确实说不过去，朱允熙也想看看巴纳德能有啥建议。 第111章 大丰收 “你们要暗杀威尔森？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巴纳德听了之后，表示很难理解。 朱允熙没办法给他解释更多了，直接问道：“计划已经定下来了，你能不能帮忙？” 巴纳德想了想，就说：“我只能在城内制造一些混乱，让那些信徒都上街游形，其他的真没办法帮忙。” 这正是朱允熙想要的，城内人越多，就越容易隐藏，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也比较容易，巴纳德也算是有心了。 告别他之后，朱允熙便让郑和派人密切盯着威尔森的行踪，以免他察觉到什么异常，到时来个反客为主。 好在威尔森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机敏，这一天里，他也就是派出了几个小弟去外面查看情况，然后便得到了来自城主府的邀请。 时间，是晚上7点。 可能是拉德马的名声在外，又或者是威尔森自恃实力强大没人敢动，所以他只带着七八个手下便赴约了。 而按照拉德马给出的情报，现在城主府内至少埋伏了几百个士兵，只要他一声令下，威尔森就会丧命当场。 等到威尔森的人进去之后，郑和也领着人悄悄现身，埋伏在了城主府门口。 若是拉德马没有将其在里面击杀，那么也要确保威尔森死在城内！ 朱允熙本人没有亲自参与这次行动，现在他已经拿着手令来到了港口附近的船上，这也是一种掣肘。 如果到时拉德马翻脸，还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城内貌似还是毫无动静，而街上的行人却明显变多了起来，这应该是巴纳德开始组织信徒游形了。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朱允熙终于看见雅典城门被打开，率先出来的，便是郑和。 “怎么样了？”朱允熙焦急地问道。 “计划很顺利，威尔森进入城主府，马上就被拉德马设下的伏兵杀掉，只有他一个手下跑了出来，但也被我们干掉了。”郑和回答。 朱允熙放下心中大石，威尔森既然已死，那么雅典这里对自己还能造成威胁的，就只剩下拉德马了。 现在要怎么分赃，他会不会信守当时的承诺？ 郑和又说：“拉德马要我转告殿下，如果信得过他，就请前往城主府一趟，商量后续的事宜。” “呵呵，他当我傻啊，我还真怕他杀人上瘾了！” 朱允熙不明白拉德马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从他没有出城来看，必然是有了别的什么打算。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考虑太多了，先把东西给拿了再说。 “三保，你现在马上带人去接收战船，并宣布威尔森已死的消息，他手下如果有想反抗的，一律杀无赦！”朱允熙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没有威尔森，这些海盗无疑就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要对付他们还是不难的。 郑和得令，马上就将人手给集结了起来，三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加上之前吸纳的圣殿骑士，已经是足以横扫港口的势力。 估计等下拉德马也会派人出来拿钱，因为威尔森的财富都在船上，也不知有多少。 现在比的就是谁手快，没有什么道义可讲。 果然，拉德马在城内等了片刻，见到朱允熙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派出成群结队的士兵开始对威尔森的船队进行清缴。 那些不明状况的海盗，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意识到官，匪不两立，竟然还想妄图申辩什么。 对于这种，士兵们都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一句话，不投降就是死！ 也亏得威尔森此人实在眼高过顶，将所有船只都靠岸了，根本没有留着在海上支援的，不然要搞定两百艘战船还真的很有难度。 两边进行的速度几乎是一样快，而且郑和借着接收船只的名义，省掉了清点财物的时间，这就让威尔森派来的士兵跟不上节奏了。 毕竟他们可没有得到攻击大明船队的命令，也知道现在这些海盗船都属于大明了。 继续上船来抢，可能会爆发冲突，置之不理的话，肯定会少捞不少油水。 没办法，雅典士兵只能采取更加简单粗暴的手段，凡是不配合的海盗，直接干掉，连让他们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不断地有海盗尸体被从船上丢下来，也让港口的人避而远之，生怕会被牵连到。 朱允熙知道光靠自己现在手下这点人手，是没办法把两百艘舰船都带走的，只能从中挑选船龄较低，装备比较齐全的编入船队。 这样算下来，朱允熙发现自己的船队还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规模，共计舰船120艘，士兵1200人，物资齐全。 另外，那十门超级火炮，也被朱允熙装到了福船上。 考虑到士兵的实际战斗力，朱允熙认为，即便是威尔森的全盛时期，都未必能干得过自己！ 看着那些悻悻离去的雅典士兵，朱允熙不由意气风发。 “再见，雅典！” 此行收获满满，不仅白白多出百余艘战船，还找到了一个能研制出超前科技武器的设计师，另外，从的黎波里运送到雅典的设计图纸，也无人前来索要。 想必这威尔森就是图纸的接收者，只不过前后这么一闹，他都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便被城主拉德马暗杀了，所以这趟护送任务也变成了无头公案。 绝对的大丰收！ 郑和站在船头，问道：“殿下，是否要返航？” “回去吧，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方孝孺和刘勉他们在南洋不知发展得如何。”朱允熙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家了，或许真是出来太久了吧。 另外，中原的局势如何，在外面并不能得到很好的反馈。 王福带着的隐卫，毕竟也只能探听到京城周边的情况，至于真正的核心决议，还是得身在朝堂之中才能搞得清楚。 朱允熙现在最怕的就是朱棣或者朱允炆提前动手，那自己还没来得及布局，就没办法在这场斗争中得利了。 第113章 衣锦还乡 毕竟朱允熙从中原带出去的船只，远远没达到这个数，那多出来的船舰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敌袭？ 杨士奇绷紧了神经，连忙悄声让港口的守备军做好准备。 随着船队越来越近，杨士奇才略微放下心头大石，至少王旗并非伪造，船上所站的人，也皆是华夏面孔。 巨大的福船靠岸，梯板上走下一人，正是许久没有踏足中原的朱允熙。 “参见徐王殿下！” 只见众人异口同声地下跪参拜，不是因为朱允熙的官职，而是因为他的皇室身份。 若是一般的王爷，他们还真就不用跪了，可如今朱允熙声名显赫，又兼领水师军权，不得不让人有种压迫感。 至少寻常的官员，是绝对不敢对朱允熙有半分不敬的。 朱允熙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抬起手，道：“都起来吧，我与众位皆是同僚，不用行此等大礼。” 杨士奇这才领着众人起身，向前了几步。 “殿下，这么多船舰，是从何处而来？”杨士奇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哈哈，问得好，这些船舰，皆是我远渡西洋，一路披荆斩棘，战胜无数海盗，才收获的战利品！”朱允熙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撒了个谎。 毕竟，他确实是干掉了一个大海盗，船也是从人家那里得到的。 至于细节方面，该美化一下的，还是要美化一下，无伤大雅！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徐王真乃天人也，我观这战船足足有上百艘之多，若全是从海盗那里缴获，敌人数量岂不是还要翻番？” “没错，由此可见，徐王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海战天才！” “这次烦恼的恐怕是陛下了，如今徐王猛虎长成，怕是不好封赏啊！” 杨士奇听到他们的议论，脸色微变，他又何尝不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凡是，都不可锋芒太露。 于是杨士奇下意识地规劝了一句：“殿下战功赫赫，虽是国家幸事，但有时也当收敛锋芒，低调行事。” “额。”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拍马屁，让朱允熙微微有些不爽。 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位，可是日后的国之柱石，他说的话，肯定没错，还是为自己好。 这才是真正的良臣，敢于劝谏！ 朱允熙连忙拱手一拜，道：“杨总兵所言极是，小子受教了。” “殿下切勿自折身份，微臣不过也是心直口快罢了。”杨士奇听到堂堂徐王居然自称小子，那分明是把自己当成老师看待的意思。 他虽然心中暗爽，不过也得先分清君臣之间的距离。 只是杨士奇心里却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这徐王之才智、品性，当不亚于燕王朱棣，甚至当今陛下。 朱允熙才不管杨士奇在想什么，上前大声问道：“可有哪位大臣愿提供一清静之地，我也好暂且歇歇脚？” “殿下，下臣在城内有一远房亲戚的宅子无人居住，如若不嫌弃，可暂住在那里。”马上就有人出来拍马屁了。 这所谓远房亲戚的宅子，无非就是他的财产，只是明面上不好说出口而已。 朱允熙也懒得深究，便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一同前去，也好让我略备薄酒，招待招待。” 众人自是无不应允，于是又浩浩荡荡地坐上了轿子马车，前往那临时住处。 朱允熙就和杨士奇坐在一辆马车里，这才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接着刚才的话题，朱允熙便说：“早就听闻先生学识渊博，搏古通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先生可愿收我为学生？” “殿下，此话可是认真的？”杨士奇很意外，自己不过是劝诫了他一句，这就要拜师了？ “当然，此乃我发自内心之言。” 朱允熙自然不会轻易放走这么一位大才，要知道他可是日后能担任内阁首辅的人，而且历任四朝，完全没有黑点。 不结党，不营私，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这样的臣子，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皇帝最喜欢的，因为他们有能力，也不会过多参与工作之外的事。 杨士奇见朱允熙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便说：“殿下已然成年，又志向远大，常在海外，微臣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教导的，实在不敢妄为人师。” 见到他要拒绝，朱允熙不由有些失望。 可杨士奇又补充了一句：“但若是殿下有什么事情不明，可尽管来找微臣，微臣自然知无不言。” “哈哈，那就多谢先生了！”朱允熙大喜过望，这就和拜师成功没什么区别了。 或许杨士奇就是顾虑到结党的问题，才不肯收自己为学生吧！ 但两人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就难免他不会有些小小的私心。 衣锦还乡，又结识了良臣名师，朱允熙更加高兴。 于是就在那临时居所里大摆筵席，进一步拉拢其他的官员，人际关系是要慢慢经营的，不可能一步登天。 而朱允熙也没有因为官职大小区别对待，有时候能帮上忙的，说不定还真只是个九品芝麻官。 众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礼遇，手握军权的王爷，又是当今红人，对他们居然毫无架子可言，实在是令人受宠若惊。 一时间宾主尽欢，在旁边观察着朱允熙的杨士奇，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在福州休息了两日后，朱允熙便要和杨士奇进京复命了。 此行收获甚丰，封赏是免不了的，而且其中还有杨士奇的一份，毕竟他是朱允熙的上司，尽管没有参与行动，但也照样能分到功劳。 这便是古代官僚体系的规则，有点让人无奈。 当然，作为朱允熙来说，是非常愿意让杨士奇也跟着自己平步青云的，这样两人的利益链就会更加密切，到时由不得他不站队。 奉天殿。 朱允炆身着龙袍，一脸得意，他决定今天要好好封赏自己这个三弟，以表彰天子隆恩。 番邦称臣这种事，已经多久没有发生了？现在的大明，正需要这么一剂强心针，来驱除笼罩了华夏大地几百年的蛮族阴影！ 第114章 倭寇作乱 朱允炆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在自己手上实现一个太平盛世，而现在看来，却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能像汉武帝一样让四方蛮族臣服，何愁不能成为青史留名的伟大帝王？ “陛下，徐王已至宫外。”太监前来禀报。 朱允炆激动地站起身，兴奋地说：“快，朕要亲自迎接三弟这位大功臣！” 众臣不由面面相觑，天子亲迎，这得是多么高的规格！ 而按朱允熙立下的功劳，确实也配得起，看来朝堂上一股新的势力已经崛起了。 朱允熙远远就看见穿着龙袍的朱允炆从台阶上下来，慌忙地迎了过去。 这就是必须要做的表面工夫，不然人家还会以为自己居功自傲。 “陛下何须亲迎？三弟真是惶恐不已啊！”朱允熙倒头就拜了下去，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三弟，这是朕应该做的，你在海外立下奇功，朕亲自出迎又算得了什么。” 朱允炆扶起朱允熙，又参着他的胳膊，一同拾级而上。 旁边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这皇兄弟俩一直都是如此亲密无间。 进了殿内，朱允熙不敢造次，还是站在了队列里较为靠后的位置。 朱允炆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还真怕朱允熙因此而嚣张跋扈起来，那么自己头疼的问题又要多一个。 于是他便开口问道：“三弟，既是远征西洋，路上必有许多奇闻异事，不如说出来让朕和众位爱卿开开眼界？” “是。” “那日我等船舰行至一片海域，竟发现海水全是红色的，惊疑之下才看清海里有密密麻麻的珊瑚礁石，所以此地名为红海……” 朱允熙是专门挑有趣的说，夹杂一些很夸张的战斗，比如大明制作的船舰，几炮就能击沉海盗船等等，听得人如痴如醉，像是在听戏说书一般。 而座上天子更是不时拍案叫好，无人敢扫其兴致。 这一幕足足持续了两三个小时，讲得朱允熙都口干舌燥了，才不得不停下。 “陛下，天下之大，奇闻异事何其之多，也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朱允熙已经注意到文武百官里有些人面露不爽了。 毕竟这种吹捧自己功劳的事，还是不能太高调了。 朱允炆便笑着说：“好，三弟兴许也是累了，那么朕要如何赏赐你才好呢？如今四海臣服，大明如日中天，若是亏待了忠臣良将，岂不是显得朕是个昏庸天子？” “皇兄文成武德，岂会是昏庸天子，至于臣弟，已无所愿，只求能自在逍遥海外，为大明开创不世基业！” “好，好，好！” 朱允炆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就琢磨起来，既然朱允熙想着为大明做事，咱也不能亏待了他。 眼前还有几个藩王要对付，不如借助他的手，来做一些事。 “三弟，最近有沿海城市的官吏上书说，时有倭寇侵袭渔民，此事你怎么看？”朱允炆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交给朱允熙去办最为合适。 朱允熙也是想都没想，答道：“倭寇侵扰我大明百姓，当除之而后快！” “是也，和朕的想法一样，不过那些倭寇行踪成谜，善于隐藏，此事怕是还要拜托贤弟亲率水师去处理，不知贤弟可愿意？” “保家卫国，乃是男儿应尽之责，哪怕陛下不说，臣也会力保大明之尊严和脸面！” 朱允炆当即拍案，任朱允熙为除寇先锋，三日后，前往沿海一带剿灭所有倭寇。 这个任务，可以说是极其麻烦。 朱允熙听到任命后，就有点后悔了，不该答应得那么爽快。 倭寇之乱，根本不是十天半月能解决的，所谓倭寇，是指侵略朝鲜、华国沿海各地和南洋的倭国海盗集团的泛称，除沿海劫掠以外主要从事华国樱花国走私贸易，因华国古籍称樱花国为倭国，故称倭寇。 这个时候，樱花国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封建诸侯割据，互相攻战，争权夺利。 在战争中失败的一些南朝封建主，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到华国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和抢劫烧杀。 他们来去如风，目的十分明确，是以极难对付。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元末就已经出现，后来被守将刘暹大败，曾经平息了一段时间。 朱元璋改天换地之后，借着向樱花国通知中原王朝鼎革之时，就要求樱花国处理此事。 时任将军足利义满也很给面子，开始出兵打击这些流寇，不过他的儿子上台后，又开始对此放任不理，所以倭寇一时间成为了大明沿海地区最为令人头疼的难题。 临行前，朱允炆还特别邀请朱允熙吃了一顿家宴，说了几句耐人寻味的话。 “三弟此去，最好是先到蓬莱、威海一带，七叔朱榑在青州颇有威望，深得人心，你能与他配合，那是再好不过了。” “另外，七叔许久未回京师，朕甚是想念，除寇之后，你可以带他回来看看，也好告慰皇爷爷的在天之灵。” 朱允熙当时还没有多想什么，但后来回到家，才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朱允炆偏偏要重点提到朱榑？ 这个七叔脾气古怪，性格暴戾，向来与兄弟姐妹不和，更别说这些后辈了，他都没放在眼里。 莫非，朱允炆削藩的第二个目标就是他？ 想想还真有可能，单单列出两点罪状，多行不法，护国不力，就够朱榑喝一壶的了。 朱允炆这是拿自己当枪使了啊！ “王福，马上去给我把道衍大师找来！”朱允熙感觉自己脑瓜子不好使了，如此局面，可不能轻举妄动。 “是！” 必须得找个智囊来分析分析才行，杨士奇肯定能说出些道道，但暂时又不能对他透露太多秘密，剩下的唯有姚广孝。 这家伙自从劝自己远离朝堂后，就不知道跑哪里混去了，最近才回到了京师，否则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他的人影。 姚广孝得到召唤，也没装大牌，很快便来到了府中，照例还是那副僧人的打扮。 第115章 削藩前奏曲 “殿下近来可好？”姚广孝笑眯，眯地问了个好。 朱允熙知道他是在装逼，自己好不好，他恐怕是一清二楚吧！ 但朱允熙也乐得陪他演戏，便也笑着说：“哪里有道衍大师自在，云游天下，无拘无束，可怜我还要帮朝廷做事，当牛当马。”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无比。 对坐饮茶，姚广孝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断定：“天子必是让你去试探齐王朱榑，如若不顺从，那肯定会直接动手。” “我也猜到是如此，但总不能让我去当这个马前卒吧？”朱允熙很郁闷，他可不想在藩王里留下坏名声。 姚广孝想了想，便说：“其实殿下大可放心，此去剿灭倭寇，你只管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一概不理。如果那齐王真的对你有意见，你也可禀明天子，相信天子自有决断。” “哎，怕就怕我那七叔以军功自傲，让我都下不来台。” 朱榑这个王爷，朱允熙是有所了解的，虽未见过其人，但他的母妃却是个挑拨是非的主。 当年一度想和马皇后争宠，就被朱元璋冷落了好长一段时间，出来后还处处针对后宫其他嫔妃，所以口碑极差。 而她的儿子朱榑，则完全继承了母亲的性格，从小就嚣张跋扈，看谁都不爽，后来因为跟着朱元璋北征立下军功，就更加不可一世了。 可能朱元璋也是觉得这愣头青儿子不好处理，所以干脆将其打发到了青州就藩，眼不见心不烦。 朱允熙当然也不想去招惹这种人，可除寇并不是带着船队过去打仗就行了的，这必须得当地军民配合。 朱榑心高气傲，他能看得上自己这么一个新蹿红的后辈？ 可若是将其不配合剿寇的行为告诉皇帝朱允炆，那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有了削藩的理由？ 所以，朱允炆这次用的是阳谋，就连姚广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顶多只能尽量避免和朱榑发生冲突。 “大师总是不在我身边，许多时候遇到了急事，也找不到人商量，不如大师此次就别走了，一起跟着我去青州吧？”朱允熙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 谁知这次姚广孝却只是略微想了几秒，便点头同意：“也罢，我就陪殿下走这一遭！” “哈哈，好！” 青州自古以来都是军事要地，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曹操所用之青州黄巾兵了。 而且此地下辖沿海地区，管理起来颇为不便，所以朱榑在这里一直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毕竟他是武将出身，对于政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得知朱允熙要前来对付倭寇，朱榑根本没当一回事，连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直接把人拦在了青州城外。 朱允熙一行人车马辎重，达百辆之多，又悬挂王旗，按理说守城卫兵是不敢阻拦的，所以此举必是有人授意。 马车内，姚广孝面上古井无波，道：“殿下切勿操之过急，既然齐王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那我们接着就是。” 卫兵上前一辆车子一辆车子地检查，很快来到了朱允熙这辆面前。 他正要掀开帘幕，便被驾车的士兵一把抓住了手腕。 “放肆，里面乃是大明水师副总兵、徐王殿下，岂容你在此造次？”不得不说，这个士兵还是很有荣誉感的。 但守城卫兵却比他更加来劲，大声道：“无论里面坐的是谁，该检查的都要检查，否则一旦出了事，我可负责不起！” 说完，他真就一把掀开了帘幕。 只见朱允熙和姚广孝都淡然坐在里面，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这个士兵。 “参见徐王殿下！还请出示令牌！”士兵不忘行礼，只是他可能也认不出这是真徐王还是假徐王。 朱允熙没说什么，解开腰间的玉牌，便递了过去。 这是大明皇室专门为宗亲定制的信物，造假何其之难，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士兵看过之后，又是一拜，恭敬地将玉牌还回。 检查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车队才得以入城。 朱允熙不由感叹道：“我这七叔，别的不说，治军还真有一套，单单看刚才那小兵的表现，就足以证明青州军纪律严明，乃是可战之师。” “殿下英明，世间万物，纵使再龌龊不堪，都有其可取之处，若能善于找到这些有用的讯息，胜过引经据典百倍。”姚广孝也表示赞同，而且还提出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车队来到驿站，终于有个官员出门迎接了，只不过他的官阶也就和九品芝麻官差不多，见到皇族玉牌，恨不得马上跪舔。 朱允熙只叫他去准备些吃食酒水，并禀报齐王朱榑，自己已经到了，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此次随行，只带了姚广孝，朱允熙颇觉无聊，因为这家伙基本不怎么说话，而且特别喜欢卖关子。 朱允熙就只能悄悄地摸出了驿站，想看看这青州城的情况如何。 大街小巷倒是挺热闹，行人络绎不绝，商铺林立，民生都还好。 找了个小酒馆，坐到二楼，朱允熙难得地享受了一会悠闲时光。 若不是知道朱棣必然造反，自己的下场会很悲惨，朱允熙真得不想这么拼，当个逍遥王爷他不香吗？ “哎！” 朱允熙重重叹了口气，引来旁边一桌的客人注意。 “这位小兄弟，何以美酒佳肴在前，还要发愁叹息？” 说话的人，也是一文弱书生模样的华服青年，想必出身不凡，否则也不会大白天的在此消遣时光。 朱允熙笑了笑，就说：“兄台想必也是遇上了烦心事，才会到此借酒消愁吧？不如共饮一杯如何？” “好，我就喜欢小兄弟这样爽快的人，咱们就拼在一桌！” 两人性格相仿，都是直性子，一脸干了几大碗下去，才得知了互相的名字。 朱允熙没有报出真名，只是知道这青年叫王贤。 王贤又问：“还不知小兄弟为何事发愁，哥哥我在这青州城，也有些名望，若有难事，或许可帮着解决。” “哈哈，多谢兄台费心，此事恐怕兄台力有未逮。” 第116章 愣头青齐王 谁知这么一说，王贤就更加来劲了。 “小兄弟，你这就是瞧为兄不起了，在这青州地界，家父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些许小事还难不倒他！” 朱允熙只当这是个有些势力的富家公子哥，便说：“那令尊可能与海边的那些倭寇匹敌？” “这……小兄弟还真说到了点子上，近年来那些倭寇猖獗不已，时常骚扰我大明沿海一带，莫说是家父，恐怕是当今天子，都对其无可奈何啊！”王贤果然是犯了难。 “没错，这些倭寇狡猾奸险，仗着轻舟快舰，来去自如，权当我大明疆土是他们的了！”朱允熙对这个下三滥的民族是丝毫没有好感的，所以此次也决定全力以赴，一举清除后患。 郑和、刘勉他们已经带领船队从福州敢来，到时必然会有一场持久战。 王贤有些好奇，便问：“小兄弟，你可是与那些倭寇有仇？但看你言行举止，必是出自富贵人家，应该遇不到倭寇吧？”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来，喝酒，今天认识兄台，我很高兴！”朱允熙不能透露太多，便又举起了酒碗。 这场酒喝到傍晚时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并约定来日再相聚于此畅饮。 回到驿站，姚广孝就说，齐王朱榑终于答应见面了，时间就定在明天早上。 朱允熙冷笑一声，问道：“他难道没有惺惺作态地说些什么有失远迎的话吗？” “没有，想必殿下在他心里，只不过是天子的一枚棋子吧！”姚广孝摇摇头，暗道朱榑的眼光过于短浅，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而且必将被其狂妄的性格所害。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看看他要怎么说。” 朱允熙回到房间，便倒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朱允熙也不急不忙地洗漱穿衣，还吃了些点心填饱肚子，毕竟按照朱榑的无礼，很可能都不会供应午餐，那得多难顶啊！ 平日里不甚注重穿着的朱允熙，也船上了冕服，此乃身份地位的象征。 因为今天难免要和朱榑有所冲突，气势上不能先弱了。 姚广孝没有官身，所以不能同去，在驿站等着。 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向城主府，行人皆为之避让开来，好奇是什么大人物来到了青州。 这次守门的卫兵没有为难朱允熙，直接就请朱允熙进了城主府。 朱榑长得很壮实，是那种标准的山东大汉形象，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配上军装，还是挺有震慑力的。 旁边侍卫林立，又有无数官员投来略带敌意的目光，证明他们这里并不欢迎外人。 只不过朱允熙早就见惯了各种大阵仗，这等小儿科还吓不到他。 “侄儿朱允熙，拜见七叔！”朱允熙先甩出一张亲情牌。 朱榑微微额首，道：“起来吧，多年不见，你倒是长成男儿模样了！” 其实朱榑最看不惯的就是文弱书生，和那些只知道啃老的王室宗亲，而眼前的朱允熙竟然还颇对自己胃口。 原因是朱允熙出海那么久，难免被晒黑了一些，而且手下也有了不弱的势力，气势绝非普通男子所能比拟。 朱榑指了指旁边，说：“此乃我长子，朱贤烶，你俩应是一般大的岁数。” 朱允熙抬头看那年轻男子，可不就是昨日偶遇的酒场知己王贤么？ 好家伙，这世界还真够小的。 朱贤烶看着朱允熙有些意外的脸，也忍不住笑着说：“久闻徐王风采，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哪里，哪里。” 寒暄过后，才谈起正事。 朱榑开口就问：“徐王既是来剿匪，那我等自然会配合，只不过青州地界匠人甚少，可用船舰不过百十艘，还都是许久没有下过水的，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船都没有能用的，你还怎么帮忙？等着倭寇上岸和你打？ 不过朱允熙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便说：“此事无须齐王担心，侄儿已派遣部下从福州率领五百艘战船、军资器械若干、共一万两千名士兵沿海而上，不日即可抵达，到时，就是倭寇的祭日！” “什么？！”朱榑一下子被惊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熙会带这么多战船和士兵来，那岂不是等于喧宾夺主？ “徐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欺我青州无兵？”朱榑脸色一下就阴沉起来。 可笑的是，他刚才还自己说了青州没有能和倭寇战斗的本钱。 朱允熙不想拆穿他，就说：“齐王误会了，侄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抽调了部分福州驻军而已，其实里面大部分都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新兵，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锻炼锻炼实战能力。” “够了！总之，你的军队，不能登上青州地界，海面上我就不管！” 朱榑拍案而起，像是领地受到了侵犯的野兽，竟然拂袖而去。 这让朱允熙都懵逼了，老朱家怎么有如此古怪的人？ 那些官员见主子离开，也没有搭理朱允熙，缓缓离开了大厅，只剩下之前就认识朱允熙的朱贤烶。 “兄弟，你可千万别太在意我父亲的无礼，他就是这种性格，没法改！”朱贤烶还是挺会做人的。 朱允熙哭笑不得，道：“我倒是不在意他性格如何，只不过咱们性格相投，我也直言相告，如果令尊不改改这做人的习惯，恐怕日后会招来麻烦。” “多谢兄弟提醒。” 朱贤烶又笑着说道：“既然你我是真兄弟，这酒就更加得喝了，正好到了中午，不如去我那小宅院里煮酒论英雄如何？” “正有此意！” 朱允熙也不客套，正好可以从朱榑儿子这里，多了解一点青州的情况。 如果力所能及的话，倒是可以帮帮这朱贤烶。 至于朱榑，想要救他很难！ 朱贤烶并不和父亲住在城主府里，而是买下了附近的一个小宅子，地方不大，但胜在别致优雅，应有尽有。 “兄弟，我先敬你一杯，这是替我父亲赔罪的！” 第117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两人又喝了几杯，才聊起关于沿海倭寇的事。 “兄弟，你这次带来的战船和士兵数量都够多了，准备怎么消灭这些倭寇？他们屡屡侵扰我中原子民，着实可恨。”朱贤烶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 朱允熙便笑了笑，答道：“其实我也还没有一个很好的办法，只能到了那里再具体了解情况。” “那你可是要小心了，这沿海一带的情况极为复杂，倭寇又是狡猾无比，一不注意都有可能着了他们的道。” “多谢兄关心了。” 此行必然不会那么轻松，朱允熙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只是如果朱榑不支持的话，那很多事还是有点束手束脚。 第二天，朱允熙便带着人离开了青州府，也没和朱榑父子打招呼。 根据传回朝廷的折子，如今青州一带，要数登州蓬莱的倭寇最多、最嚣张。 他们不仅堂而皇之地将船只靠在岸边，还对附近的民众大肆劫掠，搞得百姓苦不堪言，奈何朱榑手里着实没有像样的水师部队，所以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但朱榑无疑也是失职的，因为他明知这里有匪患，却没有禀报朝廷，那些折子还是附近一些官署联名，上书的。 朱允熙刚到蓬莱镇，就会见了这里的县官，他名叫赵致恒，年四十，在蓬莱正好当了二十年的官，可谓对当地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参见徐王殿下，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赵致恒恭敬地行了个大礼，不卑不亢。 “赵知县无须多礼，今番我前来，只为剿匪，如有不对之处，还望您这位老前辈多多指点迷津。”朱允熙将姿态放得很低，尤其是对这些真心为朝廷做事的底层官员。 来之前，朱允熙就已经调查过了，这赵致恒不仅两袖清风，还很有骨气。 他在上头不闻不问的情况，自己组织民众，自己出钱打造战船，屡屡与倭寇接战，几次差点死在倭寇手里，这份勇气和执着，起码要比那些只会指点江山的官吏强多了。 “殿下言重了，下官才疏学浅，但也愿尽力配合朝廷除贼！”赵致恒顿时激动无比，声调都大了几分。 他对朱允熙的观感同样很好，堂堂王爷、水师副总兵，竟然对自己一个从七品的官如此客气，真是闻所未闻！ 这和那齐王朱榑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朱允熙笑着说道：“那就请赵大人带路，先去海边看看吧？” “殿下，这个……”赵致恒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朱允熙楞了下。 赵致恒面露担忧之色，答道：“殿下若此时去海边，恐会遇到危险，前日里刚来了一批贼船，杀害渔民十余人，手段极其残忍，我等又无战船，怕是没法与之为敌。” 原来如此。 朱允熙又问：“对方有多少人？我这上百军士皆是精英，赵大人那里应该也有可战之兵吧？” 赵致恒无奈地摇摇头，解释说：“殿下有所不知，下官为了对付这些倭寇，早已倾尽全力，不但前后损毁了五艘战船，就连手下兵员也折损了大半，若是朝廷再不增援，恐怕连县城都守不住了。” 朱允熙这才仔细观察他们一行人，只见赵致恒身上的官袍已经破旧不堪，上面还残留着洗不掉的血迹，显然是无衣可换。 而跟着他的七八名士兵，也都是脸上、手上带伤，神情黯淡。 想我堂堂华夏，竟然被倭寇欺辱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恨、可悲！ 不过探查敌情还是有必要的，朱允熙便说：“赵知县，你就带我去一处高地，能远远看到贼寇的情况即可。” “也好，殿下请随我来。” 赵致恒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了一座临海的小山上，借着地势之利，正好能看到海边的情况。 只见海岸上临时搭建起上百个竹棚，进出皆是穿着倭国武士服饰的倭寇，附近还有不少在闲逛的，粗略估计，起码也有五六百人。 海面上还停着六艘三桅战船，船身不大，上面全是火炮。 而离海岸不远处还有许多被焚烧过的残垣废墟，应该就是被劫掠过的渔民住所了。 果然是嚣张无比，看来这些倭寇还不准备马上离去，可能还想进行下一步的侵扰。 朱允熙不由皱眉问道：“离这里最近的村庄有多远？” “回殿下，步行大约要一整天的时间，贼寇驻扎在此，应该是有所图谋。”赵致恒其实也猜出了倭寇的计划，但根本也没有办法应对，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了。 若是他将仅有的兵员投入到这里，那么下一步被威胁到的可能就是县府了。 探查完基本情况，朱允熙便跟着赵致恒回了蓬莱县城。 还好，这里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一片宁静祥和，算不上有多繁荣，但也算井井有条，应有尽有了。 可见赵致恒的施政水平也不差，至少百姓在他的辖内能够生活得不错。 朱允熙算了算时间，自己的船队至少还有两天时间才到，而倭寇很有可能会就在这之前行动。 难道真的没有机会挽救那些无辜村民了？ 该死，都怪那朱榑不肯出兵帮忙，否则对付这一群倭寇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允熙第一次觉得，削藩是很有必要的了。 留着这种只为自己私利的藩王，确实是弊大于利！ 人家燕王朱棣就不同了，虽然有反心，可人家在民族大义面前可是丝毫不含糊的，至少北元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让人挑不出毛病。 收回心思，朱允熙便说：“来之前，我还认为这些倭寇只是侵扰渔民，最多是劫掠物资，杀了几个人而已。想不到他们竟敢闯入我大明的领地任意妄为，若是不及时铲除，恐怕下一步他们图谋的便是我大明城池了！” 赵致恒也叹了口气，道：“殿下所言极是，这些倭寇可谓是得寸进尺，贪婪无比，不知殿下可有应对之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朱允熙很老实地答了一句。 没兵，一切都是空谈。 第118章 豪族李家 赵致恒被逼得着实是有些无奈了，听到这话也不免心灰意冷。 晚上当然是没有什么接风宴，毕竟知县都苦成那样了，朱允熙只能自己拿出钱财，邀请赵致恒到驿站小酌。 “赵知县，其实我有一个猜测，也不知对不对。”朱允熙给赵致恒斟上一杯酒。 “殿下请讲。” 朱允熙看了看窗外，说：“这些倭寇如此嚣张，而且似乎对附近的情况极为熟悉，莫不是他们在城内有内应？” 听到这话，赵致恒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不瞒殿下，其实我也早就这样怀疑了，有时候他们的消息太过灵通，我好几次设下埋伏都扑了个空。” “而且他们袭击的地点，都是极为偏僻，路不好走的那种，等我们收到消息赶过去，什么都晚了！” 朱允熙点点头：“嗯，那这么看来的话，我的猜测是扒九不离十了。赵知县，你应该私下里也调查过此事吧，有什么收获没有？” “调查过，可是收获甚微，殿下，我只是一个知县，官微言轻，若是遇到那些地方豪族，也是很难下手啊！”赵致恒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他在此地为官二十年，就憋屈了二十年。 以前没有倭寇时，他颁布的政令，都被地头蛇给搅黄了。 现在倭寇来了，上头也不给予任何支援。 所以赵致恒就从来没有顺心的日子，做起事情来，也只能思虑再三，选取最稳妥的办法。 “本地有哪些豪族？”朱允熙微微皱了皱眉。 自古以来，世家豪族都是为官一方最难解决的难题，哪怕是天命所归的皇帝，都不敢乱对他们动手。 赵致恒便答：“其他的暂且不谈，最大的那一家，便是李家，这个家族在蓬莱已经生活了两百多年，而且现在还有个姑娘嫁入了齐王麾下一员将领的家中为正妻。” “如此关系，我小小知县，实是不敢轻举妄动。” 听赵致恒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怀疑这李家与倭寇有勾结了，但是找不到证据，他无话可说。 就算找到了证据，恐怕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莫非朱榑也有参与此事？ 细细一想，朱榑治军有方，区区城门小卒都能尽忠职守，他手下将领岂不是更加令行禁止？ 如果真是这将领和倭寇有勾结，朱榑没有不知道的可能。 他又不愿出兵相助，真是嫌疑大得很呐！ “赵知县，你放心，既然我来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朱允熙眼神中折射出强大的自信。 “殿下，我相信你。”赵致恒也重新点燃了心中的希望之火。 时间过得很快，郑和与刘勉终于在朱允熙的期盼中到达了蓬莱港口，整整五百艘舰船和一万两千名士兵全部就位！ 而此时那群倭寇却依然没有行动，也不知在等什么。 看到如此雄壮的军容，赵致恒激动坏了，忙问：“殿下，是否即刻前往剿匪？” “不急。” 大军已至，朱允熙反而不急了，现在对方都还没动作，必是有什么计划，既然如此，还不如守株待兔，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勉。”朱允熙看向这个未来的锦衣卫老大。 “属下在。”刘勉马上站了出来。 朱允熙指向远方的一处山峰，道：“我命你即刻带上一小队人前去侦查那些倭寇的行动，有任何情况都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遵命！” 这是刘勉最擅长的事，所以很快便挑选出十余好手，策马而去。 朱允熙又看向郑和，道：“三保，我命你将战船开往倭寇驻扎的海岸附近，务必将其团团围住，使之无处可逃，但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许动手，除非是对方发现了你们，主动攻击。” “属下遵命！”郑和也带着必要的水师军士返回船上。 留下大约三千士卒，就可让朱允熙来调遣。 赵致恒在旁目睹了这一切，不由赞叹：“殿下海战之名早已传遍中原，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赵知县过奖了，我只不过是考虑得比较仔细而已。”朱允熙明白自己这是占了军力的优势，想怎么安排都行，这一伙倭寇是绝对跑不了了。 “只是赵知县要多等几日，才能看到这伙贼寇伏诛。” 赵致恒开心地笑了笑，道：“我现在倒是不担心贼寇的问题了，看殿下这么安排，应该是另有所谋！如果下官没有猜错，殿下是想借机将那通敌叛国之人给抓出来？” “赵知县果然机敏，深知我意，没错，既然是要彻底根除倭寇的隐患，这个叛贼就必须要找到他，否则日后必生后患！” 朱允熙现在很不愿意看见对方就是朱榑手下的人，否则事情被朱允炆知道后，必将对朱榑动手。 到时哪怕自己不愿意承认是帮助朱允炆削藩了，也无形中当了他的枪。 哎，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蓬莱李家。 李家家主李云志正坐在大堂之内，悠闲地喝着茶，身边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大的叫李泽文，小的叫李泽武。 李家之所以能在蓬莱生存了两百多年，甚至避过了元祸，当然不是靠运气那么简单。 他们祖上，乃是宋末一名李姓将领，在崖山海战中不但没有尽忠护国，反倒是领着小队舰船逆流而上，一直来到蓬莱，给隐居了起来。 宋亡后，这李姓将领又仗着人多势众，在此建立起了一股势力。 加之他的后代在元廷谋了个官职，于是隐隐就成为了蓬莱实际意义上的主人。 传到李云志这一代，没人当官了，可论财力，还是不可小觑。 加上李云志又将小女儿嫁给了齐王朱榑的偏将为正妻，李云志似乎又看到了重新闪耀家族荣光的希望。 “爹，为何还要犹豫？那不过就是一小村庄而已，让就让了，只要能让那蓬莱知县吃瘪，利大于弊啊！”二儿子李泽武神色焦急，语出惊人。 原来，他们李家果真如同朱允熙和知县赵致恒所猜测，早就和倭国海贼有勾结了！ 第119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云志脸上阴晴不定，喝了口茶，问道：“泽文，你怎么看？” 大儿子泽文倒是显得稳重许多，回答说：“父亲，如果真的要谋这蓬莱知县的位置，赵致恒是必须要除掉的。只是私通倭寇一事，如果泄露出去，怕是我李家会被灭九族！” “所以我认为，咱们最好还是静待妹夫的消息，让他来决定是否动手。” 李泽文口中的妹夫，便是李云志的小女，李泽香的夫君，名为张铎，现为齐王朱榑手下的偏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名下人飞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道：“老爷，这是小姐的密信，刚刚送到！” “泽文，念！” 李泽文接过书信，又挥手让那下人出去，关好门，才拆开密信。 谁知，信上的内容却让他惊呼出声。 “怎么了？”李云志见状不妙，也急声询问。 李泽文张大了嘴巴，说：“小妹说，天子已派徐王、水师副总兵朱允熙前来剿杀倭寇，前几日和齐王见了面，然后就直奔我们这了！” “什么？！”父子俩同时惊讶地站了起来。 李云志起身夺过信件，仔细看了一遍，才狠狠地揉在手中。 他面色阴鹜，说道：“香儿说那徐王朱允熙身边不过百余士兵，你们怎么看？” 李泽武顿时大喜，说：“父亲，区区一百士卒，怎能和那些倭人抗衡，看来这徐王要栽了啊！” “二弟，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李泽文不由摇头叹息，他这二弟什么就好，唯独是脑子不好使。 “传说这朱允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三年前就在先帝灵前与燕王朱棣相抗，手刃舅姥爷蓝玉大将军，力保了当今天子坐稳皇位，当时他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而后，天子不仅没有宠信他，反而将其冷落了三年。” “三年后，朱允熙才混了个刑部主事的位置，得封徐王，这期间，他必然是做了什么事，再度取得天子信任。” “这时，朱允熙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却主动请缨担任海事大使，出航西洋，更是收服番邦小国无数，使之对我大明朝贡称臣。” “现在的徐王朱允熙，已经是水师副总兵，加之那杨士奇不善兵事，恐怕实权早就是朱允熙囊中之物，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只带了一百士兵来此！” 一席话，听得李泽武都傻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还以为就是个糊涂王爷来这里镀金了，随便杀几个倭寇，然后回去便可论功行赏。 现在一看，这朱允熙分明就是个狠得不行的角色啊！ 李云志也点点头，道：“这徐王朱允熙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他能让西洋诸国俯首称臣，肯定不是靠什么口舌之利，想必麾下有精兵良将无数，此番来青州，估计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是李泽文的脑子转得最快，就建议道：“父亲，不如我们暂且做壁上观，看那朱允熙如何行事？” “也罢，此番风险太大，幸好我们没有让那群倭寇动手，否则现在可能会被抓个现行！” 李云志想了想，又说：“你二人，速去查探，朱允熙是何时到的蓬莱，另外，港口那边一定要盯紧！” “爹请放心！” 两兄弟联袂而去，李云志却仍然觉得不妥，也跟着走出了大堂。 县衙。 朱允熙已经搬到了这里后院的厢房住下，一是方便和赵致恒随时商讨倭寇事宜，二是也方便查阅蓬莱这些豪族的资料。 看来看去，果然是李家比较可疑。 现在朱允熙基本上能猜出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李家要借倭寇的手来除掉赵致恒，然后取而代之。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动机，因为倭寇滋事不断必然是知县赵致恒的责任。 而李家小女又在齐王那边，随便参一本，这小小知县还不是说换人就换人？ 继任的人选，当然也就是李家之人了，毕竟他们在这里的声望和势力都是最强的。 现在最关键的是找不到李家叛国的证据，否则就能直接带人去抓了。 姚广孝在旁，不由笑着问道：“殿下可是有办法了？” “你这和尚，明明见我愁眉苦脸，却还来嘲笑我，真当我不敢罚你？”朱允熙叹息着也开了个玩笑。 “哈哈，殿下要罚我随时都可以，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能让李家露馅的办法。”姚广孝起身走了过来。 他指着资料上那些字，说：“李家并非书香门第，想必府中能识字写出书信的人也极少，殿下若是能照这个去查，或许会有些收获？” 朱允熙闻言一拍脑门，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此计看似简单粗暴，又有些漏洞，其实很有道理。 既然和倭寇勾结是叛国诛九族的重罪，那么李家自然不可能找外人来代写这么重要的书信，所以只能找最信任的人写。 哪怕是李家能识字写字的人再多，只要证明此人是受李家指使，不就人证物证齐全了？ 而且由此还能进一步推断，李家小女知道自己往这里来了，必然会让家里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那么李家也必然会告知那些贼寇不要乱来，如此，只要先抓住这个送信的人，就能解决一切烦恼。 “来人！” 一名士兵马上推门而入。 “给我马上将李府进出之人给盯好了，只要有前往海岸的，一律截下！” “是！” 士兵又匆匆而去，正好遇见办完事的赵致恒回来。 听了朱允熙和姚广孝的计划后，赵致恒大喜，道：“殿下此举，一定能让李云志这只老狐狸显出原形！” “呵呵，赵知县，看来你是早就肯定那李家与倭寇有勾结了吧？为何此前一直不报呢？”朱允熙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并不是故意要对赵致恒发难，而是要听听他准备怎么解释这件事。 赵致恒不慌不忙，回答说：“殿下，可知有句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第120章 不留活口 “殿下，在下寒窗十年，一朝得意，本以为能从此报效国家，造福黎民百姓，谁知却因得罪朝中小人，被调派到了这偏远之地。” “无奈，我只能想方设法让这里的民众过得很好，不料却遇到了诸多阻挠，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过是个笑话。” “如今我为了自保，不知做了多少有背良心道德的事，殿下，如果您不来这青州，怕是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一丘之貉吧？” 听到赵致恒发自肺腑的一番话，朱允熙也有点感慨，这或许就是在官场上没有靠山的悲剧吧！ 朱允熙叹了口气，道：“赵知县，你的这些话，让我很有感触，放心，我并非质疑你的清白，只是在试探你罢了。” “如今沿海一带倭寇横行，凭你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抗衡这些明里暗里的敌人，不如和我携手共度难关如何？” 赵致恒倒头就拜，道：“殿下文才武略，若能跟随殿下建功立业，实乃致恒平生所愿！” “好，待到我们做完这件事，我会向朝廷启奏，将你调到我的麾下。” “多谢殿下提拔之恩！” 赵致恒无疑是一名人才，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自己的伯乐，没有属于自己的舞台而已。 朱允熙相信只要能知人善用，对方必将成为自己一大助力。 是夜。 朱允熙还在厢房中睡得迷迷糊糊，便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只见刘勉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抓到奸细了。”刘勉恭声说道。 朱允熙连忙披上衣物，来到主屋，只见两个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穿着全黑色夜行衣，被捆成个粽子跪在地上。 旁边的刘勉又拿出一封信件，道：“殿下，这便是他们联络倭寇的密函。” 朱允熙也看不懂倭国，便说：“你怎知这是密函？你能看懂倭寇的文字？” “殿下，这上面是汉字，并不是他们写给倭寇的，而是他们给倭寇代笔，写给齐王手下那偏将张铎的。” 朱允熙这才仔细去看那信件上的内容。 只见上面倭寇与张铎协定，只要能让出蓬莱沿海十个村庄作为他们的领地，就再也不骚扰附近的民众。 作为交换，倭寇也会袭击蓬莱县城，生擒赵致恒，让他背上这口黑锅。 为此，张铎需要给出这一带的地图作为交换，并可以让李家的人成为新的蓬莱知县。 我擦，这简直是割地卖国啊！ 朱允熙看完之后大为震撼，他是想不到李家人和张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国家民族的概念？ 都说古人淳朴忠厚，持节守义，看来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朱允熙怒视二人，问道：“你们俩是李家什么人？” 谁知这两人皆是不答话，故意装哑巴。 刘勉在旁边说：“殿下，此二人路上就一直装傻充楞，不如让我带他们领教下锦衣卫的手段？” “嗯……” 朱允熙刚要答应，门外又走进来一人，正是被吵醒的赵致恒。 他惊讶地看了看地上两人，大叫道：“殿下，你怎么把李家家主抓来了？” “李家家主，哪一个？” 只见那两人其中年轻稍大的一个面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认错人了！” 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赵致恒当然认识李家家主，毕竟两人这些年可没少打交道。 朱允熙不明白这李家家主李云志为什么要半夜亲自去和倭寇商议此事，但估计也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吧。 既然人都抓到了，当然没有再放走的道理。 人证物证俱在，这份通敌信函，已经足以让他们死个百十来回。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理站在李家背后的偏将张铎，还有齐王朱榑！ 青州乃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朱允熙又明知燕王朱棣即将谋反，那么，这期间的利弊就必须要衡量衡量了。 “将这两人先行关押起来，另外，传令郑和，进攻倭寇，一个不留！”朱允熙大声下达了命令。 刘勉问：“殿下，是杀无赦的意思吗？” “意思就是，一个活口都不要，我只要看到他们的尸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朱允熙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狠辣。 尽管倭寇是可恨，但一个不留是不是太狠了点？ 赵致恒在旁劝道：“殿下，那些倭寇里，或许还有妇孺小孩，这些都要杀吗？” “当他们把屠刀对准我大明百姓时，可曾有过一丝怜悯？” “此事已决，不用再劝！” 返回屋内，朱允熙便像没事人一样地躺到了床上，心情复杂。 倒不是他真的有多么恨这些倭寇，而是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不能泄露半点消息。 倭寇必须一个不留，以免让齐王朱榑收到什么风声！ 这一夜，注定充满了血腥的杀戮。 翌日，朱允熙醒来，得知郑和已经完成任务回到县衙复命了。 洗漱之后，朱允熙才来到大堂，所有人都在下面坐得笔直，包括郑和、刘勉、姚广孝、赵致恒。 其中，赵致恒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此刻他心里正在纠结杀倭寇一事。 他本以为朱允熙是一个仁主，又有大才，可他昨晚下的命令，又让人看到了心狠手辣的一面。 那么自己跟随他，到底是幸或不幸？ 能平步青云固然是不错，但自己真的希望跟随一个这样的人吗？ 朱允熙观察到了他表情的微妙变化，也不说话，只是看向郑和。 郑和连忙起身站了出来，他身上还残留着没有洗掉的血迹，显然也是身先士卒上阵了。 “回禀陛下，属下已奉命剿灭所有倭寇，共击沉三艘贼船，俘获一艘，共绞杀倭寇六百一十七人，无任何遗漏！” “确定没有遗漏吗？”朱允熙淡然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郑和正色道：“绝对没有遗漏，六百一十七具倭寇尸体，皆在港口船上，随时可以清点，另外我派出的二十艘轻型帆船，还在附近海域寻找幸存的贼寇，若有遇见，皆杀无赦！” 第121章 最后的血脉 “很好，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实在找不到，就让那些士卒先回来吧！” 朱允熙满意地点了点头，即便是真有贼寇幸存跳入海中，躲得了一时，也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中存活。 这样，青州府那边，就完全不知道蓬莱发生了什么，行动起来也更加方便了。 朱允熙看向众人，又说：“可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对倭寇斩尽杀绝啊？” “属下不知。”刘勉是真的不知道。 郑和笑了笑，道：“殿下此举必有深意，我等只管领命办事即可。” 其实这话，就是说给赵致恒听的。 赵致恒憋不住了，忙问：“殿下是否太过狠辣，据我所知，那些倭寇，其实里面也有很多是被逼无奈的妇孺，她们肯定没有对我大明百姓做什么坏事。” “这个，我当然知道。”朱允熙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茶。 “那殿下为何还要残杀无辜？” 此时，一直不言不语的姚广孝，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赵知县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莫非到了此刻，还看不懂殿下的用意？” 赵致恒对他一拱手，道：“还请大师指教！卑职确实是想不明白。” 其实赵致恒一直就很奇怪这个姚广孝是什么角色，他明明是个和尚，也无官身，但跟在朱允熙旁边，却又显得很有地位。 就连那掌管了几百艘舰船的郑和，也对他恭谨无比。 姚广孝便指了指关押李家家主的方向，道：“此战不仅要快准狠，更是要掩人耳目，如果倭寇被除，李家人必然得知消息。远在青州的张铎，也会有所防备，那我们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赵致恒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顿时心中羞愧不已。 这哪里是朱允熙心狠手辣，分明是为了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而布下的局。 赵致恒连忙出席，跪在地上，大声道：“殿下，卑职真是愚笨不堪，差点坏了殿下大事！” “无妨，你常年任一小县父母官，当然不知这许多阴谋诡计，起来吧！”朱允熙并没有想追究他什么，人才，总是要慢慢培养的。 君臣之间的信任度，也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就像刘勉一样，他当初跟着自己，不也是有点不情不愿吗，但现在呢，估计赶他都赶不走。 朱允熙正色说道：“致恒，接下来，却是要你做这恶人了，蓬莱李家的势力根深蒂固，我们同样要将其斩草除根，明白吗？” “属下明白，只是需要向殿下借点人手！”赵致恒这回答应得很爽快。 “人手没有问题，想要多少，找刘勉要就行，但是结果让我满意！” 赵致恒马上保证道：“殿下放心，李家上下，包括所有与李家相识之人，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他便转身和刘勉走了出去。 朱允熙想了想，便说：“把那李云志带出来。” 李云志经过一夜的关押，已是神情憔悴，不是说这里的环境多么差劲，而是他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那么多倭寇，说杀就杀，不留活口，似乎根本就没有被放在眼里！ 这个突然冒出头的徐王，果然是狠角色！ 现在自己落到他手里，结果无非就是个死，但李云志可不想李家就此覆灭，不然到了阴曹地府，自己怎么面对那些老祖宗？ 李云志被带到大堂，马上就跪倒在地，对着朱允熙疯狂磕头：“徐王，徐王，求求您饶了我全家！给我们李家留个后，只要您答应，让我李云志做什么都行！” 这么怂？ 见到对方上来就是求饶，朱允熙倒是没有了兴致，本来还想吓一吓这家伙，现在就没意思了。 “真的做什么都行？”朱允熙好奇地问道。 “对，徐王您尽管吩咐，只要能留下我一点李家的血脉，我甘愿上刀山下火海！”李云志见到似乎还有希望，更是将头磕得邦邦响，都已经流血了。 朱允熙不耐地大喝道：“好了，再磕你就死了，来人，松绑！” “遵命。” 被松绑了的李云志，像一条狗那样爬到了朱允熙脚边，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事？” “做什么事先不急，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 李云志连忙汇报：“我有一个老婆，四房小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给了张铎，生有一子。我那两个儿子，大儿子生有一子一女，二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哟，可以嘛，人丁兴旺啊！”朱允熙嘲讽了一句。 接着，朱允熙便问：“你让我留李家一点血脉，那留谁好啊？” 李云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只需留下我那长孙便可，望殿下成全！” 他很清楚，大儿子李泽文聪明稳重，生出来的儿子必然不差，留下这个长孙，以后肯定还有振兴李家的希望。 只可惜，自己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好，我可以留下你的长孙，但是呢，他不能留在中原，免得以后他嫉恨我朱家怎么办？”朱允熙笑了笑，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云志愣住了，便问：“不在中原，还能去哪？”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我前番率船队下了南洋，那边的风俗民情，倒是不错，而且也有很多我中原子民居住。” “到时我会让人将你的长孙送给一个家境好的人抚养，让他能安然无恙地长大，也算是给你留了后，但他以后肯定是不姓李了，估计也不会再记得你们，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面对朱允熙的询问，李云志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似乎这样的结果，也是无可奈何。 振兴李家？也再无可能了，如果没有意外，自己那孙子，将会一辈子处在这朱允熙的监控中，恐怕也再无机会回到中原了。 可老朱家的人做事，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后患，李云志也是知道的。 朱允熙如此，真的可以说是网开一面。 “但凭殿下吩咐，小人没有任何意见！”李云志眼中，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黯淡无比。 第122章 斩草除根 “那么，你现在就去做完这辈子该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被告知了任务后，郑和带着失魂落魄的李云志离开。 朱允熙这才看向姚广孝，问道：“大师，我这样处置，可妥当？” “殿下恩威并施，自然是面面俱到，毫无破绽，接下来，我们就坐等鱼儿吃饵便可。”姚广孝很满意地点点头。 “那便好。” 朱允熙自然不敢忽略姚广孝的意见，尽管他也认为自己这样处理是万无一失的，但身边有这样的神级军师，当然要虚心请教才对。 蓬莱县城。 无数士兵突然从城外涌了进来，个个面带杀气。 为首的，正是知县赵致恒。 好在赵致恒在此地的民望很好，所以百姓也就没有什么慌乱，只是以为有谁犯了案子。 果然，赵致恒开始在人群中指认。 被他手指指到的人，很快便会被士兵强行拿下，口中塞入一团麻布，无法说话。 而有些人，平日里也是有头有脸的，根本不可能是罪犯。 民众这才好奇地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张员外吗？他怎么会被抓起来，难道是多娶了几房小妾？” “咦，怎么卖菜的王屠夫也被抓了？” “快看，还有药铺的老板老丁也被抓了！” 无数看似不相关，而且身份清白的人纷纷被抓，围观的人也有些害怕了起来，生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有些心虚的，索性转身就跑。 而赵致恒也不管，他只是很明确地在寻找着自己的目标，逃跑的，也许不会被抓，而镇定自若的，说不定下一刻就遭殃了。 与此同时，李府。 李泽文和李泽武正焦急不安地在堂屋里等待，他们一早起来后发现，自己的父亲李云志不见了。 管家张宽，也是没了踪影。 难道是出去办事了？ 让两兄弟不安的关键，还是港口突然来了几百艘舰船，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头。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徐王朱允熙带来的！ 现在父亲和管家又不知所踪，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急。 “大哥，爹会不会丢下我们跑了？”李泽武冒出了一个非常奇葩的想法。 李泽文怒斥一声：“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他老人家向来看重亲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我们的，现在我怀疑爹和管家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大哥，难道爹被朱允熙抓了？” 李泽文越想，越是觉得此事不是没有可能，联想到朱允熙的手段和实力，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泽武心一横，道：“大哥，不如咱们和那朱允熙拼了，府里现在还有几百个家丁，也是训练有素，咱们未必不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这个弟弟的提议第一次让李泽文觉得有点靠谱。 没错，李府平日里蓄养那些家丁，可是花了不少银钱，吃香喝辣不说，还请了最好的武师训练他们。 这些人，确实是有一战之力的。 李泽文沉声问道：“那就算打赢朱允熙，救出了爹呢，然后怎么办？” “这……” 李泽武挠了挠脑袋，灵光一闪：“大哥，如果能打赢朱允熙，我们还怕什么，反正都是个死，不如直接把这朱允熙杀了，带着爹一起去青州府，然后投靠妹夫！” “妹夫背后有齐王撑腰，齐王和这朱允熙，不是也不对付吗？说不定他会帮咱们一次！” 李泽文颇为意外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平日里莽撞的弟弟，说：“我真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最好使！” 李泽武有些得意，道：“大哥，有时候其实不用那么弯弯绕绕，咱们赶紧动手吧，不然就晚了！” “好……” 李泽文咬咬牙，刚吐出半个好字，外面就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李家家主，李云志。 李云志换了身新衣裳，神情看上去有点憔悴，额前更是包着白布，里面还隐隐渗出血迹。 “你们要干什么？动什么手？”李云志坐到了正中的椅子上。 “爹！” “爹，你去哪里了？管家张叔呢，怎么也不见了？” 李云志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昨晚，我被徐王抓了，现在才放出来。” “爹，那朱允熙是不是对您用刑了？”李泽文一听果然是如此，更是焦躁无比。 “没有，徐王是个不错的人。” 李云志突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只可惜，我们确实是做错了事，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李家，完蛋了。” 旁边的李泽武，不由大声问道：“爹，你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朱允熙让人把你给打傻了？” “放肆！” 李云志暴喝一声，道：“我现在，比谁都清醒！” “现在，把家里所有人，都叫来！” 两兄弟也不敢违抗，马上就去叫来府中所有亲眷。 洋洋洒洒，竟然有上百人。 这还仅仅是住在李府的。 可见李家确实是人丁兴旺！ “云志啊，你把我们都叫来做什么？”这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对啊，三叔，你叫我们这么多人都来这有什么事，都没地方坐呢！”这是个和泽文泽武两兄弟差不多大的青年。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头上还伤了？我来给你揉揉。”这是李云志最宠爱的小妾。 李云志打开小妾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身形挺拔，却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只是勉力让所有人都能听见自己所说的话。 “各位叔伯长辈，兄弟姐妹，还有李家的娃儿们，今天我李云志要宣布一件事情。” “因为我的过错，现在天子震怒，李家，彻底完蛋了！” “今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但我为李家争取到了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让我儿李泽文的小孩，能避过这场劫难！” “不过，这个娃娃，也就是我的长孙，也会被送到海外，从此不再姓李，只能在大明的监控之下，过完一生。” 李云志的话说完，众人皆是一脸惊愕，要不是他们看着李云志还算清醒，恐怕还以为他魔怔了！ 第124章 论天下大势(上) 朱榑见状，也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退出几十步。 他翻身下马，走到朱允熙跟前，前后转了两圈。 “看来，我是真的小瞧你这侄儿了，手段居然如此高明。” 事到如今，朱榑只能承认，自己这个侄儿朱允熙，确实是当世的青年俊杰，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从他来到青州，不过十日时间，便剿灭了倭寇，控制了蓬莱，并灭掉李家。 行事之果断，手段之狠辣，怕是连自己都远远不如。 朱允熙说道：“多谢七叔夸奖，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好一个做自己该做的事，难道你该做的事，就是为难自己的亲人？”朱榑对建文太子其实也颇有好感，但人的感情，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 特别是另一个人死了的话，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朱榑没想明白，建文太子那么和善的人，怎么会生出朱允熙这样的儿子。 朱允熙笑了笑，便说：“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虽然我朱家得天之恩宠，能统领华夏子民，据中原之地，但这个国家的百姓，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后有秦，秦使百姓不得安宁，伤六国遗民之心，秦灭。而后有大汉，历四百年，曾何其辉煌，最后也只是惨淡收场，迎来三国逐鹿。” “七叔，这历朝历代的兴亡，你不会看不明白吧？” 朱榑不服地哼了一声：“那些事，都是我手下做的，和我无关，你不要冤枉好人。” “七叔，我有没有冤枉你，这不重要，而是我那大哥，也就是当今天子，会不会冤枉你，这才是关键！”朱允熙撩起衣袍，席地坐了下来。 “五叔的下场，七叔知道吗？” 提到周王朱橚，朱榑顿时身型一愣，不自觉地也坐到了草地上。 他岂会不知道，朱橚正是因被自己儿子告发谋反，才被削了藩。 但朱橚最是清楚，自己那五哥与世无争，平日里根本不太关心政事，他为啥惹怒了朱允炆，还不就是因为触犯了禁忌，怀疑朱允炆得位不正？ 自古以来，身为天子最忌讳的事，莫过于有人威胁到了自己的皇位。 有可能是功高盖主，有可能是被怀疑血统不纯，继位不合理等等。 臣子意图谋反，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朱榑知道，朱允熙一旦将倭寇的事告知京师，那么等待自己的下场，怕是会比朱橚还惨。 “朱允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明说！”朱榑突然想到，既然这个侄儿没有马上告发自己，那肯定还有别的想法。 这也是儿子朱贤烶极力建议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朱允熙笑了笑，便说：“七叔，陛下在我离开京师的前一晚，可是邀请我进了家宴，还特别说到，想让你回京师看看！” “什么？！”朱榑惊讶出声。 自己和朱允炆几乎没有半点交情，从他长大后，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他让自己入京是要干什么。 那时倭寇的事，根本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啊！ “七叔，难道你还没想明白吗？五叔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他会不会谋反，你知，我知，文武百官皆知，可大哥为什么还是治了他的罪？”朱允熙正在一步步为眼前之人解惑。 有些事，是不能说得太直接的，否则别人也不会信。 必须要让他们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逻辑！ 朱榑性格是冲动了些，但并不是傻子，细细思虑一番后，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天子早就已经准备要削藩了！ 削藩，这个词，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它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而中原大地上一次削藩，还是在六百多年前的唐穆宗统治时期。 正因为相隔的时间太过久远，所以现在的人，都几乎已经忽略了这种事的存在。 朱榑大惊失色，问道：“你是说陛下要削藩？休要胡言乱语！” “七叔，你认为我是一个会胡言乱语的人吗？而且，我和你说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若是被陛下得知，你认为我会不会被治罪？” 朱允熙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朱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允熙当然不是一个会乱说话的人。 他告诉自己陛下要削藩，对他确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而如果这件事根本不存在，陛下得知朱允熙在外面说天子要削藩，他绝对会遭殃。 所以，朱允熙能说出这件事，就证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天子确实是在削藩！ 而且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这个齐王！ 朱榑很难保持冷静，大声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朱允炆得位不正，又无良臣猛将辅佐，怎敢冒然削藩？他要真的敢这么做，必然会让天下大乱！” “没错！” 朱允熙肯定了他的说法，接过话头：“我那大哥一意孤行，殊不知现在根本不是削藩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再搞下去，必定会让天下大乱！” 见到朱允熙第一次赞同了自己的观点，朱榑更是诧异：“那你既然知道天子削藩不对，为何不劝谏他？” “呵呵，七叔未免太过高看了侄儿，侄儿如今，也不过是个水师副总兵，打打倭寇、海盗还行，但在朝廷之上，中原大地，都没有什么影响力。” “而且我这个大哥，从小就与我不和，怎可能在这种事上听从我的意见？” 朱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朱允熙了，他说出这番话，恐怕并不是要简单地聊聊那么简单。 最有可能的是，他想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 朱榑正色说道：“如果天子要削藩，那老夫是肯定不服的，但如果起兵谋反，老夫却也没有那个胆子，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有一个办法，可保你性命无忧，但只怕你不肯。”朱允熙知道重点终于来了。 如果能说服朱榑，那么自己就可以少绕很多弯，也将搅乱目前整个大明的格局。 正所谓，不破不立！ 第125章 论天下大势(下) “侄儿不妨直说。”朱榑连称呼都改了。 “七叔只要放下兵权，自请告老归田，当避过此劫。” 朱允熙的办法简单粗暴，也是自古避开皇帝猜忌的最佳办法。 朱榑沉声说：“若是我放下兵权，那皇帝小儿仍不放心，又该如何？到时我无兵无权，岂不是任人宰割？” 所以这种办法，也存在很大的风险。 因为臣子没办法预料皇帝的心思到底如何，有兵权，还能在最后时刻拼死一搏。 若是没有了兵权，到时皇帝发难，那就真的变成砧板上的一块肥肉了。 朱允熙便说：“七叔不必担忧，只要到时我能接任你的兵权，便可保你无忧。” “你？”朱榑着实没有想到朱允熙要这么做。 而且，他怎么做得到？ 自己又该怎么相信他？ “没错，此次倭寇之事，我必有一功，而上次收服番邦，我也没得到封赏。” “所以七叔这次可以主动回京说告老归田，陛下必然会问你青州兵权该让谁接管，到时你就可以言明我在沿海一带剿寇遇到阻力，便能顺理成章地将兵权让与我。” 朱允熙的计划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也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破局之法。 当然，此计并非朱允熙一人想出来的，其中有姚广孝不少的功劳。 现在朱允熙怕的不是朱允炆，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起兵的燕王朱棣。 所以朱允熙必须要有自己的陆军，否则就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较量。 眼下能满足朱允熙要求的，唯有青州府这支军队，能马上形成即战力，而且相对来说容易搞到手。 朱榑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的决定，所以朱允熙也没有催促，只是紧张地看着对方。 良久之后，朱榑才盯着朱允熙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我暂且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是，你为什么要青州军？” “要知道，你接管了青州军之后，又兼任水师副总兵，水陆实力，都可以算是大明排得上号的人物了。” “加之你又如此年轻，对天子的威胁更甚于其他人，难道你就一点不怕天子的忌惮吗？” 朱允熙不由仰天大笑。 此处无人，朱允熙决定实话实说。 有时候，坦诚，也是让对方放下戒备的最好武器。 “七叔，实不相瞒，我从来就不会顾忌这个天子，在此世上，我担心的唯有一人！” “谁？” 朱允熙遥指北方，吐出四个字：“燕王朱棣！” 原来如此。 朱榑恍然大悟，失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四哥他也早就猜到了天子要削藩，并且准备起兵对抗？” “而你，是要和他们三足鼎立？” 朱允熙微笑点头。 “妙，真是妙不可言，哈哈！”朱榑得知了这些秘辛，顿时觉得烦恼都没有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真好。 让出兵权保命，这是朱榑可以接受的。 而天下大势会变得如此混乱，却是他之前没想到的。 大明好不容易从元朝那里夺回江山，竟然马上又要陷入内斗之中，这才是让朱榑觉得滑稽的地方。 他甚至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努力，都化作了一缕清风。 所谓三观的崩塌，不过如此！ 朱榑笑完，只觉自己是真的老了，如果不是朱允熙来点破这一团迷雾，恐怕自己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燕王朱棣，同样是个狠角色。 朱榑还记得小时后，有一次朱元璋搞家宴，兄弟姐妹们都在。 马皇后人善，就往每个小孩子的碗里夹菜。 本来是大家都有份，但朱棣的那一份，却不小心被他自己摔烂碗，没了。 朱元璋素来节俭，即使是皇室家宴，也从来不搞浪费。 所以马皇后就让想让太监去叫御膳房马上再做些菜过来。 谁知朱棣却大声说：“不用，这里不是有吗！” 只见朱棣很没有礼貌地拿着筷子，到其他兄弟姐妹的碗里去夹菜吃，这个举动让大家都看傻了。 这件事当时看起来，好像只是小孩子不懂礼数，也没啥大不了的。 可是等大家长大之后再细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身为皇族，自小被教导的，便是礼义廉耻，若连这点都做不好，那岂不是被其他人嘲笑，就这也配当皇族？ 可朱棣呢，却完全不在乎这些，只要他想要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地去得到。 长大后，朱棣的这种性格愈发明显，所以众兄弟姐妹，都有公论，他是朱家这一辈最狠、最不讲道理的人！ 朱榑不敢细想，如果朱棣得了天下会如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朱棣只会比朱允炆更加狠，他更加不会允许什么藩王的存在！ “七叔，考虑得如何啊？”朱允熙见对方似乎想着什么事，也不再说话，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 朱榑看了看朱允熙，说：“侄儿，我仔细想了一会，突然发现，如果你们三足鼎立，那么能放过我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七叔这样想是对的，我这个人很简单，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朱榑站起身，看向碧蓝的天空，叹了口气，道：“我还真是老了，该好好享受荣华富贵了。” 说完，他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朱允熙大喜，这样一来，自己离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半月时间，匆匆而过。 奉天殿内。 朱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在地上，道万岁。 “陛下，臣自觉年事已高，无心军务政事，特来请辞，请陛下允许臣告老归田！” 朱允炆心中暗喜，却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七叔何来此言？朕观你仍是年富力强，如此归乡，岂不是让大明失一栋梁之才？” 下面的朱榑敏锐地捕捉到了朱允炆的态度。 自己这样的功臣，又是皇亲，说要辞官，天子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看来，朱允熙所言不虚，天子果然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削藩！ 第126章 齐王请辞 “陛下，老臣是有苦难言，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如今不仅老眼昏花，饭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正所谓各人自有天命，老臣确实是再难为大明效力了。”朱榑只能打苦情牌，他现在真的很想保命。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看来是以前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 朱允炆听着朱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说，心里面高兴极了。 本来朱榑就是第二个要削的藩王，现在他主动请辞，真是再好不过，不过自己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会被群臣认为自己不善待老臣。 朱允炆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上前一把扶起朱榑，也是声情并茂地说道：“七叔，你为国效力多年，如今突然要告老归田，朕实在是百感莫名啊！” “陛下，如今大明已无内忧外患，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康，朝堂上又有良臣辅佐，老臣也可安心了。”朱榑说这话的时候，是出于真心，如果不考虑到权力带来的欲望，自己这样的权臣，确实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也难怪天子决心削藩，换做是自己当皇帝，恐怕也会不放心吧！ 朱允炆握住朱榑的手，感慨道：“七叔既然心意已决，朕岂有不允之理，只是不知七叔之后，该由谁接管青州？” 这是一个颇有深意的问题。 历朝历代，大臣退位，也有儿子继承爵位和官职的先例，若是朱榑想这样做，那么他退了和没退，其实是一样的。 所以朱允炆是在最后试探朱榑的心思到底如何，否则他怎能放心。 谁知朱榑却答道：“此事全凭陛下安排，老臣既然要退，就退个干干净净，之后也不插手任何青州之事，只希望陛下能让老臣当个富家翁，安享天年。” “哈哈，七叔说的是哪里话，朕岂会亏待于你，但七叔在青州经营多年，对那里的事务熟悉无比，若能给朕一个意见，也好让朕安排之后的接管事宜。” 文武百官听了这话，不由也都动了心。 青州并非偏远之地，又靠近京师，朱榑在那早已治理得井井有条，现在他退位之事已成定局，若是能取而代之，必将成为大明数得上号的人物。 别的不说，单单青州那二十余万精兵，就够让人眼馋的了。 “这朱榑不知为何突然要告老归田，难道是真的力不从心了？” “非也，人家这是知进退！” “青州龙虎必争之地，不知陛下会如何安排？” 群臣的议论都传入了朱允炆的耳中，也是心中忐忑，说实话他对此根本没有准备，黄子澄和齐泰的能力都不够，还不足以掌控一州事务。 杨士奇倒是不错，但他现在还必须帮忙打造好大明的水师。 仔细想想，朱允炆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可用的人。 就在这时，朱榑开口了：“陛下，若是说到接管青州军务一事的任选，老臣倒是想起一人。” “七叔想到何人？”朱允炆暗道，你不会是要说自己的儿子吧？ 朱榑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徐王，朱允熙。” 他？ 不光是朱允炆颇感意外，文武百官也面面相觑，这事怎么能扯到朱允熙的头上，他不是去剿灭倭寇了么？ 朱允炆不由问道：“七叔为何会推荐朱允熙？” “陛下，此次徐王朱允熙前往青州沿海一带对付倭寇，与老臣也时有接触，不得不说，徐王文才武略，精通军务，难怪能在海外立下偌大功劳。” “如今倭寇屡屡扰我大明海边的百姓，青州又是要冲之地，若能让朱允熙接管青州军务，那么此大患可除矣！”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认真思考之中。 论能力，朱允熙当然是无可挑剔的。 论出身、功劳，朱允熙也完全够格接管青州，可以说是找不出任何毛病。 朱允熙想了想，便问：“七叔所言，可是真心实意？” “自然，老臣绝无徇私，只是觉得徐王朱允熙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当然陛下若有其他贤能，就当老臣没有说过这话。”朱榑的表情不似作伪，就好像真的只是随口推荐了个人。 至于朱榑和朱允熙是不是有啥私交，或者两人有什么利益联系，大家都没多想。 毕竟朱榑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几乎没什么朋友，能推荐朱允熙，可能是真的觉得对方合适吧！ 此事事关重大，朱允炆也不敢当场做决定。 于是朱允炆回到了龙椅上，大声宣布道：“齐王朱榑，今日主动请辞，念其劳苦功高，特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仆从百人，以颐养天年！” “谢陛下隆恩！”朱榑跪倒在地，口道万岁。 所谓无事一身轻，不过如此，朱榑发现这件事倒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或许早就该这么做了？ 辞了官，但朱榑的爵位还在，又是皇室宗亲，所以朱允炆也不能马上就置之不理，当下便留他共进家宴。 宴席上，朱允炆又少不得询问朱允熙对付倭寇的进展如何。 朱榑对此当然是大吹特吹，就差没有把朱允熙说成是战神了，而且还特别强调了，倭寇来去如风，其实并不好对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朱允熙心里也有了底。 翌日。 朱榑离京，朝会上再次就青州军务一事展开了讨论。 “诸位爱卿，齐王极力推荐朱允熙接管青州，也好制衡那些倭寇，不知此事可行否？”朱允炆这是正式询问朝臣的意见，毕竟他也不能太过专制。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 不同意的那些，说法也很奇怪。 什么朱允熙太年轻，不可随意将一州事务交付。 还有嫉妒的，说朱允熙短短半年之内，已经连连升迁，这样怕不是要惹人口舌。 说白了，其实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朱允炆听来听去，都没听到什么有建设性的话，索性看向现在朱允熙的上司，杨士奇。 “杨总兵，你与朱允熙共事，说说你的看法。” 第127章 荡寇大将军 “陛下，此事臣该避嫌，毕竟我与徐王共事，若是支持他，恐有结党之嫌。”杨士奇似乎并不准备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 正是他如此的态度，才让朱允炆很放心。 于是朱允炆就说：“古人云，举贤不避亲，我大明开天辟日，岂是迂腐之王朝？杨总兵尽管直言，无须避讳。” 杨士奇这才出列，正色道：“陛下，一州之事务，非有大才能之人不可担任。臣认为徐王朱允熙年纪尚浅，恐不能面面俱到，但若是只掌管青州军务，徐王当可胜任有余。” 意思就是，朱允熙可以接管青州军务，但青州的政务，应该选其他人。 这让朱允炆有了新的思路。 没错，大权集于一人，这和重新搞一个朱榑的克隆版出来有什么区别？ 那自己削藩的意义就没有了。 如果是政务和军务分开的话，朱允炆就没有任何担忧了。 杨士奇的回答，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如果朱允熙的上位不可避免，那么至少也要制衡一下他的实力。 见到群臣都没有了意见，朱允熙再次宣布道：“那么，即日起，令朱允熙接管青州军务，扫清沿海一带倭寇，号荡寇大将军！” “陛下英明！” 圣旨一出，顿时天下皆知。 此次，再也没有人认为朱允熙是运气好了。 升官发财，经常能见到，但掌握军权，则是真正飞黄腾达的表现。 特别是朱允熙现在还监管大明水师，若论实力，已经进入了大明的金字塔顶尖位置，堪称一方霸主。 而朱允熙今年才刚刚18岁！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如果他能稳步发展，不犯错误，那么往后几十年，朝堂上的话题中心，都将围着他来展开！ 至于青州政务，则是由胡广接任。 此人乃是庚辰科进士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并赐名靖，授翰林修撰，阶承直郎。 名气不大，但传闻很有才能。 “恭贺徐王，掌控青州！” 蓬莱县衙里，一干人等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回算是真正熬出头了，大明的陆军将领，向来是有规制的，除非你之前就是武将出身，名门之后，否则很难得到军队的控制权。 哪怕郑和身为水军将领，但内心其实也在渴望能领导陆军，毕竟华夏中原，就是以陆战来论英雄的。 朱允熙摆摆手，道：“此事不能高兴得太早，青州二十万士卒，可有不少骄兵悍将，若不能从心理上收服他们，我这荡寇大将军仍是名不符实。” 一旁的姚广孝点点头，也说：“没错，军中换将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殿下如今是要尽快在军中建立起威望，才能将青州军务顺利接收。” “刘勉，我暂且任命你为青州军副将，持我玉牌，即刻前往军营进行接管！” 刘勉大喜，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舞台，一直带着水军，他还是不怎么习惯的。 现在成为青州军副将，他就能大展拳脚了。 朱允熙看向郑和，道：“如今倭寇情况如何？” “殿下，除了蓬莱一带时有倭寇骚扰，属下还发现此处到福建一带的海域多有倭寇船只出没！”郑和早就派出快船在附近查探情况，所以掌控的情报也不少。 “你的意思是，倭寇在这一片海域有自己的窝点？”朱允熙微微皱眉，自己不可能在倭寇这个任务上浪费太多时间，现在已经得到了陆军军权，是时候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了。 郑和点点头，回答：“依属下所见，他们应该在济州岛附近有窝点，那里靠近倭国、高丽，四周都是大海，非常适合隐蔽，又能做到进退自如。” 看样子，这帮倭寇完全就是饥不择食，也不单单是针对大明，而且还有组织，目的性很强。 若是任其发展，很可能成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势力。 朱允熙向来不喜欢留下后患，那么就只有将其彻底消灭了。 眼下自己能动用的船舰，高达三千艘，如果倾巢而出的话，对付他们简直是绰绰有余。 “郑和，我命你即刻调集船舰两千艘，准备前往黄海！” “遵命！” 现在只剩下赵致恒没有任务了，他偏向文才，朱允熙决定让他去办一件特殊的事。 新任青州政务长官，叫胡广，朱允熙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但能考上状元，足以证明其不简单，而且肯定是朱允炆派来制衡自己的。 所以朱允熙需要有一个人能随时向自己汇报他的动作，这件事赵致恒去办最好。 他之前只是一个知县，对方不会太过怀疑，但能力却是足够的。 赵致恒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他将以联络特使的身份，前往青州府，充当朱允熙的眼线。 安排好这些，朱允熙才略微松了口气。 姚广孝笑着说道：“殿下如今又多了二十万青州兵，恐怕燕王朱棣是坐不住了。” “他坐不住是他自己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谅他也不敢现在起事。”朱允熙很肯定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稳扎稳打。 朱棣此人野心虽大，但眼下他的根本利益没有被触动，是不可能主动挑事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师出无名，毕竟一个周王朱橚被废，那也是比较正常的情况。 按照历史发展的话，朱棣一直是等到朱允炆干掉了好几个藩王，才听从姚广孝的建议起兵。 现在，他一没姚广孝做智囊，二没有起兵的理由，所以只能憋在燕地，什么也干不成。 “殿下此话不假，但也要防朱棣狗急跳墙，如果任由殿下做大，那可不是朱棣想要看见的，毕竟殿下现在深得天子宠信，这在外人看来也是不争的事实。”姚广孝看问题总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角度。 “再等等吧，朱棣如果真的不起兵，那对于我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朱允熙明白，自己现在这个靶子，恐怕不会比朱棣小多少。 朱允炆表面上看着一直在升自己的官，但他心里怎么可能一点顾虑都没有？ 第128章 远渡倭国 蓬莱最近很热闹，在此生活的百姓，最直观一个感受便是，港口来了很多战船，城里多了很多士兵！ 尽管这些士兵看上去与民秋毫无犯，军纪严明，但大家还是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 似乎，大战在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最近朱允熙可是忙坏了，一边接见青州军中的各级将领，一边处理着大明水师内部的协调工作。 远征海外，还要带走这么多船，就必须先把自家家门给守好了，否则给别人偷了家，那就得不偿失。 路线规划好之后，朱允熙还得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国际影响。 没错，尽管大明如日东升，但也不能想打谁就打谁。 这些倭寇表面上不归倭国管理，但毕竟是倭国出来的狗，打之前，还得知会一下对方。 东海。 看着身后规模庞大的船队，朱允熙心有所感，这样的军事力量，已经足以让倭国俯首称臣了。 这个时候的倭国，还处于室町时代，没有进入全盛期的战果，可以说是一盘散沙。 足利义满，就让我来看看这个家伙够不够识趣吧！ 一月后，大明船队终于抵达了倭国京都附近的高滨港口。 守卫在此的士兵，顿时被如此多的战船吓得屁滚尿流，直接逃跑了！ 也难怪，倭国这个时候还没有成建制的海军，所以即便是有战船，大多也是各地领主的私兵，还都没啥战斗力。 而大明的水师不仅规模远超想象，遮天蔽日，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火炮，怎能让他们不害怕？ 朱允熙懒得理这些人，带着士兵就开始登陆。 全副武装的将士更是带着巨大的威慑力，那些平民只能匍匐在地，崇拜强者的心态表露无疑。 等到往城中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迎来一队人。 那人说了什么朱允熙也没注意听，直接就让他通知足利义满来见，大明帝国的使者时间很宝贵！ 对方不敢怠慢，马上在前面引路，前往京都。 征夷大将军府。 足利义满正在考虑让位给儿子的事，他自感天命不多，只要能制服大名大内弘义，那么自己也可以完成毕生所愿了。 “将军，有大明使者来京，请见。” 这个消息让足利义满有些不知所措，他深知那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比起倭国来说，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足利义满早就想和对方建立可靠的盟友关系，以便防备高丽，但始终没有机会。 “他们来了多少人？”足利义满问道。 报信之人就回答：“船只不计其数，整片大海都被占满，士兵至少上万！” 嘶！ 足利义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更加深信大明帝国并非当前倭国能对抗的存在，只能放下姿态结交。 于是，朱允熙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征夷大将军带着一众大名、文官武将，在京都城门口相拜。 城中百姓更是被严令不可围观，最好待在家里，以免惊扰了忝朝上国来的使者。 看着这些小矮子，朱允熙真的有点想笑，就他们还能打仗？一个个就像是没发育好的小孩子一样，跟大明士兵的个头比起来，简直是在搞笑。 朱允熙甚至怀疑自己都能一打十，更别说是刘勉那种精英了。 这种血脉上的压制是本能反应，所以朱允熙见到足利义满，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无法将其和倭国的实际统治者联系起来。 还好带了个翻译，不然双方根本没办法沟通。 “你就是倭国的大将军？天皇不在，你能做主吗？”朱允熙让翻译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足利义满一通鸟语，不断点头，意思就是自己能做主了。 “那就带路吧！” 此时的京都，还有些萧条，不像是在织田信长统治后那么繁华，总体来讲，整个倭国都还处于吃不饱饭的状态，所以身体健康也是非常堪忧的。 身高就不说了，倭国战国时代的这些个大名，就没有几个长寿的，一般就是五六十岁死翘翘，眼前的足利义满，看样子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后来德川家康能夺取天下，这和他老不死的生命力有很大关系。 来到会客的大房间后，朱允熙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主位之上，这帮子倭国老狗也没有任何意见，可见欺软怕硬确实是存在于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近年来，多有倭寇扰我大明沿海百姓，这件事，你们知道不知道？”朱允熙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足利义满连忙点头，说：“这些贼寇都是一些被解雇的浪人武士，他们在倭国的信誉不好，为了谋生，只能在海上劫掠，请大人明察，这并不是我们的挑衅。” 足利义满理所当然地认为朱允熙是来问罪的，所以赶紧和倭寇撇清了关系。 实质上，他也没说错，因为某些社会原因，这些倭寇的存在是必然，怪不到具体某个人或某一股势力的头上。 “虽然他们和你的统治能力无关，但他们毕竟是倭国人，为了护我大明百姓，本王将亲征济州岛，端掉他们的老巢，你对此没有意见吧？”朱允熙不慌不忙地拿着茶杯喝了一口。 足利义满马上回答：“大人尽管去剿灭倭寇，我等不会有任何意见，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愿意提供帮助。” “是吗？你们有多少战船？”朱允熙随口问了一句。 “若是集合全国的船只，能勉强凑出一百艘左右。”足利义满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毕竟倭国的情况和大明不同，他表面上是征夷大将军，是倭国的统治者，但其实他对于大名只有节制的权力，却没有命令的权力。 说白了，幕府将军，其实也就是一个强化版本的天皇罢了。 也可以看作倭国全国各地，有着无数类似于华夏中原的藩王，他们的自主性更强，不鸟你都算好了，甚至还会经常搞“下克上”，并且不会被世人谴责。 如此的环境，当然也造就了整个倭国社会崇拜强者、却敢于挑战强者的风气。 第129章 高丽王朝 一百艘战船也太少了点，说不定那些倭寇的都比他们多，根本派不上用场。 但他们既然没准备包庇那些倭寇，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以后要好好管理你们的国家，不要惹是生非，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大明帝国是不会原谅你们的！”朱允熙撂下一句狠话，就要离开。 谁知足利义满却连忙表示他们还有事情想和大明来的使者谈，是关于通商贸易的。 哦？ 想不到这个幕府将军还挺开明的，有几分织田信长的风范。 能赚钱朱允熙当然是不会拒绝，只不过这些事让他们和郑和聊就可以了，自己不需要参与。 当晚，同样的最好规格的宴会接待。 但这些在朱允熙看来都寒酸得很，毕竟当前倭国的生产力还极度低下，社会动荡不堪，能填饱肚子就算是好的了，哪有多余的心思研究什么美食。 为了能和大明签订港口通商贸易，足利义满这个大将军也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惜给出10%的利润作为好处。 这一部分，是单独给朱允熙的，只要朱允熙能一直做主，就能源源不断地从中搞钱。 不过足利义满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大明帝国能扶持他的幼子足利义持成为室町幕府的第四任将军，为此倭国甚至愿意称臣朝贡。 印象中，这个足利义持表现平平，统治期间没有搞出什么事情，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能让倭国称臣，让朱允熙有种莫名其妙的块感，就当是弥补他们在自己前世做出的那些恶行吧！ 得到朱允熙的肯定，足利义满兴奋万分，这就代表着他一生的辛劳没有白费，仍然可以让子孙享受福报！ 有大明帝国帮衬，那么这些国内的大名，都只能算是蝼蚁了。 一群美女款款而来，她们都是京都最有名的艺伎，据说是卖艺不卖身，不过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那都是搞笑。 朱允熙对这些是没有兴趣的，不过属下想要玩乐，他也不会阻止。 第二天，朱允熙便和足利义满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当中包括通商贸易与扶持下一任征夷大将军的内容。 在郑和具体说明了倭国可以给予的报酬之后，朱允熙发现自己还真的占了个大便宜，每年竟然可以从倭国这边捞到至少十万两黄金！ 而且只要室町幕府的势力一直存在，那么平时各种好处也是少不了的。 看来真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即便如此，朱允熙看似占尽了便宜，却仍然有权随时撕毁协议，只要倭国这边有任何违背协议的行为，那么朱允熙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继续履行协议。 这就是建立在强大实力之上的流氓协议，因为倭国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就永远只能窝在这个小小的地方自生自灭，见识不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强大，学习不到外面的礼仪和科技。 朱允熙倒是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毕竟现在很多西方国家的传教士也来到了倭国，他们也是会让这个地方不断发展的，并不存在自己不提供便利，他们就无可奈何的说法。 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只能表明这师傅不思进取，活该被饿死！ 唯有不断强化自身，才能赢得对方的尊敬，朱允熙有信心让华夏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绝对不会再任人欺负。 大明船队离开倭国，便直接朝济州岛奔袭而去，如此规模的航行，当然会吸引到其他势力的注意。 比如离济州岛最近的高丽王朝。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朱允熙还略微有些惊讶，按年份来算，高丽王朝不是应该被灭了么？ 难道那个李成桂还没有动手？ 郑和解释说：“根据朝贡的记录，去年来中原的使者，仍然自称高丽王朝之人。” “是吗？”朱允熙不由微微皱眉。 如果说让倭寇臣服还是顺手而为，但这个朝鲜半岛上的国家却是大明必须要加以控制的，因为距离就在这摆着呢，实在是太近了。 历朝历代的中原帝王，也没有小看这块地盘，向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也要使出各种手段让其不得安宁，最好是靠向中原政权。 以至于高丽王朝的发展一直磕磕绊绊，说他强大吧，在四百多年的历史中，却先后对华夏十几个政权称臣。 说他弱小吧，他又敢和契丹、女真、蒙古这样的势力作对。 可以很明确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不是和中原王朝离得这么近，高丽王朝其实是有希望实现辉煌的，不过谁叫他们的命不好了，开局就选错了出生地。 济州岛现在也是高丽王朝的管辖范围，这个岛的面积可不小，而且很有发展潜力，完全可以作为在黄海中的军事基地来使用。 大明的船队刚刚靠近这片海域，便被上百艘战船给拦了下来。 “殿下，信的内容是邀请路过的大明将军入开京一叙。”郑和马上拿到了对方送来的信函。 朱允熙没办法，总不可能直接对这些人动手，还是先去看看对方要说什么吧！ 开京便是高丽的都城，此地就显得更加落后和原始，朱允熙甚至能看到衣不蔽体的女人随意在大街上行走，只是因为抱着中原王朝大粗腿的关系，他们民众的肚子还是能够吃饱的，所以看上去也更健康一些。 宫殿之内，一名垂暮老者病恹恹地坐在上位，完全没有什么王者的风范。 那些文武官员，一个个还穿着大宋时期流行的朝堂服饰，只不过帽子更高，显得更加滑稽。 朱允熙在这些小喽啰里，只注意到了一个人。 此人站在国王王瑶的身边，眼神锐利，无论王瑶说什么话，都是由他来复述一遍，可以看得出其权力之大。 如果没猜错，此人应该就是不久后要反水的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了！ 毕竟以他现在的地位，已经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果还想再进步，剩下的只有推翻高丽王朝，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第130章 血腥夺权 王瑶的老，不仅是体现在身体上，他的眼光的格局，也已经完全和时代脱节了。 面对朱允熙，他竟然还很狂妄地表示，希望大明船队不要打击那些倭寇。 没错，其实倭寇里有一部分，也是高丽人，只不过数量很少。 但王瑶却错误地将其视为一种正常现象，还允许多股倭寇势力驻扎在济州岛上，可以说和足利义满的态度完全没法比。 “那就是没得谈咯？三保，你告诉他们，今年向大明的朝贡，加十倍！”朱允熙冷笑一声，区区弹丸小国，竟然还敢威胁本王？ 如果是换做以前，那还没什么，但现在朱允熙手中握有的兵力，几乎能抵得上整个高丽！ 看看人家倭国大将军是怎么做的，这高丽王朝确实是嚣张得不是时候啊！ 听了郑和的转述，那王瑶不由气得连连咳嗽，但除了身边的李成桂略微作势关心了他一下，其他的官员竟然没有任何一个站出来谴责朱允熙突然加码的。 可见他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偏偏只有这王瑶，老得糊涂了。 见到气氛不对劲，李成桂终于站了出来，他委婉地表示，希望能给高丽人一点考虑的时间，并邀请大明将士先在这里住下来。 “好啊，希望你们能想清楚，到底是一个岛重要，还是整个高丽王朝的利益重要。”朱允熙也没准备给他面子，如果实在不行，自己完全可以把济州岛都拿下。 只要掌控了这个地方，那么倭国和高丽就完全没有自主发展的可能了，一切都得看大明帝国的眼色行事，否则战船就能分分钟开到他们家去。 会面结束之后，李成桂是满脸阴鹜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召集了朝堂中所有的亲信，决定干一件大事。 “这个大明帝国的年轻将军可不好惹，他至少带来了两千艘战船有上万的士兵，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和他们对抗！”李成桂一开口就说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那个老家伙竟然还敢得罪对方，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旁边就有狗腿子问道：“大人，现在我们要怎么讨好那个年轻将军？如果他追究起来，恐怕整个济州岛都要被占领！” 李成桂犹豫片刻，突然说：“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我知道有一样东西，肯定能让对方的怒火全部消失。” “那就是王瑶的人头！” 李成桂想要篡位夺权的野心，早就不是第一次在这些人面前显露出来了，所以谁也没觉得奇怪。 只是现在王瑶未死，如果真的杀了他，可能也会引来民众的非议。 还是李成桂想到了一个办法：“裴克廉，我命令你马上去劝谏恭愍王妃，就说王瑶惹怒了忝朝上使，战事一触即发，如今只能废了王瑶，才能保我高丽子民安宁。” “大人，恭愍王妃能答应吗？”这右侍中裴克廉不安地问道，这种差事怎么落到了自己头上。 办好了，可以是开国功臣，办不好，那就是要掉脑袋，遗臭万年的。 李成桂顿时拍案大怒，道：“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你就把她的头给我砍下来！” “是。” 众人都意识到，李成桂就是想借机发难，现在他只想随便找个理由而已。 谁同意，谁不同意，根本就不重要了。 这一夜，开京注定是不平静的。 首先是恭愍王妃劝谏高丽王王瑶退位让贤，继而王瑶病逝，由大将军李成桂暂代王位。 此事直接震惊了整个朝鲜半岛，因为谁都知道李成桂根本就不地地道道的高丽人，他们一家都是后来才从元朝归顺来的。 如今国王暴毙，一个外姓人突然出来暂代王位，也太扯了点吧？ 但政治上的事，就是这么戏剧化。 李成伟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给自己铲除障碍和后患。 他遣中枢院副使郑南晋、刑曹议郎咸傅霖绞死恭让王及其二子。 分遣刑曹典书尹邦庆、大将军吴蒙乙至江华岛，刑曹典书孙兴宗、佥节制沈孝生至巨济岛，将囚禁在两处的高丽宗室全部诛灭。 一时之间，整个开京血流成河，未免被牵连，那些姓王的人家都纷纷改性，王氏人口锐减。 大概现在整个开京城内最淡定的人，莫过于朱允熙了，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己再一次加速了历史进程，让高丽王国提前覆灭了。 李成桂的手段不可谓不狠辣，但这其中也不知有几分是在泄愤，有几分是做给自己看的。 不过历来开国君主的能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朱允熙也乐于和这样的人合作。 果然，在处理掉了朝堂上所有反对势力之后，李成桂以新王的身份，再度对朱允熙发出了邀请。 这一次，朱允熙被恭敬地请到了主位之上，李成桂只敢单膝跪在下面。 “大将军，过去的高丽王朝迂腐不堪，如今我改朝换代，还请大将军赐予一个新的国名。”李成桂将姿态放到了最低，连国名都要假他人之口，说明是真的愿意臣服。 朱允熙只是略微一想，便说：“东夷之号，惟朝鲜之称美，且其来远，可以本其名而祖之，体天牧民，永昌后嗣。” “从今以后，你就是朝鲜王了，我再代表大明帝国赐你一个新的名字，名为旦。” “旦，在大明是新的开始意思。” 李成桂不由狂喜，有了大明帝国的照拂，他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还能怕谁？ 李旦，这名字不错！ “大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李成桂，哦，不，现在该叫他李旦。 “开京王气已尽，我欲迁都汉阳，不知如何？” 汉阳就是日后的首尔，后来又改名汉城，李旦就是在那里开始发家的。 “可。”朱允熙都懒得理这些细枝末节了，反正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李旦问完自己的事，便说：“大将军，倭寇一事，我愿意全力配合，济州岛乃战略要地，如有必要，大将军日后还可在那安排一支水师船队，以便掌控东海！” 第131章 济州岛危机 好家伙，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舔得狠。 朱允熙不由有了点前世那种世界警察的感觉，到处都有人想着让自己去“维护和平”，简直有些没办法分身啊！ 李旦这么说，当然也是有其考量的，无非是为了让大明站个队，表态。 因为高丽和倭国一直都是摩擦不断，在大明面前，就像是争宠的两个儿子。 “此事日后再议，我现在只想尽快解决掉那些倭寇，让大明沿海的百姓得以安宁，你速速派人在附近收集情报，一个倭寇都不要给我漏掉！”朱允熙认为在这件事上，还是可以让李旦分担点烦恼的。 毕竟朝鲜半岛连连内乱，目前军事实力要比倭国要高出一截，而且他们还拥有更多的船只。 想到这个，朱允熙就记起那个被自己从雅典城带出来的商人胖子。 那家伙竟然一直拒绝为自己制作新的火炮，实在可恨，原因是他现在有家却不能回，感到非常难过。 这种事，又不能逼迫他去干，所以朱允熙只能让卡斯特罗慢慢地研究那些图纸，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了。 幸好，在亚细亚一带，大明的船舰，仍旧是顶尖水准。 “是，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李旦很快便派人率领船队出海了，他自己不可能亲自去，毕竟还要稳定国内的局势。 见证了王朝更迭，也让朱允熙深深明白了一点，其实自己现在的位置，也足以让朱允炆忌惮，甚至来得比朱棣更有震慑力。 毕竟燕地一旦有什么动静，京师就会知晓，而自己却可以带着兵到处转。 郑和不由好奇地问道：“殿下，这几天你好像变得不爱说话了。” “在想一些事情，三保啊，你跟着我也有一段时间了，心里还会想着以前的旧主吗？”朱允熙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好奇。 郑和楞了一下，说：“殿下是在说燕王朱棣吗？我都快把他给忘记了，但既然现在我跟着殿下做事，自然就是殿下的臣子，和燕王府再无瓜葛。” 或许郑和的想法，就是和那些文臣武将是一样的，他们其实不会在乎上位者是谁，关键还得看自己心中认定的是谁。 李旦办事非常有效率，三天后便传来了消息。 在济州岛附近，果然有一股强大的海盗势力盘踞在那，他们至少也有七八百艘船舰，算上老弱妇孺，恐怕也有四五千人。 这样的规模，已经不能用流寇来形容了，完全就是一股不属于任何势力管辖的幽灵。 如此多的船舰，正面硬刚，朱允熙都不知道己方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可倭寇又不能不除，实在是令人头疼。 好在这些家伙没有形成一个组织，否则就更加难对付了。 郑和想出来的办法是逐个击破，采取游击战的形式，见一个打一个。 “这办法虽然听上去不错，能以最小的代价除掉大患，但耗费的时日，恐怕要以年计。”朱允熙暗想，那些倭寇可不是傻子。 你第一次第二次搞这种突袭还行，次数多了，倭寇圈子里肯定就会知道中原已经派出大批军队对付他们。 到时倭寇肯定也会选择暂避锋芒，干脆躲起来，让你找不到。 朱允熙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们耗，所以必须要做到一战立威，至少也得打掉这些倭寇半数以上的力量。 对此，李旦倒是有个不错的建议。 他说可以用朝鲜新王的名义，开城接纳难民，那些倭寇里有的本性善良，也想有个安定的家，说不定就会来降。 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也可在这些投诚的倭寇口中打探消息，慢慢将其铲除。 朱允熙同意了他的做法，这也是目前比较靠谱的办法之一了，接受投诚的地点，就在济州岛。 这里本就有一个小小的城池，设有大静及旌义二县，同归济州牧金罗玉管辖。 从李旦的口中得知，这个金罗玉擅长水战、守城，所以才保得济州岛一直安然无恙，否则地理位置如此特殊的地盘，早就被别人给拿下了。 为了不引起恐慌，朱允熙只带着郑和与十艘福船悄悄从侧面登上了济州岛。 金罗玉得到李旦的命令后，对朱允熙也是不卑不亢，表示自己一定会妥善处置难民。 但难民的数量，却远远超过的大家的预期，本以为有一两千人就算多的了，谁知两县城门的人流，却因此整整三天没有断过。 这么多人涌进来，那就必须得吃喝住，小小的济州岛，根本就没有储备那么多粮食。 金罗玉只能紧急向李旦求援，并请示还要不要继续接收那些难民。 “殿下，看来无论在哪里，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再这么下去，倭寇没劝降几个，朝鲜的国库怕是都要被吃空了。”郑和在一旁开了个玩笑。 “我倒是觉得，李旦这次赚大了，只要他能顶住最开始这一波粮食供应，等到来年，这些难民转化成的劳动力，就能让济州岛繁荣起来。” 当然，前提是倭寇的隐患能被彻底清除，否则这里就会变成一个修罗场。 李旦运送粮食支援济州岛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那些倭寇也自然是知道了。 等朱允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时，金罗玉已经得到了情报，倭寇组织了一次完美的劫粮海战，至少造成了朝鲜水师上千人阵亡，二十艘船舰被毁。 而且那紧急调拨的三万石粮食，也被全部抢走。 “殿下，是否要派出战船追击？” 朱允熙摇摇头，道：“这件事和我们无关，不要多生事端，三万石粮食损失，李旦还是承受得起的。你现在可以去让我们的战船开过来了，等到下次倭寇劫粮，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是！” 果然，李旦得知此事之后大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派出运粮船，不过这次的规模就大上不少，他还特意写信给朱允熙，请求能给予支援。 济州岛上，金罗玉派出巡查的海船，很快便发现了倭寇四处游荡的身影。 第132章 冒失的守将 至此，朱允熙相信这些倭寇就算是没有严密的组织，也肯定在内部有着某种消息流通的渠道，所以他们才能精准地打击目标。 说不定，他们还组成了临时的联盟。 在发现倭寇有再次劫掠粮草的意图后，金罗玉便率领战船冲出了济州岛准备接战。 这不是朱允熙的管辖范围，而且金罗玉这人有些莽撞，劝也劝不住，只能由他去了。 再者郑和马上就会前来支援，应该问题不大。 海面上很快便打响了战斗，即使隔着千米之远也能听到动静，这不禁让岛上的民众人心惶惶，不敢出户。 那些难民更是趁机作乱，本就得不到妥善安排，此刻见到城中驻军无暇顾及他们，竟然开始入户劫掠。 “殿下，城中已经乱做一团，是否要出面管一管？”一名小将前来请示。 此刻大明士兵都驻扎在内城，所以那些难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朱允熙微微皱眉，道：“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金罗玉一走难民就乱了，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你们带几队士兵去抓几个领头的难民来，我要问话。” “遵命！” 有了大明士兵的支援，骚乱总算渐渐平息下来，但依旧能见到无数民众因此遭殃，更有丧命者。 小将抓来几人，便是闹得最凶的难民。 朱允熙几乎不用问话，便看出了端倪，这哪是什么普通的难民，分明就是一群倭寇、海盗！ 他们都长得壮实无比，一点都不像缺乏营养的样子，而且身上多有伤痕，显然是经常与人斗武。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倭寇必然是结成了临时同盟，竟然还懂得里应外合，企图搞垮济州的防御。 那么他们的目标必然就是占据此地，自立为王了。 想不到了，倭寇里竟然还出了这种人才，倒是有趣。 朱允熙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道：“给我带下去，好好招待他们，看看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是，殿下。” 这帮被刘勉调教过的精英，最懂得怎么让嘴严的敌人开口。 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倭寇，勇猛有余，毅力就未必了。 才过了两个时辰，他们便哭喊着说出了指使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对方的名字很奇怪，叫九鬼隆实。 此人在倭寇里颇有计谋，身手不凡，而且麾下有近百艘舰船，所以大家才勉强愿意听他的话。 只是到了实施计划的时候，倭寇们还是乱成一团。 若不是如此，恐怕济州岛还真的有难了。 朱允熙微微皱眉，据他所知，九鬼这个姓氏是很少见的，而且历史上确实有个倭国水军将领很厉害，名叫九鬼嘉隆，难道两人有什么联系？ 无论如何，这个人自己还是要想办法生擒来见见。 傍晚时分，金罗玉终于带着船队回来了，可惜的是，他虽然刚才在海战中占了些便宜，却还是被对方跑掉了。 “这些人是谁？” 见到朱允熙正在审问几个倭寇模样的人，金罗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剑就要乱杀。 “站住！你想干什么？”一名大明将士马上拦住了金罗玉。 金罗玉虎目一睁，怒道：“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要杀了这几个倭寇！” “不可胡来！” 朱允熙这才站起来，摆摆手示意将士退下，道：“这位金将军想要泄愤，你们就由他好了，反正我们也问到想问的事情了。” 金罗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竟然真的一刀一个，捅死了那些倭寇。 真够狠的！ 朱允熙召来翻译，便问那些倭寇是否已经退去。 “没有，他们肯定还会再来，但大王的粮船后天就要到，我们可能挡不住！”金罗玉也是心急则乱，平日里他断然不会显得这么手足无措。 朱允熙不由哈哈大笑，道：“那些海面上的倭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真正埋伏在后面的大批人马，恐怕才是灾难级别的。” 金罗玉有些不以为然，自恃实力强横的他，干脆转身走了。 如此嚣张，怕是真的把自己当软柿子了？ 一天之后，朝鲜新王李旦派来的运粮船队，终于抵达了济州岛外一百里的海面上。 金罗玉早就率舰船在此准备接应，此次他可以说是真的倾巢而出，将济州岛上所有舰船都拉了出来，就连士兵都没有留几个在岛上。 如果此番再无粮食，那么济州岛也就完蛋了，他知道李旦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将军，快看！”一名水军士兵突然大声提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赫然出现了一大片黑点，分明就是倭寇的贼船！ 金罗玉大喝道：“慌什么？今天我们就是来收拾这些贼寇的！都给我准备好，迎战！” 济州舰队上百艘战船顿时掉转航向，封堵住了粮船来的方向，朝倭寇船只疾驰而去。 “轰！” 随着第一声炮击响起，大战终于开启了帷幕。 此战，断没有不了了之之理。 朱允熙站在偌大的福船之上，用望远镜看着远方的战况。 此刻大明舰队已经集结完毕，两千艘战船，完全可以瞬间改变战局。 但朱允熙却不准备那么做，一是想打击下这个金罗玉的锐气，二是想看看那个叫九鬼隆实的能力如何。 “殿下，朝鲜国王李旦已经告诉我，只要能守住济州岛，殿下如何做都没关系。”郑和在旁恭敬地说道。 朱允熙点点头，道：“这李旦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舍弃，什么东西一定要留住，不愧是开国之君啊！” “殿下，那金罗玉确实不知好歹，我们好心来帮忙，反倒是被其当成拦路虎，但以属下之见，他恐怕真的打不过对面那些倭寇。”郑和已经对海战越来越有心得，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怎么说？” 郑和解释道：“倭寇的舰队看似散乱，但其实却以小而快的轻型舰船冲锋在前，吃水深的大船在中，那些火力凶猛的主战舰船，都排在最后面，此阵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第136章 太监出宫 吃完饭，朱允熙才摒退了淑贞，隐卫的事，这女人还不能知道。 “现在隐卫发展得如何了？” 王福略带兴奋地回答：“虽然还比不上锦衣卫的势力，但按照殿下的标准，隐卫在京城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人数共有五百，个个都忠心无比，训练有素。” 这才是朱允熙想要的答案。 有时候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往往比明面上的好用。 当年司马懿蓄养三千死士，一声号令，便夺了曹魏的权，堪称典范。 自己虽然不需要用到这种手段，但留着底牌总是没错的，而且隐卫平日里也会起到非同寻常的作用。 随着隐卫的规模越来越大，想要加入进来的条件也越来越苛刻，首先便是不可有直系家眷！ 只有孤身一人，才能放开手去做事，才能面对威逼利诱时不变心。 “隐卫的存在，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你应该明白吧？”朱允熙很清楚，自己或许已经成为某些人的关注对象，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低调。 王福连忙点头，说：“殿下放心，绝对不可能有外人知道隐卫的存在，平日里没有重大事情，我都不会和他们见面，更不允许他们擅自来到府里。”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对了，今日有空，你去把一号给我找来。” 朱允熙想起之前王福给自己写过信，说是经过几次的挑战后，有个人便稳稳坐到了一号的位置上，之后再也没人敢发起挑战。 看来这家伙实力很强，自己总得认识认识才行。 一个时辰之后，王福便带着人出现在了玉阁的包间中。 太久没有来这种地方，朱允熙都生疏了，那玉阁妈妈桑也换了人，所以不知道朱允熙的身份。 一号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眼神略显锐利，还真不像是个秘密组织的王者。 让王福先行离开后，朱允熙才笑着为他斟了杯酒，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士为知己者死，若属下连这也不知，岂不是会让殿下太失望了？”一号非常庄重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很好，既然为我效命，那就得做好牺牲的准备，我现在准备临时给你一个任务，去窗口看看吧！” 一号连忙起身来到窗口，微微掀开帘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朱允熙又问：“看到什么了？” “街上一切如常，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对面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个中年男子，看行为举止，应该是宫里的太监。”一号很快便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 那人确实是个太监。 而且朱允熙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 当初朱允炆赏赐自己，允许自己招募些家丁护卫，就是这个司礼监的曹广前来传的口谕。 刚才朱允熙到了玉阁门口，只是随意往酒楼上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他。 一个太监，跑出皇宫是要干什么？还是穿的私服，肯定就不是办公事了。 私自出宫的罪名可不小，曹广不可能不知道吧？ “跟着他，看看他要干什么。” “遵命。” 一号离开包间后，朱允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曹广也离开酒楼，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允熙就一直在包间里喝着酒，过程中拒绝了好几波要来陪酒的姑娘。 两三个时辰之后，一号才悄无声息地回来。 “如何？” 一号微微皱眉，说：“这太监竟然是个高手，我差点被他看见脸。” 朱允熙这才注意到一号的手臂上出血了，顿时酒都醒了大半，问：“交手了？” “嗯，我跟踪他到一个巷子里，他就突然对我甩出暗器，幸好我避得快。不过之后他还是去办了事，在城东的贫民区里，那有个女人，年纪偏大，看样子也像是宫里的。” “你先去包扎一下吧！晚点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朱允熙丢了点银子，也迅速回到府里。 找来方孝孺，便问宫里司礼监的头头是谁。 得到答案后，第二天，朱允熙才大摇大摆地来到司礼监。 “不知徐王到此，奴才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一帮子太监见到朱允熙，马上就跪倒在地。 现在朱允熙也是有点身份的人了，不说前呼后拥，但出行肯定也是要注意形象的。 所以司礼监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朱允熙故意笑着问：“谁是这里管事的啊？” 一个老太监答道：“殿下，奴才是司礼监主事李成，不知殿下来此有何事？” “李公公啊？那个曹广是不是你们司礼监的，把他也叫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 片刻之后，朱允熙便在司礼监的会客室里见到了李成带来的曹广。 朱允熙看着曹广，说：“曹公公，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曹广面不改色，完全没有把昨天的事联系到朱允熙身上，只是恭敬地答了句：“托徐王的福，奴才一切都好。” “嗯，这次我来司礼监呢，有两件事，一是我母妃守陵许久，该是回府的时候了，不知要走个什么样的流程。二是我想查查这封信件上的字迹，有没有你们看着熟悉的。” 两人接过信件，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之后，也是茫然没有头绪。 原来这信是朱允熙昨天让一号去做的第二件事，到刑部偷来了当朝几位红人的手书。 他们平日里参与的政事很多，如果司礼监能认出其笔迹，并不奇怪。 但如果两人认不出，就必然是心中有鬼，不敢认！ 李成送还信件，道：“殿下，这些字迹，奴才老眼昏花，实在是认不出来，不知殿下是要从中找些什么？” “认不出就算了，无妨，还是说说我母妃的事情吧！”朱允熙也不点破，便岔开了话题。 这事是他们的份内职责，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才让朱允熙听明白。 看来还真是倒霉，没想到让母妃回来也有这么多规章制度，朱允熙还以为凭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天子说一声就成了。 谁知他们却说，妃子一旦守陵，少则三年，否则不可再回宫里。 第137章 大案与小案的关联 好在此事也不是那么急迫，母妃在那过得也清静，没人打扰。 朱允熙此次来司礼监，最主要的还是试探这两人有没有在呈给天子的奏折上做文章。 本来朱允熙是没想到司礼监这个部门的，因为奏折一般都是中书舍那边管的。 不过按照大明的规制，司礼监有掌印、禀笔的权力，如果他们想要从中做点什么手脚，那也不是不行。 或许从这个环节中，就能找到是谁在背后搞朱桂了。 而且曹广行踪诡异，确实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朱允熙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便直接去了陈谔的奉天府尹，正好碰到他要去调查一桩案子。 “殿下真是来得不巧，卑职正要出去一趟。”陈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无妨，我与你同行一段，有些事想问你。” “也好。” 上了陈谔的马车，对方才问是什么事。 朱允熙就说：“城东的贫民区，到底住了些什么人？” “殿下为何问这个？卑职却是不好回答了。”陈谔楞了下，有点意外。 “有什么不好回答的？”朱允熙更加好奇。 之前淑贞她们，就是住在那贫民区内，虽然饱受疾苦，但却能免于灾祸，实在很神奇。 按道理说，周德兴获罪，他的家眷待在京师无异于自寻死路，可为什么没人去找她们的麻烦呢？ 昨天曹广去见的那个女人，肯定也是身份不凡，这贫民区着实值得一查。 陈谔叹了口气，便说：“殿下如果真的不知，说明对京师的情况还知之甚少，那贫民区可不仅是些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民，更有因罪躲避在那的官家之人。” “先帝在世时，虽刑法严苛，时有无辜之人获罪，不过只要逃到贫民区里，就可免其死。这是为了体现我大明的人情世故，先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套规则。” 真没想到朱元璋还有如此一面，看来他也不是真的残暴无度。 陈谔笑了笑，又说：“殿下，我今日要办的案子，正好就在那贫民区内，你要跟着过去看看吗？” “好。” 马车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来到了贫民区附近，就被拦住。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地上，大呼有冤情要禀明府尹。 陈谔下了马车，扶起几人，便问：“你等有何冤情要告知本官？” “大人，您定是来查昨晚马夫人无故死亡一案，我等皆知道凶手是何人，还请府尹速速将其捉拿归案！” “哦？你等速速说来，若是抓到真凶，本官重重有赏！” 朱允熙在旁边看得有趣，又瞧见路边停了一具尸体，便上前查探。 掀开白布，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死去的马夫人，竟然是自己认识的！ 马永波，乃是蓝玉手下悍将，立功无数，蓝玉死后，他也因谋反罪被诛三族。 朱允熙甚至还记得这个马永波在小时候抱过自己，那次是蓝玉舅姥爷办喜酒，他带着这个夫人来贺喜的！ 后来朱允熙还见过这马夫人两次，都是因为马永波与舅姥爷蓝玉商谈军事耽误时辰回家吃饭，她来送吃食。 如此贤良淑德的女人，本就不该死，谁知她躲得过初一，却没躲过十五。 这时，陈谔已经听完了拦轿人的述说，准备去捉拿嫌犯。 “殿下，可是认出了马夫人？”陈谔索性也不隐瞒了。 朱允熙有些感慨地说：“要不是今日来找你，我可一直被蒙在鼓里，不过既然事有巧合，就注定了此事我不能不管！” “殿下所言极是，我也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被指认的嫌犯，住的地方是城南一条普通的街道上，身份是马商！ 马商杀了马夫人，真是个冷笑话。 但这叫全峰的马商，生意做得可真不小，据说每年都经手上万匹马的交易。 陈谔看了看资料，才说：“殿下，想不到这全峰还和军队有关系，他经手的那些马，其中有三成是给了骑兵营的，这事兵部和户部应该都知道。” “但马夫人和这个有什么关系？莫非是马永波生前骑兵营的战马……”朱允熙的话戛然而止，他已经从中猜到了一些事，但却不敢肯定。 如果猜测是真的，这案子还真是非同小可！ 全峰对于陈谔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至少表面上没有露出什么慌张的神色。 他中规中矩地回答了一些问题，而且也有证人和不在场证明，看上去和马夫人之死毫无关系。 出了他家，陈谔说要回去继续收集证据，朱允熙也只能和他告别。 回到府中，朱允熙马上找来方孝孺、王福。 “希直，麻烦你去查一下我舅姥爷死后，朝廷的战马是谁在供给，另外，我舅姥爷麾下还有个叫马永波的，查查他生前在京师有没有和谁来往比较密切！” 方孝孺忙问：“殿下，何故突然想起查这种陈年旧事？” “我今日突然从奉天府尹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看来此事和朱桂脱不了干系，而且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大明朝可能会迎来一场巨变！”朱允熙的直觉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和朱桂有关。 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但朱允炆此次削藩，恐怕真的不会那么容易了。 方孝孺见事态严重，再不多嘴，转身就去办事了。 “王福，让一号去跟踪城里叫全峰的马商，想办法搞清楚他和代王朱桂的关系，还有，他最近几年经手的马匹都卖给了谁，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战马，仍旧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战略物资，骑兵的不可替代性造就了马商的特殊身份，他们即可富甲天下，又与当权者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马夫人的死绝对不是偶然，而且有很大几率就是被全峰杀害的。 她一定是知道了这些事之间的关联才惨遭毒手！ 朱允熙的眼皮一直在跳，这或许是某种预兆，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刻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闷了。 第138章 大结局 陈谔查案的速度很快，那马商全峰果然是和军中某些人暗地里做着交易。 他玩的无非还是那套把戏，用低价买来的马，高价卖给朝廷，但官员却能在中间吃一笔丰厚的差价。 这其中最为嚣张的莫过于代王朱桂，每年光是从战马交易中获得的额外军饷便达十数万黄金之多。 当陈谔将调查结果报告给天子朱允炆后，他彻底地怒了，大明怎能容下如此蛀虫。 “即刻革除代王朱桂爵位，令其交出军权，贬为庶人！” 圣旨一下，各方的反应速度都极快。 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燕王朱棣首先反了！ 他联合朱桂，组织了四十万大军，在北方蠢蠢欲动，号称天子身边有佞臣，必须铲除才能保住大明江山。 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条借口罢了。 朝堂之上，朱允炆黑着脸，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日防夜防，朱棣还是反了。 “诸位爱卿，谁可带兵平定反贼之乱？” 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主要也是慑于朱棣的战斗力，他在北地打败了元余孽，自然不是什么草包，现在还联合了朱桂，恐怕京师都很难守得住，何谈主动出击。 朱允炆见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有谁敢对付朱棣，顿时气得一口黑血吐出，昏迷了过去。 这时众人就更加慌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更有甚者，直言大明江山恐要易主。 朱允熙看准时机，站了出来。 “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听到他的声音，文武百官才稍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如今皇帝身边，唯一能信得过，还手握兵马的人，也就是徐王朱允熙了。 朱允熙正色道：“如今天子蒙难，反贼势大，如若我等不能齐心协力，恐危及大明江山，我提议，应暂时选出一位有德之人替代天子，肃反平乱！”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什么？暂代天子？哪有这样的先例！” “并非没有，但如何才能知道谁是有德之人？” “天子如果迟迟不醒来，待到兵临城下，你我皆是阶下之囚！” 这时蒋瓛终于也站了出来，问道：“徐王殿下，不知您准备如何选出这暂代天子的人？” “很简单，我们采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各自写下心中可暂代天子的人，事后再将这些都给销毁，免得留下口舌，大家看如何？” 众人一听，这个办法好，还不至于被人抓把柄。 反正现在就是要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能挡住朱棣的大军便可。 于是，投票马上就开始了。 其实现在这些官员也都想清楚了，朝中有能力去和朱棣周旋的人，无非就两个，一个是朱允熙，一个是蒋瓛。 前者领大明水师战船数千，青州兵马二十余万。 后者的锦衣卫遍布天下，权势滔天。 选谁？ 结果在一个时辰后出来了，蒋瓛惊讶地发现，上百个官员里，只有十几人愿意相信自己，其他的都选了朱允熙！ 蒋瓛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他还真有些忐忑，面对朱棣和朱桂的大军，万一打不赢，那可真是要死的！ 但如果自己不上战场，等这出闹剧结束，自己还是锦衣卫的老大，也不亏。 “徐王才德兼备，文武双全，必能一举击败反贼，还我大明朗朗乾坤！”蒋瓛索性跪倒在地，带头参拜朱允熙。 群臣也是有样学样，口中高呼徐王贤明！ 好在这时昏迷的朱允炆什么都不知道，不然非得被气醒来。 但朱允熙必然是不会让他再醒来了！ 朱允熙接了临时天子之位，便马上回到府中，操办了三件事。 第一，命王福带着隐卫潜入宫中，除掉朱允炆！ 第二，召集手下所有兵马，准备与朱棣决战！ 第三，让姚广孝大肆散播朱棣、朱桂谋反之罪状，以便师出有名。 搞定这些事后，朱棣已经来到了青州地界。 而正牌天子朱允炆，也因为抢救无效死亡，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现在也没人去计较那些了。 所有人都在等，这场大战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 俗话说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朱允熙发出的勤王令颇有成效，如今大义还是在京师这一方，除了朱桂，还真没有人敢去帮朱棣。 双方的大军一接触，就爆发了血战。 朱允熙这边靠着武器之利，很快便占据了上风，打得朱棣节节败退。 而且朱棣朱桂的联军远道而来，根本就没得到休息的机会，朱允熙却是以逸待劳，双方的士气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诛杀反贼！” 在最后时刻，朱允熙亲上战场，带领着大军生擒了朱棣。 不过可惜的是，朱桂在战斗中被乱箭射死。 看着一脸不甘的朱棣，朱允熙笑了，谋划四年之久，如今终于采摘到了胜利的果实。 摒退众人之后，朱允熙说：“燕王，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败？” “不过时运耳，小子，别太得意！”朱棣当然是不服的，他没想到自己最后竟输给了当初最看不起的人。 “你说得很对，天意岂是你我可揣测得到的，但我必须告诉你，其实这天下本该是你的，你会奇袭京师，逼得朱允炆遁走，然后登上帝位，自号永乐大帝，开创不世基业！” 事到如今，朱允熙也不介意告诉朱棣，一切，都是穿越惹的祸！ 在朱棣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朱允熙一剑结束了他的生命。 回到京师，朱允熙已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只要完成必要的流程，便可开创新的朝局。 为防后人再对此事有任何怀疑，朱允熙命人将朱允炆的一切功绩都给抹除，并将其记录成自小体弱多病的皇子，后来不得已退位让贤。 朱允熙更改年号为元和，为元年、初始，和平、安宁之意。 从此，一个崭新的大明朝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内里清正廉明，大力发展科技民生，对外广施恩德，更是将华夏之威传遍世界各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