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王朝》 1:张老六投亲走江陵,东平王沉疾成重病 前言: 著书初心岂为钱,自得其乐怀史贤。 万卷破后若其境,古人还我好洞天。 诗曰: 女娲上古补天边,天宫再未通人间。嫦娥奔月久逝去,仙女从此不下凡。 精卫填石退恶浪,曾几沧海化桑田。麻姑采芝酿美酒,祝寿举杯岁延年。 娥皇投江祭贞烈,屈原效仿成忠贤。瑶姬置身阳台梦,巫山云雨促姻缘。 妹喜无道亡夏国,佳丽妖孽总相连。妲己商宫起裸舞,美人几度变狐仙。 褒姒倾国惟一笑,戏弄诸侯起狼烟。西施远嫁夫差日,舍身报国常思怜。 孟姜望夫哭长城,多少春闺盼团圆。昭君和亲出边塞,琵琶悠扬传塞边。 东晋佳人祝英台,千载美谈化蝶烟。西梁萧氏生美女,凶卦偏逢二月间。 攀龙附凤人所欲,帝胄无常福祸牵。太平粉饰繁花好,多少英雄为红颜。 人世起伏杳难测,生死更替反掌间。说尽千古奇女子,看客独赏旧洞天。 话说南北朝年间,大江两岸,南北割据。梁国皇帝萧方智,禅让于陈,陈霸先称帝,划江而治。梁国另一支宗室,被北朝俘获,在江陵扶植起又一梁国,后世称之为西梁。梁国夹在南北之间,占据江陵为都城,北面汉江为界,南边长江天险,方圆也不过三百里而已。 在梁国江陵城东有一个村子,唤作十里界,这里地处偏僻,路途蹒跚,远望四周,杂草丛生,贫瘠空旷,山坡上只有寥寥几片田地。虽说是个穷地界,到是避开了南北交战,也避开了不少税赋徭役。 老百姓靠天吃饭,奈何天地无情。这些年长江和汉江接连水涝,田地淹没,洪灾汹涌,江陵周边尽造水淹,十里界也化作汪洋。逃往江陵的路被洪水阻断,十里界的百姓迫不得已,纷纷上山躲避,只等洪水退却。 浩淼的江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所到之处,房倒屋塌,家业吞噬,断瓦残垣,令人寒酸。 周边的百姓在山上挨过几个日夜,才望见洪波渐渐消退,此时困在山上的百姓陆陆续续下山。可是家园已被肆虐的洪涛毁于一旦,万劫不复,田地变成水洼,又是一个多灾年。事到如今,当地的百姓难以再靠天吃饭,不得不奔走他乡,寻求生路。 在十里界有个老户,这家男主人名叫张轲,人称张老六。有人说张轲是在家中排行老六,所以叫张老六;也有人说张轲有六个儿子,故称张老六。总之张老六不是什么富户,家里在山坡有两埫薄地,原本靠着春耕秋收,能勉强糊口。如今洪水袭来,家园也毁于一旦,难以糊口。 张轲家里几个孩子尚在年幼,都张着嘴等着吃饭,看着不少村里的乡亲都出远门投靠亲友,张轲妻室罗氏心里也是犯了难。 这些日子,家里只能靠些许存粮和捡来的野菜打发日子,张轲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挽着裤腿,露出一对黑黝黝健壮的小腿,两手不听着绑着一副扁担,心里却算计着今后的生计。 罗氏抱着一筐捡来的野菜,随走随挑拣着,走到张轲跟前:“我说当家的,听说这十里八村的老百姓,有点亲戚的都指望投亲接济,好歹咱在江陵有个大姑姐,你也去淘换点,也好度日。” 张轲坐在房门口的石凳上,一边绑着扁担挑子,一边唉声叹气:“不是不想去,他大姑那里是何光景?堂堂的梁国王妃,自打入门,哪过上过安生日子。” 罗氏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境再差,也吃着皇粮,东平王不是空挂了朝廷的中卫将军,好歹能养活十几个家丁呢。” 张轲绑好扁担,发愣看着已经被摩的油光锃亮的扁担,再瞧瞧旁边年幼的小五、小六还赤着脚,蹲在地上玩,迫于生计,一拍大腿:“也罢,你给我准备些干粮,我明天一早就去江陵,投奔姐夫,看看能不能某个跑腿的差事,好贴补家用。” 罗氏一听,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的说道:“当家的,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弄去。” 次日一早,天刚放亮,张轲卷了个旧包袱皮,带了些干粮,跟妻子和几个儿子道别,离开了十里界,赶往江陵城。 张轲两年前去过一次东平王府,有上百里的路程,一路西去,远远望去江陵的东门已经隐隐可以看到,通往城池的大路上,还有络绎不绝的路人。 眼看将到江陵城,只见东门外的土丘边上,站着一群人围观,不时有人嘀咕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张轲久在乡下生活,喜欢扎堆看个热闹,索性跟着围上过去。 混进人群,走近一看,才看明白,这是城里有户人家给逝者下葬,旁边有不少人都在围观。忽然觉的身边有人碰了碰自己,张轲转脸一看,是个熟人。此人名叫王五,正是东平王府的家丁,以前去东平王府的时候,张轲就认识这个王五,问道:“你是……王五兄弟?” “舅爷,好久不见了。” 熟人相见,分外亲切,“咱俩这边说话。”,看王五有话要说,张轲跟着王五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张轲问道:“你是谁家的丧事,这么多人围观?” “舅爷,您不知道,今天下葬的这家便是王府的老管家,我也是帮着出殡。” “啊?”张轲问:“老管家这是得了什么病?” “王爷的肺痨一天比一天厉害,府上接连几人都得了这怪病,老管家年纪大了楞没躲过去。” “怎不请个高明的郎中,给王爷府上瞧瞧。” “唉……”王五摇了摇头,“咱边走边聊,我正要回王府。” 张轲跟着王五一路由东门进了城,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谈起来东平王的这身病。王五说:“东平王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可就是无药可医。” “这可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就没想个法子?” “太医都换过好几位了,可这肺痨有几个能治好的。王府里面上岁数的家人都不敢在府上干了,就剩我们这些个八字硬的还在府上做事。” 两个人说这话,就到了东平王府,王府惨淡的光景再次浮现在张轲的眼前。 这东平王府坐落在江陵城东,有三院六门,庭院不大,虽略有些破落,但精工细琢,不乏昔日王侯气概。此院前门之上有梁国御赐的牌匾,牌匾久未扶正,已略显倾斜,虽然尘灰厚积,仍可看清上题“东平王府”。 王府里面住的这位王爷,名叫萧岌,乃是梁国宣帝萧詧第二子,自幼体弱多病,到了而立之年,又染上了肺结核,俗称肺痨。南北朝那个年代,肺痨是不治之症,所以东平王久病缠身,常年足不出户,虽然太医也开些药方调养着,但始终未见好转,空挂了朝廷的中卫将军之职,指望领取空饷养活着十几个家丁,勉强度日。 东平王府在江陵城一贯冷清,萧岌久病家中,在朝里既无朋党,又无结交,富贵人家的女儿也不愿攀附这位王爷,只能迎娶了出身卑微的张氏,张氏嫁给东平王萧岌,也没混着王妃的封号,二人可谓患难夫妻,天长日久,也未生育子女。 王五领着张轲进了王府,王府已无往日光辉,墙壁几处陈旧的破损,已经与泥土有些浑然,台阶上长满青苔,角落里杂草久未清除,长廊下的几张蜘蛛网虽然已被扫去,但又织起了新网。穿过两道院门,走进中堂,王爷的夫人张氏正在堂上坐着,王五隔着门口的一道帘子言道:“夫人,您娘家舅爷来啦。” “快请。” 王五掀着门帘,张轲走进屋中,姐弟一见,让张氏夫人多少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 “二弟来啦。” 张轲一进堂屋,就给姐姐行了个礼:“姐姐近来安好?” 张夫人见娘家人虽然有些兴奋,但是丝毫遮掩不住度日如年的苦涩,“唉…….还是那样,你姐夫的老毛病就一直没好。” “路上听王五兄弟说了。” “王爷这病快愁煞人了,府上人手越来越少,你这次要是不急着回去,就在府上听差吧,我让王爷支你些工钱,贴补家用。” “小弟前来正有此意,今年江水又涝了,家里作难,我便来投奔姐姐某个差事。” 张氏收留了弟弟张轲,带着张轲去见东平王。来到寝室,这东平王萧岌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身体消瘦,见了张轲寒暄几句,也未做多说。 张轲看着姐夫东平王,体弱多病,久无好转,遂问道:“难道这江陵的郎中,就没个能看肺痨病的么?” 张夫人说道:“依我看王爷这是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的说法,张轲到是听说过,但谁也没真见过,听姐姐一说,张轲到是有些意外,问道:“王爷的肺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究竟是哪里中的邪,被鬼给缠上了?” 张夫人把脸一跌,斜了东平王一眼,不情愿的说道:“前个月皇上看我夫妻膝下无后,就给过继了一个未满周岁宗室女儿,谁知道过继来的竟是个小女鬼。自从这小妖精进了门,差点没缠死我夫妻。” 张轲一愣,心想这究竟是过继个女孩,还是个女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谈陋俗妖女必亡家,避谣传养女走乡下 张夫人一提到过继来的女儿,就满腹牢骚,又是妖又是鬼,心里一百个不喜欢。 萧岌一听这话,挤着眉头说道“夫人不可乱说,都是萧家人,过继个丫头,将来老了也好有个照应。” 张氏道:“我找人给算过了,这个丫头是二月生,命中克杀父母,怪不得皇上都不要,弄不好这小丫头真是妖精投胎。” 张轲见姐姐越说越气,赶忙劝说:“姐姐别把生辰挂在心上,江南二月生的女子多了,也未见都是克父母的命。” “这当养娘有几个背好名声的,何况还是给个小祸害当养娘,我可当不起。”说着,张夫人出了屋子,气得萧岌是一个劲的咳嗽。 也不知是不是咳嗽惊醒的养女,远远传来一阵哭声,这时才见得一个婆子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女孩,走了过来,这个孩子便是过继来的女儿,名叫萧珺,小字美娘。 张轲一见这个还不会走路的女童,长的白白嫩嫩,心里好生喜欢,他对东平王说道:“夫人不稀罕,我看着稀罕,以后我给王当差,我来伺候。” 自此以后,张轲留在东平王府当差,对外甥女萧珺是格外喜欢,一来是自己有儿无女,二来自己是个乡下人巴不得攀几个皇亲,沾沾皇气。 这日,张夫人满腹抱怨,又为养女拉尿的一些琐事,和萧岌在堂屋吵了起来:“你说偌大一个王府,过继谁家的孩子不行,你怎么弄来个不成事的丫头。” 萧岌劝道:“夫人你可别乱说,这可是大梁国的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殿下,公主怎么没封号,皇子萧琮都封了东阳王,这小祸害怎么就没给封号?”张氏一边嘟囔,一边坐在椅子上。 张夫人狠狠剜了东平王两眼,看着萧岌没搭理,又嘟囔道:“要是有个公主封号,咱也算沾光了,这可好偷偷摸摸送来,知道的是公主,不知道还以为是野种。” “哐!”萧岌一拍桌子训斥道:“你这妇人,不可胡说八道,倘若这话传出去,陛下定要治你的不敬之罪。” “好,我不说,我不说。我是不说、不养、不管、不问、不认识,你自己养吧,我是不当这个后娘。”张氏带着满腹的抱怨,甩了脸子回房去了,气得萧岌是不住地咳嗽。 原来这个过继的养女,乃是梁国孝明皇帝萧岿的亲生女儿,名叫萧珺,小字美娘。梁国盛行占卜,孝明帝也给女儿算过,只因萧珺生于二月十九日,在江南传言不吉,必克父母,所以就想把这个女儿过继给别人。 萧岿看到弟弟萧岌久病无子,便把还未满周岁的萧珺过继给了萧岌。但是孩子没出周岁,生辰又不吉利,孝明帝也就没加封公主,又是偷偷送到东平王府的,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 张夫人虽不生育,但因出身低微,也没封个王妃,过继个女儿,生辰八字不好,还是偷偷摸摸送来的,所以一堆的抱怨与不公,都积攒到了张夫人身上。所以张夫人打心眼里不喜欢萧珺。幸好张轲喜欢这个外甥女,张氏越是看着萧珺不顺眼,想咒骂萧珺,张轲就越是拦着护着,待萧珺如亲生女儿一般。这才是: 可怜幼女在童蒙,何苦责怪二月生。 肺痨本是结核病,竟把鬼妖传满城。 话说过数月,萧珺渐渐长大,张轲正在厢房教萧珺学走路,听见张夫人又和东平王萧岌吵了嘴,气得萧岌不住的在咳嗽。 看着张夫人气冲冲离开了堂屋,张轲便抱着萧珺过去。萧岌一看张轲过来,便让他坐在一边说话。张轲对萧岌劝慰道:“王爷,您别老生气。夫人当养娘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难免吵几句。” “唉”萧岌说:“这也不怨你姐,你姐这些年跟了我这个王爷,也没享多少福。” “我看这样办吧,小的攒了些赏钱,准备回老家贴补家用,要不我带小美娘,回娘舅家住几天?” 萧岌皱眉凝思,说道:“嗯,也好,不过……”萧岌一挥手,张轲赶忙凑到近前,萧岌小声说道:“你可千万看好小美娘,这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 “皇…….”张轲吓得差点咬着舌头,张轲知道萧珺是皇室宗亲,但没想到就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张轲又悄声问:“王爷,这你也敢收养?” 萧岌说:“我听说有高人占卜,说小公主留在宫中不祥,所以皇上念我无后,才给我收养。这府上就你我和你姐知道,千万不能传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张轲得知了萧珺身世,便出了屋子,一个人抱着萧珺坐在房檐下,思量着这个出身不凡的女孩。 一个人坐了许久,忽然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张轲把萧珺放到小座椅上,走进屋里。原来是姐姐张氏捂着嘴在咳嗽,“姐姐是不是着了凉?” 张氏摇摇头,“昨日咳出来的痰,带有血丝,看来我也在劫难逃。” “小弟立刻去请个郎中。” “慢着……” 张夫人叫住张轲,望望在外面座椅上的萧珺,“看来这二月生的丫头真要克死父母,想办法毒死她吧。” “啊?” 张衡拽了拽张夫人衣袖,走到一边,低声说道:“王爷说她是皇上的亲女儿呀。” “那又怎样,总不能一家子活人,都死这小妖精手里。” 张衡活了半辈子,就没琢磨过害人,两个手心不住的搓着,“小弟给王爷说过了,我带小美娘去乡下住两个月。” 张夫人知道弟弟也没那害人的胆子,坐到椅子上,摆了摆手,“随你带去,看她一天,我都过不安宁。” 东平王、张夫人都已准许,过了两日,张轲借了王府的一辆牛车,打点好行装。张氏扶着萧岌到门口送别,萧岌是左一句右一句叮嘱萧珺,路上要听小舅的话,可张夫人只是斜着着眼瞅着,还不住用胳膊拦萧岌:“行啦,行啦,又不是一去不回还,别跟生离死别一样。” “啪,啪!”两声鞭响,张轲赶着牛车,带着小萧珺离开了东平王府。 江陵之东有片山区,张轲的老宅就在这山沟沟里面,转进山里,走到十里寨,远远望去几间茅草房可以望见,房后的坡上还有一片耕地。 张轲赶着牛车还没到茅草房,就见一帮小男孩争先恐后跑出来,嘴里还喊着:“爹爹。”这帮孩子正是张轲的六个儿子。 妻子罗氏,是个乡下农妇。双手系着围裙走来:“当家的,可把你等来了。”再看车上的萧珺,两眼陌生,还从未见过这穷乡僻壤。罗氏问道:“车上这丫头,是打哪来的呀?” “这是你外甥女,名叫萧珺,小字美娘。” “哦……”罗氏心想,此事蹊跷,没听说姐夫姐姐有孩子,还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当着一群孩子,不好直问。 张轲拴好牛车,抱起萧珺:“美娘,这是你舅母。”萧珺有些害羞,直往张轲怀里躲藏,弄得张轲这一群儿子哈哈大笑,张轲对着几个儿子说道:“大臭、二臭、三臭、四臭,抱着你这表妹玩去,小五、小六也跟着。” 一群穷小子抱着初到乡下的萧珺,到一边哄着玩去,张轲收拾了从江陵城带回的东西,从车上往下搬,罗氏问道:“当家的,我问你,姐夫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个闺女呀,咋没听说过?” “这个美娘是过继的养女,可是咱姐不善待人家,我看不了闺女总受欺负,就带她到乡下来玩玩。”张轲走到木桶旁,舀了两下瓢井水,粗粗的洗了洗脸,一路的疲劳感觉洗去了许多,罗氏把城里带来的东西从车上拿下来,搬进了屋里。 罗氏在屋里一边忙着张罗酒饭,一边对张轲说道:“我说当家的,不是我不喜欢这丫头,你可要算算,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你又请来一个小祖宗,要吃多少粮食,你算了没?” 张轲靠坐床边,翘着腿对罗氏说:“你个庄户娘们儿,懂个屁呀,你也不想想,咱那个姐夫虽然是王爷,能活几年呀。这两年病的厉害,一旦归西,咱姐姐还不掐死这小丫头,后娘养的能有好么?” “当家的,你那意思,就该咱们养?” “你想啊,咱家穷,又是一帮男娃,早晚都得娶媳妇,一旦咱们有了这姑娘,你算算少花多少钱?” “嗯,你这帐算的精细,等美娘再长几岁,干脆就让她给大臭做童养媳。” “我还告诉你个秘密,这丫头的身世不凡啊。姐夫跟我说过,萧珺是梁武帝之后,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 “你拐回来皇帝的亲生女,这不找死吗?”罗氏一惊。 “嘘,你小声点,你个死婆子瞎吵吵啥?”张轲望望窗外无人,又说道:“听说这女孩二月出生,按江南旧俗不吉利,是爹娘的灾星,所以不让养在宫中,所以才过继给东平王的,所以皇上这辈子都不愿见这丫头了。” “哦,照你这么说,你给家里接来个灾星。” 张轲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那是有钱人才忌讳,什么灾星福星的,女人脱了裤子还不都一样嘛,能嫁人生孩子就行。”这才引出: 重病不识人间情,勿把女童做灾星。 两进王府人逝去,以讹传讹不安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3:东平王临终送孤女,西梁国降旨平凶宅 萧珺自从跟舅舅张轲到了十里界,虽然日子过的有些清贫,吃住大不如江陵,毕竟没有了养母张氏的咒骂,小萧珺心里也少了很多阴影,况且还有张轲家的一群孩子,天天逗着玩耍,也少了几分孤单。 张轲把从东平王府挣来的饷钱,修了房子,又买了头耕牛,日子过的宽裕了许多。罗氏看着家境有些改善,巴不得攀附上王府。整天算计了让张轲再回王府,当差挣钱。 “这日子看着宽裕了,难得咱有这门亲戚,下个月再到王府去,你勤走动着点。” 张轲懒洋洋坐在凳子上,翘着腿晃来晃去,“你这婆子还挺贪心,老让我去王爷那里哭穷。” “你是男人你养家,你不去谁去?” “我去了给姐夫说什么呀,又遇洪水?” 罗氏拿着手里的衣服抽了张轲一下:“你这笨人,就说让小美娘看看爹娘啊。” “美娘一见我姐姐就哭,亏你想的出来。”张轲一边扣着耳朵一边琢磨着,怎么再开口要点小钱贴补家用。 在罗氏的再三催促之下,张轲从十里界住了三个月,又收拾牛车返回江陵城,顺便把萧珺带回王府。 梁国不过三百里大,走了两天便到江陵城,来到王府,猛然间张轲发现,府上白绫白幡,俱是素缟,路过王府门口的人,还不时的指画说道。 正巧家丁王五打扫院子走出来,张轲跳下牛车便问:“王五兄弟,这王府出什么事了?” “哎呀,舅爷你可回来了。” “张夫人过世了。” “啊?走的时候,我姐姐还活蹦乱跳的咒骂美娘呢,怎么俩月功夫就过去了?” 王五帮栓了牛车,把萧珺从车上抱下来,边往府里走边说:“前些日子,夫人也得了肺痨病,咳血不止,临走时不住的骂这小美娘是灾星、催命鬼,至死骂不绝口呀。” 张轲二番回王府,得知姐姐传染了肺痨,仅仅两个多月,也暴病而亡,惊讶万分。张轲问道王五:“那王爷如何?” “自打王妃过世,王爷悲痛欲绝,半个月都没下过床了。”得知东平王萧岌病危,张轲带着萧珺赶忙来到萧岌病榻前。 此时的萧岌已是面色憔悴,两眼无神,再看床边,还有咳血时沾染的血迹。张轲不觉泪下,萧珺也跟着哭起来,二人跪倒床前,张轲哭诉道:“王爷,我不该带小美娘去乡下,她连自己的养娘也没能见上一面。” 萧岌伸手似想比划而非比划,孱弱说道:“张轲你心地善良,以后必能厚待美娘,我这女儿托付与你,你可勿负我萧家。” “王爷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 “我……我床头有一木匣,是我给美娘存的些银子。我体弱多病,全靠朝廷空响养活,家无余资。” “王爷放心,小的定会厚待美娘。” 萧岌伸着手摸了摸萧珺的头,对萧珺说道:“美娘,你记住你五世祖是梁武帝萧衍,你亲生父亲是当今皇…...皇……”萧岌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死在病榻之上。 张轲大惊失色,抚着萧岌尸体放声大哭,还不明白世道炎凉的萧珺,也跟着哭了一通。 半年光景,东平王萧岌夫妻二人,皆因肺痨不治身亡,江陵城里的人传说的东陵王府,又是有妖,又是招鬼,神乎其神。最终把生在二月的萧珺传为灾星、灾女,一时间流言漫天,越传越烈。这才是: 寄人篱下最难当,奈何亲娘换养娘。 沉疾重病难治愈,肺痨传染更不祥。 灾星本非苦命女,只怪夫妻命不强。 病魔有情知善恶,好女岂能入苍黄? 东平王病故,王府的仆人打理了后事,也怕沾染怪病,纷纷离去,各自谋生。最后一个家丁王五,收拾了一个包袱,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也往府外走去。 前院房檐之下,张轲正坐在台阶上,一个手托着腮发愣。小萧珺坐在张轲膝盖上,玩弄着手指头。 王五走到近前,提了一下裤腿,也坐到台阶上:“舅爷,家人都走了,看来这王府真被妖魔缠住了,你也早点离开吧。” “偌大的王府,这才半年多,就家破人亡,天大的不幸呀。” “王爷没了,美娘是个养女,也吃不到朝廷的饷银,舅爷还是带回乡下吧。” 张轲点了点头,王五拿起包袱,起身道别,也离开了王府。张轲抬眼望着天空一片浅灰色的云雾,王府曾经气派的砖瓦雕壁,粗大的门柱石栏,似乎笼罩在几分阴霾之下,空洞洞的宅院,让人只能一声叹息, 王府冷冷清清,死寂沉沉,张轲觉得已是人去楼空,在房里捡了些能卖钱的东西,便带着萧珺,也走出了东平王府的大门。 “咔嚓”一声,一把铜锁锁住了那对已经红漆脱落的大门。张轲把萧珺报到车上,赶着牛车回乡下去了。 守在十里界家中的罗氏,以为又要等个一年半载,张轲才能回乡下。没想到在东平王府待了没几天就匆匆返回十里寨,让人倍感意外。张家的一帮儿子看到满车的旧货,更是欣喜,纷纷围上来。 “哎,我说当家的,你怎么去这么几天就回来了?” 张轲跳下车来,把缰绳交给大臭去栓牛车,怀里揣着木匣子,对罗氏说道:“去屋里说话吧。” 萧珺被二臭一伙哄着玩去了,屋里就张轲两口子,张轲沉着脸,半晌不出声,罗氏惊诧的问道:“王爷是不是病的不行了?” 张轲带着一副苦楚的表情摆了摆手:“你可不知道,事闹大了。” “你快说说,王府出了啥事?”罗氏问。 张轲把东平王府的事一说,罗氏顿时脸色大变,问道:“那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不是个灾星呀?” “我看不是,你瞧。”张轲打开木匣子。 顿时一盒银子展现眼前,罗氏转忧为喜,问道:“我说当家的,你把王府全偷净啦。” “什么叫偷啊,这是王爷临终是交给我的,让我好生照顾美娘,我看美娘没给咱家带灾,还给咱家生财,你说是灾星,还是福星?” “对呀,伺候好这小丫头,还真掉银子。”夫妻二人转忧为喜,从此便把萧珺寄养在自己家里。 …… 清静的梁宫,不时传递着鸟儿的叫声,精雕玉琢的长廊镶嵌在园林中央,清新的花草依偎着典雅的宫舍,御书房的香炉四溢着微微轻烟, 一个内侍太监急促的脚步,划破了梁宫里的这份幽雅。太监匆匆来到宫里,奏报王府后事。 孝明帝萧岿沉思良久,才冒出一句:“美娘如何了?” 太监答道:“听说被东平王的小舅子张轲接到乡下去了。” “朕本该给美娘选个更好的归宿?” “回禀皇上,知情的人都说是二月生女子是妖孽投胎,东平王夫妻就是被克死的。” 这话正中孝明帝的心病,一想起江南二月生女不吉利的习俗,孝明帝就抱怨生辰八字,如今东平王夫妇三个月内,接连暴毙,让孝明帝更加坚信二月生女克父母的恶俗。 萧珺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带着唯一的一丝牵挂,孝明帝无奈说道:“朕本想在皇室当中,给美娘寻个好些的人家,既然如此不吉,就委屈她跟着张轲去吧。” 内侍太监转身欲走,“慢着”萧岿唤回太监,又叮嘱道:“朕想起东平王府,就心中畏惧,反正东平王也没什么后人,就把这凶宅拆平,另作它用吧。” “遵旨。”内侍太监领命而去。 听说东平王府一时间空空如也,阴森破落,在江陵城中如同凶宅一般,无论朝中官员,还是过往百姓,都避着东平王府走。皇上的旨意传下,很快这座被吹嘘的神乎其神的王府被铲成平地。这才是: 凶宅本是人自庸,大病一场四壁空。 自古家道有起落,何必牵连小女童。 时光转世,数年之后,此时萧珺已长得亭亭玉立,能帮着舅舅下地务农,虽然生活艰辛,幸好张家的几个哥哥都很关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早晚田间地头,不问世事。一家人如同世外一般。 偏巧这日,萧珺正帮着舅舅提水,觉得传来一阵闷响,远远望去,忽见一标人马奔驰而来。顷刻之间,十里界鸡犬不宁,哭喊声撕心裂肺,周围的乡亲慌乱不堪。 在田间的土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慌忙逃窜着,张轲不住的向四周张望,不知道发生的什么大事。 只见大臭、二臭兄弟二人,满脸是血,慌不择路,匆匆跑来。张轲惊诧,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是哪里乱了?” 大臭惊魂落魄,气喘吁吁的说:“快跑吧,陈朝的军队杀来了,南边村子死了好多人。” 这十里界是西梁与南陈搭界之处,但因贫瘠偏僻,少有乱兵,如今祸患又起,让当地村民也措手不及,张轲一把拉过萧珺,丢弃水桶,边喊着妻儿边往家跑。 4:十里界章大宝纵祸,黄歇口戴僧朔除恶 公元578年,陈朝大将吴明彻兴兵北伐,大军渡江,路过江陵界,在过界的陈军中有个名叫章大宝的将军,是吴明彻手下一员武将,人送绰号章鱼太岁,为人险恶,治军松散,时常肆意而行。 章大宝行军沿途,胡作非为,纵兵为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十里八村的乡民争相逃难,远望江边,西梁国不少渡船已经开始接运乡民。乘船毕竟比陆路快,众多百姓成群结,拖家带口渡江。 这张轲几代人就守着这么几垧薄地,舍不得南去,看见乱兵到处都是,不得已对萧珺说道:“快去喊你舅母,收拾钱财,赶紧逃走,乱兵来了。” 萧珺急忙往家中跑回,一个不留神跌了一跤,一时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家跑。 “哐啷!”一声,萧珺一头撞开家门,把罗氏下了一跳,“怎么了孩子,出什么事了?” “舅舅让你收拾钱财,乱兵来了。” “啊?”罗氏隔了窗户,冲着在后园子除草的老五、老六喊道:“小五、小六,快快收拾东西……” 一家人赶忙收拾细软,匆匆跑出家门往田地里跑去。 张轲带着家人,背着包袱,准备往后山而去,只见迎面又有不少百姓匆匆而至,远处章大宝带的陈兵正四处追赶,挡住了去路 张家孩子多,六男一女,前拥后挤,不经意间,罗氏找不到了萧珺,急的拉扯张轲:“当家的,美娘跟丢了!” “啊?”张轲扭脸就喊:“大臭、二臭,快去找找你妹子。” 大臭、二臭便往回寻找,没走多远,又见陈兵追来,不得已只能在江岸登船。此刻张轲一家上了另一只大船。两船相隔甚远,张轲和大臭、二臭呼喊招手,彼此也不知萧珺挤上了哪条渡船,只见得上百艘的渡船,大小各异,一起沿江西去,躲避陈兵。这才是: 乱兵为祸起惊慌,但求安宁抢渡江。 家园几度遭劫掠,妻儿走散两茫茫。 梁国与陈国搭界之地,擦枪走火在所难免,但章大宝纵兵为患,害得当地百姓纷纷前往江陵城逃难。 此时,江陵城还不知东面陈兵犯境,渡口街市,车水马龙,如往常一样。在江陵渡口不远的一处茶楼上,梁国的太子萧琮正在茶楼二楼的雅间品茗观景。 萧琮生性文雅博学,手端茶碗,望着涛涛江水,随波逐流,不禁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心里正在不断回荡着描绘长江的千古名句,忽然看着江波荡漾,水纹散开,原本烟波浩渺,轻舟孤远的江面,一时间渡船成群结队,纷纷沿江西进。 萧琮放下茶碗,隔着窗口,眺望江面,西进的船只越来越多。这时一个侍卫进了雅间,作揖道:“太子殿下,笔墨已经备好。” “过来看,江面为何如此多的船只。” 侍卫把笔墨托盘放到一旁,走到窗前,顺着萧琮指的方向观望,“你以为这是哪里的船只?” “太子,这定不会是商船,船上不是流民,便是兵马。” 萧琮背着双手,心里犯了思量,梁国地界不大,少见这么大的船队,这几日朝廷也没有大动船只的奏章,定是东面出了什么大事。 “召集众人,速到渡口打探。” 太子身边有十多个侍卫,跟随萧琮离开茶楼,催马赶赴渡口,最先前的一条船已缓缓靠岸。百姓急匆匆登岸,一个个神情慌张,手忙脚乱。 有两个侍卫扶过一位下船的百姓,扶到太子面前,“敢问这位大嫂,为何如此多船只赶到江陵?” “陈兵过江作乱了。” 萧琮大惊,“几时犯境?” “从昨晚就乱了。” “多谢大嫂。”萧琮转身对众侍卫说:“速速回宫,本宫要面见父皇。”众人催马回宫,赶回梁宫。 孝明帝萧岿正在宫里听宫女弹筝,见太子慌忙求见,退却了宫女,问道:“琮儿如此慌神,有何要事?” 萧琮言道:“启禀父皇,儿臣得报,昨日陈国过境之兵,在江陵之东,纵兵扰民,烧杀抢掠,自昨晚至今晨,百姓蜂拥而来,往江陵城逃难。” 萧岿一听,紧锁眉心,气上心头:“朕得奏报,陈国欲讨伐北朝,没想到竟半路惹事,琮儿你意下如何?” 萧琮作揖说道:“父皇,史书曾言‘假道伐虢’,此乃前车之鉴。倘若对陈兵视而不见,只恐后患无穷呀。” “嗯,言之有理。”萧岿说道:“速命大将军戴僧朔,点齐三千马步军,讨伐祸民之兵。” “遵旨。” 孝明帝萧岿派兵讨敌,为非作歹的章大宝还浑然不知,依旧乱抓未能登上渡船的百姓。 萧珺跟着舅舅逃难登船路上,本来崴了一脚,又遇人群拥挤,混乱中与家人离散,没能赶上开往江陵城的渡船。 只能一瘸一拐的往西走,一眼望去,岸边丛生荒草,人迹罕至,原本过往喧嚣的大路上,早已空无一人,唯一可以看到的便是沿途被丢弃的东西。 江面之上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几只木船的踪影,但是随着浩淼的江波,已经远远向西驶去。身后传来的是阵阵的马蹄声,必定是陈国的乱兵。 萧珺咬着牙继续沿着江边往西走,只是那令人畏惧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陈国的兵马,一路劫掠,追赶了上来。萧珺不时回头观望,十几匹战马,呼啸而至,偏巧被章大宝追上。 章大宝猛然间看见这个小女子的身影,两眼放出贼光,心中大喜,“快!快把那小女子给我拦住!” 一阵马蹄动地而来,耳畔传来声声嬉笑,几个骑兵纵马拦住去路,挥舞兵刃,崭露出不怀好意的挑逗,萧珺四下观望,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近在咫尺,知道这下子是在劫难逃,吓得心慌意乱。 萧珺拖拉着一只脚实在是无力摆脱,被章大宝和几个骑兵围堵上来。章大宝催马来到跟前,这个将军长得肥头大耳,满目凶光,歹毒残暴,一看就知是个恶人,萧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见过这般阵势,只得嚎啕大哭。 “好水灵的丫头,给本将做小妾吧。”章大宝两眼放出淫光,旁边一个兵卒催马蹭过,一把将萧珺揪住,扯上战马,萧珺被按在马背之上,任由挣扎,也无济于事,章大宝带着一群爪牙,扬鞭而去。 萧珺被摁在马上驮了一路,被扔一群妇孺之中,也不知这章大宝一路之上,看中了多少良家女子,被抓的女子成群结队,萧珺和抓的女子一起,被陈兵押解着蹒跚而行。 萧珺看着身旁一个女子,神情沮丧,满目疮痍的走着,萧珺靠近问道:“大姐,这是要把我们押到哪里去?” “肯定要被这帮乱兵糟践,命好的给将军做妾,命不好也就充当只恐性命难保。” 这些无辜百姓被陈兵一路押解,擦眼抹泪,哭哭啼啼,走到黄歇口,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几十面旗帜遮天蔽日。 一个陈兵望去,见是梁国旗号,赶忙报知章大宝:“章将军,西面有马队,定是梁兵。” “啊?”章大宝欺压百姓有胆,一见梁兵却是胆怯三分,顿时惊慌失措,“快!快!排阵迎战。” 一阵尘土刮过,三千梁兵奔袭而来。为首一员大将,顶盔挂甲,手执一条长柄单耳戟,胯下枣红战马,正是梁国大将军戴僧朔。 章大宝挺着肚子,提着一柄狼牙棒,牛气冲天,对着戴僧朔高声喝道:“某家乃是大陈朝平西上将军、食邑两千五百户,冠军侯章大宝是也,人送绰号章鱼太岁!来将通名!” “梁主麾下左军主将戴僧朔。” 章大宝说:“既是主将,就该下马归降,我饶你全家不死。” “呸!无耻之徒,速拿命来!”戴僧朔不容分说,催马出战,把章大宝下了一跳,章大宝仓惶应战。戴僧朔挥戟打来,“嘡啷!”一声,仅一个回合,章大宝的狼牙棒便被戴僧朔打飞。铁戟的尖顺势划到章大宝脸上,只听“哎吆”一声,面部血如泉涌,章大宝捂着脸,掉头想跑。这才是: 狗仗官军耍猖狂,满脸冒血也应当。 欺凌百姓如儿戏,祸害岂能留西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5:孝明帝拒收亲骨肉,郭老太粥济苦命女 梁兵一见主将获胜,章大宝满脸是血,便一拥而上,梁陈两军混战一团,杀的难解难分,那些被抓的百姓,也分不清孰是孰非,趁乱赶紧窜走,四散逃命。 章大宝自己脸上冒了血,已无心纠缠,掉头就跑,陈兵有的投降,有的逃命,被打的一哄而散。 梁国太子萧琮得了捷报,快步来到御书房,“启禀父皇,戴僧朔将军来报,黄歇口大捷,正在追击败退陈兵。” 孝明帝脸上并无多少喜悦,反到露出一丝顾虑:“东边的百姓如何?” “听说正沿江流往江陵城而来。” “传朕旨意,立刻在江陵东门外,搭棚舍粥,招抚民众;再命二皇子萧瓛带领一标人马,沿江岸寻找落难百姓。” “儿臣遵旨。” 孝明帝的两个儿子,太子萧琮和二皇子萧瓛(huán),遵照旨意,分头行事。萧琮在东门外赈济灾民,萧瓛率梁兵分走数路,沿岸寻人。 江陵东边百里江岸,杂草丛生,百姓遗弃的行囊,陈兵丢弃的旗仗辎重,到处散落,可见逃难之时混乱不堪。 寻找落难百姓的梁兵,有一个叫丁六,跟着二皇子萧瓛一路寻人。整整寻摸了两天,不见人影,嘴里给同伴默念道:“都两天了,就是有人也饿死了” 丁六没抱什么期望,沿途荡荡悠悠正想着拣点值钱玩意儿。忽然,看到前面一个人坐在地上吃什么,丁六刚想去喊,“哐”这人一头歪倒。 这丁六赶忙跑过去,一看是个十几岁的女子,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珺。 “小妹子,小妹子,你醒醒呀。” 萧珺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小嘴蠕动两下,从嘴里泛出几粒草籽。“哎呦,是不是饿的呀。” 丁六身上转身就喊同伴:“快请二王爷来看,这里有人要饿死啦” 身后的兵勇,搜寻一天也没见几个滞留的百姓,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就赶紧禀报了二皇子萧瓛。 萧瓛,年方十八,是梁国皇帝萧岿的二儿子,在江边抚民,溜达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萧瓛嘴里叼着个草根,哼着小调,正悠闲看江边美景,只当遛马。 忽听士兵呼喊,料到是见了活人了。萧瓛赶紧催马过去,果然丁六扶着个女子,有气无力的刚坐起来。 “哟,还是个姑娘。”萧瓛甩镫下马,走到跟前,俯身把萧珺揽到怀中。一看萧珺不仅长得俊俏,苦难之状更令人怜惜,萧瓛用手擦去萧珺唇边草籽,用手轻轻拍萧珺的脸蛋:“姑娘,姑娘。” 萧珺勉强睁开双眼,看见这位皇子,二眉淡细,两眼溜圆,鹰勾鼻子,一副将官装束。萧珺微微说道:“军爷,我饿呀。” 萧瓛两眼盯着萧珺,觉得凄惨,一只手伸向属下:“快拿干粮。” 一个梁兵从随身皮囊之中,拿出一张饼,掰下半块,递了过去,萧瓛把饼递到萧珺嘴边:“小妹子,快吃吧。” 萧珺一见有饼,不知饿了多久,抓住萧瓛的手,大口啃去。 看着萧珺饥饿啃饼,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旁边的军士个个投去怜悯之心:“哎呦,这姑娘饿成这样这般模样。” “哎呀!”萧瓛猛地抽回手,“咬我手指头啦。”这把萧珺吓了一跳,萧瓛又微微一笑,“没事,不疼不疼。” 萧瓛救下一女子,自以为慈心大发,正想着宽慰几句,不经意间看到萧珺颈上一个玉佩。这萧瓛身为皇子,又是纨绔子弟,养鹰遛狗,玩鸟弄玉,得心应手,故而看这佩玉不同一般,而且似曾见过,像是梁国的公主佩玉,便问道:“姑娘,你究竟何人?” 这时萧珺已缓过劲来,坐在地上说道“我养父是梁国东平王萧岌,养父早亡,寄养在十里界舅舅家,两天前渡江时,我崴了脚,就跟舅舅走散了。” “哦?。”萧瓛一愣,心中暗想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这莫不是被父皇过继的那个妹妹?当面不好相认,萧瓛假意说道:“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本王送你一程。”萧瓛抱起萧珺,扶到马上,自己牵马而行。 萧珺一路跟着来到江陵府东门外,此地已扎起不少营帐。这里营帐虽多,却非梁兵军营,而是安抚百姓的临时搭棚舍粥,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无远亲的只能暂时露宿城外。太子萧琮正在此处安民。 太子萧琮正在东门外指挥搭建帐篷,萧瓛来到东门,心想这个妹妹能不能认,先要与兄长商量一下,便让兵士带着萧珺在流民帐篷候着。 萧瓛快步走到太子跟前,说道:“皇兄,我有急事。” 萧琮问道:“二弟何事?” “今日江边抚民,寻见一个女子,自称‘萧珺’,且有梁国的公主佩玉。” “什么?”萧琮一把抓住萧瓛的衣袖,问道:“你可看清?”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萧琮听了差点没蹦跳起来,对萧瓛说道:“此女定是当年父皇、母后过继给东平王的小美娘,先让她休息,随我速速告知父皇。” 萧琮和萧瓛兄弟二人一起赶回皇宫,正往御书房走着,忽然萧瓛一把拽住太子萧琮,神情若有所思:“皇兄,我想起来了,听说过继的那个公主二月出生,灾星下凡,克杀父母。” “那是无稽之谈,二弟莫信。” 萧瓛抚着太子肩膀说道:“连父皇、母后都信,难道皇兄不信?” “所以才面见父皇。”萧琮拉着萧瓛手腕,快步去往御书房。 孝明帝萧岿正翻看书卷,只见萧琮、萧瓛兄弟嘀嘀咕咕回宫求见,暗想兄弟二人不去安抚百姓,都回到宫中,必有要事。 萧琮奏道:“启禀父皇,二弟今日江边招抚,寻得一女,疑似皇亲。” “哦?”萧岿问:“是何情形?” 萧瓛也说:“此女自称名叫‘萧珺’,自称东平王之女,且有梁国公主佩玉。”萧岿闻听此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窃窃思量,万没有想到萧珺竟在此时出现。 萧岿倒背双手,踱来踱去,心神不定。太子萧琮生性仁孝忠厚,幼年时妹妹被过继时的记忆,依旧常记于心,便说道:“既然是皇妹,不如恩准其回宫。” 看着父皇犹豫,萧瓛在一旁可不这么想,自己是迷信占卜算命之人,萧珺二月出生,犯忌江南旧俗,故而作揖劝道:“儿臣以为,此事父皇还需三思。” 太子萧琮一听这话,转脸问道:“二弟,这可是亲妹妹,为何犹豫不决?” 萧瓛说道:“当年东平王也是萧氏宗亲,听说过继一年有余,夫妻双双病毙,做何解释?” “这……”萧琮顿时无言以答,孝明帝萧岿抬眼看了看兄弟二人,未发一言,只叹了一口粗气,然后拂袖而走。太子萧琮一看便心里明白,皇上不语就是不许 萧瓛暗中颇为得意,轻轻碰了下太子:“父皇一言不发,认亲这事还是到此为止吧。”这才是: 皇上不语是不许,迷信难认亲生女。 唯恐灾星留身边,交予天命随她去。 萧珺在江陵城东门外逃难百姓之中,一连寻找几天,也未见舅舅一家消息。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两个表哥大臭、二臭所乘船只遇浪打翻,溺水而亡。舅舅张轲所乘之船,去往何处,也不知所踪。 孤苦伶仃,萧珺再无亲人,靠着东城门外搭棚舍粥,挨过几日。等到流民散去,各反家园,粥棚拆掉,萧珺再无依靠,只得流浪。 萧珺身无分文,又不知如何乞讨,饿了几日,再无力气,心中暗想自己命当如此,饿死也是天意,不如了却这惨淡浮生,依靠在城墙根下,奄奄等死。真可谓: 世道起沧桑,难民欲渡江。 离散难择路,野犬食荒凉。 常闻百姓苦,少见帝王殇。 王侯邀功日,把盏饮琼浆。 也不知昏厥了多久,萧珺本以为自己大限已到,未曾想如同一觉醒来,双眼微睁,但见一座破茅草窟,里面一贫如洗。萧珺隐约听到,旁边有烧火木炭响声,转脸望去,见一老太,发髻盘白,腰弯如弓,衣衫褴褛,坐在石板之上,正用破罐煮汤。 萧珺微微开口,问道:“老婆婆,可是救我恩人?。” 且说这老太太城东一流浪乞讨为生的妇人,人称郭氏,终日乞讨,心地仁慈,见萧珺醒来,问道:“孩子,你是哪家闺女,几尽饿死,因何如此悲惨?” 萧珺答道:“小女萧珺,家住十里界,遇陈兵烧掠,幸有官军搭救,才流落至此。亲人离散,无以生存,只是等死而已。” “好死不如赖活,我乞讨半生,尚且活到古稀之年,何苦自寻死路呢?”说话间粥汤已熟,郭老太将粥汤倒入一个破边瓷碗中,吹了吹热气,端给萧珺,郭老太说道:“孩子,喝了这粥汤,便有力气,将来日子还长着呢。” 萧珺腹中饥饿,喝了两口,倍觉美味,如同珍馐,抿嘴问道:“老婆婆熬的是什么佳肴,竟然如此美味?” 郭老太说:“我见你饥饿难当,去城外军马营,在喂马的草料里捡了些豆子,熬成豆汤,放些野菜,为你充饥。” 萧珺听后如获至宝,又喝两口,如同寒冬鹅毛,雪中送炭,也有力气坐了起来。萧珺端着粥汤,递给郭老太,说道:“饥饿已经熬过,还是婆婆喝吧。” 郭老太两眼含笑,捋着萧珺头发说道:“你虽身处落魄,却知道孝悌,将来一定能有好命。”郭老太与萧珺情同祖孙,从此便在江陵城外,跟着郭老太流浪乞讨,生活下来。这才是: 恶俗偏把二月伤,一十三载总流亡。 白发老妪识大义,救人一命胜君王。 茅草窟前知孝悌,寒窑门下见善良。 少年莫叹坎坷早,翻身富贵也未尝。 伤心往事寄渡口,不堪童年逝荆江。 人生几遇漂泊命,慨叹一路尽沧桑。 欲知后事如何,切看下回分解。 6:江陵城误撞太子驾,望江楼密谈兴亡策 词曰: 命不由人,饥不果腹, 谁知梁国真公主? 行乞要饭,一无是处, 难言世间离合苦。 世道炎凉处, 何曾望救赎? 二月何曾克父母, 恶俗莫要害无辜。 流浪行乞的郭老太,眼看萧珺饿死,大义相救,使得萧珺又得新生。萧珺也再未回到十里界。 萧珺跟郭老太整日在江陵城乞讨为生,毕竟郭老太年事已高,一些陈年旧病,也不知几时开始复发了。寒窑之中,除了些捡来的烂菜叶子,还有几块发了霉的干粮,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食物了。 更不要说请什么郎中大夫,要是吃点好的补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对于已经过惯了穷日子的萧珺来说,这无疑是心中迫切的期望。 郭老太出不了门,萧珺只得一个人出门讨饭,心里算计着要是能讨来肉食,让郭老太吃了也说不准老人的病情能有所好转。 萧珺独身一人在江陵城里讨饭,街头一派繁嚣景象,蒸肉包子的,做馄饨的,烙油盐烧饼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吃,散发着一阵阵清香。 有门面的酒楼,沿街林立,里面人流不惜,有形有色的达官贵人进进出出,看着过客坐在店铺,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萧珺不由得咽着口水。 城里虽然热闹,但是讨来的残羹剩饭和几个铜钱,也没换不来半点肉醒。失望的萧珺一个人正在街上闲逛,忽然迎面行来一支马队。 头前的侍卫个个身着深灰缎子绣袍,身挎腰刀,腰上系这“御前”字样的令牌,城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宿卫梁国宫廷的带刀侍卫,定是有皇亲国戚由此路过。 路人各自避让,萧珺却不懂得这些,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混迹在街头,一个不留神正被一匹御马蹭到,打翻了手里的瓷碗。 偏巧这日碗里讨来了不少辣椒油,饭碗一扬,这滩辣椒油正巧泼到后面的马眼上。只听后面的马一声嘶鸣,前蹄撩起,把马上之人掀翻在地。 其他乘马的侍卫,赶忙下马搀扶。只见当头的一个侍卫,扬起马鞭,对着萧珺就是一通鞭打。 “啪!啪!”皮鞭抽打,萧珺蜷缩地上,抱头哀嚎。 “你个不长眼的叫花子,爷爷打不死你!” 挥鞭正发泄之时,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一拽,“唉,唉,这谁呀?”那侍卫头目转身一看,大吃一惊。 拉住鞭子的人,年纪三十多岁,一副书生打扮,三缕长髯,略显老成,俨然是个读书之人。 热闹的街市有打人的,又有拉架的,一时间周边的百姓纷纷过来围观,打人的官军头目,面子一时难堪,冲着书生问道:“你是谁呀?敢管爷的闲事?” “这位官爷,一个乞丐女子,如此可怜,何忍皮鞭相加?” “放肆!”那头目指着读书人的鼻子问道:“你个穷酸相,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呵呵,”读书人道:“你这奴才好生狗仗人势。” “他妈的!”那官军头目扬鞭要打读书人,只听后面有人说道:“尔等不得无礼!” 再看走来这个人正是刚才从马上摔下来那位,衣冠楚楚,俊朗洒逸,年纪二十来岁,头戴太子冠,身着杏黄袍,袍上还绣着两条小龙,这人便是梁国太子萧琮。 “殿下,这臭书生……” “不可无礼,你且退下!” 头目被喝到一边,萧琮拱手作揖:“方才侍卫无礼,还望先生见谅。”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既然是位殿下,不如饶过这乞丐。” 萧琮秉性仁厚,为人宽容,随手掏出一锭五两纹银,递给被打的萧珺:“小妹子,这些银子够你花销的,万望收下。” 萧珺碗也打碎,饭也洒掉,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太婆,人到难时也无可奈何,伸手接过这银锭。就在二人一递一接这一霎那,太子萧琮眼前一亮,发现萧珺从衣领里面的甩出来的那块佩玉。 那佩玉是梁国公主佩玉,萧琮暗想这蓬头垢面的女子,莫不是给父皇遗弃的萧珺?萧琮、萧珺毕竟是亲兄妹,这一见自然有些心有灵犀,当着街上众人之面,却不敢相认。萧珺接过银子,犹豫了一下,转身就离去了。 萧琮转身对一侍卫低声言道:“跟着看看,那乞丐住在何处,不可惊扰。” “遵命。” 站在一旁的读书人凑到萧琮近前问道:“殿下莫非认得乞丐?” “不不,不认识。”萧琮装作不知,又问道:“我观先生儒雅,口音像江南人士,不知先生高姓。” “在下韦鼎,字超盛,陈国人士。” 萧琮平日最爱结交儒雅饱学之人,见了韦鼎谈吐不俗,说道:“本王萧琮,欲同韦先生茶楼一叙,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久闻大名,原来是太子殿下,既然太子赏茶,韦鼎不胜荣幸。” 萧琮与韦鼎相识甚欢,如同他乡遇故知,二人一起去往城中的茶楼。离着江陵渡口不远,有一茶楼,盖有三层,高约数丈,红漆黑瓦,过往客人络绎不绝,茶楼取名“望江楼”。 众人一齐进了望江楼,萧琮让几个侍卫在一楼喝茶,独子与韦鼎选了二层一个单间。萧琮要了一壶上等好茶,几碟瓜子、点心,便于韦鼎闲谈起来。 “今日侍卫冒犯,还望韦先生多多见谅。” 韦鼎道:“太子殿能下深明大义,这才是百姓的福分。侍卫不足挂齿,到是那个小乞丐却相貌不凡,我看将来贵不可言。” “先生如何得知?” 韦鼎微微一笑,凑近问道:“实不相瞒,鄙人略懂些算命,看那乞丐面相到与太子有几分相像,方才又见太子赔银子的时候,您与那乞丐又有些犹豫,我料定其中必有缘故。” 萧琮万没想到,自己与萧珺的点点细节,全被韦鼎看破。萧琮觉得韦鼎是个高深之人,毫不修饰,便谈起当年萧珺送养他人,以致后来流落街道的惨淡遭遇。 韦鼎听罢不尽感叹,对萧琮说道:“殿下现在虽不便相认,但萧珺面相富贵至极,说不定日后自有重逢之日。” 萧琮最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妹子,听了韦鼎的话到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也对韦鼎暗暗佩服。 “不知先生欲往何处?” “两个月前,我在建康辞了官,欲往江北,投奔隋主杨坚。” “先生是陈国人,要往隋国去,为何舍弃故土,转走他乡?” 韦鼎咽了口茶,脸上露出些许无奈:“陈国本是民富国强,自从陈叔宝继位,沉溺声色,不理朝政。唉…江东王气已尽。” 萧琮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远见卓识,本王钦佩不已,假若有朝一日,隋陈两国开战,我梁国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恕我直言。”韦鼎抱拳作揖“梁国处于长江北安上游,隋兵若是南下必吞并梁国,占据上游才会讨伐陈国。” 萧琮听得此言,茅塞顿开,又求教韦鼎:“那梁国联合陈国,联手抗隋如何?” “太子虽有此见识,但陈叔宝却无心国家兴亡。” 萧琮点了点头,明白了韦鼎所说厉害,锁着眉头问道:“一旦隋兵南下,江陵三百里必遭战火,梁国国小民弱终究守不住,百姓也难逃一场战乱。还望先生教我良策。” 韦鼎望着窗外,看着街市繁华热闹的景象,心中沉思片刻,说道:“若是隋梁两国联姻,不但百姓免遭战乱,萧氏皇族到了大隋依旧不失富贵。” “先生若能投靠大隋,还望多多游说,促成联姻,以备将来少生战乱。” “尽可放心,太子厚德载物,江陵百姓受尽恩惠,为天下苍生,韦某也当尽力而为。” 太子萧琮大喜,立刻命人准备了一些金银,作为盘缠赠予韦鼎,并委托联姻之事。这便是: 乞儿误撞御马头,儒士品茶望江楼。 千年海天相连处,仍见江水荡悠悠。 韦鼎告别萧琮,乘船北上,一路之上风尘仆仆,赶到隋国京师大兴城。韦鼎从未见过隋文帝杨坚,初来京城大兴,如同外乡人咋到,十分陌生。大兴城便是汉代的长安,自从西晋末年,五胡入侵中原,长安城久经战乱,硝烟纷飞。隋文帝杨坚称帝以来,便在长安旧址上重建新城,恢复往日光华。 韦鼎原以为大兴城顶多也就与陈国的建康、梁国的江陵相当,今日皇城尽收眼底,厚重的城墙雄伟壮观,高大箭楼如入云天,过往行人车水马龙,西域的商人也络绎不绝,让韦鼎叹为观止。 城中楼台遥相成列,店铺字号夺人耳目。几经打听,韦鼎走过闹市不远,一处宽大宅院映入眼帘,门上牌匾上面写着“裴府”二字。 这户裴姓人家,正是韦鼎要拜访之人。裴府的主人名叫裴忌,字无畏,原本是陈国的官员,后来弃官投奔大隋,在隋文帝麾下做了礼部侍郎,在朝中颇受重用。 裴忌在大隋受到恩宠,但凡有陈国的使臣、或是投奔者,无不前来拜会。韦鼎此次投隋,到了京城,也要先拜会裴忌。 看门的管家,一看韦鼎拜访,作揖问道:“这位先生,欲找何人?” “在下韦鼎,陈国人士,路经大兴,特来拜会裴大人。” 管家一听是南朝来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裴忌的故交熟人,不敢怠慢,匆匆跑到后堂禀报。 “老爷,南朝有位叫韦鼎的先生,要拜访您。” “韦鼎?你没听错?” “一字不差。” 裴忌虽然远离陈国数年,但听说南朝来人,心中喜悦溢于言表,赶忙提袍起身,“快快带我去见。” 7:崔弘度过江说联姻,韦超盛占卜测生辰 裴忌和管家一同迎到门口,裴忌一看韦鼎,先作揖施礼:“贤弟来的正是时候,快快屋里请。” “多年不见,裴兄近来可好?” “好,好……” 两个人一边寒暄,一边聊着进了客厅,韦鼎原本是来投奔大隋,已在大隋立足的裴忌,十分热情,原来裴忌投靠了大隋,但裴忌的儿子裴蕴却一直在陈国做官。 但凡南朝来人,裴忌都会打听儿子的事情,大江南北,父子二人天各一方,牵肠挂肚在所难免。所以南朝一有来人,裴忌都会大礼相迎,顺便打听儿子情况。 管家端上来了茗茶、点心,两个人一边品茶一边聊了起来,裴忌问道:“贤弟此番入京,是为何事?” “不瞒兄台,自从陈叔宝继承皇位以来,宠信奸佞,奢侈淫逸,不理朝政,大有败家亡国之相。” “原以为陈叔宝是个喜欢诗书的仁厚君子,没想到竟如此昏庸无能。” 韦鼎皱着眉间,摇了摇头:“简直是个软弱不能再软弱的书生,如此下去,用不过十年,陈国气数将尽。” “那贤弟如何打算?” 韦鼎站起身来,走到裴忌面前,恭恭敬敬作揖鞠躬,“贤弟万勿行此大礼,直言无妨,我当鼎力相助。” 韦鼎露出一丝诡笑,乐道:“韦鼎此次渡江北上,正是要投靠隋主,只恨无人引荐,还望兄台在隋主面前美言几句。” 裴忌伸出手指指着韦鼎,笑道:“你呀你,这有何难。”两人言语相投,谈笑风生。 到了次日,裴忌便上了一份奏章,向隋文帝杨坚引荐韦鼎。韦鼎做官并不出名,但说起占卜算命,韦鼎可颇有名望,南北朝末年天下有四大神算,占星高德、测字韦鼎,相面卢太翼、推卦杨伯丑,民间早有传言,四人取其一,可知天下事。 隋文帝杨坚自身是个迷信占卜之人,早就请了擅长占星的高德担任掌管天文历法的司天监,如今又听说擅长测字的韦鼎,辞官北上,投奔大隋,让杨坚大为喜悦。 杨坚传下旨意,传韦鼎往寝宫觐见。大太监王文同一愣,问道:“韦鼎是个罢官的庶民,一个庶民怎到皇上的寝宫觐见?” 杨坚道:“韦鼎此行,必带来陈国消息,在寝宫接见更显亲切,就以故友之谊召见,快快有请。” “遵旨。” 大太监王文同不敢怠慢,传旨韦鼎寝宫觐见。韦鼎一听有些纳闷,问道:“皇上的寝宫,乃是内庭,即便臣子也不能随意入内,有所不妥吧?” “皇上说了以故友之谊召见。” “原来如此,劳烦公公带路。” 韦鼎跟王文同来到寝宫,隋文帝杨坚身着便服,喜笑颜开,上前相迎。韦鼎赶忙屈身下拜,“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杨坚扶起韦鼎喜道;“朕等先生久矣,今备下酒宴,为先生接风。” 来到寝宫,酒桌之上备下了美酒佳肴。韦鼎作揖道:“韦鼎一介草民,岂能与陛下同桌用膳,万万使不得。” “使得,使得。”杨坚拉着韦鼎坐到桌前,用手摁着韦鼎肩膀道:“韦先生和朕是故友,今日无论尊卑,只论友情。” 韦鼎虽然再三退让,杨坚还是先给韦鼎斟满一杯酒,说道:“朕与先生远隔千里,但惺惺相惜,今日先满饮此杯,以表衷肠。” 一杯酒下肚,杨坚说道:“先生在此行不如留在大隋,辅佐在朝,实不相瞒,朕确需先生帮助。” 韦鼎见杨坚推心置腹,热情相待,遂说道:“不瞒陛下,韦鼎北上就是要投奔大隋,助陛下成就大业。” “嗯。”杨坚听了这话,抿着嘴十分得意,又问道:“不知当下江南状况如何?” “唉…”韦鼎道:“自从陈叔宝继承皇位,沉于酒色,不理朝政,陈国已是一日不一日。” 杨坚道:“朕欲从今年年末,储粮征兵,提早筹备南征。” “不知陛下是从长江上游出击,还是从下游直接攻取建康。” 杨坚笑了笑道:“先生果然有远见,出兵江南,不得不先从上游发兵,只是梁国这块疥癣尚未解决,朕也正欲请教先生。” “陛下,取江南则必先取梁国,梁国占据荆江要地,事关重大。” “英雄所见略同,但是一旦出兵取梁国,梁国必定投靠陈国,岂不是把梁国打成了陈国的帮凶?” 韦鼎笑道:“这有何难?陛下何不联姻?” “联姻?” “大隋的皇子若能娶梁国的公主,两家联姻变成一家,日后梁国终究要投靠大隋。” “嗯”杨坚点了点头,说道:“这到不失为良策,但朕还需与独孤皇后商议此事。”二人大笑,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 杨坚回到宁安殿,正被独孤皇后闻到有几分酒意。独孤皇后是个刚烈女人,又精通政务,为人强势,使得杨坚也敬畏三分,大小事务无不与独孤皇后商量,对皇后是言听计从。 独孤后问道:“陛下今日召见了何方高士,相谈如此投缘?” “江南名士韦鼎,此人通天文,知地理,颇有远见,尤其今日提议与梁国和亲,以便将来不战而收复江陵。” “哦?”独孤后道:“既然有此远见卓识,不如就留他在朝为官,效力朝廷,岂不更好?” “朕意如此。” “臣妾觉得和亲梁国不无道理,收复江南,事关重大,须提早做准备。” 杨坚点了点头:“江南半壁江山,绝不是准备一两年。就能开战,所以和亲越早越好。” 独孤后掐着手指算了下,说道:“如今太子杨勇已有一妃三妾,晋王杨广年方十三,到适合定门亲事。” “正合朕意。”杨坚大喜,立刻传下旨意,命大臣崔弘度为使者,出使梁国,前往江陵商议联姻之事。 大隋的出使书信,快寄至江陵。梁国此时正由太子萧琮监国,正巧收了礼部呈奏的隋朝书信。 萧琮虽然主张联姻,也是与韦鼎聊的投缘,没太当真,如今隋国已发书信,即将派使者求婚,让萧琮不敢怠慢,立刻前往寝宫,面见孝明帝萧岿,告知此事。 “父皇长久以来担心隋主南征,而今杨坚欲聘我萧氏宗室女子,以荆南总管崔弘度为使者,欲结秦晋之好。” 梁主萧岿拿过大隋书信,细细观看,说道:“长久以来,朕一直担心隋梁开战,梁国弹丸之地难挡隋军,若能成就两国姻缘,即便归顺隋朝,也能保全宗室。” “这也正是儿臣也盼望,万一遭遇战乱,也好给梁国人留条后路。” “皇儿即刻准备,务必大礼迎接隋国使节。”萧琮得了口谕,安排江陵上下大礼相迎。 不过两日,杨坚的特使崔弘度抵达江陵府,太子萧琮与大将军戴僧朔亲往渡口相迎,渡船之上,大旗高悬“隋”字,登岸船板打开,迎面走下一人,正是崔弘度。 这崔弘度长得仪貌魁岸,须髯美仪,颇有风范。走下渡船,崔弘度见了萧琮、戴僧朔,互施大礼,请进宫中叙谈。 在宫中见了孝明帝萧岿,崔弘度言道:“我主万岁,此番遣使,就是为隋梁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并准备厚重大礼,聘宗室女子,联姻成亲。” 孝明帝气色比以往好了不少,说道:“朕早有此意,但不知宗室之中,隋主欲聘哪位公主?” 崔弘度道:“我主有言,此番乃是为晋王杨广选妻,需先看生辰八字。” “嗯。”孝明帝说道:“此事好办,我即名人取众公主八字,让崔大人带走。” 孝明帝转过身来,对陪在一旁的萧瓛说道:“速去请出诸位公主的生辰八字。” “遵旨。”萧瓛刚要走,又回过身来,好似心里有鬼一般,附耳问道:“敢问父皇,那个萧珺算不算皇室之女?” “嗯?”孝明帝一想,说道:“唯有此女生辰八字,寡人犹记心间。” 萧瓛转身去了厢房,抄好了各位公主的生辰八字,放在桌案上,这时萧岿从外面进来,萧瓛一见父皇进来,问道:“诸位公主八字已经写好,只差萧珺。” 孝明帝问道:“寡人也在纳闷,此女生辰不吉,到底写是不写?” 萧瓛说道:“虽说不吉,也是父皇亲生骨肉,与其留在梁国,不如远嫁他乡,以免灾星祸害我梁国。” 孝明帝平日不喜次子萧瓛,唯有提到算命占卜,父子却一脉相承,深信不已。萧岿觉得萧瓛言之有理,顺手拿起一支毛笔,随手写下“萧珺天保五年二月十九日卯时出生”。这才是: 骨肉难分吉与灾,嫁女只为躲悲哀。 本想灾星远嫁去,怎知凤巢有后来。 崔弘度正与萧琮、戴僧朔闲聊,孝明帝与萧瓛便把众公主的八字写好带来。崔弘度接过八字,“如此最好不过,微臣尽快返回京师,呈报我主,定当准备厚礼来聘。” 孝明帝说道:“崔大人辛苦,不如在我江陵暂住两日,回程不晚。”崔弘度见盛情难却,便留宿江陵一日,不做细说。 一日之后,崔弘度收拾行装,带好生辰八字,告别梁国,渡江北归。 崔弘度回到京师,入宫觐见。 隋文帝杨坚接过崔弘度带回的生辰八字,问道:“此番南行,爱卿可曾勘察江陵水陆地形。” 崔弘度道:“臣受万岁差遣,刻意在江陵逗留一日,命人实测当地水陆地形,路上已绘制成图,献与陛下。”崔弘度拿出已秘密绘制的江陵地图,呈现隋文帝杨坚。 杨坚大喜,展开地图端详一番,对崔弘度言道:“爱卿不虚此行,有此详图,日后何愁收复江陵。”这才是: 假意道喜求联姻,媒人探底为入侵。 强强联手都说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隋文帝杨坚一心想收复江南,虽得了崔弘度地图,却未想用兵讨伐。心中思索,倘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江陵,方为上策。杨坚看了看萧氏宗亲未婚女子的八字,便将大臣韦鼎请来。 韦鼎博学多才,精通阴阳占卜,因而备受杨坚赏识,所以皇帝为难之事,便邀请韦鼎占卜。 韦鼎匆匆而来,隋文帝正在御花园舞剑,旁边几个太监、丫鬟伺候着,一见韦鼎到了御花园,杨坚把剑收起,交与太监。 韦鼎赶忙施礼,杨坚将手一挥:“爱卿平身,坐下说话。” “谢皇上。” 韦鼎陪杨坚坐在石凳上,杨坚把梁国带回的生辰八字,在石桌上展开,对韦鼎言道:“朕欲为晋王杨广,聘娶西梁国萧氏女子为妻,以结秦晋之好,今生辰八字已请来,望爱卿为晋王占卜。” 韦鼎言道:“臣得陛下信赖,正欲沾沾喜气,那就请出晋王生辰八字。” 杨坚写下晋王杨广生辰八字,韦鼎一一占卜,杨坚看着韦鼎,一连占卜几个都摇头,皆不如意。占卜到最后,但见韦鼎脸色一变。韦鼎说道:“这些萧氏女子,八字皆已占卜,多是不和,唯有一人有些奇异。” “哦?”杨坚生疑,言道:“爱卿但讲无妨。” 韦鼎言道:“众女子中,只有这个叫萧珺的生辰八字与晋王相合,不仅大吉,而且有些怪异,此女只恐将来‘母仪天下,命犯桃花’。” 杨坚一愣,言道:“要论这女子与晋王八字相合,朕相信;要论母仪天下,朕不信。” 韦鼎毕竟是臣子,不敢顶撞,便言道:“卜算生辰,不过卦书片面之言,陛下大可不必太在意。” “不,朕并非此意。既然八字相合就成全一对佳人,但朕也想看看这母仪天下准不准。” 杨坚既信占卜,也有心存猜疑,此时已拥立长子杨勇为太子,杨坚偏偏不信晋王杨广的妃子能母仪天下。 越加猜疑越是要做,杨坚回到后宫,将占卜结果告知独孤皇后,独孤皇后大喜,说道“既然是‘母仪天下’,臣妾到也想亲眼见见这个萧氏女,究竟何等非凡,能有此命?又有何等姿色,竟能‘命犯桃花’?” 杨坚双手撑在双膝之上,说道:“韦鼎占卜素来灵验,朕也是觉得这萧氏女非比寻常,如若不然就聘婚萧珺?” 独孤皇后总览六宫,连杨坚也难擅自裁决,看着萧珺的名字,独孤皇后道:“臣妾所想,正如陛下所言,就聘这个萧珺。” “好,朕即刻向梁主萧岿寄去婚书,再命苏威为迎亲正使,崔弘度为迎亲副使,择良辰吉日陪晋王杨广前往江陵娶亲。” ...... 长话短说,杨坚写好婚书,派使臣快马送至江陵。孝明帝萧岿看了这封婚书,立刻召来两个儿子,太子萧琮,二皇子萧瓛。萧岿说道:“隋主致书,梁国众公主中,唯有萧珺与晋王杨广八字最和,欲聘萧珺为晋王妃。” “哦?”太子萧琮说道:“看来三妹命当如此,儿臣以为此事这门亲事最好不过。” 萧岿又问:“萧珺现在何处?” 荆江王萧瓛说道:“儿臣听说,张轲夫妇已逃离原籍,其他后人远迁,萧珺已流落街头。” “啊?这孩子竟是如此遭遇。”萧岿不免脸上露出惭愧、怜惜之情,“唉,寡人真是对不住这孩子呀。” 萧岿又对太子萧琮说道:“既然萧珺有此富贵,速到民间,找回萧珺。” 太子萧琮上次御马撞了萧珺,已经派人跟踪过萧珺住处,萧珺此时正在江陵城外的茅草窟中居住,跟一老太婆行乞为生。 太子萧琮亲自前往,来到江陵城东,一片草莽之中,远远望去,果然有一片茅草窟,萧琮问道:“可是此处?” 随从答道:“就是此处。” 太子萧琮翻身下马,走到草窟边上,探头望去,只见窟中躺着一位老者,这老婆婆似乎已经久不出门,奄奄一息。这才是: 人生变化似占卜,无非有祸亦有福。 早知佳音迟来到,险些断送好前途。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8:重团圆太子寻草窟,谋奸计叔侄会王府 太子萧琮正准备入寒窑询问,忽听旁边有人问道:“各位官爷找谁?” 一个随从看见,问道:“你是何人?” “草民萧珺。”这时太子萧琮转身观瞧,再看萧珺破衣褴褛,补丁尽是,脸面灰黑无光,何等惨淡。 萧琮走到萧珺跟前,用手捋了捋萧珺蓬乱的头发,问道:“奉旨请萧珺入宫。” “奉旨?” 旁边一个随从喝道:“这位便是当朝太子爷。” 萧珺一听,吓得半傻,赶忙跪倒:“草民有眼无珠,冒犯太子爷。” 萧琮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随从牵过来一匹马,萧琮一把抱起萧珺,扶到马车之上,萧珺问道:“我家婆婆病重,太子爷这是?” 萧琮对手下随从说道:“速请太医救治老人。”又对萧珺说道:“皇上召你入宫。”萧珺这才恍然大悟。 一路之上,萧珺跟着这位不甚相识,又有所记忆的太子萧琮,闲聊家室,说起渊源。 跟着太子萧琮来到梁宫,萧珺抬眼仰望,好奇的环视这深宫大院。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精美的宫舍。巧夺天工的雕刻,芬芳满园花草,身边不时掠过两三个宫娥。 梁国的宫室既不如大兴城的隋宫气势恢宏,也不如建康城的陈宫华美高贵,而是庭院深幽,别具洞天,将宫廷与园林的结构混元一体。 穿过几道院门,崭露出一处别致华贵的庭院,敞亮的殿宇,让萧珺如入异境。正殿门口上书三个字“御书房”。 早已等候多时的孝明帝萧岿,在宫里转来转去,不知如何装扮是好。 二皇子萧瓛心里最忌讳萧珺,看着今日孝明帝比以往反常的激动,萧瓛劝道:“父皇多少年都不见,为何这时兴致而起。” “唉。”孝明帝长叹一声,“你母后时常念叨,虽说此女有灾相,毕竟是亲生骨肉。” 这时,太子萧琮把萧珺带进宫里,萧珺一见萧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二皇子萧瓛旁边说道:“还不快拜见父皇。” 再看萧珺眼神惊悚,不知如何是好,萧岿再看萧珺灰黑脸庞,两眼迥异,含情问道:“你就是萧珺么?” 萧珺点了点头,对视良久,孝明帝忍不住一把抱过萧珺:“女儿,是父皇对不住你,让你受尽屈辱。”孝明帝盯着萧珺憔悴的脸庞,不时用手顺着萧珺已经成柳的头发。 萧珺脖子上那块公主佩玉,依旧洁白晶莹,印证着梁国公主的身份。萧珺不觉泪珠盈眶,父女二人对视而泣。萧琮、萧瓛在一旁也忍不住落泪。 萧珺虽然说不出几句家常话,好歹也是认亲,萧琮在一旁说道:“母后久卧病榻,让皇妹去见母后吧。”萧岿应允,可是萧瓛一旁小声说道:“母后久病尚未痊愈,萧珺去见,恐有不祥。” 孝明帝一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言罢便拉着萧珺而去。 孝明帝萧岿的皇后张氏,已是病入膏肓,卧床多年。萧岿带着萧珺来到后宫,见到张皇后,萧岿说道:“皇后,我把小美娘给你带来了。” 张皇后久病,本无神色,听说萧珺乳名,才微微睁开双眼,看着一个蓬头撒发,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萧珺,孱弱问道:“你真是小美娘么?” 孝明帝把萧珺扶到近前,张皇后一眼看见萧珺颈上那块佩玉,不由的伸手抚摸着萧珺的脸庞,眼泪双双而落,“我的孩儿,真是你么,哀家等了你十几年了。” 萧珺一言不发,只是直盯张皇后,张皇后又道:“哀家和你父皇不该听信那些二月生人不吉利的话,让你为此受了这么大的苦难,哀家撑着这口气不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还能见你。” “你是梁国公主,堂堂正正的梁国公主。”张皇后声泪俱下,旁边众人也触景生情,勾起了萧珺沉寂已久的内心,萧珺用袖子拭着眼泪,猛然间一头扎进张皇后怀中,痛哭流涕。 此情此景,身边众人涕零而泣,皇室认亲,一家人十五年后重得团聚。真可谓: 生于帝胄命却薄,奈何飘零苦难多。 寄人篱下无多日,沿街乞讨落城郭。 公主尊荣难为贵,落破童年羞自说。 未闻宫宇繁嚣地,望尽逝水逐江波。 孝明帝萧岿将重病的郭老太请至宫中颐养天年,又命人寻找张轲一家,厚礼相待,并好生安置。萧珺也回宫中居住,起居如同公主,并以隋主杨坚婚书之约,安排萧珺出嫁隋朝,与晋王杨广为妃,永结两国之好。 诏谕颁布,朝野议论纷纷。亲隋大臣自不必说,而亲陈的臣子却心有不满。百官之中,皇叔安平王萧岩与二皇子萧瓛最为不满。 萧珺被召回宫中,就是为了隋梁联姻,而在梁国的朝野之中,一直有着另一种观点,就是陈梁联手,对抗大隋。 梁国无论皇族,还是子民毕竟都是江南人,陈国也是江南人,从生活习俗和民间交往,梁国和陈国更加相近。而北方经历过五胡十六国的战乱,人文环境与江南已有不少差异,所以安平王萧岩与二皇子萧瓛坚持联陈抗隋的治国理念。 况且二皇子萧瓛又是迷信江南的旧俗,坚信萧珺二月出生对朝廷不利,能克死父母,所以思量着利用这联姻,算计大隋。 朝堂之上,孝明帝主张梁隋联姻,萧瓛不敢当面反驳,退朝之后,萧瓛便去了皇叔府上,议论此事。安平王萧岩说道:“如今晋王杨广前来接亲,宰相苏威、荆南总管崔弘度一行陪同,此乃自投罗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哦?”二皇子萧瓛问道:“皇叔之意,莫非是效仿甘露寺,将其一干人等扣委人质?” 萧岩说道:“如今梁国不过三百里弹丸之地,杨坚统一中原,气势逼人,且有收复江南野心。若不联陈抗隋,日后早晚亡国。” 萧瓛说道:“叔父不知,我又何尝不想说服父皇,父皇坚持与大隋联姻,就算拿下杨广,又有何用?” 萧岩捻了捻胡子,计上心头,说道:“我有一计,可逼迫皇上扣押杨广,对抗杨坚。” “叔父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萧岩手里握着茶杯,转着转去,对萧瓛说道:“不如抓杨广为人质,杀苏威人头,迫使隋梁反目,到那时联姻之事便由不得皇上。” 萧瓛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皱,说道:“哎呀,叔父这事可非同小可呀。” “你父皇虽然仁爱,但也未免软弱,为了大梁王朝,也只得如此。”安平王萧岩和二皇子萧瓛盘算已定,各自分头设伏扣押晋王杨广。 萧瓛告别了皇叔,回到府上,还没等坐下喝碗水。一个小公公来到府上,“皇上传旨,命殿下到御书房议事。” “父皇要商议何事?” “听说要迎接大隋迎亲使者。” 萧瓛一想,定是晋王杨广即将到达梁国,便立刻起身,赶赴御书房。 孝明帝萧岿对隋梁联姻极为重视,眼看隋使将到,把太子萧琮和二皇子萧瓛召来商议筹办婚史,两位皇子来到内宫。孝明帝问道:“隋朝使臣即将过江,送亲大礼筹办如何?” 太子萧琮奏道:“公主陪嫁的礼单皆以筹备妥当,特请父皇御览。” 孝明帝接过礼单,细细揽阅一番,又问“嗯,那迎亲使者,可安排妥当。” 太子奏道:“已选在游春苑紫灵宫,供晋王拜谒父皇与母后。”萧瓛在太子旁边一听游春苑,心中暗想游春苑,假山奇石众多,正是设伏之地。 孝明帝说道:“既然如此,命太子在紫灵宫主事,萧瓛与安平王前往迎接晋王,请至游春苑。” “遵旨。”萧琮与萧瓛兄弟二人,领了旨意各自去操办。 萧瓛出了皇宫,立刻赶到安平王府邸,安平王萧岩正等消息,他问道:“陛下如何安排?” “父皇已定在紫灵宫见女婿,其间必经游春苑,而苑内假山奇石众多,侄儿以为正好埋伏兵勇。” “真是天助我等。”萧岩又道:“接亲使者到了后宫,你派伏兵缉拿杨广,苏威、崔弘度等人就地斩首。” 萧瓛一听叔父用计狠毒,心里难免有些胆怯,对安平王萧岩说道:“叔父,我们擅自动手,父皇岂能饶过我等?” 萧岩说道:“对大隋使臣先斩后奏,到时皇上覆水难收,只能与我等同仇敌忾,一心抗隋。”真可谓: 政治联姻风险高,总拿皇子做绑票。 两国修好亲家情,一朝反目见兵刀。 单说大隋迎亲船队将至,远望江面,只见三条大船,雁字排开,挂彩系红,锣鼓喧天,正是大隋派到西梁国迎亲队伍。此时杨广年方十三岁,小字阿嬷,进爵晋王,由丞相苏威和荆南总管崔弘度的跟随,前往江陵接亲。 中间一条大船之上,苏威与崔弘度两人身着披风,站在船头,看着渐近江陵,苏威言道:“此到江南,崔大人已是二番入梁,我料日后江陵必为崔大人收复。” 崔弘度言道:“苏相国过奖,下官已不再是领兵的年纪,岂能收复江陵。” “陛下今结姻缘,定要不战而收复,崔大人两番出使,日后非你莫属。” “唉。崔某岂敢奢望抢此功劳呀。”二人随聊随渡,片刻间已到江岸。 在江边迎接的安平王萧岩与荆江王萧瓛,叔侄二人担当女方主事,萧瓛看着隋朝使臣到来,心里是万分抵触,前文说过孝明帝萧岿主张与大隋联姻修好,而萧瓛和父亲想法不同,力主与陈联合,抵抗大隋。 萧瓛看着渐近的隋朝船只,向安平王萧岩问道:“叔父以你之见,即使隋梁联姻,隋国能放过我萧氏么?” “要是其它公主出嫁,兴许无事,偏偏杨坚看上了那个萧珺。自幼过继给东平王,既无亲情,也无交往,即便联姻,与我等何益?” 萧瓛点了点头“嗯,叔父所言,正如我想,侄儿以为迎亲是小,探我梁国虚实是真。” 话音未落,船只靠岸,苏威、崔弘度相继下船,随后一位十三岁的少年下船,长得俊美洒逸,气质不凡,此人便是晋王杨广,安平王萧岩与荆江王萧瓛施礼相迎。 萧岩说道:“晋王殿下与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路上辛苦,请。” 萧岩陪着苏威、崔弘度前往馆驿,隋国兵士抬着满箱的财礼,依次下船,岸边的百姓人潮涌动,争相围观。唯独萧瓛在后,没走几步,便返回府中,准备差遣伏杀隋国使臣。 话说次日,荆南王萧瓛依计而行,派侍卫赵行内带领二百刀斧手,乔装宫人,潜入游春苑。游春苑乃是西梁国御用花园,园中百草芬芳,花香叶茂,奇石布景,假山嶙峋,包含人杰地灵,真是宛若仙境。 萧瓛带兵潜入苑内,巡视四周,真算得上乱花渐欲迷人眼,埋伏伏兵天衣无缝。 萧瓛对手下言道:“隋国使臣入苑,戴红花者乃杨广,白鬓长髯者乃苏威,魁梧强壮者乃崔弘度。杨广生擒,苏威、崔弘度格杀勿论!可曾记下?” 众人一起回答:“记下!” 萧瓛将手一挥,所有兵卒分头埋伏,藏于奇石、假山之后,或在密叶乱花之中,拭目以待,伺机动手。 忽闻一通锣鼓齐鸣,人声喧沸,杨广在众人拥簇之下,进入梁宫,沿着宫巷而来,嬉闹之间便来到游春苑。苑中的刀斧手早已恭候多时,只等杨广入苑,一起动手。这才是: 刀锋戳戳起寒光,绳索欲缠囚晋王。 迎亲只待杀机起,使得伏兵也心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9:游春苑伏兵起杀机,胭脂门闹婚扫晦气 游春苑内,伏兵遍布,杀机四起。听着嬉闹欢声,渐渐临近。偏巧这时,小皇子萧瑀在一帮宫女、太监的拥簇之下,从紫灵宫出来,进了游春苑。 这萧瑀,乃是孝明帝萧岿第八子,年方九岁,聪颖顽皮,听说今日姐姐出嫁,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去闹新郎官。 到了游春苑内,只听有宫女说道:“小殿下快关闭胭脂门,新郎官不给喜钱,不让入苑。” 赵行内等人这才明白,这胭脂门便是进入游春苑的正门。眼看杨广、苏威、崔弘度等人将至,萧瑀带着一干宫人关闭了胭脂门。少时,便听外面叫门,宫女们堵着苑门嬉闹,就是不开门。 赵行内在假山后面,着急上火。忽然一个宫女说道:“依照江南旧俗,应当给新郎官‘扫晦气’,用扫帚打一顿,才能兴旺去邪。” 这小皇子萧瑀正闹得尽兴,一听此言,连声叫好:“快去取扫帚来。”说话间,就有几个小太监就递过扫帚。几个宫女人手一把,两个太监刚把苑门打开,众宫女一齐动手,一顿扫帚把迎亲人群哄回宫巷。 迎亲人群退到宫巷,小皇子萧瑀仍未玩够,带着宫女、太监们又回到苑内,“快把苑门堵上。”众人一起下手,又把胭脂门堵的水泄不通。 这赵元内和左右刀斧手在假山后面是越等越急,又听小皇子萧瑀喊道:“还有什么规矩,都给新郎官使出来。” 有宫女说道:“按旧俗‘扫晦气’应闹三回,这才吉祥。” 小皇子萧瑀连声称好,玩的不亦乐乎,假山后面,赵行元也急得手心冒汗。从关中远道而来的迎亲使者不懂江南旧俗,再去敲门,又被宫人用扫帚打了出来。 在紫灵宫里,荆江王萧瓛是焦急等待,一来二去,不见前面游春苑有什么动静。 只听太子萧琮一旁说道:“八弟闹得也可以了,莫非北方人不知给喜钱的风俗。” 萧瓛一听这话,才有点茅塞顿开,怪不得游春苑伏兵众多,却久无动静,原来八弟萧瑀去闹新郎官。萧瓛说道:“我去哄开八弟。” 太子萧琮一把拉住萧瓛:“让他玩吧,要是不闹新郎,反到不热闹了。” 这话音刚落,只听从一面,传来了锣鼓嘈杂声。荆江王萧瓛一看,杨广带着迎亲队伍竟然从旁苑绕过,来至紫灵宫。 说来凑巧,杨广年少,从没见过这闹婚的世面,身边的大臣苏威,到是个计较小事之人,就问引路的宫人:“闹亲如此热闹,不如走其它园子,免得闹的过头,误了吉时良辰,反倒晦气。”宫人一听,此言有理,便带着走了另一处宫苑,直奔紫灵宫。 杨广在苏威、崔弘度的陪同下,一同进入紫灵宫,孝明帝萧岿正在殿内等候新郎,荆江王萧瓛也在一旁陪同,以为拿下杨广、斩杀苏威是天衣无缝之事,未曾想紫灵宫外热闹非凡,杨广竟然已到眼前。这才是: 杀气暗藏隐宫廷,繁花茂叶掩雄兵。 姻缘相连承美意,喜庆反到不安宁。 杨广来到紫灵宫前殿,见到萧岿,撩袍跪倒,行叩拜大礼。孝明帝萧岿一看这晋王杨广,长得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俊美非凡,心中倍加喜欢。荆江王萧瓛在一旁,却是恨不得咬碎牙槽。 杨广拜谒了孝明帝萧岿,又拜谒了病榻上的张皇后。转回前殿,这才见一群宫女扶着萧珺出来,新娘身着红妆,金器满身,大红盖头遮住面庞。 萧瓛在紫灵宫内,看着杨广和萧珺拜天拜地,心底着实不安,毕竟游春苑内还埋伏着手下亲兵,趁着殿内人多嘈杂,萧瓛离开紫灵宫,直奔游春苑。 刚入宫巷,正巧八皇子萧瑀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迎面跑来,萧瑀一看是二哥萧瓛,便问道:“皇兄可见迎亲的队伍去往何处?” “已入紫灵宫。” 萧瑀转过脸,对宫女、太监们说道:“快去紫云宫闹婚!”众人一哄而上,跟着小皇子萧瑀去了紫云宫。 萧瓛心头怒气难消,来至游春苑,此时赵行内在花园里面还在假山埋伏,见萧瓛一人过来,别无他人,赵元内从假山后面绕过,快步走来,小声呼道:“殿下,可有差遣?” 萧瓛双手倒背,气得直冒粗气,,把手一挥:“带你的人撤吧。” “难道不再截杀迎亲隋使?” 萧瓛好似七窍生烟,把眼珠一瞪:“还不快滚?杨广都已拜完天地啦!”赵行内吓得不敢吱声,只得喝令埋伏四周的刀斧手,收起兵器,偷偷潜出游春苑。 萧瓛出了内廷,安平王萧岩正在外面焦急等待,一看二皇子萧瓛沉吟不语,便知事情有变,上前问道:“瓛儿,事情难道不妥?” 萧瓛说道:“叔父啊,天好的机会,让萧瑀带着一群宫人搅合了。” “啊?”萧岩更加糊涂,问道“八皇子如何搅了大事?” “萧瑀带着宫人闹婚,堵苑门,要喜钱,杨广人等始终未入胭脂门,埋伏亲兵无从下手。” 萧岩无奈,只得摇头,二人走出不远,萧岩心中又生一计,对萧瓛说道:“瓛儿,叔父还有一计,定让杨广,难回江北。” 二皇子萧瓛问道:“叔父又有妙计,尽可说来?” “听说大婚之后,皇上已安排晋王游江,不如游江之时,在江面之上,命水鬼擒拿。只要杨广拿下,我立刻率兵斩首苏威、崔弘度等人,迫使隋梁反目,联合南陈。” “妙计啊。”叔侄二人一拍即合,又定密谋。 ...... 晋王杨广与萧珺拜堂成亲,二人双双入了洞房。宫宇之内,张灯结彩,红帐黄帏,几盏蜡烛金粉盘花,杨广见萧珺头顶盖头,慢慢走到近前,想伸手掀盖头,胳膊又缩了回来。萧珺看着杨广的身影晃了几晃,却不掀盖头,便问了一句:“殿下还在犹豫什么?” “哦……”杨广吞吞吐吐说道:“我非是贪恋女色之徒,远道迎亲,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心里有些羞涩。” 萧珺问道:“莫非殿下看不起臣妾?” “那倒不是,宫里的宫娥彩女,见的多了,都不过如此。” 萧珺又道:“殿下是不是怕臣妾相貌丑陋,配不上殿下?” “不….不…,绝无此意,我掀就是。”杨广伸手便想去掀盖头。 “殿下且慢。” 杨广一顿,问道:“怎么,爱妃不想看看本王?” “听说殿下,天资聪颖,才华出众,不妨隔着盖头作诗一首,让臣妾未见其人,先闻其才,岂不更有情趣。”萧珺道。 “也是。”杨广看了新婚夜,灯烛映人,装饰喜庆,说道:“爱妃是江陵女子,我料爱妃美貌如同江陵美景,不如就做《江陵女歌》。” 萧珺顶着盖头点了一下头,杨广顺口吟道: “雨从天上落,水从桥下流。 拾得娘裙带,同心结两头。” 萧珺本不识多少字,腹中也无多少文墨,只是听的这诗句押韵上口,心中就已满是欢喜。此刻,杨广戳手戳脚,轻轻掀开萧珺的盖头,不掀便吧,掀了盖头,这才让杨广大吃一惊。这便是: 乌发高髻盘鬓间,香腮白腻透红颜。 双眸摄魄如凝露,柳眉修细挑两边。 桃唇含苞遮白齿,鼻梁直上可通天。 珠光灼透润喉颈,耳坠福满似垂涎。 娇娥羞闻闭窗纸,仙子愧比落门帘。 凡胎谁不羡美女,足使九霄化尘烟。 萧珺打扮的美若天仙,让杨广两眼发呆,身如水绵。扯下盖头布,杨广跪倒萧珺身前,双手拉住兰指,深情说道:“我深居宫廷,见过佳丽数千,却不及你一半。萧美娘绝非空言,本王今生何憾?” “殿下……” 一声殿下口吐如兰,二人宽衣解带,相拥而卧,云雨之事,人间之美,乐在其中,不尽言表。 话说次日清晨,夫妻醒来,一夜风花,美滋不已。杨广展臂伸腰,看萧珺还在妩媚而卧,便问道:“父皇令我在江陵迎亲三日,便要接亲回京,今日是和安排?” 萧珺袒露一臂,怀抱绣被,说道:“听父皇说,今日命七皇子萧玚陪你游江观景,遍赏荆襄胜地。” “美娘可否随我同去?” 萧珺道:“殿下不过逗留三日,臣妾准备的仓促,还需收拾行装,就不去了。” “也好,行装皆是下人们收拾,你却自己动手,我父皇母后最提倡勤俭,若得相见,必定喜欢。”萧珺大喜,为杨广拿了衣装,送他出行。 杨广新婚之时,穿了一身枣红色蟒袍,舒展着身子出了寝宫。正巧苏威、崔弘度正清晨起床散步,一见杨广出门,苏威上前问道:“一大清早,晋王殿下便有幸出行,不知去往何处?” “昨日已有安排,今天七皇子萧玚陪我游江观景。” 苏威问道:“殿下应多带护卫,以防不测。” 杨广一听,倒有些心里纳闷,问道苏威“苏相国,你这话是何意?” 苏威看了眼一言崔弘度,崔弘度说道:“殿下,昨日有随从来报,入宫迎亲之时,曾经身着宫人服饰的一干人等,手持刀剑出入游春苑,不知意欲何为?”杨广得知,不禁浑身一颤。这才引出: 一计不成二计生,欲使联姻终不成。 百般陷害人难跑,反倒巧促姻缘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0:观江景易袍结兄弟,渡荆江篷船助夫妻 杨广得知迎亲之时,游春苑有人设下伏兵,心中大惊,杨广道:“本王刚与萧珺成婚,萧玚陪游荆江,带些侍卫恐有不妥。” 苏威作揖道:“即便不带侍卫,也要身边有人护驾。” 这时张衡走了过来,作揖道:“启禀殿下,去江边的车辇已经备好。” 张衡,字建平,河内沁阳人氏,年长杨广四岁,担当晋王府主事。苏威一看张衡,眼前一亮,建议道:“张衡办事素来稳妥,跟随殿下,老臣便放心了。” “相国可有什么叮嘱?”张衡问。 “这梁国之中有些反隋之人,此去游玩,你要多加谨慎。” “在下知道了。” 杨广告别了苏威、崔弘度,来到江陵渡口。七皇子萧玚已经等候多时,萧玚,字同文,年方一十二岁,封义安郡王。萧玚头扎公子带,青衣素袍,秉性儒雅,最好山水诗赋,又与杨广年纪相仿,让其陪杨广游江再合适不过。 二人相见,脾气格外相投,同登游船,出江赏景。杨广站在船头观望,沿江观岸,江南美景尽收眼底,有樵夫被柴之劳形,也有渔舟过往之繁嚣,绿树丰茂,山丘成荫,人杰地灵,倍感至崇。杨广赞道:“久闻荆江之地,九曲回肠,今日盘游,多生感慨。” 萧玚言道:“自汉末以来荆襄要地,命系南北,多为兵家必争,不知逝去了多少英雄豪情、寄托了多少墨客风骚。” 船行渐进,大江两岸村落怡然,飞鸟惊鹭各得其所,诗情画意,倍加浓郁,让杨广颇有乘兴,萧玚言道:“此处便是九曲口,沿江前行,曲折回荡。王兄若有风情,不如在此留下笔墨,不枉此行。” 杨广兴致正浓,在江面上又触景生情,言道:“我亦如此。” 萧玚喊道:“笔墨伺候。” 旁边有仆从端上笔墨,宣纸展开,杨广说道:“既然如此,愚兄便献丑了。” “王兄,请。” 杨广润毫提笔,涓涓而写,题名《野望》: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妙,妙也。”萧玚喜道:“王兄诗意,令人流连,怅然无止。” 杨广被捧得有些快意,欠身说道:“郡王过奖,如此佳景,真令杨广溢于言表。” 二人正互相谦恭,杨广忽然觉得然后有人扯了衣袖,扭脸看去,正是主事张衡。看到张衡,杨广便明白其意,往后退了几步,张衡附耳说道:“在下望见船尾有两艘渡船,始终跟随,张望我等,莫非有诈?” 杨广紧锁眉头,梁国果然有人暗算,轻声问道:“可有对策?” 张衡言:“殿下新婚,着红袍惹眼,可与义安郡王易袍结拜,免得惹眼” 杨广陡然领会,易袍结拜正是交换长袍,结拜兄弟。杨广上前一步,对萧玚说道:“郡王与我情投意合,视若知音,不如易袍为誓,结为生死兄弟。” 萧玚大喜,言道:“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一拍即合,杨广年长萧玚一岁为兄,萧玚为弟,二人回到船舱,脱下长袍,互相换穿,以示生死结义。 二人年纪相仿,互换长袍到也合身,此时游船已掉头返回,杨广问道:“我本关内人士,偶感劳顿,不知可否早些下船。” 萧玚言道:“王兄既然不适,临岸可停,租挺轿子回去即可。” 杨广言道:“如此最好。” 所乘游船,临岸而停,张衡在前,搀扶杨广下了游船,到了岸边,杨广对船上的萧玚喊道:“王弟可先回渡口,改日再当游览。”萧玚招手道别,游船使然而行。 杨广、张衡等人,在岸边租了一挺轿子,赶忙返回行宫。唯有萧玚一人站在船头观景,忽见水面波纹泛起,大船两舷闹出一番动静,萧玚觉得动静不对,还没来得及走到船边。早有水鬼游到,几个水鬼突然蹿出水面,登上船只,手持单刀,威逼而来。 萧玚顿时大惊:“尔等何人?胆敢劫持官船?” 一个水鬼言道:“废话少说,将其拿下。” 左右人等一哄而上,将萧玚拿下,捆绑起来,塞入麻袋,押回岸边。这才是: 何谈生死两结义,原本姐夫与内弟。 只为掩人耳目过,易袍换装躲危机。 杨广回到行宫,未到后庭,便对主事张衡说道:“素请苏威、崔弘度来府上议事。”张衡刚要转身,“慢着”杨广说道:“不可惊动萧妃。” “是。” 张衡快马前往驿馆,苏威和崔弘度两位大臣,正在前堂喝茶,张衡匆匆来到,“二位大人,晋王殿下有急事相商。” 崔弘度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今日游玩江面,恐有歹人尾随,我和殿下就提前下船了。” 崔弘度看了一眼苏威,苏威道:“事已至此,我们快去见晋王。”二人起身,立刻跟随张衡赶往行宫。 杨广此时,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思前想后,深知这西梁国中必有反隋之人,加害自己。这时苏威、崔弘度来到,苏威一见杨广脸色,赶忙问道:“老臣听说今日游玩,江上受惊,可是实情?” 杨广两手合掌,搓着手心,思索说道:“今日游江,张衡发觉另有船只一路尾随,恐有歹意,让我与七皇子萧玚,易袍结拜,伪装逃走。我看这江陵城中,必有不容我杨广之人,想早些返回江北,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苏威问道:“那萧玚如何?” “生死不知。” 苏威道:“既然如此,需早作打算,以防不测。” “嗯”杨广点了点头,说道:“二位大人回去速速收拾行装,今晚是来不及了,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江陵,迎亲而归。” 崔弘度言道:“殿下多多提防,切勿外出。” 苏威和崔弘度得了杨广指令,各回府邸,安排手下收拾行装,伺机返回,杨广穿了萧玚的衣服返回后庭。 萧珺一看杨广换了衣裳,便问道:“殿下的蟒袍如何不见?” 杨广言道:“今日萧玚与我谈诗论景,情谊怅然,易袍结拜为生死弟兄。” 萧珺不觉笑了出来,说道:“哪有这般结拜的,本来你二人一个是姐夫哥,一个是小舅子,还结拜什么兄弟,真是瞎闹。” 杨广也笑道:“幸好内弟和我年纪相仿,衣服到也合身,穿着无妨。” 萧珺说:“今日八皇子来府上玩耍,见殿下不在,恐怕明日还来。” “返京之日将至,陪萧瑀玩玩也到无妨。”这边夫妻俩有说有笑,那边张衡已暗暗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再说萧玚被一帮莫名之徒,抢回岸上,安平王萧岩和二皇子萧瓛,早在岸边等候多时,众人把麻袋拖到近前,萧瓛问道:“为何只此一人?” 一个头目说道:“其他船夫一干人等全押在船上。” “苏威、崔弘度可在?” “未见此二人。” 萧瓛有些迟疑,安平王萧岩说道:“先把麻袋打开。” 一个水鬼手持单刀,将系绳割开,扯开麻袋进口,露出人头。萧岩、萧瓛叔侄二人定睛一看,“哎呀,这不是老七么?” 萧玚在麻袋里面已憋得够呛,几个水鬼吓得魂不附体,赶忙给七皇子萧玚褪去麻袋,揭开绳索,连声称罪。 安平王萧岩一看,赶紧把话锋一转,说道:“侄儿受惊,今日本是缉拿水上盗贼,水鬼手微服缉查,恐是闹了误会,误抓了侄儿。”萧岩又对几个水鬼说道:“还不快下跪磕头。” 几个水鬼手赶忙跪倒,求萧玚饶命,萧玚毕竟是十二岁的少年,哪里知道这其中阴谋,怒气难消的萧玚,把几个水鬼手臭骂一顿,乱踹几脚,也便消了气。 安平王萧岩传令放过船夫,又把萧玚送回府上。萧岩、萧瓛叔侄二人是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二皇子萧瓛言道:“杨广狡诈,竟把隋朝的蟒袍给萧玚穿上,脱身而去,若不早除,必成后患。” “唉。”萧岩长叹一声,“两番下手都不顺当,还需从长计议。”叔侄二人一前一后,返回城里。 萧岩、萧瓛叔侄二人正往回走着,萧瓛说道:“今日又让杨广小儿脱逃,真是晦气,叔父不如到我府上喝酒。” “也好,折腾了一天,晚上好好喝杯酒。” 二皇子萧瓛回到府上命人准备了酒菜,借着月光萦绕,叔侄二人坐在院中饮酒闲谈。 萧瓛斟满了酒,一边用小拇指扣着牙缝,一边说道:“大婚之后,杨广就在梁国待三日,还有两日,杨广就要回江北,时间可不多了。” “侄儿多派人盯着点杨广,必须在两日之内拿下杨广。” “嗯。”萧瓛点着头正在思量,忽然一个侍卫匆匆来到房中。 “跑什么,有何急事?” “殿下,赵行内总管急报,隋朝使团正在连夜收拾行囊,已经开始装船。” 萧瓛眼中冒出一丝惊疑,看着皇叔萧岩。萧岩道:“看来杨广等人已经察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萧瓛当机立断,对侍卫说道:“立刻命赵行内点起三百兵丁,前往渡口埋伏,看见杨广,就地缉拿。” 过了一夜,天色刚刚放亮,崔弘度一大早赶到杨广行宫,杨广知道必是离开江陵之事,赶忙来到客厅。崔弘度一见杨广,说道:“启禀殿下,所有行装皆以装船,只等殿下号令,便可过江。” 杨广说:“我这就找个由头,带萧妃前往渡口,你与苏威在那里候我。”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丫鬟跑到前堂,杨广话锋一转,问道:“何事?” “启禀殿下,八皇子萧瑀到府上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杨广见丫鬟离去,又对崔弘度言道:“我就以带八皇子出去游玩,前去与你等会和。” “嗯,殿下多加小心,微臣先行一步。”崔弘度告辞,先行离去。 杨广整了整衣装,便往前院,这是萧珺正与萧瑀嬉闹,杨广说道:“好热闹啊,八弟这么早就来了。” 萧瑀一见杨广,先施一礼,言道:“萧瑀特来看望王兄。” “王弟来的正好,今日我正准备与你姐姐出去游玩,不如同去。” 萧瑀大喜,拍手叫好,但是萧珺却听着糊涂,问道:“臣妾怎么不知殿下要出去?” “哦,这是刚刚定的,我怕爱妃在府里闷得慌。”萧珺听了这话,到是高兴,便换了身衣服,与杨广带着八皇子萧瑀一起出去。 杨广独坐一乘车撵,萧珺与萧瑀共坐第二乘车撵,两套车马一路前行,刚出江陵东门,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杨广掀开遮帘,问道车夫:“马车因何不走?”车夫答道:“主事张衡在路边恭候。” 杨广跳下马车,张衡走到近前,凑近说道:“殿下不可前往渡口。” “难道有变故不成?” 张衡说道:“一大清早,苏相国见有兵勇出入渡口,料定有事,为防万一,请殿下在江滩另登小船过江。” 杨广大惊,说道:“就依你所言,前往江滩坐船,快快带路。” 张衡翻身上马,行宫车马跟随在后,张衡快马加鞭,后面马车也飞奔而行,萧珺与萧瑀同坐的第二辆车撵,颠簸不止。萧珺掀开棚帘,问道:“马车为何如此疾驰?” 马夫答道:“晋王车撵一路加速,不知何故?” 萧珺心里忐忑不安,萧瑀却觉得好玩,乐此不疲,不过多时,已到江滩。杨广跳下马车,走到江滩,江面略起轻风,远远望去江面果然有一小棚船,在四周翘望,一片广阔,难以伏兵,杨广对张衡言道:“快请萧妃上船。” 萧珺和小皇子萧瑀下了车马一看这江滩,哪是游玩渡口,只是一片荒滩。萧珺问道:“殿下欲往何处游玩?” “小船游江,别有情调。”萧珺和八皇子萧瑀不知原为,便上了小棚船,几个晋王的随从也跟随上船。 杨广看着随行一干人等已经上船,把张衡叫到一旁:“我独自离去,那梁国兵士怎能放过苏威,崔弘度?” 张衡言道:“殿下放心,苏相国断言,只要梁兵拿不住殿下,就不敢伤及臣子,况且殿下不仅带走了萧妃,还带走了皇子萧瑀,我等无需畏惧?” 杨广点了点头,拍了两下张衡的肩膀,说道:“有各位鼎力而助,何愁我大隋功业不成?”杨广转身而去,登上小棚船,泛舟而去,江面泛起阵阵微波,渐渐走远。 在江陵渡口,苏威、崔弘度二人把返回京师的船只安排妥当,众人将要登船,忽然两支梁兵骤然而至,直扑岸堤。 梁兵分列两旁,两匹骏马散步跑来,为首一人,正是安平王萧岩,另一位是二皇子萧瓛,安平王萧岩说道:“苏相国,崔大人在此匆匆登船,为何不辞而别呀?” 苏威拱手作揖,说道:“晋王殿下有事差遣,下官与崔大人需早些返回京师,所以未来得及辞别,还望安平王见谅。” 萧岩说道:“今早得知晋王殿下与公主出游,本王只是奉皇上口谕特来保驾。” “可晋王未在船上。”苏威道。 “哼哼,晋王和公主在不在船上,一看便知。” 崔弘度看出萧岩叔侄的心思,意在搜船,便对苏威小声说道:“相国,我看不如去找大梁皇上,讨个圣旨。” “好聚好散,不可反目,否则坏了晋王的喜气。”苏威两眼一眯,躬身笑道:“晋王出游,自有侍卫护驾,何劳王爷挥师而来。” 萧岩道:“晋王和公主的安危事关重大,本王不敢怠慢。” 苏威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开三条大船,让安平王查看一番又有何妨?” “那就冒犯了。”安平王萧岩将手一挥,左右兵士,分作三队,各自登船查找晋王杨广,三条大船的舱室,隔板,甲板一概搜查。苏威、崔弘度神情自若,毫不慌张。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急促,只见主事张衡骑马而来,苏威一看张衡来到,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可知晋王杨广与公主萧珺已经渡江北去。张衡来到岸边,翻身下马,走到苏威跟前,低声言道:“晋王已渡江北去。” 苏威面带喜色,抿嘴不语,但梁兵在三条船上,却未见杨广和萧珺。苏威、崔弘度二人一看梁兵一无所获,心中暗喜。 苏威走到安平王萧岩跟前,拱手说道:“王爷,既然船上没有晋王,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萧岩和萧瓛叔侄二人,心中晦气,气得鼻子里直冒粗气,冲着苏威抱了抱拳,言道:“不送。” 苏威登上船板,与崔弘度、张衡等人一同乘船而去,返回江北。 三条隋朝的大船,一路北上,沿途寻找杨广所乘的小棚船,但江上泛起阵阵轻雾,难以看清,不经意间已到北岸。 众人到了北岸,早有一队人马在此等候,高举隋军旗号。为首一人身着枣红官袍,头戴官帽,浓眉鹤目,蒜头鼻子,一撮短髯,身形恭谨,正是右卫将军宇文述。 船板放下,苏威、崔弘度二人走下大船,宇文述也翻身下马,作揖相迎:“二位大人一路辛苦,末将奉命在此迎接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并不在大船之上。”苏威道。 “那晋王人在……” 崔弘度道:“梁国有人图谋扣押人质,晋王已用计乘小船脱身。” “那好,末将立刻派人沿江查巡,请二位大人先到江北大营歇息。” 宇文述传下将令,命麾下骑兵,沿岸每隔二百米设一哨骑,沿江查巡晋王的小船。过了一个时辰,果然有哨骑催马来报:“东面发现一条小棚船。” “快快带我去看。” 宇文述策马来到江边,远远眺望,果然一条棚船缓缓划近。这条棚船正是晋王杨广所乘的小棚船。 杨广带着萧珺和八皇子萧瑀,一路顺水北上,离江陵越来越远。萧珺在船棚探出头观望,远远看去,已望不到江陵岸边,反到临近北岸。 萧珺有些惊慌,问道杨广:“殿下游江如此遥远,欲往何处?” “船到对岸,便是大隋。” 萧珺大惊,没想到这般出行游玩,竟然一路玩到了大隋江岸。这便是: 瞒天过海消踪匿,三十六计排第一。 驾得轻舟扬帆上,从此遥望江陵堤。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1:苦肉计诈取晋王心,特色礼谋划宛城游 萧珺发觉被杨广哄骗过江,心里吃了一惊,又问道:“殿下迎亲三日,明日才到日子,何必提前归国,妾妃尚未来得及与父皇、母后辞别?” “唉”杨广长叹一声,“我此行江陵九死一生,梁宫之中,屡设埋伏,若不提前过江,只恐归国无期。” “殿下,此话怎讲?” 杨广便把游春苑伏兵、九曲口易袍和换棚船瞒天过江的事一一告知萧珺。 萧珺入宫时间不长,哪里听说过这些明争暗斗,使得萧珺不觉冒出一阵冷汗。萧珺面带为难,又问道:“即便是与父皇、母后不辞而别,那八弟萧瑀也一并带过江北,又当如何解释?” 杨广道:“暂让萧瑀居住京师,日后再定。”如此迎亲,让萧珺倍感难堪,小夫妻二人对坐低头不语。 话语之间,这条小棚船渐渐靠岸,一眼望去,岸边有大隋的兵马将士早已等候。船只靠岸,岸边兵勇搭上船板,宇文述翻身下马,迎到岸边。 杨广伸手扶着萧珺登上岸边,宇文述心想,二人携手登岸必定是新婚的晋王妃,便双手提着袍服快走几步,“噗通”撩袍跪倒,叩首高呼“臣宇文述拜见晋王殿下,拜见王妃娘娘。” “将军快起来说话。” 宇文述站起来,双手作揖,点头哈腰的说道:“微臣受陛下差遣,日夜兼程,奉命迎接王驾。” 杨广问道:“苏威、崔弘度他们可曾到岸?” “已经到岸。” “快带本王去见苏相国。” 杨广、萧珺等人一齐回到江北大营,江北大营,这是宇文述为迎候晋王夫妻,临时扎下的营寨,护卫的兵士有五百多人。 大营辕门外,苏威、崔弘度早已等候多时,众人围坐宫帐,苏威道:“王妃一路受惊,如今顺利过江,还是提早返回京城才是。” 眼看天色已晚,杨广说道:“不如就在江北歇息一夜,明日再返回京师。” 宇文述道:“殿下放心,末将已从京城运来一顶宫帐,专供殿下和王妃使用。” 一听准备的如此周到,杨广大为喜悦,“宇文将军真是想的周全,等回到宫中,定要请父皇重重赏赐将军。” 宇文述躬身作揖,笑眯眯答道:“多谢殿下。” 杨广、萧珺住进宫帐,再看宫帐之内,床铺奢华,桌椅精细,就连茶碗酒器也一应俱全,杨广坐到床上,背靠金丝被,懒洋洋的说道:“宇文述真是善解人意,行营帐篷布置的像宫中一样。” “宇文将军是殿下的熟人么?” “一面之交,也没什么交情。” “妾妃到看着宇文述阿谀逢迎,到是有心讨好陛下。” 杨广把双臂枕在头下,满怀嫉妒的说道:“哼……讨好本王的也就宇文述一个,而讨好太子的不知道有多少……” 杨广正与萧珺在宫帐说话,外面宇文述带着几十个兵丁,悄悄来到宫帐外围,看着宫帐内还有微微灯火,宇文述低声对几十个护卫说道:“殿下和王妃就在宫帐,你等一定严防死守,小心江南派来的刺客。” “遵命!” “宫帐周边灯火全部熄灭。” “遵命!” 灯火熄灭,宇文述看看这几十个侍卫,个个精神抖擞,虎目圆睁,倒也放心,拍了拍两个侍卫的肩膀,乐呵呵的回自己营帐去了。 走到自己营帐门口,宇文述打量一下四周,趁着周边无人,宇文述偷偷溜到营栅,从下面的空隙之中钻出了营寨,往临近的小树林跑去。 营盘百米之外,正是一片小树林,又杂草丛生,位置十分隐蔽。宇文述弯着腰潜入树林,“啪,啪,啪”击掌三声,只见四周闪出十来个黑影,肩背单刀,身穿夜行衣,“卑职拜见宇文将军。” 宇文述借着月色,瞅了瞅这十个部下,说道:“今夜晋王宫帐,无人把守,你等大胆行刺,我重重有赏。” “是!” 这十个蒙面杀手,是宇文述亲自挑选的十个笨兵一贯贪财,后被宇文述收买。宇文述在江北大营,设下苦肉计,让十个笨兵冒充刺客,去劫营送死。宇文述从中假装立功,取悦晋王杨广。 这十个笨兵,偷偷潜入营盘,直奔杨广的宫帐而去。宫帐周围一片昏暗,灯火皆以熄灭,但几十个侍卫还依旧守卫,十个刺客像无头苍蝇一般,刚到宫帐,便被侍卫发现,“有刺客!”借着夜色昏暗不分彼此,众人杀做一团,偷偷跟在远处的宇文述,假装惊恐,呼唤营中兵士,保护晋王。 那几十个侍卫个个骁勇,而十个笨兵不知中计,便命丧刀下。只是片刻时间,便把是个笨兵全部杀死。宇文述这才提着宝剑,大呼小叫赶了过来。 这时,宫帐房门打开,晋王杨广手握宝剑出了宫帐,“何人在营中打斗?” 宇文述匆匆跑来,躬身作揖:“启禀殿下,有刺客行刺,幸好末将命侍卫熄灭火把,守住宫帐,才保全殿下和王妃无碍。” 杨广信以为真,这时苏威、崔弘度也赶了过来,见众人到齐,杨广道:“诸位大人,以为此番行刺是何人所为?” 宇文述道:“末将以为必是江南跟过江的刺客。” 崔弘度不知真伪,也跟着说道:“是啊,在江陵时,安平王萧岩与二皇子萧瓛百般设伏,居心叵测,过江劫营也在所难免。” 杨广听了众人的话,觉得此地险恶,说道:“传令随行将士,三更开灶,五更拔营,以免夜长梦多,提早返回京师。” 回到宫帐,杨广脱了袍子,正准备睡觉,萧珺坐在床上问道:“殿下可知道今夜行刺者何人?” “他们猜测是萧瓛派的人。” “萧瓛手下有众多武艺高手,这么几下,就全被打死了?” 杨广揽住萧珺肩膀,“宇文将军考虑周全,梁国的杀手岂能得逞。” 萧珺靠在杨广怀中,半信半疑的说道:“有宇文述在,妾妃到觉得这一路什么都不用操心。” 宇文述拿着十个笨兵的性命,自编一场营盘救驾,使得晋王杨广十分信任。宇文述麾下有一副将名叫杜彦,看着宇文述得意洋洋的表情,便问道:“宇文将军处处奉承晋王,可将来继承皇位的毕竟是太子,将军不如去追随太子?” 宇文述微微一笑,转脸问道:“满朝文武谁不想巴结太子,我想奉承太子,可太子爷殿下未必就看得起我。” “将军难道觉得晋王殿下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 “是呀,晋王也不是小孩子了,将来众皇子谁能成大器,还真不好说。” 宇文述揪了揪缰绳,笑道:“大多数人坚信太子即位,我看未必,我只想和百官赌一把,看看谁押宝押的准。” 两个人闲聊着,前面向导官催马来报:“启禀宇文将军,还有一日路程便到宛城。” 宇文述道:“向导官快马先往宛城,多准备些特产。” “遵命。” 看着向导官催马先去,杜彦道:“宇文将军看来对风土人情,也是饶有兴趣呀。” 宇文述摆了摆手;说道:“我哪是喜欢这些东西,还不是为晋王考虑,晋王与王妃是偷逃过江,回到宫里两手空空,岂不让皇上、娘娘埋怨?” “嗯,宇文将军想的果然周到。” 大队人马驻扎宛城城外,晋王杨广、王妃萧珺,以及苏威、崔弘度、宇文述、杜彦等人纷纷住进驿馆。 向导官把买来的特产送到宇文述房中,宇文述、杜彦二人细细观看有南阳黄酒、界中米醋、伏牛山珍、桐柏豆筋、云溪山货,新野臊子,野蜂蜜酒,都是当地的土特产,让人目不暇接。 杜彦问:“这些东西都是民间特产,只怕皇上、娘娘看不上眼。” 宇文述背着手,点了点头:“我看正好,皇上、娘娘素来以节俭治国,最烦铺张,弄着风味特产,到是能迎合心意。” “虽说节俭,这些东西终究是送御膳房的,恐怕难上大雅之堂。” 向导官道:“二位将军,下官听说宛城还有二宝,文名天下。” “什么?”杜彦问。 “独山玉、黄石砚,堪称双绝。” 杜彦与宇文述互看一眼,杜彦道:“若是将此二宝,各备一件,送与皇上、娘娘把玩,最好不过。” “嗯。” 宇文述捻着胡子,坐到太师椅上,正在思量,只见杨广推门进来,脸上满怀兴致。 “拜见晋王殿下。” “免礼,这宛城有哪里好玩,连日赶路,本王欲带萧妃去游玩一番。” 宇文述作揖道:“殿下,此时不宜游玩,还是早早筹备觐见皇上、娘娘的礼物吧。” 杨广想了想,说的也是,出趟远门,不带些东西给父皇、母后也是不好。杨广看到客房摆着向导官刚带回的特产,问道:“这些不是特产么?” 宇文述道:“这些虽是特产,但不是进贡天子的东西,还需准备些像样的宝贝。” “宫里宝贝多的是,若弄奢侈了,又要让父皇责备。” “殿下,听说南阳独山玉、黄石砚十分有名,不如弄一两件,回去赠予皇上、娘娘,也算不上奢侈。” “是啊,殿下准备一两件宝物也不为过。”杜彦劝道。 12:宇文述探访宝光阁,萧王妃祭扫皇后祠 杨广觉得也是有理,便准了此事,命宇文述、杜彦去买独山玉和黄石砚。 由于萧珺是刚迎回来的王妃,返回京城的时程紧迫,晋王转身一走,宇文述、杜彦立刻起身去宛城游逛。 宛城街头十分热闹,茶馆酒肆、饭铺钱庄、各种门楼,林立街头,过往之人,互市交易,喧哗不息。杜彦远远望见一家门楼,门庭宽阔,红漆立柱,上有一面匾牌,写着“宝光阁。” 这宝光阁进出的鸿儒,个个玩石弄玉,杜彦说道:“宇文将军,这家店铺定是个买卖珠宝玉器的。” “进去瞧瞧。” 宇文述、杜彦进了宝光阁,掌柜的老板一瞧这二人的装扮,知道定是有来头的人物。赶忙拱手作揖:“二位客官,是玩字画奇石,还是玉器杂件?” “我等要上好的独山玉。” “哎呦,二位可来着了。”老板一边吩咐伙计,一边端茶倒水,把宇文述、杜彦请到一旁坐下。 一个伙计抱出来一个木盒,店老板把木罩子掀起,一颗玉白菜展现眼前:“这颗白菜,绿叶白瓤,可是精工雕刻,价值纹银一百两。” 宇文述看着这颗白菜,摇了摇头。店掌柜冲着伙计一使眼色,小伙计转身而去,回了库房。 时间不长,小伙计有抱出一件宝贝,木盒打开,一只精雕的玉蝗虫又呈现眼前,蝗虫前翅狭窄,后翅宽大,后退高翘,栩栩如生。 “二位客观,这只蚂蚱可是镂空雕刻的精品,是一块完整的独山玉刻出来的。” “多少钱?” 店老板一伸五指:“要价纹银五百两。” 宇文述十指交叉,心里盘算着,虽然这是个雕工精湛的宝贝,但是蝗虫毕竟不是吉利的东西,便问道:“还有没有个吉利的摆件?” “有…有…还真有一件。” “快快拿来一看。” 店老板又对着小伙计使了个眼色,等了不长时间,那小伙计捧出来一个长方的木盒,店老板抽下盒盖,露出来的整一个玉如意。 “客官,这就看您识货不识货了。这个如意,玉清如水,白璧无瑕,又有精细的镂空雕刻,举世无二。” 宇文述看了频频点头,老板又凑近说道:“做如意的那位师傅,听说已经被征召入宫了,这宛城找不到第二个能做的工匠了。” 杜彦问:“这玉如意要多少银子?” “不瞒您说,这如意不仅要卖玉,也要卖工匠的手艺,要价纹银一千两,少一个子儿都不买。” “好。”宇文述道:“这如意我要了,不过身上没带一千两,你给我留好,我稍后派人来取。” “放心吧客官,这就归您了。”掌柜兴高采烈,乐的合不拢嘴。 宇文述又问:“我听说这宛城盛产黄石砚,不知你这里可有现货。” 店老板道:“不满客观,一般黄石砚可卖;上好的黄石砚可不好弄。” “为何?” “黄石砚乃是天下五大名砚之一,黄石砚又分为紫石、青石、青紫石、墨石、凤眼石五种,要想得上品,就非凤眼石莫属。这凤眼石之中有生有圆点,明媚如画,大小不等,很像眼睛,且有眼有珠,有的中间还有瞳孔,外层有晕,称为凤眼。” 杜彦听店家说的神乎其神,问道:“这凤眼石,哪里可以买到?” “要论最好的凤眼砚,那可要算宛城北,有个皇后峪有位高士名叫诸葛颖,那可是学贯古今的名家,前年这位诸葛颖用宛城的宅院,换了一方宝砚,名叫落梅凤眼砚!价值连城,古今罕有。” “哦……” “落梅凤眼砚估价白银万两,若是没有万两白银,客官最好还是不要去见那诸葛颖。” 宇文述和杜彦听了,更是觉得这般宝贝非凡,不是一般的砚台,心里越是好奇就越想见识一下,那件宝砚。宇文述付给店家一百两白银作为定金,二人便琢磨着如何能得到诸葛颖那方宝砚。 宇文述、杜彦回到驿馆,命人带着银子,把选好的玉如意买了回来。此时,杨广正在房中与萧珺闲聊,“二位将军,此去城里,有何收获?” “回禀晋王,准备的礼物末将已经备齐,如今只差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落梅凤眼砚。” “这是什么稀罕砚台?” 宇文述作揖道:“回禀殿下,这是一块凤眼石的砚台,因材质独特,样式罕见,价值白银万两。” “那宝贝现在何处?”杨广问。 “听说在宛城北皇后峪一个叫诸葛颖的高士手中。” 杨广虽不认得诸葛颖,但一听是民间私藏的砚台,兴趣虽高,但唯恐送不到父皇心里去,又问道:“再好也不过是一方砚台,父皇会中意么?” 宇文述带着几分诡笑,说道:“陛下若嫌奢侈,殿下就说只是砚台而已,陛下若嫌一般,殿下便说是难得的凤眼石所制。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件宝贝。” “嗯。”杨广点了点头:“明日行程,传令就走皇后峪。” “遵命。” 次日天明,护送晋王杨广的大队人马出了宛城北门,直奔皇后峪,沿途山间景秀,花草繁茂,一路前行,只见远端一块山石之上刻着三个大字“皇后峪”。 萧珺坐在车辇之中,隔着车窗望去,觉得皇后峪这地名有些深意,便问道随行在车辇一侧的主簿张衡:“主簿可知此处为何取名皇后峪?” “听说东汉光武帝刘秀的皇后阴丽华死于此地,后人为祭奠阴丽华,便将此处取名皇后峪。” “听皇兄们说过,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是啊,传说阴丽华有母仪之德,备受百姓敬仰,所以备受后人敬仰。” 萧珺瞅了瞅四周的山石,心里不时想象着阴丽华的传说,掀开窗帘,又对张衡说:“此地若为皇后峪,必有祭奠阴丽华的祠堂,若是见了,我要拜谒一番。” “遵命。” 张衡催马往前走了一段,赶上走在队前的向导官,问道:“可知皇后峪有什么祠堂寺庙?” “这穷山僻壤哪有寺庙,到是有个祭奠阴丽华的祠堂。” 张衡大喜,“果然不出王妃所料,到达之时,务必停下队伍,王妃要拜谒祠堂。” 又走了不远,向导官催马感到萧珺车辇旁,作揖道:“启禀王妃,皇后祠已到。” 萧珺掀开车帘,下了车辇,杨广、苏威、宇文述等人也下了马,杨广问道:“爱妃欲往何处?” “听说这皇后峪有个皇后祠,妾妃正欲拜谒一番。” “也好,本王陪你同去。”杨广转身对宇文述、杜彦说道:“你二人速速打听诸葛颖的住处。” “遵命。” 皇后祠早已破落,土石垒砌的祠堂已有几分偏斜,两扇木门也腐朽不堪,祠内蜘蛛结网,尘土积厚。 萧珺仰着头,四处观望,看着皇后祠的满目疮痍,对杨广说道:“妾妃一朝落入皇庭,对阴丽华倍感仰慕,今日在此,欲扫祠祭祀。” “本王命几个兵士打扫便是,何须爱妃动手?” “不,至诚之心,难以言表,还是妾妃亲自扫吧。” 张衡在祠堂内环视一番,见墙角有把扫帚,便拿起扫帚,弹弹尘土,递了过来。萧珺拿着扫帚,扫蛛网、去尘灰,渐渐的一尊残破的雕像映入眼帘。 雕像的金漆已经渐渐退却,泥塑已有些破损,“这便是阴丽华吧。” 杨广点点头:“是啊,悠悠千载,阴丽华母仪天下,德服四方,为后世所敬仰。” 张衡把已准备好的烧香端了进来,萧珺点燃一柱香火,退后几步,提起长裙,双膝跪倒:“大隋晋王王妃萧珺祭拜大汉光武帝皇后阴丽华,祈愿阴娘娘芳德永存,保佑四方。” 只见杨广也撩袍跪倒,合掌拜道:“若娘娘在天有灵,有朝一日萧珺当为皇后之尊。” 此言一出,把萧珺吓了一跳,转脸低声说道:“殿下不可乱说,若是传出去殿下有这般野心,必遭人顾忌。” 杨广回头看看,身后只有张衡一人,对萧珺道:“爱妃放心,本王藏志于心,从不袒露。” 萧珺看着杨广还有几分稚嫩的脸庞,担心多说无益,便站起身来,走出皇后祠。杨广陪着萧珺在祠堂外等了少时,宇文述匆匆走来,作揖道:“禀告殿下,末将已在前面打听到诸葛颖的住处。” 杨广对萧珺道:“爱妃与本王同去,见识见识那方宝砚。” 萧珺也对那件“落梅凤眼砚”倍感好奇,欣然答应,陪同前往。 13:晋王爷求贤邀诸葛,萧王妃无才惹独孤 走了不远,一座老旧的宅院映入眼帘,院门未锁,半敞着一扇。石垒的院墙上,长满了幽绿的苔草,院墙四周堆满了扫过的落叶,一座圆木筑起的老屋,布满了腐朽沧桑,房檐上还挂着一只惊鸟铃,不时随着微风摇晃。 宇文述道:“方才杜彦已见诸葛颖,殿下进去便是。”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在屋里的杜彦道:“想必是晋王殿下到了。” “草民这就去恭迎。” 只见房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戴束发冠,鹤眉双挑,二目有神,圆头鼻子,一把须髯,身着浅蓝的步袍,带着几分文雅之气。此人正是诸葛颖。 宇文述往前一步,对诸葛颖说:“诸葛先生,这便是晋王千岁。” “草民有失远迎,快请殿下屋里说话。” 杨广、萧珺、宇文述一起进了屋中,相比院中的破旧,房中竹椅木桌,书架典籍,摆设的到是有几分简洁儒雅。 诸葛颖为众人沏好茶水,坐在一旁说道:“听杜彦将军说,殿下此行是为那件‘落梅凤眼砚’?” 杨广道:“听说先生为这方砚台开价白银万两,本王欲求一见。” “这有何难,砚台就在桌案之上。” 顺着诸葛颖所指位置,那块‘落梅凤眼砚’近在眼前,杨广、萧珺走到桌案前,观瞧一番,果然这块黄石砚呈枣红色,上面有三个天然而成的凤眼,与红石相应,如同飘落的梅花。 “如此好砚,先生竟舍得使用。” 诸葛颖笑道:“我已著书为乐,岂能因为一块砚台,玩物丧志?” 萧珺目光落到桌面宣纸之上,见桌案上摆着一叠书稿,萧珺拿起来观看,问道:“先生这是著的什么书?” “《洛阳古今记》。” 萧珺认字不多,听诸葛颖的著作,到是觉得新奇,又问:“先生都好写写什么?” “自东周以来,洛阳便是天下之中,九州环绕,历朝的兴亡品鉴,不知在洛阳经历了多少兴废事。所以撰写《洛阳古今记》,以古为镜,以古鉴今,教化后人。” “看来先生对历朝兴亡定有不少感慨?” 萧珺一语问到了诸葛颖的心腹事,诸葛颖长叹一声,心中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本是建康人氏。我父诸葛规,梁国义阳太守,世代忠良。只恨遭逢侯景之乱,国破家亡,几经辗转,流落宛城。梁国兴亡,亲眼所见,感慨万千。” 杨广问道:“先生原来是梁国名门之后?” “这又怎样?” “萧妃乃是梁国昭明太子萧统之后,梁武帝萧衍的玄孙女。” “哦?”诸葛颖大惊,拱手作揖:“王妃既然是梁国公主,请受诸葛颖一拜。” 诸葛颖“噗通”跪倒,伏首参拜,杨广、萧珺赶忙扶起诸葛颖,“先生快快请起。” 众人扶起诸葛颖,杨广说道:“本王原本为求砚台而来,没想到得遇先生,知古通今,欲邀请先生一通赶忙京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殿下的意思是?” “效力大隋。” 诸葛颖已隐逸了多年,再邀出山,还有些犹豫,萧珺说道:“殿下年少,身边需有饱学之士辅佐,请先生万莫推辞。” “那这砚台?” “哈哈哈哈…..”杨广大笑,“固然砚台价值万金,不如先生满腹经纶。” 诸葛颖感叹道:“眼看年近半百,未曾想得遇明主,原献此砚台,以谢晋王知遇之恩。” 众人皆大欢喜,晋王杨广分文未付得了“落梅凤眼砚”,还请了诸葛颖为晋王府宾客,辅佐自己,人财兼得。众人一路北上,赶回京城大兴。 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素来以节俭治家治国,晋王杨广出使迎亲,还回京师,大礼全免,一切从简,只是下诏命晋王杨广、王妃萧珺及迎亲大臣一同入宫朝拜皇帝皇后。 杨广、萧珺、苏威、崔弘度四人一起入宫,觐见皇帝、皇后。大兴城是在汉代长安城旧址上重建的城市,隋宫自然也比汉宫更加规模宏大,外宫禁卫森严,内容华丽整洁,宫舍殿室堪比古今,秦汉遗风犹存,魏晋气魄仍在。 宫宇威严,楼台宽广,丹陛台阶,金碧辉煌。让萧珺看的目不暇接,与江陵城的梁宫相比,不知要大出去多少倍。 杨广走进内宫,便问苏威:“此次迎亲所遇之事皆好说,唯独带回梁国八皇子萧瑀,此事该如何答对?” 苏威言道:“臣以奏呈皇上,公主出嫁我国,萧瑀乃是公主娘家的压轿郎。” 杨广说道:“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 大兴城宫殿威严有致,气势磅礴,萧珺看了心悦神怡,从未来过如此豪华富丽的皇廷,胜过西梁国宫殿何止千万倍。来到宁安殿外,一个太监门口传旨:“皇上口谕,召苏威、崔弘度觐见,其余人等候着。” 苏威、崔弘度二人进入宁安殿,隋文帝杨坚端坐上位、独孤皇后侧坐一旁。行过大礼杨坚命宫人赐坐,问道:“此番迎亲,行程如何?” 苏威和崔弘度互看一眼,苏威言道:“回禀陛下,此番迎亲来往平安,但是其中仍有险象环生,梁国朝中还有反隋佞党。” 杨坚问道:“如何晓得?” 崔弘度道:“据臣所知,梁国安平王萧岩身为皇叔,力主与陈国修好,常怀反隋之心,并定下奸计,欲扣押晋王为人质,居心不良。” 杨坚点了点头,又问:“如此说来,倘若日后为陈国左膀右臂,到成了后患。” 苏威也说:“陛下多虑了,臣等返程之时,已将梁国八皇子萧瑀哄骗而来,萧瑀年幼,可暂扣为人质,梁国定不敢轻举妄动。” “晋王虎口脱险,还返抓了梁国一个皇子,免得让我大隋受制于人。朕心甚慰,就传旨萧瑀暂住晋王府,陪伴晋王妃子吧。” “遵旨。”苏威、崔弘度二人离开宁安殿,。 杨广、萧珺进了宁安殿,萧珺一眼被独孤皇后盯住,夫妻二人施了大礼,独孤皇后上下打量了萧珺一番,看这女子长相美貌,体态娇美,气质非凡,连连点头。 杨广道:“儿臣此番远赴梁国迎亲,谨记父皇、母后教诲,一路节衣素食,不搞奢侈,勤俭从事,沿途买了些地方特产进献父皇母后。” 隋文帝笑道:“晋王能时刻铭记教诲,甚合朕意。” 张衡带着几个宫人,把从宛城买来的特产一一敬上,特别是独山玉如意,落梅凤眼砚,呈现到龙案之上。、 隋文帝细细观看,问道:“这两件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吧。” 杨广道:“那玉如意若在京师买,价格昂贵,但是在当地是特产,要比京师便宜不少。那件砚台,是儿臣在拜访名士,请了大儒诸葛颖为师,师傅赠给儿臣的。” 听了这番解释,独孤皇后道:“这些礼物也算是质朴,晋王能这份孝心,真是难能可贵。” 杨坚也十分满意:“既然是晋王的孝心,朕一概收了。” 独孤皇后细细观瞧着萧珺,对杨坚说道:“臣妾观这公主,美貌动人,不失风范,与晋王十分般配。” “如此说来,那就择吉日举行大礼,册封晋王妃吧。” “不忙册封,臣妾还想看看这公主在梁宫宠居,不知涵养如何,应以诗书佳艺试之。” 杨坚点了点头,言道:“既然如此,就请皇后一试。” 独孤皇后对萧珺说道:“来人,拿笔墨、笛箫、梳妆器具来,本宫要看公主诗书琴乐、盘发头式。” 只见左右丫鬟,抬上来一条长案子,端来笔墨纸砚,放于萧珺面前。独孤皇后道:“公主居养深宫,可选平日最喜爱的诗赋,写上一幅。” 萧珺看了看杨广,杨广不知何意,只是使了个眼色让萧珺去写,萧珺自幼在舅舅张轲家长大,家境贫寒未曾上过私塾,虽然也认得些字,但写不出整篇诗词。万般无奈,萧珺提裙跪倒,言道:“回禀母后,萧珺未曾上过私塾,识不得几个字。” “什么?你不识字。”独孤皇后脸色大变,二目圆睁,言道:“身为公主,竟不识字,那就吹弹乐器,本宫要观你礼乐。” 旁边宫女,拿过箫笛,递给萧珺,萧珺跪在地上,看独孤皇后脸色骤起,吓得双手哆里哆嗦,言道:“萧珺愚笨,不知礼乐。” 独孤皇后好似火冒三丈,又略略压了压怒气:“既然诗书礼乐皆不行,那就让本宫看看你是否能盘发做髻。”对左右宫女言道:“卸了公主的头饰,让她自己盘发。” 过来两个宫女,卸下了萧珺的簪子、发饰,将萧珺长发披散开来,独孤皇后唤来一名宫娥,这宫娥发髻高盘,看上去雍容高贵,风雅不俗。独孤皇后说道:“萧珺你就效仿宫娥发髻,给自己把头发盘起来吧。” 萧珺拿过梳子,理顺长发,盘来捥去,弄得形不成形,样没有样,惹得两旁宫女也忍不住偷偷发笑,远赴千里取回来的王妃,竟然也不会盘头,使得独孤皇后怒上心头,两眼放出怒光,对左右宫人喝道:“谁也不准笑!” 一看独孤皇后脸色不对,杨广赶忙跪倒,言道:“启禀父皇、母后,萧妃初入宫廷,尚须适应,还望父皇、母后多多海涵。” “哼!”独孤皇后毫不留情,直言怒斥道:“即便街坊女子,也不至于如此拙笨。这类女子,如何般配晋王?我看晋王妃暂且不封,让她留在**,尚须时日调教!” “母后……”杨广再想为萧珺求情,独孤皇后用手一挡,说道:“这等公主,从未见过,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品竹调丝,一窍不通。” 独孤皇后离座而去,一边走着,嘴里还嘟囔道:“这种女子,岂能母仪天下?”皇帝杨坚也站起身了,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14:冷元宫悍妇训王妃,晋王府太监传密信 独孤皇后回到寝宫,气得七窍生烟,杨坚平日惧内,向独孤皇后安慰道:“没想到梁国宫廷竟然养了这么个笨公主,朕从内廷招几个才艺具佳的宫娥,教授一番,定有长进。” 独孤后言道:“像这般笨拙懒惰的公主,定时从小娇奢惯了,一般宫娥岂能教的了她。以臣妾看来,不如找个严厉的嬷嬷,好生调教,不出数月定能改正。” “嗯。”杨坚听了,倒也默许,问道:“皇后之见,哪位嬷嬷做事严厉?” “臣妾看来,兰陵公主的奶娘宋嬷嬷,平日里对婆子丫鬟管教有方,就让她去调教萧妃,再学宫娥才艺,必可大有长进。” 独孤皇后遂命人去传宋嬷嬷,宫人赶忙传话,时间不大,宋嬷嬷来到寝宫。这宋嬷嬷个子不高,体态粗壮,大眼有光,嘴宽唇厚,是独孤皇后小女儿兰陵公主的奶娘。独孤皇后对宋嬷嬷说道:“晋王迎娶了梁国公主萧珺为王妃,今日带回宫中,没想到这萧妃笨拙不堪,不识史书、不懂礼乐、连盘发髻都做不成,守着宫人,丢尽了本宫的脸面。” “娘娘的意思是?” “宋嬷嬷平日管教丫鬟、婆子严厉有方,这个萧妃就交给你调教几个月,待懂了家教之后,再让她伺候晋王。” 宋嬷嬷说:“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不过萧妃也是娘娘,我是个仆人,我去管教,岂不乱了尊卑。” 独孤皇后站起身来,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把竹尺。独孤皇后把竹尺交给宋嬷嬷,宋氏双手接过这把竹尺,尺子雕刻的是华美精湛,妙趣绝伦,上面横刻着一条长龙。独孤皇后说道:“这把雕龙戒尺,本宫赐你使用,倘若萧妃不服管教,就以龙尺行罚。” 宋嬷嬷将雕龙戒尺双手举过头顶,伏地谢恩。 杨广一个人回到晋王府,萧珺则被留在后宫,被送到离皇后寝宫不远的冷元宫。这冷元宫本是宫女所住房舍,因为隋文帝杨坚坚守一夫一妻,身边没有妃嫔,乍把萧珺留于宫廷,找不到合适的宫苑,便把冷元宫收拾出来居住。 萧珺刚住进冷元宫不到半天,这位宋嬷嬷和一个太监来到冷元宫,太监喊道:“圣旨到!” 萧珺一看圣旨来到,快步走到近前,提裙跪倒。太监打开圣旨,读道:“萧珺听旨:萧氏乃梁国宗室,本当贤良恭谨,奈何缺少教养,素无才学,娇奢愚笨。故命嬷嬷宋氏,准持雕龙戒尺,督以管教,才艺礼数,勤奋苦学,早日陪王伴驾。钦赐。” 萧珺听了圣旨,心中愧怨,无奈只得领旨谢恩。太监言道:“萧娘娘,从今往后,就有宋嬷嬷管教了。老奴先先告辞了。” 太监走后,宋嬷嬷有模有样走到桌前,坐在凳上,把雕龙戒尺往桌上一摆,把大粗腿一翘,对萧珺说道:“萧娘娘,从今往后,就有老奴冷元宫陪伴您。皇后说了萧娘娘金枝玉叶,娇奢懒惰,不学无术,让我严加调教。” 宋嬷嬷顺手从兜里拿出张纸,放在桌上,说道:“我写了个时辰纸,以后萧娘娘就按这个时辰纸生活起居,听说萧娘娘识不了几个字,我就替娘娘念念。”宋嬷嬷拿起时辰纸念道: “每日卯时起床,打扫庭院,进食早膳,给皇后请早拜; 辰时读书写字,练习书法; 巳时背诵宫规,教习律法; 午时进膳,给皇后请午拜; 未时教习笛、箫、琴、棋; 申时教习发髻盘梳; 酉时进膳,给皇后请晚拜; 戌时教习丝织刺绣; 亥时睡觉。” 宋嬷嬷让萧珺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真是个美人儿,可惜笨的吓人,冷元宫本是下人门住的地方,皇后又主张勤俭,娘娘在此难免粗茶淡饭,可别嫌弃。”萧珺吓的早已不敢言语。 自从这日,萧珺在冷元宫人如同奴仆,简装素衣,平时有宫娥教诲,日学才艺,夜练书法,宫规诫律,烂记于心,一日三拜皇后,一有怠慢,宋嬷嬷便戒尺严打,哪里是大隋王妃。真可谓: 琴棋书画苦练精,品竹调丝琴箫鸣。 发髻高盘梳妆易,绸绢锦缎刺绣屏。 深宫历律戒尺犯,门庭礼数不敢轻。 回想童年难堪苦,何须旁人有惜惺。 萧珺关在冷元宫内,莫说找个知心姐妹,就连丫鬟婆子都没有,只是在隔壁厢房有个听差的小太监,名叫苏园。冷元宫平日无人住时,苏园只是打扫庭院,做些粗活,自从萧珺住进来,苏园好歹是有了个邻居。 平日宋嬷嬷在时,苏园帮着打打下手,丝毫不敢与萧珺说话。赶上宋嬷嬷不在,两人才搭腔说句话。 偏逢这日宋嬷嬷不在,萧珺在房中见苏园正在打扫院子,便在站在门口低声喊道:“小公公…小公公……” 苏园扔下扫帚,几步来到门前:“王妃有何吩咐?” “求公公办件事。” 苏园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若是想偷着吃点好的,小奴到是能帮忙去弄,若是想出去,那可办不到。” “我当然不能出去,可公公能出去,帮我给晋王捎个话吧。” “娘娘要小奴给晋王说什么话?” 萧珺想了想,“唉,又能说什么呢,晋王若是能入宫与我见上一面也好啊。” 苏园看着萧珺可怜巴巴的样子,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便说道:“小奴明日到时有空出去,顺便可去晋王府,到是小奴会如实禀报。” 萧琤大喜:“多谢公公。” 翌日,苏园起了个大早,站在院子里往萧珺房中张望,萧珺住里间屋,宋嬷嬷住外间屋,萧琤虽不敢出来,但打开了离间屋的窗子。 看到太监苏园往房中张望,萧珺也隔窗摆手,苏园不敢出声,生怕宋嬷嬷听到,用口型告知:“今日去见晋王。” 萧珺欣慰的笑了笑,苏园便转身离去。 苏园入宫这几年,京师大小的宫苑府邸都已熟悉,借着这日出宫,便找到晋王府来。 晋王府主事张衡正巧出门,迎面撞见了苏园,一看打扮,竟是宫里的太监,张衡立刻喜笑颜开,作揖相迎:“这是哪位公公,今日来晋王府玩,快快屋里请。” “小奴冷元宫苏园,有要事拜访晋王千岁。” “冷元宫?”张衡一愣,想到晋王妃萧珺就被关在冷元宫,苏园前来必是为了此事。张衡说道:“哎呀,公公来的正是时候,晋王千岁这几日都起食难安。” 苏园一听,暗想自己真是来着了,和张衡一起来到客厅。“公公先坐,我去告知晋王。” “请便。” 张衡离开客厅,离开转往后院,杨广一个人闲来无事,坐在长廊下,一个人忧闷的撕着花瓣。 “殿下,殿下……” 张衡一手提着袍子,快步走来,杨广不屑一顾,斜了一眼问道:“不会是父皇又招我商议朝廷大事吧?” “这次是王妃的事!” “哦?”杨广顿时精神起来,“快说,王妃现在如何?” “冷元宫的苏公公到府上来了,说有要事拜访。” “人在何处?”杨广说着就起身往前院走。 “就在前堂。” “快带本王去见。”杨广、张衡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往前堂。 一见晋王杨广,苏园赶忙行礼,“公公免礼,快快请坐。”旁边家丁端上茶水,杨广问道:“王妃在冷元宫怎样了,公公快快讲来。” “殿下啊,王妃在冷元宫可是吃尽苦头了,虽说学了不少才艺,但是宋嬷嬷管教严厉,还有把皇后钦赐的雕龙戒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毫无尊卑。” “啪!”杨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气得来回踱了几步,怒道:“这宋嬷嬷未免欺人太甚,好歹也是本王的妃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未免太猖狂了吧。” “殿下息怒,这宋嬷嬷可不能得罪。” “有何不可?” 苏园赶忙劝道:“宋嬷嬷奶大过两位公主,一位皇子,听说是独孤皇后的亲信之人,得罪了宋嬷嬷就如同得罪了皇后娘娘。” “本王没吃过她的奶!”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衡,上前劝道:“苏公公所说有理,您切勿因此事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平日最疼殿下,甚至胜过太子。” 张衡这话到是提醒了杨广,杨广自幼看不起兄长杨勇,对杨勇的太子之位窥视已久,想到这里,杨广点了点头。杨广转身问张衡:“如此说来,本王该如何是好?” 张衡道:“先给王妃吃颗定心丸,就说过两日便去宫中看她,然后在寻接出王妃的办法。” 杨广思量了一番,对苏园说道:“就照张主事所说,先答应王妃,过两日便去探望。” “奴才明白。” 杨广对张衡使了个眼色:“快给公公看赏。” 张衡拿出纹银三十两,塞给苏园,苏园见钱喜上眉梢,连声称谢,离开了晋王府。 15:宋嬷嬷戒尺兴家法,宇文述献策请北伐 晋王杨广在王府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个好理由接回来王妃。眼看两日过去,按耐不住孤单的杨广决意亲往宫中,力求一见。 主事张衡素来沉稳,一见杨广又急不可耐,便跟着规劝:“殿下此去,宋嬷嬷定不会留情面,千万不可鲁莽啊。” “本王的女人,本王却不能见,是何道理?” “哎呀,”张衡又劝道:“殿下一旦冲动,在皇后面前失宠,岂不是得不偿失?” 杨广最得独孤皇后宠爱,一心想借独孤皇后的助力,搬倒太子杨勇。每每想起,杨广又冷静了下来,说道:“本王只想一试,绝不会做鲁莽之事。” 言罢,杨广只身而去,直奔宫中。 宫里的丫鬟和太监一见晋王,自然不敢过问,来到冷元宫外,正巧宋嬷嬷走到门口,一见杨广到来,宋嬷嬷赶忙施礼:“拜见晋王殿下。” “原来是宋嬷嬷,快带我去见萧珺。” 宋嬷嬷平日见了皇室贵戚,都唯唯诺诺,这次见了杨广截然不同,说道:“老奴得了皇后娘娘懿旨,管教萧妃,殿下还是别见了吧,免得耽误萧妃读书。” “你……”杨广一见宋嬷嬷拒绝,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说:“我是晋王,她是王妃,原本夫妻,嬷嬷怎好拆散我二人,不得相见?” 宋嬷嬷言道:“萧妃虽然贵为王妃,但管教缺失,野性未改,若不严加调教,只恐将来伺候不好殿下。” 杨广从未见过下人对主子如此说话,但毕竟自己是个孩子,哪里说得过宋嬷嬷,一个劲伸着头往殿里望去,俩人理论之时,也巧让萧珺听到。 只听有人喊道:“殿下……”,宋嬷嬷回头一看正是萧珺,宋嬷嬷顺手从后裤腰上抽出了雕龙戒尺,拦在中间,夫妻二人万分想念,正欲伸臂相拥。 只听“啪!”的一声,雕龙戒尺,响脆打在萧珺手腕上,萧珺哎呦一声,捂腕蹲地。杨广责斥道:“嬷嬷怎敢如此无礼?” 宋嬷嬷将雕龙戒尺横在手中,言道:“老身在宫里做嬷嬷,奶过两个皇子,一位公主,承蒙皇后信赖,才赐了雕龙戒尺,以镇萧妃。” 萧珺一看,知道杨广此时毕竟年少骄纵,赶忙跪在嬷嬷身前,连声求饶:“嬷嬷息怒,都是我犯了礼数,嬷嬷不要错怪殿下。” “娘娘下跪,有失尊贵,快请娘娘回殿。”宋嬷嬷斜着眼,丝毫不把萧珺真放在眼里,,两个小太监跑过来,把跪在地上的萧珺架起扶走。 宋嬷嬷转身对杨广说道:“殿下还是不要难为老身了,宋嬷嬷转身而去。” 杨广知道雕龙戒尺如同圣旨,不敢冒然杵逆,只得离开。萧珺被拽回宫中,宋嬷嬷手持雕龙戒尺,走到萧珺面前说道:“萧妃未经恩准,擅自出宫,不听管教,家法伺候,老身今替陛下惩戒!” 萧珺两眼含泪,无言以对,伸出双手,任凭惩罚。一顿家法,戒尺打的啪啪作响,萧珺难忍泪水,涕零俱下。 杨广探妻这一趟,不但不成,反使萧珺落下不是,挨了戒尺。心中更是难受,冥思苦想却无计可施,沮丧的回到王府。 张衡料到杨广必然空手而还,叫着诸葛颖在王府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看杨广神情不佳,张衡问道:“莫非此番不曾见到王妃?” “本王连一个嬷嬷都镇不住,岂能见到王妃。” 诸葛颖道:“殿下,我到想出一计,兴许可助一臂之力。” “哦?快讲。” 诸葛瑾道:“殿下越是留在京城,皇后越是要调教王妃;倘若殿下离开京师,皇后一旦舍不得您走,心也就软了。” “有道理……” 诸葛颖道“不如找个差事,到地方上任。” 杨广道:“可本王到哪去找差事?” “我观宇文述跟随殿下时,处处迎合,有攀附之心,不如先找宇文述问个差事。” “嗯”杨广点着头,深以为然:“好,明日本王就去找宇文述。” …… 到了次日,主事张衡陪着杨广一同去往宇文府。宇文述刚刚退朝回家,正在喝茶,忽然有下人来报:“晋王杨广求见。” 宇文述差点没呛着,暗想晋王杨广平日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自己主动来访,肯定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宇文述赶紧起身,整了整衣服,说道:“快随我迎接晋王千岁。” 宇文述一见杨广,撩袍跪倒,叩首便拜:“末将宇文述拜见晋王千岁。” “宇文将军快快免礼。” 宇文述毕恭毕敬把杨广请到客厅,宾主各座,桌上摆了不少水果点心,宇文述道:“殿下今日驾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呐。” “将军抬举了,本王前来是有事相商。” “有事殿下尽管吩咐,宇文述鞍前马后,愿意效劳。” 杨广道:“本王也长大了,按照常理,身为皇子也该赴藩任职,所以想找宇文将军给打听个地方官的差事,让本王上任历练历练。” 宇文述在心里揣摩一番,虽不知杨广的用意何在,但是杨广想做地方官绝不是贪图享乐,必有索取。宇文述诡笑道:“眼下有个地方的差事正缺人手,不知殿下想不想尝试?” “哪里?” “并州。” 一听并州,杨广与张衡互看一眼,又问道:“并州缺官员么?” 宇文述道:“不瞒晋王,漠北突厥已经给皇上下战书了,五路突厥大王,号称雄兵百万,即将南下,犯我大隋。” 张衡在一旁问道:“宇文大人,你不会让殿下去冲锋陷阵吧。” 宇文述笑了起来:“张主事多虑了,皇上怎么会舍得把晋王送到阵前,必会安排一个观敌料阵的好差事。即便是看别人交战,也是一份军功。” 杨广一听,十分高兴,宇文述正好署理军务,把前敌情况一一介绍,使杨广更加相信,若想接出来萧珺,必须赴边塞参战。 ...... 到了次日,杨广匆匆入宫,迎面正遇大太监王文同往外走,“晋王千岁,到宫里来莫非是要见皇上?” “我有要事,请公公通禀一声。” “殿下来的不巧,皇上今日有要务,不见外人。” 杨广道:“我也有紧急要务。” 王文同苦笑着说道:“老奴不瞒殿下,今天是真有要务。”又凑近低声说道:“塞北要打仗,陛下真着急了。” “今日前来,正是为塞北用兵之事。” “这……”大太监王文同一听顿住,“那老奴就进去说说。” “有劳王公公。” 此时突厥已经南下,长城沿线接连告急,尤其是并州一连三道急奏,突厥步步逼近。隋文帝在宫中看着奏章,是坐卧难安。只见太监王文同奏道:“启禀陛下,晋王求见。” “朕不是说了么,若非军务,一概不理。” “晋王殿下说就是为军务而来。” “哦?”隋文帝一愣,“那就宣他来见。” 王文同传下话去,晋王杨广快步进了御书房。隋文帝杨坚问道:“皇儿今日前来,是为哪里的军务?” “孩儿昨日退朝,听大臣们说起塞北吃紧,特为此事而来。” 杨坚放下手中奏章,靠在龙椅上,说道:“皇儿既然有所见解,朕到想听听,你但讲无妨。” 杨广早把准备了一夜台词想好,回禀道:“儿臣既不想高谈阔论,也不愿纸上谈兵,此番求见,只为请命出征。” “出征?”杨坚二眉紧皱,目光严谨,说道:“皇儿可知道两军阵前,血肉横飞,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绝非儿戏。” 杨广双手作揖,中恳言道:“父皇,如今前敌吃紧,正是男儿用武之时,儿臣已长大成人,应如父辈一样,身经百战,才能练就治世之才,还望父皇恩准。” “皇儿有这心就行了,带兵出征太危险了……” 看着隋文帝杨坚有些舍不得,杨广又进言:“大隋疆土,纵横万里,偌大的江山,只求父皇给儿臣多压压担子。” 杨广眼中冒出几分情深意切,隋文帝看着儿子再三请求,这才说道:“几个皇子之中,你母后最疼你,即使朕准了,也要和你母后再商议一下。” 杨广大喜:“多谢父皇!” 听了杨坚的话,杨广觉得出征之事,十有八九定能成功,心满意足的离开的御书房,返回王府。 隋文帝杨坚看完奏章已是中午,便回宫中陪着独孤皇后用膳,吃饭之时,杨坚说起了出征之事。 “今日晋王见朕,请求带兵出征,抵御突厥,想跟皇后商量一下此事。” “晋王从小善养宫廷,哪里见过边塞的事,皇上觉得他能担当这等大事么?” 杨广停住了筷子,思量着说道:“广儿能文能武,颇有天份,却从未见过真刀真枪,若成大事,早晚要到两军阵前历练历练。” 独孤皇后点点头,说:“常言道‘不经一事难成人。’,这天下早晚要交给皇儿们,不如就准了吧。” 隋文帝平日最听独孤皇后的话,夫妻二人商量已定,便草拟圣旨,启用杨广赶赴并州。 晋王杨广回到府上,主事张衡早已等了半天,一问今日面见圣上,杨广喜上眉梢:“父皇说要和母后商量,此事八成可行。” 张衡道:“只要恩准殿下出征,王妃离开冷元宫的日子也就到了。” 杨广和张衡、诸葛颖两个人在屋里正说着,忽然家丁跑进来说道:“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必是为了殿下出征之事。”杨广、张衡赶忙出屋去迎大太监王文同。 “圣旨到,晋王听旨!” 杨广和众家人一起跪下,王文同读道:“奉天子诏曰:晋王杨广,怀忠勇之心,请缨塞北,赐封并州总管,督管河东道各路兵马,抵抗突厥,三日之内,即刻赴任。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 杨广如愿以偿,接了圣旨。王文同道:“殿下建功立业的机会可真来了,老奴给您贺喜啦。” 杨广大喜立刻命人给王文同送了赏钱,王文同拿了赏钱乐呵呵的离开王府。杨广回到屋中,问道诸葛颖、张衡:“父皇命三日之内赴任,我需提早此行,可萧妃的事如何开口?” 张衡道:“此事不难,交给在下。” 诸葛颖看着张衡,摸着胡子问道:“主事有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16:献棉袄杨广话亲情,枕御足萧珺忆苦命 为了把萧珺从冷元宫中救出来,杨广、诸葛颖、张衡三人商议着如何取向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说情,张衡说道:“殿下、诸葛先生,等我一个时辰,待我回来告知不迟。” 众人不知张衡摆的什么迷魂阵,诸葛颖道:“殿下不妨让主事去办,我等一看究竟。” 杨广欣然默许,张衡匆匆出了门。杨广、诸葛颖也不知张衡又出了什么妙计,只是在家闲等。 等到天色将黑,张衡才急匆匆从外面回来。杨广问道:“主事搞的什么妙计?” 张衡拿出一件薄棉袄放在桌案上,杨广一看,拿着棉袄左看右看,内外翻翻,笑了起来:“哪里弄的棉袄,要它何用?” “殿下,我这是在外面专门买的棉袄。” 张衡作揖道:“明日殿下便去给皇上、皇后辞行,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化二老。到时候把棉袄赠上,就说是给王妃,以表离别之情。” “哦…….”杨广有些顿悟:“府上好棉袄有的是,买粗布棉袄有何用途?” 站在一侧的诸葛颖对杨广说道:“皇上素来主张朴素节俭,越是粗布袄,皇上越高兴。” 杨广大喜:“这到使得。”,立刻让张衡包好棉袄,准备明早入宫。 翌日,杨广入宫,到宁安殿面见天子。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都在宫中,杨广一进殿内就躬身拜道:“儿臣即将赶赴并州,特来向父皇、母后辞行。” 独孤皇后道:“皇儿此次赴任,临阵军前,日子可不像宫廷一样了。” “噗通!”杨广双膝跪倒,潸然动情:“儿臣赶赴前敌,生死不曾畏惧,唯一惦念的就是父皇、母后,只恐以后难在身边尽孝。” 杨广说的感人至深,又连连叩首,让老两口也有些不是滋味,杨坚说道:“天子虽是金口玉言,但皇儿若是后悔了,朕可以破例收回圣旨。” 杨广一听,隋文帝都想反悔了,觉得感动的老两口也差不多了。便拿起身边的一个小包袱,双手捧起,说道:“军中无戏言,儿臣去意已决。只是儿臣已有家室,此去一年半载不得相见。天快冷了,准备粗布薄袄一件,只求父皇恩准,交予萧珺,也算尽了夫妻之义。” 杨广赠袄,使得隋文帝、独孤皇后自感怜惜,儿子出征在即,却不能与妻子相见。正在犹豫之时,杨广走到丹陛前,把薄袄放在桌案上,抹着眼泪,告退离去。 隋文帝看着那件薄棉袄,心里不是滋味,对独孤后说道:“这萧妃禁在冷元宫也有三五个月了,晋王又要赶赴前敌,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独孤皇后点了点头,“想必这些日子,萧珺应该有些长进,待臣妾问问宋嬷嬷。” 隋文帝去了御书房,独孤皇后便命人去传宋嬷嬷,叫来闲聊。 宋嬷嬷匆匆来到宁安殿,独孤皇后正侧卧在罗汉床上,以手托腮,一手抚扇,逍遥问道:“近些日子,萧妃调教如何?” 宋嬷嬷坐在一旁答道:“回禀娘娘,萧妃才艺各有长进,尤其以诗赋最有长进,这几天还学了楹联对子。” “如此娇惯之女,就无半点撒娇哭闹?” 宋嬷嬷也疑惑,说道:“说来是怪,萧妃虽少家教,但是手脚利索,干活勤快,不见半点笨拙,更不见娇奢软弱,反倒少年老成,不像公主出身。” “哦?”独孤皇后这么一听,更是好奇,说道:“明日午膳之后,令她来拜,哀家自要问她。” 萧珺在冷元宫没了王妃的礼遇,整日如同丫鬟一般,时常被宋嬷嬷训斥责打,幸好萧珺童年贫困,忍得这些调教,早已把王妃尊贵抛掷九霄云外。 宋嬷嬷看萧珺教习才艺长进各有不同,但做起杂活到是比丫鬟太监还麻利,反倒不像娇生惯养的王妃。 午膳之后,萧珺入寝宫拜皇后,行了大礼,独孤皇后问道:“萧妃,哀家这几天脚踝有些着凉,你给哀家捏捏吧。” “是,母后。” 独孤皇后依旧卧在罗汉床上,萧珺跪在床边,双手为皇后捏脚踝,萧珺从小劳作,多少有些手劲,独孤皇后倍感舒坦,不知觉中睡了过去。 也不知捏了多久,萧珺有些困倦,也不敢擅自离开,趴在床沿,竟枕着独孤皇后的一只脚睡着了。 独孤皇后小睡一会儿便醒来,感觉脚背什么东西压住,探头一看萧珺经枕着自己的一只脚睡着了,独孤皇后想轻轻撤脚,怎知却把萧珺惊醒,萧珺一看皇后已醒,赶忙说道:“萧珺怠慢了,惊醒母后。” 独孤皇后不觉露出笑容,伸手招了招,萧珺挪动身子凑到近前,独孤皇后说道:“萧妃,哀家问你,观你立身行事,根本不是深宫居养的公主,究竟是何出身?不妨说说。” 萧珺微微低下头说道:“萧珺生来命不济,是穷人家养大的。” “哦?”独孤皇后伸手摸了摸萧珺的头,言道:“你给母后说说儿时如何贫苦?” 自从萧珺被梁太子萧琮接回宫庭,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及往事,萧珺想起少年时不堪回首,不觉两眼依稀,便对独孤皇后讲起自己不满周岁,被过继东平王,又因养母驱逐,寄养舅舅张轲家,又因乱兵之祸,几度饿死,最终跟随郭老太浪迹街头的往事。 陈年旧事让萧珺泪流成行,独孤皇后听了也潸然落泪。独孤皇后叹道:“因为二月出生就抛儿弃女,世间竟有如此恶俗。”独孤皇后看着萧珺问道:“萧妃这些日子,被严加管教,你恨不恨那个宋嬷嬷?” 萧珺言道:“孩儿岂敢嫉恨嬷嬷,只求学得诗书,孝顺父皇母后,伺候晋王殿下,不枉与晋王一世夫妻。” 听了这话,独孤皇后颇为满意,又说道:“你有多久没见晋王了?” “上次偷见一面,据此算来,又有两月未见。” “回王府吧,不必留在冷元宫了。” 萧珺跪在地上,又向前挪动两下,说道:“孩儿愿在宫中刻苦学艺,岂敢让父皇母后失望?” 独孤皇后笑道:“哀家准你回府,决不食言。” 萧珺两眼凝眸,好似对独孤皇后感激至极,连忙叩头谢恩。这便是: 公主身子丫鬟命,几经漂泊总不定。 一朝复回君王侧,从此不离凤凰庭。 萧珺回了冷元宫,此时宋嬷嬷已得了皇后口谕,送萧珺回府。宋嬷嬷一见萧珺回来,赶忙跪倒,平日里严明刁钻的宋嬷嬷一反常态,却让萧珺倍感惊讶,赶忙扶起宋嬷嬷:“嬷嬷行此大礼,萧珺哪里能受。” 宋嬷嬷也不肯定起来,说道:“老奴平日对娘娘非打即骂,出言不逊,自请死罪。” “这是哪里话?”萧珺也跪倒在地,扶着宋嬷嬷说道:“萧珺出身贫寒,缺少教养,嬷嬷育人有方,管我似严父,养我如生母,萧珺从未忘怀。”话音未落,萧珺伏地叩首,到让宋嬷嬷心中不安。 宋嬷嬷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交给萧珺,并说道:“萧娘娘本是王妃,王妃的服饰久存柜中,从未拿出,以后娘娘不必再穿粗衣素服,以免失了威仪。” 宋嬷嬷把萧珺宫中所用的东西,一一收拾好,说道:“萧娘娘稍后,我去喊宫人为娘娘送行。” “有劳嬷嬷。” 宋嬷嬷离开冷元宫,直奔内宫,拜见皇帝皇后,此时独孤皇后正与杨坚闲聊,宋嬷嬷言道:“老奴已为萧妃,收拾完毕,可否命宫人送她回宫?” 独孤皇后问道:“萧妃回到宫里,对你如何?” 宋嬷嬷道:“谦逊有礼,未敢狂妄,且把老奴比作父母,大礼叩拜。” 杨坚一听,对独孤皇后说道:“如此说来,这萧妃到是能礼贤容人,又能吃苦耐劳,朕心甚慰,朕自有安排。” ……. 杨广上午辞别了父母,回到王府就焦急等待,诸葛颖、张衡也陪在一旁。张衡问道:“殿下是不是说的不恳切。” “不可能,父皇母后双眼都快掉泪了,已被本王感化。” “难道王妃不想离开冷元宫?” “瞎说,你是没去过冷元宫,那是个宫人住的宫苑,有什么可留恋的。” 两个人正盼宫里的消息,这时家人来报,“宁安殿的小公公传来口谕,皇上命晋王入宫觐见。”杨广一惊,对诸葛颖、张衡说道:“父皇急着召我,定是为萧妃的事。” 众人人大喜,杨广立刻起身前往宫中。 隋文帝杨坚正在偏殿,翻阅奏章,杨广进殿拜见了父皇。杨坚说道:“皇儿来的正好,我有一事与你商议。” “是何要事。” “看了前敌新送来的奏章,突厥部第二可汗正逼近雁门关,兵马有十万之众,你上任并州,绝非易事。” “即便有万难坎坷,儿臣也绝不畏惧。” “嗯。”隋文帝点了下头:“朕和你母后商议过了,让萧妃陪你同行,这孩子在宫中教养三个月,初识诗书,秉性贤良,此去也好照顾你。” 杨广一听归然不动,心中却是十分窃喜,假装唯唯诺诺回话:“幸好有母后调教,儿臣全凭父皇母后差遣。” 杨广处处卖乖,让隋文帝颇为欣慰,“快去冷元宫吧,萧妃正等你去接。” “多谢父皇!” 杨广暗自喜悦,离开宁安殿,去往冷元宫。此时萧珺与宋嬷嬷已到宫门外等候。宋嬷嬷先给杨广行礼,杨广赶忙说道:“嬷嬷不必多礼,这些日子承蒙嬷嬷管教。”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是恨的咬牙切齿,毕竟宋嬷嬷是独孤皇后信赖之人,不敢冒犯,也就忍了这口气。 杨广接回萧妃,杨坚下诏书封,册立萧珺为晋王妃,命晋王杨广调度河东各州府兵马,抵御突厥。这才是: 自此半生随晋王,历经国强与国殇。 夫妻恩爱三十载,才有纷争大隋唐。 17:会五王塞北起雄兵,袭少帅突厥换将旗 晋王杨广与王妃萧珺前往并州,大战蓄势待发,抵御突厥的辎重也源源不断送往前敌,雁门关兵马紧张调动着。 这时的雁门关外,茫茫荒原,已无往日放牧的牛羊,青黄的草地已被滚滚的尘烟覆盖,远处成群的马队如同黑压压一片,如同乌云满天,看不到天与草原的相接的尽头。 突厥部五位可汗联手,拥兵四十八万,号称百万。西至居庸关,东到幽州府,长城沿线接连吃紧。 自从北周皇帝禅让皇位,杨坚建立大隋,突厥与大隋的关系就显得微妙,突厥沙钵略可汗之妻正是北周的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因娘家衰败,对杨坚怀恨在心,怂恿沙钵略可汗出兵,意在灭隋复周。这沙钵略可汗是突厥各部盟主,邀请塞北四大可汗联合南下,东西出击,直逼长城脚下。 突厥都城,位于塞北都斤山牙帐,以游牧为生的突厥部,大大小小的帐篷林立在都斤山脚下。强悍的突厥兵士腰系这月牙弯刀,个个枕戈待旦, 大汗牙帐篝火在熊熊的燃烧,围起的木柴不断发出咔咔的响声,一只全羊被木架支起,炙烤在篝火中间,表面已经有些焦酥,渗出的羊油不断滴落到火苗之中。 沙钵略可汗与千金公主,共邀其他四位突厥大汗,同商军情。另外四位分别是第二可汗、阿波可汗、达头可汗与步离可汗。五部盟的大汗会集位于都斤山的突厥牙帐,沙钵略可汗是喜出望外,一来自己这个盟主威望大增,二来四位可汗会盟不仅是给足面子,更带来了几十万雄兵。 沙钵略可汗与千金公主端坐正中,其它四位可汗分组两旁,小桌上摆满腌制的肉干和奶酒,沙钵略端起酒杯,说道:“各位大汗,今日我突厥五部,齐聚都斤山牙帐,长城脚下已有几十万雄兵蓄势待发!让我们为突厥部的友谊,共饮此酒。” 达头可汗问道:“我们突厥各部,都是兄弟,杨坚老儿不仅欺凌了千金公主的娘家,竟然停了给突厥的贡赋,蔑视草原,实为可恨。” 千金公主也说:“各位汗王,想当年我北周朝,让我远嫁突厥和亲,又向突厥纳贡称臣,就是为修得太平友善,如今杨坚篡位夺权,自称皇帝,名不正,言不顺,故请各位汗王,讨伐杨贼,灭隋复周。” 第二可汗名叫奄罗,他对公主说道:“公主放心,我们突厥各部汗王,都是手足兄弟,只要一声令下,即刻踏平长城!” 这第二可汗奄罗,之所以成为第二,那是在草原上仅次于沙钵略可汗的第二大势力,四十八万突厥大军,奄罗麾下就达十万。 沙钵略可汗听了奄罗的话,十分得意,对诸位汗王说道:“让我们喝尽杯中酒,打进长城口!”,众可汗纷纷举杯,随声响应。 大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沙钵略可汗尽起本部兵10万,联合第二可汗、阿波可汗、达头可汗与步离可汗,共率领四十八万大军大举攻隋。 …… 这早天刚放亮,并州城的北门刚刚大开,就有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路飞奔而来,直冲入并州。城门的门军一看有马匹闯入,高声喝道:“下马待查!” “突厥攻破长城啦……” 马上信使,理也不理,不住的甩着马鞭进入并州城内。 信使到了并州总管府,翻身下马,急匆匆往府中跑,迎面正遇主事张衡。 “何事惊慌?” 信使“噗通!”跪倒,“大人快出援兵,雁门关失守!朔州告急!” “何时失守?” “昨夜三更。” “你且歇息,我去报知晋王。” 张衡快步走到后院,晋王杨广刚刚起床,走出卧房,正在伸懒腰。就见张衡跑来,“主簿什么事这么着急?” “殿下,雁门关失守了。” “什么?”杨广大惊,赶忙撕开书信,急速看了一遍。一时间气得手脚哆嗦,来回踱步。 “为何不早报?” 张衡道:“昨夜突厥发起猛攻,恐怕是猝不及防。”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怎么办?” 张衡捶着拳,也是焦虑难安。杨广叹了口气:“本以为借着请战,把萧妃接出来,在雁门关内以逸待劳,也就是了,没想到一战就把雁门关丢了。” “殿下说什么呐?”一声娇柔的问话,让杨广、张衡下了一跳,只见门帘掀开,萧珺从房中出来,“殿下莫不是在抱怨妾妃?” “岂能抱怨爱妃?”杨广跌丧着脸,窘困之心溢于言表。 萧珺问道张衡:“事情如此紧迫,为何不去通报河间王?” “老王爷昨日去潞州招募兵马,一时也回不来呀。” 萧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晋王杨广上任并州总管,大小事务皆有河间王杨弘辅佐,河间王杨弘是隋文帝杨坚的堂弟,长髯捶胸,虎步有风,身高八尺,威风凛凛,文武兼备,勇冠三军。偏逢此时河间王杨弘去往各州招募兵勇,大小事务皆有杨广决断。 看着杨广焦虑的愁容,萧珺走上前,安慰道:“殿下在父皇面前,已夸下海口,眼下已经来不及之上谈兵,请殿下主持军务吧。” “我……”杨广在隋文帝面前,信誓旦旦,如今真撞到大事上,一时也慌了神。 “朔州若是再丢了,并州也保不住了,当机立决,不可犹豫。”杨广看看萧珺信赖的眼神,似乎自尊心也开始隐隐作祟。 杨广猛地起身,对张衡说道:“摊上这等麻烦,何足惧哉?击鼓升帐。” 各营主将齐聚中军大堂,杨广强鼓着勇气,端坐正中,两边文武官员落座。杨广读了朔州加急奏报,说道:“今突厥兵力大增,势如破竹,以致使雁门关失手,如今朔州告急,我欲率兵救援,各位可有良策。” 两边的官员一听,谁也不敢建言献策,知道杨广初出茅庐,又没有身经战争,便默不作声。杨广左右一看,这些个文武官员,都和哑巴一样,杨广又问:“诸位沉默不语,莫非要等着坐以待毙不成?” 再看左右依旧无人应答,杨广毕竟年少,初次召集属下,便吃了难堪。杨广把目光转向讨虏将军豆卢勤,豆卢勤是镇守并州的主将,杨广问道:“豆卢将军,你是并州主将,今突厥侵入,为何不发一言?” 豆卢勤久镇边陲,看着杨广年少气盛,颇有顾虑,说道:“晋王殿下,末将得报,河间王在潞州、应州征集的兵马已经上路,待河间王归来,合兵救援,方为上策。” 杨广道:“朔州告急,倘若日复一日,早晚必失。” “殿下,并州城池高大,易守难攻,尚可维持数日,一旦出兵援朔,并州将难以自守。” 杨广听着也有道理,但杨广一心想先胜一阵,树立军威,免得被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小瞧。 杨广说道:“倘若解了朔州之围,更是大功一件。” 豆卢勤道:“此时救援,突厥人多势众,必然围城打援,胜算不大呀。” 杨广沉思片刻,依旧急于求胜,对众将说道:“我意已决,先救朔州。” 一看杨广立功心切,那毕竟是晋王千岁,豆卢勤也不好再去辩驳,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出兵。 豆卢勤将并州三万兵马集合,杨广亲自披甲顶盔,号令三军。豆卢勤心中不免担心,对杨广说道:“殿下,两军交战,绝非儿戏,豆卢勤愿为先锋,殿下押后,不可轻易交战,还 是保并州为重。” “好,我给豆卢将军三千兵马,为正印先锋。” “得令!”豆卢勤点齐马步军三千,先行出发。 突厥第二可汗奄罗,攻陷了雁门关,围困朔州,连战连捷,是喜不自禁,这时有探马来报,隋将豆卢勤率三千兵马,直奔朔州增援。 第二可汗奄罗闻听此事,心中大喜。他对众将说道:“朔州死守待援,一时难攻,我部损失不小,正愁局面胶着。如今隋军来救,我欲围城打援。” 奄罗展开地图,对众将说道:“在朔州城南,设两支伏兵。命副将阿史那打我旗号,引诱豆卢勤,我亲率两路伏兵截杀隋军主将。” 阿史那说道:“探马来报,这回隋兵主将不是河间王杨弘,据说是杨坚之子杨广。” “哦。”第二可汗大笑:“若是能活捉杨广竖子,杨坚老儿必能活活气死。”众人大笑。 第二可汗分别布置下伏兵,副将阿史那率领一支骑兵轻装而行,直击豆卢勤。 阿史那心里明白,自己用的是可汗旗号,蒙骗隋军,所以不能让隋军探明实情。两军遭遇,不容多说,立刻传令冲锋,几千突厥骑兵一哄而上。豆卢勤一看突厥如蜂群一般,命立刻传令开战,两下交兵, 豆卢勤与阿史那两军交战正酣,杨广的大队人马已经奔赴前敌,探马来报:“启禀殿下,豆卢勤将军遭遇第二可汗,正与之交战。” 探马虽然看见第二可汗的旗帜,可用旗帜的是副将阿史那。杨广对部下将士说道:“第二可汗就在前方,若能剿灭,千古奇功。”杨广一声号令,众将士精神百倍,直扑过来。 杨广出击,早已被埋伏左右的第二可汗发现,第二传令两路骑兵一起出击,截断隋军三万大军。 杨广的三万兵马老远已经看到,豆卢勤交战正酣,正欲上前增援,忽然一侧临终,突厥大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一起杀出,两路伏兵,顿时把三万隋军截成三段。杨广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帅,哪里见过这般阵势。顷刻间隋军乱作一团,被突厥冲击的阵脚大乱。 这时在前方与阿史那血战的豆卢勤,闻听后方大乱,断定是杨广遭遇突厥,即刻调转马头喊道:“速速回撤,救驾晋王!”这便是: 少帅欲使老将行,牛犊遇虎枉高明。 不知刀光血淋影,只谋立功错用兵。 18:遇败绩退守双羊山,集残兵空守并州城 晋王杨广被突厥围城打援,中了伏击,在救援朔州的半道上,与突厥兵马激战起来。杨广被隋兵围护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生怕晋王受伤,第二可汗挥舞大锤,直取杨广。杨广早就不知该如何号令,只听豆卢勤一声大喝:“休伤吾主!”策马挥枪,冲第二可汗刺来。 杨广看到豆卢勤来助,如见救命稻草,高呼问道:“突厥荒蛮,如之奈何?” 豆卢勤挡开第二可汗大锤,喊道:“殿下东撤,末将断后。”杨广调转马头,催马东逃,其他兵勇边打边撤,护杨广而去。 杨广逃到东面双羊山的半山腰,所部将士已累的人困马乏,死伤将士不计其数。杨广问道:“传令在此歇息。”登高望去,只见黑鸦鸦一片,好似追兵将至,杨广大惊。这时一匹探马由山坡而上,直奔而来。 “启禀殿下,豆卢勤将军率残部而来。” 原来这些兵马是豆卢勤的残部,稍等片刻,豆卢勤率兵跑上山坡,豆卢勤一见杨广便问:“殿下安好?” “将军勿忧,今日之败,全怪本王大意。可否退回并州?” “末将退时,第二可汗已经封住去路,只能在此已守待援。” 杨广与豆卢勤困守双羊山,几个被打散的隋兵,趋马难逃,一路跑回并州。回到并州府邸,两个侍卫一看这几个兵丁,赶忙拦住:“这是晋王官邸,不可乱闯。” 一个兵丁推开侍卫,喊道:“我有万急军情。”两个侍卫一看几个人闯入,赶忙拦截,有一个冲入内府,迎面遇到一人,正高八尺,体壮如牛,头戴银盔,身着细铠,腰挎宝剑,两道剑眉,目生重瞳,鼻梁高挺,威严而立,这名将军名叫鱼俱罗,因为目生重瞳,绰号重瞳子。 这位鱼俱罗是晋王的五品侍卫,官居左千牛,这个隋兵一看是鱼俱罗,赶忙跪倒:“左千牛,晋王败了,被困双羊山,突厥骑兵已往并州而来。” “啊?”鱼俱罗一把揪起这兵卒的衣领,问道:“豆卢勤现在何处?” “豆卢将军掩救晋王,生死不知。” 鱼俱罗一把推开这个兵卒,匆匆走到后庭。 此时后庭深幽寂静,卧房还有一盏烛光晃晃闪闪,映衬着漆黑的夜晚。萧珺正在屋中练字,自从选为晋王妃,萧珺自知书文知之甚少,便平日习字读书,以做修养。只听鱼俱罗在帘外报言:“启禀晋王妃,鱼俱罗有急事要报。” “左千牛进来说话。” 鱼俱罗掀帘而入,深施一礼,说道:“晋王殿下兵败,突厥将至,请晋王妃速离并州。” 萧珺闻听此言,笔落纸上,二眉紧缩,问道:“晋王何在?” “败卒来报,晋王被困双阳山。”这才是: 春闺总怀梦里人,诚恐至亲变亡魂。 古来征战皆如此,多少儿郎死荒坟。 “晋王被困,我怎能袖手旁观?” 萧珺心如刀割,坐立不安,鱼俱罗见萧珺六神无主,又说:“并州被围,早晚之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萧珺走字刚要出口,又咽了下去,说道:“我不能走。” 鱼俱罗一看劝不动萧珺,双膝跪倒,说道:“并州兵马皆被殿下带走,突厥再至,何以拒敌?王妃三思呀!” “传诸葛颖、张衡来见。” 一会儿时间,张衡、诸葛颖也来到后院,鱼俱罗把情况一说,只见萧珺急的泪欲框涌,满脸无奈的说道:“各位大人,我虽不懂兵事,若弃并州,晋王再无退路,谁救我夫?” 张衡急得捶拳,转脸看诸葛颖,诸葛颖摸着胡子说道:“臣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话怎讲?”萧珺问。 诸葛颖作揖说:“可命左千牛鱼俱罗召集府内侍卫、城中老弱兵卒,散尽府内金银,以作抗敌对策。” “诸葛先生以为能抵挡多久?” “这就看鱼俱罗的能耐了。” 鱼俱罗也作揖说道:“成与不成,末将都不惜一战。” “好,就依照诸葛先生之计,重赏兵勇,准备迎战。” 鱼俱罗正要转身离去,诸葛颖一把拉住鱼俱罗,叮嘱道:“城内的人还不知道晋王被困双羊山,必须先稳定人心,不可说了实情。” “末将明白。” 鱼俱罗传令府兵及留守城中的老弱病卒,城北集合,凑合了四千余众,鱼俱罗命属下在库房中抬出两箱银子,对众人言道:“晋王殿下正激战于双羊山,我恐突厥绕道而来,现分发饷银,组兵抗敌。” 众人见银两成箱抬出,皆信以为真,各挥兵器决心抗敌。 鱼俱罗派出一路探马,连夜兼程去向河间王求救,自己登上城头,对身边军士说道:“传我将令,城头之上多置旗帜、火把,以壮声势。” 夕阳已落,夜幕降临,萧珺在房中是坐卧不宁,走出后庭,只见王府诸葛颖、张衡还在院中焦急等待,萧珺问:“可有探马急报?” “未见急报。” “鱼俱罗何在?” “左千牛已登城头,布置防御。” 萧珺坐到院中石凳上,说道:“我为妇人,不懂兵事,请主簿大人代为督战,若有所需,尽可取府中之物。” “遵命!”主事张衡转身去了城头,萧珺心里此时对谁都放心不下,既担心杨广有个闪失,也担心鱼俱罗怯战而逃,只得让张衡代为督战。 张衡来到城头,鱼俱罗正焦虑万分,对张衡说道:“王妃担心,特命张衡前来,若有所需,王府之物一概可取。” “主簿放心,突厥若来,我当唬吓而已。”话音未落,忽然见前方隐隐过来一队人马,少说也有两千余众,走近观瞧皆是身着胡服。 “突厥来矣,准备弓弩!” 城头收兵,即刻竖起火把,搭弓上箭,架弩开铉。鱼俱罗心想倘若强攻,不能坚持长久,不如直接出城迎战,或许能唬吓突厥。鱼俱罗传下将令,打开城门出城应战。 两扇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八百步兵列队而出,分列两旁,鱼俱罗胯下乌骓马,掌中九环大刀,顶盔披甲,出城应战。 突厥为首一员武将,手持三股托天叉,催马上前,言道:“我乃阿史那将军先锋官黎牙,快快归顺,饶你一死!” 鱼俱罗喝道:“某乃晋王麾下左千牛鱼俱罗,有种与某家大战三百合。” 黎牙闻听哈哈大笑,“管你牵牛牵羊,先取你首级再说。”言罢,挥舞三股托天叉出战,鱼俱罗挥刀应战,二战盘马厮杀,这真是: 孤城困守见厮杀,放胆一战送晚霞。 残兵难熬最长夜,不教北虏吹胡笳。 大战十个回合,黎牙哪是鱼俱罗的对手,被鱼俱罗一刀砍落马下,突厥一见主将呛血落地,不再动弹,慌忙退兵。隋兵声势大震,鱼俱罗见唬吓已成,传令收兵。 再说河间王杨弘,此时杨弘率领马步军七千人正往并州赶路,在朔州和并州的战事,杨弘尚不知晓,七千人中又多是新募的兵卒,未经操练,所以行军也慢了许多。 忽然,前方两匹快马,迎面飞奔而来。跟随河间王的副将,名叫韩僧寿,乃是庐州总管韩擒虎的弟弟。韩僧寿老远看见快马,对河间王言道:“王爷,有快马疾驰,并州恐有变故。” 杨弘赶紧催马过去,双方相遇,韩僧寿问道:“来者止步,河间王在此!” 两个差人翻身下马,马前跪报:“启禀王爷,大事不好,晋王出兵救援朔州,被困双羊山,并州缺兵,十万火急!” “啊?”杨弘顿时火冒三丈,怒上心头,说道:“吩咐下去,所部骑兵随我急行,步军在后,日夜兼程,不可耽搁!” “得令!”韩僧寿传下将令,骑兵先行,步兵加速,连夜救援。但说河间王杨弘与韩僧寿率领两千骑兵,是快马加鞭,披星戴月,赶往并州。 杨广被困双羊山,更是一筹莫展,粮草难济,水源枯竭。豆卢勤走到杨广跟前,说道:“晋王殿下,天明之后,若无援兵,我等必须在午时之前,突围而出,否则突厥围而不攻,我等水粮不济,坐以待毙。” “唉。”杨广长叹一声:“仅此一战,真胜过熟读兵书万卷。就依将军所言,明日午时若无援兵,众将士拼死突围。” 杨广在双羊山枕戈待旦,而在并州城头,张衡和鱼俱罗是彻夜难眠,严阵以待。既担心晋王安危,也担心城池难保,鱼俱罗对张衡说道:“只要河间王天命之时赶到,我等无忧。”漫漫长夜,如渡年轮,夜不能寐,心不能安。 张衡在城头已经大半宿,毕竟是文官,靠在柱子上打起了瞌睡。忽然,死寂般的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兵卒喊道:“主簿、千牛,突厥来矣!” 张衡强睁双眼,正在巡城的鱼俱罗也赶忙跑来,二人登临城头,往下一看。突厥大军又至,真可谓: 万般兵勇落雷霆,壮如史诗铁骑鸣。 火光映得白昼亮,纵有铜墙也踏平。 突厥兵临城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9:河间王双戟破顽敌,重瞳子单骑闯连营 突厥兵马二番兵临城下,,鱼俱罗看了,后背也是冷汗直流,前半夜黎牙率兵来犯,不过是一路骑兵。二次到来的不仅有兵马数万,更有云梯、冲车,攻城重器一应俱全。鱼俱罗这身武艺伴王护驾尚可,城池攻防便有些手足无措。 只闻突厥号角吹响,兵勇抗梯攻城,万般无奈之下,鱼俱罗只得下令,“快放箭!快放箭”,可惜城头之上火把、旗帜虽多,但弓弩雕翎太少,一通乱箭,如同毛毛雨一般,而突厥兵勇已上梯攻城。 这般景象,可把张衡、鱼俱罗给急坏了,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城池西南方向,马蹄声轰隆震响,只见一标骑兵疾驰而来。张衡踮起脚尖眺望两眼,对鱼俱罗说道:“莫非河间王已到。” 鱼俱罗急得差点忘记这事,连忙派人,告知西南城头兵卒,将火把向北挥动。 西南城头兵勇挥动火把,指向北面。河间王杨弘一看火把,对左右喊道:“火把指北,定有异情,随孤王前去!” 杨弘麾下两千骑兵径直向北,此时突厥兵勇已有少数攀上城头,突然看到南面杀来一支骑兵,突厥主将正是阿史那,阿史那大呼道:“隋军来援,速速收兵。” 突厥军一心攻城,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河间王杨弘骤然而至,令阿史那措手不及。隋军骑兵直捣突厥,绞的突厥大乱,无心攻城。杨弘手挥一对短戟,左右厮杀,随后副将韩僧寿等众人两侧冲击,突厥大败,阿史那落荒而逃。 张衡一看突厥逃远,对鱼俱罗说道:“速迎河间王。” 重瞳子鱼俱罗大开并州城门,与张衡出城相迎河间王,杨弘问道:“晋王安在?” 张衡说道:“仍困于双羊山。” “晋王危矣,不能耽搁,尔等守好城池,孤王前去接应。”河间王杨弘一驳马头,率兵前往双羊山。 此时已日出天明,河间王的两千骑兵马不停蹄,奔驰百里,将至午时,才临近双羊山。双羊山下围困晋王杨广的是突厥大将波罗多,波罗多奉第二可汗之命,围而不攻,切断水粮,力图困死杨广。波罗多做梦也没想到,日夜兼程的隋兵已至。 此时,偏巧日头当空,波罗多正命部下点火做饭。河间王杨弘远远望去,突厥营中炊烟已升,副将韩僧寿问道:“王爷,我看敌营炊烟升起,不如让将士们吃饱之后,与其决战。” 杨弘道:“炊烟升起,必定疏于防备,此乃天赐良机,将所部骑兵一字拉开,直扑敌营,一鼓作气!” 韩僧寿立刻传下将令,命众将士一字拉开,顷刻间战马奔腾,声势震天。 忽闻远处喊杀震天,铁骑横扫,风沙敝日,波罗多大惊,踢翻锅灶,慌忙上马。霎时间双羊山下混战一片。在山上的杨广,正为午时突围焦头烂额,只见豆卢勤慌忙跑上山腰,言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杨广赶忙观望,果然山下大乱。杨广传令:“援军已到,突围良机!将士们,随我下山!”被困双羊山的隋军,提刀挥戈,挂甲上马,纷纷冲下双羊山。 隋军山上山下两路夹击,波罗多见势不妙,正欲逃跑,杨弘一戟挥来,砍到波罗多颈上,只见血如泉涌,坠马毙亡。这才是: 山上山下两端杀,岂让晋王困山崖。 铁骑飞奔迟来到,横扫山间如群鸦。 河间王杨弘护卫杨广返回并州,回到府邸。杨广灰头土脸怀抱头盔,后面跟着河间王杨弘,萧珺一见杨广回府,赶忙接过头盔,帮杨广解甲,杨广深感惭愧,说道:“王妃受惊,都是本王大意,险酿大祸。” 萧珺言道:“幸有叔父相救,才得团圆。” “唉!”杨广狠叹一口气说道:“突厥势力强大,朔州并非一战能救,让我如何是好?” 河间王杨弘说道:“殿下勿急,老夫已传下调令,河东地区各路兵马正在像并州集结,待雄兵汇集,再出兵不迟。” “幸有叔父考虑周全,但不知朔州守将李光能坚持多少日?” 河间王杨弘道:“若有勇将,单骑闯营,把援军将至的消息告知朔州刺史李光,城中军民定为之一振,必能死守待援。” 杨广听得直摇头,自语道:“豆卢勤、韩僧寿虽为武将,但更善带兵,闯连营之事,必须是敢死之士,让我何处觅寻?” 萧珺给河间王杨弘沏了一碗清茶,递与杨弘,转身对杨广说道:“臣妾到是想斗胆举荐一人,为殿下闯营。” “哦?”一听萧珺发话,杨广与杨弘对了一眼,杨广问道:“爱妃想举荐何人?” 萧珺说道:“昨夜殿下被困双羊山,并州兵马老弱,我散尽府中银两,命左千牛鱼俱罗不惜代价,固守城池,鱼俱罗斩了突厥先锋官黎牙,殿下何不重用鱼俱罗。” 杨弘放下茶碗,说道“王妃说的是,昨夜老夫救援并州,确见鱼俱罗拼死守城,且敌众我寡,仍无所畏惧。”杨弘站起身来,走到杨广身边说道:“我看此人可行。” “召集众将,速往中军议事。” 众将得了军令,分坐两侧,杨广言道:“如今河间王已发调令,命邻近州府出兵来援,以图日后决战,然而朔州被围已有数日,音信中断,水粮难济。我与河间王商议,为鼓舞朔州人心,死守待援,决定派一敢死之士,闯突厥连营报信。” 此言一出,左右将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杨广又问:“诸位将军,可有愿意闯连营送信者?” 闯连营往往福祸难测,九死一生,谁也不敢轻易请命,杨广这才说:“诸位将军若都有迟疑,本王举荐一人,左千牛鱼俱罗。” 在座众人谁也没想到,杨广会选左千牛这样一个侍卫,韩僧寿言道:“左千牛鱼俱罗不过是一护卫,焉能担当闯连营之事?” 杨广道:“本想从诸位将军中,挑选一人,奈何各位身兼重任,统领兵士离不开各位,所以从护卫中选一高手,闯营报信。” 这番话一说,到让众将不好意思挑理,毕竟是九死一生的事。河间王杨弘一看众将官无人再问,便言道:“既然诸将应允,就命鱼俱罗入堂议事。” 下人报出信去,时间不长,鱼俱罗来到中军大堂。杨广言道:“今突厥围困朔州,音信不通,本王欲派将军前去闯营报信,可敢前往?” 鱼俱罗想到前番守城抗敌,胆气又生几分,拱手说道:“有何不敢,愿为晋王殿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杨广甚为欣慰,河间王杨弘一旁站起,对鱼俱罗说道:“明夜二更,我命韩僧寿率五百兵丁送你前往敌营,只有口信,没有书信,只能战死,不能被俘,你可明白?” 鱼俱罗道:“卑职记下。” 次日晚间,一切安排妥当,鱼俱罗在军中又吃又喝,酒足饭饱,河间王杨弘命人选了一副战阵所用的硬甲,换下了护卫所穿软铠,鱼俱罗顶盔挂甲,准备前去闯营。晋王和众将一起相送。鱼俱罗紧了紧腰间丝绦。对晋王杨广说道:“殿下不必担忧,鱼俱罗定能闯营成功。” 杨广心中十分不舍,问道“此去凶多吉少,倘若不测,可有嘱托。” 鱼俱罗道:“末将若是遇险,可命我弟弟俱瓒再去闯营,必能成功。” 杨广言道:“成败与否,都有封赏,我即刻命你二弟鱼俱瓒为接任右千牛。” “谢殿下!”鱼俱罗与众人告别,同韩僧寿率五百骑兵前去闯营。 一路前行,来到一个高坡之上,韩僧寿言道:“左千牛,前面有点点火光之处,便是突厥南大营,驻扎南营少说也有两三万人。” 鱼俱罗探头望去,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从未见过十万大军将一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韩僧寿拿出一支信炮,交给鱼俱罗说道:“闯营成功,就在城头向天拉响信炮,我在高坡之上,即可知晓。倘若半个时辰还无消息,那边是凶多吉少。” “卑职明白。”重瞳子鱼俱罗手提九环大刀,催马而去。 此时天已二更,突厥大营,火把如星,寥寥而亮,大营辕门已经遮掩,门外四个兵丁有两个昏昏欲睡。鱼俱罗眼看将近,猛催战马,奔驰而来。其中一个突厥兵喝道:“你是何人?” 音落马到,鱼俱罗一刀挥下,砍掉人头,另一个兵丁抱头呼救,两个睡着的兵勇,猛的醒来尚不知发生何事,而鱼俱罗也撞开辕门,冲入大营。 营内七八个巡逻兵士,听到呼喊,赶忙跑来,鱼俱罗一刀砍倒两人,其他兵丁吓得不敢阻拦,这时有听见动静的突厥兵,从睡帐抱着衣服往外跑。 鱼俱罗左右挥刀,顺势看到几个火把、火盆燃着了几个帐篷,使得突厥南大营顿时混乱。韩僧寿站在高坡之上,远远眺望,只见突厥南大营,烧了几个营帐,然后由南至北依次混乱,随之喊杀声此起彼伏。 鱼俱罗一路冲杀,营帐已闯过一半,忽然前面有一来将,挥舞长斧前来应战,此人便是第二可汗奄罗的弟弟,名叫奄息。大斧落下,鱼俱罗举刀相迎,二人扭打一处。 只可惜这奄息,应战仓促,未穿铠甲,被鱼俱罗一刀砍伤了后背,坠马落地,疼的打滚不起。鱼俱罗本想杀他,奈何闯营报信要紧,又磕马镫,拼命前冲。 韩僧寿在高坡之上,焦急等待,远远看着突厥南大营渐渐乱到北头,想必已经出营。又等片刻,但却不见信炮打出,究竟这鱼俱罗闯连营成败与否,依旧尚未可知。让韩僧寿更是冷汗倒流,虑上心头。这便是: 单骑闯营加鞭扬,英雄孤杀胆非常。奔马踏破铁蒺藜,刀锋斩断宝帐樑。 勇过西汉霍去病,堪比赵国武灵王。何必等吃胡虏肉,早将突厥吓断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0:调三军燕荣两拒宴,拦王驾父女跪喊冤 话说韩僧寿在山丘高坡之上,观望重瞳子鱼俱罗单骑闯敌营,眼看已乱出突厥营,等了多时不见信炮打出,韩僧寿再定睛观望,突厥南营混乱已过,除了燃着了十几个帐篷,引起火堆,再不见混战的影子。 韩僧寿是焦虑万分,鱼俱罗不会战死或被擒吧。旁边一个校尉说道:“启禀将军,差不多快半个时辰了,我们撤是不撤?” 韩僧寿一摆手,“再等等看。” 这重瞳子鱼俱罗,此时虽然闯了连营,但却没能摆脱追兵,身后上百名突厥骑兵,一路狂追而来。眼看冲到了朔州城下,鱼俱罗看到城上灯光微弱,赶忙喊道:“快放吊桥,我是隋使。” 朔州城头一连数日遭攻城,守城隋军早已疲惫不堪,竟无人理会。鱼俱罗见没喊开城门,后面追兵已到,只得调转马头,与那上百名突厥骑兵,拼死交战。 一个人喊城无人听见,但百人喊杀,在城下混战,却是惊醒了城头上的戍卒。众人醒来往城下一看,一群突厥骑兵正围着一个人打,被围之人果然武艺高强,一连砍倒十几个突厥兵士。 这时城上守兵,已经喊来了朔州刺史李光,李光借着火把往城下观瞧,问道:“此乃何人?” 有兵丁回答:“方才似乎听见有人喊门。” “莫不是援军来使,闯营报信?快……快乱箭退敌。” 话音未落,几十个兵勇搭弓上箭,射向突厥骑兵,随后更多的兵士加入,箭弩射杀。那上百个突厥兵一看已惊动城上隋军,慌忙掉头,撤回连营。这才是: 朔州城外刀戟生,一骑绝尘起雄风。 血渐疆场染塞北,激起英雄展鲲鹏。 鱼俱罗看到城上声援,赶忙又喊:“城上兄弟,我乃隋使,快开城门,让我进去。” 李光看突厥骑兵已经逃远,下令道:“放吊桥、开城门。”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鱼俱罗赶紧催马入城。此时,鱼俱罗身上已中弓箭四支,也不知是突厥射中,还是城上隋兵误伤,城中几个副将赶来,鱼俱罗翻身下马,扔掉九环刀,跌跌撞撞跑到朔州刺史李光跟前,单膝跪倒,说道:“刺史大人,在下晋王左千牛鱼俱罗,奉命闯营,有十万火急军情要报。” “好,好。”李光扶起鱼俱罗:“鱼千牛起来说话。” 旁边有侍卫哪来一坛水,还没等往碗里倒,鱼俱罗一把拿过水坛,“咚,咚,咚,咚……”被鱼俱罗一气喝下,鱼俱罗用袖子擦了擦嘴,对旁边人说道:“快将信炮打上天空。”一个校尉结果信炮,快步跑上城头,去放信炮。 鱼俱罗对李光说道:“晋王前些天本欲来援,结果中埋伏被困双羊山,而今河间王已发调令,命河东各州调集兵马,不过多时便可来援朔州,望刺史大人坚忍不拔,固守城池,以待援军。” “如此说来,再好不过!”李光大喜,话音未落只听,“咚嗒”一声,城头信炮打响。 这是在高坡上的戴僧寿已经心灰意冷,以为鱼俱罗闯营失利,正欲离去,忽然一个兵士喊道:“快看信炮打响!”众人一起向北仰望,果然一颗火珠拖着彩烟,在星空闪闪而息。 “成功啦,闯营成功啦。”韩僧寿立刻调转马头,返回并州报信。 鱼俱罗闯连营报信,杨广等人大喜不已,只等援军到来。过了两日,有人来报项城刺史王韶(sháo),汾州刺史李彻各率五千兵马奉河间王调令,来到并州增援。杨广得知大喜,对河间王杨弘说道:“我当设酒宴,以酬谢各路将领。” 河间王杨弘说道:“殿下切勿操之过急,晋州刺史燕荣尚未到达,此人勇武过人,功勋在李彻、王韶之上,最当厚待。” “既然是如此,那燕荣人马现到何处?” “燕荣带来援军一万人,据探马来报,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好,等到明日,本王亲自恭迎。” 又是一日,将至晌午,众人在中军堂布置完事,各自散去,杨广正欲回后庭,忽然下人来报:“启禀殿下,城门军来报,晋州刺史燕荣率一万马步军已到城下,请殿下口谕入城。” “一万人马到来,再好不过,速令众将官城门迎接。” 下人得了口谕传下令去,众将官穿戴整齐,随晋王杨广一同来到并州南门外,迎接晋州刺史燕荣。要说此人,在大隋朝可谓家喻户晓,燕荣,字贵公,华阴弘农人氏,生性严酷,武艺高强,想当年曾随北周武帝,南征北战,封高邑县公,功勋卓著,如今被隋文帝封为晋州刺史。 燕荣奉河间王杨弘调令,前往并州增援,来头胜过前面两位刺史。杨广老远一看,这燕荣年方四十岁左右,长得一字长眉,虎目傲视,鼻高嘴大,相貌威严。来至近前,燕荣翻身下马,昂首阔步,来到晋王杨广跟前,抱拳行礼:“臣晋州刺史燕荣,拜见晋王殿下。” “燕将军免礼,快往府上歇息。” 晋王杨广、晋州刺史燕荣与众人一起入府,随行带来的一万马步军相继入城。杨广言道:“今日午时已至,本王命人备下宴席,为燕将军接风。” “免了。”燕荣一摆手,都没正眼看杨广,说道:“我燕荣素来治军严明,将士远途跋涉,尚需休整,还是免了。” 杨广又道:“既然此时军士需要修整,那本王就晚上设宴,为将军接风。” 燕荣做了个揖,说道:“多谢晋王美意,只是末将今寸功未立,怎好贪吃晋王美酒,待救了朔州之急,再喝不迟。” 燕荣只觉杨广是个少年,根本没放在眼里,晋王杨广一看燕荣两番谢绝,反倒有些没了脸面,诸葛颖看着燕荣来头不小,走到杨广耳畔,低声说道:“殿下,燕荣傲慢无礼,用人还需谨慎才是。” 杨广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邀请。这才是: 功高震主非虚言,人到狂时敢欺天。 好人向善难长寿,祸害反到活千年。 话说燕荣大军休息一夜,四更天时,晋王杨广传令召集众将,齐聚中军大堂。杨广全身披挂,穿戴整齐,腰间宝剑走出后庭,这时萧珺在身后追上,挽住杨广手臂,说道:“殿下莫非今日又要出战?” “昨晚不是已经说过,援军已足,今早决战。” “殿下立功心切,臣妾万分担忧,倘若重蹈上次覆辙…...” 杨广转身说道:“不可胡说,今日之战,兵精将广,众望所归。我命爱妃在府上准备酒席,归来得胜,本王要大宴文武将官,等本王的好消息。” 来到中军大堂,河间王杨弘,燕荣,豆卢勤、韩僧寿、王韶、李彻等人分列两旁。众将官整装待命,杨广言道:“今日出战,为救朔州之围。本王年少,此战与河间王共掌中军,豆卢勤为先锋,其他众将各管所部。五更出发,直捣朔州。” 晋王杨广与河间王杨弘统帅六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旌旗飘扬,直奔朔州。萧珺在城头之上,遥望晋王杨广出征朔州,心中不免又添几分忧虑。看着大军走远,萧珺也下了城墙,传令张衡起轿回府。 萧珺的轿子一路王府邸走去,侍卫鱼俱瓒在前,主簿张衡在侧,且有侍卫、丫鬟跟随,过了两个街口,忽然轿子停住不前,萧珺坐在轿子里有些纳闷,前面鱼俱瓒开道,怎么在冷清街上堵了路,萧珺掀开轿帘,对一侧骑马的张衡说道:“为何停轿?” “卑职前去打探。” 张衡催马上前,看见有一老者带一女子,身着粗衣,当道下跪,手举纸书,拦轿喊冤。张衡催马过来,问道:“这位老者,你可知这是何人轿子,就敢拦截?” 老者言道:“草民知道这是并州总管,晋王爷的轿子。” “既然知道,为何不去州府县衙告状,竟敢拦截王驾?” 老者道:“草民曾去州府县衙,但无人敢接状纸,这才冒死拦王驾喊冤。” “哦?”张衡一听这话,好生纳闷,又问:“你状告何人?” “晋州刺史、高邑县公、大将军燕荣!” 此言一出,众人惊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1:救朔州五路劫胡营,收雁门险计降奇兵 晋王妃的车撵遇到拦轿喊冤的一对父女,竟要状告大将燕荣,为首的张衡心中一愣,又问道:“老人家与燕荣有何仇恨?” “草民告燕荣贼子飞扬跋扈,欺压百姓,**民女!” 张衡一惊,没想到众望所归的燕荣,竟然有人状告欺压百姓,**民女。鱼俱瓒在一边有些不耐烦,对张衡说道:“我看这老儿,胡言乱语,待我将他哄走。” 问询之时,已经三三两两围观上了一些百姓,张衡伸手拦住鱼俱瓒,“当着众多百姓,不可鲁莽。”张衡拨转马头来到轿前,对萧珺说道:“娘娘,前面拦轿喊冤者乃是状告晋州刺史燕荣。” 萧珺闻言诧异,问道:“主簿之见,如何是好?” 张衡言道:“已有不少围观百姓,事关晋王和燕荣在并州声誉,不如先接了状纸,而后再议。” “就依主簿所言。” 张衡对前面鱼俱瓒说道:“晋王妃口谕,接了状子,带回问话。” 鱼俱瓒接过老者状纸,言道:“状纸收了,尔等回府问话。”这老者和女子千恩万谢,连磕响头,随后跟着萧珺轿子一同回了总管府邸。 回到府邸,萧珺来到前堂屋,丫鬟卸下披风,端上茗茶,张衡跟进来,问道:“敢问娘娘,可否传那申冤之人?” “传。” 张衡把那老者和女子传到堂屋,这老者须发斑白,身材瘦弱,那女子虽然穿的破落,但长的有几分姿色,俨如小家碧玉。张衡说道:“这便是晋王妃萧娘娘,正是娘娘开恩收了你的状纸。” 老者和这女子赶忙跪倒拜谢,萧珺本是出身贫寒,到没瞧不起这二人,只是说道:“站起来说话吧。”萧珺端起盖杯,吹了吹茶叶,说道:“是何冤情,说来听听。” 这老者便说起状告燕荣之事,原来这老者名叫徐富,本是晋州城外的百姓,燕荣调集万名兵勇,前往并州,但是路过徐家门宅,见徐富的女儿翠菊在园外洗衣,长得却有几分姿色,燕荣色性大发,将翠菊掳进屋中,欲行非礼,徐贵本想阻拦,燕荣的亲兵狗仗人势,竟把徐富痛打一顿。燕荣非礼翠菊之后,便扬长而去。 萧珺言道:“燕荣是我大隋的朝廷命官,空口无凭岂能服人?” 徐富拿出身上包袱,打开之后,取出两样东西,徐富言道:“小女本是处子,现有血裤为证;燕荣脱衣解裤之时,将辟邪玉腰牌掉落屋中,上有燕荣名讳。” 张衡接过腰牌,这与腰牌已摔断两半,对接起来仍可看到腰牌背面,清楚刻着“高邑县公燕荣配宝”的字样。张衡把玉腰牌拿给萧珺,萧珺搓弄了两下玉牌,手感润泽,羊脂如露,必是好玉。 萧珺看着这块玉牌,联想起燕荣的恶行,心里矛盾起来,站在一旁的诸葛颖心中颇有些正义感,一旁说道:“晋王殿下初为并州总管,赴藩建功,不能怠慢百姓而失去人心。” “本宫也是这样想,但是眼下燕荣功高势大,不可轻易搬动。” “王妃不如先收了这对父女,等晋王班师,再做问询。” 思前想后,萧珺觉得也是,便对徐富言道:“你的冤情,我为你说,但是燕荣不是常人,手握雄兵,须三思而行。你要明白,即使告到京师,你也未必能搬倒此人。” 徐富和女儿赶忙跪倒,言道:“草民即使跑死,也无钱走到京师,全凭萧娘娘替小民鸣冤。” 萧珺点了点头,对张衡说道:“先让这父女住在府上,待晋王班师而回,我再通禀。” 主簿张衡将徐富父女二人,暂且安顿在府内,等晋王班师之后处置,不再细说。这才是: 羊脂白玉透晶莹,谁知美白藏恶行。 难容欺民恶霸在,需等日后全算清。 晋王杨广率领六万援军,急救朔州。韩僧寿把众人带到观望鱼俱罗闯连营的那座高坡之上,杨广登高眺望,遥看突厥大营。突厥兵士围困数日,已经起居如故,围而不攻,只求困死朔州。杨广看后,对众人说道:“我观突厥,士兵气势懈怠,只求包围,无心攻城,并无士气,何不趁此时机突袭?” 燕荣说道:“劫营解围何劳殿下,我自讨之。” “燕荣,殿下尚未号令,你岂能自作安排?”河间王杨弘怒色相斥,燕荣欺负杨广年少,狂妄无礼,但却不敢冒犯河间王杨弘。 河间王杨弘言道:“击溃突厥,在此一战,请晋王下令。” 杨弘出面主持,无人再敢擅自决定,杨广这才发号施令,对众将说道:“突厥四面围城,命李彻率五千兵马抄袭东营;王韶率五千兵马抄袭西营;韩僧寿率五千兵马抄袭北营;豆卢勤率五千兵马直捣南营。今夜三更信炮为号,一起出击。” 四位将军各自领命,杨广又对燕荣言道:“燕将军,你率本部马步军一万人,切断突厥退路!” 晋王杨广把援兵分作五路,专命燕荣劫持突厥退路,自己与河间王杨弘督战接应。军令传下去,河间王杨弘担心有这将官不听杨广命令,吩咐道:“晋王差遣不可怠慢,今晚三更,合力劫营!”众人得令,各自点起兵马,前去埋伏。 杨广与河间王杨弘原地驻扎,等到三更天时,几路伏兵皆以就绪。河间王杨弘传下将令,十枚信炮,指对星空。杨弘一声令下,信炮点燃,“嗖,嗖,嗖……”十枚信炮接连升空,火光点点,白烟划天。 忽然包围朔州的四面连营,喊杀声起,东面李彻抄袭;西面王韶抄袭;北面韩僧寿抄袭;南面豆卢勤抄袭,四路大军一齐出击,截杀突厥连营。此时突厥兵马尚在熟睡,闻听大乱,惊恐万分,混乱不堪。 晋王杨广与河间王杨弘站在高坡之上,远远望去,只见突厥大营火起帐烧,胡乱一片。杀声大震,惹得苦守朔州的隋军将士,也在城头梦中惊醒,纷纷登高眺望。朔州刺史李光、鱼俱罗二人赶忙登上城头,但看突厥已是溃不成军。 李光言道:“援军已至,奄罗败局已定,我等兵分四路,突击各营,与援军里应外合!”鱼俱罗等众人,纷纷响应。只见朔州城门四开,吊桥落下,城中守兵四面呼应,直捣突厥大营。 包围朔州的十万突厥兵马,顷刻间人逃马窜,乱作一团;隋军里应外合,四处夹击,越战越勇,使得突厥大败。 第二可汗奄罗惊恐无措,幸有大将阿史那,及时赶到,“大汗勿慌,随我撤走。”奄罗赶忙调转马头,跟随阿史那一路北逃。 第二可汗奄罗逃不多远,忽然两侧山林之中,灯火通明,鼓锣喧天,大将燕荣率一万伏兵,早已等候多时,前方乱箭阻路,两侧一起杀出,燕荣飞马杀到,正与突厥大将阿史那,二人盘马对打,难解难分。第二可汗奄罗或不择路,只得往黑除逃跑,数万残兵败将,死者不计其数。真可谓: 三更天时夜正黑,十枚信炮星空飞。四路劫营火光起,一支伏兵剿败贼。 威风劲旅扫东西,天煞骐骥踏南北。里应外合气吞噬,千里连营化尘灰。 晋王杨广率兵劫营,大获全胜,解了朔州之围,第二可汗奄罗逃往雁门,大将阿史那被燕荣斩首,大军浩浩荡荡进驻城内,城中百姓无不夹道相迎。 刺史李光与鱼俱罗二人跪倒拜谒,杨广赶忙将二人扶起,说道:“刺史大人,死守不降,忠贞可见;鱼俱罗单骑闯营,堪称奇功;我定当奏明父皇,再做封赏。”众人大喜。 晋王杨广得了首胜,欢喜不已,正欲写奏章为众人表功,忽然河间王杨弘与众将急匆匆来到中军大帐,杨广不知何事,便问:“叔父与众位将军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杨弘拿出一个包囊,交予杨广,说道:“皇上差八百里快马,送来一份疾书,我等未敢拆读。杨广接过密书,打开包囊,细细观读,说道:“突厥出兵陇西,大败冯昱、李崇二将,武威、天水、安定、金城、弘化、上都等地纷纷告急,催我部尽快出击,以缓陇西之急。 豆卢勤言道:“只要雁门关不收,河东各地仍在危机之中,必须尽快出兵,收复雁门。” 杨广本想拟奏表功,此时形势紧迫,也只得放下笔墨,思量尽快发兵雁门。杨广言道:“眼下时局紧迫,须尽快出兵雁门。” 河间王杨弘道:“老夫也正琢磨此事,乘胜追击,兵贵神速,不宜拖延过久。” “好。”杨广言道:“我即刻传令,命豆卢勤为先锋官,鱼俱罗为副先锋,点起三千马步军,即刻出发。”这正是: 分兵五路救围城,隋军骤至似鲲鹏。 但教胡兵败退去,一路肃清至长城。 闲言少续,长话短说,豆卢勤与鱼俱罗二人点起马步军三千,立刻启程。晋王杨广、河间王杨弘等人率大队人马,随后开拔。大军旌旗飘扬,所过之处,突厥残余望风而撤,不过多久,数万大军,驻扎山阴县,兵临雁门关。 三军驻扎,雁门关之地,地貌复杂,东西两翼,山峦叠嶂,其势蜿蜒。杨广不敢贸然出击,便与河间王杨弘、先锋官豆卢勤,选了几名亲卫和向导官一同前往观前探查地形。杨广遍观山势,要冲险恶,难怪是兵家必争之地。 豆卢勤言道:“雁门关东临雁门山,西靠隆山,两山对峙,形如闸门一般,每年大雁往飞两山之间,故称雁门。”杨广遥望山势不仅感叹,如此险山,易守难攻,我若收复,谈何容易。如此雄险,故而后有金代文人元好问做词《阮郎归》,以叹奇山: 别郎容易见郎难。千山复万山。 杨花帘幕晚风间。愁眉澹澹山。 光禄塞,雁门关。望夫元有山。 当时只合锁雕鞍。山头不放山。 面对山势险峻,晋王杨广一时也不知如何对策,便命随行的向导官,依山作画,形成地图,带回营中,研究攻法。 众将得令来到中军大帐,杨广命向导官展开地图,让众将观看。杨广言道:“雁门关处于险山之间,虽有道路,突厥也设了障碍,阻挡前行。” 燕荣说道:“依臣之间,第二可汗奄罗大败,必以逸待劳,不敢出战,如此消耗,于我军不利。不如效仿邓艾偷渡阴平,沿山而下,偷城夺关。” 众人一听,踌躇不定,河间王杨弘说道:“此计奇险,攀山约岩,倘若不慎,坠死难还,恐怕将士有心无胆。” “哼!”燕荣道:“我素来军法严明,勇者取胜,谁敢不听。只要老王爷一声令下,燕荣麾下万死不辞。” 这燕荣对手下将士一贯严厉苛刻,打骂体罚,心狠手辣,如同儿戏,麾下将士无人不怕,无人不惧。杨弘心想如此险计,也不过燕荣敢驱使部下去做。杨弘看了一眼杨广,杨广言道:“既然如此,燕荣将军可要谨慎而行呀。” 燕荣傲慢言道:“殿下放心,夺城之时,勿忘派兵接应。” 话说次日,燕荣选了一千余精干将士,身背单刀,披挂软甲,跟随燕荣登上隆山。奈何山势险陡,碎石滑落,艰难攀爬。燕荣严令强登,无人敢怠慢。众人沿山脊而上,滑走而下,多有坠山而亡者,燕荣自己也吓得魂不附体。爬到夜里,终于靠近城墙,前面一段城墙年久失修,又有破损,土石松动,已经露出豁口。燕荣便问部下,随我前来还有多少人? 校尉答道:“摔死摔伤一百二十二人,其他九百余人皆以跟上。” 燕荣手提单刀,带领兵士攀爬城池缺口,此时雁门关上早已疏于防备。自从第二可汗奄罗大败,突厥兵士士气一落千丈,孤守雁门关也是强弩之末。 雁门关的突厥主将名叫木那,自以为依山危险,道路设障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燕荣带兵寻险而上,一夜之间沿残破之处偷上关隘。燕荣看大部分将士已跟随上城,传令打出两枚信炮。 “嗖,嗖。”两枚信炮打上天空,突厥守兵,不知何处发出,只听的城下人马躁动,喊杀声气,赶忙往城头集中箭弩,防范御敌。第二可汗奄罗和主将木那也来到城头,准备开战。 一通躁动,隋军开始攻城,云梯高攀,箭弩齐发。两军城头交战正酣,忽然有突厥并喊道:“隋军已偷上关来!” 话音未落,只听关内喊杀震天,九百隋兵趁乱抢关。城头顿时大乱,城外隋军登上城池,相互厮杀,第二可汗乱军之中肩膀中箭,慌忙逃走。主将木那黑暗之中躲闪不及被燕荣一刀砍下脑袋,命丧城头。 天亮时分,关内突厥已死伤殆尽,杨广率军收复雁门,河东之地突厥大败而走,再无敢犯。雁门收复,突厥遭受重创,众将官相互称喜,杨广命朔州刺史李光,兼管雁门守备,亲率大军返回并州休整。 杨广连战连捷,一路南下返回并州,大军前行,并州将到。忽然前方飞驰两匹快马,远远望去像是朝廷使官。晋王杨广、河间王杨弘互看一眼,心中纳闷。 两位使官,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取出圣旨,言道:“晋王杨广听旨!” 杨广与左右众将,赶忙翻身下马,双膝跪倒,使官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长城以内,突厥皆以撤退,朝廷暂时转忧为安,特命晋王杨广,回朝复命。河东事务暂由河间王杨弘署理。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杨广接了圣旨,众人都是十分疑惑,隋军与突厥互有胜负,胶着僵持之时,一夜之间,突厥各路兵马撤出长城以内,退回塞北。似乎隋军不胜而胜,突厥未败而败,甚为蹊跷。杨广又突然奉旨回朝,这才如唐代诗人李白《古风》所写: 代马不思越。越禽不恋燕。情性有所习。土风固其然。 昔别雁门关。今戍龙庭前。惊沙乱海日。飞雪迷胡天。 虮虱生虎鹖。心魂逐旌旃。苦战功不赏。忠诚难可宣。 谁怜李飞将。白首没三边。 突厥因何退兵,杨广因何召回,且看下回分解。 22:送行宴色贼戏王妃,竹舍茶术士说富贵 话说杨广率兵刚到并州,朝廷便来了圣旨,召晋王杨广返回京师。此时大军开始入城,河间王杨弘说道:“一路风尘仆仆,殿下不如留二位使官,设宴款待。一来庆功,二来送别。到了明早与二位使官一同返回京师。” 杨广初得战功,正欲犒赏将士,便邀请二位使官与众将军,到府邸赴宴。 鱼俱罗奉命先回总管府报信,萧妃正在院子里看书,见一个丫鬟快步跑来,问道:“什么事如此匆忙?” 丫鬟言道:“左千牛回来了。” “快请。” 鱼俱罗大步走来,萧妃喜上眉梢,问道:“你随殿下长途跋涉,一路吃得消么?” “回禀娘娘,殿下统兵有方,一路所向披靡,解了朔州之围,收复了雁门关。殿下让我告知娘娘,今晚殿下要在府上设宴款待有功的将官,请娘娘速速准备。” “这边好说,我立刻让下人们忙活。” 萧珺立刻召来,府上家丁丫鬟,众人齐聚前堂,萧珺坐在太师椅上,对众人说道:“今晚晋王殿下将设宴款待有功将官,该准备的碟子、碗筷,要买的酒菜,都速速去准备,需要银子到库房度支,万不可耽误了殿下的好事。” “是。”众人领命,纷纷出去筹备,这时主簿张衡从堂外走进。 张衡问道:“娘娘,在下听说今晚殿下要款待众将。” “不错,我正安排此事。” “在下还听说此番晋州刺史燕荣,居功至伟,被殿下奉若上宾。可是娘娘收留了状告燕荣的徐富父女,这可要谨慎啊。” 萧珺一想,确实如此,真是冤家路窄。萧珺言道:“此事断不可传到燕荣那里,你带我去见他父女。” 主簿张衡带着萧珺来到后院,徐富父女就住在院东一间厢房里面。徐富父女在总管府已经住了几日,萧珺自幼出身贫寒,对徐富父女十分同情,俱以善待。来到厢房,萧珺与父女二人各自坐下,萧珺言道:“晋王殿下今日班师回城,将在总管府设宴有功将官,听说燕荣此次功劳不小,恐怕也要赴宴。你父女二人留在房中,不可妄动。” 徐富一听燕荣要来,赶忙起身,跪倒在地,女而翠菊也跟着跪倒,徐富言道:“萧娘娘,燕荣残暴无道,晋州百姓世人皆知,要是便宜这厮,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唉。”萧妃叹了口气说:“可恨正义不在当下,殿下年少,岂能撼动将军。” 萧珺扶起徐富父女,言道:“这事先压着,我看翠菊长得俊俏,不如留在府上陪我,日后也给你谋个差事,你的冤情我早晚会让殿下为尔等平冤。” 萧珺言语恳切,用心诚挚,徐富父女二人千恩万谢,自不细说。 夕阳将落,晋王杨广这才回到府邸,萧珺赶来迎接,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分外亲昵。杨广道:“数日未见爱妃,府上可有何新鲜事。” 萧珺言道:“殿下出兵雁门,这府上还就真出了个大新鲜事。” “哦?”杨广满心好奇问道:“快快讲来。” 萧珺拉开柜子抽屉,拿出一张书纸,递与杨广,言道:“有人拦轿喊冤,状告晋州刺史燕荣,残害百姓,**民女。” “什么?”杨广拿过观看,正是徐富妇女的状纸,杨广看后把状纸往桌子一扔,言道:“爱妃怎么能接这种状纸,你接了状纸,那些刁民就会三天两头告状,我堂堂并州总管岂不成了县衙大堂?” 萧珺说道:“燕荣自持功高,横行暴虐,殿下不能因为燕荣有功就官官相护。” 杨广拉过萧珺的手,说道:“好好好,就算燕荣混账,不过皇上已经降旨,命我返京复命,这事日后再说。” 杨广以为反正明日便回京城,这种冤案也可以脱身,可萧珺言道:“告状的父女我已留在府上,等候殿下发落。” “你?”杨广平日与萧珺夫妻从未红过脸,听了这话,差点火爆三丈,不过还是压住心头火,好生说道:“这种小案子,何必大惊小怪,明早撵他父女走人。” 萧珺还想再说,杨广起身一摆手,便出了堂屋。见杨广不屑一顾,萧珺也无可奈何。这才是: 正义本不在当下,难用国法除恶霸。 仇存世间皆不少,乌云终究畏朝霞。 到了晚间,有功的将官三三两两来到总管府,主簿张衡已经安排妥当,萧珺在前堂摆下酒宴,有功的文武将官,分坐两厢,上座一条长桌,两把太师椅,晋王杨广与王妃萧珺,携手并坐。 酒宴开始,杨广与萧妃站起身来,共端酒杯说道:“本王少年得志,统兵河东,方今大破突厥,承蒙诸位前辈、将军相助,这第一杯酒就庆贺得胜而归。” 众人一起端杯,大家用一饮而尽。三军得胜,将军们自然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就在这酒宴之间,燕荣往上座细细观瞧,看见晋王妃萧珺,这个女子长得好生美丽。 燕荣在一旁盯来看去,看的燕荣是手痒心跳,蠢蠢欲动。正看的入迷,只觉的旁边有人一拍自己肩膀,燕荣吓了猛一个哆嗦。赶紧头一看,正是坐在一侧的韩僧寿。 “何事?” “上茅房,去不去茅房?” “同去,同去。”可把燕荣吓了一跳,燕荣与韩僧寿两人喝的晃晃荡荡,一同出堂屋去了茅房。 韩僧寿酒意正浓,上完茅房就回屋喝酒去了。燕荣是想入非非,就在府内花园里转悠,心里暗想何时才能得到萧珺这样的美女,哪怕一夜良宵,自己也死而无憾。 时间之事,偏是机巧逢源。燕荣就在这花园里转悠之时,忽见萧珺从堂屋走出,只身一人,往后院走去。燕荣借着三分酒意,色心大发,在黑影中窜出,一把搂住萧珺。萧珺吓得两眼惊恐,浑身抖嗦,定睛一看,正是燕荣。 “你好大胆子。” 燕荣看到两眼发直,伸手抓住萧珺一只ru房,“娘娘美貌,真我所求!” “你这畜生!”萧珺赶忙挣脱,只听旁边一声咳嗽,让燕荣心中一慌,这才放松。只听“刺啦”一声,无意间扯坏了萧珺的衣袖,萧珺吓得一手捂ru房,一手捂着撕袖,跑往后院。燕荣缓过神来,原来方才咳嗽之人,正是鱼俱瓒。 “燕将军,河间王要行酒令,请你速去。” 鱼俱瓒那声咳嗽纯属无意,黑灯瞎火也没看清,燕荣装作若无其事,强打了精神,回堂屋陪河间王行酒令。真可谓: 对酒当歌有几何?更求红颜度蹉跎。 千古奇功犹可立,绝世美人却不多。 萧珺虽然生来坎坷,历经万难但也不曾受过这般侮辱,看着衣袖撕裂,ru房疼痛,倍感奇耻大辱,只得趴在秀床上哭泣。 又过了半个时辰,酒宴散去,文武将官各自返回,杨广送了客人,一面剔牙一面哼哼着回到卧房。此时萧珺已经哭过,呆呆的坐在床上。 “爱妃,我已送客,今日有劳你了。” 杨广喝的到是不多,一看萧珺呆坐床上,一言不发,只是一手捂着ru房。杨广便走到近前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再看衣袖上一道口子,便问道:“莫非跌了一跤,撕了衣服?” 萧珺这才缓过神来,轻声说道:“方才园中,燕荣酒醉,趁着漆黑,欲行非礼。” “啊!” 杨广闻听如同五雷轰顶,倍感奇耻大辱,萧珺又说:“幸好有人走近,我才挣脱开来,被燕荣撕了袖子。” 杨广看着萧珺手误胸口,轻轻揭下抹胸,但见萧珺一乳已被抓红,尚有指印。杨广骂道:“燕荣畜生,我定杀他!” 杨广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一口宝剑,拔出半截,萧珺劝道:“殿下息怒,细细想来,此时万不可动那燕荣。” “我乃皇子,有何不可?” “燕荣功勋卓著,殿下正逢返京,倘若参劾功臣,必会背上卸磨杀驴的名声,何不先搜罗燕荣欺民罪证,等有合适机会问罪燕荣。”杨广听了这话,觉得有理,只是怒气冲冲将宝剑仍在地上。 次日天明,晋王杨广与萧珺收拾了返京的行装,带着随行家丁护卫和徐富父女一同返回京城大兴城。 这日,护送晋王的大队人马一路前行,来到霞口山攀林涧,队伍打头的两人乃是左千牛鱼俱罗、右千牛鱼俱瓒,眼看艳阳高照,顿感腹中饥饿,鱼俱瓒道:“前方林中,似有人家,午时做饭,下午或许便到京师大兴城。” 鱼俱罗一看时辰,正值用膳,便调转马头对主簿张衡说道:“前方似有人家居住,可借灶火烧做午餐。” 主簿张衡命令大队人马停住此处,杨广在车撵觉着车子停了下来,掀开布帘问道:“此地可有行宫? 张衡言道:“回禀殿下,此地并无行宫,只是已到午间,前方似有人家,可烧火做饭,估计天黑之前,便可到达京师。” 杨广与萧珺眼看将到京师,欣喜不已,夫妻二人下了车撵,前往林间炊烟处。遍观此林,树细林高,四面成荫,好似曲境探幽,中间有竹木相拼的居舍一座,林外小溪潺潺,芳草丰茂,鸟语花香,宛若仙境。萧珺举目四望对杨广叹道:“幽闲僻静,无尘世烦扰,必有高人居住。” “要是真有高人,我定要与其纵论一番。”杨广看着鱼俱罗、鱼俱瓒、张衡三人要去敲门,便把他们叫住,叮嘱道:“叫门之时不可无礼,告知众人,只说我是入京的公子,都以公子夫人相称,不可说破身份。” “在下明白。”张衡、鱼俱罗前去敲门,鱼俱瓒过去告知属下。 门扣三声,木舍之中,传来一声呼喊:“贵人到矣,待我开门。” 只听一阵小跑脚步声,见木门慢慢打开。开门之人身着青布短衣,外套开敞,头扎方巾,面相清秀,身形散逸,八字小胡,三十多岁的年纪。主人一见张衡,便说:“贵人现在何处,可请往舍内说话。” 见这人张口就找贵人,张衡与鱼俱罗互看一眼,觉得蹊跷,既然邀请,张衡便对杨广说道:“舍住盛情,请公子、夫人入舍。” 杨广与萧珺进竹舍,屋内竹木铺设四壁,地板生光,墙壁之上挂着几幅时人所写的字画,条几案上摞着几卷书籍,屋内有一长桌,是两根粗树,劈成四瓣,拼接而成,周围摆放着几个树桩砍成的凳子,已经坐的溜光发亮。 杨广言道:“这位居士,我等前往京师大兴城,在此借用锅灶炭木,坐顿午饭,以便赶路,还望给个方便。” 舍主人言道:“旁边木屋之中,备炊之物尽有,自可取用。”鱼俱罗起身前往,拿去锅灶木炭。 舍主人已竹叶代茶,招待众人,杨广问道:“敢问居士高姓大名,本公子定当酬谢。” “在下河间卢太翼。” 杨广双手作揖,言道:“原来卢先生,今日定当重金厚谢。” 卢太翼说:“无须金银答谢,得见公子已知此生富贵。” “哦?”杨广一看这卢太翼说话,半人半仙,好奇问道:“此话怎么讲?” “我观公子面相,身世不凡,乃是大富大贵之人,而今春风得意之时,将来定能贵不可言。” 杨广一听这话,到是有些信服这卢太翼的说法,又问道:“既然我是贵不可言,那我夫人又当如何?” 卢太翼细细观瞧萧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来,双手作揖,深鞠一躬,萧珺有些惊讶,问道:“先生何故行此大礼?” 卢太翼道:“少夫人面相非凡,可谓倾国倾城,六世五主,母仪天下。”此言一出,语惊众人,真可谓: 一语道出四座惊,神机妙算泄皇廷。 盘说富贵为时早,六世五主是真命。 卢太翼算卦极准,语惊众人,偏偏晋王杨广听错了一个字,欲知哪个错字,且看下回分解。 23:众皇亲赴宴宁安殿,太子妃嫉生秀春园 也不知道是卢太翼舌头大,还杨广没听清,楞把“六世五主”听成了“六神无主”,但“母仪天下”四字,听得真真切切,杨广为官以来,立功心切,这句“母仪天下”让自己心中顿时有了高傲之心。 杨广说道:“我夫妻若真有贵不可言,母仪天下之日,先生恩德永记不忘!” 主客正互相恭维寒暄,这时鱼俱罗进来,说道:“公子、夫人午饭已熟,可以进用。”杨广对卢太翼说道:“先生同请。” 有随从端上酒饭,众人午时进膳。交谈之中,杨广觉得这卢太翼说得有些玄机,便想邀请同行,卢太翼却屡屡推辞。 进膳之后,杨广对卢太翼言道:“先生儒雅,又通相术,在下诚挚所请,邀请先生共往京师,我定能保举引荐。” “卢太翼道:“多谢公子美意,来日方长,你我早晚还有再见之时。” 杨广问:“会在何方再见?” “此乃天机,自有请我入京之人。” 杨广见卢太翼百般推辞,也不再难为,便与萧珺上了车撵,车驾前行,杨广说道:“听那卢先生谈天说地,倒也有趣,没想到你这六神无主之人,还有母仪天下之命。” “卢先生几时说我六神无主了。” 杨广笑道:“我看你平时提这个申冤,帮那个操心,就有些六神无主。” “殿下好坏……”一对小夫妻,说说闹闹之中,便随着车队回了京师。 到了日落时分,果然倒了京师大兴城,杨广、萧珺不敢怠慢,直奔皇城,拜见隋文帝杨坚。 杨广、萧珺二人来到宁安殿,杨坚与独孤皇后刚刚进了晚膳,得知晋王归来,老两口是倍加思念。杨广、萧珺入了宁安殿,施了大礼,杨坚命宫人赐坐。一家四口,围坐一起闲聊起来。 杨坚道:“朕已得知,吾儿督管并州,数次与突厥交战,解了朔州之围,还收复雁门,功勋卓著。” 杨广道:“儿臣年少,幸亏诸位将军鼎力相助,才得胜利。只是儿臣不解,突厥在陇西、幽燕等地突破关隘,屡屡得逞,为何一夜之间,迅速退兵,撤出长城。” 隋文帝杨坚道:“朕听说突厥五大可汗,内部不和,互相猜忌,才造成失利。朕已命在幽州的独孤晟赶赴京师,通告敌情。另外朕已加封了你手下两员爱将,鱼俱罗晋封行军都督,燕荣调任青州总管。” 鱼俱罗加封理所应当,但杨广和萧珺听了燕荣提拔青州总管,心里着实意外,刚想开口数落燕荣,只听独孤皇后把话锋一转,说道:“再过几日,你四弟杨秀,将任益州总管,前往西川。哀家与你父皇商量着,后天中午,皇室宗亲一起吃顿团圆饭。” 看着独孤皇后脸上添了几分兴致,杨广、萧珺赶忙陪着笑脸,喜道:“母后这般安排,如此最好。”看杨坚和独孤后正在兴头,便未敢提及燕荣罪过。 过了两天,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在宁安殿摆下宴席,宴席从简而制,并不奢侈,到席的也只是杨坚儿女和太子妃元氏,晋王妃萧珺。 酒席分作两桌,隋文帝杨坚与太子杨勇,晋王杨广、秦王杨浚、蜀王杨秀、汉王杨谅一起,以及太子的两个孩子;第二桌乃是独孤皇后、太子妃元氏、晋王妃萧珺、秦王妃崔氏,以及几位尚未出嫁的公主。 一家人欢聚一堂,一团和气。太子妃元氏,最爱化妆美容,自从萧珺嫁给杨广,就一向妒忌萧珺美貌,酒席之间正好挨着萧珺,元妃便问萧珺:“妹妹随晋王远去并州,如此美丽的容颜,岂不是要被风沙吹伤?” 萧珺道:“何尝不是呢,嫂嫂是没去,临到京师那天,半路遇了个算命的半仙,为我与晋王占卜,竟说我面相六神无主,差点被这半仙气死。” 元妃是个喜好占卜的女子,一听这话,便问道:“这半仙姓氏名谁?我到也想算算。” 萧珺说道:“叫卢太翼,就在离大兴城北面不远,霞口山攀林涧的林中隐居。” 这不说不知道,元妃可是听说过这大名鼎鼎的卢太翼。此时占卜术在各地盛行,隋朝有四位神算大家,这四大家都文明遐迩。 第一位名叫高德,字有才,中原人氏,最擅长观测天象,既是太子杨勇的密友,又在朝中任司天监;第二位名叫韦鼎,字超盛,京兆人氏,以测八字擅长,为隋文帝杨坚所用,新任光州刺史;第三位是杨伯丑,冯翊武乡人,专攻周易五行,隐居于华山;第四位便是卢太翼,字协昭,原本复姓章仇,闲居问道,不求名利。博览群书,精通占卜算历,最善面相,为世人称道。原本在白鹿山隐居,因为求他占卜算命的极多,所以为避开麻烦,才到大兴南北的一片山林之中隐居起来。 太子妃元氏得知了卢太翼隐居霞口山攀林涧,暗想要能把这神人请来,为太子算上一卦,看看几时能做皇帝,岂不更好,便将隐居之处牢记于心。 皇室宗亲在宫中吃了家宴,隋文帝杨坚难得团圆,心情极佳,似乎意犹未尽,杨坚乐道:“如今朕儿女孝顺,子孙满堂,宗室和睦。真胜过仙人生活。” 独孤皇后言道:“听说今春秀春园的花草早开,都说这是国家祥瑞,陛下若有雅兴,不如往秀春园去赏花做赋?” 偏巧杨坚正有此意,说道:“皇后所言,正合我意,令皇子、王妃、公主及皇孙一同陪游秀春园。” 初春乍至,天气尤寒,旁边的宫女、太监们给杨坚和独孤皇后拿来披风,众人皇室跟随其后,一起来到秀春园赏花。杨坚言道:“今春花芳草繁茂,花朵早开,可谓祥瑞。孩儿们当赋诗以助兴。” 独孤皇后言道:“孩儿之中,太子妃广博诗书,才艺出众,先开头吧” 太子妃言道:“那女儿就献丑了。”旁边几个丫鬟端上笔墨,太子妃元氏顿了顿笔,凝思片刻,在纸上写道: 绵绵冬雪送秋霜,今逢春来满芬芳。 遥知南雁犹未还,却闻淡淡莹草香。 杨坚和独孤皇后看了此诗,连连称好,夸得元妃故意装出一副害羞姿色,元妃又说:“秦王殿下,琴棋书画最精,不如让秦王也做诗吧。”大家连声称好,又把秦王杨浚拥到笔墨之前,秦王杨俊宽仁慈爱,饱读经文,一心向佛,可几次请旨去做和尚,杨坚都不准许。杨俊一看轮到自己作诗,不假思索,提笔边写: 芳草早开逸群邦,不扰静心坐佛堂。 送去浮世守清净,只存慈悲在心肠。 隋文帝杨坚一看三皇子杨俊内心如此向佛,游兴正浓,也不愿当面训斥,便说道:“皇儿一心敬佛,虔诚可见,也算借花献佛,大伙在瞧瞧谁还可做诗?” 太子妃元氏脑子一转,自己最嫉妒萧珺美貌,可萧珺学识不深,不如捉弄一番,闹个笑话,也让大家取笑一下萧珺。 元氏言道:“启禀父皇,母后,既然秦王借花献佛,不如再来个以花喻兵戈,让晋王妃用花草做首边塞诗如何?” 萧珺一听此言,赶忙摆手言道:“嫂嫂好会取笑人,我又不曾度过多少书,哪里能用花草来做边塞诗。” 独孤皇后笑道:“太子妃说的也是,确实难为晋王妃了,这花草与边塞有什么干系,出这题目也够难了,不过萧珺也在宫里学了些诗书,不如试试看,做不好也没什么。” 太子妃元氏又取笑道:“那算命的半仙说你六神无主,我看这下子妹妹真就六神无主了。”说完众人哈哈大笑,萧珺一看太子妃百般刁难,羞得脸面通红,只好答应以花草为题,做首边塞诗。萧珺拿起毛笔,抿着嘴左思右想,这才写下: 塞内芬芳塞外黄,壮士空把旌旗抗。 落瓣飘絮追风泪,雉羽雕翎入箭囊。 萧妃写罢,嘴里不住的默读,生怕闹出笑话。杨广知道萧妃最怕被母后问及诗书才艺,所以心里也是敲鼓。 杨坚在一旁看来这四句诗,说道“妙,妙啊。萧妃四句七言,便把花草和边塞相连一起,看来前藩去往并州,真是不虚此行。” 独孤皇后也说:“我看萧妃进步极快,诗书才艺已不逊于宫中这些丫头。”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杨广这才走过来,说道:“孩儿随军征战之时,萧妃独谨记母后教导,孜孜不倦,进步斐然,平日里与八弟萧瑀书信往来,字也练得愈加好看。” 独孤皇后一听萧瑀,起兴问道:“对了那萧瑀前年跟着你夫妻,来我大隋之时才九岁,还是个顽皮孩子,如今又长高了吧。” 萧珺言道:“回禀母后,萧瑀天资聪颖,机敏好学,下个月就十一岁了。” “好歹也是梁国的皇子……”独孤皇后转身对杨坚说道:“萧瑀是娘家人,我大隋应知客情,陛下不如给个封赏,以免外人笑话,咱杨氏慢待了萧氏的娘家人。” “所言有理”杨坚摸了一下羊角胡子,说道:“朕封萧瑀晋王府驾前左千牛,日后陪驾晋王妃左右,将来也可在大隋为官。” 晋王杨广和萧珺一听,双双拜谢。到是太子妃元氏在一旁看了,反到更加心生妒忌,本想让萧珺出丑,反到让她占了便宜。 太子妃一回到东宫,就怒不可泄,拿着东西就又摔又砸。太子杨勇跟着后面,劝解道:“爱妃不可如此暴躁,一旦让父皇、母后知道,反而咱们失礼。” “唉呦,那萧妃一个臭要饭的,一下子从白丁变成诗人了,你看把父皇、母后乐的,那萧珺还真把自己当江南美女了,算她咸鱼翻身!” 太子杨勇从身后抚着元妃的肩膀言道:“爱妃别生气,父皇正在考虑对突厥决战,前日召我入宫协助政事,我定会建议让杨广和萧珺再度出藩任职。” “哦?”元妃问道:“此话当真?” “那当然,省得整天在父皇、母后那里争宠献媚。” 到了晚间,皇室宗亲已各自散去,独孤皇后独与杨坚对坐桌前,秉烛闲聊。独孤皇后对今日萧珺即兴作诗,大为高兴,对杨坚道:“今日看那萧珺,本是贫寒苦命人,如今做起诗歌来朗朗上口,进步不小,在冷元宫里没白调教。” 杨坚道:“皇室男女多爱骄奢,唯独萧珺出身苦命,生活简朴,将来必能继承勤俭美德。” 独孤皇后道:“听陛下这么一说,臣妾到真想到晋王府去看看。” 杨坚想到平日里萧珺一贯日子清贫持家,平日里简奢与否,尚未可知,不如亲自入府一看,到是能知道萧珺是不是个嫌贫爱富之人,便言道:“两日之后,朕与皇后亲临晋王府,看看萧妃持家如何?” 独孤皇后道:“最好不过。” 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要一同驾临晋王府,口谕传到,杨广是急的团团转,自幼在宫廷骄奢惯了,凡事都有下人们伺候着,哪里为家务琐事操过心。杨广把萧珺视为身边知心之人,边说:“父皇、母后即将驾临,自从并州归来,府上连个新柜子都不曾换过,爱妃该治办些东西,也算体面。” 萧珺言道:“即便买些珍玩异宝摆在屋里,又哪里比得上宫中珍藏,况且父皇有令,王府开支不能连累朝廷。还是省了的好。” 杨广少年得志,一心建功立业,志存千里,到不在乎王府摆设如何,只是害怕在别眼里丢了体面。萧珺把杨广看的明白,便劝道:“殿下以成就大业为重,府上琐事我自会打点。” 杨广道:“那便好了,爱妃一定细心,别让父皇说着什么。” 萧珺召来府上家丁,只吩咐了打扫庭院而已,也并未刻意迎接,只能隋文帝夫妻来察晋王府。 24:隋文帝探察晋王府,太子爷失言宣文殿 两日之后,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一同来到晋王府,杨广、萧珺早已在府外恭候多时。杨坚与独孤后一同下了御撵,府上众人下跪叩拜,拜谒之后,杨坚与独孤后走进晋王府,杨广与萧珺紧随身后,杨坚随走随问:“王府院、亭、池各有多少呐?” 杨广答道:“府上三院一池,未建亭榭。” “嗯。”隋文帝来到前院,环视四周,只见长廊之下,不见雕梁画柱,没有书香古意,木质陈旧,年头久矣。隋文帝问道:“这晋王府的廊下,如此陈年乏味,毫无诗情画意呀?” “呃……”杨广一时有些答对不上来,扭脸去看萧珺,萧珺知道杨广犯了难,接过话来说道:“精雕镂刻,造价昂贵,乃是富人攀比之物,非晋王所爱。” 隋文帝听了此言,频频点头,说道:“能有有此见识,难能可贵。”独孤皇后听了也欣然默许。 晋王府前院皆是家丁的厢房,众人陪着杨坚来到中院,正是书房所在。进了书房,两面墙壁悬挂书法数幅;中间一面博古架上罗列着典籍书卷,不胜枚举;一条长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隋文帝问道:“书房之中,悬挂书法甚多,为何不见画作?” 杨广哪里想到父亲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有不知如何答复,但萧珺是被宋嬷嬷打着学的书法,仍旧记忆犹新,便说道:“晋王平日,最爱书法风骨,以字鉴人,注重节操。并非痴心山水,闲情逸致之人。” 隋文帝一听,大为赞赏,连独孤皇后也笑容外绽,杨坚道:“皇子能有此心境,必能为人表率。”杨广不由得对着萧珺一笑,心中暗自称绝。 到了后院,杨坚独见一屋久不使用,隔窗望去,里面摆放琴筝乐器,但琴弦已断,且尘土厚积,经年不曾打扫。杨坚脸色一沉问道:“你夫妻二人皆都教习过乐器,也是精通礼乐之人,为何琴筝断线,搁置不修?” 杨广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暗想这可如何是好,只见萧珺答道:“回禀父皇,晋王不好歌姬声色,故而无心琴筝乐器。” “哦?”独孤皇后道:“不爱声色到是甚好,但积土浑厚,久不打扫,这就是不勤快了。” 萧珺道:“母后恕罪,晋王官拜并州总管,督战边塞,枕戈待旦,早已无心琐事,故而治家有了松懈。” 萧珺所答句句在理,到让隋文帝和独孤后心中对杨广另眼相看,杨广既不好声色犬马,又勤俭持家,所作所为皆都值得称道。杨坚与独孤后心满意足,两人同乘御撵,离开晋王府。 送别隋文帝夫妇,晋王杨广回到府上,挥拳便捶门柱,长叹一声。萧珺走上前来,问道:“父皇、母后并未责怪什么,殿下为何怒捶门柱?” “唉。”杨广道:“我若早知道父皇如此高兴,就应该借此机会,参劾燕荣一本,只是一时慌张经忘了这事。” 杨广直接往后院走去,“殿下,殿下……”,萧珺赶忙跟了过去,见杨广头也不回,一直跟进后院书房中。 “速速研墨。” 萧珺不知杨广哪里来的急性子,站在一旁赶忙备好了笔墨,杨广提笔润墨,挥毫亲拟了一份奏疏,上写了燕荣诸多罪行。 萧珺在一旁给杨广端上茶来,看到此奏,问道:“殿下果真要参劾燕荣?” 杨广道:“燕荣畜生,本王岂能容他?” 萧珺却说道:“起初臣妾也恨不得将燕荣绳之于法,那日宗室家宴,父皇大谈用兵北伐,燕荣又荣升青州总管,我料燕荣这样的大将即便启奏,父皇也未必能信,殿下在父皇眼里还是黄口小儿。” 杨广顿了顿笔,被萧珺这么一提醒,似乎想起什么,说道:“那日家宴,父皇确实说道准备出击突厥,看来用兵之际。我若参劾,反倒是与功臣内斗了。” 萧珺说道:“父皇、母后最爱勤俭,依我看来,殿下不如上奏做些勤俭的事,反倒父皇会重用于你。” “好个多心的萧妃,竟有这般心机,你到说说何事可奏?”杨广问。 萧珺狡黠一笑,言道:“返回京师这些日子,我见大隋的酒坊、盐池、茶场全是官家专营,百姓不得买卖,但在我们江南,交易自由,政令开明,百姓也比这边富裕。” 杨广政事知道不多,听萧珺一说,顿感新鲜,问道:“言之有理,如此对比,中原确实不及江南,爱妃不妨把想法一一说来” 萧珺不好政事,夫妻聊的上劲,索性就放开话匣子:“殿下何不奏上一本,官府揽断交易,百姓无从获利,请旨废除酒坊、盐池、茶场禁令,还利于民间。” “好。”杨广喜上眉梢,连声夸奖,又问:“爱妃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来。” 萧珺坐到一旁,玉腕托腮,思量了一下问道:“那臣妾可真要说了。” “和本王还卖什么关子,速速道来。” 萧珺道:“大隋开国以来,武功有余,但文治不足。虽有铮铮铁蹄,却无莘莘学子,父皇若能收天下之书,集百家之卷,四海名家,九州高士,必然信服敬畏。” 杨广大喜,又拿过一道空折子,润了润笔:“把你方才说到那些话,再说一遍,撰写奏疏当如此。”萧珺两眼含笑,又说一遍,杨广一一照写。这才是: 王府规矩本平常,萧妃机敏赛舌簧。 得宠总有嫉妒在,栽赃反使威名扬。 独孤皇后回到宁安殿,对今日察看晋王府是大为赞赏,挂念嘴边,说与几个陪侍的宫娥听。几人聊的正起劲,偏巧太子妃元氏来到,见独孤皇后聊的尽兴,便问道:“母后说的什么喜庆事,不如也说给孩儿听听。” 不听便罢,一听独孤皇后话里话外总是包赞萧珺,使得元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不免又生嫉妒,便匆匆拜安独孤皇后,返回了东宫。 回到东宫,太子杨勇正在一人抚琴,元妃言道:“太子殿下还有心思在此,抚琴做乐?” “爱妃何事,如此焦躁?” “自从萧珺回京,可算在父皇、母后面前争宠夺爱,搅合的宫中不宁。” 杨勇乐道:“爱妃若是不喜欢萧珺,本宫定计帮你赶走。”元妃闻听此言,心中打了个激灵,赶忙挽住杨勇胳膊盘问。 杨勇抛出一语,要赶萧珺出京,惹得太子妃元氏十分好奇。杨勇道:“近些日子,父皇一直谋划御驾亲征,讨伐突厥。正在选定各路行军总管。” “那又怎样?”元妃问。 “杨广夫妻既然受宠,不如就举荐他夫妻再赴前敌。”杨勇道。 元妃一听,愁容转喜,言道:“如此最好,太子打算如何向父皇提及?” “本宫自有办法,恶言善提,坏话好说,定能滴水不漏。”杨勇如此一说,元妃大喜,夫妻二人,甜蜜如故。 到了次日,太子杨勇来到宣文殿,拜见了隋文帝。杨坚正在呈阅奏折,杨勇言道:“昨日父皇早朝,商议北伐突厥之事,儿臣以为需调遣精兵强将,筹备开战。” 杨坚平日听杨勇热议朝政不多,今日听他这么一说,到是龙颜大悦:“吾儿有何见解,不如细细说来。” 杨勇道:“两国交兵之日,正是英雄辈出之时,儿臣以为父皇当重用栋梁之才,报效国家。” “何人为栋梁之才?” “晋王可堪重任。”杨勇道。 杨坚一听,反倒脸色一沉,言道:“既然大战在即,你为何不去请战,让你弟弟奔赴前敌?” “这……”杨勇赶忙言道:“此乃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儿臣已为太子,当尽储君之责,应当把这良机让给二弟才是。” 杨坚已是听得很不耐烦,把手一挥,训斥道:“两国交兵,绝非儿戏,紧要关头都要君王亲历亲为,身先士卒。此番讨伐突厥,朕将御驾亲征!” 一番训斥,杨勇似乎这才醒悟,又想细说,怎知杨坚摆了摆手,让杨勇退下。杨勇见皇上龙颜不悦,便不敢多言。 杨勇回到东宫,满腹委屈,闷闷不乐,元妃见了问道:“太子今日可曾见了皇上,怎么说的,为何闷闷不乐?” “本想趁此机会,把杨广举荐到边陲,没想到反被父皇训斥。”杨勇道。 元妃端过一碗茶水,递与杨勇,杨勇沾了口茶水,说道:“父皇将御驾亲征,亲自督战。”话音未落,一个宫人来报:“东宫侍卫柳述求见。” “传他来见。” 只见侍卫柳述进了内殿,此人长的眉目分明,略有胡须,身材笔挺,身着红棕色的太子亲卫袍服,方步走来。柳述拜见了太子与元妃,杨勇问道:“有何要事?” 柳树道:“太子殿下,番邦小国进贡的宝贝今日入库,我与库官选了几件送与太子,请太子点验。” “待我去看。”杨勇道。 杨勇跟着柳述来到偏房,只见几个木箱敞着,诸多宝贝外露。杨勇问道:“这些宝贝父皇可曾见过?” 柳述道:“皇上皇后素来讲究勤俭,从不在意这些宝贝,多数存于库房,时间长了也就赏给臣子们了。” 杨勇逐件把玩,品来赏去,只觉一道亮光闪眼,杨勇转身看去,正是一套铠甲。但看这套铠甲,做工精湛,金光向日,铠甲之上镶嵌珍珠,头盔四周宝石耀眼,杨勇问道:“这副盔甲可有来头?” 柳述道:“太子好眼力,头盔名曰百宝珍珠凤尾盔,铠甲名曰珍珠闹龙黄金甲。这副铠甲来历非凡,宝石来自南蛮番邦,珍珠取自南洋诸国,这是林邑国朝贡的宝贝。” 杨勇大喜,拍着手掌乐道:“父皇即将御驾亲征,本宫若将这副盔甲赠与父皇,又会怎样?” 杨勇一看柳述,“哦……”柳述低声言道:“皇上素来不看金银珠宝,这副盔甲如此奢华,只恐皇上不会青睐。” 杨勇笑道:“你也未免太多心了吧,平日里送这副盔甲,确实奢华,无处可用。如今父皇御驾亲征,精甲良马,武将挚爱,正当送去。”柳述觉得有理,便安排人把这副铠甲装好,准备进献天子。真算得: 元氏献计取宠日,萧女忍辱勤俭时。 笑看皇廷自家事,窝里内斗几人知? 25:送宝甲杨坚斥太子,呈奏折皇后赞晋王 到了次日,太子杨勇来到宣文殿御书房,此时杨坚正在观阅奏疏,见杨勇拜见,问道:“吾儿来到正好,朕看了苏威奏折,他力主减赋养民,劝朕还利于民,甚合朕意。” 杨勇道:“是啊,父皇爱民如子,世人皆知。” “朕看你喜色满面,今日有何事情,给朕说说。”杨坚道。 杨勇顿时面带笑意,说道:“孩儿近日得了一副宝甲,甚为精湛,孩儿不敢自留,特带到宫中呈现陛下。” “哦?”杨坚一愣,言道:“取来一看。” 杨勇冲着门外一挥手,两个宫人端上一副盔甲,宝盔之上宝石耀眼,铠甲之中珍珠夺目,隋文帝杨坚看了,也诧异几分。 杨勇介绍道:“此盔名曰百宝珍珠凤尾盔,此甲名曰珍珠闹龙黄金甲。这副铠甲来历非凡,宝石来自蛮邦,珍珠取自南洋,精工巧匠,经年制成,是件绝世宝甲。” 杨坚眉头紧锁,心存疑虑问道“送这宝甲,是何心意?” 杨勇觉得盔甲定能送到父皇心坎上,喜笑颜开的说道:“父皇前些日子说要御驾亲征,反击突厥,儿臣以为这款上等宝甲无人能配,非父皇莫属。” 听了这番述说,杨坚凝目观看,久不言语,杨勇面色踌躇,问道:“想必普天之下,也无这般宝甲。” “自古征战,九死一生!金戈铁马,古风荡荡。”杨坚转脸看着杨勇问道:“金甲之上,珠光宝气,两军阵前,难道让朕穿戴珠宝,上阵御敌?” 杨坚两眼厉光,直视杨勇,杨勇赶忙跪倒:“父皇明鉴,是儿臣做事莽撞,父皇息怒。” “大隋开基,朕以勤俭立国,自求节约,标榜天下,就是为造福百姓,养育万民。盔甲本是战场穿戴,兵革之物,岂有艳美之理?”杨坚一甩袍袖,说道:“拆下盔甲上的宝物,充给兵部去吧。” “父皇……”杨勇见杨坚龙颜不悦,也不敢再说,只得带着宝甲退下。杨坚再看苏威奏折,心情实为不悦,离开了宣文殿,传旨起驾回宫歇息。 回到了宁安殿,独孤皇后一见杨坚脸色不悦,看出定有触怒的心事,便陪在一旁,询问其中原委,杨坚便把今日太子杨勇,进献宝甲之事一一说来。独孤后言道:“陛下多年来,皆以勤俭修身、养家,如今又以勤俭治国、平天下。太**中娇惯,确实少了些勤俭之德。” “唉。”杨坚叹了口气,说道:“先天富足,后天失调,有负朕意。” 独孤后微微一笑,劝慰道:“臣妾看来,也不尽然呐。” “嗯?”杨坚问道:“皇后何出此言?” 独孤后言道:“今日晋王前来探望,拟了道奏疏,唯唯诺诺不敢直谏陛下,反而送到臣妾这里来了。” 说着独孤皇后把奏疏拿起,呈了过来。杨坚打开奏疏,细细揽阅,独孤后道:“这道奏疏,措辞恳切,主张酒窖、盐池还于百姓,废除官府专营,开放民间买卖。又请旨陛下,收集天下书卷,纳百家精典,容诸子高论,文礼治国。晋王见识,不同凡响呐。” “嗯。”杨坚看着奏疏,又听了独孤皇后一番赞誉,心中甚慰,频频点头,愁眉绽开,喜色满面,对独孤皇后说道:“奏疏所写,甚合朕意,朕统统准奏。”这才是: 取悦龙颜两分开,一怒一喜接踵来。 成由勤俭破由奢,强邦先河由此开。 杨坚恪守一夫一妻之德,忙了政事,便终日陪伴独孤皇后。老两口常思教子之法,善谈治国之道,情意绵绵,正逢对北方突厥开战,杨坚言道:“朕久坐宫中,再三思量,决定出兵反击突厥,以绝后患,并将驻扎长江北岸的精兵调往塞北,筹备开战。” 独孤皇后道:“北齐残部尚在黄龙府,暗中勾结突厥,不如借此战机,一并剿灭。” “嗯,正合朕意。”杨坚言道:“此番北伐突厥,朕欲重用太子杨勇,让他出任河北道大行台,署理二十一州军务,建功立业。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独孤皇后道:“陛下以勤俭立国,成就大业。可是太子平日里奢侈成性,只怕赴任之后,经不住地方官员奉承,反到会更加铺张,成为地方官员的负担。” “嗯。”杨坚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若是不提醒,朕到是忽略了。” 独孤皇后道:“前些日子,去晋王府上,印象犹在眼前。晋王节俭质朴,萧珺又知民间疾苦,这夫妻二人到是相得益彰。不如就命杨广为河北道大行台。” 杨坚平日耳朵根子软,最听皇后劝导,回想次子杨广,杨坚也觉得可委以重用,便痛快答应,起用杨广出任河北道大行台。 到了次日,杨坚在御书殿召集数位重臣议政,太子杨勇、晋王杨广同在房中商议军情。 杨坚拿起一本奏章,说道:“自从击退五路可汗,朕命元晖出使西域离间了达头可汗,长孙晟出使辽东说服了步离可汗,第二可汗在雁门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只剩沙钵略可汗和阿波可汗依旧对我大隋虎视眈眈。” 杨坚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专注的望了望悬挂的地图,说道:“朕决定主动出击,展开决战。”众人听了此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左仆射苏威言道:“陛下,讨伐陈国的钱粮辎重,臣均已筹备齐全,如今说与突厥展开决战,臣不知钱粮辎重是运往塞北,还是运往江东呢?” “朕已传旨,命伐陈将士开拔北上,准备出长城决战。爱卿筹集的钱粮辎重,即刻运往北方。” 坐在一旁的太子杨勇正思量的如何把二弟杨广赶出京城,自从秀春园元妃嫉妒上了萧妃,杨勇夫妻便想方设法讨好父皇,驱赶晋王夫妻。杨勇道:“此番北伐,事关重大,听说二弟带兵有方,不如让晋王挂帅?” 隋文帝看着太子问道:“你为太子,却举荐晋王领兵,为何不亲自前往?” 杨勇道:“孩儿为太子,国之储君,若不是帮助父皇协理政事,恨不得做先锋,与突厥开战!。” 听太子这么一说,微微隋文帝冷笑一声:“你就这么点出息?” 杨勇一看隋文帝龙颜不悦,赶忙解释说:“孩儿只是觉得政务繁忙,不敢耽搁,若是前敌需要,孩儿定当为国效力!” 杨坚摆了摆手,对太子请战不屑一顾:“罢了,朕深思熟虑,决定御驾亲征,太子不知用兵,暂且留在京城监国吧。” 看到隋文帝有些厌烦太子,心中窃喜,但只是低头不语,看父皇如何安排。只见隋文帝展开拟好的诏谕,对众人说道:“大隋天兵由东至西,阴寿出卢龙、韩僧寿出蔚州、李充出朔州、窦荣定兵凉州,豆卢革出雁门,高颎出宁州、杨弘出灵州、虞庆则出原州,分兵八路,全线出击。” 隋文帝觉的太子杨勇久居深宫,略显稚嫩,还是依照独孤皇后叮嘱,重用晋王杨广,杨坚便把晋王唤道近期:“刚才苏威说了,北伐的钱粮辎重已全部到位,朕欲命你主管钱粮辎重,总署后方接济,你可愿去?” 杨广道:“听凭父皇差遣。” “好,”杨坚道:“朕授你武卫大将军、上柱国、河北道行台尚书令,总领各军后方事务。” “儿臣谢父皇隆恩。” 隋文帝部署完北伐用兵,杨广也思量着在袖中揣了多日的一本奏折,这一本是参劾贼子燕荣意欲非礼萧珺的奏折。 正想拿出来参奏,左手刚进袖筒,杨坚又对晋王说道:“吾儿上任河北后,青州总管燕荣将调用山东粮草补给河北道。粮草辎重事关重大,你务必与燕荣精诚协力,增援北伐。”一听父皇重用燕荣,准备掏出的参劾奏章又塞了回去,杨广一时不便参劾,只得领旨。 杨广回到王府,来到后院,萧珺正与翠菊观花。一见杨广回来,萧珺便问:“今日父皇朝见议事殿下可曾参劾燕荣?” “唉。”杨广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果不出爱妃所料,父王决定启用燕荣,委以筹集军粮的要事。还有一事,父王授我河北道大行台,过不多久就要前往魏州。” “殿下莫非又要出征?” “此番不同之前,上任大行台主要掌管钱粮辎重,四月初大军将开拔,必须提前上任。” 萧珺是个女流本不懂军事,便问道:“去年交战,河东、河北均已告捷,陇右失地也已收复。为何又要开战?” 杨广言道:“突厥本与大隋无恩怨,只不过前朝北周的千金公主和北齐的宗室高宝宁,都有复国之心,为了一己之私,勾结突厥,不惜分裂中原。此次父皇命我就任河北道,就是要剿灭高宝宁,收复割据塞北的黄龙府。” 萧珺这才明白,此次去往河北道,就是为剿灭北齐残余势力。 自从北齐亡国之后,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收集北齐残余兵马,割据黄龙府,拒不归顺大隋。高宝宁孤悬塞北,势单力薄,便三番两次勾结突厥。高宝宁一心想促成联手,便前往突厥牙帐都斤山,亲会沙钵略可汗摄图。这才引出: 残齐突厥苦勾结,欲把中原两分裂。 献出美人买叛将,行刺晋王乱方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6:青州府策反献美人,绿丘岭救驾退刺客 自从第二可汗奄罗在雁门关大败,损兵折将,自身又负了伤,返回漠北,不敢再战。沙钵略可汗摄图只得由攻转守,仓促收兵。战事胶着,每逢回到牙帐,只是借酒消愁,整日烂醉。千金公主看到汗王饮恨兵败,抚慰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自暴自弃?” “唉!”摄图叹道:“奄罗重伤,几乎全军覆没,达头可汗、步离可汗都看重了我这个草原盟主的位子,虎视眈眈,想和我同分一杯羹,这仗是越来越难打了。” 这时有下人来报:“启禀大汗,阿波可汗和高宝宁到了。” “有请!” 帐外进来两人,一个是膀大肩宽阿,腚大腰圆,一脸胡子,凶悍异常,此人正是阿波可汗;另一人尖嘴猴腮,眼神深邃,高鼻梁,小胡子,此人正是北齐降将高宝宁。阿波可汗和高宝宁来到大帐,互行大礼,分作两旁。 摄图说道:“当初突厥五部联盟,激战一年有余,第二可汗几乎全军覆没。如今达头可汗与步离可汗又为争我这个盟主,离我而去,这仗是打还是不打?你们说说。” 千金公主先说了话:“当然要打,若非达头可汗撤兵,此时陇西、河套都已经是大汗的了。” 高宝宁也说:“一定要打,高某若能恢复北齐,定向突厥大汗纳贡称臣。” 摄图一看二人想打,转脸看了阿波可汗一眼,阿波可汗指着千金公主和高宝宁言道:“打吧,打吧,就你们汉人整天想打,这个要复仇,那个要复国,真麻烦。” 高宝宁道:“大汗此言差矣,打还是要打,不过不能总硬打,要擒贼先擒王。” “呵呵,你说到容易,要想打到杨坚那里,先要过长城,再要过黄河,要到哪年才能打到杨坚老儿的老巢?” “大汗不知,最近听说大破第二可汗的那个大将燕荣,如今调任青州总管,我与那燕荣本是挚交,假若能收买燕荣……” 摄图问道:“莫非是要挑动燕荣叛乱?” “不,利用燕荣,刺杀隋行军元帅,或者刺杀大隋皇室。” 摄图、千金公主、阿波可汗闻听此计是目瞪口呆,高宝宁狡黠一笑,眼冒贼光,说道:“这才能给杨坚老儿致命一击。” 突厥牙帐之中,气氛凝聚,高宝宁的谋刺方略,令两位突厥可汗目瞪口呆,唯有千金公主,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千金公主说道:“如此妙计,何人可往?” 高宝宁一拍胸脯,说道:“我亲去说服燕荣。” 摄图言道:“需要多少金银珠宝,奇珍异玩,尽管讲来。” “燕荣不贪财,但好色,非美女不能打动也。” 摄图一想,这突厥部落的美女,在草原上风吹日晒,远不如中原美女美貌,便问道:“送美女到好说,关键着草原之上哪里去找?” 高宝宁道:“去年疏勒国不是送与大汗两个异域舞姬么,这类女子别有风情,倘若能忍痛割爱,定能让那燕荣心智大乱,痛下狠手。” 摄图听了这话是打心眼里不愿把两个疏勒歌姬送给燕荣,但一提这俩歌姬千金公主却是萌生醋意,千金公主心想,与其在这里跟自己争风吃醋,还不如让高宝宁送给燕荣。于是千金公主言道:“臣妾听说,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曾将西施赠与吴王,方使越兴吴率。如今大汗志存千里,何必在意两个疏勒国女子呢?” 千金公主添油加醋,高宝宁也极力鼓动,使得沙钵略可汗摄图终于动了心,摄图将拳头砸在桌上,言道:“也罢,为击败大隋,本汗岂能在意两个西域女子。”这才是: 美人可赠不可争,能使英雄反叛生。 曾为红颜多少怒,摇得乾坤社稷崩。 沙钵略可汗将自己两个疏勒国的歌姬交给高宝宁,命其伪装潜入青州,伺机收买燕荣。高宝宁带了十个随从,把自己和两个疏勒歌姬,全都打扮成契丹族的商人,带了些野兽毛皮,组成马队,离开都斤山,一路南行,混进青州。 此时突厥已退,幽州百姓又如以往,车水马龙,繁华闹市。高宝宁经幽州,一路南下,才找到青州总管府。高宝宁未敢轻易去拜访,先把手下人安排到驿馆歇息。自己独身一人,前往府衙。 府衙门前有管事的衙役,高宝宁走到近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劳烦差官通禀一声,我是燕总管的朋友,今有书信交与,来官差行个方便。”说着高宝宁拿出一个银锭,贿赂差人。 这差人一见这人如此大方,见面就给银锭,自然见钱眼开,斜眼左右无人,便把元宝收了,拿着书信去交与燕荣。 燕荣得了书信,拆开细看,上面写到: “燕兄在上,弟高六陵谨此拜上。自兄为隋臣以来,勇冠三军,功勋卓著,弟客走他乡,九死一生,今斗胆入青州,恳求一见,机密而行,共议大事,以助兄长成就千秋伟业。” 燕荣不看则罢,看了之后,是心惊胆战,高六陵是高宝宁的小名,燕荣万万没有想到这高宝宁有这么大胆子,孤身入敌境。燕荣拿着这封书信,心里忐忑不安,对差人说道:“让这客人到西厢房说话。” 差人赶忙回到门口,对高宝宁说道:“这位客人,总管请您东厢房说话。” “谢了。”高宝宁跟着差人,到了东厢房,有人看上香茶。高宝宁在一把太师椅前坐下。这时燕荣从门外走进来,高宝宁站起身来,双手作揖,言道:“兄台别来无恙。” 燕荣言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到青州来找我。” 高宝宁心想,只要燕荣敢见,自己就必能说动,言道:“沙钵略可汗,托我给您送点礼物。” 燕荣笑道:“燕某忠君报国,岂能收受鞑虏胡人的贿赂?” 高宝宁道:“沙钵略可汗特意为总管准备了两个疏勒国美姬,在驿馆等候。” “废话少说,沙钵略究竟想干什么?” “刺杀杨坚。” “什么?这办不到。” “总管办得到,可汗为兄台准备了两位疏勒国美姬,金银珠宝,奇珍异玩,更不再话下。” “哼!”燕荣眼神蔑视,说道:“你以为疏勒美女就能拿住我么?” 高宝宁站起身来,做了个揖,说道:“小弟就在城东驿馆,兄台若想见疏勒美姬尽可前来,若是不要,便可将我缉拿朝廷问罪。任凭兄台,小弟告退。”说罢,高宝宁告辞离开。 高宝宁走后,燕荣坐在太师椅上,是左右为难,即不敢刺杀杨坚,又惦记着高宝宁所说的疏勒国美女。思前想后,左右为难。燕荣暗想我那日醉酒,连晋王妃都敢调戏,晋王也未能将我怎样,即便刺杀杨坚又能怎样?想到这里是色欲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燕荣决意亲身前往城东驿馆。 话说到了晚间,燕荣换了一身便服,如同微服私访一般,去往城东驿馆。到了城东驿馆,有个伙计门口迎来:“客官,真是对不住,本店客满。” 燕荣说道:“我来找人,不是住店。有姓高的客人么?” “有,有,有,高大官人包下了整个二层。” 说话之间,高宝宁正从楼上走下,一看燕荣微服而来,跟紧几步跟上,伸手呼道:“燕老板,果然是你呀。” 这一喊燕老板,到提醒了燕荣,燕荣赶忙说道:“高老板,幸会幸会。” 高宝宁把燕荣迎上二楼,二人进了屋里,各自坐下,燕荣说道:“上午说行刺之事,真是让人为难呀。” “可汗说了,要是刺不了杨坚,杀个行军元帅也行。总之要迫使大隋无力对抗突厥。” 燕荣点了点头,只见高宝宁拍了拍手,从里间屋出来两个女子,正是疏勒国的歌姬,长得双眼皮、大眼睛,胸大臀圆,妩媚如妖,俨然一副西域异族女子的姿态。燕荣哪里见过这般妖娆的女子,怦然心动,两眼发直。 高宝宁看出了燕荣的心思,给两个疏勒美女,使了个眼色,两位疏勒美女拉住燕荣就往里屋去,燕荣装朝卖傻,半推半就,进了里屋,高宝宁一看美人计已成,便关了房门,回自己屋去了。 燕荣收了高宝宁馈赠的西域美女,除了寻欢作乐,便整日寻思刺杀之事。此时晋王杨广被封了河北道行台尚书令,简称大行台,北到幽州,南到黄河,皆受杨广节制,而且幽州正是反击突厥的前敌。准备讨伐突厥的各路兵马纷纷向长城一线调遣,大战在即。 眼看就到了三月末,晋王杨广与王妃萧珺一同前往河北道治所魏州。杨广即将上任,消息传到燕荣耳中,燕荣收了高宝宁送来的疏勒国美女,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心里就琢磨着刺杀杨坚比登天还难,若能刺杀杨广,好歹也是还了高宝宁和沙钵略可汗的人情。 刺杀皇室之事,非一般人可以差遣,选来挑去,燕荣觉得再可靠的人不如自己的儿子可靠,便把长子燕询招来。这燕询,年方一十八岁,武艺高强,在燕荣麾下是带兵的副将。燕荣计从心生,便从大营把燕询召来。 燕荣言道:“晋王杨广升迁河北道大行台,且掌管东路都突厥作战,听说上任路上途经青州,我欲在济阴府设下埋伏,刺杀晋王。” 燕询闻听此言吓了一跳,心想这可是谋逆的大罪,便问:“父亲为何如此记恨晋王,不惜谋逆刺杀?” 燕荣对着自己的儿子,暗想我不能说调戏过晋王妃萧珺,便说:“我在雁门之战时,功勋卓著,晋王嫉贤妒能,容不下本官,也免不了反目成仇。” 燕询道:“若是如此,必当先下手为强,以免后下手遭殃。” “嗯。”燕荣心里清楚,上次调戏萧珺,必结仇恨,要不是杨坚重用自己,恐怕杨广的奏章早已参劾自己。燕荣道:“你选定一百名亲信,蒙面而行,不问身份,格杀勿论,不成功便成仁。” 父子二人商议定了谋刺计划,燕询回到营中,挑选了一百名亲兵,训话到:“今接密令,截杀内贼,不问身份,格杀勿论。” 这一百亲兵对燕氏父子忠心耿耿,自然不问是非,换上夜行衣,束发蒙面,各背单刀。在晋王杨广前往魏州的必经之路济阴府西面绿丘领的山路上埋伏。 前方探子来报,“晋王杨广及属下仆从、丫鬟、护卫不过一百人,正往济阴府路上而来。” 燕询说道:“传令下去,抓紧吃了酒饭,过会截杀内贼。” 一百名刺客,酒饭之后,黑纱遮脸,单刀在手,个个虎视眈眈,拭目以待。果然,不过片刻,来了一队人马,也是一百多人,一辆撵车,还有两辆马车装载行李,随行的家丁、丫鬟二三十人,护卫亲兵七十人,当头两个千牛,正是左千牛萧瑀、右千牛鱼俱瓒。 自从鱼俱罗升了官职,鱼俱罗的二弟鱼俱瓒、萧珺的八弟萧瑀便顶替上来,担当左右千牛的职务。萧瑀本不是习武之人,挂了空缺,以便陪伴王妃萧珺。 队伍行至绿丘岭山下的林间小路,燕询早已等待多时,道路僻静,偶有鸟鸣。忽然林间草木丛中,黑衣人左右跃出,刀光闪烁。鱼俱瓒心中大惊,高呼道:“有响马!” 燕询所率蒙面人,不问钱财,挥刀就看,随行官军拔刀相迎,那些个家丁丫鬟早已吓得惊魂四散。杨广在车辇中闻听动静不对,赶忙说道:“快快冲出!” 这个赶车之人,名叫赵才,为晋王府太仆,驾驭车马本事娴熟,两声鞭响,催马飞奔。鱼俱瓒左右抵挡,萧瑀年少,哪里抵挡得了,左躲右闪,躲避砍杀。就在万分危急之时,忽见前面又来一队人马,喊杀而来,燕询大惊,暗想这是哪里来的队伍,竟然如此凑巧。 迎面而来的队伍,皆穿着官服,舞动刀枪,杀向刺客。前来助战的这队人马,燕询倒也认识,正是济阴府太守杜猷(yóu)。说来也巧,杜猷这几天也得了晋王出任河北道大行台的消息,听说晋王杨广将途经济阴府,杜猷亲率一支队伍来迎接,难得有机会巴结上大隋皇子,这队伍刚出来没多远,便看见,前面林中打成一团,而且晋王队伍使用的是黄缎牙旗,除非皇室贵胄,否则其他人等都不能用黄缎牙旗。 杜猷料定,必是杨广遇了劫道的响马,所以将计就计,借此机会杀出救驾。杜猷手下兵马二百与人,这一助战,到把燕询惊出一身冷汗。 晋王侍卫一看有官兵来援,便放开胆子,奋勇厮杀,反倒这群刺客抵挡不住,燕询一看不是对手,大呼一声:“快走!”众刺客慌忙逃走,不敢恋战。 刺客逃走,萧瑀喊道:“快救晋王!” 众人四下寻找,果然太仆赵才已将驾马车跑出不远,鱼俱瓒、萧瑀、杜猷三人赶忙跑到马车前,三人下马,一齐叩拜,杜猷言道:“济阴太守杜猷前来救驾,响马已逃。”杨广这才和萧珺走下车辇,杨广问道:“这是何方盗贼?” 杜猷答道:“济阴府少有响马出没,下官也不敢妄言。” 萧珺说道:“好险呐,这些响马也不劫钱财,举刀就杀,何止是拦路抢劫。” 杨广一听,觉得萧珺说道极有道理,若是响马应当先抢财物,为何这些响马一味杀人,却不劫掠。杨广对杜猷说道:“杜太守头前带路,先入济阴驿馆,而后由杜太守彻查此事。” “遵命。”济阴太守杜猷率领亲兵护卫晋王杨广一行入住济阴府。 杨广来到济阴府行营,将太守杜猷召至房中,商议遇刺之事。杨广说道:“本王此番赴魏州上任,督办北伐突厥的粮草辎重,今日遭人刺杀,无论是响马还是刺客,增援北伐的钱粮辎重绝对不能有失。” “殿下尽可吩咐,下官照办。” “借太守笔墨,传令青州各州、府、县衙,沿途增兵,接应江北运往前敌的粮草辎重,不得有误。”杨广顺手拿出河北道大行台印信,交予杜猷。 杨广在济阴府向青州沿途各州、府、县衙传了急令,不过两日便传到了青州总管燕荣的手上,燕荣正拿着杨广的军函在屋里思量,燕询从外面回来,对燕荣说道:“父帅,孩儿派人打听到,杨广已命济阴太守杜猷调查行刺一事,杜猷已将我们被杀的人尸体全部运回济阴。” “尸体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孩儿听说晋王杨广已经离开济阴,去往魏州。” 燕荣沉思良久,说道“眼下之计,全看杜猷能把这案子查成个什么样子。”这才是: 作恶岂能瞒天过,谋逆败露怎奈何? 自惹恩怨上身祸,终究恶棍尝苦果。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7:高宝宁三将袭隋营,赵修罗糊涂被放生 晋王杨广由济阴府来到魏州,坐镇指挥河北道各路兵马。在魏州行营,杨广坐在屋中,心事重重,对济阴行刺之事,依旧耿耿于怀,百思不得其解。 萧珺一看杨广心烦意乱,端过一碗莲子羹,问道:“自从济阴遇刺,殿下整日坐立不安,莫非还牵挂于心?” 杨广接过莲子羹,用勺子不停搅着,说道:“欲刺杀本王的人未能得手,恐怕还会变本加厉,甚至战事越紧,刺杀越急!” 萧珺说道:“此番情势危急,殿下不如隐匿行踪,以免被歹人盯住。” “本王已致信杜猷,命其尽快查办行刺之人。” “如今天下皆知殿下在魏州,殿下不如离开这里,留个空行营。” 杨广站起身来,在房中转悠几步,“留下晋王旗号,在魏州明修栈道;本王亲自督战,在幽州暗度陈仓。” 萧珺点头笑了笑:“殿下与其在此被贼惦记,到不如亲临三军,指挥北伐。” 杨广大笑,乐道:“爱妃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不过要是想蒙蔽天下人,本王不能拖家带口,还要委屈王妃在此。” “臣妾明白,带着家眷四处征战,还谈什么隐匿行踪,返到成了累赘。” 夫妻二人越聊越投机,商量一番之后,杨广决定只身前往幽州,亲自参与对突厥反击之战,而萧珺及晋王府所有家人眷属,全部留在魏州行营,行营依旧使用晋王旗号。 萧珺正准备给杨广收拾行装,这时萧瑀来报:“虎牙郎将屈突通、屈突盖奉命押粮已到。” 杨广得知大喜,这屈突通、屈突盖是官职不高,奉了宰相高颎之命,从江北押解粮草辎重前往魏州。杨广对萧瑀言道:“速请屈突通、屈突盖前往客厅说话。” 萧瑀下去传命,杨广对萧珺说道:“前往幽州,我正好借助这二人之力。”说罢,杨广整了整衣带,拂袖去往客厅。 来到客厅,只见两个年轻将军已到,年纪都在二十五六岁,一个身形矫健,相貌堂堂,剑眉双挑,目若朗星,鼻正口方,此人便是屈突通,另一位魁梧强壮,虎目有神,高颧骨,大下巴,这位是屈突通之弟屈突盖。二人一见杨广,赶紧起身行礼,杨广道:“二位将军,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屈突通说道:“我兄弟二人封命押粮,在魏州集合,请晋王殿下差遣。” 杨广言道:“二位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我欲与二位同去幽州,本王亲自押粮。” 屈突通和屈突盖互看一言,屈突通问道:“幽州大战在即,殿下身为大行台,总管河北道全部事务,押运粮草辎重,怎能劳驾大行台。” 杨广心想,我不能说自己是为躲避行刺,担心暗杀,变换了个说法:“两国交战,我身为大行台,若不亲历亲为,只恐有负圣上信任。所以愿与二位将军共赴前敌。” 屈突通、屈突盖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说道:“愿听大行台差遣。” 杨广与屈突兄弟二人,详谈一番押粮事宜,便约定两日之后启程前往幽州。送走了屈突通、屈突盖兄弟,杨广回到后院,对萧珺说道:“江北筹集的军粮已到,我欲借此机会,前往幽州。” 萧珺言道:“如今人心惶惶,殿下此去,不可声张,以免惹人耳目,再遭刺杀。” 萧珺毕竟比杨广年长三岁,凡是先替杨广想到。杨广说:“所言有理,这样随行来的侍卫、家仆我一个不带,让他们在行营进出如故,像平日一样。”杨广又深情望着萧珺说道:“爱妃此番也不能随我前去。” 萧珺道:“殿下尽管放心,臣妾料理行营事务,依旧如故。” “如此最好。” 两日之后,杨广和诸葛颖换了简装易服,跟随屈突通、屈突盖的人马前往幽州,晋王家仆、侍卫一个不带,大行台旗帜、晋王车仗也一概留在魏州行营。 杨广、诸葛颖与屈突通、屈突盖押解粮草一路来到幽州。幽州总管名叫阴寿,字罗云,武威人氏。这阴寿正在幽州校军场,观看兵马操演。属下来报:“河北道大行台、晋王杨广押粮到来。” 阴寿一惊,问道:“你说什么?晋王押粮?” “在下确认确是晋王,不过既没有车帐,也无旗号。” “快带我去见。” 阴寿来到幽州城外,押粮的队伍已经在城外排队等候入城,马车、牛车,驴骡无数,大批粮草辎重沿途都是。再看为首人,屈突通、屈突盖分列左右,杨广立马中间,身后跟随者诸葛颖。阴寿见确是杨广,赶忙几步上前,单膝跪拜,“臣幽州总管阴寿,拜见晋王千岁。” “总管快快免礼。” 阴寿站起身来,把杨广、诸葛颖、屈突通、屈突盖一起迎进城内,粮草辎重悉数入城。杨广顾不得休息,随阴寿一起来到校军场,阴寿言道:“驻扎幽州的兵马早已整装待发,粮草一到即可发兵。” 杨广言道:“父皇此次出兵,意在反击突厥,了却北方后患,所以务必全歼。” 阴寿道:“后天便是四月初二,只要殿下发令,臣立刻出兵。”这才是: 八路精兵出北方,万里长城旌旗扬。 自古几度扫漠北,今教胡人也悲伤。 隋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四月,隋文帝杨坚派出八路大军杀出长城,对突厥展开反击。晋王杨广与幽州总管阴寿率五万人马北出幽州,进驻卢龙。 在黄龙府孤城自守的正是北齐旧将高宝宁,高宝宁自从归顺了突厥,一直等待突厥部的援兵,没想到援兵没到,却得知晋王杨广、大将阴寿率兵已到卢龙,高宝宁是心急如焚,心中暗想燕荣何时才刺杀隋主杨坚,整日里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高宝宁的军师名叫卢昌期,一看高宝宁整日焦虑,进退两难,便劝道:“如今隋军将至,突厥援兵屡屡不到,日子拖得越久,战事越对我军不利。” 高宝宁道:“隋军从陇西、雁门杀出了二十多万兵马,突厥自己都自顾不暇,恐怕不再会管我了。” 卢昌期道:“主公不如以袭代战,以攻代守,从而避开决战。” 高宝宁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就按军师所说,命祖英伯、赵世模、赵修罗各率三千人马,分头袭扰,务必把杨广拖延在卢龙。” 将令传下,祖英伯、赵世模、赵修罗各率兵马出兵卢龙。 隋军出兵卢龙,扎下大营,眼看夜色降临,杨广刚刚脱去衣袍,准备休息。忽然营中锣声大作,兵士高呼:“有人劫营!”随之喊杀声四起,火光闪闪,杨广赶紧穿衣,手提宝剑出帐查看,正逢屈突通牵马而来,对杨广道:“殿下快走,敌兵劫营。” 只见祖英伯拍马杀到,冲杨广而来,只见屈突通手舞大枪,挑起地上沙土,扬了祖英伯一脸,掩护杨广逃走,祖英伯挥舞大刀,砍向屈突通,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二人扭打一团。 四下漆黑,杨广慌不择路,不知该逃往何处,只见一员小将催马到来,此人年方十八,眉分八彩,耳目有神,英俊年少,胯下银鬃马,手中亮银枪,银甲白袍,这正是阴寿之子阴世师。 阴世师大喊道:“殿下随我来。” 北齐兵劫营,长子阴世师正在阴寿身边,阴寿即刻派世师去救晋王杨广。杨广手持宝剑,紧随其后,阴世师武艺高强,一杆大枪,杀的北齐兵东倒西歪,无人能阻。 好歹射出一条血路,只见这些北齐兵乱杀一阵,纷纷撤去,等到阴寿率兵来围,早已逃光。 被北齐兵一通搅闹,隋军是疲惫不堪,阴寿对杨广说道:“小股齐兵,不足畏惧,殿下尽可休息,我命世师为殿下护驾。” 杨广虚惊一场,众人收拾了营帐,各自回帐中睡去。等到二更时分,三军酣睡之时,忽然远处火光冲天,又听喊道:“有人劫营。”杨广一个轱辘翻起身来,披甲拔剑,只见阴世师进帐言道:“殿下莫慌,末将已带亲兵护驾。” 杨广走出营外,有个校尉满面灰尘,气喘吁吁,跑来说道:“启禀殿下,齐兵又来袭营,烧了不少粮草。” “啊?”杨广大惊:“速速灭火。” 杨广、阴世师赶到粮草大营,只见四处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漆黑的夜晚被火势映的像白昼一般,烧毁的噼里啪啦声音不绝于耳,劫营的齐兵已经被击退,阴寿正带着将士,搬桶提水,浇灭火焰。 阴寿也是一脸尘灰,喘着粗气来到杨广近前,作揖道:“启禀殿下,大营猝不及防,粮草被敌兵焚毁了一半有余。” 杨广气得无话可说,这时军师诸葛颖也匆匆赶来,看了看四周被焚毁的粮草,作揖道:“殿下、总管,下官之见,两番劫营,扰而不战,只恐还要有第三次劫营。” 阴寿说道:“诸葛军师所言有理,派兵设伏,守株待兔。” 杨广应允,阴寿即刻命屈突通、屈突盖、阴世师等人分兵设伏,等待北齐兵再来偷袭。 众人和衣而睡,枕戈待旦,等待再起偷袭。果然四更半时,天色将亮,屈突盖发现一支北齐兵袭来。立刻命人打响信炮。冲进来的北齐兵不知缘故,只听四面喊杀声起,屈突通、屈突盖、阴世师等各部将官一起杀出,把偷袭敌兵团团围住。偏巧阴世师迎面杀来,偷袭的主将是赵修罗,二人交手不过五个回合,二马挫蹬之时,阴世师一把拉住赵修罗的腰间大带,用力一扯将赵修罗拽下马来。 左右隋兵一拥而上生擒了赵修罗,其他北齐兵一部逃回,一部见主将被擒,纷纷倒戈投降。 隋军被折腾一夜,生擒了一名主将。中军帐内,杨广正中端坐,众将官分列两旁,赵修罗被几个校尉押解进来,赵修罗浑身五花大绑,趾高气昂,视死如归。杨广端坐中军宝帐,问道:“败军之将,为何不跪?” 赵修罗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诸葛颖站在杨广身旁,凑近低声说道:“一看便是有勇无谋之辈,不如送回去,让高宝宁猜忌,到是反间之策、” 杨广点了点头,横眉厉目,对赵修罗说道:“你怎知道我要杀你,来人!给他松绑。” 赵修罗本是鲁莽之辈,一看杨广不但不杀,还给松绑,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日后定当厚报。” 阴寿在一旁言道:“你这混头,此乃晋王殿下,还不快些殿下不杀之恩。” 赵修罗是个头脑简单之辈,有勇无谋,一听是晋王心里吓了一跳,说道:“既然晋王不杀我,留我作甚?” 诸葛颖说道:“大隋八路精兵已出长城,收复漠北,降服突厥,只在早晚,殿下欲借你之口,告知高宝宁,早日归顺,朝廷天兵早晚要收复黄龙府。”说罢,诸葛颖把手一招,道:“放了他。” “啊?”赵修罗诧异道:“就这么放了我了?” 屈突盖言道:“还不快滚,晋王饶你不死,连个谢字不留,算什么东西?” 赵修罗鼻子里冒着粗气,心想我这是白捡了一条命,双手一抱拳,说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恩情后补。”赵修罗将信将疑的离开中军宝帐。 屈突盖问道:“诸葛先生就这么放了他了?” 诸葛颖道:“这等无用之辈,杀了白杀,送回黄龙府,说不定日后给高宝宁到能引来不少麻烦。” “诸葛颖最知我意。”杨广大笑道,众人这才看出其中缘由,哄堂而喜。 赵修罗离开隋军大营,忽然看到同他一起被俘的兵士,都在营外等他,赵修罗问道:“你等在此,莫非也被隋军放了?”这些败兵,纷纷点头称是。 有个校尉言道:“将军干脆别打了,咱们终究跟突厥过不到一块去,归顺大隋吧。”其他的兵士也跟着随声附和。 赵修罗道:“不得胡说八道,先回黄龙府再说。” 回到了黄龙府,高宝宁亲自出城相迎,众将官也纷纷跟随,到让赵修罗有些惭愧。赵修罗单膝跪倒,对高宝宁说道:“末将有负主公厚望,中计被俘,无言以对。” 高宝宁赶忙扶起赵修罗,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挂齿?士当知耻而后勇。” 赵修罗说道:“再遇隋兵,末将定当拼死而战。” 高宝宁哈哈大笑,众人也纷纷安慰劝道,并未在意。 赵修罗安全回黄龙府,让高宝宁松了口气,这时军师卢昌期说道:“那赵修罗既然被俘,或是变节投降,或是宁死不屈,无缘无故就放了回来,这不能不提防啊。” 高宝宁琢磨了一番,想想这话说道也有理,哪个被擒之人能轻易被放,高宝宁道:“这事确实不好说,不如暂且把赵修罗搁置一旁,免得节外生枝。” 军师卢昌期点了点头,说:“如此最好。” 28:假书信青州催兵粮,真刺客魏州刺王妃 隋军连遭劫营,粮草已焚毁过半,使得大军难以前行,杨广、阴寿、诸葛颖等人又清点了粮草,众将齐聚中军大帐,阴寿说道:“烧剩下的粮草,恐怕难以接济使用,需再催办些粮草。” 幽州前敌的军粮,是青州府负责供给,杨广一听催办粮草,心中不觉想起了燕荣,无可奈何的说道:“不瞒各位,本王与燕荣不和,只恐催不来二路粮草。” 杨广道出苦水,众人互看一番,心里也些许作难,只见诸葛颖道:“燕荣为人脾气傲慢暴躁,确实不易交往,下官愿意亲往青州,催办粮草。” “前敌吃紧,无论燕荣给不给粮草,先生都要早些归来。”杨广叮嘱道。 “殿下放心,下官自有办法。” 晋王杨广下令原地扎营,诸葛颖带了十个侍卫,领命前去催办粮草。众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从幽州往南,走了一日,便到魏州。诸葛颖对众侍卫说:“王妃尚在魏州,先去拜见王妃。” 来到河北道行台府,诸葛颖甩镫离鞍,刚刚下马,正遇见主簿张衡走了出来。 “诸葛先生?” “张主簿。” 二人一见如故,张衡问道:“先生身为军师,不在前敌,为何回了魏州?” “有要紧之事,王妃可在?” “正在府中。” 诸葛颖跟着张衡进了行台府,来到后院。晋王妃萧珺清早起来,正在修剪花草,一见诸葛颖回来,心想定是带来了前敌的消息,放下剪刀,问道:“先生回来,莫非带来什么消息?” “院子里人多嘴杂,还是屋中细说。” 萧珺、诸葛颖、张衡三个人进来房中,张衡为诸葛颖沏了茶水,各自坐下,诸葛颖才开口说道“禀告王妃,前日粮草被劫,焚毁过半,延迟了晋王北伐的日子,下官奉命赶往青州,正是为了催办粮草。” 萧珺道:“晋王与燕荣不和,万不可让燕荣知道晋王已到幽州。” “下官明白,但是催粮需有晋王的手书才行。” 萧珺给张衡使了个眼色,张衡起身拿出了河北道大行台的印信,萧珺说道:“燕荣还不知道晋王已经去了幽州,先生可效仿晋王字迹,写封催运粮草的书信。” “王妃想的果然周到。” 晋王杨广是偷着赶忙幽州前线,无论京城还是外地都还以为晋王杨广在魏州,为了避免泄露晋王的行踪,诸葛颖效仿杨广字迹,写了一封催粮书信,以迷惑燕荣。 准备好了书信,诸葛颖与众侍卫在魏州,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准备启程。萧珺、张衡,把诸葛颖等人送到魏州南门外,诸葛颖道:“青州的粮草送到魏州,还望王妃调换当地兵士运送,以免混入燕荣的耳目。” “这个放心,我自有安排。” 拜别了萧珺等人,诸葛颖一行又往南去,直奔青州府。 自从燕荣得了高宝宁赠送的美女,整日就琢磨着如何在杨广身后兴风作浪,搬弄是非,这时儿子燕询来到书房,说道:“晋王参军诸葛颖,来到府上,有急事求见。” “嗯?” 燕荣站起身,走过来问道:“前敌已经开战,这个时候诸葛颖来此做什么?” “若是一般军情,派人告知便可,诸葛颖来定是有棘手的事情。” “传他来见。” 一会儿的时间,诸葛颖跟着燕询来到前堂,燕荣也站起身来作揖相迎,二人寒暄几句,燕荣问道:“河北的战事如何?” “军粮不足,晋王传令催促二道军粮。” 话音未落,诸葛颖从袖兜中,取出那封仿晋王笔记的书信,交予燕荣。“这是河北道行台府的密函,呈交总管。” 燕荣肚子里的笔墨不多,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但燕荣毕竟和高宝宁里通外国,摆出一副为难的面孔说道:“如今钱粮哪有那么好弄呀?青州这两年收成不如往年,只恐一时筹集不到粮草。” 诸葛颖道:“皇上备战的旨意,早就下了,青州府供给河北道粮草,不能连点备粮也没有吧。” “诸葛大人,给我两日的时间,让我想想办法。” 诸葛颖看着燕荣的表情,知道是刻意刁难,带着一丝警告的空气,作揖说:“如今大敌当前,还望总管已大局为重。” “当然,当然。” 诸葛颖告辞离开,燕询送走之后,回到前堂,对燕荣说道:“父帅,您与晋王势不两立,这催运粮草…….” 燕荣拿着行台府的密函,递给燕询:“晋王盖了大行台印信,如果不筹措粮草,便是抗命不尊,早晚被杨广抓住咱们的把柄。” “父帅的意思是?” 燕荣扶着燕询的肩膀,低声说道:“储备的军粮,一概不动。你拿着晋王的密函传令各州县,向百姓强征钱粮,我要让老百姓都知道晋王横征暴敛。” 燕询诡笑着:“父帅果然有办法。” 一连两日,青州各地的官差衙役,向百姓强征钱粮,猛增税赋,惹得民愤四起,怨声载道。 晋王传令强征钱粮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也惊动了身在驿馆的诸葛颖,诸葛颖觉得事情不妙,立刻带了两个侍卫赶往府衙。 诸葛颖来到燕荣府上,燕荣还假装不知,若无其事的说道:“参军来的好快呀,粮草明日就可备齐。” “燕总管,你可是向百姓强征的钱粮?” “晋王有密函,谁敢不交?” “总管怎能将密函公布于众,强征钱粮?” 燕荣猛地一捂脑门,摆出一副懊悔的模样,说道:“参军见谅,青州实在是钱粮紧张,本官已经是尽力而为。” 诸葛颖知道前敌粮草吃紧,一时也顾不上与燕荣理论,只得说道:“目前征到多少钱粮,就算多少,不能再盘剥百姓了。” “参军放心,我派燕询亲自押粮到魏州。” 诸葛颖心里厌恶燕荣强征民粮,也知道燕荣是刻意刁难,但是幽州急待粮草,不能在青州久留,只得尽快押解粮草赶回幽州。 七百多辆粮车,准备妥当,燕荣摆出一副热情姿态,去送诸葛颖等人,临行之时,燕荣把儿子燕询拉到一旁,悄悄叮嘱道:“我曾答应高宝宁,刺杀晋王。路过魏州之时,你要借机行刺。” “父帅放心,此番定可万无一失。” 燕荣脸上露出几分自信,燕询拜别父亲,与诸葛颖一同上路,押解粮草赶往第一站魏州。 微风拂面,马踏青黄,一路北行,离开青州,眼看要到魏州,此时已是日落夕阳,燕询传令就地安营扎寨。 诸葛颖虽然与燕询一同押粮,但两人貌合神离,各有想法。诸葛颖等到子夜时分,召来一名侍卫,命叫潘五,诸葛颖把侍卫叫道帐篷中,秘密说道:“燕氏父子,处处给晋王掣肘,你立刻连夜先回魏州,告知王妃,严加防范,切勿让燕询知道晋王在幽州。” “遵命。” 侍卫潘五连夜牵了马匹,偷偷出营,赶往魏州。 天明时分,潘五快马加鞭,一路飞奔,进了魏州,直奔河北道大行台府衙。 府上的主簿张衡刚刚睡醒,便见一个家丁带着潘五进了院子,“主簿大人,这位是诸葛颖大人的侍卫,有急事要报。” “有何急事?” 潘五作揖道:“诸葛大人,要我叮嘱晋王妃,燕荣派长子燕询亲自押粮,将至魏州,请王妃掩盖好晋王行踪,万勿泄露晋王去幽州之事。” “知道了,你且去歇息吧。” 张衡转身去往后院,到王妃房中禀告,萧珺正在梳妆台前盘头,听了张衡的禀报。萧珺站起身来,心里十分忌讳燕荣父子,“主簿务必叮嘱好府上一干人等,不许任何人乱说晋王的行踪。” “恐怕燕询不会轻易相信?” “到时我亲自去会燕询。” “遵命。” 到了下午,七百多辆押粮车如同长蛇阵一般,婉转而来。大队人马在魏州城外扎下营盘,张衡把诸葛颖、燕询请到府上。 一到行台府的客厅,只见萧珺一人坐在客厅,燕询躬身拜见:“末将燕询奉旨押粮,不知晋王殿下可在,末将好早早交差。” 萧珺道:“晋王中午多喝了几杯,此时还的昏睡。” “这……” “燕将军先回去吧,待晋王醒来,我为你禀告。” “呃…….是。” 燕询没有见到晋王杨广,心里揣着几分猜忌,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告辞离去。诸葛颖看燕询走远,作揖说道:“王妃要多加小心,燕氏父子可是居心叵测。” “请先生细说。” “燕荣借助催粮,强征百姓钱粮,毁坏晋王声誉,图谋不轨,下官觉得不可不防。” 听了诸葛瑾叙说,张衡在一旁气愤难平,“燕荣虽有战功,但劣迹斑斑,王妃还需谨慎应对。” 萧珺点了点头,问道:“下一步应当如何?” 诸葛颖作揖道:“我料燕询来魏州一趟,不回草草收场,应多加提防。” 燕询带的两千青州兵马都扎营在城外,只有燕荣住在城里的驿馆。到了晚间,燕询依照父亲叮嘱,换了夜行衣,身背单刀,潜入大行台府院外。 燕询下午来过府院,探看过院墙,大行台的府院虽然围墙高大,但是厨房有个存放废旧物品的小屋,十分矮小,正好衔接院墙。 燕询攀上小屋房顶,又跃上院墙,沿着墙壁潜行到后院房顶,燕询趴在房瓦之上,往院中细细观瞧,果然有两个侍卫,挎着腰刀,手提灯笼从院中走过。 等侍卫巡逻走过,燕询纵身跳下,蹲在院中,又环视一周,确认无人,才轻轻靠到房门跟前。 燕询用吐沫点破窗纸,往里窥探,只见萧珺一人坐在房中,缝着什么东西,并不见晋王杨广。燕询心中暗想,下午之时,萧珺明明说杨广喝多了在熟睡,怎么到了晚上却找不到人了。 “难道杨广不在在魏州?”燕询正在质疑,只听远处传来说笑声音,燕询赶忙躲到红漆柱子后面,只见两个丫鬟端着一碗汤粥过来,一个丫鬟说:“这回王妃看来是真有喜了。” “我看像个男孩。” 听了这话,燕询暗想萧珺定是有了身孕,等两个丫鬟送了汤粥,离开卧房,燕询二次窥探,仍不见杨广身影。 燕询心想杀不了杨广,刺死萧珺,也算没白来一回。顿时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燕询拔出单刀,轻轻推开房门。 “谁?” 29:屈突盖阵前刺先锋,卢昌期献计弃黄龙 燕询借押送粮草之机,到行台府行刺,刚推门进屋,就听见一声问“谁”,这一声让燕询心中一下愣住,因为是屋里屋外,同时问到。两声问“谁”,说明不只是萧珺察觉,屋外也有人看到燕询。燕询一脚已踏进门槛,转身一看,还没看清是谁,便有一块石头飞来。 “嗖!”的一声,正打到燕询头上。院外扔石头之人,正是晋王的太仆赵才,今晚正逢赵才值夜,赵才原打算从后院绕一圈,回去睡觉,没想到正好看到燕询推门。 赵才平时不戴佩剑,捡起一块石头便向燕询投去。平时赵才专管晋王车架马匹,臂力惊人,一块石头就砸到燕询头上。 燕询心里一慌,赶忙撤身,朝阴暗处跑去。“有刺客,有刺客!”赵才大胜呼叫,众多侍卫挥刀冲入后院,燕询跃身上了假山,准备逃走,一个身子轻的侍卫也跳到假山,两个人打斗了几个回合,被燕询踢下假山,燕询越墙而逃。 护卫晋王的这些侍卫,要论轻功,多不如燕询,况且有挎刀带甲,追出没多远,燕询便销声匿迹,逃出了魏州。 刺客逃走,行台府上是乱成一遭,诸葛颖、张衡、萧瑀、赵才等人纷纷来到后院房中,萧珺脸色凝重,面色如土,问道:“刺客可曾拿住?” 张衡道:“已经吩咐下去,正在全城戒严。” “诸位觉得是何人所为?” 诸葛颖道:“晋王素来与地方豪强秋毫无犯,不会有此恩怨。下官以为定是燕询派人行刺。” 张衡听了点点头,对萧珺说道:“诸葛军师说得不错,魏州是腹地,不可能有北齐或突厥刺客。能谋刺的如此准确,应该是自己人做的。” 听了众人的推断,萧珺心里暗自揣摩着,也料想到燕询,燕氏父子早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沉思少时,萧珺说道:“如果真是燕氏父子,眼下大敌当前,万不可打草惊蛇。” “遵命。” 等到了次日天明,青州运来的粮草全部交给魏州的兵士,燕询及手下将士准备返回青州,诸葛颖等人前去送行。 临别之时,诸葛颖对赵才说道:“你昨夜那一石头,打到刺客什么地方。” “应是打到脑袋了。” “过会儿,你可细看看燕询都上有没有青肿。” “先生肯定是燕询所为?” “若不是燕询,晋王说过素与燕荣不和,我想燕询必是刺客。” 两人正在说话,只见燕询已顶盔挂甲,外罩披风,走到近前,作揖道:“末将已运到粮草,即将告辞。” 诸葛颖等人还礼,微微一笑,站在一旁的赵才细细观瞧,果然燕询右眼眉端有一块青肿,像是刚刚打伤。 燕询带着人马一路远去,诸葛颖、赵才回到府上。众人见了萧珺,赵才说道:“方才临别之时,燕询眉端果然有一块青肿,刺客必是燕询。” “那为何要行刺王妃?”张衡问道 诸葛颖摸着胡子说道:“燕询不是行刺王妃,而是想刺晋王。” “此事必须早报晋王。”萧珺道。 “王妃放心,下官即刻启程,押粮前往幽州。”诸葛颖道。 “有劳诸葛大人。” 诸葛颖离开府上,点齐魏州府的一千兵士,过了午时,押解粮草,返回幽州。这才是: 自古内斗多恐慌,虚惊一场促军粮。 扬鞭塞北长驱入,回首中原久望乡。 诸葛颖押解着军粮一路北上,到达幽州大营。晋王杨广、总管阴寿、屈突通、屈突盖、阴世师等众将纷纷出营门,迎接粮草队伍。 诸葛颖翻身下马,作揖行礼:“启禀晋王,七百车军粮已经运到。” 杨广拉住诸葛颖的手:“粮草运到,真如久旱逢甘雨,快快帐中叙话。” 众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众人围坐,诸葛颖说道:“此去青州,燕荣居心不良,强征民粮,败坏晋王声誉。” “哼!”杨广双眉倒立,怒上眉间:“本王就知道燕荣不怀好意。” “殿下,燕荣之子燕询,还曾行刺王妃。” “什么?” 众人大惊,愕然的目光一齐望着杨广,阴寿问道:“殿下与燕荣有何过节?以致大敌当前,自相构害。” “唉,一言难尽。” 看着杨广还带着稚嫩的脸庞,知道杨广心里憋火,也不好多问。杨广想起在并州府燕荣欲非礼萧珺之事,杨广就怒火填心,难以言表。 可是如今身在军中,杨广还是略微压了压心中怒气,“大敌当前,本王还是摒弃前嫌吧。” 杨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一个人回了寝帐。 眼看夜幕降临,晋王的寝帐依旧灯火晃晃,正在巡营的诸葛颖,便去了寝帐,轻轻掀开帐门。 “诸葛先生?” “殿下,这么晚还没歇着?” 杨广两眼无光,压抑着情绪默不作声,诸葛颖问道:“殿下心里莫非还在忌恨燕荣?” “燕荣这厮几次三番,欺负本王年少,此仇此恨,我岂能不报!” 诸葛颖作揖道:“殿下息怒,如今讨伐黄龙府迫在眉睫,望殿下切莫计较个人恩怨,耽误了战事。” “嗯。”杨广点了点头,用手一拨,展开了案几上的地图,“先生催粮之时,我已与众将商议过,大军直捣黄龙府。” 诸葛颖笑了笑:“如今粮草充足,殿下的战机已到。” 杨广连夜传下将令,次日天明,命全军开拔,杨广、阴寿统领大军直逼黄龙府。 黄龙府的探马,飞奔回城,高宝宁得了快报,是心急火燎,传众将官商议对策。大将赵修罗心想,前番中计被俘,心里窝囊,正好借此时机一雪前耻,赵修罗主动请战,言道:“修罗原为先锋,直捣隋军,以雪前番被俘之辱。” 高宝宁和卢昌期递了个眼神,高宝宁说道:“隋军士气正旺,修罗将军最好先避其锋锐,以免重蹈覆辙。” “这……”赵修罗一时说不上话。 高宝宁道:“我命祖英伯为先锋,点齐三千人马迎战;命赵世模为后队,率三千人马接应。” 二将领了军令,退下点兵,唯有赵修罗心里憋屈,憋着个大嘴,低头不语,高宝宁假惺惺扶着赵修罗的肩膀说:“修罗将军何必在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意气用事反倒不稳。”赵修罗只得忍气,难以开口。 先锋祖英伯率领三千马步军,出了黄龙府,直奔西南,路途不远,便远远开间隋军已开赴而来。隋军先锋名叫薛曜,胯下一匹照夜狮子马,身着柳叶甲,头戴乌金狮子盔,手持鱼鳞金背刀,也率三千人马,迎面而来。 两军相遇,狭路相逢。祖英伯一见隋军,不容分说,挥舞金攥双凤刀,直取薛曜,薛曜也举刀应战,二人纠打一起,大战二十个回合,祖英伯回马一刀,薛曜躲闪不及,命丧马下,隋军兵马一看,便丧胆三分,慌忙败退而去。 薛曜与祖英伯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倒也耽搁了一会儿时间,隋军后队人马都已停步等候。忽然前面败兵纷纷撤回,阴寿一看便知不妙,对杨广言道:“定是先锋被诛。” 果然一个校尉跑到跟前,报道:“启禀晋王千岁、总管大人,先锋官薛曜战死。”杨广看了一眼左右,问道:“谁人能战?” 屈突盖言道:“待末将前去交锋。” 屈突盖催动五花追风马,挥动横水槊,直奔冲来。这时祖英伯立马阵前,正得意洋洋,一见屈突盖策马而来,祖英伯道:“先锋已死,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哼!”屈突盖道:“你算个什么鸟东西,竟敢在此汪汪。” 祖英伯闻听大怒,挥动大刀,催马杀来,屈突盖毫不畏惧,策马应战,二人盘杀一通,不过十个回合,屈突盖一槊挑死祖英伯。这才是: 威震隋唐英名在,谁人不识屈突盖? 直捣黄龙斩荆棘,铁骑荡荡扫尘埃。 隋军旗开得胜,人心大震,屈突盖挥舞大槊,高声喝道:“北齐残兵,何足挂齿,给我杀!”屈突盖催马在前,众兵士紧随其后,把北齐兵冲的七零八落,一哄而散。 此番北齐兵大败,落荒而逃,在后队接应的赵世模刚刚赶到,一看败兵后撤,便问道:“尔等何事惊慌?” 有兵卒答道:“先锋祖英伯被杀。” “啊!”赵世模心想,祖英伯是高宝宁的心腹大将,他若兵败岂不是塌天之祸,我即便拼杀也是送死,况且前番赵修罗被俘也没被加害,都是中原人,何必跟着高宝宁,整日给给突厥卖命。 赵世模生性胆小,思来想去,对手下言道:“隋军必有大将前来,祖英伯尚且不能阻挡,倘若丢了黄龙府,难道跟着突厥去游牧不成?” 一听这话,黄龙府的兵士多是汉人,世代种地耕田,哪有愿意跟随突厥游牧的,纷纷说道:“愿随将军左右。” “我欲投靠隋主,返回内地,有愿意跟随者一起投诚,不愿跟随者,自回黄龙府,等待与隋军决战。” 众兵士纷纷要求倒戈,归顺隋朝,赵世模大喜,率领兵士一同前往隋军阵前,倒戈归降。杨广、阴寿闻听北齐主将赵世模率兵归顺,亲自相迎,赵世模怀抱头盔,单膝跪倒,言道:“隋主天威,三军将士望而生畏,今愿放下兵戈,倾心归顺。” 杨广翻身下马,扶起赵世模,对众人言道:“各位兄弟,不必放下兵器,黄龙府尚在高宝宁之手,本王愿与诸位,直捣黄龙,驱走胡虏。”归顺将士不无欢呼,调转刀枪,开赴营州黄龙府。 祖英伯被诛、赵世模半路倒戈,消息传到黄龙府,气得高宝宁火冒三丈,怒不可解。赵修罗在一边看的着急,上前言道:“主公勿躁,末将愿带兵出战。” 高宝宁心中一抖,心想万一赵修罗也倒戈,该如何是好。军师卢昌期在一旁言道:“隋军攻城拔寨不在话下,但千里奔袭却不是强项,不如弃黄龙府,而去投奔契丹。” 高宝宁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本欲杀回中原,复辟齐国,没想到连黄龙府都保不住,反要远走他乡,投奔异族。” 赵修罗道:“城中尚有两万余众兵马,且能固守数日,一旦离开黄龙府,只恐一去难返!” 军师卢昌期一心想投奔契丹,便叮嘱道:“修罗将军前番被俘,隋军不肯伤害,即便再次被俘,依旧平安无事;可主公一旦被俘,必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话让高宝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卢昌期说的有道理,自己和赵修罗处境不同,便传令左右众人,收拾辎重,带上家眷,一同逃往契丹。这才引出: 弃家亡国走荒凉,三军不振思故乡。 塞北哗变终做乱,自有人心去归降。 30:起哗变赵修罗降隋,荐贤能司天监举才 凛冽的风沙在荒原上吱吱作响,抽打着一面面旗帜,干黄的草地寥无人烟,大队的北齐兵马疲惫前行。北齐国主高宝宁弃了黄龙府,一路向东北逃去,投奔契丹部。 沿途之上气候多变,路途难行,这些兵士、家眷毕竟是北齐遗民遗佬,哪里受得了如此的迁徙。多数人的老家都是冀州、青州一带,谁也不愿到契丹部去过游牧生活,况且还是寄人篱下。 不少兵卒垂头丧气,再无斗志,赵修罗坐在马上,看看前面路途茫茫,后面隋朝的追兵从未间断,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军心涣散。 走在赵修罗前面的正是军师卢昌期,赵修罗紧催一下战马赶了过来,对卢昌期说道:“军师看看这些沮丧的将士,只恐走不到契丹,人心就要大乱。” 卢昌期叼着个草根,漫不经心地说道:“战事所迫,就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岂能因为路途艰难,不思进取?” “这......” 这时不少掉队的将士,坐到路边,不愿行军,厌烦的人越跟越多,卢昌期皱着眉头说道:“我看有些人想做逃兵,赵将军身为主将该去管管了。”卢昌期扬着脸催马前行,赵修罗心中十分憋火,绝望的看着卢昌期的背影,越发同情将士。 赵修罗催马到众将士跟前,对兵士说道:“我等皆是汉人,只因主公不愿受大隋招安,先投突厥,再走契丹,人困马乏,军心涣散,与其远走他乡,不如归顺大隋!” 此言一出,众将士纷纷响应,请求归顺还乡,霎时间人声鼎沸,这时军师卢昌期看见军心动摇,调转马头,便来质问赵修罗:“赵将军莫非要谋反么?” “哼!你个狗头军师,害得三军将士远走他乡,今日我先杀你以稳军心。” 赵修罗怒从心头起,二眉倒立,二话不说,拔出腰刀,一刀捅死了军师卢昌期。便对众军士说道:“愿意降隋还乡者,随我去问罪高宝宁!”众将士一呼百应,斩下卢昌期的人头,挥舞刀枪直奔高宝宁而去。 高宝宁此时也累的人困马乏,忽然听到身后呼声大作,众兵士挥刀而来,身边的一对亲兵看着势头不对,也拔出腰刀,拦住赵修罗等人。 高宝宁惊讶问道:“赵将军意欲何为?” 赵修罗把卢昌期人头扔到地上,鲜红的血迹沾染了尘土,着实让高宝宁大吃一惊。 “卢昌期为何被杀?” “蛊惑人心,不识时务!人神共愤,斩首示众!” 高宝宁一脸惊悚,问道:“何人带头,怂恿哗变?” 赵修罗并未回答,只是冲着左右将士一挥手,众人手持刀枪逼向高宝宁。高宝宁身边的亲卫,一看围上来的哗变将士越来越多,渐渐散去。 高宝宁大呼道:“将士们为何刀枪相向?”兵士们理都不理,挥刀便上,将高宝宁捅下战马,乱刀砍死。 赵修罗砍下高宝宁人头,率领北齐将士,调转马头向隋军投降。真可谓: 二十七载北齐国,只剩残部苦难多。 孤守边陲难复僻,不愿北去愿归国。 晋王杨广、幽州总管阴寿收复了黄龙府,赵世模、赵修罗先后投降,高宝宁、卢昌期人头,传受京城,快马报捷。 北齐残部纷纷归降,幽州战事逐渐平定,诸葛颖、阴寿、阴世师、屈突通、屈突盖等众人在黄龙府大宴庆祝,纷纷向晋王杨广称贺道喜,正在热议之时,有侍卫来报:“启禀大行台,晋王府主簿张衡从魏州的远道而来,有要事求见。” 杨广一听张衡到来,知道必是萧珺有事,“命张衡在偏房等候。” 杨广离开宴席,独自走到偏房,张衡已等候少时,扬广问道:“王妃派你前来,是为何事?” 张衡言道:“恭喜殿下,前些日子有郎中为王妃把脉,晋王妃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竟有此等好事,我即刻拟旨一封,你立刻送王妃回京师,请求陛下让萧妃回宫中善养调理。” 说着杨广走到桌案之前,提笔拟章,请求隋文帝准许晋王妃萧珺回宫调养。奏疏写好,杨广把奏折交予张衡,叮嘱道:“正逢两国交战,世道多变,一路之上多带侍卫,务必小心。” 张衡道:“殿下放心,我自会安排。”张衡收好了奏折,主仆二人又叙谈了一些王府杂事,遂在幽州住了一夜,次日便启程赶回魏州。 张衡日夜兼程,从魏州接了晋王妃萧珺,一路护送返回京师,晋王杨广的奏折也被送到了朝中。 此时隋军在陇右正与突厥展开激战,隋文帝杨坚已亲往歧州督战,朝中是太子杨勇监国。当值的太监把一摞奏章,送到御书房,太子杨勇逐一打开批阅。张衡转为呈奏的奏章就在其中,打开了晋王杨广的奏章,一看原来晋王妃萧珺已经怀了身孕。 自己的弟媳有了身孕,请旨回宫也不为过,提起毛笔刚要御批,只见太子妃元氏来到御书房。 杨勇停住御笔,问道:“爱妃不在东宫,怎么到御书房来了?” “一个人在东宫闷得慌,妾妃到这边随便走走,听听朝里的新鲜事。” 太子杨勇放下手中毛笔,笑着说道:“这朝中的大小事,哪有什么女人爱听的,也就晋王妃在魏州有了身孕,算个新鲜事。” “怀个孩子还奏报朝廷呀?”元妃一听萧珺有孕,脸色及不高兴。 “晋王妃已有身孕,杨广请旨让萧珺回宫调养。” 元妃最不喜欢那萧珺,总有几分嫉妒,带着一副不耐烦表情说道:“不就生个孩子吗,在哪生不一样,我见那女人便厌烦三分。” 杨勇心想毕竟杨广是自己的亲弟弟,不好为难,便说:“还是让她回宫调养的好,以免母后得知再责怪下来。” 元妃虽是嘴上容不下萧珺,毕竟也不敢得罪独孤皇后,坐到一旁椅子上,看着自己刚修过的指甲,说道:“听说萧妃是二月出生,在江南是克杀父母的命,让父皇和母后还是离着远点好。” “爱妃不可乱说。” “我乱说不乱说,找个能掐会算的名士,不就知道了。” 太子杨勇站起身来,走到元妃的身旁,俯着身子说道:“本宫也正想找个半仙算算。” “太子想算什么?” 杨勇附身凑到元妃耳畔,低声说道:“看看本宫何时继承皇位。” 元妃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诡笑,太子的想法正好触及了元妃的心事,太子杨勇又说:“只要本宫继承了皇位,萧珺克不克爹娘就不所谓了。” 元妃毒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听说太子与司天监高德有些交情,不如让高德给举荐一位名士。” 太子杨勇一想,司天监高德精通天文星相,对天下的占卜名士多有交往,让高德引荐个有名望的高士,正合杨勇心意。” “嗯,东宫不能没几个高深的人。” 太子杨勇与元妃回到东宫,立刻派人去传司天监高德。等了半个时辰,高德来到东宫拜见太子和元妃。 “本宫请高先生来,一是请先生品尝东宫的名茶,二来与先生聊聊占卜算卦。” “嗯?莫非太子也喜好占卜算命?” 杨勇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吹着浮起的茶叶:“本宫好交友,想结交几个精通占卜的高士,一来学习卦术,随身备用;二来身边也有个辅佐之人。” 高德道:“若论当今占卜名士,有四人可以称道。占卜生辰有韦鼎,观测星相有高德,五行周易有杨伯丑,相面测字有卢太翼。” 太子杨勇、元妃听得十分入神,高德继续夸夸其谈:“我与韦鼎在朝为官,辅佐陛下。而杨伯丑云游四方,居无定所。殿下可命人去请卢太翼。” “噢…..”元妃想起上次给蜀王杨秀送行时,萧珺提到过的那个算命神人卢太翼。元妃问道:“先生所说卢太翼,可是家住京城郊外山林之中。” “太子妃莫非认得此人?” 元妃说:“萧珺曾在京师郊外的山林之中,遇到过神算卢太翼,听说此人占卜极准,不如请他前来,做太子的幕僚,遇事好测个凶吉。” 太子杨勇也知道卢太翼的大名,听元妃这么一说有些心动,高德道:“这卢太翼虽说神算,但脾气古怪。” “别人去请,他可推辞;本宫邀请,还能不给面子么。” 高德在朝中时间长了,也学会些溜须拍马,捧着笑脸说道:“太子脸面,岂能怠慢?料那卢太翼也不能推辞。” 高德说得杨勇心里舒服,得了太子杨勇和元妃的不少赏赐,自然得意而去。 送走了高德,杨勇叫来侍卫姬威,命姬威前去请卢太翼。姬威一听此事,心里有些犯难,说道:“太子殿下,但凡这等能掐会算的神人,既然隐居山林,哪能轻易请得动。” “笑话,我乃当朝太子,天下百姓皆为子民,岂有请不动的道理?若是不给本宫面子,你就看着办吧。” 姬威在东宫多年,十分了解太子杨勇的骄纵脾气,一看太子这么说,哪里还敢唠叨,只好领命去请卢太翼。 前文曾说这位神算卢太翼就在霞口山攀林涧居住,此地离京师大兴城不远,一路打听,姬威便带着几个仆从来到霞口山攀林涧,果然树林之中,有一处竹木草房,姬威扣了几下木门,果然有一人出来相迎,此人正是卢太翼。 姬威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卢先生。” “正是。” “在下太子侍卫姬威。”卢太翼闻听是太子东宫的侍卫,心里边猜出个八九,便把姬威请到屋里说话。 二人坐下,卢太翼问道:“不知姬大人有何贵干?” “太子殿下久闻卢先生大名,欲请卢先生往东宫喝茶。” 卢太翼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若不去,姬大人不会用人押我入宫吧?”这一语说出,让姬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是: 神机一算知其中,人世际遇皆不同。 生死祸福本自作,何劳半仙来捉弄。 姬威想先礼后兵,卢太翼早已猜想到,去与不去且看下回分解。 31:攀林涧太子邀神算,宁安殿萧妃二进宫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隋朝初年,占卜算命盛行于世,关中隐士卢太翼颇有名望,姬威知道这类深山隐士,往往为人矫情,便做好两手准备,倘若卢太翼不去,就强行带回。 没想到姬威刚一开口,便被卢太翼猜到了八九分。姬威暗想太子严令请人,倘若请不动,也只能威逼而去,如今卢太翼到是相当明白,顿时脸上有些难堪,只得躬身作揖:“先生神算,哪里能有瞒得过先生的事,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唉”卢太翼长叹一声,言道:“命中若有,不劳可获,命中若无,枉费徒劳,即便五花大绑,把我抓去,又能如何?” 姬威言道:“卢先生乃一代仙师,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载,驳谁的面子不可,也不要要驳了太子的面子,还是那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姬威一番劝说,因果厉害,威逼利诱,说的明明白白,卢太翼估摸着也是如此,便应允姬威道:“既然如此,就不劳姬大人捆绑,我换件衣服,随你前去。” “岂敢,岂敢,先生请便。” 卢太翼不屑于和姬威理论,也没怎么招待姬威,回到房中,简单收拾了一番,坐上东宫的车撵,跟着姬威去往东宫。 太子杨勇只是听闻卢太翼的大名,不知算得准不准,便把自己手下的两个幕僚请来,一起看看这个卢太翼学问如何。 卢太翼上了东宫内殿,一看上座三人,中间的正是太子杨勇,左边坐的一人,长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身形干瘦猥琐,此人名叫云定兴,靠着阿谀逢迎,溜须拍马,做了太子手下的茶师;另一个人额头巨大,鼻子粗短,脸面宽横,头上戴了一顶道士冠,身着八卦服,打扮如同半仙一般,正是高德,洛阳人士,也是靠着自吹自擂,甜言蜜语,被太子器重,做了掌管天文历法的司天监。 杨勇一看卢太翼说道:“久闻先生大名,能通阴阳,可观天命,特请先生为我算算前世今生。” 卢太翼一看云定兴和高德这两个人,心里就明白,这是派这两人来看看我算得准不准,卢太翼说道:“草民那些伎俩,只不过是靠坑蒙乡间富人,养活自身而已,哪里敢为太子占卜。” 杨勇道:“我可听说你曾为晋王妃占卜,算得六神无主,命犯桃花。” 卢太翼赶忙跪倒,说道:“恕草民直言,草民无论给谁算命都是‘命犯桃花’,今观太子也是‘命犯桃花’,准与不准,日后便知。” 云定兴捂着嘴差点笑的喷出来,而高德也是连连摇头,太子杨勇问道:“难道只有命犯桃花?” “太子的面相确实是命犯桃花。” 云定兴、高德两人互看一言,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太子杨勇一看卢太翼就这般水平,除了命犯桃花,什么都算不出来,十分扫兴,皱着眉头对云定兴说道:“先生不要当做儿戏,本宫可是真心邀请。” 卢太翼摆出一副认真的面孔,答道:“草民也是据实回答。” 太子杨勇轻蔑的点了点头,对云定兴和高德说道:“本宫有些累了,二位先师,代我陪好卢先生。” 太子杨勇拂袖而走,卢太翼是高德举荐的,高德作揖说道:“卢先生一路辛苦,先且歇息,晚上下官先陪卢先生吃几杯酒接风。” “在下若是没猜错,我是高大人举荐的吧。” “都是同门师兄……” “不敢当,你是观星的,在下是相面的,岂敢与高大人攀比。” 高德陪着卢太翼出了东宫,姬威一旁问道:“先生乃是太子宾客,已为先生安排妥当了住处。” 卢太翼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道:“这么说,卢某也回不了山林了。” “呃……” 一看姬威尴尬无语,高德赶忙劝解道:“太子真心相邀,姬威也是一片好心……” 卢太翼说道:“唉,我被你拘逼而来,不知何日能得解脱。”姬威一看卢太翼这沮丧表情,似乎感到卢太翼是满心不愿再太子杨勇门下。这才是: 三顾茅庐助刘备,才得孔明隆中对。 礼贤下士乃王德,威逼岂能树皇威。 太子杨勇从卢太翼嘴里没讨到什么甜言蜜语,十分扫兴,心里觉的不顺,伸手抓起一卷书扔到地上。 太子妃元氏看,也不知太子哪来的无名火,就问道:“听说太子请来了卢太翼,不知算出太子几时能得皇位?” “还算什么皇位?又是命犯桃花。” 元妃先是一愣,思量了一下,竟忍不住冷笑起来。 “爱妃笑的什么?” 元妃是个爱争风吃醋的女人,一听‘命犯桃花’,不禁醋意大发,脸上带着几分讥讽说道:“我看这个卢太翼说的到是很准,太子殿下如今有高良娣、王良媛、成良姬,三个妾室陪伴,这还不算命犯桃花么?” 杨勇苦笑一下,走到身后,双手抚着元妃的肩膀好生劝道:“爱妃又挖苦本宫了,再多的小妾,你不还照样是太子妃。谁能撼动?” 元妃拨开杨勇双手,坐到一边。杨勇跟了过去,浅笑道;“爱妃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将来等我继承皇位,皇后不照样是你的。” “晋王想尽办法在父皇、母后面前争宠,你这个皇位可始终有人惦记着。” “爱妃又听到什么了?” 元妃看着杨勇,脸上充满了警惕性:“母后已经传下懿旨,明日召见晋王妃,萧珺就要回宫了。” “萧妃回宫,何必大惊小怪?” “听说杨广前敌立功,萧妃又怀有身孕,这次可把父皇母后乐坏了。” “哼,”杨勇冷笑道:“二弟若只想靠这点本事跟我攀比,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杨勇丝毫不曾把二弟杨广放在眼中,依旧我行我素。 到了次日,萧珺从魏州返回,太仆赵才、左千牛萧瑀、右千牛鱼俱瓒一路陪伴,回到京师。此时萧珺,小腹已高高隆起,在丫鬟翠菊陪同之下进了宁安宫,拜见独孤皇后。 萧珺礼仪恭谨,丝毫谨慎,独孤皇后道:“萧妃不必多礼,你夫妻在魏州生活,过的可习惯?” 萧珺答道:“晋王并不在魏州,已奔赴前敌,正在幽州。” “嗯?”独孤皇后感觉不对,杨坚命杨广做河北道大行台,就是担心前敌危险,可杨广竟然私自奔赴前敌,这让独孤皇后深感意外,独孤皇后问道:“何人准他去幽州前敌?” 萧珺早知道会被母后质问,事先就想好了说法,答道:“回禀母后,我与殿下路过济阴途中,遭遇歹人,欲行刺晋王。案情不明,所以晋王把旗仗、车撵留在魏州,前往幽州督战。” “竟有如此大胆之人,敢行刺我儿,此事定要奏明皇上。”独孤皇后又看了看萧珺渐渐隆起的肚子,说道:“如今你也怀上龙孙,尽可选一个宫中庭院,先做调养。” 萧珺言道:“孩儿恳求母后准许我去冷元宫居住。” 独孤皇后又是一阵意外,问道:“当初你在冷元宫,饱受宋嬷嬷严厉管教,难道还想回到那地方?” 萧珺脸上多了几分规矩,恭敬答道:“孩儿能学得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全凭母后教诲,焉能不生感激?” 独孤皇后一看萧珺说话如此懂事乖巧,心中不免高兴,喜上眉梢,说道:“哀家即刻拟一道懿旨,命冷元宫住着的丫鬟宫女全部搬出,恩准你那里调养。” 独孤皇后又道:“传宋嬷嬷来见。” 过了少时,宋嬷嬷来到宁安殿,一见独孤皇后和萧珺这婆媳二人,赶忙施礼。萧珺如今是何等谨慎,知道宋嬷嬷是独孤皇后最信得过的仆人,赶忙也双膝跪倒拜宋嬷嬷。宋嬷嬷吓了一跳,说道:“自古都是仆人跪主人,哪有主人跪仆人的?萧娘娘可折煞老身了。” 萧珺行了个万福:“当年嬷嬷教诲,美娘何曾忘怀。美娘自幼四处寄养,嬷嬷待我如同严父慈母,此等恩惠,萧珺怎敢怠慢。” 这几句话,差点把宋嬷嬷的眼泪给说出来,宋嬷嬷赶忙扶起萧珺,说道:“老身听说娘娘怀了龙脉,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番亲和,萧珺并不计较当初宋嬷嬷的打骂教诲,这让独孤皇后觉得萧珺并非小肚鸡肠,反到高看一眼,便命宋嬷嬷在冷元宫伺候萧妃。 萧珺从回冷元宫,丫鬟翠菊一同前往,但与当初已截然不同,装饰一新,显然像个妃嫔居住的殿阁。 居室虽有变化,萧珺依旧像往日一样,对宋嬷嬷依旧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如同当初受调教一般。 这日,宋嬷嬷和翠菊正收拾卧房,萧珺开箱翻柜,四处寻找。宋嬷嬷上前问道:“萧娘娘欲寻何物,让老身去找吧” 萧珺关了柜子,问道:“敢问嬷嬷,当初那把雕龙戒尺,尚在何处?” 一听雕龙戒尺,宋嬷嬷脑子顿时有些发懵,迟疑道:“娘娘要那把戒尺做什么用?” 萧珺言道:“母后和嬷嬷的教诲,全在戒尺之上,若不是受尽皮肉之苦,岂能有牢记在心,我想把雕龙戒尺悬于墙上,常思教诲,每日反省,以正品行。” 宋嬷嬷听了这话,心中触动极深,言道:“王妃孝顺有加,何必对自己如此严格,到叫老身有些难堪。” 萧珺自幼经历过的时间磨难比宋嬷嬷还多,这也是被宋嬷嬷打出来的机灵,顺手挽住宋嬷嬷胳膊说道:“嬷嬷待我如同亲生,求嬷嬷帮孩儿要回那把戒尺。”这才是: 好了伤疤不忘疼,反把打骂当恩情。 若非心机深千尺,岂有以德报怨声? 宋嬷嬷奶大过多位皇子、公主,从未有过想萧珺这样一心善待自己的皇亲,心里不免有些触动,遂答应萧珺之请,去宁安殿索要戒尺。 独孤皇后正在吃茶,见宋嬷嬷回到宁安殿,茶碗放在一旁,稍拭嘴角:“萧珺这几日在冷元宫过的如何?” 宋嬷嬷道:“如同以往,每日读书习字,品竹调丝,甚是安稳。” 独孤皇后点了点头,倍感欣慰,又问:“萧妃可曾有奢侈浪费,糟践宫中物品?” “淡食素衣,清贫如故。只是萧妃想要一宝物,让老身代为恳求皇后娘娘。”宋嬷嬷道。 独孤皇后忍不住一笑:“萧妃什么时候有这般胆子,要找哀家索要东西,哀家到是好奇,萧妃想要什么?” “雕龙戒尺。” 独孤皇后一愣,心里有些纳闷:“她要戒尺做什么?” 想想雕龙戒尺,宋嬷嬷也是感叹:“萧妃想把戒尺悬挂墙壁之上,每日思过,望而思过,铭记皇后训导,已尽孝义。” “哦?这孩子到时有这份心思,能反省自勉,实在难得。”独孤皇后缓缓站起身来,拉开厨柜,拿出那把雕龙戒尺,交予宋嬷嬷,叮嘱道:“哀家将戒尺赐予萧珺,她若能修身正己,也不枉哀家一片苦心教诲。” 宋嬷嬷带回了雕龙戒尺,萧珺一见如获至宝,命太监将雕龙戒尺高悬墙壁之上,终日面对戒尺读书习字,孜孜不倦,让宋嬷嬷对萧珺更加喜爱。 过了几日,隋文帝杨坚班师回朝,隋军大胜,阿波可汗西走投奔达头可汗,沙钵略可汗向隋求和。 独孤皇后、太子杨勇、太子妃元氏以及皇室众人,纷纷出宫门迎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大太监王文同掀开御帘,隋文帝杨坚出了御辇,众人齐声拜谒。 隋文帝道:“塞北大捷,突厥溃败,纳贡求和,朕与万民当普天同庆!” 众人山呼万岁,隋文帝与独孤皇后一通回宫。杨坚回到宁安殿,换了出征穿的龙袍,满身轻松的问道:“朕这几个月不在宫里,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 “要是说起新鲜事,还真有一桩。” “皇后快说说。” 独孤皇后道:“晋王妃萧珺已怀胎十月,这临产的日子马上就到了。” “好事,好事,也不知是男是女。” “看着萧妃那笨笨的样子,定是个小皇孙。” 隋文帝与独孤皇后正在闲聊,只见宋嬷嬷气喘吁吁来到宁安殿,“恭贺皇上,贺喜皇上,晋王妃有喜了。” 杨坚问道:“莫不是萧妃已经生育?” “正是。” “是男是女?” “晋王妃生下一个小龙孙。” 左右宫人得知此喜,纷纷施礼称贺,独孤皇后乐得合不拢嘴,喜笑颜开的说道:“既然添了龙孙,请陛下为孙儿赐名吧。” 古时生育,常讲究托梦生子,回想往日异常的梦境,杨坚思量道:“去年在歧州之时,忽有一夜梦见云中有神,自天而降,曾问苏威适合征兆,苏威解梦说此神为日光,而日光破云,乃昭也。朕就为皇孙取名杨昭。” 众人大喜,立刻把小皇孙的名讳,传报各宫。 杨昭出生于开皇四年正月戊时,此时正值寒冬,独孤皇后看着窗外莹莹飘落的雪花,一个人掐算着,对隋文帝说:“又是一年过去,晋王已为人父。如今突厥已败,天下太平,不如把晋王召回朝中吧。” “嗯,这次大败突厥,又得龙孙,朕欲朝会百官,论功行赏。” “臣妾也觉得陛下该好好款待一下臣子了。” 杨坚传下圣旨,命杨广班师回朝,朝中信使飞马快递,一路送往幽州。 远在黄龙府的晋王杨广得了圣旨自然不敢懈怠,便启程返回京师。一路之上,风尘仆仆,走到青州,杨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一年前在济阴府绿丘山曾欲行刺,但不知此案办的如何?杨广一路思量,走了不久,便到了济阴府。 济阴府此时的太守名叫范台玫,得知晋王车驾路过,赶忙收拾行宫,迎接王驾。 来到府上,宾主落座,茶水点心,招待尤佳。寒暄几句,杨广问道:“本王虽不了解当地官员差遣,但有一人,是本王好友,但求一见。” 范台玫作揖问道:“不知殿下所指何人?” “前任太守杜猷。”杨广道。 范台玫一看晋王询问杜猷,半晌沉吟不语,杨广见范台玫脸色不对,探了探身子:“太守有何难言之隐?杜猷究竟怎样,不妨直言。” 范台玫忍不住潸然泪下,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杜大人早已含冤而死。”杨广听罢,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是: 世间总少公道在,好人命不如祸害。 人死岂能算灭口,总有心心向清白。 杜猷因何而死,且看下回分解。 32:逸香阁色贼戏荡妇,宣文殿悍妻告御史 常说“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但凡人命关天之案,难免都有蛛丝马迹,亦可探寻。单说杨广来到济阴府,欲见杜猷,未想此时杜猷已经过世多时。现任太守名叫范台玫,这位范太守一见晋王杨广为杜猷而来,心里不觉潸然泪下。 杨广问道:“杜猷究竟为何而死,不妨慢慢说来。” “请殿下稍等片刻。”范台玫转身而去,时间不大,便拿来一个布囊和一叠卷宗,从里面掏出几条布符,递与杨广,杨广一看布符,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范台玫说道:“晋王殿下,这几条布符残片,细细看来是应是青州大营的。” “何处得到?” “一年前,殿下在绿丘山曾遭行刺,这边是从刺客贴身衣服上取下的。” 杨广心中一惊,再看看这布符,低声问道:“难道说当时的刺客是青州兵马大营的人?” 范台玫言道:“这事关系到青州总管燕荣,杜猷就因为查案查到了燕荣的头上,才遭陷害,已至杀人灭口。” 杨广看过这般证据,对燕荣恨得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燕荣碎尸万段,范玫台看杨广心生怒气,提醒说道:“燕荣乃一方豪强,此案实难查办,杜猷已成前车之鉴,无人敢过问。” 杨广把布符和案卷收起,问道:“杜猷之案,本王必查,燕荣现在何处?。” “皇上亲征,大胜突厥,各地官员入朝称贺,想必燕荣此时已到京师。” 杨广道:“若在京师反到好了,本王即刻入京参劾,将燕荣就地缉拿!” 范台玫一看杨广血气正盛,欲接此案,遂叮嘱道:“如今燕荣深受陛下器重,殿下务必将案宗证据交与御史台,让朝中御史参劾,切莫因此事牵连了殿下。” “多谢范大人提醒。”杨广觉得此言有理,稍作休息,便拜别了济阴太守范台玫,一路前往大兴,参加朝会。 此时各地的官员纷纷入京,参加朝会,青州总管燕荣已到京城,在驿馆安顿了之后,便换了便装,叫上几个小厮,一同去街头游逛。 京城大兴车水马龙,过往繁多,店铺林立,琳琅满目,十分热闹。燕荣带着几个小厮,转来走去偶见一处茶楼十分惹眼,茶楼高有三层,红漆立柱,进出的都是些体面人,旗号高悬“逸香阁”。 这茶楼气派宽敞,甚合心意,燕荣对几个小厮说道:“这逸香阁有些排场,随我前去喝茶。”几个小厮正玩得口渴,巴不得去喝茶。 一进茶馆,有个店小二迎了上来,一看燕荣穿着,便知是有来头的大人物,赶忙笑脸相迎:“这位客官里面请,二楼有雅舍。” “前面带路。” “官爷,这边请。”燕荣把手往后一背,带着几个小厮,跟着店小二上了茶楼二层,找了个靠窗的方桌坐下。 “官爷爱喝什么茗茶?” 一个小厮说道:“上好的关西茶叶一壶,再来几碟点心。” “客官稍等,即刻便来。” 等了片刻,一壶关西香茗和几碟点心便摆到桌面之上,众人倒了茶水,随喝随聊。燕荣从茶楼二层的窗户向外望去,正是俯视京城的好位置,京城里面人来人往,平添了不少繁华景象。 燕荣看着窗外的路口,走来一妇人,甚是漂亮,看着这妇人带着丫鬟和小厮也走进了逸香阁茶楼,继而一阵脚步声,只见从二层楼梯那妇人走了上来。 燕荣近看此人,这妇人长非同一般,浓妆艳抹,分外妖娆,一身华丽服饰掩盖之下,仍见双胸高挺,蛮腰修细,翘臀诱人,珠光宝气不失高贵,这贵妇装束超凡脱俗,步态风骚,惹人耳目,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太太,此人乃是当朝御史大夫杨素的正室妻子郑艳堂 这郑艳堂年方三十七岁,凭借着丈夫杨素的功勋名位,生活一贯骄奢成性,放荡不羁,一般男人见了都只敢远观而不敢近前,而燕荣看在眼里,却不怀好意,暗想如此风情妇人,好生勾人魂魄,若不戏弄一番,岂不白来京城。 燕荣这里目不转睛盯着郑艳堂,这郑艳堂也看见了燕荣,真是色贼遇荡妇,苍蝇不叮无缝蛋。郑艳堂一看燕荣装束,就知道不是外来富豪,也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何况燕荣,面目刚严,满脸络腮胡子,更讨郑艳堂春心荡漾。 二人眉来眼去,不时眉目传情,似乎双方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燕荣便对一个小厮说道:“你过去,告诉店家,那位夫人的帐都记我身上。” 小厮离座,通告了店小二,此时郑艳堂桌上的茶水点心还没上,郑艳堂一听邻桌客人请客,郑艳堂却说道:“既然有人请客,何不一桌喝茶,认识一番。”说着便站起身来,往燕荣桌前走去,身边的丫鬟、小厮哪个不知道郑氏的性情,都不敢过问,只是低头喝茶吃点心。 郑艳堂扭来摇去走到燕荣桌前,问道:“这位官人怎么称呼?帮我结账,我应答谢才是。”燕荣赶紧拉开一把椅子让郑艳堂,坐在自己身边,色眼打量一番,燕荣说道:“我乃青州总管燕荣是也,不知妇人贵姓?”郑艳堂搔首弄姿,故作勾引,眨巴两下眼睛,说道:“我夫乃是御史大夫杨素。” “哦。”燕荣一边说话,手底下也不干净,动手动脚的说道:“杨御史名声在外,夫人也是惊艳满城啊。” “你这小嘴刚在蜜罐泡过吧?竟捡我爱听的说。”郑艳堂道。 “夫人如此美貌,不知勾走了多少男人的魂魄?” 郑艳堂打了一下燕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飞眼瞅着燕荣:“看你这色相,就知道是个硬货。” 二人情投意合,说话如同打情骂俏,又勾肩搭背,毫不正经的拉扯在一起。 喝了两杯茗茶,燕荣见这郑艳堂春心已动,便邀请郑艳堂到驿馆玩耍,郑艳堂早就情欲崔开,顺口就痛快答应,二人相携离开茶楼,两边的丫鬟小厮也只能跟在后边。 燕荣和郑艳堂二人拉拉扯扯、亲亲我我,如同夫妻一般,一起去了燕荣的所住馆驿。二人来到私房,燕荣一把抱住郑艳堂:“小娘子,你可急坏我了。” 郑艳堂装作委婉,半推半就,被燕荣解了衣裤,摁倒在床。这燕荣乃武将出身,脱衣系带,露出粗壮臂膀,护胸毛卷如钢丝,筋骨蹦起,雄性勃发,让郑艳堂春心难抑,更是心爱不已。而郑艳堂浑身白腻,香气袭人,肌肤白嫩,让燕荣迫不及待,相拥而卧。二人风花雪月,投怀送抱,一通胡乱,方才是: 色鬼荡妇总相投,一见中意在茶楼。 鸠占鹊巢随心欲,性情一发不可收。 燕荣与郑艳堂一来二往,成了奸夫淫妇,起初还有些避讳,燕荣在京城住的时间一长,反倒越发猖狂,一连几日胡乱在驿馆之中。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终究此事还是传到了御史大夫杨素的耳中,杨素后院本有妾室,怎知正房夫人郑艳堂早已红杏出墙,心有他人,气得杨素怒不可解。 偏巧这日,郑艳堂又去找那燕荣,竟是一夜未归,等到天明,才迟迟归来。郑艳堂是正房夫人,杨府的家丁谁也不敢多为,任由郑艳堂进出。 唯有杨素早已藏在后院小门的后面,欲抓个正着,当面质问郑氏。郑艳堂打着哈欠,刚到后院,守候多时的杨素突然院中跳出,把郑氏吓了一跳。 这杨素长得身材瘦弱,未老先衰,四十多岁须发半白,如同六十岁老人,只是精神还算矍铄,一把羊角胡子标志且美观。 “你这老东西,都还没起床,闹什么鬼?” 杨素怒斥道:“不要脸的妇人,一夜未归,找谁鬼混去了?” 郑艳堂一看杨素这龌龊老脸,再想想雄性强壮的燕荣,不免得说话冷嘲热讽,说道:“我去看我小表妹了。” “呸!贱人!偌大京师,你何时有过小表妹?”杨素瞪着眼,撇着嘴问道:“是不是小情郎呀?” 郑艳堂是何等泼辣,眼珠子一瞪,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只身就往后院走,杨素一把揪住郑艳堂的头发,怒道:“你这淫妇,私会情夫,当我不知?” 郑艳堂哪里受过这种质问,抱头喊疼,反手揪住杨素的羊角胡子,破口大骂,夫妻二人扭打一起,听见动静的家丁、婆子一看夫妻二人又打又骂,赶忙拉开劝架,郑艳堂骂不绝口:“准你三妻四妾,就不能我找个相好、知音!” 杨素怒不可及,一把被家丁拽着,一边骂道:“我若作天子,你定不堪为皇后。” 夫妻吵架斗嘴,毕竟是出出气罢了,怎知这郑艳堂是个泼辣女人,半吊子脾气,一听杨素说了这冒犯天威的气话,顿时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跑出家门,头也不回,理也不理,就去告发杨素。 这郑艳堂带着满腔怒火,一路跑到宫廷,皇宫当值的小太监拦住问道:“这位夫人,这可是皇宫,外人不得擅入。” “我要告发御史大夫杨素!出言不逊,有谋逆之罪。” “那夫人何许人氏?” “我乃杨素之妻郑氏!” 这一语,把当值的小太监说的发懵,“那夫人在此稍后,待我通禀一声。”小太监也不敢怠慢,慌慌忙忙去宫里禀报了隋文帝。 宫苑通深,太监一级挨一级禀告,等告到大太监王文同这里,已是快半个时辰了。杨坚正与独孤皇后喝茶聊天,王文同奏报:“启禀皇上,门外有一妇人,自称御史大夫杨素之妻,要告发杨素谋逆之罪。” “嗯?”隋文帝还从未见过妻子告发自己丈夫的怪事,独孤皇后更是觉得妻子告夫,有些蹊跷,独孤皇后道:“想必杨素家事出了乱子,不如听听那妇人如何说。” 独孤皇后开了口,隋文帝便准了郑氏请求,传旨到宣文殿见驾。 来到宣文殿,郑艳堂双膝跪倒,叩首称罪。独孤皇后一看郑氏,头发凌乱,装束不整,便知道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独孤后看了一眼杨坚,杨坚问道:“郑氏你状告亲夫,是何罪名?” “今早我夫妻吵架,杨素竟说他若为天子,我定不堪为皇后。如此狂言,妾身岂敢隐瞒,所以如实禀报。” 杨坚又问:“杨素可是你亲夫,你确认不是误听?” “皇上若是不信,众家丁婆子可以为证。” 这是臣子家事,杨坚本不想多管,奈何已告到皇廷,又不得不过问,便立刻命人去传杨素觐见。 杨素骂了郑氏,以为郑氏不过去找情夫诉苦,万没想到事情闹到天下脚下,杨素赶忙换了朝服,匆匆忙忙来到宣文殿。 杨素上殿,赶忙跪倒请罪,此时郑艳堂早在一边等候多时,杨坚问道:“杨素,你妻郑氏告你口出谋逆之言,说‘你若为天子,她定不堪为皇后’,可有此话?” 杨素吓得战战兢兢,答道:“确实说了此话,臣罪该万死。” 杨坚毕竟是个贤明之主,凡是想知道个原为,遂问道:“你为何与郑氏闹到如此地步?” 杨素毕竟头脑机灵,知道皇上这是看在君臣情面,给了个申辩机会,眉头一锁,嘴角一撇,禁不住哭泣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道:“臣丢死人啦!”杨素指着一旁的郑艳堂说道:“这无耻贱人,红杏出墙,背着微臣做下苟且之事。”说罢,杨素伏地大哭。 郑艳堂哪里能承认此事,一边反驳,一边冲着跪在地上的杨素,挥手便打,夫妻二人又在朝堂之上厮打起来。 “罢啦!”杨坚一声呵斥,夫妻二人赶忙跪地,不敢再闹,独孤皇后看的是捂嘴偷笑。杨坚心里也是好笑,毕竟天子威严,未有外露,说道:“罪臣杨素,治家无方,管教不严,致使夫妻失和,有失做派,且出言不逊,有谋逆之嫌。今革去杨素御史大夫一职,削职为民,还乡思过。” 杨素毕竟是北周时期就追随杨坚,且战功显赫的臣子,家里出了这般丑剧,杨素被人带了绿帽子,杨坚还是念及旧情,从轻而论,削官夺职,还乡了事。杨素只得灰溜溜带着妻子郑艳堂,收拾铺盖,返回弘农老家。 杨素刚被免职,到了次日晋王杨广便赶回京师。杨广把燕荣诸多罪证和以往卷宗,汇集成卷,写了参劾文书,便往御史台去参劾青州总管燕荣。到了御史台,当值差官一见是晋王杨广,赶忙来迎:“晋王殿下,来御史台何事?” 杨广道:“我有要紧的参劾案卷,要秉承御史大夫杨素。” 差官答道:“殿下来的不巧,杨大人已被皇上革职返乡了。新的御史尚未到任,所以殿下若有急事需暂且耽搁几日。”这便是: 贼臣无度逞猖狂,勿把御史贬还乡。 几度参劾皆不利,何日才将正义匡。 欲知后事如何,其看下回分解。 33:百官朝会恩怨难分,东宫议政奸臣奏本 晋王杨广掌握青州刺史燕荣的诸多罪证,正准备到御史府参劾一本,但是刚到御史府,便得知杨素已被革职返乡。 几次三番,杨广都想借在京城的机会治罪燕荣,却几次三番错失良机。回到王府,萧珺见杨广闷闷不乐的模样,跟在后面问道:“殿下为何这般表情,莫非杨素不敢受理。” “杨素已经革职还乡,新的御史还未上任。” “这燕荣还真是命大,几次三番都逍遥法外。” 杨广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明日朝会便可见到燕荣,只可惜又要隐忍作罢。” 萧珺也坐到一旁,说道:“燕荣也不是轻易就能告倒的人,妾妃觉的时机尚未到来。” “我堂堂皇子竟处处受这奸贼迫害,真是奇耻大辱。” “殿下若想除掉燕荣,除非有两个前提。” 听着这话,杨广到是心中一亮,有精神起来:“爱妃到是说说,哪两个前提。” “要么燕荣违抗军令,依律正法;要么殿下继承皇位,处死燕荣。” “嘘,继承皇位之言,不可乱讲。”杨广琢磨着这两个前提,又陷入一阵沉思之中,每每想起皇位,都不由得内心嫉妒着哥哥杨勇,杨广道:“与其在此思量如何对付燕荣,到不如想办法夺取皇位。” 萧珺道“这次大胜突厥,殿下算是小试牛刀,将来还有大事等着殿下建功立业。” “爱妃所说的大事……” “讨伐陈国,统一天下。” 萧珺一语惊人,让杨广愣了少时,隋文帝垂涎江南已久,但从未提起过南征的事情。今日被萧珺点破,也让杨广顿悟。 “爱妃果然有先见之明,但是平定陈国,可不同于抵御突厥,这可是一统天下的大事。” “正因为是大事,殿下更要据以力争,成为平陈的主帅。” 杨广沉思着,内心不再甘当做一个王爷,膨胀的内心已经跃跃欲试观望着杨勇的太子位置。 第二天一早,杨广就起床准备早朝,隋文帝将在宣文殿举行朝庆,萧珺帮着整理杨广的朝服,杨广对着铜镜左右侧身看看,抖动着自己的华年英姿。萧珺将袍带整理板正,站在杨广身后说道:“今日朝会,必见燕荣,殿下万不可冲动。” “爱妃放心,本王定会审慎而行。” 萧珺从身后抱住杨广,夫妻二人的默契一笑倒映在铜镜中央。杨广问道:“爱妃觉得,本王能不能获得皇位?” “谁能统一天下,皇位就是谁的。” 杨广点了点,转过身用手抚摸着萧珺的脸庞,轻声说道:“从今日起,本王就谋划收复天下。”萧珺泛起浅浅笑意,夫妻二人形影相随,出了屋子,送出王府,杨广乘车辇直奔宫中。 京师朝会,百官入京,这大殿之内,已摆上酒宴,几十桌酒菜,飘香满堂。隋文帝杨坚驾临宣文殿,满朝文武,各地官员,齐声跪倒,山呼万岁。拜谒礼毕,隋文帝道:“朕御驾亲征,击败突厥,肃清长城内外。各位爱卿,功不可没,朕自有封赏。” 大太监王文同展开圣旨,高声说道:“众臣听旨……” 满朝文武一齐跪倒,叩首听旨。隋文帝的赏赐多数都在预料之中,晋王杨广并不在意封赏多少,而是偷偷转头,向侧后方跪着的臣子瞅去,隔着两排大臣,目光正落在燕荣身上。 燕荣这次进京,知道杨广最恨自己,生怕正面相遇,只是装看不见,可就在宣读圣旨之时,燕荣无意间发觉杨广的眼神已盯住自己,心里如同翻江倒海,着实不能安宁。 封赏已毕,隋文帝说:“今日朕在宣文殿摆下酒宴,要与百官痛饮,不必拘礼。” 众人各自入座,隋文帝举杯称颂,众大臣随声附和,唯有燕荣心里极不踏实,偷偷望去,晋王杨广敌视的目光始终没有放过燕荣。 皇帝敬完三杯酒,众人各自畅饮,侃侃而谈,燕荣被杨广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在烦心,忽然身边一个大臣畅谈起来:“咱们都是地方官,要想过的舒坦,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另一个大臣说:“此次皇上御驾亲征,是太子监国,跟太子有交情的大臣,都跟着赏赐了。” 燕荣在一旁的听得,心中顿生一计,早晚太子杨勇要登基做皇上,若是依仗太子门下,何必再担心那晋王杨广?燕荣问道:“各位大人,这太子在东宫深居简出,我们哪里有机会高攀的上呀?” 一个大臣道:“这有何难?东宫的主簿名叫云定兴,本是宫里的茶师,就在城南居住,打点好着老家伙,还害怕见不着太子?” 燕荣一听这话,觉得云定兴到是个可用之人,这才踏踏实实喝了几杯御酒。 御宴之后,燕荣立刻返回驿馆,一个随行的侍卫问道:“总管大人,朝贺已毕,何时返回青州?” “不,”燕荣道一摆手:“我还不能急着回去,你立刻准备些金银,我有要事打点。” “遵命。” 到了次日,青州府随行的侍卫,准备好一个稍大的木匣,里面足足放了黄金一百两,燕荣换了身便服,带着两个侍卫,骑马往城南而去。 东宫主簿云定兴的府院正在大兴城南,来到云府门前,燕荣等人翻身下马。一个门丁问道:“这位官人,有个贵干?” “劳烦通禀,青州总管燕荣拜访。” “请稍后。” 门丁回院内时间不长,便转身出来,作揖道:“燕总管,我家老爷有请。” 燕荣跟着门厅进了云府,一看这云府里面,气派华美,假山盆景,亭台花草一应俱全。燕荣心中暗自感叹,好个东宫的主簿,管点屁事的小官住的竟如此奢侈。 来到客厅,云定兴正捋着胡子,闭目仰面,派头十足。燕荣主动走上前,双手作揖,躬身施礼:“卑职燕荣,拜见主簿大人。” 云定兴跟随太子杨勇多年,一贯轻狂,懒得连眼皮都不曾抬开,慢声说道:“燕大人来啦…….坐下说话吧。” 燕荣打量着云定兴,心想这人定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越是这种人越要装孙子。燕荣点头哈腰,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燕某昨日刚刚朝拜天子,今日不敢耽搁,先来拜访主簿大人。” “嗯。”云定兴眯着眼问道:“老夫一个东宫闲官,还劳燕总管惦记着,真是不敢当呐。” “谁都知道你这做京官的,比我们地方官辛劳的多,日理万机,不辞辛苦。” 一通马屁拍的云定兴到是心里舒坦了不少,斜着眼瞅了瞅燕荣么,问道:“燕总管来一趟不容易,有话尽管讲,老夫就爱和地方官交朋友。” 燕荣对身边侍卫一挥手,一个侍卫端上了木匣。燕荣打开木匣,用手引了一下云定兴的目光:“黄金一百两,下官的一点孝心。” 云定兴把眼一斜,顿时眼中金光映射,这一百两黄金,硬是将云定兴的脖子扭了过来。 “燕总管的礼物太重了吧?” “这是青州府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下官只求有机会拜会拜会太子殿下。” “哎呀,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云定兴收了黄金,带着几分疑问问道:“燕总管急着见太子殿下,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燕荣装作委屈,感叹道:“是不相瞒,下官与晋王杨广有些误会,但晋王处处刁难下官,我这地方官越来越难做呀。” 一听燕荣是抱怨杨广,暗想太子一向顾忌杨广,正好把燕荣推荐给太子。想到这里,云定兴呵呵笑了起来:“此事不难,包在老夫身上。” 燕荣作揖道:“那就有劳云大人。” “我午时正要入宫,到时自会安排,太子也是个好结交四方英雄的主儿,燕总管静候佳音。” 燕荣大喜,送了百两黄金,还再三称谢,把云定兴唬的云里雾里,得意洋洋返回了驿馆。云定兴是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短,送走了燕荣,还不到午时,便匆匆去往东宫。 太子杨勇正与元妃一起吃饭,见云定兴这个时候入宫,杨勇问道:“主簿此时入宫,有何要事?” 云定兴道:“明日是太子召见地方官员的日子,我正为安排人选的事,来请太子的旨意。” “本宫不是让你安排人选了么?” “是啊,开始选的是幽州总管阴寿,可是阴寿多病,临时换了青州总管燕荣。” “本宫召见地方官员,是选业绩突出者,不知燕荣政绩如何?” 云定兴作揖道:“回禀太子,青州总管燕荣,文武兼备,治理有方,爱民如子,政绩卓著,可谓栋梁之才。” 杨勇听了十分诧异,放下碗筷,拿手绢擦擦嘴角,问道“竟有这般能臣?” “是啊。”云定兴根本就不知道燕荣为人,只是拿钱办事,无论青红皂白,都能说的天花乱坠。 杨勇点了点头:“那好,就改为召见青州总管燕荣。” “遵命。”云定兴狡黠一笑,暗自得意的告退而去。 又过一日,正是太子召见地方官员,列坐议政的日子。按照大隋礼仪,皇帝设宴犒劳进京的官员之后,太子要召集政绩卓越的官员,同堂议政,一是了解四方百姓的生活疾苦,二是历练皇太子的治国理政之才。 东宫主簿云定兴本来是负责安排人选的一个差官,到借着燕荣行贿,把燕荣推荐给太子杨勇。议政的地方是东宫的书房时政堂,云定兴陪着杨勇来到堂中,见只有燕荣一人,燕荣赶忙施礼拜见。 杨勇问道:“为何只有燕荣一人?” 云定兴道:“陪太子议政的大臣唯有燕荣政绩卓著,其他人等不可同日而语,安排在下午了。” “也好,今日本宫就听听青州的时政如何?” 三个人各自落座,几杯香茗摆上茶几,太子杨勇问道:“燕总管,既然云主簿再三夸你政绩卓著,不妨说说青州的时政如何?” 燕荣早就准备了一肚子话,无论是真话假话,正好借这个机会倾诉给太子,燕荣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如今青州百姓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呀。” “嗯?”太子杨勇一愣,就问:“这是为何?” “晋王杨广在幽州督战期间,强征青州府的钱粮,增加赋税,害得民不聊生,官员叫苦,实为误国误民之举!” 燕荣露出一丝愤慨,义正言辞说道:“晋王作乱,若是太子不出面管管,臣等也只能跟着横征暴敛了。” “啪!”杨勇一拍桌案,怒上心头:“没想到二弟,所谓军功卓著,竟是如此祸国殃民。”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云定兴假惺惺起身规劝。 杨勇道:“每每与臣子评论时政,都是报喜不报忧,今日听了燕荣所说,才拨云见日,令我茅塞顿开。晋王所谓,令人罄竹难书!” 燕荣栽赃陷害,云定兴一旁添油加醋,使得太子杨勇怒不可解。回到东宫,杨勇立刻草拟了一份奏章,参劾晋王杨广。这才是: 一纸黑状告皇廷,兄弟较劲两相争。 本是一母同胞血,到头终是反目生。 34:御书房平息兄弟争,晋王府重逢七皇子 次日天明,隋文帝杨坚刚到御书房,便见早早有奏章呈上,而且是太子呈奏。隋文帝看罢奏章,半晌坐着沉默不语。 隋文帝拿着奏章来到外殿,独孤皇后正在一个人玩弄着一盆花草,一看皇上脸色不对劲,独孤皇后问道:“皇上怎么了?” “你瞧瞧这本奏章。” “出什么事了?”独孤皇后随说话对手接过奏章,打开观看,没看几行,心中一颤:“是太子参劾晋王?” “手心手背都是肉,竟然出事出到他俩头上。” “陛下,晋王担任河北道行台,果真有强征百姓钱粮的作为么?” “唉……”长叹一声,隋文帝道:“强征些钱粮到好解决,朕最担心的莫过于党争和宫斗。如今可好,太子告了晋王,以后这宫里别想安宁了。” 独孤皇后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他们兄弟二人,一个监国理政,一个功勋卓著,这件事臣妾觉得陛下还需审慎而行。” “皇后有什么高见?”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如听听大臣的意见。” 隋文帝点了点头,“朕把苏威、高颎召来,皇后就在屏风后面听着,看他们怎么说。”独孤皇后浅浅一笑,欣然同意。 不到一个时辰,苏威、高颎两个相国,匆匆来到宁安殿,隋文帝赐坐左右,拿着太子参劾的奏章说道:“今日这本奏章,太子参劾晋王,令朕失望,你们看看。” 苏威、高颎传着看了看,高颎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隋文帝道:“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但讲无妨。” 高颎道:“臣以为应当公事公办,先查明实情,再做定夺。” “好,这到是个办法。”隋文帝一边点头一边打眼去看苏威,因为隋文帝知道高颎历来支持太子,但是苏威是当朝首辅,自然也要听听意见。 苏威道:“依法严查也是应当,不过陛下多年来筹备平定陈国,但前提又要先收复梁国,而晋王是梁国的女婿,这个时候不能冒失呀。” 苏威这一提醒,到让隋文帝和高颎有些警悟,自从隋军击败突厥,平定塞北。隋文帝就积极筹备准备收复江南,渴望早日实现大一统。而梁国虽是小国,但是占据长江上游,地势险要,又不得不先收复梁国。大隋若想和平统一梁国,晋王杨广的作用极其重要,如果杨广有了不测,梁国人必然不会归顺大隋。 隋文帝沉思良久,带着几分迟疑问道:“收复梁国要先收人心,朕还需顾全大局。” “那陛下的意思是?”高颎问。 隋文帝对苏威说道:“朕历来爱民如子,无论强征税赋是真是假,你立刻传旨青州府,青州免征一年赋税。” “臣遵旨。” “此事就此作罢,收复梁国之前,谁也不要再提了。” 独孤皇后在屏风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作为一个极有政治理想的女人,明白收复梁国远比青州一年的税赋重要的多,当然支持隋文帝的决定。 苏威、高颎两个人离开宁安殿,高颎心里还是有些顾忌,虽说高颎为人耿直,但一贯支持太子,对苏威道:“苏相国,下官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高相国请便。” 高颎、苏威各自离去,看着苏威远去的身影,高颎转身便去了东宫,面见太子杨勇。 东宫的香炉不断冒着柔和的轻烟,太子杨勇悠闲躺在长椅上,让丫鬟给自己捶着腿,昏昏欲睡。一阵脚步声惊醒太子,一见高颎怀揣心事而来,杨勇让丫鬟退下,起身问道:“高相国来的正好,快快请坐。” 高颎作揖施礼,坐到椅子上,杨勇问道:“本宫正有要事想找你商议。” “不会是太子参劾晋王之事吧?” 杨勇一愣,问道:“相国如何得知?” “陛下刚把我和苏威召入宁安殿,商议了此事。” “那父皇怎么说?” “陛下利用晋王与萧妃的联姻,准备不战而收复梁国。对于强征青州税赋的事,就此作罢。” 太子杨勇倒吸一口凉气,感到又浪费了一次参劾晋王的良机,脸上有些失望,高颎说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子切莫轻易参劾晋王。” “唉……”杨勇叹了口气,不耐烦的站起身来,焦虑的说道:“杨广两次出兵北塞,备受父皇、母后恩宠,说不定哪天就要和本宫争夺太子之位。” “那太子怎么打算?” “联合朝中大臣,参劾杨广,这次就是燕荣的提议。” 高颎作揖道:“太子即便参劾,陛下也不会治罪晋王,太子还不要轻信大臣。” 太子杨勇伸手挠着眉角,一时也没了主心骨,高颎向前一步,叮嘱道:“一旦收复梁国,那么接下来便是讨伐陈国一统天下!谁能打下半壁江山,谁就是盖世奇功!” 杨勇心中如同一道闪亮,问道:“相国的意思是,本宫要争南征的帅印!” 高颎坚定的点了点头,二人都意识到将来隋朝讨伐陈国的重要性,似乎会决定皇权的走向。这才是: 龙子绝代有双雄,欲求帅印四海同。 从来自戕多无益,纷争终是一场空。 次日早朝,百官上殿,几个大臣奏报了一些政事,隋文帝杨坚说道:“自从平定突厥以来,北方再无忧患,朕准备从即日起筹集兵马钱粮,准备伐陈国统一天下。” 站在百官之中晋王杨广,心中一闪,觉得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正想主动请缨,只觉的身旁有一双冷眼正在盯着自己的举动,余光斜视,朝堂另一侧,正是太子杨勇。 \杨广压了压心中的冲动,装作平常心,归然不动,只听太子杨勇奏道:“父皇高瞻远瞩,儿臣愿请命为帅,讨伐陈国!” “皇儿勇气可嘉。”隋文帝看着太子主动请缨,心里颇为欣慰,说道:“大战筹备,尚需时日,到时候自有众人沙场立功的机会。” 隋文帝离开龙椅,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丹陛上踱了几步,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满朝文武的目光一齐盯着隋文帝。 “眼下急需解决梁国难题,梁国夹在长江上游,地势险要。隋梁已经联姻,也算是一家人,朕不想大动兵戈打的反目成仇,朕想和平收复江陵。” 隋文帝抛出和平收复的想法,在朝的百官交头接耳,私议纷纷,看大臣们一时还没什么主意,隋文帝又道:“朕想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给你们几天时间,你们也好好想想。” “退朝。” 晋王杨广离开宣文殿,一路思量着就回了王府,萧珺正在书房,听诸葛颖讲《左传》,这诸葛颖博学多才,平日做了晋王妃萧珺的教师。 见杨广满腹心事,嘴上还有些自言自语,萧珺便放下书,走到杨广跟前问道:“殿下一个人嘟囔什么呢/” “噢,今日早朝,父皇提及了统一天下的事。” “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若能实现九州归一的夙愿,也是一件好事。” 杨广说:“是啊,可是若想出兵陈国,必先收复梁国,父皇念及两国联姻,想和平收复江陵。” “若能免于战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父皇虽说让百官出主意,其实就是让本王想办法,我既是大隋的皇子,又是梁国的女婿,这事儿想躲也躲不开。可是天底下哪有女婿劝岳父向亲家投降的?” 萧珺看着杨广焦虑的心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旁的诸葛颖说道:“殿下不必太挂心上,若朝廷想不出办法,在下以为妃可做使者去游说梁国。” 杨广问:“那梁国岂不是要笑我大隋朝中无人么?” 诸葛颖说:“梁主一生为人仁厚,心里最觉亏待的便是晋王妃,若是王妃前去游说,我看最好不过。” 这是太仆赵才来到,作揖说:“禀告王妃,您安排些的请柬,在下都已准备好了。” “请柬?”杨广一愣,问道:“王府有什么喜事?” 萧珺笑道:“昭儿快到周岁了,我让诸葛先生帮忙张罗把孩子周岁的喜宴办了。” “嗯。父皇、母后历来主张勤俭持家,又是躬亲示范,万不可弄得大过奢侈。” 赵才道:“殿下放心,王妃只邀请了三位公主和宋嬷嬷,以及本府上的人,未敢惊动皇上和大臣们。” “如此最好不过,你速去筹办吧。” “是。” 赵才刚转身离去,主簿张衡又匆匆而来,报道:“启禀殿下、王妃,江南有使者来访。” 杨广一愣,问道:“江南使者访我何事?应有礼部接待。” 张衡道:“是梁国来使,娘娘的娘家人。” 这一说梁国来使,到惊起了萧珺心中已经沉寂多年的往事,萧珺说道:“即是娘家来人,还不快快有请。” “是。” 张衡回身去请,萧珺说道:“不知萧氏何人来访,殿下不妨一起去见。” “也好。” 夫妻二人站起来整了整衣装,便往前院客厅而去。 杨广与萧珺来到前院客厅,正见一人,身着水蓝色的长袍,头戴水蓝色秀才帽,帽上镶嵌一块翠玉,腰扎大带,手拿纸扇,身形优雅,背手在看客厅悬挂的几幅字画。萧珺、杨广紧走几步进了客厅,这人听到有脚步声,转身一看,萧珺不禁喊出:“萧玚!” 原来所到之人,正是当年萧珺出嫁之时,与杨广游江赋诗的七皇子萧玚。几年不见,这萧玚长得一表人才,风雅倜傥,一身书生才气,尽显而来。 “王妃别来无恙,小弟有礼了。” “七弟快快请坐。”萧珺扶起躬身参拜的萧玚,眼神中冒出一丝喜悦,不停地打量着俊朗的弟弟。 这时萧瑀也从厢房跑来,一见萧玚,喊道:“七皇兄!” “八弟!” 兄弟二人相拥而抱,拍打着肩膀,好生高兴。萧珺命下人上了茶水、点心,众人宾主落座,畅谈起来。 杨广问道:“内弟此行,为何不约而至?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萧玚说道:“隋梁是秦晋之好,何必弄得那么鼓噪,小弟此番北上,一来是看望姐夫、姐姐;这二来嘛……” 杨广、萧妃只见萧玚眉头略皱一下,杨广问道:“有话尽可说来,不必作难。” 35:游访关中萧玚报忧,王府家宴公主传情 梁国七皇子萧玚出使关内,原本与萧珺、萧瑀重逢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但是一提及梁孝明帝萧岿,这七皇子的脸上骤然变得凝重许多,让人有些深感顾虑。 “一来是看望姐夫、姐姐;这二来嘛,是我父皇病情日益加剧,太医熟手无策,只盼着能再见三姐和八弟一面。”萧玚这么一说,萧珺和萧瑀脸色一沉,倍感惊讶,心里也都怀着不安。 杨广这才明白,七皇子萧玚此行是梁国孝明帝萧岿已病重,欲见萧珺、萧瑀最后一面,说不定还有梁国的皇位继嗣之事。 杨广道:“既然皇丈重病缠身,我理应奏明父皇,让王妃返乡省亲。不过内弟既然来了,好歹也要在我府上住两天。” “嗯,如此也好,我初到大兴城,还从未在此游览过,返乡之事还要劳烦皇兄代为奏禀。” 杨广在府上设晚宴款待了萧玚,萧玚回客房歇息去了,杨广虽然喝了几杯酒,担心里依旧对收复梁国的事纠结于心。一个站在院中,独自仰望星空,这时诸葛颖从身后走来,轻声问道:“殿下这么晚还不歇着呀?” 杨广道:“最近父皇正谋划收复梁国,此事我躲都躲不了,先生可有赐教?” 诸葛颖摸了摸胡子,微微笑道:“这有何难,良策就在眼前。” “什么良策?” “七皇子萧玚不是已经来了么,借着晋王妃回乡探亲,去说服梁国归顺。” 杨广眼前一亮,问道:“让一个女人去游说梁国?” “虽说出使梁国,让女子前去有失体面,但如今时机到来,王妃前去再合适不过。” “看来,龙潭虎穴也要走一趟了。”两人深谈了良久。 次日天明,杨广带着萧玚在京师大兴城寥寥转了一圈,便把萧玚带往宫中求见隋文帝杨坚,奏禀萧珺返乡探亲之事。 此时,尚书左仆射苏威正在宫里陪杨坚和独孤皇后说话,一见这萧玚,杨坚心中是十分欣赏,虽有些奶油小生气,但俊俏儒雅,还有几分官相。 萧玚把梁帝萧岿的病情如实告知,杨坚捻了捻胡子,觉亲家公病重,理应让萧妃回乡探亲,又看独孤皇后,独孤后说道:“既然亲家公沉疾严重,就让晋王妃返乡省亲吧,再说萧瑀自从来我大隋,也多年未见其父皇了。” 隋文帝觉得也是,又道:“那就让晋王也准备准备,陪萧妃同去吧。” 坐在一旁的宰相苏威,这时猛然想起当年接亲时,安平王萧岩和二皇子萧瓛百般阻挠之事,便言道:“恕臣直言,微臣所闻,梁国仍有臣子力主联陈抗隋,倘若晋王前去,只恐遭人挟持。” “嗯。”苏威所言正是隋文帝所虑,文帝说道:“如此说来,晋王就不要去了,让萧瑀陪同王妃一起返乡,以免有不测之事。” 独孤皇后和苏威也赞成此事,隋文帝便恩准了让萧珺、萧瑀返乡探亲的事。杨广、萧玚二人谢了恩,便回府准备探亲之事。 等二人走后,杨坚见只有独孤皇后和苏威,借着萧珺返乡之事,杨坚对苏威说道:“萧妃返乡,也要有个使臣陪同,朕欲命崔弘度再度出使,卿看如何?” 苏威言道:“陛下前些日子,曾与高颎商议南征方略,臣也在场,如今有此渡江时机,不如派能臣前往,借机勘测长江水文地形,以便日后南进。” 这一提醒,到是让隋文帝想起了谋划多年的统一梦想,“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收复江南是朕的夙愿,要借此机会勘察江南地势。” “不知皇上欲派何人?”苏威问。 “很多人都给朕呈现了伐陈战策,唯有杨素的策略最和朕意,应派杨素前往。对了,杨素现在何处?” 苏威道:“杨素因言语冒犯皇上,已贬官赋闲。” 隋文帝愣了少时,想起了当初杨素言语不尊,被贬官回家的旧事,“立刻代朕拟旨,酌情启用杨素,封其为大隋使节,与荆州刺史刘仁恩一同前往,借此机会勘测长江中游水文地形,以备后用。” 苏威得了隋文帝的旨意即刻出宫拟旨…… 杨广、萧玚此时已回到晋王府。萧珺正在客厅等宫里消息,一看杨广、萧玚二人的脸色,便知在宫里没被父皇、母后刁难,定是一帆顺利。 “父皇、母后怎么说的,快给妾妃学学。” “陛下皇恩浩荡,当然是恩准了返乡之事。” “七弟准备几时启程?” 萧玚琢磨一番,“还是尽早启程为好。” 杨广道:“不如这样,明日便是小皇孙杨昭周岁,我欲召集些要好的亲眷庆贺一番,一来庆贺小皇孙周岁,二来为爱妃和萧瑀送行。” 众人大喜,萧珺则说道:“殿下切勿把排场弄大,免得惊动父皇母后,说咱们奢侈。” “这个放心,我自会安排张衡去筹办。” 到了次日,晋王府打扫一新,并未敢张灯结彩,而是从简置办。庆贺小皇孙杨昭周岁,晋王府未敢大操大办,只是请了几位皇亲,一起庆贺。 萧妃请来了宋嬷嬷、襄国公主、广平公主和兰陵公主到府赴宴,加上杨广、萧玚、萧瑀,一共八人围坐一团,庆贺小杨昭周岁。 众人列席,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好生热闹。几位公主之中,唯有数兰陵公主年纪最小,小名阿五,性情欢快,惹得众人欢喜不已。 梁国七皇子萧玚见这兰陵公主工作生情泼辣,开朗活泼,心中竟莫名生了几分爱慕之情,眼珠子跟着兰陵公主的一举一动,看的入神。 萧玚对兰陵公主看的入迷,兰陵公主也不时窥探萧玚,两人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到被萧珺看出其中缘由。此时已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萧珺言道:“大家酒已尽兴,不如到园中做诗。” 广平公主言道:“这个提议甚好,趁着月夜做诗,看谁诗词绝妙。”连宋嬷嬷也也喜的合不拢嘴。 众人离了宴席,来到后花园中,张衡吩咐下人备好桌案,放置笔墨纸砚。萧珺言道:“阿五,今日最为活泼,不如就让阿五先来作诗如何?” 众人随口响应,兰陵公主被推到桌前,拿起笔来,仰望星空,提笔写道: 宛月垂下引幽兰,寂静丛中盖夜栅。 孤遥星斗贯空望,关中寄情在江南。 众人看了,连声称好,萧珺有意撮合说道:“你从关内,谁在江南接你的情啊。” 弄得兰陵公主有些难为情,拥了两下说道:“嫂子好坏,你这样说让人家如何见人?” 襄国公主问道:“我们阿五寄情江南,哪位才子能接住呀?” 杨广便把萧玚和萧瑀往前推,萧瑀年少有些推让,萧玚正逢华年,赶忙说道:“萧玚愿献诗一首,请姐姐妹妹们笑纳。” 众人又把萧玚推到桌前,萧玚本有书生意气,不假思索,提笔便写: 芳草香没夜寂宁,佳人雅兴吟后庭。 山川钟情留关内,江波有意寄兰陵。 襄国公主叹道:“哎呦,这最后一句可是一语双关呐,是不是冲着阿五来的。”众人哄堂嬉笑,让萧珺觉得萧玚与兰陵公主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众人在月夜之下,欢聚一堂,不尽言表。 晚间送走几位公主,杨广、萧珺夫妻二人,共入温床,床头闲聊。萧珺一条胳膊搭在杨广颈上,说道:“今晚看七弟萧玚盯着兰陵公主,情有独钟,臣妾觉着这二人到是般配。” “七弟若真有此意,不如就给他二人做个媒,成就姻缘。”杨广道。 萧珺往前一凑,伏在杨广胸前:“殿下说话算数?” 杨广抚摸着萧珺玉腕,逗着说道:“决不食言,明早本王就面见父皇,陈说姻缘,亲上加亲,有何不可。”萧珺大喜,搂住杨广亲昵,夫妻二人百般恩爱,不做细说。这才是: 自古才子爱佳人,雅兴潇然促天真。 不枉大江南北路,方识眼前有红尘。 到了次日,杨广来到御书房,拜见天子。杨坚正在揽阅奏章,问道:“朕已恩准晋王妃返乡探亲,准备如何?” 杨广道:“劳烦父皇牵挂,已经准备妥当。”杨坚听着点了点头,提笔又批阅奏章,杨广上前一步说道:“儿臣还有一事,奏请父皇旨意。” “尽可说来。” 杨广道:“昨日五妹到王府来玩,儿臣见五妹与内弟萧玚,极有眼缘,甚为般配,故而想为兰陵公主和牵个红线,亲上加亲。” “哦?”杨坚放下毛笔,面生笑意:“皇儿所言,甚合朕意。不仅萧玚要为我大隋所用,整个梁国皇室若都为我大隋所用,岂不更好?” 杨广一愣,躬身问道:“儿臣糊涂,请父皇明示。” 杨坚道:“朕决定借晋王妃返乡之际,勘察长江水文地形,为将来收复梁国、讨伐南陈提早做些准备。” 杨广心中一亮,想起那晚诸葛颖叮嘱的话,脸上装着糊涂,试探着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先让萧玚陪晋王妃还乡探亲,这次返乡,让萧妃务必多探探梁国的意图。”杨坚道。 杨广赶忙作揖:“父皇高瞻远瞩,心怀大局,儿臣敬佩,但不知父皇派谁人勘察水文地形?” 杨坚觉得盘算周全,自己心中也是志得意满,说道:“杨素贬官在家,仍然呈奏伐陈战策,朕就复用杨素,命他前去。” …… 36:传旨山斋杨素赠诗,二番入朝再封隋使 隋文帝杨坚传旨内史薛道衡,前往杨素居宅,传达旨意。杨素因说了冒犯天子忌言,被告发免职,回到华阴老宅,杨素整日赋闲而居,并把住处自命为“山斋”。 内史薛道衡来到华阴,一路寻访,寻觅到一个山峪小道,只见这里绿树葱郁,阴凉幽丛,鸟鹊寄语,意境盎然。 薛道衡骑在马上,悠然的观赏者四周的景色,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不时传来。打眼望去,从善事高处,一淌溪流顺着青石,潺潺流下,水澈石润,清新怡然。 “杨素可真会隐居,寻得如此悠然境地。” 薛道衡一边念叨一边前行,一所宽敞宅院映入眼前,正门已略显陈旧,但牌匾上依旧写着“杨宅”二字。 领路的差人说道:“内史大人,这就是杨家老宅。” “嗯。” 薛道衡下了马,走到门前,连扣了几下门环。里面来人开了大门,这日年纪十八九岁,正是杨素之子杨玄感。 “原来是薛叔父。” “玄感,你父亲可在?” “正在家中,叔父快请。”杨玄感把薛道衡请入府中,快步去叫杨素。 杨素整日悠闲,穿着短衣小褂,坐在躺椅之上,品着茗茶,玩弄纸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儿子杨玄感忽然匆忙跑进书房,杨素问道:“吾儿何事慌张?” 杨玄感道:“内史薛道衡来了,带了皇上圣旨。” 杨素手中正在抚弄纸扇,一听圣旨到来,眼珠一转,拿着纸扇一敲大腿,说道:“圣旨到来,定是陛下欲征我入朝,快快迎接。” 杨素出了书房,走到前院,此时薛道衡已手托圣旨,迈步而来。这薛道衡,字玄卿,河东汾阴人士,长得美髯三缕,身材细长,眉清目秀,鼻正口方,是隋文帝身边文墨才子,诗赋堪称于世。 “圣旨到,杨素听旨!” 杨素连身正经衣裳也未来得及更换,便跑出院来跪倒接旨。薛道衡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日杨素言语犯上,削官夺爵,因念及卿乃栋梁之才,酌情复用,命杨素为大隋使臣,陪同晋王妃萧珺出使江陵,归乡省亲。钦此。” “谢主隆恩。”杨素接了圣旨,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薛道衡言道:“恭喜杨大人如今有复职启用。” 杨素又破涕为笑,一边用袖子拭着眼角,一边苦笑道:“薛内史难得来下官寒舍,不妨屋中一叙旧情。” 薛道衡与杨素本是老交情,也没推辞,便与杨素一起来到客厅。旁边有丫鬟端上茶水、点心,杨素言道:“自从贬职回家,杨素已有半年未见过朝中故友,承蒙皇上隆恩,才得与薛内史相见。” 薛道衡是个读书人,并无多少心机,说话到是实诚,言道:“自从兄台言语失当,贬职回家,薛某再未见诗词能超过兄台的,返到少了位知音。” 杨素故作谦逊,不禁摆手笑道:“我那诗赋哪能与薛大人相提并论,我也是不惑之年,胡写几句解闷罢了。闲来无事,给皇上写了数道伐陈方略。对了,有道是皇上此番启用老朽,是不是为伐陈之役,提前准备?” 薛道衡端起茶杯,咽了一口水,笑道:“杨兄真是心思敏捷,凡事都能想到皇上心里,实不相瞒,皇上此番命兄台前往梁国,就是看了你上奏的伐陈方略,想借机勘察长江中游水文地形。” 杨素摸了一把胡子,点了点头,默念道:“果不出所料。” 薛道衡说:“杨兄此次重建功业的日子又来了。” “多谢抬举,既然今日来我老宅,不妨看看我老宅,偏巧前几日做了一首诗词,正想请您品评一番。” “如此最好。”薛道衡一介书生,偏爱诗词墨宝,杨素便灵机一动把前日做好的一首无名诗,拿来借花献佛,赠与薛道衡。这薛道衡便信以为真,欣然接受。二人来到杨素的书房,杨素拿出前日写好的一首诗,让薛道衡品读: 岩壑澄清景,景肖岩壑深。 白云飞暮色,绿水激清音。 涧户散馀彩,山窗凝宿阴。 花草共萦映,树石相陵临。 独坐对陈榻,无客有鸣琴。 寂寂幽山里,谁知无闷心? 薛道衡读了这首诗,大为感慨,未想到杨素免职在家,寂寞之余,依旧把自己当知音看到。杨素知道薛道衡是个书呆子,但又是隋文帝杨坚身边的重臣,故而甜言蜜语,连唬带哄。杨素说道:“前日作诗,只能隔空而想,如今玄卿兄到来,弟就把此诗取名《山斋独坐赠薛内史》如何?” 薛道衡大喜,道:“杨兄好意,下官岂能推辞。”杨素便在诗前提了个诗名《山斋独坐赠薛内史》,包裹起来赠与薛道衡。 二人在杨家宅子过一顿饭,薛道衡又在华阴住了一夜,到了次日,杨素便跟随薛道衡一起赶往大兴城。 …… 回到了大兴,杨素跟随薛道衡先往宫中去觐见隋文帝杨坚。一进御书房,隋文帝正与晋王杨广闲谈萧妃返乡的事情。 杨素、薛道衡拜见了皇帝和晋王,坐在一侧杨广早就听说过杨素大名,无论是北周时期,还大隋年间,杨素带兵征战数次,从无败绩,以帅才闻名。只不过杨广久在边陲统兵,未有机会结交。 杨素虽然外表瘦弱猥琐,四十岁的人长的跟六十岁一般,已是须发半百,但是精神矍铄,一把羊角胡子胜过美髯,杨广一看便知此人胸怀锦绣,定是奇才。 杨素对杨广心中也是暗自称绝,杨广年少俊美,英气逼人,胜过太子杨勇,心中觉得隋文帝此子必能成就大业,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真可谓: 百闻不如一见真,一代怪杰非常人。 若非才能大于德,岂有绝配成君臣。 杨素毕竟曾是朝中的老臣,深受隋文帝赏识,君臣再遇,隋文帝问道:“爱卿罢官在家,却不忘伐陈统一的大事,知朕着莫过于爱卿啊。” 杨素道:“臣以为收复梁国事关重大,梁国占据长江上游,地势对水战十分有利。” “嗯。”隋文帝道:“你建议修造五牙战船,打算在哪里开工?” 杨素说:“收复梁国之后,臣愿在巴东郡打造战船,既可以征用当地木材,又能占据上游水势。” “准奏。荆州节度使刘仁恩对长江以北有众多战船,朕命刘仁恩在荆州接应,所有船只均可调用,帮助你此番勘察水文地形。” “皇上圣明。” 隋文帝走到杨素跟前,抚着杨素的肩膀说道:“如今你是大隋的使节,朕封你为清河公,兼领信州总管。” 杨素大喜,赶忙撩袍跪倒:“谢主隆恩。” 在御书房众人一番研究布置,萧妃返乡的事情已经确定无疑,晋王杨广美滋滋返回府上。刚进了大门,就看见张衡急匆匆迎了上来。 “爱妃现在何处,父皇已降旨明日启程。” 张衡眉头一皱,说道:“殿下今日王妃病了。” “啊?可请太医?” “赵才已到宫中去接了。” 杨广、张衡一前一后来到寝室,萧玚、萧瑀、诸葛颖、翠菊几个人聚在一起是百般焦虑,眼看返乡探亲的日子将至,萧珺正逢高兴之时,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只得卧床歇息,众人心中一再担心耽误了返乡的日子。这才引出: 太医切脉喜天降,偏逢故土筹国丧。 遗愿只盼成一统,子嗣反目斗西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37:晋王妃省亲返江陵,张老六父女得重逢 晋王妃返乡探亲的时日已到,偏逢萧珺一连几日身子不适。见众人焦虑,杨广问道:“可曾去请太医?” 张衡道:“一早便派人去请,也应该到了。” 正在焦急等待之时,只见太仆赵才快步走来:“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只见赵才身后跟着一个老者,正是宫中太医。 杨广带着太医来到病榻之前,看着萧珺脸色不佳,杨广轻声说道:“爱妃病情如何?宫中太医已请来。”萧珺眼神有气无力,只是伸出胳膊,让太医诊脉。 老太医坐在一旁,二目微闭,掐腕诊脉,待了少时,太医喜上眉梢,双手作揖:“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妃娘娘看来是又怀上小龙孙了。” 众人这才虚惊一场,转忧为喜,纷纷给夫妻二人称贺道喜,杨广坐到床前,拉住萧珺双手:“爱妃可听到太医所言,又有小龙孙了。” 萧珺眼神透出喜悦,抿嘴微笑:“臣妾还以为去不成江南呢,若是如此,也便放心了。”送走太医,杨广便令厨子熬了参汤,为萧珺滋补。 过了三日,晋王妃萧珺脸色转好与七弟萧玚、八弟萧瑀已收拾妥当,主事张衡、太仆赵才皆以整装待发,去往西梁国探亲。 晋王杨广把南下众人送出京城东门,正逢复职的杨素在城外等候,杨素率领亲卫兵士,一路护送前往汉江江北。 返乡的大队人马一路南下来到汉江江北,只见前面一队人马整装而立,几十面旌旗,随风飘动。为首一名官员,年纪不到四十岁,头戴官帽,身着暗红袍,要挂宝剑,胯下一匹透骨银龙驹,早已等候多时,此人乃是荆州刺史刘仁恩。刘仁恩也是晋王妃的陪行使者,督管渡江船只。 见王妃车辇到来,刘仁恩翻身下马,率领护卫将士拜见晋王妃。萧珺掀开车帘,探身说道:“刘大人免礼。” 众人起身,刘仁恩问道:“启禀娘娘,渡江的船只全部备好,恭请王妃娘娘登船。” 萧珺远远望去,江岸边上,已有数只大船,泊在那里。丫鬟翠菊扶着萧珺下了车辇,随行众人也纷纷下马,一同登船。 江波浩渺,浪滚流急,晋王妃萧珺、七弟萧玚、八弟萧瑀,清河公杨素、荆州刺史刘仁恩,太仆赵才、主事张衡乘坐渡船,沿江南下。大船行使半晌,一路到了江陵渡口,萧珺与萧瑀自从三年前离开江陵,今如故地重游,分外亲切。远远望去,依稀看到江岸之上,迎接的人马早已等候多时。 西梁国太子萧琮、六皇子萧珣前来迎接,萧珺、萧瑀下了船,互施礼节,兄弟姐妹分外亲切,萧琮说道:“父皇特制王妃车辇,专门迎接姑太太。” 萧珺带着萧瑀一同上了车撵,依仗兵士头前开道,众皇子和随行使臣,皆上马跟随,沿途之上,鸣锣开道,引得百姓驻足,行人观望,有些百姓得知是皇姑太太萧珺返乡探亲,纷纷施礼躬拜,好生热闹。 众人一起回到江陵城内,进了宫廷,萧琮带着晋王妃萧珺和萧瑀走了一院有一院,过了一宫又一宫,反到沉静许多,不如外面喜庆,萧珺料想探亲本是喜事,为何气氛这般异常,便问道萧琮:“父皇在何处等候。” 太子萧琮犹豫了片刻,面色深沉,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父皇久病,在后宫已卧床半月了。” 萧珺一听,果然不出所料,赶忙加快脚步往后宫走去,来到内廷之中,径直望去,只见梁世宗萧岿已经病倒龙榻。左右扶持的宫人脸色淡漠,无人言语。 萧珺赶忙走进内殿,在萧岿旁边伺候的正是二皇兄萧瓛,萧瓛一见萧珺来到,不觉想起当年出嫁时的那些恩怨,只不过心照不宣而已。萧珺和萧瑀扑倒梁主萧岿床前,眉目不展,萧珺轻声问道:“父皇几时成了这副模样?女儿萧珺回来省亲了。” 等到离近观看,这萧岿头发已是斑白,身体无力,勉强抬起手摆了摆,稍带兴奋孱弱说道:“你姐弟二人终于回来了。” 萧珺伏在床边,忍不住泪湿眼眶,嘴角颤抖:“女儿即刻修书隋主请江北太医来为父皇诊治。” “罢了,这病都几年了。”萧岿对医治早已不报希望,说道:“自从你们姐弟过江不久,你母后就归天了,如今能见你们一面,朕也就知足了。” 萧岿病入膏肓,聊了少顷,便昏昏睡去,众人只得退出,由太医、宫人守候,太子萧琮便把一行来人,安排在行宫别舍。 萧珺看过行宫,心中回想起不少往事,说道:“如今能见家人,最好不过,只可惜多年不知舅父一家的情况。” “妹子是说张轲一家?” “正是。” 萧琮笑道:“你若不提,我险些忘了这事,张轲一家早已入住江陵城。” “哦?”萧珺大喜:“劳烦兄长速速带我去见。” “妹子先歇息一下,过了晌午,我派人送你们前去。” “有劳皇兄。” 萧珺长这么大,若论感情,还是与舅父张轲一家情意最深,毕竟从一岁之时,便跟着舅父生活,打柴烧水、耕种插秧,真可谓是同甘共苦,感情至深。 过了晌午,宫里的太监来到行宫,请命萧珺:“启禀晋王妃,太子已把车驾准备妥当,敢问王妃几时出门?” “这就前去。” 坐着梁宫的车辇,一路来到城北的一处宅院,打眼看去,大门之上牌匾刻有二字“张宅”,一个宫人过去拍打门环,黑漆木门打开,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迎了出来,正是张轲之妻罗氏。 “官爷有何事?” “夫人,我们是宫里的,有人要拜访贵府。” “谁啊?” “舅母!”不等宫人答话,萧珺一声喊过去,让罗氏着实一愣。 罗氏打量这车辇上下来的贵妇人,越看越不敢相认:“你是?” “舅母,您不认得了,我是美娘呀。” “美……”罗氏一时结巴,惊讶的眼神中冒出一股莫名的激动。 “美娘,真是你么。快,快进来说话。”罗氏拉着萧珺的手,一同进了院子。 罗氏用羡慕的眼神,盯着高贵美丽的萧珺,冲着屋里喊道:“老头子,快出来,美娘回来了。” 只见堂屋门帘掀开,张轲从房中出来,定睛一定,高兴的双手颤抖,对着罗氏说道:“美娘岂是你个婆子喊得,还不快拜见晋王妃。” 说着,老两口就要屈身下拜,萧珺赶忙拦住:“舅父、舅母万万不可。还是先让女儿下拜。” 萧珺跪倒行了大礼,老两口喜得合不拢嘴,把萧珺请到房中。 张轲亲自为萧珺倒上茶水,萧珺打量着如今的住处,显然家境变了不少。 “如今六个哥哥如何了?” “唉。”张轲叹了一声:“老大、老二就别提了,那年陈国犯境,逃难坐的船被江浪打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 萧珺顿觉伤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三臭、四臭都成家立业,搬出去住了。小五、小六给衙门当差,也算沾了朝廷的光。幸亏太子爷怜悯咱家,安排在城里住了。” 萧珺陪着二老,张轲问道:“孩子,老朽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舅舅但讲无妨。” “你这次到江陵,有没有看到你叔父安平王萧岩?” 张轲这一句话,到让萧珺心里警觉了起来,皇室宗亲皆已见过,唯独不见安平王萧岩。 再想想二皇子萧瓛那冷漠的脸色,萧珺说:“舅舅提醒的是,我心里自有打算。” 萧珺命人奉上江北带来的礼物,酬谢二老,攀谈半日,便回了行宫,但是一路上对二哥萧瓛、安平王萧岩,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与萧珺回乡探亲想必,最不安的其实是安平王萧岩和二皇子萧瓛,这叔侄二人对民间传言迷信的善恶难辨,依旧相信萧珺二月生的孩子,必克父母。 萧岩这两日十分顾忌,等二皇子萧瓛一到,叔侄二人立刻转到书房之中,商议对策。萧岩问道:“萧珺那克星可到宫中?” 二皇子萧瓛一脸晦气,说道“到了。” “已见过皇上?” “唉…….见了。”萧瓛叹道:“萧珺已到江陵,此行必会克死父皇,图谋我大梁基业。叔父还须早作决断,以免后患无穷。” 萧岩摸了把胡子,敲着桌子,满腹抱怨:“萧珺一岁之时,克死养父养母,十二岁时克死俩表哥,十五岁克死救她的乞丐婆,十六岁出嫁又克死你母后。这回你父皇非要见她一面,萧珺回来分明是催命鬼。唉……二月生克父母,萧珺真是灾女啊。” 听安平王萧岩这么一说,萧瓛也默默点头,感同身受一般,说道:“有此灾女嫁到大隋,我梁国更难以联陈抗隋,应该早作决断,拉拢陈国,抵抗杨坚。” 萧岩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萧珺是个大克星。只恨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叔侄二人,是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忌恨,眼里丝毫容不下萧珺存在。 就在说话的功夫,家人来报:“启禀王爷、殿下,宫里刚才来人捎了口谕,说皇上沉疾加重,要下遗照,命王爷、殿下速速入宫侍驾。” 得知此事,萧岩说道:“陛下凶吉,事关梁国命运,莫让萧珺这个克星搅了大事。”天子遗诏关系事大,哪敢耽搁,叔侄二人立刻起身前往宫中。这才是: 民俗岂能迷信伤,二月出生又何妨? 人生终固有一死,奈何逝者命不强。 危难从未可预定,灾祸变换也无常。 可恨叔侄不明世,总拿祸害比善良。 38:话统一孝明帝归天,动刀兵梁后主登基 此时住在别宫的萧珺等人,也接到梁世宗萧岿病重消息,萧珺带着萧瑀也准备前往,姐弟二人正要出宫,只见杨素走来,拦住萧珺,作揖劝道:“既然是天子欲立遗照,必将关系皇位继承,非常时刻难免会有发生变故,王妃不可不防。” 萧珺从未经历过宫变,哪有这般经验,听杨素一说,心中迟疑:“宫里皆是我萧家子弟,骨肉亲人,大人之意要防何人?” 杨素道:“微臣听闻,晋王迎亲之时,与娘娘偷渡棚船,才得脱身。娘娘还是早作提防。” 这一叮嘱到是提醒了萧珺,想到萧瓛那不怀善意的眼神,萧珺微微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自有数”。 杨素进一步劝道:“我与刘仁恩现在立刻去找萧玚借兵,以防不测;可令太仆赵才准备渡江棚船;主事张衡跟随娘娘,可保此去万无一失。”杨素盘算周密,萧珺立刻准许,杨素、刘仁恩、赵才便分头行事,各自准备,不尽细说。 单说带着萧瑀、张衡一同入内宫去见梁世宗萧岿,到了后宫,几位太医跪在门外,脸色无奈,相必已经束手无策。此时萧岿已经奄奄一息,诸位皇子也先后到来,安平王萧岩与二皇子萧瓛也紧随而来。 萧岿看了看皇室众人,觉得人已到齐,这才缓缓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朕还有最后一件心事未能如愿,趁着皇儿们今日全在,早早说下。” 太子萧琮知道这便是梁世宗萧岿的临终遗言,便率皇室众人一起跪倒,听候遗训。萧岿说道:“西梁乃是小国,土地不过三百里,国小民弱,不堪一击,终不能长久。” 众人均低头不语,萧岿又说:“长久以来,陈国在南,隋朝在北,我梁国夹缝求生,左右逢源,才得保全。而今陈主陈叔宝任用奸佞,昏庸无能,早晚不能成器。而隋主杨坚励精图治,德才非凡,又是朕的儿女亲家,朕久怀归顺之意,欲助杨坚一统天下。”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惊讶,暗想萧岿已对西梁小国不抱前途,却对实现九州统一的抱有幻想。萧岿看无人敢言,又说道:“太子听诏。” 太子萧琮答道:“儿臣在此。” “朕死之后,你为太子即承皇位,国家大事,慎思而行。若陈国来犯,可差遣次子萧瓛、安平王萧岩游说;若隋朝来犯,可由王妃萧珺、萧瑀调和。隋主是开明之君,即便归顺,也可保我萧家世代富贵。” 太子萧琮迟疑了一下,问道:“虽说大隋强盛,但我萧梁皇室……” 太子话未说完,只见萧岿两眼发木,仰望说道:“若能九州统一,免去百姓战乱之苦,不为国君也罢。”话音未落,只见梁世宗萧岿,两唇微张,睁目而亡。萧岿断了气息,众人伏地痛哭,宣诏驾崩。 西梁天保二十四年,隋开皇五年五月,梁中主萧岿驾崩,萧岿在位二十三载,时年四十四岁。后葬之于显陵,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萧岿孝悌慈仁,有君子之度,秉性勤俭,爱民如子,治世有方,乃是南北朝末期的一代明君。 君王驾崩是朝廷大丧,正在众人涕零哭泣之时,安平王萧岩假装拭去泪水,偷偷离殿,在殿外候着的主事张衡,一见萧岩只身而出,深知可能生变,也随之离开后宫。 张衡虽是来过一次梁宫,毕竟时隔三年,路径多有不熟,绕了半天,才走出内宫,往外还没多远,便见一支步兵,右刀左盾,小跑而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意在绑架杨广的皇庭侍卫赵行内。当年旧事历历在目,值此千钧一发,危机关头,真可谓: 先下手者欲逞强,后出招式恐遭殃。 皇权交接多伴险,子嗣从来争锋忙。 你欲北归我南去,他盼拥兵立家邦。 斑斑血迹千载史,多是内讧起自戕。 张衡看见二皇子萧瓛的亲兵侍卫赵行内带领一标人马向内宫而来,张横心想莫非这是要政变逼宫,情急之下,张衡觉得王妃萧珺要紧,赶紧回去告知,设法先躲避再说。 想到此时,张衡转身往内宫跑去,三走两走又在宫院中迷了路,情急之下,恰巧一个小太监往外走去。张衡赶忙上去言道:“小公公,在下是隋朝使节,方才找茅房迷了路,劳驾小公公领个路。”张衡顺手掏出一锭元宝,赠与小太监,小太监得了好处,自然欣喜,便领着张衡转回内宫。 等回到内宫,此时宫人们正把萧岿的尸体放入棺椁,张衡赶忙走到萧珺身旁,低声说道:“已有亲兵入宫。”萧珺一听,便往前凑几步去叮嘱太子萧琮,忽然一阵脚步声,便见一队兵士持刀而入,为首之人,正是亲兵侍卫赵行内。 太子一看,便问道:“尔等何人?谁准你们持刀入宫。” 赵行内言道:“回禀陛下,末将奉二皇子之命,入宫护驾。” 这话音未落,只听宫殿侧门也是一阵哄乱,也有一队兵马进入,为首之人,乃是大将军戴僧朔,众人又是一惊,戴僧朔言道:“末将奉七皇子密令入宫护驾!” 两路兵马意外在先帝灵前相遇,萧家宗室都慌得不知所措,这时张衡一看七皇子萧玚调来了兵马,到是放心了不少,附耳对萧珺说道:“娘娘无忧矣。” 这时太子萧琮慢慢看出端倪,二皇子萧瓛力主亲陈,七皇子萧玚力主亲隋,两下政见不一,才借先帝驾崩之时,逼宫进谏。 太子萧琮言道:“先帝遗旨,太子灵前登基,尔等若要护驾,就随我一起祭拜!” 赵行内一看戴僧朔也带兵而来,不敢动手,只是看了看二皇子萧瓛的眼神,戴僧朔也未敢妄动,尴尬之时,太子萧琮在两下威逼之下,只得在刀枪之间,率领萧家宗室祭拜先皇,在灵前登基,继承皇位。这便是西梁历史上的梁后主,谥号梁靖帝,庙号惠宗。 刀枪之下,灵柩之前,萧琮惊险登上西梁皇位,举国大丧,满城缟素,万民哀哭。 旧主入殓,新主萧琮亲自为先帝守灵一夜,让所有宫人退出灵堂外守候。萧琮是个仁孝之子,对梁世宗萧岿哀思不断,夜到二更,只见堂外有人影晃动。片刻一妇人身影走进灵堂。 灵堂之中,白绫白幡、悠然悬飘,萧琮揉了揉朦胧睡眼,定睛一看,来者正是晋王妃萧珺,一个小太监打着灯笼,把萧珺引到灵堂门口。萧琮问道:“美娘不在宫里休息,来此枉费心神。” 萧珺道:“看皇兄一人寂寞,不如说说话,也好打发天明。” 萧琮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在此想了半宿,先帝临终遗愿便是九州统一,免生战乱。不知大隋天朝,可归不可归?” 萧珺坐到灵台一旁的太师椅上,,一个胳膊搭在台角,言道:“大隋修生养民,连年丰收,听说皇上编修《开皇律》以正律法;重兴科举以取人才,翻修长城以拒突厥,国势强盛,如日中天,何止我梁国千百倍。” “嗯”萧琮点了点头,叹道:“难怪先帝生前一味称赞隋主,遗恨今生不能北上,一观大隋中兴。” “皇兄的意思是? 萧琮言:“美娘返京之后,可试探隋主心意,朕希望有生之年,了却先帝遗愿,归顺大隋,早成一统。” 萧珺听了,欣然默许。兄妹二人,难得长谈,一叙熬到天明时分。这才是: 刀下登基社稷艰,政见分歧两重天。 合久必分分必合,多少纷争存世间。 大梁国葬,诵经法事,繁琐有序,晋王妃萧珺戴孝守丧,一连多日,不尽细说。眼看七天法事已过,梁主萧琮命人准备些礼物特产,让萧珺带回京城。 宫人里外忙活,却惊动了二王爷萧瓛和安平王萧岩,叔侄二人知道隋朝使团即将返回,立刻赶到宫中求见天子。 梁后主萧琮一看是这对叔侄求见,不问也猜到了十有八九,萧岩奏道:“陛下,老臣听说晋王妃将要返回大隋?” “是啊,朕已经准了。” 萧岩二眉紧皱,神态凝重劝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萧珺是妖女,如今做了隋朝的女人,将来必定会祸患我梁国。” 梁后主有些不屑一顾,反问道:“皇叔口口声声说是妖女,我若将萧珺扣留,有何好处?” “扣留萧珺等人,作为人质,联合陈国抵抗大隋。” “不行!”梁后主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副机不认同的神态:“陈国国君陈叔宝是个酒色之辈,岂能与隋主杨坚同日而语?万不可与陈国联盟。” “陛下……” 梁后主摆摆手,萧瓛一看劝说无用,也上前奏道:“陛下,皇叔说的有理,不能让萧珺离开江陵,一失足可是千古遗恨呐!” 梁后主道:“如果有朝一日,大隋铁骑踏平荆江,朕便是千古罪人。” 话说到这份上,安平王萧岩和二王爷萧瓛也无言相对,只得退出御书房。 叔侄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思量,萧瓛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看派人结果了隋朝这群人的性命,逼皇上抗隋吧。” 萧岩道:“萧珺毕竟是个外姓人,对大隋不能伤筋动骨,反而会惹怒大隋。” “那怎么办?” “让这个妖女死在江中,就说淹死了,隋主既无法怪到我们头上,皇上也没了联合隋国的理由。” 萧瓛大喜,心想沉尸江中,死无对证,“叔父放心,我定会派遣艨艟战船,截杀萧珺于与江面,大江沉尸,死无对证,让隋主杨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叔侄二人定下绝户计,决定江中刺杀晋王妃萧珺。真可谓: 沉船暗杀江水淹,死无对证查实难。 政敌不惜亲骨血,只为一隅求偏安。 39:凭江雾轻舟躲艨艟,选贤能二次遣使臣 在江陵住了些时日,梁国先帝萧岿的国丧已毕,梁后主也顺利登基,萧珺便与八皇子萧瑀、杨素、刘仁恩等人一同回朝。 大隋使团来到江陵渡口,江面之上一片混沌,此时江面大雾漫天,只闻江浪波涛时时做响,眼前已难识远近,过往江面的船只也看不清楚。 清河公杨素道:“江雾如此之大,渡江还需谨慎。” 萧珺问道:“何以见得,杨公请讲。” 杨素道:“此次梁主登基,朝内政见不合,险些动了刀兵,杀机无处不在,王妃万万谨慎。” 萧珺点了点头毕竟当年杨广迎亲时,北归之路就险象环生。刘仁恩、张衡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刘仁恩道:“清河公觉得应该如何渡江?” 杨素道:“请王妃乘坐轻舟快船,用大船掩护小船。” 刘仁恩道:“小船颠簸,也不舒适,且不够规格啊。” 杨素摸着羊角胡子道:“江面大雾,暗箭难防。” 萧珺点点头,“就按清河公所说,我乘坐小船,命大船跑空船。” 刘仁恩立刻做了安排,几艘送亲的大船,依旧旌旗招展,声势浩大,开始渡江。萧珺、张衡、杨素、刘仁恩分坐两只小船,跟随大船渡江。 浓雾缭绕,船桨波动,一切顺利。萧珺、张衡同乘一船,这轻舟小船,船舱狭小,也没有摆设的东西,萧珺顿觉乏味,问道:“张衡,船上可有把玩之物?” 张衡道:“临时换乘,船上并未准备玩物,下官到是带了一副棋。” “那就下棋解闷吧。” 张衡在行囊中,取出一副围棋,丫鬟帮着摆好棋盘,萧珺与张衡便对坐下棋。萧珺先执黑子,张衡白子应对。 黑白棋子交相落下,萧珺问道:“我在宫中,背过不少棋谱,但不知棋是何人所制?” 张衡道:“先秦记载,尧帝之妻名为散宜氏,生子丹朱,长大成人之后,不务正业。尧帝为使丹朱改邪归正,打造石子棋,娱其心,稳其性。可丹朱学棋之后,却恶习不改,帝尧只好把丹朱迁送南方,将帝位禅让给舜。” 萧珺道:“尧帝煞费苦心,却不能教化好儿子,实在可惜。” 张衡说:“下棋乃是悟道,只会下棋却不能悟道,也是枉费劳神。” 两个人正在船中谈棋论道,忽然,大船上有人喊道:“有艨艟。” 萧珺、张衡在船舱一听“艨艟”大惊失色,张衡道:“王妃稍等,待我出去看看。” 张衡出了船舱,只见临近一艘大船大呼小叫,乱作一团,再看两侧,艨艟战船飞快驶来,前面镶嵌铜针,凶猛冲来。 难怪杨素不让坐大船,艨艟船体狭长,前面有锥形的铜针,轻便飞快,令人生畏,显然是冲着大船而去,“哐!哐!”几声艨艟战船的铜针便撞破一支大船的船舷。 紧接着又有几个艨艟驶来,冲向后面两艘大船,虽然大船上有弓弩手放箭,但艨艟显然是有备而来,难以阻挡。 大船的船舷被撞破,汹涌的江水立刻倒灌入大船的底舱,梁国的这些艨艟战船显然是刻求一次成功,等艨艟再调转船头,冲击力也就当然无存,所以专门针对王妃、大臣所坐的大船,小船却能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几艘隋朝的大船江水倒灌,渐渐沉没,艨艟上的弓弩手立刻对落水的隋兵放箭,落井下石,力求必杀。 萧珺从小船舱篷中望去,见大船的兵士纷纷落水,拼死挣扎,而几艘小船却越走越远,萧珺喊道:“为何不如搭救落水兵士?” 张衡道:“艨艟一旦发觉小船,我等更是在劫难逃。” 小船上的人见情况紧迫,加快划动,趁着大雾掩盖,消失在茫茫江面之上,这才让几艘小船却逃过一劫,驶抵北岸。萧珺、张衡、杨素、刘仁恩平安脱离险境。真可谓: 光天化日造失踪,欲将冤魂沉水中。 若非江水知冷暖,反送恶人变英雄。 又曰: 轻舟隔雾渡荆江,烟笼微波起祸殃。 艨艟飞流快难止,撞破大船漏底舱。 层层杀气云霄过,以大掩小护美娘。 二次北渡又是险,终为日后取西梁。 跟随出使的几艘大船均被撞沉,只有数条小船趁着大雾,脱险过江。大船沿江北上,荆州的兵马已经等候多时,刘仁恩在江北准备好车马仪仗,萧珺、萧瑀、杨素等人在荆州稍作歇息,继续北上,直抵京师。 萧珺、杨素一同回到朝中,来到宁安殿面圣。隋文帝杨坚在京师早已等候多时,梁国归属与否,事关大隋统一方略。拜见了杨坚和独孤皇后,隋文帝命宫人赐坐,四人围坐商议此事,隋文帝问萧珺道:“你父皇驾崩之时,皇室宗亲决意如何?” 萧珺答道:“二皇兄萧瓛力主联陈抗隋,五皇兄萧玚力主联隋伐陈,两下调兵入宫禁卫,险些动了血光之灾。” “看来梁国朝内也是分歧极大,若想收复绝非易事。”杨坚随说随捋着胡须。 萧珺又道:“家父临终之时,遗言愿归复大隋,实现九州统一。我皇兄萧琮,乃忠孝仁爱之人,体恤百姓疾苦,必能免生兵戈,归顺大隋。” 隋文帝深深赞许,独孤皇后说道:“美娘自从远嫁大隋,陪伴晋王,不辞劳苦,这收复梁国,等同收并娘家,必由美娘从中帮忙促成。” 萧珺对独孤皇后表现的历来服服帖帖,贤孝婉顺,便说道:“母后心意,孩儿岂能不知,处处谨记。皇兄萧琮欲完成家父遗愿,但梁国群臣难以一致,主张联合陈国的臣子依然强势,必须谨慎而行。” 隋文帝听了萧珺所言,已颇有成竹在胸,对杨素说道:“爱卿此去,可测水文地形?” “回禀陛下,臣已沿江观察,已做了山水画图。”杨素道。 “好。”隋文帝说道:“朕立刻传两道旨意,一令崔弘度、刘仁恩在荆州调集马步军,随时准备入梁,以免梁国发生哗变;二来命杨素立刻上任信州总管,在巴东郡操练水军。” “臣遵旨。”杨素领了旨意,又问道:“臣愚昧,请问陛下巴东郡操练水军,莫非是为过江之策?” 让杨素瞬间感到,隋文帝杨坚已经决心讨伐陈国,隋文帝知道杨素猜出了自己心思,微微一笑,命人取来一卷书纸,递与杨素说道:“爱卿贬职之时,给朕进献的伐陈方略,朕已细看,略做批注。朕命你到巴东之后,依照批注,速做修订,不得耽搁。” 杨素一听自己的伐陈方略,被隋文帝所重视,心中倍感喜悦,撩袍跪倒,连呼万岁。 杨素领了旨意,退出宁安殿。 看着杨素离开宁安殿,萧珺不知为何让杨素打造战船,便问道:“父皇差遣杨素赴巴东郡打造战船,莫不是要讨伐梁国?” 隋文帝笑了笑,对萧珺说道:“朕是让杨素打造的是伐陈战船;梁国国泰民安,朕希望能免去刀兵,和平诏安。” 萧珺明白了隋文帝的意图,问道:“那父皇接下来有何打算?” “而今皇图统一,是大势所趋,若伐陈国,必先取梁国。美娘若能遵照令尊遗愿,招降梁国,也是功劳一件。” 萧珺问道:“孩儿如何招降,请父皇赐教。” “朕久闻你苦学诗书,成绩斐然,招降梁国的书信,朕令你起草执笔。” 萧珺一听如此重大的事宜,由自己执笔起草,如履薄冰,诚惶诚恐,她悄悄看了一眼独孤皇后,独孤后也微微点头。萧珺这才言道:“孩儿遵旨。” 左右有太监准备了纸笔,萧珺心里如敲鼓一般,坐在桌前,研墨润笔,稍加思索之后,便提笔书写: “皇兄在上:启信如见君面,美娘自幼命薄,本是乞丐孤贫,皇兄认领之恩,四载何曾忘怀。远嫁他乡时日,隋主抚育教诲,方知天下兴亡。四海本为一体,九州皆是皇图,江陵弹丸之地,夹存隋陈之间,不如应允天意,举国归顺大隋,则富贵不失,免遭罹难。华夏统一之日,功德刻记青史。” 萧珺写罢此信,交与隋文帝,自己低头不敢看,隋文帝与独孤后细细看了一番,隋文帝言道:“好,写得好,短小精悍,条理清楚,若能写的再工整些,绝不逊于与几位皇子。”独孤皇后看了也是面带欣慰,心中称赞不已。 萧珺看二老高兴,这才松了口气,把心放下。隋文帝杨坚将晋王妃萧珺亲笔信封好,准备修书梁国,诏安归顺。 隋文帝杨坚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决定正是派遣使臣诏安梁国,便召来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觐见,商议出使大臣人选。 苏威、高颎各座一旁;隋文帝杨坚坐在罗汉床上,从炕桌拿起这封萧珺亲笔信说道:“晋王妃此番回乡探亲,已知梁主萧琮有意归顺,只不过梁国臣子政见不一,必须遣一能臣,前往江陵帮助萧琮,以免归顺不成反遭内乱。” 高颎言道:“欲使萧琮归顺,必须先派兵马集结江陵周边,以防不测,而后借助雄兵压境,迫使梁国反隋臣子不敢妄动,促成萧琮归顺。” 苏威道:“若有兵马震慑最好,微臣举荐一人。” “说。” “樊子盖。” 杨坚想了想,问道:“为何是樊子盖?” “回禀陛下,樊子盖,字华宗,庐江人士,其父原是梁国臣子,因战乱逃至江北,对萧梁世家十分了解,此人协助萧琮于内,再派雄兵于外,何愁不能收复西梁?” 听了此言,高颎也频频点头:“陛下,苏相国所言极是,樊子盖确实是个人选。” 杨坚思量了一下二人主张,言道:“二位爱卿分头行事,高颎即刻传旨驻扎荆州的崔弘度、刘仁恩集结兵马,沿江待命。苏威传旨吏部,命樊子盖为派驻使臣,协助梁主早日归顺。” “遵旨。”高颎、苏威各自行事,不做细说。这便是: 先皇遗愿归北邦,不忍乱世平民伤。 杨萧贵有秦晋好,姻亲促成并隋梁。 40:樊子盖驳论江枫馆,七王爷献计孤月夜 隋臣樊子盖奉旨出使,携带萧珺的亲笔书信,乘船南下直抵江陵,拜见了梁后主萧琮。大隋频繁派使者南下,这让二王爷萧瓛大为不安,便来到安平王萧岩府上。 自从晋王妃萧珺返回大隋,安平王萧岩一直以为萧珺已死,隋梁早晚反目成仇,梁陈联盟的日子即将到来。没想到二王爷萧瓛又慌慌张张来到府上,萧岩心里纳闷,问道:“侄儿如此匆忙,有何急事?” 萧瓛愁眉苦脸,一摆手说:“皇叔别提了,上次艨艟撞沉三艘官船,愣是让萧珺这小妖精逃过一劫。” “什么?萧美娘回京了?” “哼,不仅回京了,还传达了先帝谋求合并的遗言,这次隋主杨坚又派来个叫樊子盖的,商议诏安条件。” “啪!”安平王萧岩怒拍桌案,怒道:“事情竟然到了这般地步,孤王亲自去会那樊子盖!” 说着萧岩就怒气冲冲要起身,萧瓛赶忙劝住说:“叔父先别动怒,这去晚啦,皇上已经召见了樊子盖。” 安平王萧岩气得鼻子直冒粗气,又说道:“前番晋王妃萧珺刚走,接着又来了个樊子盖,前者是探听虚实,后者定是来谈条件,这说明杨坚在加快谋划吞并我大梁。” “皇上明日要在江枫馆,召集宗室和大臣正式接见樊子盖,必会谈及收复江陵之事,商议之时,我欲当面发难,质问樊子盖。” 安平王萧岩摸了两下胡子,言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决不能让樊子盖说服皇上,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叔侄二人商量已定,决定明日在江枫馆当面对峙樊子盖。 话说次日,樊子盖来到江枫馆,再次面见梁后主萧琮,二弟萧瓛、七弟萧玚、安平王萧岩,大将军戴僧朔等十几名西梁重臣齐聚江枫馆,迎接樊子盖。 樊子盖进了馆厅,拜见了梁主萧琮,又和众人一一行礼,各坐一旁。萧琮道:“先帝临终之时,曾有有遗愿,江陵早日归附大隋,完成九州统一。如今隋使樊子盖来我江陵,诸位爱卿对归附之事有何高见尽可说来。” 二王爷萧瓛第一个站出来言道:“华夏统一,无可厚非,只不过隋主杨坚,原本北周臣子,欺君篡位,并非正统,岂能信服于人?” 萧琮转脸去看樊子盖,樊子盖言道:“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北周宗室暗弱,既不能统一四海,也不能解万民疾苦,已失天下大义,留之何用?” 这时又有一人,长得面如红枣,浓眉虎目,留着短髯,身材健硕,此人乃是西梁水军都督许世武,他言道:“我梁国已经是大隋藩国,向隋称臣纳贡,既已臣服,何必非要归顺,岂不是强人所难?” 樊子盖道:“梁国先帝萧岿遗愿,便是完成华夏一统,梁国若不归顺怎能算作一统?高丽、靺鞨、契丹、突厥可做藩属,那是异族异种,习惯风俗不同中原,但江陵百姓与中原子民同种同族,岂能当做藩属。” 许世武又道:“说道族属,隋主是汉人无可争议,可独孤皇后是鲜卑族,岂能与华夏相提并论?” 这一说旁边众臣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樊子盖言道:“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海不辞江河,故能成其大。遥想西晋年间,五胡入侵,中原虽造战乱,但却同化了塞北各族。无论匈奴、鲜卑、羌、狄等各族食我汉食、穿着汉装、说我汉语,已与汉族无二,民族相融,有容乃大。故而北朝日渐强大,南朝日益衰败。” 这时二王爷萧瓛又站出来说道:“你且住口,听本王一言。口口声声说什么四海统一,江南陈国良将百员,战船千艘,马步军不下三十万,你大隋有多少兵马?竟敢妄称统一!” 樊子盖纹丝不动,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大隋自立国以来,休生养民,抚育百姓,关内用兵不下八十万,收降齐国的兵马也有五十万。又两征塞北,平定突厥,各族百姓归心降服,又得兵马二十万,粗略算来马步军也有一百五十万!” 樊子盖的话里有真有假,唬的梁国官员大惊失色,唏嘘不已,二王爷萧瓛年轻易唬,但老皇叔萧岩却毫不惊讶,起身问道:“纵然大隋拥兵百万,但有长江天堑阻隔南北,北方人不习惯水战,遥想先辈,赤壁之战、淝水之战哪个不是江南人以少胜多,击败北方,樊大人在此虚张声势,只是牛皮而已!”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樊子盖道:“赤壁、淝水两次大战,不在于长江险恶,而在于君明臣贤。可试看当今陈主陈叔宝,犬马声色,骄奢淫逸,无道无德,纵然有半壁江山,又有何用,亡国只在早晚!” 众臣子虽然意见不一,但樊子盖说话有礼有节,使得众人多有信服。安平王萧岩在一旁听了半天,才慢慢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隋主雄才大略,世人皆知,既然北周禅让皇位与杨坚,那北周废帝又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一听此言,又是一阵低声议论,萧岩继而说道:“北周静帝宇文阐,年幼无知禅让皇位,杨坚恩将仇报,却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将其害死,敢问樊大人,我萧家一门若是归顺大隋,不会下场相同吧?” 眼看满场梁国臣子非议声起,连萧琮也愁上眉间,樊子盖站起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隋梁已是联姻亲家,晋王妃萧珺入隋五载,相安无事,八皇子萧瑀在隋封官两年,安然无恙,萧氏一门备受尊崇,岂能加害?” 列席众人讨论愈加激烈,“诸公、诸公!”樊子盖提高嗓门压了一下全场,说道:“即便子盖也是如此,我父樊儒,本是梁武帝萧衍之臣,太清三年,侯景叛乱,举家北迁,自从归顺隋主麾下,仕途依旧,富贵可保。以我为鉴,归顺大隋,有何不可?”这番话,多少又让梁国的臣子有些信服,但亲陈派的官员依旧各持己见,争论不分高下。 一番争论,梁后主萧琮看难有分晓,只得先让樊子盖回驿馆歇息。 樊子盖回到驿馆,也颇感时事艰难,独坐院中石凳上,难得偷闲,觉着萧氏皇族之中,顾忌颇多,若不想个万全之策,难以说服。仰望夜幕,只有孤月映空,正在愁眉不展之时,忽见一个下人来报:“七王爷萧玚求见。” “快快有请。” 樊子盖知道这七王爷萧玚,与杨广结交深厚,一心想并入隋朝。如今萧玚到来,必定是有好消息。二人相见,宾主各坐,萧玚还没开口,樊子盖言道:“陛下来的正好,今日辩论,恐怕冒犯了不少萧氏宗亲,到让我越加为难。” 萧玚言道:“我来正是为了此事,今日宗室和臣子们都政见不一,可否定一居中之策,以安抚众人。” “居中之策?”樊子盖眉头紧锁,思量着问道:“王爷所说居中之策,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不妨提示下官。” 萧琮言道:“大隋皇上可否先招梁国德高望重的老臣,到隋朝任要职,一年之后,再召梁主归顺,这样一来,信赖倍增,梁国人才能安心归附。” 樊子盖一听,这到是个办法,说道:“萧珺已是晋王妃,萧瑀已在大隋为官。” 萧玚摇了摇头,说:“萧珺自幼浪迹街头,虽有怜悯,但无威望;萧瑀入隋不过九岁孩童,如今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左千牛,算不上德高望重,焉能说服众人?” “不知梁国德高望重之辈,何人可选?” “西平王萧岑、安平王萧岩,两人都有皇叔之尊,但萧岑性情平和,偏好安逸,可以召他入隋为官。” 樊子盖听得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喜道:“哎呀,若非七王爷提醒,下官定要耽误了大事。” 说着,樊子盖起身拿出一罐茶叶,喜笑颜开的说:“七王爷一席赐教,让我受益匪浅,我这有关中的‘仙毫’,不妨沏壶茶,品尝一番。”萧玚自然乐意,二人趁着夜色,品茶闲聊,甚有交情。 樊子盖得了七王爷萧玚的提醒,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即刻返回京师,交予隋文帝杨坚。快马飞奔,沿途接应,不日书信便送到了京城。 隋文帝杨坚得了江陵樊子盖来的书信,便把高颎、苏威二相一同召入宫里,两位宰相各坐一旁,杨坚从龙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说道:“这封奏疏是樊子盖几日前写给朕的,他要求朝廷先征召德高望重的梁国贵戚,换得信赖,梁主才可放心归顺。” 高颎接过了这封奏疏,看了一下,言道:“恕臣直言,自古以来亡国之君,多不得善终,萧家宗室是担心一旦大隋吞并梁国,他们也重蹈覆辙。所以梁国便想联和陈国,抵抗大隋,以求夹缝生存。” 苏威言道:“臣斗胆直言,萧氏在江南是有名望的大姓,陛下若能给萧氏恩典,宽仁相待,日后取了江南,也好收拾人心。” “嗯。”杨坚听着二人说的有理,便对高颎言道:“即刻起草一道诏书,征召梁国西平王萧岑入朝,免得梁国人人自危。”又对苏威言道:“如果萧岑入朝,就命晋王杨广及萧珺前去迎接,不可怠慢。” 高颎领了旨意,草拟好诏书,传往江陵。这西梁国乃是大隋藩属国,隋朝皇帝的诏书送到萧琮那里,萧琮虽不跪旨,也要躬身接旨。 长话短说,西平王萧岑年事已高,被隋主征召入宿隋,担当要职,梁主萧琮自然不敢阻拦,正好借助萧岑为自己归顺去淌淌水深。萧岑遂告别了梁主萧琮,前往京师大兴城任职。一路颠簸,来到潼关。萧岑远离荆江,初到关中,远望如此雄关,心中暗自称绝,这高关险隘,正如唐代韩愈诗曰: 荆山已去华山来,日出潼关四扇开。 刺史莫辞迎侯远,相公关下久徘徊。 只见城门洞内,两队隋兵小跑而出,关外分作两列,在一群侍卫拥护之下,迎面走出三人,萧岑一看,亲切万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41:调虎离山萧瓛夺权,金蝉脱壳隋使搬兵 西平王萧岑奉旨到大隋任职,来到潼关外,见关内有人来迎,定睛一看对面三人,全都是自家亲戚,左边乃是晋王妃萧珺、中间是晋王杨广、右边萧瑀。三人论起来都是萧岑晚辈亲人,萧岑在此地见面,自然亲切不已,有感而发,便走下车撵。 杨广、萧珺、萧瑀作为晚辈行了大礼,拜见叔父。萧岑大喜,说道:“本以为此番征召入朝,远赴关中,再无亲人可遇,如今看来老夫反到是四海皆亲人了。” 杨广言道:“叔父远道而来,是为隋梁之好,我与萧妃期待久矣。住到京城那就真如一家人了,省得远隔千里,倍加思念。” “是呀,叔父入隋,既少了几分牵挂,又多了一位亲人,我与萧瑀正巴不得呢。”萧珺言道。众人前呼后拥把西平王萧岑请到关内,一路陪同,西行到京师大兴城。 大兴东门城外,又是一队官兵,旌旗招展,列队迎接,为首两人,正是大隋的两位宰相,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 二人见萧岑辇车到来,亲自走到近前,施礼迎接。萧岑下了车辇,对众人连连还礼。苏威、高颎一左一右陪同萧岑,杨广、萧珺、萧瑀等人跟随在后,一同来到皇城。 入了宫廷,隋文帝杨坚早已准备妥当,来到宣文殿前,内史薛道衡宣读册封诏书,萧岑撩袍跪倒,薛道衡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属国西平王萧岑,德高望重,政绩突出,今顺应天意,归顺大隋,为天下表率,特晋封为大将军、赐爵怀义郡公。钦此。” 萧岑领旨谢恩,由此不再是梁国的西平王,而是大隋的大将军。拜谒了隋文帝杨坚,便正式入朝为官。 萧岑当了大隋的官员,备受尊崇,三天两头往江陵写信,大赞隋主杨坚,又有樊子盖在江陵为梁主萧琮撮合督促,梁国之中归顺大隋的呼声与日俱增。二王爷萧瓛是越发着急,这日水军都督许世武上门拜访,这许世武前面说过,是亲陈派的大臣,历来支持萧瓛的联陈抗隋的主张。 二人一见,许世武便被萧瓛请入密室商谈,一扇小窗之下,弱光注入,二人对坐窗下,萧瓛言道:“许都督来的正好,如今老王爷萧岑被隋主收买,鼓动陛下退位归顺,陛下也有些动心,看来早晚要被大隋吞并。” 许世武道:“眼下之计,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归顺隋国,要么归顺陈国。” 这话是有意试探萧瓛,萧瓛言道:“我萧家世代以江南为基业,岂能像杨坚和北方的胡虏戎狄通婚融和,不分族类。若二者选其一,本王宁愿去往陈国。” 许世武道;“末将早年曾与陈国大将陈惠纪交情深厚,如果王爷有意,我可暗地传话,一起入陈。” “此话当真?” “世武愿与王爷共进退,绝不归顺杨坚。” “好,我即刻修书一封,都督设法交予陈纪,只要皇上决心入隋,我便率部归陈。”二人一拍即合,萧瓛亲笔写下投靠陈国的书信,交予水军都督许世武。 许世武离开王府,直接去了水军大营。自己就是水军都督,麾下战船是任由使用,许世武选了一条艨艟快船,换上了简装软甲,带了几个亲信侍卫,趁着这日夜色风高一路划至东岸陈国水寨。 二王萧瓛送走许世武,心中便思量着如何投陈。到了二更天的时候,忽然宫里的太监匆匆忙忙来到,萧瓛见宫里来人问道:“小公公何事惊慌?” 太监答道:“皇上有急事商议,召二王爷萧瓛和大将军戴僧朔入宫议事。” 萧瓛不知何事,便换了朝服,随小太监一起进了梁宫。这时大将军戴僧朔已到,萧琮言道:“刚才有人奏报,水军都督许世武调用战船,私往陈国,有通敌之嫌。” 闻听此言,吓得萧瓛冷汗倒流,心中暗想,许世武偷渡陈国,被人发现,倘若被缉拿回来,把我供出来那个是死路一条。这时萧琮又说:“我欲派人沿江埋伏,缉拿许世武。” 萧瓛赶忙说道:“皇兄,我愿亲自率兵,在东岸渡口埋伏,缉拿许世武。” 梁主萧琮道:“二弟既然愿去,我命戴将军点拨兵马与你。” “何须烦劳将军,我率亲兵前去即刻。”萧瓛领了口谕,匆匆回到府上,命亲兵总管赵行内,点起三百刀斧手,立刻赶赴江陵东岸渡口。 此时,许世武给陈将陈纪送了通敌的书信,趁着天色未亮,连夜赶回,提心吊胆,偷偷渡回江陵水军大营。一路沿江而回,四面寂寥,本是万无一失,眼看临到江岸,远远望去,却见一点火火悠悠发光。许世武心中纳闷,我暗自出港,无人知晓,怎会有灯光存在?迟疑之时,艨艟快船,渐渐使近。这一时刻,真如唐代戴叔伦五言诗所说: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 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虫。羁旅长堪醉,相留畏晓钟。 眼看将要登岸,忽然火把四起,半截江面照的通红,江边一位将军立马岸边,此人顶盔挂甲,许世武一看认识,正是赵行内,他赶忙登上岸,来到赵行内近前说道:“有劳赵总管接应,请到营中叙话。” 赵行内用手一挡,说道:“奉皇上密令,缉拿通敌奸贼许世武。”只见左右兵丁一哄而上,将许世武拿下,许世武喊道:“若论通敌,二王爷与我同罪。”话音未落,赵行内便拔出腰刀,一刀捅死许世武。 许世武惨遭杀人灭口,萧瓛立刻奏报萧琮,萧琮听说许世武被杀,便问道:“为何不严加审讯,问出通敌内幕?” 萧瓛装腔弄事,躬身说道:“是属下大意,闻听许世武大骂,一怒之下误杀了这奸贼。” “唉,”萧琮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言道:“既然事已至此,传朕口谕,明日朝会百官,商议归附大隋之事。” 水军都督许世武谋反被诛,梁主萧琮,十分担心再出内乱,这时樊子盖看出了萧琮的心思,便进言劝慰,归顺大隋越早越好,以免夜长梦多,惹出更多祸患来。萧琮思量再三,决定召集百官商议归顺大隋。 紫灵殿内,文武官员分列两侧,隋使樊子盖也位列其中。萧琮说道:“诸位爱卿,此次许世武暗通陈国,意图谋反,人心难测。朕欲亲往大兴城,面见隋天子,商议归顺之事,以免兵戈之灾,后患无穷。” 二王萧瓛言道:“陛下亲往大兴城,臣等心中不安,倘若隋主无信,那才后患无穷。” 只见樊子盖说道:“二王爷多虑了,老皇叔萧岑已经先行入隋为官,我主杨坚如今以信义取天下,岂能出尔反尔,大可不必担心。” 萧琮道:“樊大人说的有理,萧珺出嫁、萧瑀做官,皇叔萧岑又封了大将军,可见大隋朝廷对我萧家人不薄,有此归宿,上至皇室,下至臣民,有何担心?朕意已决,决定入隋,朕去之后,尔等即可效仿归顺。” 萧瓛问道:“陛下离去,至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不知朝中之事,如何治理。” 梁主萧瓛道:“朕以想好,离朝之后,萧瓛是朕的二弟,可代朕监国,内政由安平王主持,兵事有戴僧朔掌管,归顺之事可问樊子盖。” 梁后主萧琮当即传下旨意,率家眷属下两百余人亲往大兴,朝中之事,有二弟萧瓛暂时监国。 不过几日,萧琮等人便离开江陵乘船北上。萧琮离去,二王萧瓛奉旨入宫监国,安平王萧岩也来到宫中,密会萧瓛。 萧岩说道:“如今皇上远离,隋将崔弘度在江北扎下水寨,大隋吞梁,早晚之事,不如早作打算,我等归顺南陈。” 二王萧瓛道:“侄儿何尝不想,奈何戴僧朔把持兵权,怎能说动?” 萧岩想了一番,说道:“我有一计,将戴僧朔调虎离山,夺取兵权,携民南逃。” “是何妙计,叔父快快说来。” “就说得了皇上书信,命戴僧朔掌玉玺监国,并安排船只送诸王入隋。入宫之后,围而杀之。” “好。”萧瓛道:“叔父果然妙计,我即刻命人传出口谕,让戴僧朔入宫。” 二王萧瓛,传出两道密令,一道命太监召大将军戴僧朔入宫监国;另一道命亲兵总管赵行内带领一队刀斧手,埋伏宫中,伺机刺杀戴僧朔。 宫里的太监不知真伪,一路到了戴僧朔府上,传下口谕:“二王爷萧瓛有令,皇上来了书信,请大将军接管玉玺,安排船只送诸王入隋。” 戴僧朔一听,看来是皇上在大兴城过的舒坦,让王爷们也跟着过去,便穿戴好官服,随太监一同去往宫中。戴僧朔刚出了府门,便碰见樊子盖匆匆而来,樊子盖一看戴僧朔要走,便赶上一步问道:“敢问大将军欲往何处?” 戴僧朔道:“皇上来了信,让我掌管玉玺,送各位王爷入隋。” 樊子盖道:“巧了,我也有封梁主的书信,这信说让大将军迎接隋军入江陵…….” “好,好,好,迎接隋军之事包在我身上,我先领了玉玺,子盖先帮我安排下过江的船只。”戴僧朔扭身便边走,这樊子盖话未说完,戴僧朔已跟着小太监急匆匆去领玉玺。 戴僧朔进了紫云宫,见宫里异常冷清,沿着宫巷往里走,却不见一人,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戴僧朔转身一看,竟是一群持刀的侍卫。 “宫廷之内,持刀意欲何为?” 带头的侍卫喝道:“奉安平王密旨,诛杀奸贼戴僧朔!” “啊?” 众侍卫一哄而上,戴僧朔拔剑相迎,抵挡了几个侍卫,宫巷另一侧的刀斧手也杀了出来,一阵乱刀,戴僧朔腹背受敌,命丧黄泉。这才是: 宫闱深深起杀机,只为政见多分歧。 皇室何惜争斗乱,调虎离山施暗袭。 樊子盖叫了几个随从,来到渡口安排船只,心里暗想这信来的这么巧,两封梁主的书信竟然同时到达,心里正犯嘀咕,忽然樊子盖嘴中喊道:“不好!戴僧朔必是中计。”立刻命几个随从在渡口安排船只,自己乘一匹快马,往宫廷方向奔去。 一路飞奔,刚到离宫廷不远的街坊,只见四处兵马调动,城中暗流涌动。樊子盖又调转马头前往驿馆,离驿馆还有一条街,远远望去,驿馆门口早已布满梁兵,查抄缉拿。樊子盖心想,必是亲陈派的皇室夺了戴僧朔的兵权,在城内缉拿自己。 樊子盖催马又往渡口跑去,此时几个随从已经备好一只木船,樊子盖来到江岸,牵马上船。他对随从言道:“快快起锚。” 随从不知是哪里事,便把锚起航,忽见远处来了一标兵马,有二百多人,为首之人正是赵行内,赵行内一看船已离岸,高声喊道:“樊大人,监国有要事商议,何故不辞而别?” 樊子盖远远喊道:“戴僧朔将军遇害,我已料到。监国欲要请我,何必带如此多的兵士?”赵行内气得咬牙切齿,此时船已走远,追之晚矣。 赵行内快马加鞭,回去复命,见了二王萧瓛与安平王萧岩,言道:“樊子盖已提前一步逃往江北。” 萧瓛与萧岩对视一眼,萧瓛急的来回踱了几步,言道:“樊子盖逃往江北,必然通报隋军,我等理当速速去往南陈。” 萧岩道:“眼下之计,赶紧昭告百姓,隋军即将来犯,携民渡江。” 叔侄二人,分头行事,二王萧瓛统帅兵马收拾宫中金银珠宝,装箱上船;安平王萧岩传令百官,张榜告民,乘船入陈。 顷刻之间,西梁三百里人烟鼎沸,江陵城内外人心慌慌,谣言四起,梁国百姓不知缘由,难辨真伪,都以为隋军南下,即将烧杀掠夺,顾不得许多,皆是抛家撇业,携妻带子,纷纷去往岸边渡口,乘船向陈国逃窜。真可谓: 流离失所撑船过,滔滔江水泛花沫。 携民逃难自古有,只为君王互争夺。 千载风浪击江石,百年浩劫付漩涡。 过客无心古风趣,轻舟依旧划纹波。 江陵如何收复,且看下回分解。 42:畅春园赏菊提联姻,神羽亭比试选驸马 樊子盖孤舟逃往汉江北岸,江北正是隋军大营,隋军两位大将崔弘度、刘仁恩就在此扎营,随时待命入梁。 船一靠岸,樊子盖顾不上搭上踏板,就提着已被江水浸湿的袍服,上了江岸,对营门戍卒喊道:“快报崔总管,梁国兵变!” 崔弘度、刘仁恩得知樊子盖突然来到,知道必是江陵出事,连忙把樊子盖请进中军大帐,樊子盖气喘嘘嘘,做到椅子上,一边用手拧着袍子上的水,一边说道:“总管快快出兵,梁国生变,四处戒严,民心大乱。” 崔弘度道:“子盖走时,可见伏兵?” “我渡江时,大将军戴僧朔已被杀害,萧瓛之辈岂是隋军对手?”旁边有士卒端上水来,樊子盖拿起瓷碗,喝了口水,又道:“梁国臣子必将逃往陈国,不足挂齿。我所担心是江陵百姓之中,谣言肆意,人心向陈,后患无穷。” “既然如此,我即刻点兵。”崔弘度起身传令,各营点兵,即刻准备拔锚起航,渡江收复江陵。 樊子盖、崔弘度、刘仁恩率水军乘船渡江,此时江陵百姓多已逃亡陈国,少数百姓不愿背井离乡,还在惶恐不定,崔弘度传令各军,遇到流离百姓,只准好言相劝,不得抢掠杀戮。隋军沿途安抚,厚待滞留江陵的百姓。 樊子盖率一支人马,正往前走,寻找流离百姓,忽见前面过来一支梁国兵马,为首一人,正是七王爷萧玚。众所周知,萧玚与晋王杨广交情深厚,一心向隋,此番逃离,萧玚拒不与萧瓛等人投奔陈国,而是招抚百姓归顺大隋。 萧玚言道:“樊大人哪里去了,我已找你多时?” 樊子盖道:“我见馆驿有兵马戒备,知道江陵要生变故,故而到江北大营搬兵。” “既然隋军已至,东岸、南岸皆有遗留百姓,你我分头安抚,并呈报大隋皇上,早日收复江陵城。”二人立刻分头行事,不尽细说。 安平王萧岩、二王爷萧瓛带领亲陈国的将士和百姓投奔陈国,但走的匆忙,人多船少,多数百姓还是滞留在了江陵。幸好七王爷萧玚、樊子盖等人沿途招榜安民,接济百姓,才是的梁国一场风云,渐渐烟消云散。 隋文帝杨坚于大隋开皇七年,公元587年九月收复江陵,改称荆州。大隋吞并梁国,国土越过汉江,临近长江。同时,梁后主萧琮在京城大兴退位,改封柱国,进爵莒国公,西梁传帝三世,立国三十三年,就此终结,史称西梁。后有南宋陆游做《荆州歌》怀古感叹: 楚江鳞鳞绿如酿,衔尾江边系朱舫; 东征打鼓挂高帆,西上汤猪联百丈。 伏波古庙占好风,武昌白帝在眼中。 倚楼女儿笑迎客,清歌未尽千觞空。 沙头巷陌三千家,烟雨冥冥开橘花。 峡人住多楚人少,土铛争饷茱萸茶。 西梁灭亡,樊子盖陪同留在江陵的最后一位宗亲七王爷萧玚一起返京。当年萧玚入京,与晋王杨广最为要好,返京之后,先到了晋王府,看望杨广和萧珺。 三人同坐客厅,萧珺抱着刚出生的小皇孙,皇孙取名杨暕,几个人寒暄一番,萧珺言道:“前日你姐夫已经上表奏疏,为你奏请官爵,皇上恩准加封卫尉卿、进爵陶丘候。至于府邸你姐夫已经去安排了。” 萧玚道:“承蒙姐夫、姐姐关照,小弟还有一事,要求姐姐帮忙。” “尽可说来。” “上次来京之时,曾在王府花园,赏月作诗,尚有印象,对那兰陵公主长记于心,听说兰陵公主仍未婚配,劳烦姐姐牵个红线。” 萧珺笑道:“上次看你们两个就眉目传情,艳诗逗趣。原来七弟心中竟如此钟情,至今还想着那兰陵公主。” “所以要请姐夫、姐姐出面,帮着撮合一番,成人之美。” 杨广道:“王妃明日正巧要拜见皇后,到时帮你捎上句话。”三人大喜,不做细说。 到了次日,独孤皇后召集王妃和皇室女眷到畅春园观赏秋菊,这畅春园内秋菊盛开,花香四溢,黄白两色,交相对应,一派金秋时节佳景,令人美不胜收。 独孤皇后言道:“这些深秋盛开的秋菊,都是从洛阳进贡而来,正逢花开时节,叫大家伙一起赏花。” 太子妃元氏问道:“母后既然如此爱花,何不把江南的花也搬入畅春园,揽四方芳草,汇聚一园。” “嗯。”独孤皇后点了点头,又问道萧珺:“萧妃,你是江南人士,说说这畅春园摆些什么花好?” 萧珺心里正打算帮萧玚和兰陵公主牵个红线,若有所思的说道:“孩儿到觉得畅春园不缺鲜花,反倒缺些江南才子映衬园林。” 独孤皇后笑道:“久闻江南才子儒雅风情,到从未见过这样情怀的男子。” “孩儿府上到有一个,纯情江南才子。” 元妃嬉笑道:“妹妹还敢背着晋王偷养江南才子啊?” “唉呀,元妃姐姐误会了。”萧珺辩解道:“我说的江南才子,乃是自家兄弟萧玚。” 独孤皇后问道:“我大隋朝国风多了几分勇悍,但少了几分文雅,如有这般江南才子,理应为国家所用。” 萧珺见独孤皇后对江南男子没有什么排斥,便言道:“萧玚曾在晋王府上与兰陵公主互做诗词,对兰陵公主一见倾心,孩儿想斗胆帮这二人牵个姻缘,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好啊,如果杨阿五能相得中萧玚,不如就成全一对才子佳人。” 说归说,在一旁的元妃可是极力反对,元妃是北方人,素来对江南人冷眼看待。一听萧珺提起亲事,也说道:“阿五妹妹自幼长在北方,纯朴豪爽,哪像南方人那么风流倜傥,恐怕还习惯不了呢。” 独孤后问道:“以你之见,阿五到是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好?” 元氏说:“当然是咱们北方的男儿,而且也有胸怀锦绣者。孩儿以为太子亲卫柳述,名门之后,才干出色,也是个上乘的人选。” “嗯,你们说的两个人,都很中意,哀家回去给陛下商量一下,不如就选个日子,亲自测测这二人,看看谁能当上驸马。”元氏连声称好,萧珺在后面低头不语,只是心中怪怨,本来一桩好事,没想到元妃又给自己添了麻烦。 赏过畅春园,萧珺回到府上,晋王杨广正在翻弄一本书卷,见萧珺回来脸色不好,随口问道:“爱妃怎么了,脸色如此不佳。” 萧珺言道:“今日赏菊,我向母后提了萧玚与兰陵公主的联姻之事,谁想太子妃又举荐一个柳述,挺好的事,又弄复杂了。” “母后如何说?” 萧珺道:“母后说要让皇上亲自测试二人,选一优秀者迎娶兰陵公主。” 杨广放下书卷,走到萧珺跟前,说道:“这有何难,上次萧玚入京时,我就向父皇说过。那时萧玚来的匆忙,父皇母后还未见识萧玚的才华。如今母后恩准,就让皇上亲自看看,谁家的儿郎是做驸马的人选。” 萧珺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 独孤皇后回去给杨坚一说此时,杨坚大喜,立刻召苏威、高颎两位宰相到宁安殿议事,二人拜毕,左右赐坐,杨坚便把兰陵公主招亲一事说了。苏威言道:“臣以为此事须慎重,元妃举荐柳述,乃是仰仗太子;萧妃举荐萧玚,乃是仰仗晋王。二人比试招亲,只恐使太子与晋王两位殿下失了和睦。” 杨坚道:“自古帝王,皇子有嫡庶争议,而朕的五位皇子一母所生,同一血脉,何愁兄弟之见不和,大可不必操心。” 高颎也道:“虽是比试,终究也要父母之命,陛下自有圣断,苏相多虑了。” 苏威道:“陛下不要忘了,上次太子已经参劾过晋王一次,这次比试招亲,弄不好会引起党争宫斗。” 杨坚道:“苏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但百闻不如一见,不让这两个晚辈比试一下,又怎能知道谁更出众,朕要在畅春园亲自看一看。”杨坚差遣高颎、苏威筹办选亲之事,而杨坚下了一道旨意,召回光州刺史韦鼎,命韦鼎在畅春园为柳述、萧玚相面占卜。正是: 不问情分不问缘,只为才华喜相连。 深深宫掖似平静,麦芒早已对针尖。 过了数日,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在神羽亭主持仪式,亲测驸马人选。神羽亭的草色青黄,秋意浓郁,在亭下长廊中间宫人摆下了桌椅,杨坚和孤独皇后正坐中间,坐北朝南;两侧坐的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再看园内两边,一厢做的太子杨勇和太子妃元氏,一厢坐的晋王杨广和晋王妃萧珺。 在隋文帝杨坚身后站着几个闲散官员,其中就有韦鼎,在旁边专为杨坚测字算命,杨坚对韦鼎是十分信任,况且当年晋王杨广迎娶萧珺就是韦鼎亲自算的生辰八字。 这时大太监王文同喊话:“皇上有旨:传太子亲卫柳述、卫尉卿萧玚觐见。” 前面走来一人,身材笔挺,一表人才,眉目分明,略有胡须,相貌堂堂,身着红棕色的太子亲卫袍服,方步走来,此人正是柳述;再看后面一人,黑冠蓝袍,眉清目秀,英俊倜傥,乃是萧玚。柳述与萧玚一前一后来到神羽亭内,同向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施礼。 礼毕,太监王文同宣读口谕:“皇上有旨:今逢良辰,龙女招亲,命太子亲卫柳述、卫尉卿萧玚在神羽亭比试才学,择定驸马人选。” 言罢,王文同转身对杨坚道:“皇上,是否出题?” 隋文帝看了看站在草坪中央的两个青年才俊,说道:“这第一道试题,朕就命右仆射高颎出题,命二人来答。” “请又仆射高颎出题。”王文同道。 话音一落,高颎身边早已备好笔墨,高颎提笔便写,写好之后,两个小太监将这幅字悬于正南,众人一看,乃是一幅上联,写道: “高山之巅,峰奇势险,镶一字上百折路通天。 忆秦嬴政之封禅,历汉两朝之旺火, 北隔河浪凸雄逸,南拒江波出奇险。 日出似龙出翰海,霞落近虎落平阳, 峻秀夹猛兽横行,雄绝怀壮士扼腕。 曹公霸业谁堪?纵马平川,横槊一曲,荡气回肠。” 高颎站起身来,对众人言道:“此联乃古人吟咏高山,所做诗赋,今日微臣重提此篇,当做上联,命二位公子以‘江河‘为题,对一个下联。” 杨广看了不禁皱眉,晋王妃萧珺却脸上包含微笑,对杨广道:“此乃七弟所好,必能胜那柳述。” 只见柳述先言道:“晚辈想出一联,斗胆做对。”大太监王文同命人搬来小桌,柳述、萧玚面前各摆好笔墨纸砚,柳述先拿起毛笔,沉思一下,提笔写道: “大河之水,漂流激荡,汇九转十八弯终入海。 收炎黄帝之威仪,拢魏二晋之风骨, 前绕华山出险峻,后入岱岳起巍峨。 浪翻如铁蹄铮铮,洪涌同鼙鼓动地, 暗流存群龙潜游,悬崖隐伏兵万千。 卧龙奇谋安在?高卧隆中,茅庐三顾,忠义万芳。” 写好之后,小太监把这幅对联挂在上联左侧,众人看了,连声叫绝,称赞不已。萧玚看了看柳述所写,满怀自信,也润了润毛笔,写道: “长江之浪,翻滚奔腾,嵌三川十二寨始成洋。 揽吴六朝之威仪,显楚问鼎之雄风, 左辟蜀道知艰难,通右苏杭绘锦绣。 波动犹独龙蜿蜒,潮起若千军振奋, 静波藏鲲鹏搏击,天涯唯雄鹰环绕。 周郎儒雅何存?泊船江南,古琴七弦,知音难觅。” 萧玚的下联,书法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小太监又把萧玚的下联悬挂在上联右侧,众人看了更是称奇叫绝。两个下联相比,难分高下。独孤皇后对杨坚说道:“高颎上联提了个曹操,柳述下联对了个诸葛亮,萧玚下联对了个周公瑾,一联二对,结果是魏蜀吴全有了,如何评判?” 杨坚一看这二人道:“再命苏威出一题,让二人比试,再决高下。” “甚好。”独孤皇后道。 大太监又传口谕:“皇上有旨,请左仆射苏威出题,二位公子再比试一回合。” 苏威生性是个老好人,心中明白一边是太子的宠臣,一边是晋王的内弟,都不好得罪,必须出个即不难为人,也不得罪人的题,他站起身来言道:“方才一副对联,便领教二位公子学识深厚,皆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俊杰,微臣就以一把宝剑为题,请二位公子试之。” 言罢,苏威走到园内一侍卫身旁,要得宝剑一柄,走到二人中间,言道:“此剑便是出题,请二位公子任意答对。” 这道题到是简单,只有一把宝剑,苏威一言不发,谁也不得罪,只看你如何用剑。柳述先接过宝剑,拔剑出鞘,走到花园正中央,向众人抱拳行礼,顷刻武起剑来。要说柳述剑法还真有些功底,不愧是太子亲卫,功底尽显眼前。 一通剑法武艺,杨坚频频点头,对独孤后言道:“这柳述文武兼备,多加栽培,日后必成栋梁之才。” 太子杨勇与太子妃元氏,笑的傲气横生,他们知道萧玚是个文弱之辈,能不能用得了剑,还尚未可知。柳述一通武毕,瞟了萧玚一眼,胳膊一横递与萧玚,都不正眼相看。萧玚接过宝剑,也走到中间,抱拳施礼。 萧玚并非习武之人,但是乐舞精通,拿起宝剑虽然不能习武,但是精通剑舞,上下翻飞,姿态华美,也让左右看客,不禁称道。这才是: 妙联绝配两相当,武剑剑舞皆光芒。 文武双全唯柳述,才艺俱佳数萧玚。 柳述与萧玚,一个武剑,一个剑舞,各有千秋,各得其所,让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也一时难做定论,杨坚身子往后一倾,身后站的正是韦鼎,问道:“韦爱卿看这两人如何?” 韦鼎心想这是皇帝选女婿,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太子的亲信,一个是晋王的内弟,说不好要得罪人,单纯从面相上看,都不是最佳人选,只得低声说道:“萧玚封侯,而无贵妻之相,柳述通显,而守位不终。” 杨坚听了此言,这才明白萧玚没有娶富贵女子的命,而柳述娶兰陵公主也长久不了,正在杨坚两头犯难的时候,靠在杨坚一侧的高颎言道:“从来都是天子重英豪,相比而言,柳述与萧玚,一个是英豪,一个是才子,伯仲之间,已见分晓。” 高颎之意究竟谁是英豪、谁是才子,欲知驸马人选,且看下回分解。 43:御书房皇子争帅印,茗竹阁储君逢佳人 高颎说话也没避讳在场之人,言外之意是主张兰陵公主嫁给柳述,萧珺听了心中一凉到底,知道杨坚此时对宰相高颎是言听计从。杨坚对高颎之言深为赞许,言道:“两位晚生今日比试,难分上下,朕观太子亲卫柳述,文武双全,国之栋梁,堪为公主夫君。卫尉卿萧玚才艺出众,朕会为你另选宗室之女,匹配良缘。” 大太监王文同当场宣诏,众人对柳述是纷纷道贺,晋王杨广、萧珺、萧玚,心中虽不情愿,不得已也向柳述称喜道贺。 平日里从不发火的萧珺,回到王府便怒气横生,杨广言道:“爱妃何苦生这门子气,天下女子有的是,何必非要兰陵公主。” 萧珺道:“倘若兰陵公主和柳述早婚有约,我便不多事了,我本想帮两家牵个姻缘,亲上加亲,竟让太子妃举荐个外人柳述给冲了,心中自然憋屈。” 杨广听了这话,眼神不敢直视萧珺,默然良久,低头不语。萧珺看着杨广还略显稚嫩的脸庞,又安慰道:“妾妃的话是不是伤了殿下的心?” 杨广看看周边无人,伸手抚摸着萧珺的手:“爱妃不必在意,我虽不是太子,但不能不争皇位。” 杨广把声音压得异常低沉,“昨日父皇在宣文殿,召集皇子及几位重臣商议密事,准备筹划伐陈攻略。” “莫非父皇要出兵陈国?” “如今杨素奉旨在巴东郡修造五牙战船,大量钱粮辎重运往吴州、庐州,我看开战就在今明两年之内。” “殿下的意思是?” 杨广站起身来,望着窗外,觉得自己像困在笼中的雄鹰,“空怀凌云志,难上九重天,本宫想当三军主帅。” 萧珺脸上崭露出欣慰的笑容,深情的问道:“殿下可曾对父皇说过?” 杨广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咬了咬嘴唇,无奈答道:“前几日密议伐陈方略,太子已向父皇请旨为帅,本王只怕争不过太子。” “妾妃明白了。”萧珺默默低下头,顿感自己有种矮人一等的感觉,杨广转过身,又坐到床边,坚定说道:“无论如何,本王都要夺取帅印,将来谁能率兵伐陈还尚未可知。” …… 次日上午,隋文帝杨坚在御书房召集太子杨勇、晋王杨广、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四人,再议伐陈攻略。 高颎读了杨素呈报的奏折,对众人说道:“如今清河公杨素在巴东准备已毕,秦王杨俊率中路大军兵临汉口,唯独东路主帅人选尚未确定。” 隋文帝道:“是啊,东路元帅是三军统帅,担负攻取建康的重任,事关重大。” 太子杨勇道:“父皇,孩儿身为太子,理应首当其冲,请父皇恩准让儿臣统兵伐陈!” 话音未落,晋王杨广也奏道:“皇兄乃是国之储君,督战前敌,还是让儿臣前去吧。” “你……”太子杨勇一看晋王杨广也争当主帅,二目怒瞪,狠狠剜了杨广一眼,晋王杨广毫不理会,坚决请求挂帅。 “嗯。”隋文帝看着两个皇儿都十分踊跃,心里一时到拿不定主意,说道:“你兄弟二人,能有此报国之心,朕甚为欣慰,选帅的事待朕再做斟酌吧。” 隋文帝这么一说,太子杨勇、晋王杨广谁也没吱声,心中却互相较劲,只能等待隋文帝的决定。 商议完了军情,太子杨勇回东宫的路上越想越气,一脚踹开寝宫的宫门,谁也不敢靠近。 东宫主事云定兴和司天监高德、卢太翼三个人正在偏殿喝茶闲聊,隔着窗户望去,看太子情绪暴躁,高德、云定兴便想乘机讨好太子,以便求得好处。 唯独卢太翼,自从当了东宫宾客,是寡言少语。云定兴便对卢太翼说道:“今日太子心情失落,卢先生何不与我等一同去美言几句,讨个太子欢心。” 卢太翼打心里不愿留在东宫,便说:“我与二位先生不同,我是被太子胁迫而来,太子心情不悦,岂是说说就好的?” 高德说道:“卢先生和我都通晓占卜,不如给太子占卜一个吉利卦,让他高兴几天。” 卢太翼瞧着高德,冷笑一下,道:“占卜是天意,哪能想吉利就吉利,你俩去,我不去。” 三个人正在嘀咕,正巧太子杨勇走了过来。一看杨勇脸色不好,云定兴赶忙笑脸相迎,说道:“太子殿下脸色如此不好,不知为何事动怒,不妨给我等说说?” 杨勇道:“今日父皇议军机,选南征元帅,本宫志在必夺,没想到晋王杨广对帅位窥视已久,敢与本宫争夺,气死我也。” 高德爱拍马屁,凑到近前奉承道:“在下夜观天象,发现太白北移,帝星入正位,此乃是太子殿下迎来佳运的预兆呀。” “哦?”这话到让太子眼前一亮,立刻问道:“果真如此?”高德自信的点了点头,杨勇有些不信便转身问坐在一边的卢太翼:“卢先生,以你占卜,这是不是佳运?” 卢太翼站起身来,勉强说道:“我看太子殿下眉间映红,怎么算着是命犯桃花呢。” 这一句又把太子杨勇说楞了,高德在一旁说道:“我说卢太翼,你怎么给谁算都是命犯桃花呀?” “太子这次应是桃花运。” 本来杨勇刚被高德捧得有了几分高兴,一听命犯桃花,脸色骤变,一甩袖子,离开了偏殿。 云定兴指着卢太翼:“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定兴哈着腰,陪着笑脸跟着出去,走在太子身侧,却想出一个馊主意,来巴结太子杨勇。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本宫现在恨不得气炸连肝肺,咬碎口中牙!” 云定兴道:“与其在宫里生闷气,不如在下陪殿下找个地方散散心。” “哦?”杨勇问道:“京城好玩的地方,本宫哪里没去过,你还知道有什么好地方?” “有有有,我在小凤山脚下,开了一个茶社,取名茗竹阁,那里清静幽雅,别有洞天。” “听着不错,但能比宫里的茶道强多少?” 云定兴奸笑道:“茶叶不比宫里差,更有一位好茶师,远胜过在下。” “竟然还有胜过云先生的茶师,那就明日一早,去你那茶社坐坐。” 云定兴一看说动了太子杨勇,心里十分高兴,立刻命人准备马匹,陪太子前往小凤山。这才是: 东宫一怒佳运在,怎料催生桃花开。 小凤山下探访去,茗竹阁里香飘来。 话说难怪卢太翼算出桃花运,这位云定兴一生没什么大能耐,也没做过官,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手茶道手艺,凭着在宫里做茶师,巴结奉承太子杨勇,当上了太子东宫的主事。云定兴没什么真本事,但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名叫云昭训。 偏逢太子最近失意,被云定兴看出了心事,他心想何不趁此机会,把女儿献给太子,哪怕是做妾,也能沾上皇亲,在东宫做人也更体面。 等晚上回到家中,云定兴便把想法告知女儿,怎知云昭训反倒不乐意,对云定兴说道:“女儿不愁嫁人,但不愿给人家去做小妾。” 云定兴笑道:“给别人做了小妾,为父也不愿意,不过给太子做小妾可就不一样了。” 昭训问道:“都是小妾有何不同?” 云定兴端坐到太师椅上,伸手捻着胡子,说道:“太子早晚要登基做皇帝,一旦成为君王,这小妾可就是皇贵妃了。自古以来,多少母仪天下的皇后,都是从嫔妃做起来的。虽然妾不如妻,但也分给谁做妾呀。” 云昭训毕竟年少,哪里经得住这般诱惑:问道:“如果太子爷看不上我怎么办?” “太子整日憋在宫里,难得有出来撒欢的机会,男人难有不喜欢偷腥的。女儿啊,你可要抓住这个时机,入宫的日子也就不远啦。” 听着父亲这一通奸馋误导,云昭训轻信了父亲的话,便答应了为太子杨勇做妾。 等到次日一早,云定兴一边安排东宫马匹,一面让自己的女儿在茗竹阁准备陪王伴驾,随后带着太子杨勇,去往小凤山茗竹阁。 小凤山山林不大,却草木繁花,秀色可餐,在一片竹林旁边,俨然可见一处院落,亭台香榭,别有竹韵。云定兴陪着太子杨勇来到茶舍小亭之上,旁边丫鬟上了几碟点心、瓜子,杨勇言道,竹林成景,包揽无余,久闻竹叶可饮,不知茶舍可有竹叶? 云定兴笑道:“茶舍岂能无竹,只不过饮竹叶不同一般茶道,须有美女佳人亲手采摘,亲手冲酿,这竹叶才出味道。” 太子杨勇听着新鲜,问道:“不知此舍可有美人做茶?” 云定兴道:“小女云昭训自幼学得茶道,手艺尚可,不知能为太子做茶否?” “好,就请令爱做茶。” 云定兴击掌两声,只见一女子从亭下缓缓走来,头戴竹编斗笠,斗笠上缝有乌纱,垂在面前遮掩了脸庞,一身青绿色的纱衣,怀揽盛竹叶的小簸箩,轻步而来,左右飘摆,宛如仙女仙境而出。 太子杨勇一看这位云昭训,仙步柔美,体态轻盈,乌纱遮面,更是让杨勇心生遐想。云昭训坐在杨勇对面,玉指捏起一些竹叶放入壶中,慢慢调茶对水,一举一动,让人销魂不已。这时杨勇先按捺不住,言道:“姑娘何不掀起遮纱,让我一观真容?”云定兴站在一边也点头示意,云昭训这才双手轻轻挽起乌纱,这才见得: 面若桃花似粉嫣,双眸夺魂眉宇间。 玉指单把竹香溢,一半美女一半仙。 云昭训把乌纱慢慢挽起,搭在斗笠之上,太子杨勇看的是如醉如痴,没想到云定兴有位如此漂亮的女儿,云昭训把竹叶沏好,递于杨勇,杨勇接过茶杯,两眼却六神无主,竟不小心弄撒了茶水,湿了衣服。云定兴一看杨勇,色眼放光,心神不宁,便笑眯眯的说道:“小女昭训虽然出身卑微,但尚未许配人家,太子若是不嫌,不如留作妾室吧。” “哦……这……” “太子放心,我自会料理妥当。” “云先生一番好意,我怎能不受。”杨勇面带难色,愁眉不展的说道:“只是我已有一妃三妾,怎好再把令爱带回东宫?若是母后再知道了,恐怕……” 云定兴说道:“这有何难,我看太子就和小女就暂且在茶舍安家,何时入宫再慢慢谋划。” 太子杨勇正愁此事,一听此言不由的心花怒放,站起身来,对云定兴说道:“如此说来,就请岳父受小婿一拜。”说着杨勇就行大礼,云定兴赶忙双手搀扶,说道:“太子免礼,老夫实在担当不起。”话虽如此,但云定兴早已喜上眉梢。 这云定兴拿着女儿当诱饵,帮着太子养小妾,成为太子杨勇最信任的幕僚,难怪卢太翼一再说太子杨勇命犯桃花。真可谓: 天子洪福尚未来,桃花运势俏已开。 纵情所欲非吉事,贪恋美色亦可哀。 44:呈密奏裴忌献地图,误军机杨勇失兵权 一连数日,宫中灯火长鸣,隋文帝杨坚不断调拨各路兵马奔赴江北,筹备伐陈之战。眼看这一夜,已过子夜,隋文帝熬的两眼泛红,才回到宁安殿。 独孤皇后帮着脱了龙袍,问道:“各路的兵马不是都已开拔了么,陛下还这么费神?” “唉,三军南下,主帅人选至今尚无定论。” “臣妾觉得晋王到是个不错人选。” 隋文帝说:“晋王几次带兵,确实治军有方,不过将来继承皇位的毕竟是太子,太子不能不懂御兵之术,这次伐陈之战,朕想让太子挂帅历练一下。” 独孤后道:“这到也是,就让晋王留在下来陪陪萧妃也好,既然陛下已经有了主意,不如将下一道圣旨,就封太子为帅。” “朕也有此意。”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间,一个小太监来报:“启奏陛下,礼部侍郎裴忌有紧要军情奏报。” 隋文帝刚坐到床上,立刻又站了起来:“传旨,让裴忌道御书房等候,再命太子杨勇,晋王杨广,苏威、高颎连夜入宫,商议军情。” “遵旨。” 已经脱了衣裳的隋文帝,又让独孤皇后那龙袍更衣。独孤皇后一看隋文帝顿时精神起来,问道:“裴忌一个礼部尚书,他能知道什么急要军情。” “皇后有所不知,裴忌是朕安插在南陈的一柄利剑,赶快更衣。”隋文帝穿戴好,又返回御书房。 皇帝的旨意传下,晋王杨广、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连夜赶往宫中,唯有到东宫传太子的小太监,遇了麻烦。 去往东宫的小太监名叫甄五,来到寝殿求见,此时太子妃元氏已经熄灯睡下,听说宫里有口谕出来。元妃懒得起床,隔着屏风问道:“小公公深夜传旨有什么要事?” “回禀太子妃,皇上传太子往御书房商议要事。” 元妃道:“太子已经两晚上不在我房里了,想必是去了高良娣那狐狸精的卧房,公公去那里传太子吧。” “哦……是。” 小太监甄五出了正房,又跑去偏殿,求见高良娣。 高良娣是太子杨勇的第一个妾室,一听说有人来偏殿,还以为是太子到来,一边梳理发髻一边迎来出来,一看是御书房的小太监甄五,高良娣问道:“甄公公深夜到我这来,有什么要事?” 甄五道:“皇上有旨,传太子到御书房议事。” “谁让你来找我的,太子爷好久不来我这儿了,定是去了王良媛那小贱人房中,小公公去那里传太子吧。”说着王良媛转身回了房。 小太监甄五没办法,有转往王良媛房中。这王良媛乃是太子杨勇的第二个小妾,一听御书房太监传旨,就问道甄五:“甄公公您可真高看我,我早就独守空房了,太子早让成良姬那小婊子勾引走了。” 甄五一看王良媛这里也没有太子,只好再次赶往成良姬的房中。成良姬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哭哭闹闹就诉起苦来:“甄公公唉,天地良心啊,我自从入东宫就吃尽了太子妃的刁难,整日以泪洗面,太子爷怎么会在我这苦命人的房中呀。” 成良姬扯开床帷,拽着甄五去看:“公公做证,我可是独守空帷的苦命人呐,你可如实给皇上禀告啊。” “一定一定,那您知不知道太子爷在哪里?” “那还用问,肯定又被太子妃一个人霸占着。” 小太监甄五一听这话,跟塌了秧的禾苗一样,告别成良姬,无可奈何的返回了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灯烛通名,晋王杨广、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礼部侍郎裴忌都已等候多时,隋文帝见小太监甄五一个人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十分质疑,问道:“太子何在?为何仅你一人回来?” “回禀陛下,小奴在东宫没有找到太子爷。” “啊?可问过元妃?” “都问过来,太子妃、高良娣、王良媛、成良姬四位宫娥,都没有见过太子爷。” “这……”隋文帝顿时愣住,深更半夜,当着杨广、苏威、高颎和裴忌的面儿,东宫的一妃三妾竟然全不知道太子杨勇的行踪,隋文帝顿时脸色铁青,颜面尽失。 右仆射高颎最为拥戴太子,作揖道:“陛下勿虑,太子深夜不在东宫,其中必有原有,待微臣前去寻找。” “不必啦!” 隋文帝压住心中怒火,说道:“太子有失调教,这是朕的家事,不劳各位爱卿。” 高颎还想帮太子说清,隋文帝大手一摆,对裴忌说道:“裴爱卿有何军情,速速说来。” 裴忌呈上一幅画图,走道:“微臣接到江南密报,这幅图上所画便是陈国水军江防图。” 一听是绝密军机,隋文帝让几个人过来围观,裴忌道:“此图已经标明,在荆南有陈国皇叔陈慧纪率三万舟师切断长江上游,在汉口有大将周罗睺率兵五万镇守长江中游,在九江有水军都督何蛮率两万人镇守,而防卫建康的守军多达十万之众。” 隋文帝道:“有此江防图,何愁陈军不破,我看可将此图传发前方各营主将。” 高颎问:“陛下,至今三军尚无主帅啊?” 隋文帝道:“主帅无需再议,朕意已决,命晋王杨广为天下兵马总调度,节制南征各路人马,择日开战。” “儿臣遵旨!”杨广、苏威、高颎、裴忌一同跪倒,领受圣旨。这便是: 夜不归宿成空鸾,太子大意失兵权。 宫斗从未有罢却,反把晋王送江南。 到了次日早朝,文武百官分列两厢,大礼拜毕。这时才见,太子杨勇急匆匆快步走上金銮殿,双膝跪倒,叩拜天子。 隋文帝问道:“身为太子,你不在东宫,昨夜做什么去了?” “儿臣知罪,昨晚在外面贪杯,住在了主事云定兴家中。” 太子杨勇此时根本不敢讲出实话,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小凤山茗竹阁陪着云昭训,若是让隋文帝知道哪能轻饶,所以唯唯诺诺编说睡在了云定兴家中。 “哼!”杨坚怒道:“你身为太子夜不归宿,将来如何继承皇位。以后好好反省,不可再做此荒唐之事。” “儿臣知错,谨记父皇教诲。” “你且一边站了。” 隋文帝杨坚道:“清河公杨素曾经给朕上了一道奏章,他为朕列出九条伐陈攻略,今日告知诸位爱卿,按此方案南征伐陈。”杨坚言罢,把奏章交给大太监王文同,命其宣读。 王文同读到:“臣在永安伐木造船,枕戈待旦,倍加斟酌,现拟定伐陈攻略。 其一:陈兵防线贯穿东西,宜两下出击,左右牵扯,使陈军首尾难顾。 其二:隋军重兵当从吴州、庐州两翼发兵,东西夹击,围攻健康。 其三:以汉口为支点,切断长江水运航道,使陈国水军不能互救。 其四:臣已修造五牙船,高越十丈,渡江之时,可与陈兵水战。 其五:陈兵擅长水战,但长江险滩众多,应水上虚张,而诱敌路上激战。 其六:命青州兵马沿东海南下,由海路登岸,抄袭吴县。 其七:臣命工匠制拍石机,空投巨石,催城拔寨,无所不摧。 其八:开战之后,当拟安抚诏书,发放江南百姓及降卒,瓦解人心。 其九:陈国奸臣孔范、江总、沈客卿、施文庆等应尽皆斩首。” 听完了这篇伐陈攻略,满朝文武,交头接耳,隋文帝杨坚道:“杨素此奏正合朕意,前些日子,朕与晋王杨广、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依据这封伐陈攻略,商议了三军部署。就让高爱卿为诸位读读。” 右仆射高颎拿出攻略部署,展开读道: “开皇八年十月,三军开拔,直抵江北。命晋王杨广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天下兵马总调度,与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并为行军元帅,右仆射高颎为元帅长使,统帅水陆军共五十一万八千人,东起吴州,西至永安沿长江分兵八路,直捣南陈。 秦王杨俊率水陆军由襄阳进屯汉口;杨素率舟师出永安,东进江陵,会和荆州刺史刘仁恩;晋王杨广出六合,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州,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蕲州总管王世积率舟师出蕲春攻九江,青州总管燕荣率舟师出东海,抄袭吴县。钦此。” 听高颎读完伐陈攻略,站在一旁的太子杨勇是面如土色,悔恨交加,不敢抬头去看皇上,只听隋文帝说道:“此番渡江决战,东起海洋,西至巴蜀,横贯千里,古今未有,永驻青史。朕欲在开皇九年元月决战,从即日起,但凡陈国使者,一并扣押,有来无回,封锁机密。十日后对陈下战书,关内三军开拔,踏过长江,直捣建康!”满朝文武,齐齐跪倒,叩拜天子,山呼万岁。 百官退朝之后,隋文帝杨坚把晋王杨广叫到御书房,在龙书案上拿住一张名册,交予杨广说道:“攻打建康事关重大,我命宇文述为左庶子、张衡为右庶子辅佐你伐陈事务,再命薛道衡为吏部侍郎,督导文武将官,礼部侍郎裴忌,主管招降纳叛。” 杨广接了名册,问道:“裴忌年事已高,岂能再随军出征?” 杨坚道:“裴忌是陈国降将,其子裴蕴在陈国任直阁将军,愿为内应,若有此父子相助,必破建康。” “看来父皇早已胜券在握!”杨广大喜,遂准备回府收拾,准备出征。这才引出: 三军起兵平南陈,分久必合又成真。 华夏分裂几百载,一统九州定乾坤。 45:伐陈国三军进淮南,谋换帅密奏入关中 晋王杨广就任淮南道大行台,淮南道的治所在扬州,地处长江以北。晋王府左庶子宇文述先行赶往扬州,晋王杨广、王妃萧珺、右庶子张衡、幕僚诸葛颖等人随后到达。此时,宇文述早已恭候多时,车撵一到,宇文述赶忙迎至近前。杨广和萧珺下了车辇,宇文述道:“殿下和王妃的行营已经选好,是扬州城数一数二大宅院。” 杨广和萧珺等众人一同进了这处行营,遍观四下,好生气派。深秋时节,依旧花草芬芳,长廊阁下,处处精雕玉琢,亭台香榭,独具雅趣风光,堂屋厢房,独具匠心嵌镶。杨广看了,慨叹不已,淮南佳境绝不亚于京师豪宅。 杨广言道:“淮南有如此豪宅,真令人赏心悦目呐。” 宇文述斜眼看着杨广喜不胜收,正想趁机奉承两句,只听萧珺言道:“父皇当初曾察看晋王府邸,因为简朴持家,而得父皇母后赏识,如今住了这等府院,传到宫中,岂不是坏了殿下的勤俭持家的名声。” 杨广一想,却是如此,对宇文述道:“萧妃所言极是,如此豪宅决不可为我所用,不如卖给富商,全当筹措军费。” 宇文述一心想奉承晋阳杨广,听萧珺提议,也觉得此事传出去有些不妥,只能为杨广夫妇另选一处简朴的宅院,作为淮南道行营。 晋王行营进驻之后,北方各地调来的兵马纷纷抵达扬州,屈突通、屈突盖从东都率两万人会和;鱼俱罗、鱼俱瓒从河东率部三万马步军而来;阴世师、杜彦从河北率三万精兵而来;樊子盖、李渊率关内三万兵马入淮;以及杨广亲率的十万大军,另外河间王杨弘亲率四万精兵押粮,正在半路之上;青州总管燕荣五万水军正在琅琊操练,参与收复建康的隋军已达三十万。此外还有杨素的巴东水师和秦王杨俊的汉口水师也有二十万众,真可谓: 五十一万八千众,虎踞波涛窥江东。 出兵八道沿岸至,陈主尚在诗情中。 大军南征,人马调度,来往频繁,耽搁了不少日子。各路将领云集扬州,晋王杨广十分得意,整日是精神百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杨广从未指挥过如此庞大的战役,心中窃喜,深知此战成败必将留名青史。 左庶子宇文述看出杨广心思,便主动提议道:“如今各路兵马聚集,参战的将士一路颠簸,人困马乏,末将以为应当摆宴庆祝,款待三军将士。” “宇文将军所言有理,交战伊始,将士们生死难测,大宴三军也是应当。” 一看自己的提议被采纳,宇文述抿着嘴笑道:“殿下款待将士,恩威并济,末将以为正合时宜。” “将军速速筹办,会宴之后,本王就要踏过江东。” 宇文述立刻吩咐下去,在淮南行营内摆设酒宴,邀请各军主将到行营赴宴。 等到晚间,杨广换上一身红蟒袍,一副喜兴打扮,萧珺问道:“今晚有什么好事,让殿下如此兴奋?” “宇文述建议,大宴三军,今晚招待各营主将,战前本王要和众将官一醉方休。” “又是宇文述的主意,这人就知道讨殿下欢心,却不见得关心战事。” 杨广一笑,揽着萧珺肩膀劝道:“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要为本王所用,有敢于浴血拼杀的,也要有懂得鼓舞军心的,宇文述想的周到,让本王也能少操心。” 杨广起身出本,一看萧珺坐在床边不动,又问道:“爱妃为何不去?” “我毕竟是个女流,若是上了酒席,将军们反到拘谨,不如不去。” “也好,本王让厨子备几个好菜,爱妃自己吃吧。” 杨广直奔前院,这一晚深秋的微风许许吹过,几十张桌子分列花园两侧。杨广端坐正中,招呼众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广站起身来,端杯说道:“本王一十三岁出兵塞北,抵抗突厥;一十五岁直捣黄龙,收复营州;如今本王二十岁,即将挥师渡江,统一南北,今日兴致,请众位将军会宴于此。” 众将对杨广的战绩是交口称赞,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宇文述一看杨广高兴,赶忙帮着斟酒,刚要起身,被身旁的左仆射高颎拉住,宇文述一愣,“高相国有何事?” “大战在即,还是劝殿下少喝吧,以免误事。” “相国多虑了,这么大的战役,一顿酒饭能耽误多少事?”宇文述不听高颎劝告,又执意给杨广满酒。 众将官陪着杨广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直喝道夜色将深,杨广就觉得这胃里有点犯顶,正好宇文述又来斟酒,杨广一把抓住宇文述手腕:“这酒不能喝了,本王想吐。” 宇文述一看杨广表情是真难受,赶忙说道:“殿下先去歇息,这里留给末将。” 杨广起身拍了拍宇文述的肩膀,晃晃荡荡离了宴席,右庶子张衡一看杨广有些不对劲,赶忙跟了过去。 刚到后院,还没进屋,杨广一声沉呕,大吐起来。右庶子张衡一把扶住已经站不稳的杨广:“殿下吐吧,吐出来就会好些。” 几声呕吐,到是惊觉了房中的萧珺,萧珺赶忙从屋中出来,一看杨广醉态,问道:“殿下怎么和成这个样子?” “殿下今日兴致极高,众人不敢败兴所以喝多了。” 萧珺帮着给杨广捶背,张衡赶忙呼唤行营的仆人,众人赶到,有拿毛巾的,有端茶碗的,后院好一阵大乱。 杨广被架到卧房,两个家丁正在擦着床边的呕吐物,屋里沉浸着阵阵酒气。张衡问道:“殿下好些没有?” 萧珺道:“殿下脸儿都吐黄了。” 平日也见过杨广醉酒,但从未见过如同今日一样难受,张衡派家丁唤来医官,医官把了把脉相,对张衡说道:“主簿大人,我看殿下今晚吃的不对路,对淮南饭菜有些水土不服。” “那该如何医治?” 医官想了想说道:“这几日先吃些养胃的吧。” 医官刚刚离开,杨广懵头醒来,连称腹痛,又拉又吐,又是一阵折腾,直到天明。 一连三日,杨广连吐带泻,不能主事。看着日益迫近的战事,急坏了行营的众将官,行军长史、丞相高颎看着军中耽搁的事众多,只能召集众将齐聚中军堂。高颎端坐上座,对众将官说道:“各位同僚,东线三十万大军陆续到达淮南,西线水师已枕戈待战,决战在即,晋王殿下却不服水土,又饮酒伤身,一病难起,这日子不能这么空耗下去呀。” 李渊问道:“晋王是主帅,他一病倒,是否可请旨陛下临阵换帅?” “临阵换帅事关重大,必须请旨皇上。” 屈突通道:“不如等河间王押粮入淮,再做商议?” “不可。”高颎道:“今早巴东郡的急报已经送到,清河公杨素请命开战,若等河间王,必会贻误战机。” 众人哑口无言,高颎看看众人,试探说道:“若是诸位束手无策,也只能请旨换帅了。” 李渊建议换帅,毕竟是个副将,说话不当家,但高颎也主张换帅,那就十有八九真要换了。宇文述站出来说道:“敢问高相国请旨换何人为帅?” “临阵换帅,乃是朝廷军机,你我岂能猜测?” 宇文述没问出来,其他将官也不敢多问,只得听从高颎安排,各自散去。 宇文述虽然竟些馊主意,毕竟是杨广的亲信,一离开中军堂,便赶紧去往晋王行营。张衡正在院中,宇文述问:“殿下今日身体如何?” “脸都吐黄了,肚子也拉虚了。” “高颎借殿下得病,决定临阵换帅,这可是对殿下大大不利啊。” 张衡道:“殿下虽然虚弱,当娘娘清醒着呢,你我速去告知王妃。” “好!” 萧珺坐在房中,正听诸葛颖讲解老医书。宇文述、张衡两个人来到萧珺卧房,萧珺问道:“二位大人何事,快请坐下说话。” 又有丫鬟搬来两个凳子,两人坐下,互看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萧珺问道:“究竟有何要事,大人请直言。” 宇文述道:“高颎今日召集众将商议,请旨换帅。” “啊?”萧珺一惊,“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述道:“殿下肠胃不适,连病三日,高颎借贻误军机,请旨换帅,定是想把帅印交给太子杨勇,此事关系重大。” 萧珺一想,帮助晋王费了多少心思才夺得帅印,若是被太子取代,晋王的雄心壮志必将前功尽弃。想到这里,萧珺的眼神落到诸葛颖身上。 诸葛颖捻着胡须,心中琢磨着说:“高颎身居相位,众将官没人能拦,眼下要想制止高颎换帅,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开战!” 宇文述道:“我们说开战,高颎也不会听啊。” 诸葛颖道:“唯一能逼迫高颎下令开战的,只有王妃。” 宇文述、张衡望着萧珺,萧珺被逼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张衡,立刻传高颎来见。” 萧珺眼神犀利,神情坚毅,张衡也未想到萧妃要直见高颎,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传高颎。 时间不长,高颎来到晋王行营,到了萧珺卧房。宇文述、张衡、诸葛颖也陪坐一旁,萧珺命人赐坐,高颎问道:“王妃传下官,有什么急事,让人代言一声也就行了。” 萧珺道:“临阵换帅这般大事也要代言么?” 高颎一愣,斜眼去看宇文述,心中想到定是宇文述早早给萧妃透露了请旨换帅的事,高颎假意笑道:“王妃的消息好灵通,下官与众将商议,确实要请旨换帅。” “高相国不会想换太子来吧。” “如今秦王杨俊在汉口,蜀王杨秀在西川,汉王杨谅尚在年幼,眼下能替代晋王的也只有太子。” 萧珺道:“晋王这几日是身子不太好,拖几日开战又何妨?” 高颎作揖道“清河公杨素的五牙战船已在巴东郡就位,即将开战,倘若水军主力拖延,那么五十一万大军就要全部耽误,下官担待不起。” 萧珺冷笑一声,问道:“临阵换帅,从关西到淮南路途遥远,也要耽误不少日子,不一样是拖延么?” “这……” 高颎一时被萧珺问住,无言可答,萧珺坚定说道:“既然贻误军机谁也担待不起,那么就立刻传命,让清河公开战!” 萧珺话中颇有气势,高颎辩驳不过,气得直咬后牙槽,未曾想自己久经战阵,竟在嘴上输给了萧珺这个小妇人。 看着高颎犹豫不绝的神情,萧珺说道:“换不换帅这几天定不了,但是贻误军机,可谁都担当不起。” 高颎鼻子冒着粗气,只得点头:“下官明白,即刻传令清河公开战。” 行军长史高颎毕竟是太子杨勇的拥戴者,一心想借此机会,换太子杨勇为帅,虽然写了一道密信传令杨素开战,同时高颎又写了一道密奏,派八百里快马送往京师。真可谓: 太子好色悔恨日,晋王贪杯卧病时。 争权夺利朝夕斗,内杠不休几人知? 46:放木屑出兵巴东郡,诱敌船劫营狼尾滩 长话短说,高颎的密奏快马传送到京师,隋文帝正与独孤皇后吃饭,大太监王文同慌慌张张进了内殿,“启奏陛下,淮南行营密奏。” 隋文帝立刻放下放下手中碗筷,拆开密奏细看。坐在一旁的独孤皇后看隋文帝越看越气,就问道:“是否已经开战,陛下脸色如此凝重?” “晋王大失朕望,初到淮南,就饮酒伤身,连病数日。高颎请旨,临阵换帅。” “高颎让用谁为帅?” “高颎的建议是换太子杨勇。” 独孤皇后从心里更喜爱晋王杨广,说话自然也偏袒杨广:“这事也不能只听高颎一面之词,臣妾觉得不如派人察访一番,探个虚实。” 隋文帝皱着眉头说道:“皇后可有人选?” 独孤皇后一指王文同,“王公公前去正好,皇上最亲信的内侍,谁敢轻视?” “嗯。”隋文帝道:“王文同,朕就命你前往淮南,督查晋王杨广,若是晋王果真饮酒误事,你要如实奏报。” “奴才遵旨。” 隋文帝眼中带着几分不悦,挥了挥手,王文同得了旨意,立刻起身,前往了淮南行营。 …… 大太监王文同赶往淮南,一路颠簸,不做多说。就在此时,清河公杨素也得到了催促开战的军令,杨素在巴东郡打造战船,操练水军,历时一年有余。这日得了淮南行营的出兵军令,叫了副将李圆通跟随,前往各营察看准备如何,。 走到水军大营,此时正值晚饭,只见众将士把成堆的木屑拿来点燃,取火做饭。杨素问道:“将士们用的木屑,可是打造战船所剩的?” 李圆通道:“所剩木屑数量巨大,又容易点着,省着打柴费事了。” “不,传令三军,明日起依旧烧柴。” “总管留那些木屑何用,所剩木屑堆积如山,除了烧火别无它用。” 杨素捋了捋羊角胡子,思量着笑道:“圆通尽可把木屑倒入江中,而且要选水流湍急的地方倒掉,命你一日倒三回,一月之内必须倒净。” 杨素说完,哈哈大笑,捋着羊角胡子一人独自离去,李圆通琢磨半天不明白其中原委,只得照办。打造战船剩的木屑,全部倒入江中湍急水域,顷刻之间被江水冲往江东。 果然,一月之内,木屑全部倒入江中,李圆通便往中军大营禀报,杨素大喜,对李圆通道:“传我将令,三军拔营,乘船东进。” 李圆通问:“敢问总管,末将不知为何要先倒掉木屑?” 杨素道:“木屑沿江东下,陈国发现,便知我军在长江上游打造战船,必会全力阻挡我军东进,不会有人驰援建康。” “总管果然高明,末将钦佩不已。” 杨素与李圆通,乘驶一百艘五牙战船和其它战船,一路之上,扬帆远航,杨素的五万水军沿江而下,驻军虎头滩,与荆州总管刘仁恩的六万将士会和。 早在荆江北岸驻扎的荆州总管刘仁恩,顺利与清河公杨素的巴东水师会合,众人一起来到虎头滩大营前哨,往远处眺望,窥探陈兵军情。 离虎头滩不远,便是陈兵的前哨大营狼尾滩。刘仁恩指着远处狼尾滩说道:“陈国大将陈惠纪得知大隋水师已到虎头滩,命偏将戚昕率青龙战船百余艘、战士数千人坚守前方狼尾滩。” 李圆通道:“这有何难,末将愿率一支水军,先夺狼尾滩!” “李将军有所不知,陈兵依仗狼尾滩地势险峭,水流湍急,依势而守,可谓易守难攻。” 杨素远望狼尾滩,心中深思熟虑,迟迟不语,刘仁恩又道:“以我之见,陈兵滩头扎营,立求水战,而我等将士多是北方将士,只恐难以应对。” 话音刚落,成竹在胸的杨素说道:“我已有计,定可破敌。” “愿闻其详。”刘仁恩道。 “滩流颠簸,战船队形难以保持,对水战不利。不如夜间我率战船诱敌,刘总管乘小船登陆,偷袭滩头,逼迫陆战,分进合击。”杨素道。 刘仁恩与李圆通二人互看一眼,也以为此计必成,各自赞许。三人商议一番,决定依计而行,夜袭狼尾滩。 到了夜间,杨素统帅四十艘大船,频临狼尾滩,船上火把通明,远远望去犹如挑灯夜战。陈军前哨,远远望见,守将戚昕立刻传令三军登船迎战。 杨素一看陈军出战,立刻下令,锣鼓大噪,只放弓弩,不得靠近。霎时间,大江之上,锣鼓齐鸣,喊杀震天,但双方都是弓弩对射,却不靠近火拼。 江上隔空互射,李圆通已率领一部兵马乘轻舟偷渡,衔草而进,陈军却不曾发现,悄悄登岸之后,李圆通言道:“前面有火光处,便是陈兵营寨。”一声令下,三千步兵,挥刀劫营。 陈兵大营听到喊杀,却看不清踪影,等看清隋兵登岸劫寨,早已吓得魂飞胆破,营内空虚,片刻之间,隋军打翻营内火盆,点燃营寨,使狼尾滩火光冲天,陈兵吓的纷纷跪降。 戚昕此时还在江上与杨素隔空乱射,回望狼尾滩,心中大惊,不知何处降来神兵,劫了大营,慌忙掉头逃走。这时又见刘仁恩所率五牙战船,体积庞大,横贯江面,冲撞而来。陈军此时船队一乱,被撞翻的船只不在少数,戚昕顾不得许多,插缝而逃。真可谓: 水陆并进狼尾滩,一片火光烧营栏。 幸有步兵劫营早,才使陈船被撞翻。 又曰: 伐陈攻略第一战,杨素袭取狼尾滩。 分兵合进比曹公,奇谋巧用胜苻坚。 伐陈攻略,首战告捷,得胜的快报急奏淮南行营。此时杨广腹泻已愈,宇文述拿着快报匆匆赶来,杨广坐在床边正看着捷报,萧珺一旁问道:“杨素战况如何?” 宇文述道:“初战告捷。” “得胜最好,若有失利,高颎拿住把柄,定要请旨换帅。”萧珺道。 杨广道:“若不是爱妃巧辩高颎,本王险些要被这老儿陷害。”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衡急匆匆来到行营,“启禀殿下,京城派宫使来了。” “哦?”杨广道:“捷报还没送到京城,父皇的信使就先来了,是谁来的?” “大内总管王文同。” 宇文述道:“莫非高颎已经偷着吧殿下的病情告诉皇上?” 杨广背着手,脸上冒出几分顾虑:“高颎与太子是一党,一心想把本王赶下帅位,看来是等不急了。” 张衡道:“王文同此来,不仅要厚礼相待,更要借他的嘴报喜不报忧。” 杨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说道:“本王已肠胃已经痊愈,立刻准备酒宴,本王要从容自若,款待王总管。。” 诸葛颖道:“下官到有一计,让王文同只见喜不见忧。” “诸葛先生快讲?” 诸葛颖对宇文述道:“将军拿着你的捷报,到厢房候着,听我安排,当时定让王文同意想不到。” 杨广看诸葛颖信心十足,也到放了心,便带着萧珺去行营门外,迎接朝廷宫使。 等了少时,朝廷的车辇缓缓来到行宫,车帘掀开,大内总管王文同走了出来,杨广、萧珺快步走到近前,伸手搀扶:“王公公一路辛苦,有失远迎。” 王文同迈下车架,客气道:“岂敢有劳殿下,让老奴真是受宠若惊。” “公公不必客气,本王已在行营设下酒宴,今日本王亲自为公公接风。” 王文同半信半疑的问道:“老奴可是听说殿下,最近身子弱,不便饮酒吧。” 杨广呵呵笑了起来,心中暗想幸亏淮南距离关中遥远,中间有时间让自己养病,不禁乐道:“窥探本王帅位的大有人在,以讹传讹,听风当雨,不足以相信。” 王文同看着杨广脸色到是不错,不像是病重之人,也未加猜疑:“那老奴就不客气啦。” “请……”众人陪同左右一起进了淮南行营。 进了客厅,圆桌之上早已备好珍馐佳肴,众人喜笑颜开,一齐入座。杨广一边帮王文同夹菜,一边问道:“公公此行,例行巡查,还望多多指点。” “老奴乃是受皇上差遣,督促伐陈之战,可皇上听说殿下水土不服,染病多日,不是是真是假?” 果然不出所料,隋文帝把王文同派来,正是查看杨广病情,杨广镇定自若,端起酒杯说道:“本王出兵以来,谨小慎微,岂敢怠慢,皇上可不能信那些风言风语呀。” 王文同用手一挡杨广的酒杯,说道:“皇上可是真放心不下,想让殿下回京养病。” 这一句说的杨广毛骨悚然,心里惊慌,有些难言。正在此时诸葛颖在厢房对宇文述道:“宇文将军,把你的捷报再送一边,就当是新来的。” “末将明白。” 宇文述手持捷报,故伎重演,急匆匆快步来到客厅,当着王文同的面说道:“禀告殿下,清河公杨素送来捷报,狼尾滩大败陈兵水师!” 杨广正在为难,一看宇文述这般表演,心领神会的说道:“还不快请王公公揽阅。” “哎呀,殿下是主帅,怎能让老奴先看。” 宇文述双手呈报,递到王文同面前,王文同还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接过战报,打开观看,看了确实是杨素送来的战报,王文同又端起酒杯:“殿下总览三军,调度有方,老奴理当敬殿下一杯,祝贺初战告捷。” “好!”杨广十分得意,二人一饮而尽。 宇文述退下,王文同又说道:“不知殿下身子恢复的如何?淮南气候可不比京师啊。” “公公放心,本王已经入乡随俗,没什么大碍。” “嗯,如此便好。”王文同毕竟年纪大了,喝了两杯便回房歇息,杨广把萧珺、张衡、宇文述、诸葛颖召入房中,杨广说道:“今日诸葛先生用计,唬弄的王文同颇为开心,王文同是父皇的亲信,这几日一定要伺候好。” 萧珺道:“妾妃以为需双管齐下,才能让王文同心服口服。” “怎么个双管齐下,爱妃快讲。” “明日张衡陪着王文同在淮扬多玩玩,另外宇文述将军立刻修书,传令杨素尽快加速战事,让王文同多带回几个捷报。” 宇文述一摸胡子,脸色作难,说道:“只要杨素突破峡口,便可控制长江上游。但听说峡口已被陈国用铁索镶嵌,难以突破。” 听宇文述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犯难,恐怕战事难以推进,可是萧珺毫不犹豫,直截了当说道:“殿下最难的不是对付陈国,而是对付父皇。” 杨广一听,恍然大悟,他心里明白隋文帝换帅的想法远比陈国的水师更可怕,关系到将来能否再与杨勇争夺皇位,所以杨广一捶膝盖,说道:“即刻快报杨素,命他无论如何,也要尽快突破峡口。”这才是: 灭敌容易坑爹难,战船被挡峡口山。 以逸待劳铸屏障,铁索镶嵌阻江岸。 47:江总赋诗遣书励兵,杨素盼雪铁骑过江 杨素率水军顺江东下,威逼江南水陆要冲峡口。峡口隶属荆州管辖,镇守荆州刺史陈慧纪自从狼尾滩失守,便不断派轻舟快船送往建康,请求援兵。 陈慧纪的奏报送到中书省,掌管的军机的两位中书舍人一个叫施文庆,另一个叫沈客卿,这两个是陈后主的得力宠臣,却也都是腐败无能之辈。施文庆是个笔墨书生,一看急报,便说道:“你看这陈刺史的急报,除了要钱就是要粮,这些地方官,就知道伸手给朝廷要,朝廷哪里能弄这么多钱粮?” 沈客卿道:“长江乃是天险,自古无人能渡江南下,周瑜曾克敌于赤壁,谢安也克敌于肥水,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唯独这个陈慧纪拿着打仗要挟朝廷,税赋收不上来,还要这要那,不必理他。”沈客卿和施文庆,扣下荆州刺史陈慧纪的八百里急报。 中书省的急报被搁置,但送往兵部的奏报,却在朝中传开,陈朝官员个个焦急万分,等待着陈后主陈叔宝上朝理政。 等了一连数日,陈叔宝才慢慢吞吞到洪恩殿早朝,大将军萧摩诃道:“启奏陛下,臣有一道急奏。十二月初三,隋将杨素水陆分兵,夜袭狼尾滩,守将戚昕兵败,如今有兵临峡口,荆州请求急援。” 陈后主听了奏报,便问沈客卿:“沈客卿,怎么没听你说这事啊?” 沈客卿赶忙言道:“回禀陛下,狼尾滩不过前哨,并非险要,荆州江面有铁索拦江,木栅筑寨,隋军的黄龙战船除非会飞,否则岂能过江。” 大将任忠奏道:“陛下,杨素攻取狼尾滩,逼近峡口,目的要切断长江东西支援,水军若不能东西互援,天险便难以守卫。” 大将樊猛奏道:“前些日子,江面木屑顺水东流,必是隋军又打造战船,势在必夺,陛下不可掉以轻心。” 陈后主没了主意,便问宰相孔范,孔范也是个文人出身,哪里懂得带兵打仗,便奏道:“臣以为陛下可效仿先贤,遣书励兵。” “何为遣书励兵?” “陛下可做首诗歌,传送将士,诗词短小精湛,朗朗上口,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岂不胜过十万铁骑?” 萧摩诃一听,便质问宰相孔范:“敢问孔相,前方战事吃紧待援,你送首诗歌算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送首诗歌,这是遣书励兵,此乃典故也。” 萧摩诃不屑于同孔范争论,向陈后主言道:“臣萧摩诃愿率五千舟师,增援荆州,倘若不胜,甘当军法。” 陈后主见二人争执不下,这才开口劝道:“萧将军莫慌,孔爱卿这是妙计,朝中江总的诗词最好,可代朕赋诗,激励三军。” 另一位宰相江总,出列言道:“臣遵旨。” 江总也是个文人出身,带兵出战的本事没有,说起舞文弄墨、夸夸其谈却毫不含糊。 这时,有小太监拿来笔墨,搬来桌案,江总那是南陈绝顶诗人,不加思索,提笔边来,写道: 朗朗乾坤白玉天,万里江防起雄烟。 铁链蔽江如神锁,湍急逆流护山间。 横槊赋诗空怀志,草木皆兵仿先贤。 踏破江浪逞神兵,但教隋主哭魂眠。 陈后主一看,龙颜大悦,夸道:“此诗慷慨激昂,雄魂万里,何愁前方将士不破隋兵。速速派轻舟快船报送荆州,鼓励三军,奋勇杀敌!” 萧摩诃、任忠等将一看这般计策,唉声叹气,怒视江总,却不敢顶撞。 陈国遣书励兵,朝堂之上的大臣私议纷纷,唯有直阁将军裴蕴心怀异样,裴蕴虽是陈国的将军,但是裴蕴的父亲却投奔了大隋,所以不交战的时候父子二人便是各自使者,两国开战,裴蕴就做了隋国的内应。 如今裴蕴一看陈后主昏庸无能,暗想终究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便按事先谋划,写了告密信件,派亲信张伍送往扬州,向隋军告密。 张伍是裴家当差多年的家丁,趁着夜色昏暗,独驾一叶轻舟,拨开水花,借着一抹月光,驶离南岸,直奔江北。 张伍泛舟来到北岸,见四下寂静,悄无声息,便悄悄登岸。刚刚趟着水走上岸边,只见草莽之中,猛然跃出几个黑影,数把明晃晃的刀背,划破黑暗。 “大胆细作!”一个兵士喊道。 张伍定睛一看,竟是几个埋伏的隋兵,立刻赶忙摆手:“误会,误会,在下江南密室,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见参事裴忌。” 一个隋兵提刀走到近前,搜了搜张伍身上,并无兵刃,便相信了张伍所言,押着张伍去见隋军参事裴忌。 隋军参事臣裴忌,此时正在扬州大营,原本已经宽衣睡下,听说南岸有密使要见。心中一抖,暗想南岸来信,必是自己的儿子裴蕴要事奏报。 “速传南岸密使来见!” 两个兵丁押解着张伍来到帐中,裴忌一看张伍正是自己的老家臣,装作神情镇定,只是挥挥手让左右旁人退下。 等帐内无人,裴忌才起身走到张伍面前:“张伍快快坐下说话。” 张伍坐到一旁,问道:“老爷在北国可好?” “好,好。”裴忌问道:“公子在南朝怎样,可有要事相告?” “今有公子密信。”张伍把密信交予裴忌,又低声说道:“听说隋军狼尾滩大捷,陈主听信谗言,不发救兵,已失人心。” 密信之中也写的十分清楚,裴忌喜笑颜开:“老夫速命备些酒饭,你且在此住一夜。明日我就禀报晋王,还滴劳烦你回去报信。” “老爷放心!” 安排好了张伍,参事裴忌便等次日一早,到晋王行营报信。 等到次日天明,张衡匆匆来到杨广房中,“启禀殿下,裴忌大人求见有建康传来的密报。” “哦?”杨广一想,正好宫使王文同在行营住着,不如让他看看本王获取的谍报。“让裴忌到中军堂等候,本王稍后便去” “遵命。” 杨广出了书房,直奔王文同房中,“王公公,建康来了十万火急的密报,一起去中军堂商议吧。” “殿下是主帅,自去裁决便可,老奴帮不上忙。” 杨广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挽住王文同:“公公是监军,岂能不督察军情。”一番恭维让王文同觉自己也煞有介事,迈着方步去了中军堂。 杨广与王文同走进大堂,裴忌躬身作揖:“下官裴忌参见元帅、监军。” “裴大人,建康有何消息?” “我儿裴蕴已送来密报,陈国荆州刺史陈慧纪在峡口已经吃紧,请求救援,陈后主按兵不动,只是赋诗鼓励。” 杨广一捶桌案,“好!”在一旁的王文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杨广乘兴说道:“速将此密报,告知清河公杨素,火速攻打峡口。” “遵命。” 裴忌转身离开,王文同还没琢磨过来,“殿下,这峡口……” “公公不必多虑,只等捷报便可。” 王文同见杨广调兵发令干净利落,精神矍铄,心中也是暗暗赞叹,这元帅哪像个饮酒伤身的人,到是十分精明能干。 清河公杨素、荆州总管刘仁恩合兵东进,僵持在峡口,交战一触即发。陈国荆州刺史陈慧纪整日难眠,千等万等,盼来了建康的轻舟快船。 陈慧纪一看建康的使者匆匆忙忙,急着跑来,赶忙迎到屋门口,“使者辛苦,朝廷筹集了多少兵马粮草。” 使者掏了掏袖兜,拿出一封书信:“陛下的增援书信已到。” 陈慧纪心中一片疑惑,既然是来援,为何只是书信一封,莫非是锦囊妙计,陈慧纪打开书信一看,正是江总的写的那首励兵诗歌。 “为何只是诗歌一首?” 使者道:“陛下要‘遣书励兵’,陛下还嘱咐下官,‘遣书励兵’乃是兵家典故,请大人务必深刻领悟,让前敌将士互相传唱诗歌,莫辜负陛下一番苦心。” 陈慧纪怒从心头起,“啪!”狠狠拍了桌子,揪住使者问道:“这是何人给陛下出的主意?两军交战,血肉横飞,拿首破诗愚弄三军,究竟何人献策?” 别人不敢如此发怒,但陈慧纪是陈后主的族叔,手握重兵,屯守荆州,身份非同一般臣子。使者吓得魂不附体,赶忙答道:“将军息怒,这是宰相孔范献策,尚书江总作诗。” “呸!”陈慧纪一把推开使者,怒骂道:“我陈国江山早晚葬送这些穷酸书生手中!” 这时,副将顾觉来报:“启禀将军,隋军猛攻峡口,峡口水寨告急。” “传我将令,命将士死守,凡杀死隋兵者,割下鼻子,重重有赏。” “遵命”。顾觉领命退下。 陈慧纪满面焦虑,又对使者言道:“我虽说重赏,但钱粮急缺,你速回建康告知陛下,若再不援济钱粮,长江必为隋军截断。”真可谓: 赋诗一首高歌昂,错把战场当书房。 文人兵法实可悲,愚把江山送国殇。 杨素、刘仁恩率兵猛攻陈军水栅营垒,陈将吕忠肃率军据西陵峡口抵抗,峡口乃是险要,隋陈两军激战四十余次,隋军战死五千余人,峡口仍在陈军手中。 隋军副将李圆通收到晋王杨广催战的信函,急匆匆去见杨素。此时,清河公杨素正一个人披着衣裳,独坐中军帐外。 李圆通道:“禀告总管,晋王急件。” “殿下怎么说?” “请总管尽快开展,攻克峡口。” 杨素面无表情,只是拽了拽衣裳,战局僵持,迟迟打不开局面,令杨素垂头沮丧,沉吟不语。副将李圆通一看杨素作难,便劝慰道:“总管注意身体,天气越来越冷,小心风寒。” “唉……”杨素站在中军帐外,只是长吁短叹,无计可施,无奈之余,仰望苍穹。忽然一点凉意落到杨素眉间,杨素不禁打了个哆嗦,猛地抓住对李圆通手腕,说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 “啊?是何良机。” “你看天。”李圆通也仰天望去,也觉有凉意附脸,言道:“莫非是要下雪。” 杨素道:“古人说西陵有千秋之雪,西陵正属此地,如果江面结冻,何愁铁链木栅阻挡,我关内骑兵,岂不是一马平川?” 李圆通这才明白过来,也是兴奋不已,杨素即刻传令三军,整装待发,等到江面结冻之时,踏过江面,夺取峡口。 果然峡口千年一遇的雪,整整下了一天,到了次日凌晨,果然峡口江面已经冰冻,隋军大喜。杨素号令三军,舍弃战船,打响好炮。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铁骑过江,冲向陈兵水寨。陈兵也从未见过西陵的千年降雪,哪里料到峡口江面上冻,所以这日天也亮的晚了不少,可是忽然听到一阵还杀,竟见隋军,铁骑过江,直到峡口南岸。 隋军踏过冰河,直到峡口南岸,这晚正是戚昕当值,哪里想到千载难逢的降雪,造成江面冰冻,戚昕刚刚上马还未看清怎么回事,便被李圆通一刀砍掉人头,毙命水寨。 主将战死,其他陈国兵士早已吓得魂飞胆丧,纷纷跪地求饶。李圆通喊道:“隋主有诏,归顺者一概优待。”想跑的陈军将士,也懒得逃走,纷纷跪降。真算得: 浩浩江面起尘埃,骁骑飞奔一路白。 踏过铁链似草芥,推倒木栅成平台。 成败由天不由人,中华统一也应该。 天堑自古谁人越,铁马冰河卷土来。 48:送金器萧珺唬宦官,递密信裴蕴传家书 峡口大捷,捷报送到淮南行营,杨广刚刚起床,得知杨素攻克峡口,大喜不已,萧珺问道:“殿下如此高兴,又是交战得胜了吧?” “峡口攻克!” 杨广拿着急报高兴的走来走去,丫鬟正在给萧珺梳头,一看杨广精神了许多,萧珺问道:“殿下这般高兴,看来胜券在握了?” “杨素攻下了峡口,长江上游已被隋军占据主动。” 萧珺道:“眼看大功告成,殿下可要提防临阵换帅,王文同还没走呢。” 杨广想起王文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坐在太师椅上,杨广紧紧攥着拳头:“爱妃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把这老太监赶走?” 萧珺道:“听说宫里的太监,十个里面有八个贪财,殿下一定要投其所好。” “这是自然,我早命张衡准备了金锭。” 萧珺发髻盘好,走到杨广跟前,轻声说道:“王文同在宫里伺候皇上还差那几个钱?” 杨广一听觉得极有道理,王文同担当大内总管,宫里的钱花都花不完,并非钱财所能打动,琢磨了一下又问道:“爱妃的意思是?” “听说淮扬的金器工艺精湛,不如挑选着细致的,送给王文同,既是稀罕玩意儿又不失高贵。” “嗯,爱妃果然有见识。” 萧珺笑了笑,双手抚着杨广的双肩,“殿下命张衡去购置些金器,妾妃晚上摆下酒宴,亲自赶走王文同。” …… 到了晚上,王文同来到客厅,杨广、萧珺早已等候多时,左庶子宇文述、右庶子张衡、幕僚诸葛颖在陪坐一旁。王文同这些日子在行营当监军,是十分得意,连晋王夫妻都敬让三分。大模大样坐到酒席上。 王文同问道:“不知今日有何喜事,邀老奴喝酒?” 杨广端起酒杯说道:“清河公杨素在峡口大败陈兵,控制长江上游,此战事关重大,如今大获全胜,故请公公喝个庆功酒。”王文同闻听大喜,等众人也纷纷举杯一通道贺。 几杯酒下肚,杨广道:“王公公,如今峡口大捷,秦王杨俊已屯兵武昌,长江东西已被隔断,渡江只在旦夕。” 王文同乐道:“如此说来,甚好,甚好。” 萧珺一旁言道:“殿下定于开皇九年正月,率兵渡江,欲请王公公一同到建康过新年如何?” “这……”王文同没敢答应,心想虽然自己是监军,终究是监视杨广,这些日子竟得晋王夫妻的不少好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萧珺道:“听说陈国皇帝藏了不少珍奇宝贝,王公公不如一起跟着去瞧瞧。” 当着宇文述、张衡在场,王文同连连摆手:“来的日子也不少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老奴也该回京复命了。” 萧珺与杨广互视一眼,萧珺假装卖乖,对王文同说道:“若是父皇提出临阵换帅,还望公公早些派人告知。” “怎么会呢,殿下连战连捷,喜报连连,老奴如实奏报便是。”王文同又转脸对宇文述、张衡说道:“恐怕皇上、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哈哈大笑,王文同虽然喝两杯酒,毕竟跟着隋文帝这些,办事心里有数,在淮南行营监军的日子,没少得晋王的好处,再从这里蹭吃蹭喝反而对自己不利。王文同主动开口说道:“皇上那边的事,老奴自会答复,殿下和王妃尽管放心。” 杨广、萧珺夫妻又摆出一副依依不舍,再三挽留,王文同一再推辞,决定明日就返回京师。 第二天一早,王文同便收拾了行装,准备返回京师。晋王杨广、王妃萧珺、左庶子宇文述、右庶子张衡,一齐到行营外送行。 王文同准备上车辇,一辆车辇后面多了一辆骡车,王文同走了过去,打量一番,问道杨广:“敢问殿下,这辆骡车……” “公公不必多虑,这是王妃给公公带的一点淮扬特产。” 萧珺接过话来,也说道:“是啊,淮扬一代没什么可选的,妾妃挑了几件摆设玩意儿给公公带上,到是留个想念。” 王文同一听是摆设物件,到也没太在意,“多谢殿下、王妃想着老奴,老奴告辞。” 众人送走王文同,回了行营,萧珺见杨广满是喜悦,萧珺问道:“殿下为何这般高兴,不妨给妾妃说说?” 杨广道:“如今杨素拿下峡口,阻断长江,战机已到,本王决定率兵进驻六合,择日渡江!” 萧珺听了并无喜悦,反是跪倒地上恳求杨广,杨广一看赶忙问:“爱妃这是何意?” “殿下先答应臣妾请求,妾身才起来。” “哎呀,有何难事,尽可说来。” “妾身随殿下出行之时,兄长萧琮曾经叮嘱,二哥萧瓛、六弟萧珣逃奔南陈,恳求殿下灭陈之日,能救过我家兄弟。” 晋王杨广点了点头,把萧珺扶起,劝慰道:“六弟萧珣无辜被掠,我自当救之,至于萧瓛投靠南陈,本王尽量保全。” 萧珺道:“既然殿下有内谍在陈国,我可否给六弟萧珣,暗送书信一封,劝他早早归顺,切勿被陈主迷惑?” 杨广听了此言,灵机一动,说道:“此事不难。”即刻为萧珺研磨润笔,让其写封密信,萧珺刚要落笔,杨广又说:“此事关系内谍身家性命,最好用暗语告知。” 萧珺心中领会,沉思少许,挥笔写道: 归山久做隐僧居, 降下夜色养身躯。 免得凡人扰佳梦, 罪在偷吃酒肉鱼。 萧珺写了一首暗语诗,密寄江南的萧氏宗亲。杨广一看诗里的文字分明是写了个酒肉和尚,不明白其中含义。杨广十分纳闷,遂问道:“爱妃写个酒肉和尚,莫非有什么寓意?” 萧珺笑道:“殿下且看每句诗的头一个字,便知缘故。” “归、降、免、罪。”杨广看了大喜,“没想到爱妃却有如此智慧劝降内弟。”杨广即刻把密信装好,死死封住。 “爱妃放心,我立刻命裴忌派人送往建康。”言罢,杨广便去了中军大堂。 时间不长,裴忌来到晋王行营,杨广正一个人在中军堂坐着,“微臣裴忌见过晋王殿下,不知有何差遣?” “上次渡江来送密报的那个张伍,还在你那里么?” “还在。” 杨广双手倒背,眼神冒着几分尖锐,“本王欲让张伍返回建康。” 裴忌作揖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峡口大捷,欲命张伍潜回建康,通知裴蕴以作内应,本王将于开皇九年正月挥师渡江。”杨广又拿着萧珺所写的密信,递给裴忌,“还望大人设法将此信转交陈国的萧氏宗人。” “殿下的意思是?” “萧氏都是王妃的娘家人,本王不能不帮忙。” “下官明白。” 裴忌的得力家将张伍奉命二次返回建康,趁着夜色驾轻舟过了长江。 此时已是深夜,陈国直阁将军裴蕴尚未歇息,一盏烛灯还在夜色中幽明。隋陈两国交战正逢胶着之时,裴蕴为隋军做内应,从未踏实睡过好觉,心中是百倍提防,生怕走出什么意外,一人独坐房中玩弄一柄宝剑。 窗外除了阵阵的凉风,别无其它动静,裴蕴正看着宝剑愣神,忽然裴蕴听到房门有轻微敲动的响声。 “谁?“裴蕴低压声音,提起宝剑走到房门一侧,竖着耳朵聆听。 “将军,我是张伍。” 虽然声音不大,但张伍的声音让裴蕴听得真真切切,裴蕴缓缓打开房门,张伍赶紧侧身进屋。 “张伍,你怎么进来的。” “小的怕深夜敲门引人耳目,翻墙入院。” 裴蕴把宝剑放到一旁,带张伍来到里屋,“可曾见到老爷。” “见到老爷了,老爷让我告知将军,隋军将于正月开始渡江,望将军做好内应。” 裴蕴双手撑着桌案,心里算计着临近正月的日子,不禁叹道:“看来陈国真是过的了初一,过不了十五了。” 张伍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裴蕴:“老爷说这封密信务必交给晋王妃的娘家人。” “此信由我去送,你早些休息吧。”裴蕴接了书信,便让张伍下去歇息。 …… 直阁将军裴蕴带着萧珺的密信,来到洪恩殿外准备早朝。只见朝堂之上,百官三五人围在一起,闲谈瞎聊,却迟迟等不到早朝。 此时陈国的文武百官都已等候多时。虽说都是等候,但却神情不一,文官到闲庭信步,无所事事,但是陈国的武将个个焦虑万分,都为峡口失守坐卧不安。 裴蕴混在武将之中,也跟着装腔作势,满怀忧虑。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洪恩殿外,对百官言道:“皇上有旨,龙体不适,今日再休朝一日。” 孔范、江总、施文庆、沈客卿这几个文官正准备带头回家,只见老将萧摩诃站出来说道:“请小公公再报陛下,如今军情十万火急,陛下不可再当儿戏。” 小太监道:“大将军这不是难为小奴么,抗旨不尊可是死罪。” 萧摩诃道:“峡口失守,事关重大,倘若皇上不见,末将便以死进谏。” 49:寄兵诗孔范再遣书,战延州五牙破水寨 陈后主迟迟不来早朝,急坏了老将萧摩诃,萧摩诃命小太监再去奏报天子,否则就以死相谏。 这一怒,使得众武将十分支持,大将鲁广达也站了出来:“我与萧将军同去。”接着任忠、樊猛、樊毅等人纷纷站出,裴蕴也夹在众人之中,站了过去。 小太监一看事到这般地步,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再报陈后主。 陈后主已有数日不曾早朝,此时正懒在床上,陪着美人张丽华亲昵缠绵,小太监匆匆回到殿内,奏道:“启奏皇上,萧摩诃带众武将请皇上早朝。” “不是说休朝一日吗?” “文官之中无人言语,只是武将纷纷要冒死进谏,听说峡口失守了。” 张丽华用玉腕搂主陈后主,娇滴滴的说道:“陛下不是说好要陪臣妾么。” “唉。”陈后主叹了一声,拉开张丽华手腕:“这些个将军,一点不让朕安宁,来人呐,给朕更衣。” 陈后主磨蹭半天才来到洪恩殿,满脸无精打采,打着哈欠走上丹陛,百官到齐,上殿朝拜。陈后主硬抬着眼皮问道:“朕已听说峡口失守,各位爱卿还有什么要奏禀的么?” 江总、孔范几个人本来就不打算奏报此事,只见大将军萧摩诃奏道:“启奏陛下,荆州刺史陈慧纪来报,西陵峡口失守,务必请陛下增拨钱粮,支援前敌。” 陈后主就问沈客卿:“国中是否还有钱粮资助?” 沈客卿道:“如今修建宫舍,营建宗庙,还有**娘娘们的开支,都需要银子填补,哪里有钱支援前敌呀?” 萧摩诃道:“隋军水师从巴东一路东进,意在与汉口的隋兵会和,陈慧纪将军在峡口拼死阻击,如今峡口失守,那么必然截断江面,东西无法声援。陛下应速派水军,帮助陈慧纪夺回峡口。” 沈客卿和江总都是文人,并不知晓这些战法,江总言道:“臣以为峡口失守,不是增援不足,而是陛下的励兵诗歌,将士没有认真传唱。” 陈后主是个文弱之辈,尤其对诗歌最为喜爱,便言道:“朕也是觉得应该再写诗歌,激励将士。” 此言一出,朝上武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敢怒不敢言。江总又说道:“上次是微臣写的诗歌,这次不如请孔相国作诗。” “好,好。”陈后主连声称道:“就请孔相国作诗,激励将士。” 孔范虽不懂兵法战事,但对诗歌是尤其在行,孔范即刻命人准备了笔墨,出手就来,写下一首新诗: 刀兵相见一水间,六军忠心映陛丹。 恶浪枉费赤壁下,波涛断送肥水前。 高歌猛攻英豪入,得胜衣锦凯歌还。 壮志凌云今犹在,忠君报国更昂然。 江总、施文庆、沈客卿一看此诗,连声称妙。众武将脸色难堪,大将军任忠忍不住,站出奏道:“陛下前番遣书励兵,不仅未能获胜,反到是丢了峡口。如今又遣书励兵,有何用处?” 陈后主答不上来,孔范帮着说道:“任将军多虑了,前番只有一首诗歌,将士传唱不广,此番有两首诗歌,将士必能高歌猛进,大破隋军,险要之地,传唱两首战歌,便是双保险。” “好个双保险,朕无忧矣。” 陈后主一味迷信诗歌励兵,不听武将劝告。朝中的武将只能摇着脑袋,失望退朝。 在满朝文武之中,有数名梁国的降臣,其中就有萧瓛与萧珣兄弟二人。二人归顺陈国以来,好歹也是得了陈后主的优待,依旧保持富贵,在朝为官。 萧珣退了朝正往外走,忽然后面有人喊道:“萧大人留步。”萧珣转身一看,正是直阁将军裴蕴,裴蕴叫住萧珣,“裴将军有何要事?” 二人随走随聊,裴蕴道:“我有一封书信,交予大人。” 言罢,裴蕴随手拿出一封书信,塞给萧珣,萧珣赶忙收起,问道:“不知这是何人所托?” “江北亲友。” 萧珣闻听此言,心中有些纳闷,左顾右看,四下无人,便问道:“哪里得来的?” “多说无益,大人一看便知。” 言罢,裴蕴拂袖离去,萧珣趁着无人,打开书信,细细一读,便是一首诗: 归山久做隐僧居, 降下夜色养身躯。 免得凡人扰佳梦, 罪在偷吃酒肉鱼。 读来读去,一看每句诗头四字,这才发觉是“归降免罪”,再看下面的落款“美娘”,萧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萧珺传递的密信。萧珣这才暗想,姐姐传递此信,必是有意招降自己。 萧珣暗想陈后主只知道吟诗作赋,岂是隋军的对手,早晚都要准备后路,正好姐姐萧珺在隋国是晋王妃,便思量着如何投降大隋。 …… 果不其然,陈后主的这第二封增援信,一路送到荆州大营。陈慧纪再次打开信件一看又是一封书信,书信上依旧是首诗歌。 陈慧纪瘫坐在太师椅上,副将顾觉一看陈慧纪脸色,再看此诗,摇了摇头道:“将军,早作打算吧。” 两位将军尴尬之余,忽然有人跑来,正是死守延洲的副将吕忠肃,这吕忠肃跌跌撞撞,身上还有不少血渍,一见陈慧纪便哭诉道:“将军延洲失守,杨素即将东进。” 顾觉问道:“延州江面并未结冰,怎能再次失守?” “隋军造了五牙战船,高约数丈,上有拍石机,用拍杆将巨石抛向水寨,寨台击垮,战船砸穿,难以抵挡。” 顾觉转身对陈慧纪言道:“大将军快快增援京师吧。杨素突破水寨,必然一路东进,占据汉口,截断长江,等到那时,长江东西不能互援,大事休矣。” 陈慧纪长叹一声,两眼依稀,沮丧言道:“我力求寸土不失,奈何朝中奸臣当道,眼下之际,只能丢车保帅,先救建康。”陈慧纪强打精神,传下将令:“传令三军,收拾粮草辎重,登船东进,放弃荆州,驰援建康。” 驻守荆州的三万水军,将战船六百艘、渡船三百余艘,全部装满粮草辎重,不能带走的笨重物资,一概烧毁,大军浩浩荡荡沿江东渡,驰援建康。 南岸的陈军舍弃荆州,去往建康增援,消息传到北岸,刘仁恩大喜,立刻找到杨素,言道:“方才前方来报,陈慧纪已率兵东进,增援建康,舍弃荆州,可趁此收复荆州。” 杨素道:“此时万万不可收这空城。” “为何不可?” “秦王杨俊已在汉口设下拦截,倘若我等取了荆州,陈慧纪没了退路,便会猛攻汉口,一旦击破,陈军三万水师到了建康,晋王殿下便难以攻取建康。”刘仁恩这才明白,便与杨素等人依旧在荆北待命。 果然不出杨素所料,秦王杨俊得知陈慧纪准备过汉口,增援建康,立刻传令汉口所有水军,拼死拦截陈朝援军。陈慧纪久攻不下,周边又无大港,容不下千艘船只,只得败退返回荆州。这才是: 五牙战船显神威,苦教陈兵吃尽亏。 长江已是两截断,只待建康重重围。 此时,赶了多日的路,大太监王文同回到京城,急匆匆面见天子。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二人正在下棋,王文同疾步来到宁安殿,“老奴王文同复命回京,拜见皇上、娘娘。” 隋文帝道:“你回来的正好,晋王在前敌病情怎样?” “回禀皇上,奴才并未见晋王有病,即便有过病情,奴才到时也已痊愈。” 独孤皇后心里最袒护晋王杨广,落下一粒棋子,两眼盯着棋盘说道:“晋王在行营都爱做些什么?” 王文同略带笑意,答道:“奴才险些忘了,晋王殿下整日忙于军务,没有半点耽搁。” “嗯。”杨坚依旧表情凝重,又问道: “那渡江准备如何?” “啪!”杨坚一粒棋子落下,把王文同吓了一个冷颤,答道“回禀陛下,隋军两战两捷,清河公杨素已攻占峡口,长江东西首尾难援,晋王渡江指日可待。” 独孤皇后心理嘴疼杨广,便帮着说道:“既然连战连捷,陛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杨坚看着棋盘,身怀顾虑说道:“几十万大军一旦渡江失利,可就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王文同看着隋文帝眼神中对杨广带着几分怀疑,赶忙说道:“晋王殿下踌躇满志,已定于开皇九年正月,横渡长江。” 隋文帝两个手指夹着棋子,欲落而有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了。” 一想后天便是年三十,隋文帝把指间的棋子捏在手中,反复揉搓着,坐在对面的独孤皇后看着隋文帝举棋不定的表情,劝道:“皇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该孤注一掷,让晋王率兵渡江。” 隋文帝虽然心中带着几分顾虑,担心杨广贪杯误事,但是渡江大战已经迫在眉睫,手中的这枚棋子最终还是落到了棋盘上。 …… 50:桃叶山杨广起三军,秦淮河陈主醉新春 眼看正月将至,晋王杨广统帅六军进驻六合,与押粮已到的河间王杨弘会和,准备渡江。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杨广等待长江上游战事,焦急难眠。高颎与薛道衡见主帅有心事,便来了中军大帐,劝杨广休息。 杨广言道:“如今长江虽被隋军截断,但听说陈国调用驻扎九江的水军大将何蛮,把守江岸堤防,二位可有妙计?” 高颎道:“听说何蛮颇有道业,莫说水战,即便海战也精通战法,是渡江的心腹大患。” 薛道衡则言道:“臣是文官,不懂水战,不过还望请殿下安心等待,必有时来运转之时。” 高颎看薛道衡心中到不着急,便问道:“如今两军僵持,道衡兄觉得能否击败何蛮水师?不妨试着说说。” 薛道衡摸了一把胡子,侃侃而谈起来:“凡论大事成败,先须以至理判断。《禹贡》记载九州,本是王者封域。东汉之时,群雄竞起,孙权兄弟分割吴楚之地。西晋统一,寻即吞并,永嘉年间,又遭分割。由此已来,战争不息,但否极泰来,分久必合。郭璞曾预测:江东偏王三百年,还与中国合。今数将满矣,以运数而言,其必克一也。 有德者昌,无德者亡,自古兴灭,皆由此道。我主躬履恭俭,忧劳庶政,陈叔宝峻宇雕墙,酣酒荒色。上下离心,人神同愤,其必克二也。 为国之体,在于任寄,彼之公卿,备员而已。陈主用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尚书令江总只懂诗词,并非栋梁之才,萧摩诃、何蛮奴是其大将,不过匹夫之勇。其必克三也。 隋有道而大,陈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单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其必克四也。席卷之势,其在不疑。” 高颎听了,忻然乐道:“君言成败,事理分明,令我豁然开朗。”杨广、高颎纷纷赞许薛道衡的高论。 三个人聊了伐陈攻略,正说准备在江北过年的事,只见左庶子宇文述匆匆走进中军大帐,言道:“启禀晋王,秦王在汉口击退荆州援军,截断江面,陈朝水军精锐已无法增援建康。” 宇文述把汉口递送的捷报呈上,杨广、高熲、薛道衡三人一看,大喜不已。杨广道:“看来今春这个年要在江南过了,立刻传令,中军帐议事。” 连夜传了军令,文武将官汇集中军大帐,主帅杨广端坐上首,左边文官是高颎、樊子盖、薛道衡、裴忌、诸葛颖、张衡、萧玚、萧瑀;右边武官依次是河间王杨弘、宇文述、李渊、阴世师、杜彦、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俱瓒。 杨广言道:“今得战报,清河公杨素东进汉口,与秦王杨俊会和,大败驰援建康的三万陈国水军。渡江良机已到,本帅传令三军准备渡江。” 吏部侍郎薛道衡言道:“殿下,南征八路大军,三路开战,四路待命,尚有一路人马还未开拔。” “什么,大战在即,竟还有人至今未到前敌,究竟何人?” “青州总管燕荣。” “又是燕荣?”杨广自语道。 杨广对燕荣是厌恶至极,痛恨无比,薛道衡说道:“臣已数次派人催促,但燕荣手握兵权,飞扬跋扈,脾气暴躁,未敢再催。” 杨广一时恨的牙根痒痒,若是轻易动怒,恐怕被高颖小瞧,思量一番,杨广压了压怒火,转脸对河间王杨弘道:“叔父,我任职并州之时,燕荣最畏惧叔父,劳烦叔父亲自草拟军令,催促燕荣出战。” “殿下放心,老夫必严令催促。” “报!”忽然中军帐外,一名校尉来报:“启禀殿下,陈国九江水军,离开渡口,向建康驶来。” 高颎言道:“殿下,九江水军离港,此时正是攻打九江之时,可命蕲州总管王世积,立刻渡江南下。” “好!”杨广道:“派快马传令王世积,命其统率渡船,过江夺取九江城。”又对众将官说道:“传令吴州贺若弼、庐州韩擒虎及本王麾下各部,本帅定于开皇九年正月初一凌晨渡江,三路人马直取建康!” “遵命!”左右文武众将官齐声回答,各自领命筹备渡江之战。 单说陈朝九江水军都督,名叫何蛮,字蛮奴,闽南人士,奉命率领一万水军,沿江东下,直抵建康。 此时,陈后主正与江总、孔范二人,品诗论词,闲情逸致。得知何蛮率水军来到,龙颜大悦,命何蛮来见。 等了少时,便见何蛮匆匆而来,何蛮长得稍胖,腿短臂粗,脸大肩宽,走起路来后劲十足,年纪三十岁上下,头顶飞凤盔,身着雁翎连环金甲,双膝跪倒,高呼万岁。 陈后主道:“爱卿平身,一路辛苦。” “陛下,末将接到军令,火速救援,却未见隋军进犯建康,不知何事紧急?” 陈后主哈哈大笑,喜道:“哪里有什么急事,朕欲在除夕之夜,大宴百官,并点阅三军,江面之上,若无水军助兴,岂不乏味?” “这?”何蛮赶忙又跪倒,抱拳言道:“陛下,隋将王世积就在江北蕲州,谋划渡江,幸有九江水师,严阵以待。如今水师无故调离,必将九江陷于危难之中,请准许末将立刻回防九江。” 宰相孔范言道:“将军多虑了,自古渡江南征者,哪个不是兵败而归。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隋军不敢轻举妄动。” 何蛮道:“虽说草木皆兵,但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并论。” 陈后主道:“将军尽管放心,把你的战船全都开到秦淮河畔,到时朕与水军同庆新春,也算体恤将士、激励斗志。” “这……” 何蛮当了多年的水军主将,还从未听说过把水军调到秦淮河这花红柳绿的地方,去庆祝新春。站在旁边江总和孔范一再给何蛮使眼色,何蛮心里憋屈,却不敢埋怨,只得遵命。这便是: 一万水军入秦淮,河畔高搭喜庆台。 若非新春不眠夜,怎知天兵动地来。 单说除夕之夜,建康城内,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人烟鼎沸。陈后主陈叔宝在秦淮河畔,大摆筵宴,会请百官。又有水军战船驶入河内,三军将士,普天同庆,尽情良宵,豪门盛宴。而此时大战在即,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歌舞升平,烟花满天,只见一个陈军校尉手拿急报,匆匆跑来,在台边护卫的正是直阁将军裴蕴。裴蕴为隋主做内应,他一看来人,便知是前方军情,拦住校尉问道:“何事惊慌?” 校尉言道:“九江失守,主将纪瑱被俘。” “啊?”裴蕴装出一副惊恐模样,说道:“我去奏禀,你再去打探。”小校尉转身离去,裴蕴走到陈后主近前,陈后主正推杯换盏的畅饮,心不在焉。 裴蕴附耳言道:“陛下,纪瑱大胜。” 喝的起劲的陈后主理也不理,只是言道:“甚好,甚好。”又是一番畅饮。 建康城内醉生梦死,大江之上竟升起大雾,晋王杨广、河间王杨弘、元帅长史高颎等众人一起登上桃叶山,凭着周围火把望去,杨广大喜,喝道:“决战之夜,江上起雾,天助我也。” 高颎言道:“臣闻此雾气,略有酸呛,必能麻痹陈兵。” 这时,张衡从山下匆匆上来,对杨广报道:“殿下,韩擒虎、贺若弼二位将军已经渡江出战。” “好。”杨广命道:“命宇文述为先锋,鱼俱罗、鱼俱瓒为副先锋,率兵三万马步军由桃叶山渡江,夺占石头山。” 隋开皇九年、陈祯明三年,公元589年正月初一,陈朝君臣正在欢度除夕之夜,隋军主帅杨广,调集三路人马,趁雾渡江,进攻建康。东面贺若弼由广陵南渡抢占京口,中路宇文述由桃叶山出发占据石头,西路韩擒虎由庐州夜渡直逼采石。 陈后主以为能安安生生过个好年,怎知隋军年关渡江,刚过零时,台前爆竹一起冲天,漫天飞花,喜庆至极。这秦淮河畔有三百宫娥,同台起舞,舞姿美艳,其中又有弹唱,唱的便是陈后主为张丽华所做的《玉树**花》,河畔百姓争相围观,河面上战船满载,宛若人山人海,更是热闹喜庆。 爆竹噼啪乱响之时,一个偏将气喘吁吁,冲入台前,跪倒高呼:“陛下,大事不好,隋军开始渡江。” 陈后主喝的半醉,一侧搂着贵妃张丽华,把酒做乐。只听的爆竹响彻,却未听清这偏将奏报何事?只是对那偏将,吩咐左右:“赏酒,赏酒,给他赏酒。” 但在台边坐着的几个大臣却听的清楚,萧摩诃、任忠、鲁广达几位武将交头接耳,想规劝陈后主,奈何陈后主已是酩酊大醉,几欲酣睡,众人也只得作罢。一夜亡国之音,后有唐代诗人杜牧《泊秦淮》为证: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天亮之后,已是大年初一,众将官等待陈后主旨意,这陈叔宝嬉闹一夜,又醉酒不醒,唯有贵妃张丽华陪在一旁,二人温情缠绵,醉生梦死一般。一个小太监进殿奏道:“启奏陛下,隋军昨夜渡江,众臣在宫外急切候旨。” 陈后主懒洋洋靠在床边,似醉非醉,似睡非睡的对太监说道:“速命中书舍人施文庆,召集百官,代为决断。” “遵旨。” 陈朝的文武官员迟迟等不到皇上召见,是越发焦虑,老将萧摩诃对老尚书袁宪说道:“事关重大,请老相国主持政事。” 袁宪资历深厚,又是忠臣,也是难以忍耐,便想闯宫而入,正巧那个小太监从宫里出来,众臣以为皇上要传旨召见,太监说道:“皇上有旨,命中书舍人施文庆召集众将廷议。” 中书舍人施文庆本不屑于江防之事,得了旨意,只能与众将廷议御敌之策,心中好不快活。众将与施文庆来到议事大殿,施文庆言道:“既然各位力主交战,可有良策?” 大将樊毅言道:“京口、采石,均为险要,各须精兵数千,依险而守。如果丢失,必将大事去矣。” 将军鲁广达、萧摩诃、任忠纷纷赞许,老尚书袁宪道:“此计可行,施大人应当速禀告皇上。” 施文庆一看众人一致赞成,不好反驳,自己也不懂军事,只得说道:“好,诸位将军各自准备,我草拟奏表,去请陛下旨意。”众将信了施文庆的话,纷纷离去,等旨出战。 施文庆出了议事大殿,正巧遇到直阁将军裴蕴,裴蕴潜伏陈国,为隋主当细作,正想打探军情,就问道施文庆:“众人商议,可有妙计?” “樊毅主张分守京口、采石,不知可行否?” 裴蕴心里清楚,京口,采石是险要之地,若隋军攻不下京口、采石,就难以包围建康。裴蕴看施文庆话不由心的样子,挑唆说道:“京口、采石乃是皮毛之地,无关紧要。不如集中重兵,固守建康城。” 施文庆听了裴蕴之策,颇为赞许,“若非将军提醒,险些因小失大。”施文庆是个文人不通军事,就喜欢省事省力,不愿折腾,遂欣然采纳。 施文庆回到宫中,又等了半晌,陈后主才醒来,命中书舍人施文庆入宫奏事。施文庆来到宫中,隐瞒了樊毅的对策,对陈后主言道:“众将商议,不如放弃京口、采石,收拢十万守军,死守建康,方可无忧。” 陈后主心不在焉的答道:“既然爱卿们已经商定,就依计而行。”只是挥了挥手,以示应允。 一连数日,陈后主都未曾上朝,不但急坏了满朝文武,让归顺南陈的萧氏宗亲也心中不安,安平王萧岩、老二萧瓛、老六萧珣三人也会聚萧岩府上,商议退路。 萧珣得了萧珺的密函,对二人言道:“叔父、二哥,如今三姐萧珺是晋王妃,何不投靠隋主,为时不晚。” 话音未落,只见萧瓛站起身来,说道:“六弟决不可信萧珺的诡计,萧琮归顺之时,我等一起叛乱,杀了戴僧朔,隋主岂能饶过我们,决不可降。” 萧岩不时摸着半白的胡须,双眼盯着桌子,低声说道:“眼下唯有一策,还有求生之机。”这才是: 建康城外雾盖江,秦淮河畔醉梦香。 爆竹飞花抨天宇,衔枚登岸满苍黄。 东西夹击锁两翼,披荆斩棘围城襄。 大难临头即将到,各自保命寻流亡。 欲知是何求生策,且看下回分解。 51:韩擒虎俘敌收南豫,来护儿斩将震丹阳 萧氏叔侄三人,深知陈主陈叔宝是个昏庸无能之辈,终无大用,必将亡国,便商议如何谋求退路,为难之计,安平王萧岩想出一策,对两个侄儿说道:“韩擒虎、贺若弼围攻健康,我三人不如分头逃走,只要有一人能活,也好日后东山再起,重兴大梁。” 萧瓛道:“如此最好,以免我叔侄三人被隋兵全部抓住。” 话音未落,萧瓛便拿桌上的几个茶碗,挪动摆弄一番,当做地图,指着茶碗说道:“往西是姑孰,往东是吴县,老六最小,由你先选,我等反向而走。” 老六萧珣萧珣一看,随口说道:“我往西走。” “六弟往西,我便往东。” 萧瓛看了一眼安平王萧岩说道:“叔父,你怎么走?”萧岩已年近半百,用眼左右打量了一番两只茶碗,萧岩心中还是最信赖萧瓛,长叹一声,言道:“老夫欲往东去。” 叔侄三人一番商议,各自收拾了家当,带上眷属,分走东西,安平王萧岩与二王萧瓛东走吴县,六王萧珣独去姑孰。 单说萧珣带着家人妻儿,平民装扮,一路西走,过了姑孰。虽然逃出了京师,但不知该往何处?又走不远,忽见前方也有许多百姓顺路西走,萧珣便搭茬一个老者,问道:“敢问老人家,这西去人群,欲往何方?” 老者言道:“这位相公,隋兵打过来了,听说有个韩擒虎的大将,攻破了采石,正往东进。隋主招榜安民,不伤百姓,我等就是前去归顺的。” 萧珣得知此事,心想虽然叔父萧岩、二哥萧瓛竭力不愿归顺,可此时已经分道扬镳,各走一边,不如跟着百姓前去归顺隋军,日后必能见到三姐萧珺。想到这里,便带着家人跟众多百姓一同赶路,向西走去。 一路走去,到了南豫州,南豫太守名叫司马琇,奉命坚守南豫。韩擒虎大军将至,南豫州城门紧闭,此时逃难流离的百姓是越集越多,都聚集在城们外。 南豫州太守司马绣为官仁厚,一看城下到处是流离的百姓,心中十分不忍,吩咐将士开放一门,让百姓进城。萧珣带着家人也进了南豫州,萧珣一看南豫州兵士聚集,器甲兵械堆积城内,便知此城也将大战在即。萧珣心想,一旦交战,必定生灵涂炭,何不规劝司马琇,归顺大隋。 萧珣来到太守府第,一个差官看到,走到近前言道:“这位公子,你是外乡逃难的吧,城门那里有搭棚舍粥的。” 萧珣双手作揖,道:“有劳差官,在下萧珣,是建康来的官员,劳烦通禀。” 差官闻听此言,再细细打量,确实不像平时流民,便回府内禀告。不大会的时间,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面白目秀,留着小胡子的人出来,此人便是司马琇。司马琇平日往返建康,与萧珣有过几面交情,自然认得。 司马琇把萧珣及家人请到府上,差官带着家眷去了厢房歇息,司马琇和萧珣二人来到客堂,旁边摆上茶水、点心,司马琇问道:“萧大人为何携带家眷来我南豫州,莫非也要逃命不成?” “兄台不知,如今隋兵三面攻打建康,陛下犹豫不绝,只恐要耽误大事。” 司马琇叹了口气,说道:“韩擒虎由庐州杀来,一路势如破竹,正月初一攻陷采石,眼看将到南豫,等了几天不见朝廷动静,我也是两难之地。”司马琇站起身来,走厅堂旁边一橱柜跟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卷纸,放到方桌之上。 这卷纸展开之后,司马琇才说道:“这便是隋主吊民伐罪的告示。”萧珣细细观看,司马琇又说:“隋军自登陆南岸以来,四处悬挂发放,归拢民意,人心可畏啊。” 萧珣看着司马琇的神情,也有进退两难的烦恼,便问道:“南豫州失守,早晚之事。兄台可曾想过退路?” 司马琇言道:“实不相瞒,我也有心归顺隋朝,可是朝中派来一员小将,乃是大将军樊猛之子,心高气傲,要与韩擒虎决一死战。” 萧珣听了这话,心中琢磨了一番,言道:“何不用计,骗樊巡出城,将南豫州献与韩擒虎。” 司马琇闻听此言,犹豫了片刻,说道:“即便下官有心归降,可在隋主面前无人引见,可惜了我十年寒窗,才有今日仕途。” 萧珣道:“司马太守不必担心,下官的三姐嫁与晋王杨广,太守若能识时务,何愁无人引荐。”司马琇大喜,欣然接受萧珣的建议,两人暗自商定献出南豫州城。 话说到了次日,司马琇得报,韩擒虎率兵来到南豫州城下。司马琇急匆匆登上城池,往下观瞧,只见这韩擒虎,长得眉分八彩,二目雄光,鼻正口方,身材魁梧,头戴燕翅黄金盔,身着燕翅黄金甲,胯下一匹五花金钱马,手中一口鹅头刀,身后大红段子将旗,上写一个“韩”字,威风凛凛,仪表堂堂。 这时小将樊巡登上城头,对司马琇言道:“请太守下令,末将前去迎战。” 司马琇微微一笑,故意刺激道:“樊将军,韩擒虎可是骁勇善战,不可轻视。” “哼!”樊巡傲光毕露,言道:“这有何惧,十个回合必取韩擒虎首级,献与太守。” 司马琇装的是万分不情愿,磨蹭一番,才准樊巡出城迎战。樊巡不知其中原委,点齐一千将士,匆匆出城迎战。 韩擒虎一见樊巡,喝道:“韩某奉旨吊民伐陈,尔等无名小将,还不快快归降?” “呸!”樊巡怒道:“若想本将军投降,除非胜过我手中,这杆铁枪。”话音刚落,樊巡催马上前,直取韩擒虎。 韩擒虎挥刀迎战,二人厮杀一处,大战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司马琇在城上命人请萧珣,言道:“降与不降,在此一举。” 萧珣道:“关闭城门,先逼迫樊巡束手就擒。” 司马琇点头应允,即刻传下令去,关闭城门。樊巡正在城下大战韩擒虎,只听身后大乱,定睛一看竟然关闭了城门,情急之下,樊巡虚晃一枪,驳马回阵,对城上叫喊:“司马太守,为何关闭城门,陷我于不义?” 司马琇喊道:“我等已欲归顺隋主,不得已出此下策。” 樊巡听了勃然大怒,只觉身后一拉,樊巡便被韩擒虎一把拽下马来,就地生擒,其他兵士被关城外,早已厌战,纷纷跪倒投降。 司马琇一见樊巡被隋兵绑了,又下令大开城门,与萧珣出城迎接。韩擒虎一见太守归降,也翻身下马,频频施礼,对司马琇言道:“司马太守能审时度势,弃暗投明,实乃世之英杰。” 司马琇连连摆手,把萧珣引荐道:“并非下官识时务,而是萧大人想出计策,这边是大隋晋王妃的六弟。” “哦?”韩擒虎打量一番萧珣,抱拳言道:“原来是萧氏宗亲,真是失敬呐。”一番寒暄,司马琇把韩擒虎所部将士请入城中。韩擒虎生擒了樊巡,收复南豫州,派人把萧珣送往江北面见晋王,韩擒虎继而率兵挺近建康。这才是: 南豫州下两军前,小将怒气冲云天。 纵有猛士千般勇,怎知擒虎非传言。 萧珣乘了北上的船只一路来到六合大营,此时杨广刚把萧珺接到六合行营,得知六弟萧珣渡江而来,欣喜不已,晋王妃萧珺带着萧玚、萧瑀一同来到六合水军渡口迎接。萧珣坐了一条小棚船,远远望见萧珺、萧玚、萧瑀岸边翘望,众人挥手相呼。 萧珺把六弟萧珣迎回六合行营,晋王杨广早已摆下酒饭,款待萧珣。萧家人久别又聚,欢喜一堂,萧珺言道:“自从六弟被掠江南,我萧家人最为担心,如今好了,重又团聚。只是唯有二哥萧瓛,不能归朝。” 听了这话,萧珣面色为难,隐隐说道:“二哥至今忌讳二月出生的旧俗,叔父萧岩也是如此。” “唉。”萧珺长叹一声,言道:“若不是因为这害人的二月,哪里会引出我萧家这么多的恩怨是非。” 坐在一边的杨广,看萧珺如此伤感,便安慰道:“那些恶俗不必在意,如今隋军南征,必然肃清寰宇,澄清天下,不再有如此割裂亲情的恶俗。” 众人也称赞杨广所言,纷纷举杯,把盏尽饮。看着众人喝的尽兴,萧珺又道:“兵荒马乱,臣妾觉得还是谨慎为好,以免有个闪失,伤及二哥萧瓛。” 杨广一看萧珺依旧担心萧瓛,便言道:“爱妃莫要顾虑,我即刻命副将权武陪同萧玚一起返回江南,传令各部,不得伤害萧岩、萧瓛叔侄二人。”看着萧珺顾虑逝去,众人又是一通畅饮。 酒饭过后,又换了茶水、点心,杨广正与萧家人无事闲聊,只见右庶子张衡匆匆来到行营,禀道:“启禀殿下,先锋官宇文述已渡过长江,占据白下,贺若弼、韩擒虎挺近建康,樊子盖、杜彦、李渊等数路人马,齐头并进你,均已开拔渡江。” 杨广看了看左右的萧氏众人,不觉仰天大笑,言道:“眼下建康已经危在旦夕,陈国大势已去。传我帅令,命阴世师为前部,高颎督中军,屈突通、屈突盖押解辎重粮草,三军将士一齐渡江。”真可谓: 三十万兵横渡江,建康城头少江防。 隋帝金戈谋归并,陈主诗酒沉歌扬。 晋王妃萧珺安排七弟萧玚与副将权武渡过大江,寻找安平王萧岩与二哥萧瓛。老六萧珣离开建康之前,曾与萧岩、萧瓛商议,一路向东,一路向西。萧瓛与叔父萧岩便往东而去。七弟萧玚便与副将权武,沿江东下,由京口登岸。 此时东路的贺若弼率军向丹阳进发,赵世模、赵修罗、来护儿为副将一路随行。贺若弼统率前队正往前行军,只见在后队押粮的副将来护儿,快马赶来。贺若弼一见来护儿,问道:“有何要事?” “晋王妃派遣秘书丞萧玚和副将权武,由丹阳而来。” “快带我去见。” 萧玚、权武二人见了贺若弼与来护儿,各自行礼,萧玚言道:“下官奉命前来,是受晋王妃差遣,沿途搜寻萧氏宗亲,还望将军多行方便。” 贺若弼道:“这边好说,萧大人尽可随我军一路前行,沿途搜索,大军过了午时便到丹阳。”两路人马合作一路,遂向丹阳进发。 镇守丹阳的刺史名叫黄恪,这黄恪本是读书之人,见贺若弼过江南征,来势汹汹,心中有些胆怯,召集众将问道:“如今贺若弼大军临近,时不我待,如何退敌?” 偏将曾永言道:“大人无须多虑,贺若弼生性傲慢,目中无人,末将愿率三千人马,去打头阵,杀掉贺若弼的锐气。” “甚好,甚好,我立刻拨你三千人马,迎战贺若弼。” 果不其然,贺若弼统率八千精兵来到丹阳城下,曾永早已等待多时,只见丹阳城门打开,曾永统率三千兵士出城迎战。 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两下分开,鼓声大作。曾永催马提槊来到阵前,大喝道:“谁是贺若弼,敢与决战否?” 贺若弼骁勇善战,从未把曾永放在眼里,正欲交战,旁边副将来护儿言道:“总管何需赴其劳,杀鸡焉用宰牛刀?待我战他!” 来护儿手挥大戟,来战曾永。一看这来护儿,身长足有八尺,相貌冷峻,剑眉倒立,目光炯烁,头戴水鳞盔,身穿水鳞连环甲,胯下一匹战马名曰青云照,手中单耳月牙戟杀气腾腾。曾永举槊来战,不过三四个回合,曾永便被来护儿一戟挑下战马,命丧阵前。 在城头上的黄恪一看,吓得冷汗倒流,慌忙喊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城下三千陈兵,顾不上给曾永收尸,匆忙跑回城内,龟缩不出。 丹阳城墙高大,护城河宽,易守难攻,陈兵只得死守不出,以逸待劳。贺若弼麾下并没有重型攻城器具,一时间焦虑上心,倘若久久攻不下丹阳,只怕收复建康的头功就要被韩擒虎夺去。这才是: 一战成名在丹阳,吓破敌胆气势刚。 河宽城高尤难入,只愁友军高歌扬。 52:贺若弼潜兵擒黄恪,陈后主迂腐失战机 丹阳城防守固若金汤,隋军一时难以攻破,延迟了贺若弼的进军速度。贺若弼晚间召集众将,会聚中军大帐,贺若弼先问到副将权武,“将军从韩擒虎麾下而来,不知韩将军进驻到何处?” 权武言道:“韩将军已攻陷南豫州,相必如今已到姑孰。” 贺若弼捋了捋胡须,鼻子冒着粗气,言道:“韩擒虎出兵如此神速,我等绝不可在此耽搁,必须尽快收复丹阳,直捣建康。” 来护儿道:“这丹阳城池虽不高大,但护城河又宽又深,阻隔云梯十分有利,况且总管麾下不过八千人,有无攻城重器,倘若强攻,经不住损耗。” “嗯。”贺若弼与韩擒虎同时两翼出兵,谁先攻进建康,谁便是头功,心里十分担心韩擒虎抢走头功。 萧玚言道:“下官曾听家父生前说过,丹阳城东有一小河,可暗渡船舶,是入城的水路要冲。”贺若弼闻听此言,心中大喜,遂令来护儿与权武二人,跟随自己前往丹阳城东,观测水纹。 趁着夜色降临,贺若弼、来护儿、权武,三人带了二十多个兵卒转到丹阳城东,细细观瞧,果然一条水路贯通城内,并于护城河相通。东门城门是扇铁闸门,可上下升降。 贺若弼大喜,对身边言道:“铁闸门下便是水道,可派会水的兵士,潜水入城。”众人看了下时辰,事不宜迟,即刻下令回营,调集兵马。 快到三更天时,贺若弼命来护儿在众多兵士中,选了三百个会水的兵卒。来护儿祖上本是江南人士,贯通水性,故而亲自率兵潜入城中。 东门这座铁闸门,虽然门的下端,插入水中,但是距离河底仍有数尺。来护儿率领三百兵士,熄灭火把,外罩黑杉,依次潜水入门。过了铁闸门,众人爬上东城墙。 此时贺若弼已在北门,派赵世模、赵修罗率领兵士大造声势,吓唬陈兵。丹阳城内的兵士一见北门外,鼓声大作,喊杀震天,以为隋兵即将攻城,纷纷登上北城墙准备迎战。却不知在东城墙来护儿已经悄悄摸上城头。 忽然间,东城大乱,来护儿的兵士放下绳索,引了大量隋兵攀登城墙,攻进丹阳,顷刻间半壁城池厮杀一片,隋军陆续进城,城内陈兵不知原委,纷纷投降。 丹阳刺史黄恪尚在睡梦之中,闻听院内人声嘈杂,赶忙起床,询问家人。一个侍卫慌慌忙忙来报:“大人不妙,隋兵攻进城啦。” “啊!” 黄恪一听,吓得魂出九窍,心如刀绞,赶忙提着宝剑,抱着衣服就往外跑。刚到前院,只听“哐当!”一声,院门被撞开,一队隋兵冲入院内,四下火把将黄恪府上照的灯火通明。这时来护儿腰挎宝剑,登入府门。 黄恪是一介书生,只觉得两腿发软,宝剑脱手,吓得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大将来护儿走到近前,扶起黄恪,说道:“黄刺史不必痛哭,我主此番吊民罚罪,陈国的官员百姓一概不纠。贺将军有令,只要归顺,大人仍为丹阳刺史。” 黄恪一看自己转危为安,连声叩谢。来护儿当即下令,善待降兵,安抚百姓,黄恪这才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只好归顺投降,随后打开城门,亲自迎接贺若弼、萧玚等人入城。 贺若弼来到刺史府邸,召集来萧玚、来护儿、权武、黄恪等人,共议军情。黄恪暗想自己是刚刚归顺,未立寸功,主动卖个军情,告知贺若弼:“下官最近刚得了消息,听说姑孰已经失守,而今又收复丹阳,我看围攻建康指日可待。” 本来黄恪是想奉承一下贺若弼,但贺若弼一听姑孰失守,想必韩擒虎已经迫近建康,生怕被人抢了功劳,赶忙言道:“既然姑孰失守,我岂能在此耽搁,需速速发兵建康。” 黄恪到是好心,建议道:“将军刚得丹阳,一旦率兵离去,倘若吴县兵马来攻丹阳,下官手下无有大将,如何拒敌?” 贺若弼心想,这倒也是。来护儿阵前诛杀曾永,黄恪手下没有主将,一旦吴县的陈兵来攻,便难以抵挡,还会断了自己后路。贺若弼打量着身边几个副将,一看权武,心里暗想权武乃是韩擒虎手下部将,不是自己信赖之人,不如让他在此防守,便道:“权武将军治兵有方,可留四千人马助守丹阳。” “遵命!”权武勇武有余,但智谋不足,哪里明白贺若弼的心思,便痛快答应。 贺若弼、韩擒虎两路兵马直逼建康,陈后主陈叔宝是左右迟疑,手足无措,自己躲在**,整日让大臣们朝议。一直拖延到正月十五,在百官再三督促下,陈叔宝才磨磨蹭蹭在洪恩殿上朝。 大将军任忠奏道:“启禀陛下,正月初七,贺若弼攻克丹阳;正月初九韩擒虎会和杜彦、樊子盖驻扎新林;正月初十,宇文述、鱼俱罗等过江占据白下,杨弘、李渊、阴世师分兵阻击岭南援兵,杨广的二十万人马从昨日起已全部开始渡江,时不我待,请陛下速做圣断。” 大将鲁广达奏道:“臣也有数道急奏,隋军攻势逼人,已有江州司马黄偲、豫章太守徐璒、庐陵太守萧廉、浔阳太守陆仲容、巴山太守王诵、山城太守马颋、齐昌太守黄正始、安成太守任瓘,均已献城投敌,形势急转直下。” 陈后主听了这些奏报,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问道:“不是皇叔陈慧纪尚有三万水军么,现在何处?” 萧摩诃道:“回禀陛下,隋军中路元帅秦王杨俊,封锁汉口航道,难以驰援建康。” 陈后主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那何蛮的水军呢?让他抵挡杨广呀。” 萧摩诃道:“回禀陛下,何蛮水军奉命停泊秦淮河,正在为陛下的上元节筹办酒宴。” 陈后主一拍大腿,隐隐说道:“今日便是上元佳节,不如让朕过了正月十五,再商议退敌之策如何?” “这……”萧摩诃与满朝文武,焦虑万分,却见陈后主心不在焉,均不言语。陈后主看百官不语,说道:“上元佳节错过可惜,所有要紧军情,就由中书沈客卿和施文庆,代朕商议吧。”百官无言以对,只得失落退朝。 陈后主一拖再拖,久无决断,此时贺若弼率兵由东向北,直奔钟山,只是萧玚一路之上也未见萧岩、萧瓛叔侄二人,钟山附近有一个山岗,名曰白土岗,贺若弼便命所部八千将士驻扎白土岗。 贺若弼如同天降神兵,来势汹汹,让建康百姓惊慌不已。陈朝百官赶忙齐聚洪恩殿,请旨出战。又在**沉溺了数日的陈后主,不得已上殿议事。 百官拜谒礼毕,老将萧摩诃也奏道:“臣有急奏,隋将王世积昨日攻陷鄱阳、临川,军情十万火急。” 大将任忠奏道:“末将新得奏报,隋将贺若弼已率兵驻扎城北白土岗,杨广、韩擒虎、贺若弼几乎已成合围之势,请陛下速做圣断。。” 陈叔宝听了奏报,是左看看、右瞧瞧,一言不发。任忠站在下面等了许久,又奏道:“今杨广二十万大军在白下立足未稳,调度繁琐,臣愿领精骑,突袭敌营。杨广若乱,便可缓解合围之势。” 陈叔宝撅着嘴,耳目无神,听了任忠的奏表,迟迟不下定论。老将萧摩诃站出奏道:“陛下若不用任将军之计,末将愿率兵与贺若弼、韩擒虎等人在城外决战,以震建康将士士气。” 大将鲁广达也奏道:“任、萧二位将军之策,皆可使用,望陛下速做决定。” 陈后主低着脑袋,除了唉声叹气,再无主张。大殿上的文武官员,互相看了几眼,对陈后主皆是心中厌烦,却不敢说出,只能频频摇头。 陈后主在龙椅上自己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如何是好,眼看半日的时间已经过去,陈后主终于开口言道:“各位爱卿,忠心可嘉,容朕再思量一夜,再做定论。”萧摩诃与任忠互看一眼,心中只是莫名沮丧,也不再上言,只得退朝。 陈后主退朝之后,萧摩诃、任忠、鲁广达等人心中是愤愤不安,一见中书舍人施文庆,萧摩诃便怒气冲冲言道:“施中书,皇上把大小事务,委托与你,劳烦代为转告,再若不战,我等必为隋军俘虏,亡国只在旦夕。” 施文庆一看萧摩诃二目圆瞪,鲁广达、任忠等人也怒火中烧,心中便有些胆怯,赶忙言道:“皇上不是说了么,各位将军忠诚可嘉,下官一定再去禀告皇上,催其开战。”施文庆说着就往**而去。 陈后主退了朝,一头扎进**,召来两个大臣江总、沈客卿,三人在御花园饮茶作诗,怡然自得,好歹是甩开朝中大臣们的催促。 这时施文庆来到**求见,陈后主问道:“施爱卿何事,朕不是说了么,明早再议。” 施文庆言道:“兵事久不决断,朝中大臣已经厌烦,陛下确实不能再拖了。” 陈后主把酒盏把桌案上一磕,哭丧着脸说道:“你说怎么办,听谁的,黄恪降了,司马琇也降了,要是十万大军出城都降了怎么办?” 施文庆眼珠子一转说道:“臣以为应该听萧摩诃的。” “听……”陈后主迟疑问道:“爱卿说说为何要听萧摩诃的?” “陛下眼前最担心的就是武将叛逃,臣听说萧摩诃是老夫少妻,他有一小妾,唤作紫钗,绝色出众,也是一位美人。陛下何不等萧摩诃出征后,把他爱妻接入宫中,作为人质,萧摩诃必不敢叛逃。” 陈后主一听,萧摩诃年近六旬,竟然还有娇妻,仿若眼前一亮,有些动心。江总说道:“施大人妙计,陛下就以张贵妃的名义,招紫钗入宫侍驾。” 陈后主心里又对萧摩诃的美貌小妾心怀歹意,便准了施文庆的奸计,连夜召集百官上朝,降旨决战。这才引出: 隋陈决战白土岗,二士争功入建康。 横扫江南非天意,只恨昏君总彷徨。 53:德教殿诗词戏臣妻,白土岗放烟阻顽敌 隋开皇九年,陈祯明二年,公元589年正月二十日,陈后主陈叔宝决定孤注一掷, 传旨各军出战。十万人马分兵五路,宰相孔范为监军,由鲁广达,任忠、樊毅、萧摩诃并为元帅,统领人马。 陈兵出城列阵,中书舍人施文庆带着圣旨来到萧府,萧家父子都已随军出战,只有女眷和家仆,施文庆以贵妃张丽华的名义,宣萧摩诃小妾紫钗入宫侍驾。 紫钗便坐着宫廷的御撵进了陈国宫中,直奔德教殿的寝殿。施文庆心里明白,寝殿之内并不是贵妃张丽华,而是后主陈叔宝。施文庆假惺惺说道:“紫钗夫人,贵妃娘娘在寝殿候你,下官不再奉陪。” “有劳施大人。” 施文庆带着一丝奸笑,退出宫殿,而紫钗初入陈国内宫,眼睛不停扫视着这座江南宫宇,缓缓走进寝殿。进了内室,隔着轻纱只见一个人背对而坐。 紫钗隔纱观望,觉得背影发髻更像个男人,不像是贵妃宫娥,缓缓往前又走两步,那人转过人,微微笑道:“朕等你多时了。” 紫钗大惊,在寝殿等候的正是后主陈叔宝,紫钗未曾料到,赶忙跪倒叩拜,陈后主两步迈过来,故意伸手相扶:“紫钗快快请起。” 陈后主色眼迷离,拉着紫钗的手说:“听说紫钗才艺过人,朕今日要与美人一比高下。”话语间陈叔宝一招手,几个宫娥端着酒壶、点心、水果摆到桌上,又有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陈后主紧靠着紫钗坐下,紫钗凑近看着陈叔宝,风流倜傥,满腹才情,比那六十多岁的萧摩诃不知要俊美多少倍,况且又是天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受人尊仰。再想自己平时只是萧老头的一个小妾,府中难免有冷眼相看,而在皇宫大内,众多宫娥,左右侍奉,让紫钗受宠至极,如梦如仙,忘乎所以。 陈叔宝拿起一只毛笔,稍稍润墨,递给紫钗轻声说道:“久闻美人诗词俱佳,先做诗词,让朕一饱才艺。” 紫钗接过毛笔,脸上还徐徐泛红,稍加思索,下笔写到: 花有知情种,枝无四时同。 人去芬芳在,光阴又匆匆。 “妙!妙啊!”陈后主一手拿过毛笔,一手揽着紫钗,接着写到: 情伴花枯荣,心归粉映红。 醉倒丽人侧,君落紫萱丛。 两个人搂搂抱抱,勾勾搭搭,时而作诗吟词,时而打情骂俏,嬉笑亲昵,俊男俏女,觥筹交错,促成鸠鹊之乱。 紫钗肆无忌惮在宫里陪着陈后主饮酒赋诗,萧家人就有些放心不下,派出一个叫董六的家仆,出城去给萧摩诃报信,毕竟紫钗是萧府的妾室,入宫陪驾的事传出去有辱门风。 建康城外,风沙漫扬,十万陈兵,分列五队,宰相孔范是个书生出身,不懂用兵,只会摆出一字长蛇阵迎战。 两军对阵之时,董六起了匹马从后队进入,一个校尉拦住董六,问道:“你是何人?怎敢擅自闯阵?” “我乃萧府家人,又要事禀报萧摩诃将军。” 校尉一听是萧摩诃家人,不敢得罪,只得领路来到阵前。萧摩诃一看董六匆匆而来,就问道:“大战在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家事,非此时禀告?” “启禀老爷,您的侧室紫钗被张贵妃接到宫里陪驾去了。” “啊?”萧摩诃一把年纪心里明白,说张贵妃让紫钗陪驾是假,说陈后主设的桃色陷阱到是深信不疑。萧摩诃心中如同奇耻大辱,脸色无光,气得两手不住颤抖。 萧摩诃一咬牙,想调转马头返回宫里,去进谏陈后主,忽然一通鼓声传来,对面八千隋兵在钟山之下摆开阵势,准备开战。 陈兵监军、宰相孔范立马阵前,位居正中,问道两边:“贺若弼兵不过八千,以卵击石,谁愿打头阵呀?” 萧摩诃想起娇妻被陈后主接到宫中,心中憋屈,满腹愤慨,也顾不上回府,只是把脸一扭,不发一言,心凉到底,已无心成败了。 只见大将田瑞道:“末将愿阵前挑战!” “擂鼓助战!” 贺若弼登上钟山,远远眺望,对身后众将言道:“建康虽有十万将士,用兵老套,也不过如此。” 萧玚言道:“援军尚未到达,敌众我寡,实力悬殊,还是谨慎出战。” “兵贵神速,拖延长久,定会锐气尽失。”贺若弼不听萧玚劝言,执意交战。贺若弼对众将传令:“传我将令,山下列阵,决战陈兵。” 陈兵一通鼓毕,大将田瑞挥舞镏金凤翅镋,催马来到阵前。贺若弼急于取胜,对麾下言道:“待我取其首级。”贺若弼催动胯下日月骦霄马,挥举青铜板门刀,与田瑞大战一处,不过四五个回合,田瑞便被砍下首级,命丧阵前。 贺若弼一看这田瑞,不过如此,对着自己阵前将士一挥刀,数千马步军趁势冲锋。 隋兵杀来方向,正是陈将鲁广达所部,鲁广达早已严阵以待,也率领三军,呼啸杀来。三军奋起,两下将士,厮杀一起。陈将鲁广达,久欲求战,不得时机,此番交战,勇冠三军。真可谓: 且战且退且彷徨,陈主软弱难堪当。 幸亏南朝藏勇士,厮杀北军也雄强。 一通厮杀,隋兵大败,贺若弼虽然斩敌无数,奈何军心失落,只得溃败。一见贺若弼败退,孔范大喜,言道:“鸣金收兵。” 在一侧的陈将任忠,立刻阻拦道:“贺若弼大败,理应乘胜追杀,为何收兵?” 孔范捋着胡子说:“常言道:穷寇莫追。本官看将士辛苦,让他们回来歇歇。” 身旁众将一听,不由得叹气摇头,暗想这样的书呆子,指挥十万大军,竟然打成胜而不胜,败而不败,心中不免失落。 再看贺若弼败退回来,但意犹未尽,传令整好阵型,准备再度交战。副将来护儿道:“总管暂且休息,压住后军,末将前去交战。”来护儿点起三千马步军,又喊杀而来。 孔范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对左右言道:“我放过隋军一次,竟然又回头杀来,乃不仁不义也。” 一看孔范气得直打哆嗦,大将樊毅言道:“宰相休虑,末将前去灭他。” 前文说过,樊猛的儿子樊巡南豫州被俘,孔范猛然间想起了这事,说道:“慢着,樊将军听说你家人已被隋军俘虏,贺若弼若是知晓,必不善待你家老小,还是观战吧。” 一听这话带着几分不信任,樊毅立刻反驳道:“末将已置生死于度外,岂会顾忌家人?请丞相切勿多虑!” “樊将军不要焦躁,且看本官用兵。”孔范道。 樊毅一片赤诚,奈何孔范如同视而不见,又命鲁广达统率精兵,一齐杀出,与来护儿的三千精兵混杀一起。 二番厮杀,鲁广达果然勇武过人,杀的隋兵人仰马翻,贺若弼在后面唯恐来护儿身陷敌阵,难以脱身,只得赶紧鸣金退兵。 来护儿也败退回来,贺若弼长叹一声,束手无策,这时赵世模和赵修罗二人一看,心中暗想自己是北齐降将,归顺以来寸功未立,二人便主动请战,攻打陈兵。贺若弼大喜,言道:“二位将军勇气可嘉,我命赵世模为前部,赵修罗为后队,交替攻打。” 二人领了军令,各自统率本部兵马,前后杀出。鲁广达刚整好阵型,一见又有隋兵杀来,振臂高呼:“破敌只在今日,众人随我乘胜而上。” 三次交锋,混乱死杀,鲁广达催马直取赵世模,二人大战不过四个回合,便被鲁广达一刀砍下脑袋,命丧疆场。赵世模阵亡,隋兵又是一阵败退,鲁广达大喜,传令追击,又见赵修罗率后队杀来,掩护退兵。 贺若弼一看赵世模阵亡,知道赵修罗必不是对手,便传令鸣金退兵。鲁广达连胜四阵,心中大喜,传令将士乘胜追击。 萧玚一看大事不妙,在一旁劝道:“总管速速纵火,放烟雾遮挡。”贺若弼赶忙派士兵在阵前放下柴草,点火放烟。 烟雾冲天,鲁广达丝毫不曾畏惧,反到是吓坏了从未经历过战阵的陈国宰相孔范,他立刻传令收兵,鲁广达眼看将冲入敌军阵中,胜利在望。忽然,一听鸣金,不由得一拍大腿,叹道:“孔范必将误军误国。”只得收兵归队。 这时,陈兵阵中,忽有探马来报:“启禀丞相,韩擒虎已率大军,临近朱雀门。” “啊?”孔范心想贺若弼连败四阵,必不敢再来挑战,到是韩擒虎来势汹汹,锐气正盛,不如让这几个武将,前去抵挡,想到这里便说道:“鲁广达将军,速回城中,防备韩擒虎。” 鲁广达得令点了一支兵马退回城中,贺若弼见连战四阵,全部落败,正在焦急,只见陈兵一支兵马往城中撤退,把十万人的中军显露了出来。贺若弼对来护儿、赵修罗说道:“鲁广达前部撤走,中军暴露,众人随我杀向中军。” 贺若弼、赵修罗、来护儿三人率兵出战,萧玚押住阵脚。只见隋军的烟幕之中冲出战马,直击陈兵中军。宰相孔范一看隋兵杀来,相距甚远,就已吓得魂飞胆丧,掉头要骂,任忠劝道:“相国临阵脱逃,我等如何指挥?”这才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大难降至跑匆忙。临阵脱逃不知耻,惑乱军心瞎慌张。 十万雄兵如蝼蚁,八千壮士逞豪强。钟山脚下青史战,白土岗前臭名扬。 主帅临阵脱逃,不知陈朝军队如何应战,且看下回分解。 54:送金求生任忠叛降,二士争功收复建康 陈兵连挫了四阵冲锋,宰相孔范得知韩擒虎率兵临近朱雀门,是大吃一惊,赶忙撤兵。大将任忠苦口相劝宰相孔范,孔范毕竟是个书生出身,贪生怕死,只是留下一句话:“任凭你等。” 孔范头也不回,慌忙逃窜,使得陈军阵中人心大乱,萧摩诃一看孔范逃走,心中憋屈,暗想不能让皇上白给自己带绿帽子,也传令麾下兵马撤退,十万陈兵还没等鲁广达回城,就乱成一团。 唯有大将樊毅,率兵迎战,此时陈兵战心动摇,眼看交兵,很多兵士四散而逃。樊毅身陷隋兵之中,左右难顾,被贺若弼一把拉下战马,左右士卒奋勇而上,生擒了樊毅。 陈兵越撤越乱,慌不择路,人叠踩踏,老将萧摩诃的战马拥挤其中,逃脱不及,被来护儿刺伤了马腿,萧摩诃坠马被擒。 任忠一看陈兵大势已去,只得退回城内。已经登上城头的鲁广达对任忠喊道:“快请陛下逃走,我自挡之。”任忠在城下作揖还礼,便往皇宫而去。 任忠跑到宫内,陈后主与贵妃张丽华还未起床,有太监奏报陈军兵败,这才吓得陈叔宝,起床穿衣,来见任忠。 任忠一见后主,双膝跪倒,言道:“陛下,败了,十万大军全完了。” “啊?”陈后主一屁股从龙椅上蹦了起来,吓得两眼发直,手脚慌张,问道:“事到如今,如之奈何?”任忠双眼溢泪,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陈后主一看任忠也束手无策,急得左蹦右跳。情急之下,陈后主对身边几个太监说道:“快把朕的宝贝抬来。” 片刻时间,一群小太监抬出来两个大木箱,箱子打开,任忠往里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两箱黄金,陈后主言道:“这些黄金是朕的一片心意,爱卿赶紧赏赐将士,你救救朕吧。”说着陈后主坐在地上哭泣起来,泪流不止。 任忠看着这满满两大箱黄金,长叹一声,作揖言道:“陛下放心,臣当尽力而为。” 任忠携带两箱黄金出了朱雀门,一路前行,来至石子岗。心中暗想,我效忠陈主,一世忠良,奈何陈后主是个昏庸无能之辈,误国误民。如今兵败如山倒,大事已去,如何救主? 心中正在犯难之时,忽见远方袭来一标人马,定睛一看,不是别人,青绿战旗上绣着一个“韩”字,正是庐州总管韩擒虎率兵杀到。 任忠急中生智,暗想隋军四处招安百姓降兵,若拿两箱黄金赠与隋军,说不定会留陈叔宝一条生路,计由心生,任忠遂赶忙带着手下,拦道投降。 此时韩擒虎已与樊子盖、杜彦的兵马会合,合兵杀向建康。看到前方有人,韩擒虎传令停止前行,细细观瞧,前方一支陈国兵马,跪地求降。来到近前,韩擒虎问:“尔等何人?跪在此地,莫非要投降?” 任忠答道:“罪臣任忠,特来赠金投降。” 韩擒虎身后便是樊子盖、杜彦,樊子盖问道:“既然要归顺,为何携带大量黄金?” 任忠便把陈后主赏赐黄金,向臣子求救的事说出。几个陈兵把木箱打开,韩擒虎等人往里一看,果真是满箱的黄金。韩擒虎翻身下马,走过来扶起任忠,说道:“将军既然真心归附,就请引路前往建康城。” 任忠言道:“将军破城之时,只求勿伤我主。”韩擒虎点了点头,任忠便引领韩擒虎兵马直奔建康城。 将到城下,韩擒虎远远看到城上仍有众多陈兵把手,便对任忠道:“我命部下换上任将军随从衣装,任将军引入城内,里应外合,攻进朱雀门。” 任忠道:“将军攻克朱雀门,由乌衣巷往北进兵,便是宫城。” 隋将杜彦跟随任忠,带领一支精兵,换了陈兵装饰,潜入朱雀门,守将蔡征也并未看出什么。只是有个戍卒言道:“为何兵士没有绑腿。”原来陈朝兵士都有白布条绑腿,而隋军兵士确无此习惯。蔡征一看,果然如此,大喊道:“奸细入城。” 杜彦一看败露拔刀便与陈兵交战,众人混战一团,朱雀门内外大乱。韩擒虎、樊子盖一看朱雀门已乱,传令出兵,麾下将士一齐冲入朱雀门,攻进乌衣巷,做了三百多年南朝国都的建康,终于被隋军攻破。后有唐代诗人刘禹锡作诗怀古: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韩擒虎、贺若弼南北攻城,更有阴世师、李渊、屈突通、屈突盖、宇文述、鱼俱罗、鱼俱瓒出击京畿要地,将建康围的水泄不通。 陈后主未等来任忠救兵,反得知朱雀门失守,在宫里是哭天动地,死去活来,张贵妃、孔贵嫔等一般妃嫔跟在后主身边,个个心神不宁。 又有太监来报:“陛下,大事不好,李渊、阴世师已兵临西门。”话音未落,只见老尚书袁宪踉踉跄跄跑来,说道:“启禀陛下,韩擒虎已攻到皇城。” 陈叔宝知道已无力回天,无意中看到景阳宫的一口枯井,对众人言道:“祖宗基业尽毁朕手,朕何颜苟活于世。”偏往枯井跑去,老尚书袁宪一把拉住后主,哭泣道:“陛下不可自寻短路啊。” 陈后主双手扶着老尚书袁宪,也哭泣道:“我从不厚待爱卿,今日见卿,可谓岁寒松柏后凋也。”言罢,陈后主纵身一跳,坠入井中,随后张贵妃、孔贵嫔也跳入井中。陈后主与宫妃跳井,又有诗人李商作诗《景阳井》为证: 景阳宫井剩堪悲,不尽龙鸾誓死期。 肠断吴王宫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 皇城门前,早有隋军内应,直阁将军裴蕴把持。见隋军到来,裴蕴开城迎降,韩擒虎不费吹灰之力,便率兵攻进皇城。而贺若弼在北门是久攻部下,陈将鲁广达拼死坚守。眼看已过日薄西山,兵士死伤惨重,贺若弼是越发着急,对萧玚、来护儿、赵修罗言道:“攻陷建康,我必活剐了鲁广达!” 焦急之下,忽见一支兵马远道而来,贺若弼细细一看,不由大喜,乃是鱼俱罗、鱼俱瓒兄弟二人,率领一万精兵,飞驰来援。贺若弼与鱼俱罗、鱼俱瓒两下合兵,再度攻城。此时城上的鲁广达已是困兽犹斗, 这时陈兵一个校尉来报:“鲁将军,全完了,皇上已经投井啦。”鲁广达得知此事,如同五雷轰顶,眼看夕阳西下,再观城下鱼俱罗、鱼俱瓒援兵不断。使得鲁广达泪流成行,带着残余将士,面向皇城方向跪倒,对宫阙失声恸哭。此时贺若弼、鱼俱罗、鱼俱瓒已攻破北掖门,北城头俘虏了士气崩溃的鲁广达。 军士捆绑了鲁广达,鲁广达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贺若弼上下打量了一番,言道:“此人误我头功,今晚庆功,我必亲手杀之。”说罢,兵士将鲁广达押解起来,贺若弼率领兵马一路杀进城内,直奔皇宫。 贺若弼杀入北面宫廷,陈氏宗亲早已四散而乱,竟是些太监、宫女、婆子东躲西藏。贺若弼喝道:“速往内宫盘查!” 赵修罗带着兵士正欲抄进内宫,正巧撞见韩擒虎副将杜彦率兵而来,两下相遇,贺若弼立刻问道:“内宫情形如何?” 杜彦道:“韩擒虎将军已荡平内宫,在宫内枯井之中活捉陈叔宝。” “哼!”贺若弼对身边左右言道:“我与十万陈兵激战四阵,伤亡数千人,却让韩擒虎夺了头功。”贺若弼把手一挥,正欲要走,忽然有军使拍马来到对众人喊道:“元帅长史高颎已到建康,传令各军,严明军纪,晋王千岁将至建康。” 建康皇城失守,其它各处相继陷落,李渊、阴世师、屈突通、屈突盖等也纷纷率兵攻入建康,周边残部,望风而降。 正月二十二日,晋王杨广进入建康,左庶子、大将军宇文述亲自建康城外迎接。晋王杨广顶盔挂甲、威风凛凛,手扶宝剑,胯下一匹豹花马,身后跟着河间王杨弘、内史薛道衡、张衡等人,一同入城。此时建康已烟消云散,陈主陈叔宝、后宫嫔妃、文武百官,尽皆被俘。高颎、韩擒虎、贺若弼、樊子盖、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俱瓒、来护儿、杜彦、赵修罗、萧玚等人一并皇城宫门下迎接晋王。 众人礼毕,高颎对杨广言道:“殿下,后主陈叔宝囚禁德教殿、后宫众妃嫔已被禁锢景阳宫,朝中官员押置在洪恩殿。其他宫人俘虏各殿均有关押。” 杨广道:“先去德教殿,本王要会会陈后主。” 众将跟随晋王杨广一同来到德教殿,一见陈后主,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吓得浑身哆嗦,软弱不堪,杨广手扶宝剑走到近前,问道:“陈叔宝。” 陈叔宝哆里哆嗦答道:“是。” “本王麾下六师,正月初一渡江,短短二十天,就攻陷建康,活捉君主,若非你暗弱无能,何至于此?” 陈叔宝连眼皮都不敢抬,惶恐答道:“朕……啊不,罪臣叔宝恳求殿下,饶过罪臣。”说音未落,又跪倒哭泣,伏地叩首。 “起来,起来。我主吊民伐罪,沿途招安抚民,皇恩浩荡,岂能容不下你陈叔宝。”杨广转身与众将说道:“不如带这昏君,重游宫舍,让他明白什么是亡国之道。” 众人纷纷点头,旁边有卫士架起陈叔宝,跟随晋王杨广一同往景阳宫而去,来到宫苑,正见前方那口枯井,韩擒虎向杨广言道:“末将杀入宫闱之时,陈叔宝与几个妃嫔就藏于枯井之中。” “哦,韩将军生擒陈叔宝堪为大功一件。”杨广话音未落,旁边贺若弼心中不服,一旁言道:“生擒一个废物岂能算作头功?” 你看贺若弼不服气,韩擒虎说道:“我部披荆斩棘,所向无敌,哪里不能算头功?” 贺若弼道:“十万陈兵正与我在北门激战,你部算什么无敌,根本就无人与你交战。” “你……”韩擒虎一看贺若弼争功,大为不悦,两人针锋相对。杨广知道二人都求头功,有些相互嫉妒,便在中间调和道:“生擒陈主,居功至伟;破敌十万,气盖千秋。本王看是不分上下,有道是陈叔宝与宫妃情深溢满,同跳井中,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晋王杨广夸过韩擒虎、贺若弼,两个人不敢驳晋王的面子。杨广把话锋一转羞辱起陈后主,免得二将为功劳争执不休,使得众人哄堂而笑,唯有陈叔宝羞耻不已。 这时宇文述言道:“张贵妃、孔贵嫔等嫔妃宫娥均在景阳宫内。” 杨广点了点头,对陈叔宝言道:“本王到要看看,是何等妖女,对你情深意切,甘心跳井。”杨广直奔景阳宫内,至今有一口枯井于此。故而后人,有诗讽刺为证: 擒虎戈矛满六宫,春花无树不秋风。 仓皇益见多情处,同穴甘心赴井中。 听说贵妃张丽华等江南宫娥正在景阳宫内,晋王杨广信步而至,一进景阳宫,杨广便看见墙上悬挂一首诗词,辞藻华丽,语句优美,让人拍案叫绝,不知是何诗词,且看下回分解。 55:张丽华妖媚惑晋王,萧美娘出使见吴主 诗曰: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好一首《玉树后庭花》!”晋王杨广环顾景阳宫内的香诗艳词,赞不绝口,对陈叔宝言道:“你有如此才华,却整日沉溺宫闱,不理朝政,以至于亡国。” 一群嫔妃宫娥,一个个吓得畏手畏脚,唯有贵妃张丽华,与众不同。这张丽华出身贫寒,原本宫中歌妓,性情风骚,不拘小节,且七尺长发,乌亮照人,眉目如画,妩媚娆人。主动站出身来,走到杨广近前,降身行礼:“臣妾张丽华,拜见王驾千岁,千千岁。” 杨广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臆乱,暗想这张丽华好生美丽,习惯了萧珺的婉顺柔美,今日才深觉得张丽华的妖娆撩人,两眼上下打量,反到有些迟疑。 此时杨广才是二十岁的年纪,身边几位将领看出晋王心绪,高颎言道:“殿下,这贱人妖性惑人,不宜怜惜。” 宇文述一看高颎发话,也附到杨广耳盼,悄声言道:“大战之时,军法无情,殿下不可动心。”毕竟宇文述是晋王府的左庶子,自己的亲随,杨广闻听此言,心中自然慎重。 张丽华杨广心中犹豫,便跪倒身前,柔情呼唤道:“殿下饶命。”眼看着张丽华向往杨广身上蹭去,杨广一抖身子,甩开张丽华,假装正经,对高颎说道:“后宫女子,当充作宫奴,押往京师,上下军士,不得乱来。”言罢便转身离开景阳宫,任凭张丽华如何娇声嫩气呼唤,都无人敢理睬。 杨广带着陈叔宝,又来来至洪恩殿,在陈国京城的大小官员,文臣武将都被俘获于此。贺若弼一看这般战俘,便趾高气昂,对杨广道:“殿下,这帮无能臣子,末将俘获十之八九,无能用之才。” 杨广冲着陈叔宝一使眼色,道:“君臣同为俘虏,有何感言?” 陈叔宝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只见鲁广达在一旁大怒:“杨广欺人太甚,我岂能看主人受辱,今日被俘,有死而已。”话音未落,鲁广达一个箭步,冲向殿中立柱,众人以为鲁广达有行刺之心,未想到竟一头撞死,血渐宫廷。 陈叔宝一看鲁广达撞死,不由得扑到尸首上痛苦,杨广长叹一声,对众人言道:“如此忠臣只可惜未遇明主。”他又看江总、孔范,问道:“你二人可是陈国首辅宰相江总、孔范?” 江总、孔范吓得赶忙跪倒:“正是下官,晋王饶命,晋王饶命啊。” “久闻你等才学命冠江南,却治国无能。我不杀你,命你作诗,吊唁鲁广达,也算本王对忠臣的钦佩之情。” 旁边有人准备笔墨,江总壮着胆子,走到近前,润了润笔,随哭随写到: 黄泉虽抱恨,白日自流名。 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 五言绝句写罢,被俘的陈朝文武官员,个个失声痛哭,洪恩殿上凝气亡国之憾。遍观众臣,唯有沈客卿、施文庆二人藏在人群中,东瞅西瞟,毫无亡国之恨。河间王杨弘言道:“殿下,这群亡国之臣,尚有不知羞耻者。” 杨弘这一提醒,杨广对这二人厉声问道:“你二人果真‘乐不思蜀’?” 沈客卿、施文庆赶忙跪倒,连连磕头,谗言献媚,杨广言道:“我早就听说沈客卿、施文庆朝中作乱,奸佞乱政。速降沈客卿、施文庆就地斩首。” 杨广巡视过陈国宫宇,返回行营,众人送别晋王杨广,回头收拾陈宫残垣断壁。高颎和宇文述都看出杨广心思,知道对那张丽华有爱恋之心,但二人却想法不一。 左庶子宇文述最善揣摩别人心思,他看出杨广今日对那张丽华有些动心,便对高颎言道:“下官今观晋王,对那张丽华颇为动心,殿下在外征战,难免需要多几个人伺候,不如就让张丽华陪伴王驾。” 高颎冷笑一声,问道: “武王灭殷,诛杀妲己。今平陈国,不宜娶张丽华。”高颎扬长而去,宇文述又跟上高颎言道:“晋王曾说充宫为奴,已是手下留情,有了恻隐之心,高相国何不成人之美,日后晋王必将厚待。” “晋王不过二十岁,哪里知道这妖女祸国,后患无穷,我乃长史,自会处理。” 高颎担心杨广被妖女迷惑,随即派军士,缉拿张丽华,拉到青溪斩首。宇文述见高颎不好通融,张丽华又被斩首,心中甚为不满,本想借助撮合杨广与张丽华的好事,趁机讨好晋王,没想到全让高颎搅乱。这才是: 坐怀不乱本虚传,不色男儿是太监。 自古绝美倾城醉,谁人愿过美人关? 晚间回到行营,晋王杨广正与右庶子张衡闲聊,宇文述匆匆而来,对杨广言道:“殿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衡不是外人,但讲无妨。” 宇文述心想,不如趁此,送杨广一个人情,便言道:“下官看殿下在外征战,废寝忘食、枕戈待旦,十分不易,所以便想在陈国宫中选个貌美的女子,照顾殿下起居,便选了张丽华。未曾想长史高颎,不通人情,竟然将张丽华斩首于青溪,大耍威严,目无殿下。” “什么?”杨广大惊,问道:“高颎把张丽华斩了?” 宇文述上前一步,凑近言道:“高相国是有意为之。” 宇文述的一番谗言,到真说道杨广的心里,杨广也正思量如何得到张丽华。得知张丽华已死,杨广不由得心生怒气,言道:“昔人云‘无德不报’,我必有以报高公矣!” 张衡在一旁见杨广心神大乱,怒火中烧,劝慰道:“张丽华已死,殿下大可不必为此动怒,下官之见,平定陈国正逢殿下鲲鹏高举,成就伟业之机。” 杨广略压了心中怒火,转身问道:“不妨细说。” “恕臣直言。”张衡:“殿下横扫江南,收复建康,南国望风归顺,已得半壁江山,功过千秋。殿下若能稳坐江南,扶植羽翼,不亚于半个帝王。” 杨广闻听此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转怒为喜,对宇文述、张衡二人低声说道:“陈叔宝得美人而失天下,我杨广当失美人而得天下!” 三人谋议,心合一处,正欲细聊,忽来探报:“启禀殿下,新得急报,南陈各路残兵,纷纷调兵反扑,欲进军建康。河间王杨弘已召集众将,请殿下速往中军宝帐商议军机。” 隋军全力南征,虽说一举克复都城建康,毕竟江南广袤之地,仍有陈国残部兵马,四处反攻,伐陈攻略只能算作成功一半。 夜幕时分,建康行营,灯火通明,中军大帐,众将满座。河间王杨弘见众人到齐,言道:“启禀殿下,荆南陈慧纪、武昌周罗睺,姑苏樊猛纷纷起兵反扑,意欲进京勤王。” 内史薛道衡也奏报:“臣也得急报,岭南冼夫人统御三军,在南康大败王世积部将韦洸,准备提兵北上,情势危急。” 杨广听了两份急报,看看左右文武官员,问道:“诸位臣公,各路反兵进犯,可有御敌之策。”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颎言道:“殿下,形式危急,当避重就轻。” “细细说来。” “武昌周罗睺、荆南陈慧纪,虽占有险要之地,但被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重兵压制,一时难以脱身;岭南冼夫人,翻山越岭,地处遥远,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建康;唯独姑苏樊猛,依靠东吴之地,毗邻建康,迫在燃眉,需立刻派兵剿灭。” “嗯”杨广以为所言有理,对薛道衡言道:“速命陈叔宝撰写书信,劝降武昌周罗睺、荆南陈慧纪、姑苏樊猛,以免再起恶战。”薛道衡领命而去,杨广又命樊子盖、赵修罗起身前往南康,阻挡冼夫人北上之师。 话说到了次日天明,杨广忙了半宿,仍在酣睡,这时萧玚匆匆而来,言道:“王妃已经渡江而来,探望陛下。” 杨广一听萧珺到来,心里到有几分想念,毕竟渡江多日,不见爱妻,便起身和衣去了中军。萧珺渡江来到晋王行营,左右陪同萧珣、萧瑀。一家人团座起来,闲说杂聊,让整日忙碌的杨广,倍感多了几分轻松。 到了中午,眼看将到饭点,只见张衡来报,“殿下、娘娘,方才前往姑苏招降樊猛的信使返回,带来百里急报。” “奏报何事?” 张衡看了一眼萧珺,才说道:“樊猛撕毁陈叔宝招降信件,在姑苏拥立了萧瓛为主,自称吴王。” “啊?”这事不仅让杨广大吃一惊,更让晋王妃萧珺,老六萧珣、老七萧玚、老八萧瑀深感意外。 张衡道:“殿下先前有令,大战不得伤及萧氏宗亲,所以此事还要听凭殿下决断。” 杨广站起身来,踱来踱去,萧珺一看二哥叛乱称王,自己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了,遂言道:“殿下勿虑,陈主招降既然无用,不如让臣妾前往姑苏劝降。”萧珣、萧玚、萧瑀也纷纷请命跟随同去。 杨广背手站在帐内,思量一番,转身对张衡言道:“我看王妃可去,即刻命河间王杨弘为主将,李渊、阴世师为副将统率精兵三万,前往姑苏。倘若招降不成,就由河间王代我决断。” 杨广传下命令,河间王杨弘、副将李渊、阴世师,护送晋王妃萧珺及萧氏众人一同去往姑苏,招降萧瓛、樊猛。 书接简短,闲言少叙。三万人马护送萧珺一路来到姑苏城下,安营扎寨。河间王杨弘把萧珺请到中军,并召集众将官商议军情。杨弘道:“眼下之计,是先打后招,还是先招后打,萧娘娘不妨说说。” 萧珺说道:“妾本女流,收复姑苏仰仗叔父,只是萧瓛性格倔扭,一旦先打后招,只恐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杨弘深深赞许,对萧珺说道:“王妃所言有理,不知萧氏宗亲里面,谁愿冒险,去城中游说。” 萧珣、萧玚、萧瑀虽然都不是胆气过人的武将,但对于游说萧瓛,却丝毫不曾畏惧,毕竟是亲生兄弟。萧珺言道:“萧瓛最忌讳二月出生,此事最终在我,若是我不能说服萧瓛,三位弟弟去了也是枉然。” “王妃真知灼见,孤王看来,非王妃莫属。”话音未落,只见杨弘双眉皱起,若有所思道:“王妃出使,风险极大,倘若出事,孤王担当不起。”杨弘站起身来,不停捋着胡子,言道:“我命犬子杨庆,为王妃护驾,倘若有变,也算孤王对朝廷有个交代。” 萧珺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叔父用心良苦,萧珺定不负所望。” 众人商议已定,河间王杨弘命儿子杨庆,亲自护卫,陪同晋王妃萧珺一同前往姑苏城游说萧瓛、樊猛。 萧岩萧瓛叔侄二人离开建康,趁着乱世,逃到姑苏城,与镇守姑苏的大将樊猛,结成一党,割据姑苏。只等陈后主自取灭亡,另立朝廷。建康失陷,萧瓛、樊猛收拢陈国残余兵将,羽翼丰满,众人拥戴萧瓛为主,自称吴王。安平王萧岩为相国,樊猛为大将军,拒不归顺大隋。 此番隋军兵临城下,萧瓛早已有所提防,城头之上,早已备下滚木礌石和弓箭强弩。眼看大战在即,未曾想河间王杨弘派出使者,让萧瓛大感意外,命使者来见。 萧瓛在姑苏选了一座豪宅,作为吴王宫室,虽然比不上建康宫城,多少也有几分气派。吴王宝殿,名曰安国殿,殿上相国萧岩、大将军樊猛分列两旁,吴王萧瓛端坐中间。 隋军使者入城不过数人,进安国殿的只有两人,萧瓛一看,头前一人,头戴斗笠,乌纱遮面,身着水绿色的敞衣,下配百褶罗裙,锦鞋布底,这分明是个女子;身后跟随一人,比女子高出半头,年纪二十来岁,横眉圆目,高鼻宽嘴,头戴侍卫帽,身穿细甲软铠,腰挎宝剑,跟随在后。 萧瓛言道:“即是来使,却令女子乌纱遮面,究竟是来游说,还是来和亲?” 那女子把乌纱一掀,萧瓛不看便罢,定睛一看,竟然是晋王妃萧珺。萧瓛陡然而起,两眼瞪着萧珺,问道:“你这祸害,莫非要来送死不成?”真可谓: 都是二月惹下祸,倘若祸起躲不过。 兄妹之争胜亲情,游说不成死伤多。 萧瓛心生杀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56:河间王姑苏擒樊猛,东海兵吴县斩萧瓛 萧瓛看到晋王妃萧珺亲自出使,心中大惊,连安平王萧岩也万万没有想到。萧珺言道:“王兄、叔父,二位近来可好?” “哼!”萧岩道:“你休要再次卖弄,祸害了家国,莫非还要祸害江东。” 萧珺道:“任凭叔父责难,好歹我是来使,也该给把椅子。”萧瓛给侍卫使了个颜色,有侍卫搬过一把椅子,萧珺从容而坐,又言道:“今陈主亡国,天下归心,统一在即。而王兄称吴,孤立江东,割据一隅,何必垂死相抗?” 萧瓛言道:“我萧氏乃梁武帝之后,皇族正朔,身为萧氏后人,当重兴萧梁大业,东山再起,收复江河,岂能屈身隋主?” 萧珺劝道:“我萧氏皇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历经战乱,流离失所。如今兄长萧琮、六弟萧珣、七弟萧玚、八弟萧瑀都在隋为官,富贵不失,安居乐业。二哥何必迷恋皇权,至死不悟?” “至死不悟?”萧瓛不由得怒火中烧,几步迈下台阶,走到萧珺近前,言道:“祖宗基业尽毁与你手,你这灾星,养父养母,生父生母,包括救你的乞丐,哪个见你能多活三年五载?谁养你,你克谁,还好意思在我萧家?” 这一言,说的萧珺气炸连肝肺,站起身来对萧瓛说道:“二哥何必苦苦相逼,为一个江南恶俗,不惜反目成仇?” 萧瓛转过身去,把手一摆,说道:“你走吧,萧瓛宁可一死,也绝不屈尊隋主。” 这时樊猛走向前来,对萧珺说道:“速速回去,告知杨弘老儿,本将军要在两军阵前,取他首级。” 一通争论,让萧珺倍感无助,但见樊猛说话,心中生出一计,便站起来对樊猛说道:“临行之时,晋王让我叮嘱樊将军,你弟樊毅,你子樊巡皆是兵败被俘,隋军优厚款待,不曾伤及汗毛,诸位无论何时归顺,隋主都将奉为上宾。” 萧珺即兴而言,让樊猛目瞪口呆,兄弟与儿子皆以被俘,杳无音信,今日萧珺告知,平安无事,令樊猛反到心中不安。 萧珺不辞而别,杨庆护送回营。河间王杨弘正在担心,闻听大喜,众人出帐迎接,见萧珺回营,满脸沮丧,甚为失望。杨庆代说了经过,众人频频摇头,深知游说不利。河间王言道:“王妃不必在意,平安而回,最好不过。” 萧珺道:“看来非战不能解决,只求皇叔生死关头,手下留情,留我二哥一命。” “哎”杨弘叹道:“兄长已死心塌地,妹妹却纠结于心,兄妹之情竟如天壤之别。”一通感慨,河间王杨弘随即传下军令,出兵邀战。 一通战鼓,两军列阵。大将樊猛统率两千长毛兵,立马阵前,樊猛手持双锤,威风凛凛,对隋军阵中大喝道:“杨弘老儿,快快下马受死!” 这时小将李渊言道:“末将愿打头阵。” “擂鼓助阵!”杨弘一声令下,战鼓雷动,号角齐鸣,李渊催马出战。 樊猛定睛一看,阵前杀来一员小将,手提金背滚珠刀,头戴四棱镔铁盔,身着乌铁连环甲,胯下一匹闪电追风驹,正是李渊。李渊,字淑德,陇西人士,乃是晋王杨广的表兄,年方二十三岁,年长杨广三岁。 李渊与樊猛相互厮杀,大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萧瓛站在城头,十分揪心,传令军士拿来弓箭,对着李渊便射。阴世师阵前喊道:“小心暗器!”,李渊幸好眼疾手快,也是萧瓛箭法拙劣,躲过一箭,但樊猛跟上一锤,正好打掉李渊四棱镔铁盔,李渊只觉头顶嗡嗡作响,赶忙催马退回。 樊猛挥锤便追,河间王杨弘二话没说,策马出阵,与李渊走马换将,截住樊猛。樊猛一看是老杨弘,心中十分轻敌,大战十个回合,反被杨弘一戟打中后心窝,滚落马下。正好樊猛追到隋军阵前,被七八个将士一拥而上,五花大绑。 萧瓛一看樊猛被擒,十分担忧,赶忙传令收兵闭门,坚守不出。 一连数日,姑苏城紧闭城门,城内早已备下滚木礌石,攻城绝非易事。河间王杨林与李渊、阴世师,心中也犯了难。正逢僵持之时,忽悠快马来报:“青州总管燕荣,统帅水军,沿海岸南下,已至虞山。” 李渊言道:“青州水军,沿海南下,少说也有五万大军,若与老王爷合围姑苏,可四面攻城。” “嗯”杨弘摸了一把胡子,道:“待我请命晋王妃。” 河间王杨弘来到王妃宫帐,对萧珺言道:“青州总管燕荣已到虞山,对姑苏即将形成合围,可否强攻,请王妃定夺。” 萧珺一听燕荣到来,心中愤恨不已,可现在是大战在即,燕荣手握重兵,不好开口说当年的恩怨,便忍了忍心中宿怨,言道:“只要能保我兄长一名,任凭交战。” 河间王杨弘明白萧珺的想法,回到中军大帐,对众将言道:“速向燕荣传令,命其率兵赶赴姑苏城东,与孤王四面合围。” 军令传下,不过两日,燕荣便率兵会和河间王,合围姑苏。在姑苏城内的萧瓛万万没有想到,燕荣能率水师由海绕行,直达江东。萧瓛召来相国萧岩,商议对策,叔侄二人开口,只听外面人声鼎沸,几声号炮升空,萧岩道:“定是隋军开始攻城,还是趁着兵士充足早早突围。” 萧瓛道:“四面被围,何处可去?” 萧岩道:“北面长江,东面汪洋,西面建康失守,只有南面尚可栖身。” “那叔父快调集兵马,我们南面突围。” “侄儿突围,老夫留在城中,年过百半,已知天命,我拖住隋兵,你来日方长,日后兴许可以东山再起。” “叔父。”萧瓛、萧岩叔侄二人,大难临头,是生离死别。萧瓛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哭别萧岩,点齐一标骑兵,有南门突围。 果然,南门兵士被一波滚木礌石打退,正重新列队,准备再攻。忽见,吊桥放下,城门大开,萧瓛统率一标骑兵,纵马杀出。隋军将士还在推动冲车、撞车,架扶云梯,怎知骑兵策马杀到,把南门外攻城兵士冲的七零八散,萧瓛乘机往吴县逃去。 督战南门的主将正是青州总管燕荣,燕荣看见一标人马冲破兵阵,对左右亲兵厉声喝道:“突围之人,必有吴主,亲兵隋我来。”燕荣麾下有五千骁骑,一齐催马追击萧瓛。 一路逃至吴郡,沿途却山路狭窄,荆棘丛生,战马难以奔驰。头前几个兵士一看路愈加难走,对萧瓛说道:“主公,前方路途偏僻,只恐要骑马步行。” 萧瓛毕竟不是武将出身,一路狂奔,早已累得人困马乏,沿途又被燕荣追杀掉不少随从,仰天长叹,欲哭无泪。丧气说道:“今日只恐在劫难逃。” 一个侍卫劝道:“萧妃曾言,若能归顺,无论何时,都奉为上宾。主公不如委曲求全,卧薪尝胆?” 萧瓛跳下马来坐在地上,只喘粗气,“唉!”一声叹息,无奈言道:“眼下也只得如此。” 正在此时,喊杀又起,燕荣已率兵马追击而来,走投无路的萧瓛只能带着残余将士跪地投降,燕荣一看,萧瓛手下不过百人,对左右言道:“统统拿下。” 萧瓛等随从均被按到捆绑,燕荣说道:“你就是萧妃的二哥萧瓛?” “正是。” “哼!”燕荣面露凶光,对左右言道:“管他是谁,通通处斩!” 萧瓛大惊,问道:“隋主有旨,归顺者一概厚待,不杀降俘。” 燕荣生性凶狠,狂妄残暴,心想莫说杀个萧瓛,就是调戏萧珺,也没人敢把我怎样。哪里管这些指令,理也不理,就把萧瓛等人通通斩首,砍了脑袋,回去请功。 姑苏失守,萧岩也死于乱兵之中,隋军大捷,众将回营。晋王妃萧珺与河间王杨弘一同出迎班师将士。 燕荣大摇大摆回到大营,手提萧瓛人头,看见萧珺和杨弘在此,提起人头,言道:“末将斩杀吴主萧瓛,献上人头,特来请功。” 萧珺一看险些昏厥,两眼依稀,强忍泪水,心中暗想燕荣这厮,好生残忍,竟然把哥哥人头看下,在此炫耀。杨弘责问道:“孤王曾传下军令,萧氏宗亲,不可伤及,你可曾忘记。” 燕荣把嘴一撇,答道:“老王爷,两军交战,血肉横飞,萧瓛负隅顽抗,我部下拼死力战,难免失手,还望王爷多多见谅。” 燕荣眼露淫光,瞅了萧珺一眼,故意言道:“娘娘节哀,末将给您请罪啦。” 燕荣话里藏刀,没安好心,萧珺这几年久经历练,并未轻易责怪,怒藏心中,只是狠狠剜了燕荣一眼,愤愤而去。这才是: 自古千军仅渡江,今见燕荣跨海洋。一路风帆绕诸郡,劈波斩浪入长江。 围攻姑苏破城邑,斩杀吴主逞猖狂。威猛有余更残暴,反把臭名传四方。 姑苏收复,荆州陈慧纪、武昌周罗睺接了陈叔宝的手书,纷纷投降归顺。长江以南,五岭以北,均为大隋所有。 宣文殿百官早朝,隋文帝杨坚拿着晋王杨广从前敌发来的数封奏折,对百官说道:“诸位爱卿,江南大捷,五岭以北,荆江以东,连章告捷,九州一统。” 太子杨勇出列作揖贺道:“父皇龙威所致,四方臣服,儿臣等恭贺陛下成就千秋伟业!” 其他百官齐声敬贺:“恭贺陛下成就千秋伟业!” 隋文帝欣慰的笑了笑,对百官说道:“朕统一四海,不只是为了九州土地,而是期待亿兆黎民,万众归心!” 太子揖道:“如今晋王攻下江南,大乱之后应是大治,” 隋文帝点了点头,说道:“皇儿所言极是,朕也正欲大治江南,皇儿有何良策?” “父皇圣明,治世终究还是治人,江南各地寺院太多,儿臣以为应早日削减寺院僧侣,让他们还俗为民,兴儒办学,礼教众生。” “嗯。”隋文帝深以为然,说道:“朕听说自梁武帝萧衍开始,兴佛怠政,导致亡国。朕虽敬佛,但是不能让佛教影响了朝廷政务。朕决定采纳太子建议,在江南减佛兴儒。” 隋文帝话音未落,殿前的文武百官之中,忽然站出一人,正是莒国公萧琮。萧琮是梁武帝的后裔,了解江南的佛教发展,觉得佛教在江南深入人心,不该轻易触及江南百姓的信仰底线,以免产生民怨,遂出列谏言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佛教在江南深入人心,一旦减少僧院,强令僧人还俗,只恐百姓不从。”真可谓: 谏言一出似惊鸿,百官顺从独不同。 江南佛法已灿烂,僧儒不在同道中。 57:隋太子巧言召兄弟,晋王妃牛车救公主 萧琮本是梁国后主,自从当年归顺了大隋,一贯是得过且过,既然隋文帝不愿采纳谏言,便不再强辩。左仆射苏威是当朝首辅,见太子主张兴儒,萧琮主张兴佛,装出深沉,便不做吱声。 佛家和儒家,究竟哪边学说更适合江南,百官也低头不吟,一片寂然。只听隋文帝道:“朕觉得佛教是慈悲为怀,儒家学说也是教人向善,既然都是好事,不如鼓励百姓弃佛学儒,教化天下,岂不更好?” 天子金口玉言,众人一看隋文帝支持减佛兴儒,其余百官也纷纷响应。跟百官相比,莒国公萧琮毕竟是个江南人,观点又十分孤立,既然百官都顺着隋文帝说,萧琮也不敢再硬谏。隋文帝颇为得意:“朕命苏威署理教化江南之事,调集礼部、民部、工部大臣,撤庙兴学,减僧还俗。” “遵旨。”苏威道。 退朝之后,太子杨勇陪着隋文帝便回了宫,平定陈国异常顺利,隋文帝是龙颜大悦,十分高兴,太子杨勇旁边斜眼瞅着隋文帝,心里对杨广更加嫉妒,担心杨广会自持功高,威胁自己的太子之位。 父子二人边走边聊,杨勇道:“如今江南大事已定,父皇不如早些招晋王回京吧。” “哦……”隋文帝一愣。 太子杨勇违心的低着头,其实是担心晋王杨广在江南会有更大作为,请求隋文帝命晋王班师回京,隋文帝问道:“你二弟在江南战机卓著,为何要让回京?” 杨勇说:“儿臣以为让二弟回京,利好有三。” “皇儿将这三条利好,一一说道。” 杨勇心里早就准备好了一通话,专门游说隋文帝。杨勇说:“其一,陈主被俘,人心大振,若能早日押回京师,必然民心沸腾,举国欢庆。其二,五十一万大军久住江南,粮草运送必成问题,不如悉数撤兵,缓解补给艰辛。其三,儿臣听说二弟一到江南水土不服,曾大病一场,我二人一母同胞,情谊难分,还望父皇体谅。” 杨勇如此一说吗,不仅让隋文帝觉得极有道理,还触动到了内心的那份亲情。隋文帝道:“朕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兄弟失和,如今皇儿能说出这般话来,朕也就一块石头落地了。” 杨勇看着父皇十分欣慰,心里也是暗自窃喜。隋文帝说道:“太子代朕拟旨,传晋王杨广押赴陈国宫室,班师回京。” “遵旨。”杨勇暗带几分窃喜,领命而去。这才是: 兄弟一场少真情,虚心假意斗皇廷。 若是杨坚知后世,皇储之争从未停。 朝廷传下诏书,江南的政务交予河间王杨宏,命杨广归朝,并押赴被俘陈国宗室、宫妃、臣子一同入京。旨意传到扬州行营的晋王府邸,晋王杨广拿着圣旨,攥来攥去,气的手心不停冒汗。 王妃萧珺、宇文述、张衡、诸葛颖几个人在一旁也愤愤不平,杨广道:“本王打下半壁江山,本想在此精心治理,成就文治武功,没想到竟传旨诏回?” 宇文述道:“殿下,我若没有猜错,若不是高相国建议,便是太子怂恿,目的只定是早早削掉殿下的兵权,让殿下回京做个笼中鸟。” 杨广脸上带着几分惋惜,感慨道:“本王不是舍不得这点兵权,只是本想在江南大干一番,如今却半途而废。” 诸葛颖作揖道:“殿下何必做此感慨,常言道:‘雄心一半是耐心’,殿下若有鸿鹄之志,就更应该学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在逆境之中图强,方为强者。” 听了诸葛颖这一番引导,杨广失落的眼神顿时又重燃光芒,萧珺也劝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诸葛先生说的极有远见,殿下打下江南,拿得起也该放得下,若有此胸襟,何愁将来大事不成?” 宇文述、张衡也十分支持晋王杨广,依照圣旨早回京师,杨广压抑着内心对皇位的渴望,咬了咬牙说道:“立刻传令,准备班师回朝!” 晋王杨广把江南诸多事务,交予河间王杨弘,各路人马开始班师回朝。左庶子宇文述将从陈国俘虏的兵将、宫室、名士、女眷依次清点,分批押解,遣送回京。 杨广与隋朝将士在前,家眷、战俘在后。绵延上百里的路上,人流不息,沿途之上,尽是陈国俘虏,光景十分惨淡。 从江南到关西,路途遥远,步履艰辛,年轻力壮的尚可徒步行进,但是那些被俘的陈国皇室宗亲、**嫔妃、文武大臣就难以承受,幸好隋军运送辎重的木车,返程时多有空车,留给这些人乘坐。对俘虏来说,好歹也是受到礼遇,只是那些宫人、丫鬟身份卑微,就只能随军步行,跟在后面。 晋王妃萧珺坐在辇中,从车窗望去,感觉十分怜惜,但是人多车少,又无可奈何。一直张望,忽然发现队伍最后面后面竟还有辆牛车,也没见上面坐人,只是缓缓前行。 萧珺掀开车撵布帘,看着那辆缓慢的牛车与俘虏相比,更显几分凄惨,跟着车撵旁边的便是王府太仆赵才,萧珺就问道:“一路颠簸辛苦,那后面牛车为何不多载几人?” 赵才言道:“回禀娘娘,那牛车上,好像载着一个女子,像是将死之人。” “为何不赶紧救治?” “王妃娘娘,一路之上,水土不服的江南女子,已经病死好几个了,现在病成这样,送人都没有愿收的。” 萧珺掀着布帘,又往远处望去,又对赵才说道:“开春之时,疾病多发,让她到我这车撵上来吧,兴许能救人一命。” “这……”赵才迟疑了一下,言道:“在下这就去瞧瞧。” 赵才调转马头,跑往后队,跟在牛车左右的正好是几个南陈的宦官,赵才问道:“车载何人?” 一个太监道:“宫室女眷。” 赵才道:“晋王妃有令,命这女子到王妃车撵里休息。” 几个陈国太监赶着牛车,把这女子送了过来,此时王妃车撵已经驻足等待,这病重女子一路跋涉,面附灰尘,身上覆着一床破棉被和一层草席,身上穿的绸布虽是华贵,似乎已多日不曾换洗,泥灰沉积,光景惨淡。 “这姑娘好生可怜,让她坐本宫的车辇吧。” 几个陈国太监互相看看,谁都没想到大隋的王妃如此仁爱,萧珺看几个太监犹豫,催促道:“几位公公不必犹豫,抬上来便是。” 小太监一齐合力把这为宫室女眷抬到车撵之中,马车前行,这女子随着车撵颠簸,已经奄奄一息。 萧珺拿着手绢,擦去女子脸上灰尘,细细开来,面孔让人出其差异,这女子年纪也就十三四岁,长得俊俏标志,美貌出众,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但看此时光景,萧珺不免想起自己当年十几岁时,落魄流浪,衣食不保的岁月,心中更生怜悯之情。 萧珺把暖炉放到这女子身边,这女子才渐渐缓过神来,睁开双眼,看了看萧珺,和身旁的小杨暕,女子轻轻问道:“夫人何人,因何救我?” 萧珺道:“莫问姓名,尽管休息,医官稍后就到。” 又走了少许路程,随行医官为这女子熬了草药,送到了车撵中,一剂草药入胃,这女子方觉有些恢复,才完全缓过神来。 这女子环视车撵内的摆设,见是非同一般,必是宫廷所用,又问道萧珺:“莫非是娘娘救我?” 萧珺微微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出身?” 女子答道:“小女陈氏,小字叔宣,原是宁远公主,如今亡国,发配北国为奴。”萧珺这才明白这女子是陈朝皇室,宁远公主。病重女子道出身世,竟是陈后主的亲妹妹陈叔宣,让萧珺大吃一惊。真可谓: 皇室本为富贵间,一朝亡国变奴颜。 饥寒交迫难经受,方知贫苦日如年。 萧珺看着陈叔宣憔悴的容颜,心里平添了几分酸楚,感慨叹道:“一场富贵,如今落得如此地步,王朝红颜,劫难竟如此相同。” 陈叔宣躺在撵里,看着身上盖得绣有龙凤图案的绣被,不觉双眼湿润,泪珠划落,言道:“今得此遭遇,才知世事艰辛,在宫里枉活十几年光景。” 一路之上闲来无事,萧珺便闲聊起自己当年遭遇,两位同为苦命公主,又都是江南女子,反到是同命相连,心心相映,好似知音。 到了东都行营,陈叔宣便住在萧珺房里,眼看天色将晚,晋王杨广回到行营,听到萧珺房里有人说话,心中纳闷,悄悄推开房门,进了卧房。隐隐看到萧珺坐到床边,床上还躺一人。 陈叔宣猛然听到来人,问道:“我听见脚步,定是殿下归来了。” 萧珺起身一看正是杨广站在门外,杨广走进内室,看到床上躺着到陈叔宣,问道:“这女子是谁?” “陈叔宝之妹,宁远公主陈叔宣。”萧珺见陈淑宣想起身拜谒晋王,便按住陈叔宣,让她休息。萧珺与杨广来到外屋,说起此女身世,对杨广道:“此女与臣妾同命相连,说话也知心,想留在身边做个姐妹。” 陈淑宣虽说脸色憔悴,但是烛光之下,依旧美貌动人。杨广笑了笑,应允了萧珺的要求,拉着萧珺出了房屋,来到厢房廊下。杨广遍观四下无人,对萧珺说道:“爱妃不如跟她结为姐妹,以后必定会有用途。” 萧珺有些纳闷,问道:“殿下欲做何用?” “唉!”杨广长叹一口气,言道:“我率兵南征,收复江南半壁江山,九州一统,自古能统一华夏者,不过秦始皇、汉高祖、晋武帝,只可惜此次回京,又是一无所有,整日在王府过孤苦生活。” “那殿下想怎样使用这陈叔宣?” “本王看她却有几分姿色,不如把她送给母后,做个内应。” 萧珺思量了一下杨广所言,问道:“殿下雄心勃勃,敢在母后身边安插人,莫不是想借陈氏佳人,更进一步,将来南面称孤?” 杨广眼光犀利,看着萧珺,握着萧珺的手放在胸口,言道“爱妃能懂我心,将来必能助我成功!” 萧珺道:“我虽为女儿身,追随殿下南北征战,一心渴望辅助殿下,成就千古大业。”杨广一把将萧珺揽入怀中,依偎说道:“本王不惜南征北战,一定要让爱妃有朝一日母仪天下,慈尊四海。”这便是: 常言妻贤夫兴旺,也有贤妃助帝王。 亿万九州谁狂挽,多少女子转穹苍。 58:宣文殿群赏有功臣,御书房同议南征帅 次日清早,班师回京的隋军将士已经开始收拾形状,准备继续行军。大队人马离开东都行营,继续西行,陈叔宣经过调养康复,已能坐在撵中。 漫长的关中路程,让久居江南的陈叔宣两眼充满了好奇,过往的商旅行人,点缀着这个北方崛起的强大王朝。看着陈叔宣充满期待的眼神,萧珺言道:“我看公主,俊俏懂事,逢此遭遇,十分怜惜,不知能否做个姐妹?” 陈叔宣得到萧珺厚待,已经受宠若惊,今有要做姐妹,更是诚惶诚恐,对萧珺言道:“娘娘如此厚爱奴婢,陈叔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娘娘。” “以后就别喊娘娘了,我年长你十岁,叫我姐姐好了。” 陈叔宣年方十四岁,被晋王妃关怀的感恩戴德,无以为报。萧珺言道:“妹妹从小善养宫中,初到北国,有何感慨不如作诗抒发。”萧珺把车撵中一个小托盘端出,上有纸墨,萧珺研好墨,把笔递与陈叔宣。叔宣掀开布帘,感北国寒冬已渐渐回春,遂提笔写道: 春来雪已融,北国如画中。 平明含青意,复生绿草丛。 雁南将北归,蛙眠欲醒躬。 冬梅谢霜雪,清水出芙蓉。 萧珺一看,喜上眉梢,乐道:“果然好诗,只是妹妹初到北国,这边不长芙蓉,到是让人遐想起江南美景。” 叔宣道:“那姐姐是否将来还回江南么?” 这话问的萧珺浮想联翩,回忆江陵故国,流恋淮扬美景,让人感怀颇深。萧珺道:“有朝一日,晋王若再回南国,也未尝不可。” 姐妹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朝夕相伴,解去路上不少乏味疲劳。 连日跋涉,过了潼关,便到京师大兴。隋文帝得知陈后主已被押回京师,喜不胜收,龙颜大悦,在宣文殿犒赏有功将官。大殿装饰一新,依仗华贵,百官上朝,列队相迎。 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右仆射高颎、信州总管杨素、庐州总管韩擒虎、吴州总管贺若弼、青州总管燕荣、蕲州总管王世积、荆州总管刘仁恩、吏部侍郎薛道衡、礼部侍郎裴忌,左庶子宇文述、右庶子张衡、将军李渊、阴世师、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俱瓒、来护儿、李圆通、杜彦、权武以及萧珣、萧玚、萧瑀等众人纷纷上殿,隋文帝依次论功行赏。 百官得了封赏,拜谢礼毕。隋文帝杨坚对百官言道:“朕励精图治,统一华夏,四海归附,九州同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诸位爱卿当尽心竭虑,共扶朝纲。” 杨坚下了诏书,贬陈后主陈叔宝为长城公,留在京师善养,已显恩泽。 百官归朝,大庆之后。萧珺前往**,拜谒独孤皇后。来到宁安殿,独孤皇后正侧卧榻上,萧珺入内,跪倒拜谒。独孤皇后一见萧珺,坐起言道:“萧妃平身吧,这一去又是两年,见不到你,还怪想念的。” 萧珺坐到一旁,说道:“孩儿无时不想念母后,母后腿上痹病不知好些没有,孩儿远在淮南,总怕母后又腿疼。”说着萧珺坐到床边,为独孤皇后捶腿。 独孤皇后看着萧珺如此孝顺,面带笑意,言道:“这丫鬟捶腿呐,再好好也赶不上自家媳妇捶腿舒坦,身边总觉得缺个能说话的自家人。” 萧珺问道:“有太子妃姐姐在宫里,陪伴母后,孩儿在淮南放心许多。” “唉!”独孤皇后叹了一声,摇摇投言道:“也不知太子他们两口子,在东宫怎么过的,听说三天一吵,五日一闹,有些日子没来哀家这里了。” “哦?”萧珺闻听此言,心中到犯了嘀咕,暗想到不如借此机会把陈叔宣献给母后,以表孝敬。 萧珺看着独孤皇后说起太子妃,就脸色不好,便说道:“母后身边缺个可心的人,过两天孩儿在陈国俘虏的宫娥中,为母后选一个乖巧懂事的,来伺候母后,免得母后寂寞烦闷。” 独孤皇后喜上眉梢,露出一丝浅笑,满怀期待的问道:“这到也好,那么多江南女子,若有像萧妃这样能解人意的,给哀家选上一个。”看着捶腿的萧珺,独孤皇后又道:“你们江南女子,心思细腻,体贴人心。” 萧珺抿着嘴,略带含羞,微微露笑,婆媳二人,有说有笑,让独孤皇后解开了多日的苦闷,心中开心许多。 萧珺回到王府,看到陈叔宣正跟着丫鬟翠菊学做杂事,萧珺走了进来,陈叔宣跟着翠菊行了个万福礼,萧珺问道:“妹妹是公主出身,难道喜欢学做家务杂事?” 陈叔宣道:“姐姐随带我如同亲姐妹,可妹妹毕竟是亡国的宫奴,哪能不自量力。” 萧珺冲着翠菊挥了挥手,翠菊便退了下去,萧珺对陈叔宣言道:“叔宣用我的梳妆台,做个江南的宫廷发式,让我看看。” “这……”陈叔宣有些胆怯,萧珺使了个眼色,陈叔宣才敢坐到萧珺的梳妆台,盘发梳妆。一番梳妆打扮,萧珺又拿来自己的一身华丽衣裳,让陈叔宣换上。萧珺一看果然是艳丽多姿,美貌动人。 这时,晋王杨广朝罢回府,正巧回房,一见这梳妆打扮后的陈叔宣,两眼发直,但见得: 倾国倾城本传说,千古佳人神韵夺。 若非美女真丽质,岂有国色摄魂魄。 陈叔宣美貌惊人,让杨广也倍感意外,萧珺问道:“殿下看叔宣如何?” “美,美,绝色美女!” 杨广这目不转睛盯着陈叔宣观瞧,到让这豆蔻初开的小女子,眉目娇娆,面带羞涩,粉面映红,眼含情露,低头不敢抬头看人。 杨广问道:“爱妃把这陈叔宣打扮的如此艳丽,有何盛事?” 萧珺年长晋王三岁,杨广看美女色眼迷离,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便说道:“殿下素以勤俭著名,我哪里敢让宫奴如此奢侈,只是教习一下宫廷妆饰罢了。” “哦,原来如此。”杨广心里也明白,自己德行操俭已在朝中小有名气,哪能轻易对女色动心,便压了压心火,不再观瞧陈叔宣,转身而去。 陈叔宣一番展示之后,卸了装束,依旧如奴婢一般。萧珺拉着陈叔宣的手说道:“妹妹美貌过人,会做发髻,有才学,懂事理,受过宫廷教养,远胜过我当年。” “王妃姐姐过奖,叔宣实不敢当。” 萧珺又道:“妹妹做小事处处留心,心中有数,这做人最难的就是心中有数,将来一定有大富大贵。” 陈叔宣赶忙起身又行了个万福,说道:“姐姐待我推心置腹,妹妹至死也难以报答。” “妹妹说哪里话,生在皇室比当平民难多了,妹妹还小,将来会明白。” 萧珺一心善待陈叔宣,让杨广琢磨不透。等到晚上,夫妻二人炕头闲聊,杨广问道:“爱妃平日既学母后勤俭,又养活那个陈叔宣,究竟怎么想的?” 萧珺言道:“殿下不是想在皇后身边安插个人儿么?母后身边丫鬟虽说众多,细心灵巧的却没几个,我观这陈叔宣心思细腻,做事有分寸,将来定能伺候母后。再说远赴淮南也未给母后带什么可心的玩意,若能带出个可心的侍女,也算对母后一片孝心。” “嗯。”杨广这才有些领会,揽着萧珺说道:“你们江南女子果然聪慧,有这份孝心,到让我少费不少心思。母后北朝贵族出身,性情高傲,若有陈叔宣这般女子在旁,定能相得益彰。爱妃真是用心良苦。” 萧珺笑道:“这还不是为了殿下千秋大业嘛。”杨广心中疑虑逝去,心中喜悦不已,搂着萧珺是百般亲昵,夫妻恩爱,如胶似漆。这才是: 王妃尽孝献佳人,欲解独孤寂寞深。 幽幽宫禁漫长夜,只探皇后一片心。 独孤皇后在宫里整日寂寞,等着萧珺为她找个善解人意的侍女,三等两等偏逢这日隋文帝杨坚一脸怒色,冒着粗气回到宁安殿。 独孤皇后是个心细的女人,知道隋文帝心里必有不顺心的政事,走上前安慰道:“陛下气色不好,有什么烦心事,不妨给臣妾说说。” 隋文帝坐下来说道:“河间王一连三日,连发急奏,江南因为减佛兴儒,惹得民怨沸腾,百姓杀戮大隋官吏,揭竿造反,要抗隋复陈!” “啊?”独孤皇后大吃一惊,江南半壁江山刚打下来不久,民心又乱,多少让人出乎意料。独孤后道:“陛下如何处理此事?” “朕已命清河公杨素点兵三万,赶赴江南,平定民乱。”隋文帝水说着随发出一声感叹:“朕当初轻易采纳了太子减佛兴儒之策,没想到适得其反,实属不该呀。” 独孤后劝道:“既然江南百姓一心向佛,不如兴佛安民,收复人心。光指望派兵打,这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独孤皇后是个十分有政见的女人,说什么观点隋文帝都十分认同,隋文帝觉得长期用兵,确实国力难支,便应允了皇后之策,遂传下旨意,命左右仆射和六部大臣,到御书房议事。 到了次日,六部大臣赶到御书房,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分坐两旁,隋文帝把河间王的六百里急奏摊在龙书案上,对众人说道:“前几天早朝也说过了,如今江南事态吃紧,必须想个完全之策,缓解民乱。” 高颎道:“陛下,江南百姓作乱,背后有岭南冼夫人鼓动,还有林邑国暗中支持,臣以为若不斩断这两个始作俑者,民乱还会迭起。” 隋文帝点了点头,说道:“林邑国地处偏远,鞭长莫及,一时无法远征,但是岭南的冼夫人,朕不能不打,岭南六郡必须收复。” 高颎道:“微臣举荐太子为帅,南征岭南六郡。” 隋文帝本来心里就埋怨太子当初提出的减佛兴儒之策,一听高颎举荐太子,心里犯了犹豫。 这时宇文述奏道:“陛下,臣以为还是应该派晋王杨广,带兵收复岭南。” 顿时隋文帝眼前一亮,高颎用余光一斜宇文述,心中感到晋王杨广在隋文帝的心中份量愈来愈重。这才是: 群臣群议御书房,太子晋王两相当。 远征岭南非易事,谁堪朝廷真栋梁? 59:封帅位杨广再复职,赴家宴陈主重团圆 高颎举荐太子杨勇,宇文述举荐晋王杨广,隋文帝杨坚的心里左右权衡一番,说道:“二位爱卿举荐人选,都很合朕意,就传朕的旨意,让太子和晋王分别献上收复岭南的战策,谁的策略合适,朕就选谁为帅。” 隋文帝一语定音,对太子杨勇和晋王杨广也算公平,六部的大臣也十分同意,高颎便和宇文述各自传旨下去。 左仆射高颎出了御书房,就近来到东宫,面见太子。一进正殿,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而在正殿门外,太子的几位幕僚驸马柳述、司天监高德、宾客卢太翼正在低估着什么。 高颎听哭声料到是太子妃元氏,便快步走到几个幕僚跟前,问道:“几位大人,出了什么事,远远听到里面有哭声。” 柳述道:“太子爷这两日又没在宫里,太子妃娘娘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哭了两天了。” 高颎问道:“太子不在宫里,那去了何处?” 柳述道:“也不知云定兴陪着太子去了哪。” 高颎正要找太子,商议争夺帅位的事情,一看太子又不在,十分焦虑便问道高德、卢太翼:“二位仙师,何不占卜一番太子方位,本官亲自前去请回太子。” 卢太翼道:“莫不是太子命犯桃花吧?” “啊?”高德指着卢太翼鼻子说道:“我说老卢,你除了命犯桃花,就没点别的可算么?” 卢太翼脸上带着几分讥讽,反问高德:“太子若不是命犯桃花,那你说太子去哪里了?” “太子他……”高德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高德听云定兴说过,云定兴把自己的女儿云昭训献给了太子,要求高德保密。云定兴还给高德承诺,将来太子登基,自己便是国丈太师,保证举荐高德做天下第一仙师。 高德心里贪婪,想起云定兴的承诺,便闭口不谈太子去处,高德把话锋一转,对高颎说:“有什么大事,高相国”不如明日再来找太子如何? “什么?”高颎一把抓住高德手腕怒斥道:“本官有要紧的急事,倘若耽搁了,你一个司天监担待得起么?” 高颎毕竟是国相,高德只得低声说道:“都是主事云定兴安排的,卑职也不敢乱说。” 高颎道:“本官就跟你们一起等,我到要看看太子几时回来?” 一看丞相都亲自等太子,高德、柳述、卢太翼只得把高颎请到东宫厢房喝茶,陪着高颎等待太子杨勇回来。这才是: 久居宫中思红颜,只怨太子总流连。 朝廷边陲战事紧,不如佳人玉腕牵。 得胜凯旋的晋王杨广,在王府住了些日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十分乏味,再无征战江南之时的那份豪情壮志。闲来无事,杨广只能叫来张衡、诸葛颖陪在花园之中,一起下棋解闷。 杨广与诸葛颖对局,张衡一旁陪着谈棋论道,三人正在闲聊之时,府上家人来报:“启禀殿下,宇文述将军求见。” 杨广停住手中棋子,对诸葛颖、张衡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宇文述也无用武之地,能有什么事?” 诸葛颖道:“宇文述久理军政,消息颇多,不如去听听怎样?” “嗯。”杨广点点头,命家人传宇文述客厅相见。 自从伐陈战争结束,王府不再设左右庶子,宇文述也返回兵部署理日常兵事。但在淮南之时常得晋王信任,宇文述也乐意巴结晋王,好在朝中有棵靠背乘凉。 晋王杨广、诸葛颖、张衡一同来到客厅,见了宇文述。杨广问道:“宇文将军,这么多日子不见你,都忙了些什么,给大家说说。” 宇文述道:“本来以为打下江南,可以舒坦些日子,,没想到江南又乱啦。” “哦?”杨广十分惊讶,问道:“有河间王在扬州,怎么就生了乱子?” “殿下有所不知,皇上降旨在江南削减寺院,强迫道行浅薄的僧人还俗为民,可是江南百姓十分信佛,一些信佛信教的百姓起兵造反了。” “那朝廷兵马为何不去平定?” 宇文述无奈摇摇头,说道:“清河公杨素前天就奉旨南下了,可是造反的百姓势力太大,不仅得到岭南六郡盟主冼夫人的响应,又有南越林邑国暗中策动,江南这才几个月呀,又乱套了。” 形势急转直下,让杨广等人也始料未及,宇文述便把今日御书房选帅之事,一一道来,又说道:“我料高颎已经去东宫帮助太子,晋王殿下需早做准备。” 杨广点了点头,对诸葛颖道:“如今江南半壁江山还要靠本王平定,请先生代为起草一个收复岭南的战策,明日本王便奏呈父皇。” “殿下尽可放心。”诸葛颖道。真可谓: 太子养妾偷腥日,晋王雄心南下时。 皇储君位归谁处?明争暗斗几人知。 等到次日,诸葛颖草拟一份收复岭南,安抚人心的战策,交予晋王杨广,还不时叮嘱。杨广烂记于心,装好了战策奏表,便起身赶往御书房。 隋文帝杨坚到了御书房,苏威、高颎和六部的官员纷纷到齐。隋文帝一看,只见晋王杨广一人来到,却不见太子杨勇。 隋文帝看着高颎问道:“太子为何不到?” 高颎心里作难,却又不能说太子一夜未回东宫,灵机一动,编了个理由说道:“微臣听说,司天监高德夜观天象,今日是太白金星显圣之时,太子昨日已赶往华山,为皇上皇后祈福。” 隋文帝平日是迷信天命神论的人,就信以为真,点了点头道:“既然太子一片孝心,不能到来也有情可原。” 宇文述在一旁心中窃喜,心想甭管是真孝心还是假孝心,反正今日是耽误了大事,宇文述作揖道:“陛下,既然太子来不了,不如就请晋王先陈奏南下的战策。” “准奏,晋王先奏吧。” 杨广呈上奏表,按照诸葛颖吩咐,陈奏道:“启禀父皇,平定江南民乱应分为以下三步:其一,先伐岭南六郡,切断岭南冼夫人对江南反贼的援助;其二,讨伐江南起义军;其三,恢复佛教,重兴佛法,收拢民心。” 隋文帝问道:“皇儿,你这三条攻略,朕都认可,但是将乱反贼,还有林邑国的暗中支援,如之奈何?” 杨广毫不紧张,诸葛颖早有交待,杨广道:“林邑国原在交趾,鞭长莫及,若讨林邑,需步步为营,层层推进,稳扎稳打,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倘若急功近利,反而会适得其反。” “嗯。”隋文帝大为赞许,十分欣慰。 再看六部大臣,交头接耳,也是十分赞成晋王的南下攻略,隋文帝道:“朕与二位相国、六部官员都商议了,治平江南胜过收复江南,此事艰巨。思量再三,朕欲命皇儿复任淮南道大行台、兼任扬州总管,署理江南诸事。” 杨广心中大喜,却装得十分镇静,屈膝跪倒,谢恩领旨。隋文帝立刻草拟了圣旨,差遣晋王杨广率兵南下。 众人议完事,纷纷离开御书房,高颎像泄了气的皮球背着手,迈着方步缓缓走出,正见太子杨勇匆匆走来。 “高相国找本宫何事?” 高颎埋怨道:“太子怎么才回来,若提前一个时辰也好呀。” 杨勇道:“本宫昨日与云定兴多喝了两杯酒,今早回来听柳述说高相国等了一夜,有十分火急的事,便立刻起身到御书房来。” “唉,晚啦。” “不晚啊,早朝也不过这个时辰。” “还是晚啦。”高颎无奈的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杨广领了圣意,回到府上,往书房一坐,又是愁眉上心,思绪烦乱。萧珺看到杨广心事重重,便问起缘故。杨广细细说了入朝之事,愁容满面,言道:“我虽心存高远,但江南多事,千头万绪,也不知该从何做起?” 萧珺道:“偌大一个陈国,都被殿下攻破,难道殿下还担心岭南那六个郡不归复朝廷?” 杨广叹了口气,说道:“话虽这样说,可是岭南六郡至今也不曾归顺,这个冼夫人可比陈叔宝厉害多了。” 萧珺看着杨广遇到一个强劲对手,心里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担心,抚了抚杨广肩膀,说道:“江南正逢多事之秋,大隋的官员恐怕也不能清楚,不如把长城公陈叔宝请来,向他请教,总比盲目南下的好。” 杨广点了点头,心中赞许,毕竟自己不了解岭南的冼夫人,不如看看陈叔宝能说出什么信息,便赞许道:“就如爱妃所说,请教陈叔宝,还要劳烦爱妃把那陈叔宣打理好,让他兄妹吃个团圆饭。”萧珺大喜,立刻下去安排人去筹备。 话说过了一日,陈叔宝在京师的府邸接了晋王请柬,到晋王府赴宴。晋王府虽是简朴,但素雅洁净,萧珺已备下酒席,做了安排迎接陈叔宝。众人圆桌围坐,只见丫鬟翠菊陪着一女子入堂,陈叔宝一看,心中着实大惊。这才是: 亡国之败久分离,一脉血缘两相惜。 身逢异处难再见,同城可望不可及。 相见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妹妹陈叔宣,自从景阳宫被俘,兄妹已有半年未见过面,此番一见,二人双眼依稀,泪如雨下。 再看妹妹脸色,在晋王府也是厚待有佳,陈叔宝赶忙跪倒叩谢杨广、萧珺:“殿下、娘娘能善养我妹,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杨广、萧珺赶忙扶起陈叔宝,萧珺言道:“我与叔宣情同姐妹,又都是江南女子,长城公不必担忧。” 杨广也道:“是呀,王妃特意安排今日家宴,就是让你兄妹团聚,重叙亲情。” 兄妹二人转泣为喜,入座饮宴。菜过三巡,酒过五味,杨广言道:“我即将赴任江南,最为棘手的三件事,收复岭南,平定民乱,重兴佛教。欲向长城公讨教,还望赐教。” 陈叔宝一想,说道:“在下书生之气,哪敢为晋王谋划这几件大事,到是收复岭南之事我有一物、一人献与殿下。” “哦?何为一物一人?”杨广赴任的愁眉骤开,如得良策。这才是: 江南收复今又乱,从征将士复重还。 万水千山何足惧,只为功业挽狂澜。 60:陈叔宣惊艳入隋宫,水上蛟摆阵战鄱阳 杨广安排家宴让长城公陈叔宝和妹妹重逢,并请教治平江南之事,陈叔宝虽无治世良策,但却举荐了一物一人,杨广得知大喜。 陈叔宝道:“一物乃是扶南犀杖,一人乃是何蛮。” 杨广听的起兴,问道:“请长城公细细说来。” “岭南各州首领乃是冼夫人,冼夫人归顺陈国时曾赠一根扶南犀杖,以此为信物,得犀杖者为天子,这犀角手杖,少有人知,北归之时,在下就拿着行路用了,尚在我府上。” “何蛮又是何人?” “何蛮,字蛮奴,本是陈国水军将领,被俘押解回京,此人生于岭南,精通岭南土语,闽粤海疆,路程熟悉,是个不折不扣的南蛮子。” 杨广闻听与萧珺互看一眼,喜笑颜开,对陈叔宝言道:“好个一物一人,长城公值此两策,足以助本王南下建功。”杨广端酒共庆,萧珺、陈叔宝、陈叔宣举杯同饮,众人好生快活。 到了次日,萧珺入宫拜见独孤皇后,礼毕入座,独孤皇后问道:“听说你与晋王将赴扬州上任,此行入宫,莫非是来辞行?” 萧珺言道:“母后说的极准,孩儿后日便将南去,行装繁琐,故而入宫。一来给母后辞行,二来母后腿上痹疾未愈,只恐此去数千里,不能再为母后捶腿。” 萧珺话中句句尽孝,让独孤皇后有些心理难受,眼眶依稀,舍不得萧珺远行。萧珺言道:“孩儿曾说为母后选一能伺候母后的江南女子,不知母后可曾记得?” “记得,记得,这人你倒是选着没有啊?” “孩儿今日便带来了。” “快唤进来,让哀家看看.” 萧珺吩咐把陈叔宣唤道内廷,萧珺引荐道:“这便是陈叔宝的妹妹宁远公主陈叔宣。”独孤皇后仔细一看,果然是个绝色的江南女子,和萧珺站到一起,那是各有千秋,难分高下,真可谓: 好似西施遇貂蝉,犹如昭君比玉环。 江南亦显双飞燕,佳人各有美容颜。 “像,像,就像当年萧妃刚嫁到宫中一个样。”独孤皇后对这陈叔宣赏心悦目,连声称赞。又问道萧珺:“如此美貌的女子,留在府上便是,怎么舍得送到宫里?” “晋王一心效仿父皇和母后,常以勤俭质朴为立身之道,躬亲示范,不敢怠慢。” 独孤皇后听了这话,深深赞许。萧珺一看独孤皇后喜欢这女子,遂言道:“这陈叔宣自幼厚养宫中,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品竹调丝,诗歌礼乐样样精通,家风正统,见过世面。孩儿当年不及她一半呢。” 独孤皇后笑道:“还提什么旧事,这些年来,你陪伴晋王南征北战,到是难为你了。”独孤后又看了看陈叔宣,又道:“如今有这孩子陪哀家,哀家封她做尚仪,你尽管放心南去。” “孩儿给母后送了个可心得人,晋王还想求母后帮忙要个人。” “哦?”独孤后问道:“晋王想要什么人?” “陈国降将何蛮。” 独孤皇后问道:“降俘将领多了,为何只要何蛮?” “何蛮是岭南土人,懂些南方土语,岭南人和江南人习俗大有不同,若不懂岭南风俗,只恐晋王遇事作难,再说何蛮留在关中也无作为,不如派到岭南报效朝廷。” 独孤后听了,觉得十分有理,言道:“此事不难,哀家去向皇上要人,让他辅佐晋王。”萧珺大喜,行了礼节,与独孤后和陈叔宣道别离去。 陈叔宝派人送来了扶南犀杖,何蛮奉旨同行,晋王杨广再度复任淮扬,随行的将官乃是宇文述、诸葛颖、张衡、鱼俱罗、鱼具瓒、何蛮、赵才。 两日周后,晋王杨广点齐南下兵马两万人,从京师一路赶往扬州。此时,造反的起义军以江东最为严重,清河公杨素率兵正在江东剿贼,晋王杨广率兵由九江南下,迂回路线赶往岭南,切断岭南冼夫人对起义军的援助。代行扬州政务的河间王杨弘,离开扬州,奉旨前往九江,接应晋王杨广。 大队人马走到六安,探马已得知河间王杨弘赶到九江,飞速报道:“启禀晋王殿下,河间王已至九江大营接应。” “命宇文述为先行官,前往长江渡口,准备船只渡江。” “得令。” 帅令传下,宇文述先行前往,江北渡口,征调船只,准备安排渡江。杨广阔别江南数月,如今又是二次入江南。真可谓: 浩淼江水兴波澜,百姓大乱闹江南。 二次出征意犹尽,再踏恶浪平河山。 驻扎在九江大营的河间王杨弘,闻听晋王杨广到来,杨弘亲自率左右将官出辕门迎候。杨广见过了河间王杨弘,只见杨弘身后跟着两员大将,左边一个长得是浓眉圆目,宽额瘦腮,八字小胡,头戴猎虎盔,身着伏虎甲,此人是岭南安抚使周法尚,字德迈,汝南人士;右边一位副将,身材魁梧,眉分八彩,双目雄光,神情深邃,头戴银光向日盔,身着白风映光甲,此人名叫慕容三藏,燕北人士,岭南行军副总管。 众人礼毕,河间王杨弘一看萧珺也随行,说道:“此番南征,翻越五岭,路途艰险,王妃娇贵,岂能隋军伴驾?” 杨广扭头看了一眼萧珺,萧珺说道:“叔父尽可放心,萧珺随夫征战,朔北、幽燕、淮南、江南,无不相伴。” “嗯。”杨弘点了点头,的确杨广数次上任,萧妃形影不离,始终相随,确实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宠女子。 杨广一边往中军大营走,一边问道:“过了九江,想必离岭南不会太远了吧?” 河间王道:“路是不算远,可是南面鄱阳湖有反贼阻拦,这只拦路虎非杀不可。” “是何处贼寇在鄱阳湖作乱?” “这贼首名叫吴世华,饶州人士,原本是个渔夫,趁着江东民乱,吴世华在鄱阳湖上杀戮官吏,劫掠豪绅,短短三个月,已成气候,自封鄱阳王,号称西吴国,十分猖狂!” 杨广问道:“既然如此,皇叔有何对策?” “吴世华隔湖相望,水战在所难免。”杨弘道 杨广道:“既然有五牙战船助战,明日传令,水陆并进,挺近鄱阳湖。” 次日清晨,碧空万里,鄱阳湖上大小战船林立,隋军整装待发。晋王杨广、河间王杨弘带领众将官登船出战,水军大将何蛮亲率一支船队为先锋,驶进鄱阳湖。 湖面之上远远望见,零零星星的渔船错综排列,迎面而来,渔船上捆绑角旗,几条硕大的渔船行驶当中,正是鄱阳起义军的旗船。 正中一只大渔船,甲板上筑起观战台,上面一杆大旗上写三字“鄱阳王”。为首的一员大将并不是反王吴世华,而是吴世华的叔叔吴九公,此人武艺高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两鬓少白,年纪也有五十多岁,头戴八宝荷叶盔,身穿八宝大叶驼龙甲,江湖人送绰号“水上蛟”。 起义军军中有一小将名叫杜猛,水性极好,江湖上人送绰号“海蚂蚱”,杜猛提刀来到吴九公跟前,抱拳道:“大帅,隋兵大船杀过来了,您看怎么对付?” 吴九公道:“传我帅令,命所有渔船,散开列阵,我要用群蜂阵把隋军拉进鄱阳湖!” “得令!” 杜猛传令,打响三声号炮,只见众渔船听见号炮,四散而开,小渔船也就四五个人,大一点的渔船载个八九个喽啰,密密麻麻,驶向隋军战船。 隋军战船前军主将正是何蛮,何蛮一看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反贼三五个人就乘坐一条渔船,化整为零,实难对付。幸亏何蛮也是久经战阵的水军大将,立刻命人告知晋王杨广,让穿上将士准备刀枪,兴许要有一场肉搏战。 果不其然,起义军的小船铺天盖地,足有上千艘,见缝插针,钻档而入,渗透到隋军船队之中。隋军仗着战船高大,接二连三撞翻义军渔船,顿时隋军势不可挡。 万没想到,栽倒水里的喽啰兵,原本就是些渔民,水性极好,又从水中冒出,口衔单刀,攀爬隋军战船。幸好隋军有所堤防,预备了刀枪,一时间水战变成肉搏,有的隋军一时不备被拉入水中,湖面船边一场好杀,真算得: 五牙战船踏波澜,掀翻渔舢敌胆寒。 百炼水性难溺死,纵有湖深淹亦难。 船舷复生出水鬼,湖面汹涌浪滔天。 九江口畔杀声起,鄱阳湖前血映丹。 起义军众多小渔船蜂涌而上,把隋军的五牙战船死死缠在湖面之上,而且起义军的喽啰水性极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跳回水中,另寻登船处,让隋军首尾难顾,难以脱身。远处观战吴九公大喜,又传下将令,所有渔船倾巢而出,杀向隋军。 这时,率领后队的主将宇文述、诸葛颖赶到,一看主力战船均被困在湖面,难以摆顾,诸葛颖急中生智,对宇文述喊道:“速速准备硬弩,射死水鬼。” 宇文述立刻命人,架起硬弩,射向潜水的喽啰,没想到此计极妙,弓箭射不死水下的水鬼,但是硬弩却杀伤极强,让水鬼喽啰猝不及防,有的撑船逃走,有的潜水而逃。 一场血战,有惊无险,隋军与鄱阳湖义军死伤参半,双方各自罢兵。 杨广与众将回到中军大帐,帅案之上一副鄱阳湖地图展现出来,河间王杨弘道:“微臣此次调来的四十艘五牙战船,就是为剿灭鄱阳湖反贼,没想到险些载在一群渔船手中。” 诸葛颖一旁说道:“鄱阳湖反贼多是渔民,皆用轻舟小船,拿五牙战船迎战,犹如拿大锤抡蚊子,有些不合时宜啊。” 众人纷纷点头,五牙战船高大宽广,适合大战,而造反的渔民都用渔船,轻快狭小,难以用五牙战船围剿。河间王杨弘叹道:“老夫正想打造小船,恐怕要耽搁殿下一个月的时间。” 杨广眉头紧皱,众人相望也是无计可施,惟有诸葛颖计上心头,建言道:“既然反贼猖狂,在下愿献反间计,定破反贼。” 晋王杨广、河间王杨弘等人眼前一亮,宇文述问道:“诸葛先生有何反间计,不妨说来。” 诸葛颖道:“天机不可泄露,宇文将军明日帮我准备一艘木筏便可,到时诸公自晓。” 众人互望一眼,不知道诸葛颖葫芦里卖的什么要求,只是安排宇文述去准备一只木筏送诸葛颖过湖。 次日天明,众人等在湖岸,你言我语嘀咕着诸葛颖的计策,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诸葛颖姗姗来迟,众人一看这身打扮,目瞪口呆,着实一惊。真可谓: 诸葛贤才世代出,切莫轻看小寒儒。 定下妙策诓反王,备好伪装唬贼部。 61:诸葛颖反间悬咒诗,鄱阳王自戕围帅帐 诸葛颖乔装改扮,让杨广等人大吃一惊。仔细观瞧,这诸葛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道士服,长袍上绣着一个阴阳八卦,外罩敞衣镶嵌八卦符,发髻卷成高攥,插着一根木簪,身背宝剑,和诸葛颖半百的年纪一对照,须发飘然,到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河间王杨弘看着新鲜,笑道:“诸葛先生,你这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打扮成牛鼻子老道,弄唬的住那帮反贼么?” “老王爷切勿小看这身道袍,下官此去,定能离间吴世华叔侄,以助晋王南下,收复岭南六郡。”诸葛颖道。 “有何妙计,不妨说说。” “天机不可泄露。” 河间王一愣,诸葛颖呵呵笑着萧然而去,一只木筏已在岸边等候多时,诸葛颖登上木筏,远远拜别,离开北岸,向鄱阳湖南岸驶去。 大隋官军与鄱阳湖起义军休战两日,湖面上少了几分硝烟,不少渔民已经偷偷出船打渔,诸葛颖沿着湖波南下,到达南岸的饶州大营。 此处辕门外有起义军喽啰兵把守,正是起义军的营寨。诸葛颖信步闲游,便走到辕门近前,一个喽啰兵拦住说道:“这位道长,此处乃是鄱阳王营寨,不可擅闯。” 诸葛颖道:“劳烦小哥通秉一声,龙虎山道人诸葛汉丹见营寨紫气盘空,似有异相,要见你家主公。” 诸葛颖,字汉丹,一时想不起编个什么名字,就自称诸葛汉丹。而守卫的喽啰一听,心里半信半疑,再看诸葛颖打扮是个仙风道骨的真人,觉得此道士必是高人,不敢怠慢,立刻禀告中军大营。 等候时间不长,营里迎出来一个小头目,正是小将杜猛。杜猛打量一番,抱拳道:“我家大帅听说诸葛汉丹先生从龙虎山而来,特请先生往中军帐叙话。” “有劳将军领路。” 诸葛颖跟着杜猛,走进中军大帐,迎面一人五十多岁,正是鄱阳湖起义军的大帅吴九公,吴九公是毕恭毕敬,谦谨恭维。那时古人都信封占卜算命,一见得道高人,自然高接远迎,十分恭谨。 众人来到中军大帐,吴九公命人沏上香茶,作揖问道:“汉丹先生远道而来,本帅有失远迎。如今大战在即,正想请高人为本帅占卜一番,先知运势。” 诸葛颖还礼答道:“贫道今日探访起义军大营,正是看到营中紫气高盘,运势异常,所以要求见大帅。” “嗯。”吴九公点了点头,摸着颔下胡子问道:“道长眼力非凡,不知紫气高盘,是何预兆?” 诸葛颖伸出几个手指,掐算一番,两眼微闭,嘴里不时默念。突然,诸葛颖两眼一睁,似乎惊讶万分,吴九公等人心里十分纠心,吴九公问道:“汉丹先生,占卜如何啊?” 诸葛颖道:“自古紫气东来,被世间视为祥兆。可是大帅这里却是原地生烟,值得推敲呀。” “哦?”吴九公一愣问道:“道长不妨直说,究竟是何预兆?” “大帅近几日恐有不测之灾。” “啊?”吴九公和身边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便问道:“不知如何转危为安,破凶消灾,还望道长教我?” “贫道可设坛做法,定能使大帅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好!”吴九公大喜:“这有何难,本帅立刻命人搭建神坛,还望道长尽实施法术,助我破灾,九公愿拜道长为神机军师,共谋大事。” 诸葛颖笑着推辞道:“共谋大事不敢当,贫道只不过是云游之人,路见不平,施法相助罢了。” 吴九公传下将令,命营中将士离开搬运土石,搭建一座神探,邀请诸葛颖登坛做法。诸葛颖留在起义军大营又住了两日,才登神坛准备做法。 偏逢这日,风吹黄沙,漫漫天边,混混僵僵,吴九公率众头目来到神坛,焚香拜天。诸葛颖,挥舞宝剑,登坛作法。念过一阵通灵咒语之后,诸葛颖烧了几张符纸,对身边义军侍卫说道:“本座通灵,玉皇大帝已经知晓,速取笔墨来。” 旁边侍卫不敢耽搁,赶紧取来笔墨纸砚,端上供桌,诸葛颖妆模作样,润了润笔,提笔写草草写了起来。站在神坛下的众人,看的稀里糊涂,有些诧异,见过做法事的,还真没见过现场泼墨写字的。 片刻时间,诸葛颖写好一首诗词,拿着这首诗词走下祭坛,交给大帅吴九公,叮嘱道:“本座将此镇灾诗写好,大帅只需悬挂中军帐门前,定能避妖除魔,化险为夷,天晴之日,便是破敌之时。” 吴九公看了心中大喜,仔细端详一番诗词,上面写道: 咒请玉帝镇黄沙, 死魂自有神将压。 鄱水滔滔平恶浪, 阳炎复照变红霞。 王候真命属壮士, 吴楚六朝归豪侠。 世间通灵神仙助, 华夷听命合天下。 吴九公觉得此诗定能灵验,满怀欣喜,命人立刻悬挂中军大帐之上,众人前呼后拥陪着诸葛颖回到中军大帐。诸葛颖装神弄鬼折腾一番,额头已微微冒汗,吴九公道:“今日通告神灵,真是有劳汉丹先生,本帅已命人备好酒席,好好答谢汉丹先生。” 诸葛颖假意恭维道:“鄱阳王举兵起义,四方拥戴,贫道也当尽些微薄之力。” 吴九公得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本帅想拜汉丹先生为军师,将来功成之日,定不亏待先生,不知意下如何?” “无量天尊,岂敢岂敢,贫道乃是闲心野鹤,云游之人,无心官禄,恕不能为大帅效劳。” 吴九公也是个尊佛敬道的人,一看诸葛颖推辞,也不好强求,便问道:“那本帅再遇难事,如何求助于先生?” 诸葛颖笑道:“这有何难,贫道法力无边,大帅有难,贫道自然浮现眼前。” 吴九公大笑:“汉丹先生,仙风道骨,神机妙算,本帅可高枕无忧矣。”此时酒宴已备好,众人端酒答谢,推杯换盏共叙大事。 诸葛颖在起义军大营住了一宿,第二天便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吴九公亲自送出大营辕门。副将杜猛赶在后面,仰面看看苍天,依旧是漫天黄沙的天气,杜猛便在吴九公耳畔小声说道:“大帅,既然已经做法,为何天气不见好转,不妨问问仙师?” “嗯。”吴九公点了点头,有转身问道诸葛颖:“汉丹先生既然已经施法,为何不见艳阳高照,依旧是黄沙漫天?” 诸葛颖道:“黄沙天气,风云难测,隋军定然不贸然出击,少则二三日,多则四五天。自然会黄沙散去,碧空万里。到那时,大帅出击,必然大吉。” “原来如此。” 诸葛颖登上来时的木筏,告别吴九公等人,乘船离去。木筏渐渐走远,这时诸葛颖才命撑木筏的书童转向往北,返回隋军大营。 吴九公回到军中,只等黄沙天气早早散去,好尽快出兵。一连等了四五天,天气还是有几分阴霾。这时,副将杜猛匆匆来到中军帐,说道:“禀告大帅,鄱阳王到大营了。” “快快去迎。” 众人迎到辕门外,只见一匹雪花银鬃马,翻身下来一人,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年纪三十几岁,身着黑蟒袍,外罩披风,腰悬宝剑,此人正是鄱阳王吴世华。 吴九公上前躬身一拜:“大王到此,有失远迎。” “叔父不必多礼,我正为交战之事前来。” 吴九公陪着吴世华,叔侄二人走进大营,吴世华问道:“一连数日,叔父为何迟迟不开战?” 吴九公道:“这几日风沙天气,我已请道士算过,不宜出战,待风沙过后,自然是开战的良辰吉日。” “那风沙几时才能退去?” “道士已做法术,有镇邪的神符,悬挂中军大帐,少则二三日,多则四五天,风沙必散。”吴世华也信以为真,便跟着进了大营。 商议完对敌策略,眼看天色暗淡,江南大营不时吹来一丝凉意,鄱阳王吴世华带着两个侍卫悠闲的在中军帐外转悠着。不经意间,注意到中军帐门框上悬挂的那张符纸。 且不说诸葛颖的文笔如何,但是这一手小隶书写的精美绝伦,浑然天成。“好字,好字啊。”吴世华正默念这首镇邪诗。 只听身后有人也默念道:“咒死鄱阳王吴世华。” 吴世华后脖子一凉,猛转身给身后侍卫一个耳光:“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那个侍卫一愣,赶忙跪倒道:“大王恕罪,不是在下乱说,而是那诗句上这么写的。” 顺着侍卫伸手指去,吴世华二眉紧皱,两眼圆睁,自己观瞧着诸葛颖的那首七言律诗,问道:“这首诗怎么了?” 侍卫道:“把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就不对劲了。” 反王吴世华把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一看: 咒请玉帝镇黄沙, 死魂自有神将压。 鄱水滔滔平恶浪, 阳炎复照变红霞。 王候真命属壮士, 吴楚六朝归豪侠。 世间通灵神仙助, 华夷听命合天下。 正好这首的每句第一字连起来是“咒、死、鄱、阳、王、吴、世、华”这八个字。说来也巧,起义军里面多数是鄱阳湖的穷苦渔民,多数都上不起私塾,大字不识几个,即便有认字的喽啰也未必能都认全,所以这几日也没人发现其中的蹊跷,偏巧今天吴世华亲眼所见,是大惊不已。 吴世华暗想这样一首毒诗写在符纸之上,倘若这首诗通了灵气,一旦灵验,自己必死不已。吴世华狠狠自语道:“叔父怎敢用这巫蛊邪术加害本王?”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吴世华对左右侍卫言道:“立刻召集亲军,随我捉拿反贼!” “遵命!” 时间不长,吴世华带着两百名亲兵护卫,集合中军帐前,火把通明,刀枪闪烁,吴世华道:“义军大营,今有反贼茂盛,大搞巫术,陷害本王!” 亲兵听后,个个精神矍铄,整装待发,吴世华又道:“今晚,本帅统领亲兵,缉拿反贼,无论贼首为谁,格杀勿论!” “得令!” 吴世华带着亲兵,直奔大帅吴九公的寝帐,此时吴九公正给副将杜猛交待事情,忽然一个卫兵冲寝帐,惊恐呼道:“大帅不好,营中生变!” “啊?”吴九公道:“何人够胆包天,待我亲看。” 刚出来寝帐没几步,只见吴世华的亲兵,已将寝帐团团围住,吴九公的几十个侍卫,已拔出腰刀,针锋相对。 吴九公一看是自己的侄儿带兵前来,开口问道:“大王为何引兵包围我的寝帐?” 吴世华道:“叔父莫不是已被朝廷招安了吧。” “大王不可听闲言蛊惑。” “哼!”吴世华举着那张符纸喝道:“咒死鄱阳王吴世华,这咒符平白无故挂在中军帐是何用意?” “这……” 不等吴九公解释,吴世华挥手令下,众亲兵蜂拥而上,与吴九公等人杀成一团,顿时起义军深夜大乱,乱战一片。这才是: 镇邪诗句藏玄机,咒死活人祸殃及。 君臣失和自残杀,叔侄反目变仇敌。 辕门角鼓召亲兵,寝帐灯火成偷袭。 八句妙语挑拨乱,一计反间多悬疑。 62:梅嘴山枭首吴世华,横浦关计收麦铁杖 诸葛颖一纸反间诗,使得吴九公与吴世华叔侄二人,反目成仇,半夜厮杀。吴九公毕竟不曾防备,手下侍卫人少,一战乱战便被吴世华亲兵拿下。 吴世华拔出腰中宝剑,二话没说,“噗嗤!”一声,挥剑刺死了叔父吴九公。一场内乱刚刚平息,忽然一群喽啰喊杀而来。 趁着夜色,吴世华也难辨身份,传令麾下亲兵立刻迎战,双方一交手又是一场乱战。厮杀一通,吴世华这才看清,为首之人正是副将杜猛。原来这杜猛驻扎右营,得知中军兵乱,因为发生了劫营之事,杜猛立刻率兵救援。没想到夜色昏暗,吴世华和杜猛不分敌我,就厮杀起来。 吴世华则以为杜猛和吴九公是同党,高声呼道:“杜猛亦是反贼,快快拿下!” 这一声大吼,才使得混战的喽啰分清敌我,其他营中也有增援的喽啰,自然都听从鄱阳王吴世华的口令,杜猛手下的兵士一看是吴世华纷纷束手就擒,杜猛此时难分其中缘故,趁着夜色,翻出营盘,仓惶逃走。 杜猛逃出义军大营,跑到鄱阳湖边,见岸边拴着一只小船,正好借此船逃走。杜猛提刀砍断揽绳,跳上小船,借夜色划船北去。 眼看天已蒙蒙亮,这只小船已经划到隋军北岸大营,北岸辕门外的几个官军,围了上来,杜猛扔掉单刀,抱拳诉道:“几位官爷速速通报,我有十分火急的军情,要通禀官家。” 这几个隋兵不敢耽搁,把杜猛拉上岸来,赶忙带着杜猛去了中军大帐。 晋王杨广正在中军帐议事,一见几个隋兵带上杜猛,杜猛身上又溅有血迹,杨广问道:“你是何人,因何从南岸而来?” 杜猛跪在地上,抱拳道:“小的杜猛,是起义军的副将,连夜离营,特来投奔。” 杨广道:“听说你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速速道来。” “回禀殿下,昨夜吴世华叔侄反目,自相残杀,大帅吴九公就地阵法。”杜猛又粗略说了昨夜之事。 杨广道:“既然愿意归顺,你且下去歇息,本王自有安排。” 杜猛称谢告退,等出了中军大帐,众人目光齐刷刷看着诸葛颖,不觉哄堂大笑,杨广道:“诸葛先生,果然妙计,离间叔侄反目,吴世华自毁长城。” 诸葛颖道:“事已至此,殿下何不趁此时机,出兵南下,剿灭鄱阳湖反贼?” “好。”杨广大臂一挥,传令道:“反贼自乱,战机已到,本王命水军大将何蛮统领前部,河间王杨弘主持中军,鱼俱罗、鱼具瓒护住左右,杀过鄱阳湖!” “遵命!” 杨广把降将杜猛编入何蛮麾下,引导隋军水师,回禀南进,直奔起义军大营驻地梅嘴山。这两日阴霾天气虽有好转,但是沙雾依旧笼罩湖面,挡住了梅嘴山哨塔的视线。 等五牙战船渐渐靠近,在岸边哨塔的喽啰才发觉情况不妙,赶忙道起义军大营通报。鄱阳王吴世华昨夜内斗一场,天明刚刚平息,正在收拾营区,突然得知隋军将到,心中大吃一惊,立刻召集各营将士,到梅嘴山前准备迎战。 喽啰头目蒋纪先率一支船队迎战,此时五牙战船已经迫近,义军顾不得排列阵势,就在湖面上展开厮杀,大大小小的渔船被五牙战船撞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后面还没登船的喽啰只得退回岸上,固守营盘。 隋军水师虽然操练已久,但是哪里斗得过这些造反的渔民,眼下战况,何蛮一看起义军被逼退回岸上,心中大喜,立刻命降将杜猛带领一支兵士登岸交战,后面河间王杨弘率领大队兵士争相杀到。梅嘴山前血肉横飞,一片混战。 只要隋军把战场从湖面转移到路上,起义军水性好的优势便当然全无,河间王率兵一路追杀,冲进了起义军大营。鄱阳王吴世华一看局势不妙,慌忙登上一匹马准备逃走,忽然有人大喊道:“吴世华哪里走?” 吴世华心中一惊,暗想官军谁能把我一眼认出来,转头一看,追来的正是杜猛。杜猛刚刚归降,正盼着活捉吴世华立个头功。怎想吴世华甩出袖中一只梭镖,正中杜猛胸口,杜猛应声倒地,坠死马下。 杜猛虽死,但隋军认出吴世华,紧跟着大将鱼俱瓒拍马赶到,吴世华只有一只梭镖防身,哪里是鱼俱瓒的对手,两个回合便被鱼俱瓒生擒。 反王被擒,鱼俱罗、宇文述、慕容三藏、周法尚等人也相继率兵赶到,官军越来越多,义军见大势已去,逃的逃,降的降,四散而溃。 隋军收复了梅嘴山,被擒的喽啰足有数千人之众,被官军悉数押解道山坡前,晋王杨广登山山岩,左右跟着诸葛颖、张衡。扫视着被擒的喽啰,衣装破烂,穷困潦倒,做了俘虏更是垂头丧气。 杨广道:“鄱阳湖起义军被擒者数千众,抗拒天威,目无君主,当斩不饶。” 张衡劝导:“殿下,如今江南民乱迭起,殿下此次本是收复江南,还望以人心为重,先取民心,再去疆土。” 杨广瞥眼看着张衡,说道:“若非张衡提醒,本王险些要误大事。传我命令,释放被擒渔民,发放银钱,让他们各自生计。” “遵命。” “慢着,”杨广又道:“鄱阳湖造反乱民,只治罪吴世华一人,将其就地斩首,以谢天下。” 一声令下,鄱阳湖反王吴世华在梅嘴山就地斩首,通往岭南之路,也以打通。真可谓: 梅嘴山前起杀伤,隋军趁乱诛反王。 收复江南人心在,复使乱民又从良。 晋王杨广过鄱阳湖,沿途南下,大军来到南康,走到半途见前面有隋军旗号,定是有隋军在南康驻扎。 河间王杨弘说道:“殿下快看,前面隋军旗帜,必是樊子盖的大营。” 前面说过,杨广收复建康时,率兵南进的韦洸出兵受阻,晋王曾命樊子盖、赵修罗,增援韦洸兵马。如今樊子盖得探报,知道晋王已经到来,赶忙率领众将出迎。 两军相遇,兵合一处,皆有晋王杨广统领,王妃萧珺也隋军驻扎在南康大营。 杨广端坐中军大帐,河间王杨弘、宇文述、张衡、鱼俱罗、鱼具瓒、赵修罗、何蛮、慕容三藏、周法尚、韦洸等人分坐两边,杨广问道:“皇上传旨收复岭南,自开皇九年正月渡江,已有两年时间,为何迟迟不能翻越五岭?” 樊子盖道:“岭南边民与岭北习俗有异,又因五岭及难翻越,交通不便,至今岭南依旧效忠陈主,尚不知陈国已亡,故而拒不归顺。翻越大庾岭,必经横浦关,这守关之将名叫麦铁杖,勇猛无比,无人能撼。” “为何不传陈主手书招降?” 樊子盖叹了口气,说道:“多次向那横浦关守将送去陈主招降手书,可就是不降,还口口声声要保陈国江山。” 杨弘道:“这有何难,老夫明日出战,会会那厮,必能马到成功。” “好,有叔父出战,何愁收不了那横浦关。”杨广大喜。 到了次日,大军横浦关前列阵,只闻关上一声号炮,三通鼓响,城门大开,城中两队兵马出关迎战,随后出来一员上将,此人双眉倒立,虎目狼视,短髯如刺,身长八尺,头戴镔双角镔铁盔,身穿牛角甲,两臂袒露,青筋暴起,胯下一匹乌骓马,手中一根镏金牛角镗,好生威武。 杨弘正欲出战,慕容三藏言道:“老王爷尽管压阵,待末将先去试探。” “擂鼓助战。”杨弘一声令下,慕容三藏催动胯下白玉霜雪马,挥动白缨亮银枪,麦铁杖挥动牛角镗,二人厮杀起来。大战十几个回合,慕容三藏方知这麦铁杖可真不是吹呼的武将,力大过人,骁勇善战 慕容三藏虚晃一枪,驳马退回,只见重瞳子鱼俱罗喝道:“慕容将军,我来助你!”鱼俱罗挥举九环大刀,催马杀出。 麦铁杖一见鱼俱罗出刀凶猛,便知武艺必胜慕容三藏,便支镗抵挡。二人转马厮打,难分胜负。二人苦战三百回合,不分高下,真可谓: 马上骁勇力无穷,咬碎钢牙声如钟。 九环大刀劈山势,牛角金镗划长空。 堪比勇士遇悍将,好似猛虎战蛟龙。 难料胜负谁决出,三百回合憨战中。 眼看天色将晚,两人皆以累的粗喘,连战吗也无力厌战。鱼俱罗喝道:“岭南匹夫!我大隋兵多将广,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不愿欺你,快回去歇息,明日再战。” 麦铁杖也疲惫不堪,言道:“有种明日再战三百合,我必诛你!”两人互相瞪眼吹嘘,愤愤回阵。 回到营帐,中军帐秉灯而明,杨弘言道:“老夫今日观战,那麦铁杖虽是武艺高强,也必是有勇无谋之辈。” 杨广问道:“叔父可有妙计?” 杨弘道:“我观岭南山林,丛林茂密,曲径复杂,若能将这麦铁杖骗入林中,牛头镗挥舞不开,必能生擒。” 众人听了纷纷赞成,杨弘言道:“传我将令,明日由由老夫出战,诈败诱敌。周法尚、鱼俱瓒各率五百兵卒埋伏东面林间,待麦铁杖入林,务必四面擒之。” 鱼俱罗言道:“老王爷,为何不让末将出战?” 杨弘摸了把胡子,言道:“倘若你不在阵中,麦铁杖必会心中猜忌,难以中计。” 鱼俱罗这才明白,杨弘又道:“我引麦铁杖离去,倘若一个时辰不回,必是被擒。鱼俱罗和慕容三藏将军,即可率兵攻城。我料守关将士不见主将,必然人心大乱。” “遵命!”慕容三藏、鱼俱罗道。 到了次日,河间王杨弘统帅兵马,又在横浦关前,排兵列阵。麦铁杖一夜难眠,正想与鱼俱罗决一死战。关头打响号炮,麦铁杖又率兵出关,挥舞牛角镗喝道:“麦某在此,谁敢决战。” 杨弘喊道:“贼子休狂,河间王在此!” “嗯?”麦铁杖道:“你便是隋朝皇上的弟弟杨弘?” “既知我命,还不快快归降,孤王免你一死!” 麦铁杖大怒,“老匹夫,拿命来!”催马直取杨弘,河间王杨弘拔出背后单耳双戟,出阵迎战。 麦铁杖挥镗打来,杨弘架戟相迎,二人大战七十回合,不分上下,麦铁杖这才看出杨弘武艺高强,名不虚传。麦铁杖暗想杨弘毕竟年纪大些,经不住消耗,便猛力出招,杨弘故意丢掉一戟,假装战败,催马东去。 麦铁杖大喜,立功心切,直追杨弘。追出五里,杨弘跳下战马,提着单戟直奔林中跑去,麦铁杖一看杨弘狼狈,催马进了林子。林中古树参天,密林狭窄,阴风蔽日,麦铁杖越走越深,忽听四面锣声刺耳,周法尚、鱼俱瓒率兵四面围起。 “不好,中计!”麦铁杖调转马头,正欲逃走,四面的兵勇挥刀杀来,麦铁杖举起牛角镗,刚一挥动镗角便夹在树杈之上,情急之下,麦铁杖跳下战马,拔出宝剑,与兵卒步战,一连砍倒七八个兵勇,依旧如入无人之境。麦铁杖暗喜就凭这些兵卒岂能擒我,未想鱼俱瓒从身后扑来,摁倒麦铁杖,众人上去捆绑,将其生擒。 一个时辰过去,慕容三藏与鱼俱罗见麦铁杖不曾回来,料定已经中计,传下军令,众人一起攻城,横浦关的守足不见主将,又见鱼俱罗率兵攻城,慌了手脚,纷纷投降。 丢了横浦关,麦铁杖被押到杨广面前,杨广问道:“快为麦将军松绑。”左右给麦铁杖送了绑绳,杨广言道:“将军这是为谁守关?” 麦铁杖道:“我是陈国将军,当然为陈主守关。” “你难道不知?陈国都已亡国一年,如今四海都已归顺大隋。” “我凭什么信你?” 杨广道:“几次三番派人送陈叔宝书信招降,你却一片愚忠,不明事理。”说着,杨广给旁边施了个颜色,樊子盖拿出陈主招降归顺的手书,这麦铁杖拿着翻来覆去,一言不发,不知缘故。欲知是何原因,且看下回分解。 63:送犀杖两拒隋使臣,入番州三访冼夫人 麦铁杖拿着陈后主的招降手书,看了半天,不发一言,杨广问道:“手书上有陈叔宝印信,难道是假的不成?” 麦铁杖气得直喘粗气,无奈言道:“我……我不认字。” 众人哄堂大笑,杨广也忍不住笑道:“要早知你不识字,想必半年前就收复岭南了。” “樊子盖,你念给他听。” 樊子盖拿过手书,一一读来,这才让麦铁杖恍然大悟,羞愧难当,杨广抚着麦铁杖肩膀劝道:“此事不怨将军,倘若将军信不过本王,自可随你所去,本王绝不阻拦。” 麦铁杖赶忙跪倒:“末将愚昧无知,耽误了朝廷大事,还望殿下治罪。” “将军快起。”杨广躬身扶起麦铁杖,首战告捷,夺取关隘,又收了一员爱将。这才是: 自古真主爱英才,敌对也能化往来。 莫说隋炀终无道,当年豪气难掩埋。 所谓五岭,便是由大庾岭,骑田岭,都庞岭,萌渚岭,越城岭组成,这五座山岭由东向西一字排开。大军一路南下便是最东面的大庾岭。 过了横渡关,便是翻越大庾岭的山路,一路崎岖难行。萧珺不得已换了胡服,下撵歩行。众人步履蹒跚,忽然萧珺只觉的身侧一倾,只见丫鬟翠菊滚落山下,萧珺疾声高呼。杨广听到动静,又退回几步,问道:“翠菊怎么了?” “滚下山坡。” “麦铁杖熟悉此山,令其寻找。” 麦铁杖带着十几个兵卒,沿山坡寻找。过一个多时辰,几个兵卒抬着翠菊回来,只见翠菊满脸是血,奄奄一息。萧珺俯身翠菊面前,眼含泪水,问道:“翠菊,你听到唤你没有?” 翠菊微微睁开双眼,孱弱说道:“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只恨家仇未报,死难瞑目。” 萧珺止不住泪流而下,抓着翠菊的手言道:“翠菊放心,燕荣狂妄,必不得善终。” “全赖娘娘。”话音逝去,翠菊合眼,不在动弹。 翠菊不慎跌落,晋王杨广等人也深为惋惜,翻过山岭。萧珺传令韦洸清点人数,一番清点,三万大军,有九人跌落山涧。 萧珺对杨广言道:“臣妾随殿下,南征北战,唯有此处艰辛,不如立碑以祭奠功业。” 樊子盖言道:“殿下率军远征,军心至上,臣请附议” 杨广道:“爱妃如此仁爱,有何不可?”遂传令在岭南修墓,祭奠沿途战死、坠崖的江北将士。 隋军南下,直抵番州,使得岭南六郡及各部土族,人心畏惧,推举冼夫人为国主,联兵抗隋。 杨广传令,番州以北安营扎寨,众将官围坐中军大帐,杨广言道:“虽然用兵讨伐,收复土地最为稳妥,但眼下岭南部族、州郡合心反抗,难以用兵。” 张衡言道:“殿下陈后主曾言有‘扶南犀杖’便可招降冼夫人。不如一试?” 杨广喜道:“若非张衡提醒,我险些忘了,有‘扶南犀杖’何愁冼夫人不会归附。”遂命韦洸、周法尚出使番州,游说冼夫人归顺大隋。 韦洸、周法尚以使者身份,进了番州城,城内有做宅院名曰“冯府”,冼夫人先夫名叫冯宝,故而命名冯府。 二人来到府上,进了正殿,只见殿上端坐一人,年纪六十多岁,发髻花白,二目炯炯有神,器宇轩昂,虽然年老,足显当年英姿,此人便是在岭南大名鼎鼎的冼夫人。冼夫人本名冼英,乃是南梁高州太守冯宝之妻,堂堂岭南六君和部族的盟主。冼夫人身后站立两人一个是大孙子冯魂、一个是二孙子冯暄。 韦洸、周法尚行礼拜谒了冼夫人,叙说了大隋天子的招安之意,并呈上“扶南犀杖”。冼夫人接过“扶南犀杖”,反复观看,不觉老泪纵横,痛心疾首,用手绢拭着眼泪说道:“你们回去吧,岭南不会归顺隋主。”说着把手杖递给长孙冯魂,让冯魂交回了周法尚。 韦洸心中一惊,暗想临来之前杨广叮嘱再三,只要不失礼节,递上扶南犀杖,冼夫人就会归顺,没想到竟是婉言拒绝。韦洸言道:“夫人,下官听闻夫人与陈主有约,若见扶南犀杖,必为天下变故,太夫人自会决断。不知夫人为何不能归顺?” 冼夫人长叹一声,言道:“我随夫效忠梁主,世代忠良,为朝廷镇守岭南。奈何世道变迁,又归顺了陈主。而今我老了,不想再变臣节了,不能做三姓之奴。” 周法尚言道:“太夫人过虑了,隋主恩配四海,万众归心。这是人心所向之事,太夫人何必对陈年往事,耿耿于怀。” 冼夫人摇了摇头,言道:“忠臣保一主,烈女嫁一夫。我已奉事二主,不可再奉事三主,我岭南六郡只供奉梁、陈香火,不归顺大隋王朝。” “太夫人……”韦洸还想劝慰,奈何冼夫人已经起身,大孙子孙魂搀扶下去,二孙子冯暄走到近前,抱拳言道:“二位使官,此事爱莫能助。”韦洸与周法尚二人只得离开冯府,回大营复命。 再说冼夫人送走了韦洸与周法尚,一个人走到后院祠堂,这祠堂名曰忠君堂,堂内青烟常生,烟火终日不熄。冼夫人迈过门槛,漫步堂内。台案之上供有两座牌位,一个上些大梁高祖武皇帝萧衍牌位,另一个上写大陈高祖武皇帝陈霸先。 冼夫人焚香三柱,缓缓屈身跪倒在灵位之前,俯身叩首。对着两个灵牌位,冼夫人凝望半晌,才对着牌位言道:“二位先皇,在天之灵,老身来看你们了。”冼夫人脸色难过,神情悲伤,自语言道:“我本梁臣,后侍陈主,忠君报国,铭记于心。如今隋兵南下,不知是否天意?两位先皇若在天有灵,给老身再下道旨意吧。” 这是孙儿冯暄轻步进了忠君堂,言道:“禀告祖母,两个隋使已经送走,六郡的大人和部族酋长,都主张联兵开战,祖母是否早作准备,以防隋兵。” 冼夫人长叹一声,言道:“今日见那‘扶南犀杖’,勾起了我不少陈年往事,看来陈主真的亡国了,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冯暄言道:“祖母一生忠君报国,安境爱民,岂能因一根拐杖而丢了气节,葬送美名。” “嗯。”冼夫人点了点头,冯暄扶着冼夫人站了起来,冼夫人言道:“孙儿之意正合我心,老身宁愿一身殉国,也不做三姓臣子。” 祖孙二人走出忠君堂,冼夫人又对冯暄言道:“隋不犯我,我不犯隋,岭南六军依旧沿用陈国旗仗,供奉梁、陈烟火。” 过了两日,冼夫人正在梁恩殿喝茶,长孙冯魂匆匆来到,冼夫人问道:“孙儿如此匆忙有何要事?” 冯魂道:“启禀祖母,那晋王杨广又派使者来番州游说。” “孙儿自可去打发他们。” “祖母,此次来使,一个叫何蛮,是岭南人,另一个是便是横浦关大将麦铁杖。” 冼夫人一听,纳闷道:“这两个人到是让人出乎意料,命这二人来见。” 时间不长,何蛮与麦铁杖来到梁恩殿,拜会冼夫人。礼毕就坐,冼夫人先问道麦铁杖:“麦铁杖你本作奸犯科的囚徒,是我法外开恩,收你为将,没想到竟归顺隋主?” 何蛮一听这话,用眼一斜麦铁杖,让麦铁杖脸上有些挂不住,赶忙笑脸说道:“末将早已洗心革面,太夫人就别提那些陈年旧事了。” “如今也归顺隋主了?” 麦铁杖只是嬉皮笑脸,不敢正面回答,何蛮言道:“晋王殿下命我等再献‘扶南犀杖’,请太夫人统领岭南六郡,归顺朝廷。” “何将军本是陈主旧将,不思报效陈国,竟然归顺隋主。今日有何颜面来游说老身?” 何蛮言道:“自古有道伐无道,陈主沉溺酒色,误国误民;隋主英明神武,万众归心,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归顺隋主大势所趋。” 冼夫人道:“二位将军不必拿着‘扶南犀杖’游说了,老身忠君报国,心志不变,岭南六郡同仇敌忾,同心同德,岂是一根拐杖就能说服的?”话音未落,站在冼夫人身旁的长孙冯魂言道:“各郡及各部酋长,早已秣马厉兵,倘若隋兵逾期不退,只能兵戎相见!” 一看冯魂态度,已是先礼后兵,何蛮和麦铁杖互看一眼,只得告辞退下。 回到隋军大营,何蛮、麦铁杖通禀了游说之事,杨广怒道:“好个不时实务的老太婆,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欺我杨广太甚!” 鱼具瓒起身言道:“殿下,既然游说徒劳无益,不如击鼓点兵,择日开战!” “是呀,打下来的江山,总比说下来的江山要稳当。”何蛮道。 杨广怒气骤增,但还是先看河间王杨弘的脸色,杨弘这才言道:“殿下,老夫以为此时不宜动兵。” 鱼具瓒道:“人家话都挑明了,还不动兵?” 杨弘道:“其一,殿下翻越五岭,远赴万里,粮草有限。其二,岭南六郡,万众一心,冼夫人名望在上,难以诋毁。其三,陛下遣晋王南下,意在招抚,招抚不成,反致战乱,有负圣恩。” 杨广听了,这才有些领悟,无奈又坐到中军宝座,默默言道:“若不然,本王亲自去游说那冼夫人?”。 张衡言道:“万万不可,殿下是皇子,双方即将动兵,殿下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一旦扣为人质,我等如之奈何?”众人皆赞成张衡之言,认为晋王出使万万不可。 这时,诸葛颖看着众人对冼夫人束手无策,灵机一动,建言道:“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这冼夫人对梁主、陈主忠心无二,奉若神明,倘若请梁、陈宗室出面,想必能说服冼夫人归顺。” 杨弘问道:“满营之中,只有晋王妃是梁国宗室,大人之意,莫非要让王妃出使。” 杨广心中一机灵,对诸葛颖等人说道:“眼下也只有如此。” 自从晋王妃萧珺唯一的陪侍丫鬟坠崖而亡,身边没了做伴的丫鬟,只得自己整日收拾打扫。见杨广回到寝帐,萧珺问道:“这几日游说岭南六郡如何?” 杨广道:“谈何容易,那岭南盟主冼夫人,好不给情面。” “是个怎样女子,如此厉害?” “那冼夫人,本是梁朝旧臣,后来归顺陈国,一生只孝忠梁、陈二朝,不在归顺三主。我派将官两次游说,均遭谢绝,如今两下互不信服,眼看将要刀兵相见。” “那‘扶南犀杖’也不管用么?” 杨广摇了摇头,故意说道:“除非有梁、陈故人,否则实难说服。” 萧珺闻听此言,再看杨广眼神,料定其中必定话中有话,试探问道:“满营之中,只有臣妾是萧梁后人,殿下心中人选必是臣妾。” 杨广听得此言,正中下怀,便站起身来,鞠躬施礼,萧珺赶忙言道:“殿下有事便说,何必行如此大礼?” “进退两难,敌强我弱,此番非爱妃亲自游说不可。” 萧珺双手抚着杨广双肩,安慰言道:“殿下放心,臣妾定能不辱使命。”这才是: 英雄几度出红颜,岂是男儿独撑天? 孤身只往敌营进,胜过勇将陷阵前。 到了次日,萧珺换了身华贵装束,前往番州。杨广命樊子盖为使,陪同萧珺同去。番州城下,早已城门紧闭,城头之上,箭弩林立,滚木礌石早已备好,只待与隋军开战。萧珺车辇来到番州城下,樊子盖催马在前,对城头喊道:“我乃大隋使节,要见冼夫人,有要事相商。” 站在城头的正是冼夫人长孙冯魂,冯魂言道:“太夫人只受梁、陈恩惠,不食隋主俸禄,游说之人,切勿再言!” 樊子盖道:“今有梁武帝宗亲,要见冼夫人,务必通告一声,以免误了大事。” “梁武帝什么宗室?” “梁武帝玄孙女,昭明太子之后,晋王妃萧珺。”樊子盖如此一说,确让冯魂有些意外,不敢怠慢,便下了城头,返回冯府通禀。 冯魂跑回府院,见到冼夫人,报道:“老祖母,隋军又派来了游说使节,竟说请来了萧氏宗亲,要面见老祖母。” 冼夫人得知隋军请出了萧氏宗亲,十分惊异,问道:“可说是哪位宗亲?” “使者言是:梁武帝玄孙女、昭明太子之后、晋王妃萧珺。” 冼夫人得知来路,不免心中泛起当年南朝之时,风雨旧事,又有感慨万千涌上心头,对冯魂言道:“此人既然说的传承有序,就放他进来相见。倘若半点有假,老身决不饶他!” 冯魂得了冼夫人的口谕,即刻拍马返回城头,下令放下吊桥,开城门迎入萧氏宗亲。樊子盖所带人马不过一百人,萧珺车辇也在其中,陆续进了番州城内。来到冯家府院,萧珺下了车辇,跟在樊子盖之后,进了梁恩殿。 萧珺跟在樊子盖身后,欠身低头,跟随上殿,殿内光线略显几分阴暗,只觉一丝冷意上身,但见两侧有二十多名校刀手,分列大殿两侧,个个怀抱鬼头刀,威武而立,横眉立目,威风凛凛,让萧珺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真可谓: 斗胆入险怯三分,不识威武妇道人。 只恐露出一丝假,便让王妃断香魂。 64:哭南朝女豪杰归顺,诉东宫太子妃告状 晋王妃萧珺跟随樊子盖三进番州城,再访冼夫人。冼府大殿之上晋王妃萧珺躬身施礼,冼夫人问道:“樊大人,跟你上殿的这位女子,莫不是萧氏宗亲吧?” “回太夫人话,正是。” “何许人也?” “晋王妃萧珺。” 樊子盖闪开身影,萧珺微微抬头,正好与冼夫人四目相对,心中泛有莫名之感,冼夫人见这萧珺美貌惊人,气质高贵,绝非一般人家的女孩,便问道:“这位夫人莫非就是萧氏宗亲。” “正是妾身。” 冼夫人道:“大殿两侧具是校刀手,你若敢说半句假话,莫怪老身下手无情!”冼夫人又对冯暄言道:“孙儿,去拿萧氏族谱。”冯暄去了少倾,拿上一本萧氏族谱,翻了几页,展开书卷,问道:“梁武帝玄孙女,昭明太子之后,你可背得传承家系?” “听兄弟们说过,妾妃曾祖父为梁国昭明太子萧统,萧统生詧(chá),萧詧生岿,萧岿便是萧珺生父。” “你生于何地?” “生于江陵。” 冼夫人凝视萧珺,站起身来,走到近前,细细打量着萧珺,问道:“可有凭证?”萧珺从脖子上,取出当年张皇后所带玉佩,交给冼夫人,言道:“母后张皇后当年曾赠送玉佩一件,常为信物。” 冼夫人拿着这块玉佩,细细观瞧,上雕螭龙云纹,白脂腻滑,北上上刻四字“金华敬妃”,冼夫人手握此玉,忍不住老泪纵横,哭泣起来。萧珺不知原委,遂安慰道:“太夫人看出什么,以致如此伤心?” “你可知此玉如何由来?” “我母后生我时,便传与妾妃,但未曾说过由来。。” “这块传世美玉,出自你手,足见萧氏宗人。” 冼夫人拉着萧珺之手,走上殿台,忽然冼夫人跪倒:“萧娘娘受老身一拜!”萧珺吓得大惊,慌忙跪倒,言道:“太夫人万不可这样,折煞萧珺。”这才是: 世道沧桑多变幻,战乱难寻旧血缘。 遥知信物相见迟,回想当年更流连。 冼夫人见玉动情,跪倒下拜,惊煞众人。不觉间有感落泪,涕零跪拜萧珺,旁边的樊子盖、冯暄和丫鬟下人,都惊得不知所措,萧珺连连磕头,冼夫人跪在地上低头不起,言道:“萧娘娘不受老身跪拜,老身便不起来。” 萧珺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冼夫人的跪拜。众人一起过来搀扶,冼夫人才站起身来。拉住萧珺的手说道:“娘娘随我来。” 冼夫人带着萧珺、樊子盖等人一同来到后院,走到忠君堂前,冼夫人道:“娘娘请进。” 萧珺与冼夫人进了忠君堂,樊子盖、冯暄在后。一看祠堂正中,摆放着梁武帝萧衍和陈武帝陈霸先的灵牌位,萧珺与冼夫人,一同跪倒上香叩拜。 冼夫人说道:“萧娘娘所带佩玉,本是昭明太子萧统之妻蔡氏所有,萧统未等即位,便英年早逝,遗孀蔡氏便封为金华敬妃。老身当年随先夫入朝觐见之时,曾见蔡氏佩戴。未曾想这三代之后,竟在你手。” 一番回忆,萧珺两眼依稀,凝望冼夫人。冼夫人言道:“我本梁朝臣子,忠贞不二。四十年前,侯景叛乱,南朝崩离,武帝惨死,萧氏宗亲,尽遭劫难。”说着冼夫人已是泣不成声,试过眼泪,夫人又说:“幸有陈霸先当世贤君,拯救危亡,才又得以太平,老身终生供奉梁、陈二朝,心如磐石。” 萧珺言道:“无论梁朝萧氏,还是陈国陈氏,都已归顺大隋,我父皇萧岿临终遗言,若能天下太平,梁国愿求归顺统一。” 冼夫人面色之中仍有疑虑,沉思着默不作声,萧珺安抚冼夫人道:“这梁、陈香火,太夫人可依旧供奉,九州统一,百姓可免遭涂炭,也是太夫人的当世之功。” 萧珺从樊子盖手上接过扶南犀杖,递给冼夫人,劝道:“此杖归还夫人,作为归隋信物,永镇六郡,光照千秋!” 冼夫人听了感动不已,双手颤颤接过扶南犀杖,忍不住老泪纵横,感慨万千。冼夫人捧着扶南犀杖,盯着犹豫了少时,竟破涕为笑,站起身来,对萧珺说道:“萧娘娘可邀晋王入城,老身将召集六郡官员及部族酋长,万民同庆,家邦一统。”众人闻听,皆大欢喜,纷纷称贺。 大隋开皇十年,公元590年春,冼夫人念及萧氏恩惠,率岭南六郡归顺大隋。冼夫人向岭南六郡发下文书,召集诸郡官员,各部酋长,齐聚番州,恭迎晋王杨广,岭南六郡自此并入大隋版图。 杨广、萧珺统率麾下文武官员,一起来到番州。冼夫人出城相迎,伞盖高撑,城池更换大隋旗帜,长孙冯魂、二孙冯暄、三孙冯盈一起恭迎。晋王杨广带来隋文帝诏书,册封冼夫人为谯国夫人,授予她六郡兵马总管。自此冼夫人奉旨永镇岭南,又命韦洸、慕容三藏、周法尚留岭南任职。 收复岭南六郡,晋王杨广志得意满,不动刀兵大快人心,但是江南的叛乱依旧迭起不断,杨广等人只得提兵北归,前往叛乱最吃紧的江东一带。真可谓: 兵不血刃免刀兵,二女相遇干戈平。 九州归一终有日,大隋版图超五岭。 杨广率军北上,长途跋涉,不做多说,收复岭南的奏报派八百里快马紧急送往京师。远在京城大兴的隋文帝杨坚拿着收复岭南的文书,美不自禁,乐呵呵来到宁安殿。刚走到大殿门外,就听到殿内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细细闻听原来是太子妃元氏。元氏跪在独孤皇后面前,哭泣道:“太子私养小妾,已和云昭训生下一子,侍卫姬威亲眼所见,母后可要为孩儿做主,好好说教太子。” “太子恣意任性,哀家岂能不管?”独孤皇后脸上多是无奈,对元妃道:“太子妃平身吧,老哭哭啼啼的也有失体统。”看着元妃站起身来,独孤后言道:“身为女人,相夫教子,管束男人,也要多动脑子,毕竟你是太子妃。” “孩儿也想过办法,可太子就是不听,就差学泼妇发疯了。” 独孤皇后看着元妃那副受尽委屈的愁容,连连无奈摇头,只得好言好语的安慰,元妃毕竟是富贵人家娇宠长大的女子,一番好言劝导,这才拭去眼泪,缓缓而去。这才是: 养尊处优美人多,富贵不淫空自说。 若非妻妾同争宠,哪有日后横灾祸。 等元妃离开,躲在柱子后面的隋文帝杨坚这在门阁之外走了进来,本想给独孤皇后送个惊喜,却见独孤皇后坐在房中脸色铁青,心存怒气,隋文帝假装不知此事,问道:“朕观皇后脸色,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独孤皇后言道:“太子妃刚从这里哭闹一通,说太子在外面偷养小妾,还生了孩子。” “哦?”隋文帝问道:“太子又纳妾了?” 独孤皇后鼻子直冒粗气,言道:“太子已经纳了高良娣、王良媛、成良姬三个妾侍,还在外面搞小妾,还搞出了孩子。陛下躬身示范,勤俭修身的美德是一点都没学着。” 隋文帝问道:“那这个小妾是哪里的女子?” “东宫主事云定兴的宝贝女儿,也不知太子身边究竟养些什么人?” “皇后不必生气,明日见他,朕必严加训教。” “唉,”独孤皇后叹了口气,感叹道:“这女人不在多少,关键是能不能管好一个男人,臣妾到是想起了晋王夫妇,仅是一个萧珺就能吃苦耐劳,走南闯北,再大的坎儿也能熬过去,元妃看来是真驾驭不了太子了。” “皇后不说朕到是忘了,晋王两口子又办了件大事。” 独孤皇后诧异问道:“什么大事?” 隋文帝拿着岭南文书,递给独孤皇后道:“这日晋王八百里文书,冼夫人不战而降,岭南六郡望风归顺。” 独孤皇后看了文书,转怒为喜道:“晋王夫妻,翻过五岭,万里扩疆,臣妾又要给皇上道贺了。” “是啊,听说还是萧妃亲自招降的冼夫人,不简单呐。” 话说这时陈叔宣给隋文帝端上刚沏好的茗茶,独孤皇后看着陈叔宣言道:“陈尚仪,你去把西域进贡的饰品挑选几件,哀家要赏赐萧妃几件。” “是。”陈叔宣得了皇后旨意,出阁去选饰品,杨坚看着陈叔宣的背影,对独孤后言道:“看这孩子,还真像萧妃刚入宫那个样。皇后是不是要派陈尚仪去给萧妃送赏赐?” 独孤皇后笑了笑,摇摇头道:“萧妃得了赏赐,还真怕她得意忘形,这事还是选个知根知底的人去。” 杨坚听着好奇,问道:“那皇后心里的人选是谁,说来听听。” 独孤皇后忍不住笑了笑,凑到隋文帝耳畔,低声附耳窃窃私语,嘀咕几句之后,夫妻二人哈哈大笑。隋文帝随即传旨,派宫使者前往江东,赏赐晋王夫妇。这才引出: 江东历年乱事多,兴儒减佛岂奈何? 世间分聚皆是命,几经辗转几蹉跎。 65:返建康萧妃招侍女,巡江东僧侣遇劫难 大隋京城差遣使者赶往江东,此时晋王杨广也统帅大军由岭南北上江东。大军路过庐陵(江西吉安),只见路边流民成群,结队西去,路边时有尸体堆积。晋王杨广四处观望,对杨弘言道:“当地如此凋零,百姓迁离,还不如去年伐陈交战之时的光景。” 杨弘言道:“昨日接杨素急报,江东各地民乱蜂拥,起义百姓越来越多。” “唉”杨广叹道:“岭南刚刚收复,江东又民变不休,没想到二次南下,竟如此艰难。” 这时,望见前面路边,有一卖身葬父之人,杨弘翘首观望一番,对晋王杨广道:“殿下快看,前面女子痛哭不已,卖身藏父,王妃的贴身丫鬟,跌落岭南,不如买个女子,伺候王妃。” “如此最好。”晋王杨广遂命右庶子张衡前去询问。 右庶子张衡走到近前一看,这女子不过十来岁年纪,小女孩长得乖巧可爱,身着孝服,一具尸体被草席掩盖,卖身葬父,张衡翻身下马,躬身蹲下,问道卖身女孩:“你是谁家的女儿?姓氏名谁?” “回老爷话,小女萧敬嫣,家道败落,卖身葬父。” 张衡一听此女也姓萧,又问:“你父何人?” “我本梁武帝宗族,家父萧廉本是庐陵太守,城池陷落,被起义军重伤,伤势难愈,亡于路上。” 张衡稍稍掀了一下草席,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具死尸还身着一身脏旧官服,张衡暗想莫非这就是庐陵太守萧廉。 张衡知道晋王妃萧珺最重亲情,既然这是个萧氏宗族,更不敢擅作决断,便告知晋王杨广,杨广本来没当大事,听说了此女来头,又告知了萧珺。 晋王妃萧珺下了车辇跟随张衡来到此女近前,看了看这女孩,又瞧瞧掩盖的死尸,对张衡言道:“可让陈国归顺将士,来辨认此人。” 果然随行军中,便有几个南陈归顺的校尉,这几个人过来辨认,就有一人认出尸体确是庐陵太守萧廉。萧珺言道:“既然如此,就收下这女孩为丫鬟,将这萧太守好生安葬。” 原来萧廉本是梁国后裔,归顺陈国后做到庐陵太守,隋主伐陈,又望风归顺,没想到一年之后,江南百姓起义反隋,庐陵也遭遇战乱,使得萧廉重伤而亡。幸好这萧敬嫣,聪明乖巧,备受萧珺喜爱,便做了贴身的丫鬟。 众人帮忙埋葬了萧廉尸体,萧敬嫣换了身干净衣裳,陪同萧珺上了车撵,一同北行。 大军前行,一路来到杭州府,此时的江浙一带,百姓起义揭竿而起,层出不穷,已有五位反王,第一路越州高智慧、第二路婺州汪文进、第三路姑苏沈玄懀(wèi)、第四路乐安蔡道人、第五路泉州王国庆。北至江淮,南到闽浙,揭竿起义,反抗隋朝,隋文帝命越国公杨素在江浙平定民乱。 越国公杨素在江东围剿起义军,一连数日不得安生,整日忙于军务,得知杨广收复岭南,班师归来,特意到杭州府外,迎接王驾。 众人相见,互施礼毕,晋王杨广,王妃萧珺、河间王杨弘、越国公杨素等人一同到了行宫府院之内品茶叙谈。杨广言道:“今从岭南班师,沿途之上见不少百姓四处流离,难道此次民变就如此厉害?” 杨素摸了摸羊角胡子,从桌案之上拿起一个竹筒,交予杨广,言道:“这封竹筒信,是讨伐浙东的将士把战报装于桶内,借溪流冲出千里之远,才被人捡到。” “哦?”杨广十分惊奇,打开竹筒细看,信中所写平乱激战,艰苦异常,杨广又递与杨弘等人传看。杨广道:“民乱如此激烈,缘何引起?” 杨素道:“去年收复江南之后,朝廷在江南封寺逐僧,废除佛教,大兴儒教。可是江南各地寺庙禅院近五百所,如今只剩七十所,百姓又信奉佛教,故而弄得民心大乱,众叛亲离。” 杨广离京之前,隋文帝杨坚就曾叮嘱要施行怀柔之策,重兴佛教。杨广言道:“本王决定先到建康,料理重兴佛教之事。” 杨素道:“若能尽快恢复佛堂寺院最好,只要民心安定,反贼也僵持不了多久。” 杨广点了点头,对杨素说道:“越国公在江东交战艰苦异常,我命大将鱼俱罗、麦铁杖率一支精兵留在江东,助国公一臂之力。” 杨素大喜,起身作揖:“那就多谢晋王殿下相助。” 晋王杨广遂命鱼俱罗、麦铁杖二人率五千人马留在杭州,与越国公杨素一同平定民乱。其他众人在杭州住了一日,便前往建康。 等到次日天明,大将何蛮已经准备好过江的战船,大队人马乘船渡过,直抵建康府。正是: 岭南跋涉返江南,半壁民乱惹江山。 风尘仆仆多国乱,劳劳车马难离鞍。 杨广、宇文述骑马在前,何蛮、张衡在后,赵修罗、鱼俱瓒护着萧珺车撵及随从女眷,一路前行。来到建康城外,路边荒野尽是尸体,流离百姓随处可见。 伐陈之战,不到一年,建康城外光景竟如此惨淡,看来南朝百姓对大隋管制十分愤恨,零零散散可见隋军兵士,挥戈驱赶被俘的贼寇。 来到建康城下,建康留守裴蕴在城外迎接,这裴蕴身长七尺有余,淡眉鹰眼,尖鼻薄唇,头戴官帽,身着赭色官袍。陈国降臣都以送往关内,只留裴蕴掌管建康事务。裴蕴城外迎接,左右兵士足有五百之众,可见戒备森严,护卫周密。 众人翻身下马,互相施礼,杨广问道裴蕴:“本王自庐陵到建康,一路之上尽是此等光景,定是民乱严重。” “殿下,减佛兴儒以来,士族煽动,民众造反,以星火燎原之势,遍布江南。这叛乱是越平越乱。” 杨广问道:“那建康城内如何?” 裴蕴言道:“城内妖僧皆被缉拿,臣已严令灭佛毁寺,严防民乱。” 杨广听了这话,早在预料之中,没多说什么,只是传令众人到建康城内行宫歇息。 进了建康城内,萧珺在车撵中掀开布帘,朝外看去,沿街之上,许多僧人成群结队,绳索捆绑,衣着破烂,有的被打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江南要地,朝廷的官军四处缉拿僧众,没想到离别建康一年有余,古都建康竟是满城凄惨,恐怖阴森,寺院封查,僧人逮捕,让人不寒而栗。这才是: 减佛封寺祸害深,反使起义乱纷纷。 僧侣无辜皆遭罪,可怜心怀慈悲人。 杨广骑着马边走便与裴蕴言道:“我看城内,人心背离,需找江南德高望重的大德高僧,重修佛事,做法讲经,安抚百姓。 裴蕴一愣,问道:“难道殿下要释放这些个妖僧?” 杨广点点头:“是啊,越是灭佛百姓越乱的厉害,本王要顺应民意,兴佛安民。” “可是皇上有旨……” “这个大人不必担心,重兴佛法的事,本王早已奏秉圣上。这江南德高望重的大德高僧,不知大人可有人选否?” 裴蕴言道:“历数江南大德高僧,据说智顗[yi]大师,名望在江南极高。” “智顗……”杨广闻之,心中暗想,如今江南已乱,何不乘此时机,笼络高士,聚得人心,重整江南,想到这里,杨广决定入住行宫之后,就筹备邀请智顗大师。 到了建康行宫,下人把行宫收拾一新,只见宫苑之内奇石林立、花草丛生,蜂蝶飞舞,雅趣极致,又有池塘水清鱼美,佳景倒影,亭台轩榭,别有洞天。萧珺四顾流连,美不胜收,杨广问道:“这建康行宫比王府如何?” 萧珺言道:“江南宫苑,柔雅宜人,比王府强出何止百倍。” “既然爱妃喜欢,就多住些时日,反正父皇母后也看不到,南征北战,爱妃随我吃了多少苦头,在此享乐一番,也未尝不可。” 萧珺长途跋涉,难得有机会在这风雅的庭院住几日,夫妻二人正在宫苑赏花观景,只见张衡急匆匆走来,对杨广、萧珺言道:“启禀殿下、娘娘,宫里派人来了。” 杨广言道:“刚在建康落脚,宫使就找上门来了,需多备金银财宝,好好打点,免得回去乱说道什么。” 张衡闻听,赶忙劝道:“此处行宫已够华丽,再以金银珠宝馈赠,反被人说道殿下行宫奢华过度。不如多备江南特产,以示简朴。”杨广、萧珺也均赞同,便让张衡准备礼物,晋王夫妻前去迎接宫使。 晋王杨广、王妃萧珺来至行宫门外,只见京城远道而来的车撵已到,宫人仪仗也与妃嫔相似。从车撵之中下来一人,杨广、萧珺定睛一看,这位宫使不是别人,正是独孤皇后最信赖的宋嬷嬷。这才是: 用心良苦探晋王,只怕皇子不贤良。 若见元氏多哭闹,可见王妃更难当。 欲知杨广、萧珺如何接待这位宫使宋嬷嬷,且看下回分解。 66:宋嬷嬷探访建康府,宇文述一请光宅寺 宋嬷嬷作为宫使,奉旨道江东探看晋王夫妻,一下车撵,晋王妃萧珺就赶忙上前几步,还没等宋嬷嬷行礼,萧珺双膝跪倒,叩拜言道:“孩儿萧珺,拜见嬷嬷。” 萧珺心里清楚,宋嬷嬷是独孤皇后最信赖的宫人之一,礼节之上哪能怠慢。杨广一看萧珺大礼相迎,也赶忙下跪,这可吓坏了宋嬷嬷连忙搀扶二人,口中言道:“殿下、王妃行此大礼,让老身如何受得起呀。” 萧珺站起身来手挽嬷嬷胳膊,杨广陪在另一侧,如同亲生一般把宋嬷嬷请进行宫。 等走入行宫庭院,宋嬷嬷环顾四周,边让这江南园林迷住双眼,惊讶万分。这宋嬷嬷自幼关中长大,虽然见识了隋朝的宫廷,但从未见过江南风光,这建康的宫室园林,不禁让宋嬷嬷感叹道:“如此精美庭院,就是皇上和娘娘恐怕也难得一见。” “也是,也是。”杨广陪笑应付,又不时瞅萧珺,生怕宋嬷嬷觉得庭院奢侈。 来到房中,萧珺把宋嬷嬷请到上座,宋嬷嬷言道:“皇后娘娘听说,晋王不动干戈,收复岭南,心情大悦,准备不少西域贡品赏赐你夫妻二人。”杨广、萧珺得知此事,又再次施礼拜谢。 萧珺言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嬷嬷就留宿府上吧。” “不可不可,老身是宫使,自当驿馆歇息。” 萧珺走到宋嬷嬷身边,言道:“嬷嬷抚育我夫妻二人,辛劳半生,哪能送去驿馆?”又对杨广说道:“我看今晚嬷嬷就和我同室而睡,也好说说知心话。” 杨广心领神会,赶忙说道:“就是,就是,嬷嬷就和萧妃同住。”宋嬷嬷百般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与萧珺同住。 晚饭之后,萧珺陪宋嬷嬷回到寝室歇息,此时丫鬟敬嫣已经将床铺铺好,宋嬷嬷看着萧敬嫣,不曾见过,便问萧珺:“平日只见丫鬟翠菊,为何换了个新丫头?” 萧珺面无喜色,满怀伤感说道:“翻越五岭,路途维艰,翠菊失足坠崖,葬在岭南了。” 宋嬷嬷一听,不禁感慨,叹道:“没想到娘娘随军走了这么远的路,连贴身丫鬟都搭了进去。” 萧珺点点头道:“这个丫鬟是路边捡的,卖身葬父,孩儿一打听竟是萧氏后人,便买来做了贴身的丫鬟。” 只见萧敬嫣把水盆端来,对萧珺说道:“娘娘,水已烧温。” “你回去歇着吧。”萧珺让丫鬟敬嫣走后,亲自为宋嬷嬷洗脚。 这倒让宋嬷嬷不敢担当,敢忙说道:“主仆有别,哪有娘娘为我洗脚的道理?万万使不得。” 萧珺按住宋嬷嬷双肩,让嬷嬷又坐到床边,言道:“嬷嬷尽管坐下,今日也让孩儿伺候嬷嬷一回。”宋嬷嬷推辞不过,只见萧珺双膝跪地,为宋嬷嬷脱鞋脱袜,将嬷嬷双脚浸泡水盆。 这话嬷嬷脸上难为情的说道:“还是老身自己来吧,岂能劳烦娘娘金枝玉叶。” 萧珺说道:“我与嬷嬷情同母女,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嬷嬷何必拘礼。”跪地仰望,宋嬷嬷总觉心中不安,萧珺乘机又说:“孩儿听说嬷嬷唯有一女,早年夭折,老来无后。嬷嬷如今年纪大了,萧珺曾得嬷嬷教诲,若不嫌弃,百年之后萧珺便是嬷嬷戴孝儿女。” 这番话说得宋嬷嬷心中触动,忍不住老泪溢出,说道:“当年我待娘娘非打即骂,娘娘待我以德报怨,老身虽死不能报答。” 萧珺用擦脚布,给宋嬷嬷拭干双脚,言道:“嬷嬷说哪里话,孩儿何曾报怨过?我若以德报怨,那如何报德?孩儿能有王妃仪尊,全赖嬷嬷教诲,孩儿只不过是以德报德。” 萧珺言语谨慎,处处把话往宋嬷嬷心里说,句句说到痛处,让年逾半百宋嬷嬷感激涕零,难掩内心之情。宋嬷嬷顾不上穿袜,趿拉着鞋跪倒在面前,感激涕零,伏地言道:“娘娘德威服人,老身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 萧珺一看宋嬷嬷终于跪倒自己面前,这才松了口,扶起宋嬷嬷。主仆同床而睡,晋王妃萧珺依偎在宋嬷嬷身边,二人情同母女。真可谓: 曾经严师训萧妃,打骂反将情意催。 自古棍棒出孝子,传承家风千古随。 到了次日,张衡已经备好送给宋嬷嬷的礼物,晋王杨广与王妃萧珺陪着宋嬷嬷来到门口, 看到张衡所备礼物,杨广言道:“嬷嬷远到江南,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备下江南特产一车,回去尝尝。” 宋嬷嬷看着一车的特产,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老身是奉旨出行的宫室,岂能收受殿下和娘娘的馈赠,这可受不得。” 萧珺言道:“都是些小吃特产,又不是贿赂,受而无愧。” 宋嬷嬷牵着萧珺的手,是打心眼里疼爱,看着这份推辞不却的情意,宋嬷嬷只能收下。萧珺又从袖中取出一物,蓝绸包裹,递与宋嬷嬷道:“还有一物,请嬷嬷交于母后。” 宋嬷嬷接过此物,打开一看,竟是那把雕龙戒尺,宋嬷嬷心中纳闷,问道:“王妃娘娘,为何将此物相赠于皇后?” 萧珺道:“孩儿隋晋王远征千万里,时刻思念着父皇、母后。家国难以兼顾,忠孝不能两全,所以送回戒尺,以告知父皇、母后,教诲长记于心。” 宋嬷嬷心中感慨良久,对杨广、萧珺说道:“皇上、皇后若知你二人如此孝心,定会高兴,也是老身的福气。” 杨广从袖中又取出一封,递与宋嬷嬷说道:“宋嬷嬷此去,不知何日相见,故而赠诗一首,以表思念。”宋嬷嬷打开纸封,乃是一首《别宋常侍》: 游人杜陵北。送客汉川东。 无论去与住。俱是一飘蓬。 秋鬓含霜白。衰颜倚酒红。 别有相思处。啼乌杂夜风。 看罢此诗,宋嬷嬷被杨广、萧珺的厚意感激的老泪纵横,涕流满面,这才上了车撵,惜惜相别,返回京师。 送走了宋嬷嬷,众人返回行宫。夫妻二人随走随聊,便说起当下时局,萧珺言道:“入城之时,听裴大人说官军正在全力平叛,仍在灭佛毁寺?” 杨广叹了口气:“没想到江南江北之人,心境差距竟如此之大?即便伐陈之战,也未见百姓如此愤怒。一年之间,已变得凄凌不堪。” “父皇此次命殿下复任,就是为安抚百姓,如此混乱,可如何招抚。” 杨广坐到太师椅上,摇摇头叹道:“父皇本想减佛封寺,兴办儒教,没想到现在又要兴佛修寺,安定民心。来回折腾,如何取信于民。”杨广两手搓着掌心,自语道:“总不能杀光僧人了事吧。” “什么?”这句话偏让萧珺听到,对杨广道:“殿下万不可滥杀僧人,那些僧人成队捆绑已经十分可怜。” 杨广一笑,言道:“我只随便说说,我已命宇文述邀请智顗大师,共议安抚之策。” 再说宇文述,奉了杨广差遣,去请智顗大师,百般打听,才知道智顗大师隐居光宅寺。等宇文述来到这光宅寺,才见早已没有昨日光华,院墙脱皮露风,内外杂草丛生,香火灰飞烟灭,寺院破败不堪。 宇文述见半扇木门遮掩着,敲了敲寺门,良久无人应答。宇文述带着一个随从,进了光宅寺,踏过乱丛杂草,来到前殿。仰首望去,前殿蜘蛛结网,佛像破损,俨然不再辉煌。再往后殿而去,忽见一个僧人,一见宇文述吓得拔腿就跑。 “快!”宇文述一挥手,身边随从一个箭步,一把揪住这和尚,和尚吓得跪地求饶,嘴里呜呜哇哇说出话,宇文述仔细观瞧,原来是个哑巴僧人。哑巴僧人看宇文述和随从腰挎宝剑,知道是官府之人,便指了指后院一间禅房。 宇文述带着随从进了禅房,一间禅房之内,正有有一僧人身材瘦弱,面目青黄,闭目禅坐。看着僧人虽然穿着简朴,但细观神态料定是个高僧,宇文述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敢问这位禅师可是智顗大师?” 僧人答道:“老衲正是智顗。” 宇文述道:“在下晋王府左庶子宇文述,受晋王差遣,特来邀请大师赴王府做客”顺手从袖兜中取出杨广的请柬,递给智顗,言道:“此乃晋王请柬,望大师随下官前往。” 智顗言道:“老衲早已脱身三界之外,不问凡间事,不登王候门,恕难从命。” 宇文述一看智顗婉言谢绝,又好声劝慰道:“晋王久闻大师佛法精深,造诣非凡,仰慕不已,还望大师成全晋王夙愿,与晋王一会。” 智顗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言道:“我佛已去,我心已归,佛院破落,僧徒罹难,老衲与晋王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宇文述见劝不动这智顗大师,鼻子直冒粗气,不得已拂袖而去。 回到行宫,杨广正与裴蕴正等待消息,见宇文述一人回来,便问道:“此行如何?” 宇文述眉头紧皱,脸色为难,言道:“这智顗和尚,好大脸面,我好言相劝,他竟说与晋王道不同不相为谋,分明是心中不满。” 杨广背着手,踱了几步,言道:“这智顗是不是觉得江南各地减佛兴儒,坏了佛家的香火。” 宇文述道:“那光宅寺破落不堪,光景惨淡,是否可放了寺中僧人,在贴补点香火钱,我料那智顗和尚必然,感激殿下恩惠,定会相助。” “好,本宫就送智顗和尚这个人情。”杨广转身对裴蕴说道:“裴大人掌管建康之事,可知这光宅寺抓了多少僧人?” 裴蕴站起身来,作揖言道:“回禀殿下,光宅寺内除了年老病残的僧人,其他都已缉捕,有六七个胆小的僧人已经还俗,多数还在牢中押解。” “把光宅寺的僧人全都放了,只要能哄智顗高兴的事,本王一概应准。” 裴蕴领命而去,杨广对宇文述道:“寺里的僧人已经全放了,你去告诉智顗大师,数日之后,本王亲自去请,就不信智顗不给面子。” “遵命。” 杨广传令释放光宅寺被捕僧人,裴蕴立刻前往司隶大牢,牢房之中僧人众多,都是一心向佛,不愿还俗的和尚,府衙差官拿着光宅僧人名录,把在押的僧人一一唤出,建康留守裴蕴一一点录。 此时江南依旧到处缉拿僧人,正逢满城风云之时,宇文述带了一队兵马,亲自护送光宅寺僧人回寺。 到了光宅寺,宇文述来到后院,见智顗在后殿礼佛。稍等片刻,礼佛已毕,见宇文述又至,智顗面色如土纹丝不动。 宇文述道:“奉晋王令,光宅寺的僧人悉数释放,补贴寺院香火银子,以兴佛法。” 智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淡然言道:“施主并非佛缘之人,多来徒劳无益。” 宇文述微微一笑,言道:“下官岂敢再来讨扰,只是晋王赏识大师才学,方才一心求佛。师傅寺院重兴再造指日可待,这多亏晋王从中打点啊。” “善哉,善哉。” “三日之后,晋王将亲自来访光宅寺,还望大师不要驳了千岁的面子。”宇文述言罢,给智顗拱手行礼,遂扬长而去。 宇文述回行宫,只见杨广已召集众人,已在中军帅堂议事。宇文述意识到帅堂集合,必有紧要军情,也赶忙来到帅堂。 67:战丹阳棒杀许飞雄,访高僧二进光宅寺 帅堂之上一片死寂,宇文述一看众人脸色严肃,知道有重大军情,也没敢提智顗大师的事,默不吱声坐到一边。晋王杨广端坐中间,见众将官到齐,面带严峻说:“刚得道急报,姑苏贼首沈玄懀(wèi),今率反贼一路东进,将至建康,眼看兵临城下,如之奈何?” 裴蕴道:“可致书越国公杨素,命他调遣援兵,增援建康。” “嗯,准了。” 诸葛颖说:“越国公尚在浙东,也有些路程,殿下需即刻派遣一路人马出击,提前阻击反贼。” 杨广正也想如此,对河间王杨弘道:“本王想请河间王爷挂帅,鱼俱瓒为副将,即刻出征,万不能让贼众过了丹阳。” “殿下放心,老夫即刻提兵,阻击反贼!”河间王杨弘领了军令,立刻起身去点兵出征。 建康兵马不多,只有两万余众,河间王杨弘与鱼俱瓒点了一万人,直奔丹阳府。前文说过,镇守丹阳的刺史名叫黄恪,主将乃是权武,文武二官,坚壁死守,城池已是告急数日。苦苦等来了河间王杨弘、大将鱼俱瓒的援兵,是欣喜不已。 援军进了丹阳城,众人陪着河间王杨弘一齐登上城头,观望城外起义军。黄恪对杨弘言道:“老王爷请看,贼兵扎营城东,粗略看来也有三万之众。老王爷必须早日决战,否则拖延日久,将粮草不济。” 鱼俱瓒道:“这有何难?明日开战,我亲自叫阵,必杀个片甲不留。” 黄恪道:“将军万莫轻敌,贼军之中,有一上将名叫许飞熊,力大勇猛,一口百斤大刀,更是无人能及。” “若有此人,我更要与之大战三百合,决一雌雄!” 鱼俱瓒夸下海口,要大战许飞熊。次日天明,丹阳城门大开,黄恪城头观战,河间王杨弘亲自披挂上阵,左右是鱼俱瓒与权武二将。起义军也涌出辕门,排开阵势。 黄沙袭袭,战鼓震耳,两军阵前鱼俱瓒出阵叫战,起义军首领沈玄懀(wèi)一看这鱼俱瓒身高八尺开外,面目紫黑,恶目凶光,高鼻大嘴,短髯如刺,头戴丹凤朝阳盔,身着紫金护心甲,胯下一匹战马名曰花斑豹,手中一条刺钉狼牙棒,气势凶猛,便知道这是一员大将。 沈玄懀看了此人,心中暗想,这大汉绝非等闲之辈,只听身边许飞熊言道:“这黑厮在某家看来,不在话下,待我砍其首级,献与首领。” “好,擂鼓助战!”沈玄懀道。 许飞熊膀硕肩宽,腚大腰圆,面如瘟神,无盔无甲。只见一磕马镫,举百斤大刀出阵迎战,二人交战,如同二虎相斗,好似两兽厮杀,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这才是: 上山虎遇下山虎,恶汉交锋更威武。 五十回合激斗志,难分两虎胜与负。 鱼俱瓒大战许飞熊,两条恶汉,勇猛无比,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下。五十回合过去,河间王杨弘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忽然有快马来报:“麦铁杖将军奉越国公杨素之命,已到城南三十里。”得知援军到来,河间王杨弘心生一计,立刻传令鸣金收兵。隋军这边鸣金收兵。鱼俱瓒不得已,虚晃狼牙棒,败退而回。 大军撤回丹阳城内,鱼俱瓒埋怨道“老王爷何故鸣金,再战十几回合,兴许我便斩了那许狗熊。” 杨弘笑道:“将军勿急,许飞熊乃有勇无谋之辈,明日命你再战五十回合。”杨弘立刻给麦铁杖写去密信,约定明日午时一到,便合击起义军。 果然,到了次日,鱼俱瓒在此披挂上阵,宇文述一把拉住鱼俱瓒言道:“将军占满五十回合,便诈败撤回。”鱼俱瓒虽不情愿,也只得遵命。 鱼俱瓒催马出城,来到阵前,一看许飞雄已等待多时,便大声怒吼:“许狗熊!许狗熊!快来与爷爷决一死战!” 许飞熊一听有人骂自己许狗熊,火冒三丈,提起百斤大刀,翻身上马,出阵迎战。两人二番交战,又打得难解难分。 打了五十回合,鱼俱瓒虚晃一棒,匆匆撤走,河间王杨弘即刻传令收兵。许飞熊大喜,在阵前破口大骂,挑战隋军。 眼看中午将至,杨弘早已为鱼俱瓒摆好酒饭,对鱼俱瓒说道:“将军尽可吃喝,酒足饭饱,在去战他。” “好!”鱼俱瓒一看都自己平日爱吃的酒饭,便狼吞虎咽,又吃又喝,好生自在,片刻功夫满桌酒肉便被鱼俱瓒扫荡一空。 许飞熊在外面骂了半晌,见无人敢战,已觉疲惫,眼看正午将至,准备回营吃饭。只见鱼俱瓒站在城头大喝道:“许狗熊可敢与我再战一百合否?” 许飞熊顿时兴起,回应道:“快快滚下城来,与某家决战!” 鱼俱瓒与许飞熊二番交战,又战二十回合,鱼俱瓒已酒足饭饱,而许飞熊却腹中空空,体力顶不过鱼俱瓒,许飞熊且打且退,一个不留神,便被鱼俱瓒狼牙棒打中天灵,满脸是血,坠马而亡。 起义首领沈玄懀在营中正准备酒菜给许飞熊庆功,得知许飞熊阵前丧命,顾不上吃饭,赶忙提刀上马去阵前迎战。还未等出营,忽闻难免喊杀四起,南营大乱。河间王杨弘与黄恪城头遥望,原来是麦铁杖率援兵杀到,杨弘大喜,言道:“传令三军猛攻敌营。” 战鼓击响,号炮升空,河间王杨弘、鱼俱瓒、权武统率兵马冲向敌营,与麦铁杖两下夹击,起义军大败,沈玄懀大惊失色,只得率兵向东撤回,退守姑苏。这才是: 乱兵战乱起江东,两路夹击士气宏。 经年不堪多战乱,多少战血多少功。 河间王杨弘丹阳捷报,快马一日便送往建康。建康留守裴蕴拿着得胜急报,快步来到行宫,言道:“恭喜殿下,丹阳大捷,反贼已退守姑苏。” “哦?”晋王杨广喜出望外,接过战报看了,连声称好。 前敌一连几日交战,杨广脸上跟乌云密布一般,如见脸色突变阴转晴,在一旁的宇文述说:“今讨伐已胜,人心安定。但是招贤未成,殿下何不再招智顗大师?” 杨广道:“说的也是,前番宇文述招贤不成,这智顗大师好大的面子,此次本王亲自去招。” 宇文述立刻安排出行,晋王杨广亲自去往光宅寺,宇文述、裴蕴跟随左右。 二番杨广来访,这光宅寺时隔三日已大有变化,虽然破损之处仍历历在目,但已被回寺的僧人打扫干净了不少。 晋王亲兵在寺内分列两队,避开旁人,智顗的弟子灌顶和尚,快步出殿迎接。灌顶见了杨广言道:“贫僧灌顶特来迎接晋王千岁。” 杨广问道:“智顗大师可在寺中?” 灌顶言道:“师傅知道殿下到来,正在后殿等待王驾。” “好,头前带路。”大和尚灌顶领着晋王杨广、左庶子宇文述、留守裴蕴一道来到后殿,此时智顗礼佛已毕,正禅坐佛堂,潜修佛经,杨广轻步走进佛堂,智顗分明听到动静,却如同未闻,看也不看。 杨广见智顗纹丝不动,便收起了晋王的派头,双手作揖、动躬身拜道:“淮南道行台、扬州总管杨广拜见智顗大师。” 智顗大师两眼微闭,看也不看,只说道:“原来是晋王殿下,不知是要求签,还是来上香?” 杨广道:“本宫既不求签也不上香,而是想请大师出山,为江南百姓做一场法事。” “阿弥陀佛。”智顗说道:“老衲法事做得,假事做不得。” 跟在杨广身后的宇文述一听这话,辩解道:“这怎是假事…….”杨广用手一拦宇文述,杨广又说:“本宫为江南重修佛法,释放了光宅寺的僧人,贴补了香火银子,哪敢在佛祖面前做假事?” 智顗道:“江南四百多座寺庙,尽造劫难,特赦光宅寺一家,不会只为送老衲一个人情而已吧?” “哦……”杨广被智顗如此说道,反倒是颜面无光,自感羞愧,杨广言道:“大师所言有理,本王诚心光大佛法,只是此行唐突,还望大师见谅。” 智顗道:“虽然佛家门派林立,宗脉复杂,但是偌大的江南,怎能知道一个小小的光宅寺,还望殿下能普度众生。” “嗯。”杨广知道智顗佛法高深,谈事论道,少有人能及,便虚心听了智顗的话,把手一挥,便带领众人离开了光宅寺。 出了光宅寺,杨广对左右言道:“智顗见我用心不诚,让本王颜面丢尽,看来这老和尚真不好对付。” 裴蕴道:“殿下不会是想把全城的和尚都放了吧?” “哼哼,”杨广笑道:“正如你所猜,免得让这老和尚挑理。” 宇文述道:“我看这老和尚实难对付,绝不会放人了事。”杨广只想撼动智顗,也没把宇文述的话放在心上。 晋王杨广回到行宫,召集众官员,商议重兴佛法的事,杨广言道: “本王决定,从即日起,释放所有被抓僧侣,撤封被查的所有寺庙。” 裴蕴道:“殿下,当初皇上一心减佛兴儒,如今殿下重兴佛法,是不是先请旨皇上,看看圣意如何?” 杨广迟疑着,默念道:“这到也是……” 一边宇文述赶忙起身说道:“这减佛兴儒,当初是太子极力主张,若是千里奏报,太子若再从皇上耳边吹风,那重兴佛法的事难免半途而废。” 一提到太子杨勇,杨广心中一闪,觉得如临大敌一般,杨广犹豫的眼神落在了诸葛颖身上:“诸葛先生,以为此事如何处置为宜?” 诸葛颖道:“当断不断,日后必乱。当初皇上已经恩准重兴佛法,不必瞻前顾后。倘若太子干预,反倒不利。如今殿下只拿一个光宅寺做样子,怎能服众?不如尽快重兴佛寺,切莫犹豫。” 听了诸葛颖的话,杨广如同吃下一粒定心丸,立刻命建康留守裴蕴释放在押的其他寺院的僧侣,并传令江南各州郡释放僧人,开办佛事。 而后一连三天,官军不在查封寺院,也不强迫僧人还俗。在官衙拘捕的僧人悉数释放,阴森动乱的建康城内,似有恢复往常迹象。城中百姓如同往常一样,礼佛祭拜,出入自由,官府不再管治。 又过数日,得到晋王手谕的江南各州府,竞相释放僧人,解禁寺院,各地百姓可依旧上香拜佛,朝廷不再强人所难。四百多所寺庙相继恢复烟火,民心愈加安定。佛教重兴,好似万物更新,后有唐朝诗人杜牧所做《江南春》为证: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68:重兴佛院三请智顗,木舍访贤潘徽献计 江南的寺庙佛院纷纷重燃香火,官府也不再禁锢百姓礼佛,城中往日的荒凉与冷清也大有改观。 这日,杨广正与众人议事,右庶子张衡拿着讨伐起义军的密信,匆忙来报,杨广言道:“所报何事?” 张衡言道:“河间王杨弘、麦铁杖两路会和,现已围困发姑苏,越国公杨素又命水军都督来护儿在太湖打造战船,决定水陆并进,剿灭姑苏起义军”。 “好!”杨广大喜,“佛教重兴,反民丧志,江南之乱何愁不平。” 宇文述知道,杨广此时最盼召来智顗登坛做法,重兴佛教,便言道:“官军大捷,贼众大败,殿下何不趁此机会再请智顗,寺庙重兴,稳固民心。” “嗯,宇文述所言极是,智顗若能为本王所用,何愁佛教不能治民。”立刻传令,多备礼物,再请智顗。 晋王杨广与左庶子宇文述、留守裴蕴,再赴光宅寺。来到光宅寺内,又是灌顶和尚出来迎接,杨广、裴蕴随灌顶和尚来至后院,智顗大师正在禅房打坐。 杨广进了禅房,心想二次到来,更要礼贤下士,便躬身行礼:“弟子杨广,拜见智顗大师。”智顗斜了一眼杨广,依旧微闭耳目,手拨念珠,不予理睬。 杨广看着老僧好大的架子,决心礼贤下士,伸手撩起王袍,双膝跪倒,作揖言道:“弟子杨广,恳请智顗出寺登坛,弘扬佛法,已安万民。” 等在门口的宇文述、裴蕴,一看杨广下跪,心里正嘀咕这老和尚怎么如此不领情面。只见杨广一挥手,左右抬进几箱礼物,箱子打开,金银元宝,数以千计。杨广道:“这些金银珠宝,全为光宅寺重修佛堂,永续香火,还望大师笑纳。” 智顗看了一样,说道:“殿下有心修佛,善莫大焉,老衲是苦行僧,并非金银所能动心。” 杨广道:“如今江南佛堂皆以重兴,百姓安心敬佛,大师若能登坛讲经,乃是弘扬佛法,修养民心的大好事。” 智顗摇了摇头,叹道:“殿下是治世的贵人,并非一心向佛的僧徒,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欲借佛学治百姓,非老衲所愿,回去吧。” 杨广的心思被一语点破,一看智顗依旧劝不动,心里有些心灰意冷,只得站起身来,转身对裴蕴说道:“把礼物给寺院留下,择日再来。”杨广与裴蕴只得缓缓退出禅房。 宇文述一请智顗,杨广两番拜访,智顗丝毫不动心,弄杨广是深感沮丧,心灰意冷,出了光宅寺。只想游玩一番,便问裴蕴:“本王自从来这建康,还没四处玩过,不如到城郊游逛一番如何?”众人纷纷赞许,便隋杨广一同去了郊外游逛。 建康郊外本是江南秀丽风光,自从毁佛以来,民变迭起,不少去处都遭战火罹难。幸好春夏交替,花草繁茂,气候宜人,遮挡了几分荒凉。走到溪涧,忽闻朗朗唱词,婉转悦耳: 回思佛堂兮,江南风雨后。修学无为兮,逍遥秀水沟。 花开芬芳兮,木桨泛轻舟。学无止境兮,何时为尽头? 杨广听得入神,言道:“如此歌谣,定是有乡间逸客,市井隐者。”又问裴蕴:“裴大人可知此间有何闲逸文人?” 裴蕴道:“闲逸文人到是没有,但有一陈朝旧臣,是下官的故交,姓潘名徽,字伯彦,姑苏人士,学识渊博,贯通古今。辞官之后,隐居于此,此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江南大儒,听此歌声像是潘徽所唱。” “哦?”杨广一听,心想伐陈以来,所接触江南儒士不过江总、孔范吟诗作赋的文人骚客,未见过有真才实学的知名高士,今得知潘徽,心中甚为欣喜,现在又是招贤纳士、重整江南的时机,不如亲自拜访一番。沿着歌声方向,杨广、宇文述、裴蕴三人便去造访。 走到近处,但见小桥流水,木宅淳朴,四周花果相衬,两侧小道清幽,三人同行,倍感清新。门前下马,木门之上,悬有“潘宅”二字,正是高士潘徽的住处。裴蕴叩了几声木门,片刻时间,见一侍童开门。裴蕴言道:“请问潘徽潘伯彦先生可在家中?” 小童言道:“先生正在,大人如何称呼?” 潘徽道:“就说淮南道行台大人求访。” “大人院中稍后,容我通禀。” 过了少顷,走出来一儒者,长得面白脸圆,横眉炯目,鼻正口方,三缕短髯,蓝袍纶巾,轻步慢走,学者风范。裴蕴在前,一见潘徽,两人曾有交往,也都认得。潘徽言道:“原来是裴大人到此。” 裴蕴作揖还礼,言道:“小弟为兄引荐,这位便是晋王殿下。”潘徽一见杨广,深感意外,施礼道:“草民潘徽见过晋王千岁。” “先生不必多礼。” 潘徽把众人请进木舍,四人围坐,侍童奉上茗茶。裴蕴言道:“自取缔寺院,兴办儒教以来,江南民心大乱,起义皱起。晋王殿下,重返江南,就为了招贤纳士,平定叛乱,安抚民心。” 潘徽孤学自傲,闻听此言,摆出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杨广看这潘徽穷酸书生习气,心中已有几分主意,又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躬身言道:“本王久慕先生大名,如今江南多地民乱,难以治理,朝廷欲招抚安民,又不解江南百姓的心情,故而烦请先生讨教良策。” 潘徽摸了一把胡子,言道:“皇上减佛兴儒,触犯士族,非是定一两条计谋,就能够平息呀。” 杨广见潘徽摆起了架子,又谦虚问道:“先生乃江南名士,德高望重,先生若不相助,江南百姓岂不更在水火之中?” 潘徽只是叹气摇头,杨广站起身来,双手作揖,行鞠躬大礼:“晚辈恳请先生出山相助,只为江南长治久安,还望先生念社稷大义,万莫推辞。” 宇文述、裴蕴一看潘徽百般刁难,也频使眼色,潘徽是官场老油条,不拿捏杨广一把,担心日后不得晋王重用。见杨广大礼相请,才说道:“潘徽才疏学浅,并非诸葛在世,殿下何必行此大礼。” 杨广一看潘徽这才动容,顿时喜上眉梢,宇文述、裴蕴在旁边也好言相劝,潘徽这才答应,随杨广为王府幕僚。 众人一起返回城内,路上宇文述是把潘徽看得十分透彻,暗自对杨广说道:“潘徽老儿,自持才高,穷酸架子,殿下厚礼相待,才好使唤。”杨广听了宇文述之计,一路之上对潘徽是问长问短,问寒问暖,捧的潘徽不亦乐乎。 回到建康行宫,杨广把潘徽奉若贵宾,单独请到府中叙谈,丫鬟敬嫣一看有客人到来,正想沏茶,杨广言道:“你且退下,让王妃来为潘先生敬茶。” 丫鬟敬嫣回到后房,告知萧珺:“殿下不知请来何方圣贤,命娘娘亲自奉茶。” “你看那是个何许人物?” “我看是个穷酸老头,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好生狂妄。” 萧珺这时心里有了分寸。亲自端上几碗茗茶,姗姗而来。杨广与潘徽正在商议如何去请智顗和尚,见萧珺亲自奉茶,杨广为潘徽引荐道:“这是本王的妃子萧珺。”萧珺双手合腰行了万福,潘徽闻听王妃是萧氏,问道:“娘娘是江陵萧氏?还是建康萧氏?” 萧珺言道:“萧珺乃是江陵萧氏。” 潘徽打量了一下萧珺,伸臂作揖,躬身大礼:“请娘娘受在下一拜。”这才是: 穷酸大儒逞猖狂,自拿才高气质扬。 若非萧家名望在,岂能拜妃不拜王? 潘徽得知萧珺是江陵萧氏,不由站起身来,行大礼拜见,杨广、萧珺大感意外。 “先生如此大礼,岂能受得?”萧珺问道。 潘徽言道:“在下少年之时,曾师从郑灼学《礼》、拜师施公学《诗》、跟随张冲学《书》,又拜在张讥门下研读《庄》、《老》,而数位先师都曾传我《昭明文选》。” 说道《昭明文选》,潘徽心中感慨万千,双手倒背,若有所思的说道:“《昭明文选》乃梁国太子萧统所著,在南朝胜过诸子百家,备受江南人推崇,而编著此书萧氏,也成为江南第一大家。娘娘既然是江陵萧氏,必然为萧统后人。” 杨广一看潘徽说的头头是道,也应和道:“萧妃出身梁国后裔,若按萧梁族谱推算,那萧统乃是萧娘娘的曾祖父。” “哦?”潘徽两眼惊异,看着萧珺问道:“萧氏望族,自从归隋,只传一女,因二月出生,备受忌讳,莫非…….” 萧珺言道:“先生说的不差,我便是二月出生,依照江南旧俗不吉,克杀爹娘。” 潘徽不禁大笑起来,笑道:“那些恶俗本是庸人自扰。降服智顗非王妃不可!” 杨广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潘徽说:“智顗大师俗家姓陈,字德安,荆州人氏,其父陈起祖,是梁朝老臣,死于侯景之乱,国破家亡便是智顗出家的最大心结。而王妃今在江南,殿下造佛像百座,不如王妃一柱香火。” 杨广似乎明白其中缘故,问道:“莫非是江南百姓敬重萧氏,胜过敬重天子。” 潘徽随笑着点了点头:“在下以为当前之计,殿下需借助萧氏威望,重兴佛法,安稳人心。” 萧珺觉得潘徽之言,颇有道理,说道:“请先生细细说来,本宫当尽力而为。” 潘徽站起身来,踱了两步,说道:“其一,重修佛法,可安定人心,换取智顗大师信任。其二,人心一旦向我大隋,江东起义军必然难以为济,也有利与越国公剿平贼寇。其三,起义军只要平定,江南半壁江山功劳,晋王居功至伟,独步古今。” “好!”杨广大喜,对萧珺说道:“就依照潘先生所言,请爱妃亲自主持招抚之事,务必让僧侣重回寺庙,静心礼佛。” 杨广平定江南心切,言听计从,萧珺、潘徽大为赞赏。晋王妃亲自主持修佛兴佛,正欲重整江南。 这才是: 佛缘本是人自生,何苦强迫还俗诚。 若非望族有望气,安抚难安民沸腾。 69:晋王求贤四请智顗,萧妃追佛五请高僧 前文说过,江南各地僧侣皆以释放,四百多座庙堂重燃香火,百姓不再造反,经商务农,祭祀礼佛,生活重回当初。姑苏起义军也变得战心消极,这让反王沈玄懀心中焦虑,速命人往越州给反王盟主越王高智慧求援。 河间王杨弘、麦铁杖、来护儿三路大军兵临姑苏,已三面合围。姑苏反王沈玄懀坚壁城门,一连数日,死守不出。 河间王杨弘召集众将,中军议事,杨弘端坐大帐,众将分坐左右。杨弘言道:“如今姑苏三面被围,如何攻城可有良策?” 来护儿言道:“老王爷不如四面合围,杀他个片甲不留,斩获沈玄懀也是头功。” 麦铁杖、鱼俱瓒等众人也均赞成此策,唯有参军司马荣毗,一言不发,低头不语。 荣毗,字子谌(chèn),北平人士,向来足智多谋,河间王杨弘问道:“子谌低头不语,莫非有什么妙计?” 荣毗言道:“老王爷容下官直言,四面攻城,贼兵绝望,必回拼死抵抗。即便杀敌一万,也要自损八千。不如三面强攻,留一面活路,反贼贪生必不会死战,终究弃城而逃。” 麦铁杖言道:“若是沈玄懀跑了,岂不是丢了头功?” 荣毗道:“如今杨素已攻占婺州、乐安,汪文进和蔡道人两个反王,已投奔越王高智慧。江北无路可逃,往南沈玄懀也是死路一条。” 河间王杨弘捻了捻胡子,对众人说道:“晋王在江淮正全力招帮安民,孤王也不忍杀伤过重。诸位将军不可过于贪功。传孤王令,夺城为上,夺功为次。”老王爷采纳荣毗之策,众人哪敢反驳,纷纷遵命。 待到次日天明,姑苏城外,鼓声雷动,三路隋军,整装待毕。来护儿、麦铁杖、鱼俱瓒各领一面,河间王杨弘传令打响号炮,三声号炮升天,冲车、撞车、云梯、五连弩、一齐攻城。喊杀大震,呼号惊天,姑苏城头一片厮杀,血肉横飞,真可谓: 三面合围出清晨,喊杀震天惊梦人。 百尺云梯高攀上,千斤撞车破城门。 滚木礌石乱抛下,刀枪交错血肉分。 箭弩连发如云雨,鼓号齐鸣舞战魂。 一番厮杀,来护儿破南门,鱼俱罗入北门,麦铁杖进西门,守城义军大势已去。沈玄懀见官军来势凶猛,起义军皆是当地百姓,各有老小,求生心切,难以抵挡,只得偷偷带着侍卫放弃守城,出东门而逃。 起义军见群龙无首,首领不见,只得各寻活命,或四散而逃,或畏惧而降,姑苏城池一个多时辰,便被官军收复。河间王杨弘传令招榜安民,归附贼众一概优待,使得隋军大得人心。 姑苏大捷,不过两日,捷报传至建康,杨广得报大喜,对宇文述、裴蕴言道:“天助我也。”众人皆是称道不已。 潘徽言道:“如今官军安民,人心归附,在下以为可请智顗大师讲经,再请萧妃娘娘参拜同泰寺。” 杨广问道:“为何萧妃非要参拜同泰寺?” 潘徽道:“当年南朝梁武帝萧衍,爱民如子,恩泽百姓。曾经三去同泰寺请为僧奴,一心向佛,虔诚感人。萧妃乃梁武帝玄孙女,血脉正统,名望犹在。王妃若能效仿梁武帝,敬佛爱民,感动江南百姓,何愁殿下恩惠不再?” 不等潘徽往下说,杨广先说道:“再让智顗大师同泰寺做法讲经,此事天衣无缝。” 潘徽双手作揖,躬身言道:“殿下才智过人,老朽所想,已被殿下说出。”众人大喜,即刻准备,四请智顗大师。 此次杨广与萧珺同乘车撵,宇文述、潘徽、裴蕴等人一起来至宅光寺,兵甲护卫,仪仗威武,清水泼街,铜锣开道,好生气派。 宅光寺众僧得知晋王又来,赶忙迎接。主持寺中大小事务的灌顶和尚,匆匆来至门口,躬身迎接。 杨广与萧珺下了车辇,随行官员陪同而至。杨广问道:“智顗大师可在后院?” 灌顶和尚面带为难,隐隐说道:“师傅昨晚礼佛之后,已经离寺。” “什么?杨广脸色大变,问道:“大师走了?去哪里了?” 灌顶答道:“师傅去了庐山,临行曾说自己受过‘不持金钱戒’,平生只修苦行,若碰了殿下金银馈赠,便毁了修行。数箱礼物,分文未动,只待殿下再来之时悉数取回。” 摆下如此大的排场,却是人去房空,使得杨广怒上心头,暗想难道不请这老和尚就治不了江南不成,传下口谕,返回行宫。 众人败兴而归,杨广在行宫气得来回踱步,破口大骂:“智顗这个老秃驴,几次三番目无本王,未免有些忒猖狂了吧。” 正巧潘徽不在,宇文述劝道:“殿下一向礼贤下士,笼得人心,万不可坏了声誉,若让潘徽看到,岂不适得其反。” 杨广鼻子直冒粗气,言道:“你去请一次,本王请三次,四番邀请,竟然目中无人,难道老秃驴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 “治大国者,若烹小鲜,殿下雄心可见,但雄心一半是耐心。”宇文述又道:“趁智顗出行不远,臣愿去将其追回。” 这时只听屋外说道:“何劳将军,妾妃可去。”正是晋王妃萧珺,萧珺慢步走进屋来,对杨广说道:“宇文将军所言有理,殿下不可失了耐心。” 杨广这才略压心头怒火,说道:“也罢,本王暂且忍了。”对宇文述道:“萧妃可去,你务必多带侍卫护驾,不得有误。” 宇文述即刻命人,准备了两副轻快车撵,接上萧珺,带着五十个骑兵,一路陪同,策马扬鞭,往庐山方向追去。真可谓: 少年得志心高飞,傲气总把晋王推。 幸有贤妻耐心助,岂有藩王大作为? 话说追了半日,天色将晚,宇文述对萧珺言道:“娘娘天色将晚,还未追到智顗,莫非是乘船而去,我们追差路了?” 萧珺言道:“他徒弟曾说,智顗自称是苦行僧,倘若苦行僧哪有钱坐船?”宇文述觉得甚有道理,即刻命几个骑兵快马在前,加速追赶。 又追了半个时辰,果然有一骑兵快马返回,报道:“启禀娘娘,我等已追上智顗。” 萧珺问道:“现在何处?” “正在前面吃饭。” 众人催马前行,时间不大,萧珺从车撵中望见,一个老僧人打坐在路边,智顗身穿百衲衣,补丁压补丁,手里拿着一块发了黄的干粮,细细咀嚼。 萧珺、宇文述走到近前,宇文述言道:“智顗大师,为何不辞而别呀,晋王可是诚心邀请啊。” 智顗不语,只是啃发了黄的干粮,这时萧珺走到近前,双手合掌,躬身拜谒:“晋王妃萧珺,见过大师。”智顗连眼皮也未抬起,置之不理。 萧珺蹲到智顗近前,言道:“晋王和宇文将军四次相邀,大师不肯授法。此番弟子萧珺再求大师登坛讲经,坐台授法。” 智顗摇了摇头道:“老衲本是出家人,已了却凡尘,何苦步步相逼。” 萧珺道:“梁武帝曾三赴同泰寺为寺奴,如今同泰寺几近荒废,弟子决定亲自祭扫同泰寺,一来重见佛光,二来也是悼念大师之父陈起祖。” 提起智顗的父亲陈起祖,到让智顗有些意外,便问道:“王妃如何知道老衲的父亲?” 萧珺道:“弟子本是梁武帝玄孙女,昭明太子萧统之后。论起来我与大师同为梁朝后人,且是君臣之义。” 智顗叹道:“阿弥陀佛,天下之大,却又如此之小,未想冥冥之中,还能见武帝后人,善哉,善哉。” 萧珺又说:“大师若无亡国之恨,又何必出家为僧?” 智顗大师脸色稍有动容,似乎唤起少年愁心之事。萧珺近而说道:“既然是冥冥之中,因果轮回,当年令尊跪拜萧氏,今日萧氏跪拜大师。” 只听智顗长叹一口气,说道:“老衲为僧,只为了却亡国之恨,出家三十五载,无人能知我心,未想今日被王妃说破心结,罪过、罪过。 萧珺化蹲为跪,叩首拜谒,又对智顗说道:“九州之大,佛教不一,有佛无宗,有教无义,有派无序,恳请大师树立正统,重使佛光灿烂。” 听了萧珺的话,智顗眨着眼心里犯了犹豫,萧珺说中了智顗的心结,让智顗终于感受到萧珺邀请自己的至真至诚,也勾起了智顗儿时的亡国之恨,这才抬眼望着萧珺。 “王妃至诚,愿同前往。” 萧珺大喜,把智顗请上车撵,自己又坐上另一副车撵,几声清脆马鞭,一路返回建康行宫。真可谓: 南朝故人何其多,梁国往事羞难说。 君王之女变隋妃,忠臣之后化活佛。 晋王妃萧珺连夜请回智顗大师,宇文述命人快马奏报,杨广得知智顗受邀,转怒为喜,即刻命张衡、赵才等人安排灯火,出府迎接。 一见智顗,杨广躬身施礼:“弟子杨广见过智顗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有礼。” 杨广道:“今日天色已晚,弟子已安排清静厢房一间,请大师歇息,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老衲悉听尊便。” 张衡去为智顗安排厢房,不做细说。杨广与萧珺回到房中,杨广言道:“爱妃使得什么法术,竟能唤动智顗老儿?” “殿下不可心口乱说,五请智顗实属不易,交往如此大德高僧,殿下切记那句老话。” “什么话?” 萧珺拍拍杨广胸口,说道:“夹着尾巴做人。” 杨广揽住萧珺肩膀说道:“爱妃放心,只要智顗能为我所用,莫说夹着尾巴,就是脑袋夹到裤裆里,也未尝不可。”这才是: 五请高僧何其难,幸有萧妃志意坚。 皇子独断难成事,天公只得助红颜。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70:来护儿奇袭钱塘江,晋王妃祭扫同泰寺 建康府迎来新的一轮红日,晋王杨广一早起来,早早来到书房,今日要与智顗礼佛谈经,命宇文述、潘徽等人一同陪同。萧珺请回智顗不易,担心杨广说话轻薄,便叫住宇文述,叮嘱道:“宇文大人一定陪同左右,切莫让殿下礼数不周、做事唐突。” “娘娘放心,下官有数。” 宇文述告退之后,陪着杨广去见智顗大师,宇文述提醒道:“殿下务必礼贤下士,切莫在意这高僧傲慢之举。” 杨广笑道:“宇文大人多虑,本王装不得如来佛祖,还装不了徒子徒孙吗?本王定要让智顗心服口服。” 杨广与智顗礼佛一番,焚香三柱,便在厢房论经,府上官员陪侍。论了佛经,杨广言道:“弟子欲在五日之后,效仿梁武帝萧衍,让萧妃在同泰寺祭扫,一来光大佛法,二来让百姓追忆梁朝恩惠,以表示本王敬佛爱民之心。” 智顗言道:“同泰寺饱经战乱,荒废多时,倘若重燃香火,只恐耗费巨大。” 杨广道:“这有何难,朝廷出资重修,同泰寺以后为大师宗派,供奉皇家香火,发扬光大,永照千秋。”智顗心中甚慰,心中对杨广是大为赞赏。 众人谈完之后,张衡送智顗返回宅光寺,召集僧徒,筹备重祭同泰寺大礼。看着智顗远去的背影,杨广好歹可以舒一口气,此番重兴佛寺,安定民心终于有了些眉目,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太仆赵才匆匆跑进来,送来百里急报。 赵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越国公杨素已屯兵钱塘江西岸,准备在越州与反王高智慧展开决战,特请淮南道行台军令。” 陪在一旁的宇文述言道:“殿下,可速令来护儿、麦铁杖返回浙东,务求必胜反王高智慧。” “嗯。”杨广言道:“就依宇文大人所言,传令来护儿、麦铁杖日夜兼程赶往浙东,五日之后,展开决战!”这才有: 围剿五王定江南,先抚寺院后平藩。 文治武功双管下,重兴半壁好江山。 鸿雁传报连战捷,铁骑铮铮天海翻。 曾经乱世多磨砺,而今一举壮华年。 建康府的军令传下,来护儿、麦铁杖二人,水陆并进直达钱塘江西岸。越国公杨素迎来麦铁杖、来护儿两支援军,十分高兴。带着众人一同来至钱塘江岸,杨素言道:“叛军前有战船,后有壁垒,沿岸防守,十分坚固,即便五牙大船也实难取胜。” 水军都督来护儿道:“国公且严阵以待之,勿与敌兵短兵相接,请拨数千奇兵,潜行渡江,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 杨素不时捋着羊角胡子,言道:“就依来都督之策,本帅拨你精兵三千,连夜渡江。” 来护儿领了军令,等到夜黑风高之时,率领三千精兵,口衔枚草,驾轻舟偷渡。隋军乘使的都是小船,也无灯火,夜深之时,不易发现,到是起义军水寨营垒,灯火通明,险要戒备,一览无余。 前方有一险滩,无法扎寨筑垒,来护儿挥动令旗,众船只往险滩登陆。三千精兵悉数上岸,来护儿挥动令旗,暗示分兵偷袭。 果然,片刻时间江岸水寨有火光焚烧,数处壁垒遭隋兵暗算,起义军尚在睡梦之中,忽然壁垒箭塔之上,有戍卒喊道:“江面有大船驶来!” 起义军这才有人惊醒,尚未来的及传令,已经偷渡的三千精兵,突然挥刀而起,喊杀震天,这起义军中皆不识兵法的百姓,哪里见过这般阵势,被隋兵杀的大乱。来护儿抢了马匹,挥舞单耳月牙戟,率兵杀来。 这守卫营垒之将,名叫顾世兴,胯下一匹腾云马,掌中银面鬼头刀,迎面杀来。来护儿与其遭遇,二人大战七八个回合,便被来护儿一戟刺中要害,当场丧命。起义军见主将战死,更无心交战纷纷落荒而逃。 水寨壁垒被来护儿麾下焚毁,使得杨素麾下大将麦铁杖、鱼俱罗率领大型战船,不费吹灰之力,顺利攻上东岸。 此时归顺高智慧的两个小王蔡道人、汪文进,急忙来报,高智慧言道:“二位王弟先去迎战,我随后便来。” 蔡道人与汪文进各带一支人马岸前迎战,蔡道人挥舞八卦泼风刀,一个回合便被鱼俱罗揪落战马,生擒拿下。汪文进见鱼俱罗如此勇猛,掉头就跑,一个喽啰来报:“隋将来护儿已我等后路。” “啊?”汪文进吓得惊慌失措,只见麦铁杖挥舞牛角镗杀来,尚未交手,吓得汪文进便扔掉浑铁棒,下马求降,麦铁杖一看这等无用之辈,理也未理,拍马便追高智慧去了。这才是: 五路反王乱江东,大隋猛将势如虹。 人才辈出于乱世,日后隋唐多英雄。 五大反王的盟主高智慧,越州惨败,率领残部,乘数只大船,沿海岸南下去投奔割据泉州的闽王王国庆去了。两个反王,汪文进、蔡道人被活捉,起义军死者、投降者数万人。 浙东大捷,被隋军收复的城池,捷报频传。此时晋王杨广已张贴告示,昭告百姓,晋王妃萧珺将在同泰寺重修佛事,祈祷民安。 单说这天,建康城南面同泰寺人声鼎沸,不少僧人和尚汇集于此,城中的百姓纷纷驻足。同泰寺周围官兵守护,朝廷官员进进出出。晋王妃萧珺在杨广和高士潘徽的陪同之下,一同前往同泰寺。 萧珺平日深居附院,世人难得一见。此番大张旗鼓、抛头露面,仪仗威武,又冠以萧梁皇室后人、梁武帝玄孙女之名,亲往同泰寺祭祀修佛,引得当地大户士族、平民百姓,成群结队,夹道观望,竞相一览萧氏王妃的绝代风华。 建康留守裴蕴,头前开道,晋王杨广与名士潘徽骑马并行,赵才、张衡等众人骑马随后,晋王妃萧珺的车辇也跟随其中,左右各有一队马步军,护卫两侧。 大队人马来到同泰寺,此时宇文述早已安排妥当,智顗法师与几个高僧在寺门前,恭候王驾。丫鬟掀开撵帘,搀扶晋王妃萧珺出撵,灌顶和尚带几位僧人,迎接施礼,晋王夫妇合掌还礼。杨广、萧珺入同泰寺,智顗大师、高士潘徽陪在左右,平日空旷的寺院之中,聚集着各路高僧,士族名家,富家贵胄,都为共襄盛举,一览萧妃。 这同泰寺乃是当年梁武帝主持修建,楼阁台殿气势恢宏,九级浮图耸入云表。大雄宝殿之内有十方铜铸金佛如今重见天日,华美精湛。 灌顶和尚早已命徒弟,在寺内正殿之前布置祭台,摆放香案,广设仪仗。所有大礼,准备已毕,只闻钟鼓敲响,晋王妃萧珺手持高香,纵容而出,体态优美,轻盈婀娜,缓步登台。祭台之上,炉火旺烧,青烟之上。萧珺点燃高香,上香跪拜。 仰望佛祖金像,萧珺手挂串珠,合掌念道:“前朝梁武帝萧衍玄孙女、大隋晋王妃萧珺,祭拜如来佛祖,弟子一拜。” 一拜礼毕,萧珺二度合掌,念道:“减佛兴儒,冒犯神灵,弟子萧珺代为谢罪,再拜。”二拜礼毕,萧珺三度合掌,祭道:“愿我佛永保国运,惠泽万民,三拜。”三拜礼毕,萧珺才站起身来,缓缓走下祭台。这些个高僧名士,士族贵胄,见萧氏后人重修佛院,光大佛法,大为称赞。 正在祭拜之时,宇文述走到晋王跟前,小声言道:“方才送来,快马急报,越国公杨素钱塘江大捷,生擒反王汪文进、蔡道人,姑苏反王沈玄懀在松江投降,高智慧已泛舟逃往闽南。” 杨广心中暗喜,对宇文述言道:“你与张衡同台宣告此事。” 萧珺三拜佛祖,宇文述与张衡手各持纸卷,登上祭台。左庶子宇文述展开战报,对寺内众人读道:“快马急报,大隋越国公杨素在钱塘江大捷,生擒反王汪文进、蔡道人,姑苏反王沈玄懀在松江望风归降,越王高智慧已逃往闽南,五路反王已擒其三。特此通牒!”闻听此报,众人议论纷纷。 右庶子张衡也展开纸卷,向众人宣读:“晋王诏令,智顗大师,大德高僧,今江南佛光重生,百姓安宁。故请智顗大师传经江北,宣扬佛法,并奏请天子,立为佛家正宗。”在场众人在交头接耳,对智顗投来羡慕之情。而智顗得知杨广奏请将奏报天子,立自己为佛门正宗,心中更是不胜感激,难言肺腑。 晋王杨广、王妃萧珺、智顗大师、高士潘徽,等建康官员各执扫帚,寺内九级浮屠。这才是: 王妃三拜同泰寺,江南萧氏又润滋。 儒教未把南朝拢,重挽民心归佛祠。 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正在宁安殿喝茶,尚仪陈叔宣一旁伺候,有大太监王文同来报:“启禀皇上、娘娘,宋嬷嬷奉旨归朝,在殿外候旨。” 隋文帝道:“速招宋嬷嬷觐见。” 太监传下口谕,宋嬷嬷走进宁安殿,施礼参拜。杨坚命人赐坐,独孤皇后问道:“嬷嬷远赴江南察看晋王府,那小两口近来可好?” 宋嬷嬷道:“好,好得很,一点不曾辜负皇上、娘娘的厚望。” “说来听听。” “老奴嘴笨,也说不上来的好,晋王公务繁忙,到是萧珺左右陪伴,一刻也不曾忘怀皇后娘娘的悉心教诲。” “萧妃还真能严守自律?” 宋嬷嬷从衣襟中取出一物,用蓝绸布包裹,双手递上:“皇后赏了萧妃饰品无数,萧妃无以回赠,便让老奴捎回此物,以表忠孝。” 打开蓝布绸一看,竟是雕龙戒尺,隋文帝与独孤皇后对视一眼,独孤后言道:“美娘可真是不易,千万里外,还以此为戒,警示自己,难能可贵啊。”隋文帝也是频频点头。 宋嬷嬷道:“何止不易,娘娘不知,晋王翻越五岭之时,萧妃唯一的贴身丫鬟也失足坠崖,何等艰辛,不敢想象啊。只得在路边收买,买了个卖身葬父的穷人家孩子,帮忙伺候。” 杨坚和独孤皇后听了此事,心中震撼,为之动容,怜惜感慨,对晋王夫妇称赞不已。只见大太监王文同来奏:“启禀皇上、娘娘,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有要事求见。” 隋文帝命二相来见,宋嬷嬷也告辞退下。 苏威、高颎两位相国,各执一章,入殿拜毕。杨坚问道:“有何要务,二位爱卿都来奏报。” 苏威言道:“臣得晋王快马奏报,江南寺庙全部复新,已请大德高僧智顗大师,讲佛谈经,又有晋王妃萧珺祭扫同泰寺,民心安定,恢复如初。奏请恩准智顗赴江北传佛,并立为佛门正宗,以借佛法报效朝廷。” 高颎言道:“臣得淮南道行台军报,越国公杨素统领水陆军,激战反贼,连战连捷,今平定浙东,挥兵闽南,所向披靡,五路反王生擒其三,不日将押置京师问罪。” “好!”隋文帝龙颜大悦,说道:“晋王文韬,越国公武略,相得益彰,江南大治,朕心甚慰。” 独孤皇后言道:“臣妾恭喜陛下,又铸千秋伟业。” “奖赏恩赐,朕需速速商议,二位爱卿立刻召集百官,宣文殿议事。”隋文帝带着苏威、高颎去了宣文殿议事。 隋文帝走后,独孤皇后一个人侧卧来罗汉床上,尚仪陈叔宣眼色机敏,跪在罗汉床前为独孤皇后捶腿。独孤皇后手里拿着那把雕龙戒尺,翻来覆去的看,对陈叔宣言道:“哀家现在不愿想这个萧珺都不行,要是能天天在宫里陪着该多好。” 陈叔宣言道:“有奴婢陪着娘娘,就让萧妃姐姐去伴随晋王殿下治平天下吧。” 独孤皇后看着陈叔宣,笑了笑说:“每当看到你在这捶腿,我就想起来萧妃当年也是这么伺候哀家。那时啊,萧妃笨的什么也不会,是用着雕龙戒尺,一下下打会的。” “如此说来,幸亏奴婢在陈国学了些才艺,否则也要被戒尺打。” “你这丫头身子弱,哪里能与萧妃比,她可是能经得住天塌地陷。”独孤皇后话说此处,让陈叔宣更有好奇之心,独孤皇后便与陈叔宣闲聊起萧珺的身世旧事。 隋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11月,晋王杨广邀请智顗大师,同赴扬州举办的“千僧法会”。千僧法会邀请江淮各地大德高僧、名流高士、地方官员,共襄盛事。 法会上,智顗大师亲自为晋王杨广授菩萨戒,给杨广取法名曰“总持”;杨广亦以晋王身份,回赠给智顗名号曰:“智者”,佛家尊杨广为“智者大师”。 晋王杨广走上法台,取出一道圣旨,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江南佛教重兴,上慰朕心,下合民意。特封高僧智顗所创天台宗,为大隋佛教正宗,永享皇家香火。钦此。” 智顗感激万分,谢恩接旨。千僧法会使杨广在江南威望大增,十分得意。无论高僧、名士、官员,纷纷参拜晋王杨广,这才是: 四海佛学终归一,天台宗派成正袭。 而今南国佛学旺,莫忘杨广有功绩。 千僧法会正在兴致之时,只见左庶子宇文述匆匆来到晋王身后,附耳说道:“启禀殿下,京城出大事了。” 杨广一听,心中打了个机灵,问道:“何事?” 欲知何事紧迫,且看下回分解。 71:离扬州萧妃探朝政,聚汜水宇文邀贤才 晋王杨广举办千僧法会,江南江北,高僧云集,与会之人对晋王杨广是再三参拜,正在兴致,波澜又起,宇文述带来京城急报,杨广问道:“何事?” 宇文述言道:“朝廷急报左仆射苏威、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遭人弹劾,被削官夺爵。” 杨广在盛会之上,未敢多说。等到法会结束,众人散去,杨广立刻回到扬州行宫,召集众幕僚商议对策。晋王杨广、王妃萧珺,召来宇文述、张衡,诸葛瑾、赵才商议要事。 杨广看着这道密信,问道:“苏威、卢恺、薛道衡三人因何罪名,问罪夺职?” 宇文述道:“下官听闻,礼部尚书卢恺想任用一个亲属做官,便拉拢苏威、薛道衡帮忙,多少得了些好处,不料被人告发。皇上龙颜大怒,把苏威、卢恺贬为庶人,薛道衡流放岭南。” 杨广言道:“你们怎么看待此事?” 宇文述言道:“苏威贬官,高颎便为当朝首辅。朝中都知道高颎与太子杨勇,指腹为婚,结了儿女亲家。首辅与太子联姻,如果殿下还想南面称孤,恐怕难以实现。” 张衡道:“朝中官场形势不明,还望殿下,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杨广此时早已蠢蠢欲动,心中敲鼓,问道:“久在扬州,不能参与朝廷军机,如今苏威免官,正缺一个仆射人选,我欲争此职如何?” 宇文述道:“臣献一策,不如请萧娘娘回京,打探风声,看情况而定。” “哦,为何让萧妃去?”杨广问。 “若是打探传言,家丁即可;若是打探内宫消息,只有萧娘娘能入宫。皇上最为信赖的是独孤皇后,而除了殿下,而唯一能靠近独孤皇后之人,只有萧娘娘。” 杨广微微点头,抬眼望着一旁的萧珺,萧珺言道:“这有何难,臣妾即刻前往京城,为殿下探听消息。”杨广默许,众人商议之后,命张衡准备礼物,让萧珺带往京师。 到了次日,张衡把携带的礼物一一备好,由太仆赵才一路护送,前往京城。 长话短说,萧珺回到京师大兴,在王府稍作歇息,便去宁安殿看望独孤皇后。来到宁安殿,拜见礼毕,皇后命尚仪陈叔宣搬椅赐坐。婆媳二人闲聊,独孤后道:“萧妃已有一年多未回京师,此番来京,不如多住几日。” 萧珺道:“此番回京一来看望父皇、母后,二来得知苏相国免官,所以想……” 话未说完,独孤后脸色一变,目光犀利,陈叔宣赶忙萧珺使了个眼色,独孤皇后盯着萧珺问道:“苏威免官,与你何干?打听这个做什么?” 萧珺一看独孤皇后面生猜疑之色,赶忙解释道:“苏威是孩儿的媒人,亲往江陵把孩儿迎娶回京,又是长辈,所以不好不问。” 闻听此言,独孤皇后脸色才见舒缓,言道:“苏威是开国老臣,只是稍有大意,便被人抓了把柄,只能免官为民了。” 萧珺知道此事过于敏感,便不敢再问,只得捡独孤皇后爱听的话闲聊,过了半晌,独孤皇后略感疲倦,便让尚仪陈叔宣陪着去玩。 萧珺随着陈叔宣便来到女官厢房,姐妹二人,沏茶对坐,闲聊起来。萧珺命随行下人把从扬州带的礼物,给了陈叔宣。叔宣一看是些金蛇、金象,做工精湛,美妙绝伦,陈叔宣此时十五岁,毕竟年少,对这些金器倍加喜欢。对萧珺说道:“姐姐何必带如此贵重礼物,定是破费不少。” “宫里金器多了,这算什么,只不过做工精湛,故而买给你玩。”萧珺见陈叔宣爱不释手,又问道:“苏威罢官之事,虽说母后不愿说,那好歹是姐姐当年的大媒人,妹妹可听说了什么?” 陈叔宣见四下无人,轻声言道:“前日给皇后捶腿之时,听皇上说苏威贬职之后,大将军贺若弼自持功高,争抢相位,说了些埋怨的话,皇上一怒之下,又贬了贺若弼的官职。” “那可知谁接任苏威空职?” 叔宣又道:“昨日奉茶之时,皇上想重用杨素为仆射,高相国说杨素才大于德,只可谨慎使用,极力反对,不想皇上竟训斥了高相国。” 萧珺这一番打听,暗想果然不出所料,仆射之职,朝中早已明争暗斗。在陈叔宣这里玩了半日,便离开宫中,返回王府。 回到王府,萧珺即刻把所见所闻,写了密信,让赵才连夜快马加鞭,赶往扬州。这才是: 官场地震更惊慌,争权夺势各自忙。 走马换将多关注,你方唱罢我登场。 快马加鞭,不过几日,远在扬州的晋王杨广,得了萧珺的密信,便知皇上钦定越国公杨素入朝继任相位。杨广把最为亲信的宇文述、张衡召来,对二人言道:“萧妃送来密报,皇上已钦定越国公杨素为仆射人选。” 宇文述一听是杨素,言道:“殿下若谋大事,正可借助杨素之力。” “何以见得?” “杨素虽文武兼备,但德行稍欠,虽不循常理,又善于出奇制胜。殿下若能买通此人,到是个得力人选。” 张衡言道:“如今朝中相国高颎与太子联姻,又有驸马柳述,可谓一党;殿下若能联合杨素,才能与太子分庭抗礼。” 杨广坐在太师椅上,左右思量,一拍扶手,对宇文述、张衡言道:“本王就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宇文述、张衡听着不解,杨广言道:“本王从即日起,昭告江南名儒,修学著书,无为而治,编写礼法大典,掩人耳目,这便是明修栈道。” 宇文述问:“殿下,那何为暗度陈仓?” “张衡,你即刻筹备宴席,多置酒肉,杨素班师回京,边然路过扬州,本王要犒赏三军。” 杨广又对宇文述道:“宇文大人速速北上,去请那被流放的薛道衡,让他务必路过扬州,到时本王招贤纳士,必能留住。” “下官明白。”宇文述转身要走。 “慢着……” “殿下还有何差遣?” 杨广走到近前,叮嘱道:“无论薛道衡是否会投奔本王,你都直接赶回京城,帮着萧妃多多拉拢杨素。” 宇文述狡黠一笑:“殿下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言罢,宇文述与张衡分头而去,各自行事。 树分两叉,先表一枝。宇文述奉晋王差遣,一路北上,来到汜水关,这是薛道衡流放岭南的必经之路。 汜水关外有一沿街大路,两边尽是酒家,招呼随行路人。宇文述带着数名侍卫,四处游看,果然有一酒家,十分阔气,高阁二层。宇文述便带着几个侍卫,暂且投宿这家店铺。宇文述包下二楼寻一靠窗桌子坐下,每日在此等待薛道衡。 一连两日不见差官,偏说到了第三日,宇文述和侍卫点了几碟小菜,一壶好酒,在此等候薛道衡。眼看日头高照,忽见关内走出三人,两个差官挎刀执棍,身背行囊。中间一人,身带木枷,身着素服,从关内而出。再看容貌,宇文述认得,正是薛道衡。 宇文述带着两个侍卫,赶忙下楼,出了酒家,迎面而来。薛道衡一看来人,心中一惊,问道:“宇文大人怎会在此?” 宇文述道:“下官备下薄酒,请薛兄和二位公差,雅座叙话。” 这薛道衡是流放充军,而不是发配囚犯,所以不必穿着囚服,木枷之上也无封条。两位公差一看宇文述是朝廷官员,又好心请客,便给薛道衡卸下木枷,众人欣然前往。 宇文述与薛道衡,及两位官差同坐一桌,几个侍卫另坐一桌,店小二又上了几样酒菜,宇文述一番寒暄,众人吃喝起来。席间薛道衡深感不解,问道:“宇文大人在此候我,究竟何事?” 宇文述这才说道:“不是我要候你,而是晋王殿下让我在此候你。” “哦,不妨说说?” 宇文述道:“晋王殿下在扬州,准备修学著书,正需各地名儒。因殿下仰慕先生才学,故而请先生流放岭南务必走扬州,晋王定会请旨圣上留下先生。岂不比去岭南充军强得多。” 薛道衡听得此言,半晌不语。宇文述一看,又道:“晋王殿下可是真心实意,招贤纳士。” “此事不可。”薛道衡言。 “有何不可?” 薛道衡说:“我与苏威等人被贬,官场生变,人心动荡。此时晋王这个时候招贤纳士,绝不是修学著书,我看另有图谋。” 宇文述没想到薛道衡竟看出其中微妙,劝说道:“无论有无图谋,晋王经营江淮,广纳英才,可是真心邀请,薛兄可不要辜负殿下一片苦心。” “朝中太子仁爱温良,相国高颎为官正派,而藩王势头大增,这可是谋反之兆,宇文大人还是好好劝慰晋王,勿生邪念。” “你……”薛道衡直言相对,气得宇文述竟不知如何是好,一顿好酒好菜,竟是不欢而散,薛道衡宁可流放岭南,也不愿去见晋王杨广。宇文述一看这薛道衡脑子不会拐弯,只得空手而归。真可谓: 一介书生筋骨直,流放不把气节失。 宁为岭南充军隶,不做扬州幕僚职。 宇文述一看薛道衡言谈耿直,不明事理,也只得作罢,启程赶回京城大兴,面见晋王妃萧珺。 萧珺在京城住了有些日子,正在府上闲来无事,此时宇文述又返回京师,回到晋王府。宇文述拜见了萧珺,二人各坐,萧珺问道:“本宫正欲回扬州,宇文大人怎么又赶到京师来了?” 宇文述道:“殿下本派我去邀请薛道衡,奈何薛道衡执意不愿投奔晋王。只得赶快回京师,筹划夺储之事。” 萧珺闻听此言,倒吸一口凉气,言道:“本宫知道殿下雄心勃勃,但一旦展开争夺,必然引起党争、宫斗,后果可想而知。” “娘娘,恕臣直言,殿下早有叮嘱,党争之事由臣操办,宫斗之事王妃代行。” 萧珺听了这话,脸色难堪,低头不语,沉思少时,才说道:“虽然本宫一心辅佐晋王,但是谋夺太子之位,总觉得为时尚早。何况宫斗阴险,党争凶狠,还是三思而行吧。” “哎呀,王妃此时万不可打退堂鼓呀。”宇文述愁眉紧锁,一副手足无措姿态,劝道:“王妃随殿下并州讨伐突厥,幽州剿杀北齐残余,渡江平定陈国,翻越五岭收复岭南六郡。夫妻心心相映,风雨同舟,生死相随,令人敬佩!” 宇文述说的声情并茂,又劝道:“想当初南征北战,娘娘尚且不惧,现如今兄弟之争,岂能袖手旁观。微臣知道娘娘心地善良,可是宫斗党争,没有正邪善恶,只有胜败输赢。” 宇文述一席话把萧珺说道半晌不语,只是问道:“即便太子即位,又能对晋王怎样?” “王妃一心辅助晋王建功立业,一旦太子继承皇位,晋王必将功高震主、才大欺主,权大压主,做臣子的三大忌讳全有,将来太子定容不下晋王。” “唉。”萧珺叹道:“人人羡慕帝王家,未想却被逼到如此地步。” 宇文述看已说动萧珺,便言道:“殿下早有拉拢杨素之心,而独孤皇后那里就靠娘娘好生游说了。” 想到丈夫的千秋大业,萧珺犹豫半晌,这才缓缓应允,决心暗助晋王争夺储君。这便是: 攀龙附凤多期望,谁知皇室最难当。 宫斗纵养蛇蝎性,党争育生狠心肠。 善恶正邪无定论,败者贼寇胜者王。 血迹斑斑千载史,几人能有好下场? 72:修宫宇暴政掠民夫,送绸缎泄密说要案 隋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闽南反王王国庆不战而降,江东五路反王全部平定。越国公杨素统领两万大军,班师回京,沿途北归,正巧路过扬州。晋王杨广早已准备妥当,在扬州城外十里长亭,亲自恭候这支得胜之师。 越国公杨素是个要面子的人,一看晋王迎接,心中大喜,在三军面前感到十分体面。杨广走到近前,为杨素牵住马缰绳,言道:“国公闽南大捷,小王在扬州备下薄酒,犒赏三军,恭贺国公凯旋而归。” 堂堂的晋王殿下自称小王,十分谦恭,使杨素有些妄自尊大,乐得合不拢嘴,翻身下马,连声称谢。杨素命三军驻扎扬州城外,晋王也命人送来犒赏的酒水、牛羊不计其数。 杨广把杨素请到行宫,犒赏酒宴之上,频频敬酒,推杯换盏,让越国公杨素备受礼遇,大为高兴。菜过三巡,酒过五味,杨素略有醉意,杨广言道:“此番老国公,剿灭江东五路反王,功高盖世,将来官高爵显,还望国公,多多提携小王。” 杨素乐道:“老夫可受不起,晋王待我杨素如此礼遇,杨素岂能忘记晋王恩惠,日后必当厚报。”一番吃喝,觥筹交错,杨广便把杨素拉成了酒肉朋友,忘年之交。这才是: 官场最重酒肉情,仗义痛饮满口应。 醉话胜过千金诺,将来联手撼朝廷。 越国公杨素得胜凯旋,衣锦还乡,回到京城大兴。刚至大兴城东门外,大太监王文同早已等候多时,见杨素率队来到,王文同言道:“越国公杨素听旨。” 杨素与身后众将纷纷翻身下马,双膝跪倒,高颎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征南大将军、越国公杨素,讨伐江东反贼,连战连捷,功勋卓著,加封杨素尚书省右仆射,入阁中枢,参掌朝政。钦此。”杨素闻听,喜由心生,面露感激,伏地叩首,高呼万岁。 杨素接旨起身,大太监王文同贺道:“恭喜杨相国,荣登相位。” 杨素乐道:“王公公快待我入宫,先面圣谢恩才是。” “陛下又驾临歧州了,还要过几日才回。” 杨素与王文同二人边走边聊,杨素问道:“我听闻陛下时常驾临歧州,不知这歧州有何美景,如此让陛下着迷?” “杨相国有所不知,歧州有一山口,景色宜人,养生佳境,陛下空闲之时边去游玩。” “既然佳境,何不建一宫舍?” 王文同道:“高相国不愿劳民伤财,苏威又被免官,便无人敢说此事。”听得此言,杨素点头,心中暗想,做官就当投君主所好,这才是为官之道。 越国公杨素当上右仆射,为讨隋文帝欢心,杨素立刻上了一道奏疏,请旨在岐山修建行宫。隋文帝杨坚一看杨素的奏疏,对岐山建行宫颇感兴趣,便召杨素入宫商议。 杨素入宫,拜谒礼毕。隋文帝命人赐坐,就问道:“爱卿上奏修建歧州行宫之事,朕早有期待。不知要修行宫,需花费多少工时?” 杨素一听皇上兴趣斐然,立刻答道:“依臣之见,最多两年,即可完工。” “只需两年?是不是急了点?” 杨素道:“若是庸吏五年也是枉然,臣愿效仿能臣,尽心竭虑,二年必能完工。” “好!”隋文帝大喜:“朕命爱卿为行宫建造总监,宇文恺为将作大匠、封德彝为土木监,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即日起在歧州造行宫。” 杨素又问:“不知此行宫,陛下欲取何名?” “朕抚育万民,仁爱为本,尧舜行德,而民长寿,就取名仁寿宫。”隋文帝说。 杨素躬身言道:“陛下仁爱,真胜过尧舜,臣定能不辱使命,即刻去办。” 杨素领了旨意,开始筹建仁寿行宫,宇文恺设计宫宇,封德彝督运土木原料,担负开工的数位官员,会聚一起,听后杨素主持。杨素问道:“过了正月,歧州就要开工,本相在万岁面誓言,两年之内建成仁寿宫。” 宇文恺是大隋数一数二的工匠官员,眉头一皱,疑虑道:“既是帝王行宫,规模巨大,只恐两年之内,难以造完。” 封德彝也说:“开挖石材,运送土木,谈何容易,两年是紧了些。” 杨素闻听此言,暗想自己已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若两年不能完工,颜面尽失,也不好交代,摸着羊角胡子斜眼去看二弟杨约,暗示杨约帮忙出出主意。杨素的二弟杨约,一贯狡诈,长得尖嘴,贼眉鼠眼,一副小人嘴脸。 杨约鬼心眼儿最多,眼珠子一转,说道:“各位大人,皇上的旨意就是两年,两年不能完工,大家都要担责,各位只要尽力而为,杨约愿意亲自监工,定能建成仁寿宫。” 众人都觉着不妥,唯有杨约信誓旦旦,比杨素底气还足,便推举杨约担任监工,建造仁寿宫。 过了几日,歧山正式开工,杨约借着兄长杨素这尊靠山,强征五万劳夫,派官军监管,连夜赶工,严酷无比,更有不少劳夫,积劳成病,不堪打骂,死在歧山脚下。杨约做事变本加厉,愈加猖狂,众多尸体被填入坑中,上面用土石掩盖,筑成平地。数以万计的劳工民夫死在歧州,一个旷古未有的建筑,成为了劳苦百姓的地狱。真可谓: 仁寿宫下无人情,残酷劳役谁能应? 横尸遍地积劳死,孤魂露野复争鸣。 累累金砖汗浸透,层层碧瓦映血腥。 金殿只曾记天子,可知地下皆亡灵。 杨素、杨约兄弟二人残忍至极,工程加工加力,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劳夫,才使得进展迅速。引得民众不满,怨声载道,纸毕竟包不住火,一传十,十传百,此事最终传入左仆射高颎耳中,得知此事,高颎心中忿忿不平,便来到宁安殿,觐见天子隋文帝。 宣文殿上君臣礼毕,高颎奏道:“近来右仆射杨素督造仁寿宫,征发民夫数万,管制残暴,致死人命,大损人丁,引起民怨,望陛下明察。” “此事当真?” 高颎道:“臣有十五位官员联名启奏参劾右仆射、越国公杨素的奏章。” 杨坚道:“杨素损耗民力,使朕结怨天下,不可姑息。爱卿立刻派人暗查此事,若有实情,决不轻饶。”高颎得了杨坚差遣,转身离开,去调查杨素之事。 高颎走后,隋文帝绕道屏风后面,坐在大殿屏风后面的独孤皇后鼻子里不时冒着粗气,“陛下以仁德之心,养育万民,没想到越国公竟然如此残暴,劳民伤财,此事陛下一定要严查。” “皇后放心,此事已派高颎前去,必有定论。” 隋文帝平日最怕独孤皇后,也最看不得独孤皇后不高兴,主动讨好说道:“朕前几日命人在江南丝坊定了些上好绸缎,想给皇后做几件新衣裳,朕立刻命人去取。” 独孤皇后一看隋文帝说话贴心,脸色也转怒为喜,颇有兴致说道:“有两匹也就够了,不必太奢华。” 隋文帝点了点头,对侍奉在一旁的尚仪陈叔宣说道:“陈尚仪速往江南丝坊去取布匹。” “遵旨。” 尚仪陈叔宣得了旨意,带着几个丫鬟到皇城外的江南丝坊去取绸缎,几个丫鬟抱着几匹绸缎,跟随陈叔宣沿街走到晋王府门口,想起萧珺这些日子就在府上,索性到王妃府上做客一番。 萧珺自从把陈叔宣献给独孤皇后,一直借助陈叔宣来帮助杨广打探宫中事务,一看陈叔宣造访晋王府,自然是喜上眉梢,笑脸相迎,姐妹相见,分外高兴。 “尚仪今日怎么到王府来了?” “今日奉旨去取宫廷定制的布匹,顺道给姐姐捎来两匹,顺道讨杯茶喝。” “正有好茶。” 萧珺一边把陈叔宣迎进客厅,一边让家人安排几个小丫鬟到厢房去喝茶。 两杯香茗和几碟瓜子呈上,二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萧珺问道:“这几日,母后可好,有什么开心的事,给我说说。” “开心事没有,烦心事到有一件。” “何事?” “姐姐有所不知,越国公杨素修建仁寿宫,劳民伤财,已被高颎参劾,皇上已着手暗中调查此事。” 萧珺一听此事,心里有些迟疑,晋王杨广远在江南,朝中唯一可倚靠的重臣便是越国公杨素,如果杨广想得皇位,除非与杨素联手,才能抗衡太子杨勇与相国高颎,如今杨素眼看要东窗事发,使得萧珺心里着实踌躇不定。 陈叔宣似乎看出萧珺心事,试探问道:“姐姐莫非对杨素有什么顾忌?” 萧珺知道,即便不说高颎的坏话,自己难逃太子与晋王的皇储之争,只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说道:“妹妹有所不知,高颎分明是嫁祸于人,意在栽赃晋王。” “啊?”陈叔宣一脸迷茫,忙问道:“为何是栽赃晋王殿下?” “晋王和越国公,一个文治,一个武功,治平半壁江山,情意深厚。而太子和高颎嫉妒功劳,处处陷害。” 萧珺长吁短叹,低着头不再说话,陈叔宣还不知宫廷斗争的厉害,到是认起真来,说道:“姐姐还是想想办法,尽快告知晋王吧,以免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进退两难的萧珺,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陈叔宣给萧珺留了两匹上好的绸缎,带着几个丫鬟离开晋王府。 此时,左庶子宇文述正从外面回府,看尚仪陈叔宣刚刚离去,便来到房中,“敢问王妃,陈尚仪刚刚离去,莫非宫中有什么变故?” 萧珺道:“杨素兄弟修建仁寿宫,横征暴敛,引起公愤,皇上已经派人密查,这下麻烦大了。” 宇文述两眼一愣,眼珠子转了两圈,心中顿生一计,建议说道:“以前是晋王巴结杨素,如今杨素摊上麻烦,说不定可借此机会,让他死心塌地的投靠晋王。” “宇文大人,有何妙计?” 宇文述一脸诡笑:“杨素的二弟杨约,与下官有些交情,王妃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萧珺叮嘱道:“宇文大人可不太过招摇,以免怀了殿下声誉。” “王妃放心,下官有数。” 宇文述素来诡计多端,萧珺本不信赖,但是事关重大,手下又无可用之人,心里也就默许了此事。 宇文述回到府上,立刻命人到杨府递请柬,邀请杨素的二弟杨约做客。这才引出: 党争结伙起勾结,定下巧计会杨约。 隐匿罪恶一窝脏,欲把太子终灭绝。 73:宇文述赌博行贿赂,两兄弟猜字拥晋王 第二天阳光明媚,碧空无云,正好是个好日子,杨约便应邀来到宇文述的府上。自从杨素当了仆射,真是一人成仙,鸡犬升天,二弟杨约也派头倍增。到了宇文府上四处观瞧,一看宇文述的府邸,装扮的并不华贵,反到是简单朴素。 杨约不禁叹道:“常闻晋王府简朴节省,没想到宇文大人这几年跟随晋王当左庶子,也是如此清廉。” 宇文述笑道:“谁说不是。” 二人来到客厅,“杨大人请。”宇文述把杨约请进客堂,杨约环视四周不过几幅字画,但往地上这么一瞧,心中一惊。两箱金银珠宝,敞着箱盖,摆放桌案之下。 宇文述在旁边瞅着杨约眼神,便知此人是个贪财之徒,宇文述往圆桌一坐,拿出一对茶碗和三枚骰子,对杨约道:“倘若大人公事不忙,不如和下官玩上两把。” 杨约眼珠子不时盯着地上的财宝观瞧,假意问道:“试试手气,倒也无妨,不过没有赌注呀,不好玩呀。” 宇文述笑道:“地上两箱金银便是赌注。” “拿宇文大人的钱财做赌注,不好吧?”杨约装模作样问道。 “金银乃身外之物,何必看重,来来来。”宇文述这么一说,杨约便顺水推舟,也坐了下来。 二人玩起骰子,杨约却不知这骰子早已做了手脚,宇文述故意赌输,连连输钱,杨约连赌连胜,玩的不亦乐乎。几盘赌博下来,两箱财宝,已被杨约通通赢取。 这杨约一看,宇文述输的精光,反到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与大人不过博弈游戏,怎好把两箱财宝全部带走,还是留下些吧。” 怎知宇文述推让说道:“我宇文述做人堂堂正正、规规矩矩,输了的东西,岂有要回的道理?万万不可。” 杨约贪心骤起,也没多做退让,便收了宇文述的两箱金银。宇文述不但不吝啬,还邀请杨约择日再来玩。 杨约心想仗着我大哥杨素是相国,朝中巴结我的人多了。也没猜忌宇文述的邀请,便三天两头到宇文述府上赌博,一连数日,赢了不少金银珠宝。 单讲这日,杨约又来宇文述府上赌博,又是赢的一塌糊涂,此时杨约心里也有些愧疚,觉得宇文述手气再臭,如此经不住如此输钱,其中必有原由,便对宇文述言道:“宇文大人,一连数日,输给下官的金银可不在少数,大人究竟有何想法,不如直言。” 宇文述道:“杨大人,你以为这些金银是下官愿意给您么?这可是晋王千岁的一片心意啊。” “啊?”杨约一惊,缓了缓神儿问道:“晋王如此厚爱下官,不知有何意图?” 宇文述笑道:“杨大人,现在朝中不少人都在传言,越国公与杨大人修建行宫,强征民夫,残害百姓,糟践人命,听说已被数次参劾。” 杨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两眼惊慌,伸出双手作揖言道:“实不相瞒,我兄长正为此事担忧,还望宇文大人多多赐教。” 宇文述道:“如今相国高颎查案,查到越国公头上,乃是依仗太子杨勇。即便皇上不忍治罪,但是皇上年事已高,万年之后,越国公依靠谁人?” 看着杨约竖着耳朵听得认真,宇文述进而言道:“今太子暗弱平庸,晋王功勋卓著,越国公若能拥立晋王,废掉太子,你兄弟二人,必是辅弼功臣。晋王必刻骨铭心,越国公也无需忌惮高颎。此事宜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呀。” 杨约闻听此言,频频点头:“大人所言有理,下官自会说服兄长,拥立晋王。”二人不谋而合,结成同党。真可谓: 人心不足蛇吞象,金银岂能从天降。 若非陷阱早布好,怎有党争斗官场。 杨约返回府上,心里揣着此事,一路心中不安,收了晋王如此多的贿赂,只怕说不动兄长杨素。 一见大哥杨素,杨约言道:“小弟听说高颎正在暗查,兄长强征民夫的事情。” “嗯。”杨素依旧一副镇定心态,若有所思的问道:“二弟怎么看?” “小弟觉得左仆射高颎与太子平日交往过密,倘若联手,势力遮天,兄长若不早寻靠山,只恐后患无穷啊。” 杨素摸了羊角胡子,问道:“二弟之见,有何良策?” “另立储君,废掉太子!” 闻听此言杨素大笑,抚掌乐道:“为兄的智谋已不如你,若依照此计,你我必将高升。” 杨约问道:“兄长既然有意如此,不知打算拥立哪位王子?” 杨素道:“除了太子,还有晋王广、秦王俊、蜀王秀、汉王谅。不如把这四位殿下的名字写在手心,看看我与二弟猜的是不是一个人。” “小弟正想一赌。”杨约和杨素各拿起一支毛笔,润了笔墨,将名字写于手心。兄弟二人把欲拥立的王子名讳写在掌心,二人伸手互看,杨约手上写了一个“广”字,杨约再看杨素手上,也写了一个“广”字,兄弟二人不谋而合,大喜不已。 杨约说道:“没想到兄长如此慧眼识珠。” 杨素摆了摆手,看着窗外说道:“老夫回朝班师之时,晋王殿下在扬州犒赏三军,我已料到晋王的心思,只是没想到高颎的参劾来的这么快。” “是啊……”杨约也说:“此番党争来势汹涌呀。” 杨素道:“以后你与宇文述来往,也要多加提防,结党之事早晚要有风吹草动。”真可谓: 争权夺利使人伤,官场险恶更迷茫。 何曾体恤百姓苦,只闻内斗比猖狂。 你主国政仗太子,我断朝纲立诸王。 各为其主无所惧,只叹社稷难保常。 杨氏兄弟与宇文述由此结为党朋,依附晋王麾下,相互来往密切。久而久之,难免被人看出端倪,背后说道。 最为敏感之人,莫过于驸马柳述。前文说过,柳述本是太子亲卫,能当驸马幸有太子杨勇举荐。这次发觉杨约与宇文述的交往异常,便匆匆赶到东宫,商议此事。 柳述刚到东宫,便听见传来阵阵哭泣之声,隔门帘望去,原来是太子妃元氏,不知何故,在暖阁坐着啼哭。再往正殿,太子杨勇坐在宝椅之上,脸色难看,唉声叹气。 柳述略施一礼,躬身问道:“太子殿下何故如此沮丧?” 太子杨勇摇摇头,说道:“我给小妾云昭训做了辆车撵,与太子妃的略有几分相像,太子妃便又哭又闹,在那里争风吃醋。” 柳述言道:“难道云昭训已经接到东宫?” “我身为太子,总不能整天在外边过夜吧,云昭训安置在西厢房了。” 柳述劝道:“今后太子可要谨慎啦,日后麻烦将越来越多。” 本来太子杨勇没什么情绪,听柳述这么一说,到了提起了几分精神,问道:“驸马何出此言?” “近些日子,大理寺少卿杨约与晋王府左庶子宇文述来往密切,况且晋王妃萧珺返京之后,也一直未曾回扬州。” “那又能怎样?” 柳述凑近身子,又说:“太子想想,该陪在晋王身边的人,如今都在京城和杨素兄弟勾结,是何预兆?” 杨勇这才恍然大悟,摸着脑袋问道:“最近仆射高颎正在调查歧州行宫,难道杨素因为此事,勾结晋王?恐怕晋王也帮不了杨素呀。” “但晋王妃能帮忙,独孤皇后最喜欢的儿媳,便是萧珺。”柳述道。 太子杨勇听了此言,觉得颇有道理,柳述劝道:“父皇的脾气,太子最清楚。只要母后发话,父皇言听计从,千万不能总让元妃到母后那里去哭闹了。” 太子杨勇道:“你速去高相国那里,说明眼下形势,让他务必抓紧取证,参劾杨素。” “遵命!” 太子杨勇有个习惯,一遇难事就找人算命。柳述告辞离去,杨勇立刻命人召来太子宾客司天监高德和占卜师卢太翼,高德略懂天象,是个专拍太子马屁的投机客;而卢太翼硬被太子请来,心中根本没想留在东宫。 这次担心晋王杨广结党营私,遂把晋王与杨素勾结之事,一一说来,杨勇问道:“依二位先生之见,占卜一下是凶是吉?” 高德瞅了卢太翼一眼,说道:“臣夜观天象,难说凶吉,只是太子命犯桃花。” “你……你怎么跟卢太翼一样,也开始算命犯桃花了?” “太子爷,臣确实看得天象是命犯桃花呀。”高德正急于解释,卢太翼一旁说道:“殿下,这次高先生说得极准,在下掐算也是命犯桃花。” 太子杨勇无奈的苦笑一声,叹道:“这算什么命犯桃花,只不过是本宫的爱妃争风吃醋,斗得你哭我闹罢了,你们下去吧。” 高德一看太子是这么理解的,看了看卢太翼,卢太翼装傻卖呆一言不发,只听太子怒道:“你们俩滚!快滚!” “我……”高德还想解释两句,一看太子动怒又憋了回去。二人不敢多语,便退出了东宫。 卢太翼正往外走,高德拉住衣袖问道:“卢先生只会拿命犯桃花唬太子,而我此次是真算的太子是命犯桃花呀。” “不妨明说?”卢太翼问。 “桃花运。” 卢太翼冷笑一下,问道:“高先生把天象看反了吧,我怎么算的是桃花劫呢?” 74:萧美娘献图说宫宇,封德彝定计掩罪过 卢太翼与高德这两位仙师给太子杨勇占卜的都是命犯桃花,但是高德算的是桃花运,而卢太翼算的是桃花劫。这一差异让高德一愣,问道:“为何是桃花劫?” “天机不可泄露。” “你可别胡说八道,小心惹怒太子爷呀,咱们占卜算命多说好话才能位列仙班,千万不能得罪皇室宗亲啊。” 卢太翼问道:“你这个司天监的官职,不会是捧臭脚捧出来的吧?” “你……” 卢太翼哈哈大笑,指着高德鼻子说道:“你呀你,先算准了再说吧。”言罢,拂袖走去,不再多说。弄得高德有些摸不着头脑。真算是: 同算桃花运数邪,有运有劫竟分别。 三妻四妾多无益,愁坏东宫太子爷。 话说这日,一轮艳阳洒落在晋王府上,王妃萧珺梳洗已毕,准备入宫看望独孤皇后,正巧宇文述匆匆而来。宇文述道:“臣见赵才正在准备车辇,莫非要入宫给皇后叩安。” “母后在宫里闷得慌,传我今日前往后宫陪侍。” 宇文述道:“臣这里有一卷画,望娘娘赠予皇后观赏。” “是何画卷?” “仁寿宫复原图。” 宇文述把画卷展开,指点道:“画卷乃杨素临摹的图纸,一侧有大匠工宇文恺的题字说明,娘娘介绍之时,便按宇文恺所写一一描述便可。” 萧珺看了看题字,又问道:“听说仁寿宫尚在筹建之中,为何早早把复原图送给皇后?” “这些日子,左仆射高颎与右仆射杨素两人上朝已不说话,看来关系日益恶化,杨素若是倒台,则晋王就难以与太子抗衡。所以娘娘务必用此图讨好皇后,帮助越国公。”萧珺听了此言,微微点头,便带上此图,遵照宇文述叮嘱前往宫中。 时间不长,萧珺便到了宁安殿。来到香阁之中,尚仪陈叔宣正为独孤皇后捶腿,一见萧珺入宫陪驾。独孤皇后便坐了起来,伸手召唤萧珺:“哀家等候多时,萧妃好歹来了。” 旁边陈叔宣搬过椅子,又看上香茶,萧珺谢过皇后,说道:“孩儿今日给母后,带来个新鲜物件,请母后赏析。” “哦?什么新鲜东西?” 萧珺拿起画卷,展开一头,递于陈叔宣,二人缓缓把画卷打开。独孤皇后一看,这幅画卷,描绘精美,笔墨均匀,将仁寿宫画的入木三分。画卷开端上写几个大字“仁寿宫复原图”。 独孤皇后看了,真可谓赏心悦目,倍感惊讶,问道:“莫非这就是建造之中的仁寿宫。” “正是。” “没想到仁寿宫如此气势恢宏,精美无比。对了,萧妃你是如何得到的此图?” 萧珺一愣,暗想宇文述并未交待此事,急中生智答道:“这是越国公临摹的图纸,本来只是习作,下人们看着精美便拿出来换酒钱。孩儿从下人那里偶得。” 所谓“习作”便是书画练习作品,并非正稿。独孤皇后未加猜疑,只是微微点头。萧珺对照着画卷一侧宇文恺的题词,为皇后介绍道:“仁寿宫东至庙沟口,西至马坊河,北至碧城山,南临杜水河,皇城长一千八百步,还有外城。内城冠山抗殿,绝壑为池,分岩竦阙,跨水架楹。设有大宝殿、丹霄殿、咸亨殿、御容殿、排云殿、梳妆楼,殿前南北长廊,人字拱顶,迤延宛转,气势恢宏,古今无二。” “好,好啊,只不过如此奢华宫殿,又要浪费不少吧。” 见独孤皇后脸色跌下,萧珺不敢多说,生怕皇后责怪奢侈,到是一旁的陈叔宣心思敏捷,帮忙说道:“吾皇一生勤俭,仁爱百姓,统一之功,爱民之心,堪当仁寿,也是古今无二。依奴婢来看,皇上功德高尚,正配享此宫。” 萧珺也随声附和:“陈尚仪说的有理,父皇、母后配享仁寿宫,理所应当,无需顾忌。”萧珺、陈叔宣一唱一和,说的独孤皇后心情一时开朗,反到转忧为喜,又说笑起来。 正在闲聊,见隋文帝杨坚早朝归来,众人拜谒礼毕。独孤皇后看杨坚脸色不好,问道:“看陛下脸色,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隋文帝拿着几本奏章,往案子上一扔,怒道:“越国公杨素强征民夫,殚竭民力,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使得朕结怨天下,看来不得不查!” 萧珺刚把仁寿宫夸奖一通,看皇上如此不悦,只能一脸委屈摆给独孤皇后看,独孤皇后最疼爱的便是萧珺,便帮忙说道:“杨素筹建之事,百闻不如一见,陛下何不亲自去看看。” “朕欲在明日起驾仁寿宫,看个究竟!” 隋文帝杨坚怒气横生,吓得萧珺和陈叔宣都不干吱声。“朕今日不悦,你等先退下吧。”萧珺拜别皇上、皇后匆匆返回晋王府。 回到晋王府,太仆赵才正在院中,萧珺立刻吩咐道:“太仆速去告知杨素,陛下欲明日起驾仁寿宫,实察强征民夫、迫害百姓之事。” 赵才领命,飞马去报,等到了越国公府上,家人告知,杨素已去歧州,监督工地。赵才知道事态紧急,策马扬鞭直接出了大兴城,直奔歧州。这才是: 强征百姓罪恶生,难平宫斗和党争。 先知皇上发怒早,快马加鞭出皇城。 赵才是晋王府的车马太仆,一路飞奔,得心应手,天黑之时,便到歧州。此时越国公杨素正与督造仁寿宫的几个官员秉烛掌灯,围坐桌前,商议工程。 忽然一个侍卫来报:“启禀杨相国,晋王府太仆赵才有急事相告。” 二弟杨约一听是萧珺派人,对大哥杨素言道:“晋王府来人,必有要事。” “快请。” 赵才见了杨素,双手作揖,言道:“王妃令我告知杨相国,陛下欲明日起驾仁寿宫,实察强征民夫之事。” 杨素心中一惊,左右官员也是提心吊胆,交头接耳,纷纷私议。杨素言道:“各位大人,皇上欲起驾仁寿宫,要来查办强征民夫之事。倘若有个闪失,我与诸位都担待不起。” 封德彝胆子最小,哆里哆嗦说道:“相国应速做掩饰,以免让皇上查到蛛丝马迹。”众人也纷纷附和。 杨素觉得封德彝言之有理,说道:“丁役司事麻叔谋,你掌管丁役,这几日又死了多少民夫?” 麻叔谋道:“昨日死了十二人,今天又死了八个民夫。” “所有死尸赶紧烧掉,挫骨扬灰,要让皇上既不见人也不见尸。” “遵命。”麻叔谋领命而去。 “司户崔善为,立刻将拖欠民夫的饷银,通通发放,账目册簿,一概备好。” “遵命。”崔善为也领命而去。 “宇文恺、封德彝随本官迎接圣驾,不得有误。”众人依照杨素安排,分头行事。杨素这才对太仆赵才说道:“劳烦太仆回去禀告萧娘娘,幸有王妃相助,下官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越国公杨素连夜筹备,掩盖真相,等了一天,未见天子到来,再等一日仍未见天子到来。等到第三日,只见杨约慌慌张张跑来,对杨素言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这几天时间,杨素早已把累累恶行,掩盖干净,立刻起身,对众人说道:“速传本官命令,迎接吾皇圣驾。” 杨素、杨约、宇文恺、封德彝、麻叔谋、崔善为等人负责修建行宫的官员,一齐来至歧山脚下,恭迎圣驾。 少许时间,遥闻鸣锣开道,甲仗随行,龙乘凤辇,文武官员、宫娥太监,大队人马拥簇而来。右仆射、越国公杨素率领众官员下跪叩拜,大太监王文同扶下隋文帝杨坚,尚仪陈叔宣扶下独孤皇后,左仆射高颎率领其余百官跟随其后。 杨素担心被皇帝责问,心虚胆颤,旁边封德彝看独孤皇后满面春风,附耳劝道:“独孤皇后情意盎然,估计相国有惊无险。”杨素闻听此言,才注意到独孤皇后表情。 众人礼毕,杨坚问道:“杨爱卿曾言两年建成仁寿宫,如今建的如何?” 杨素跟着隋文帝,随走随答:“回禀陛下,工程已完成十之七八。估计明年开春,便可完工。” 众人陪同杨坚穿过,宫宇甬道,走到歧山山坡。隋文帝又道:“朕且问你,建造如此大的行宫,可曾强征民夫,空耗民力?” 杨素道:“微臣是征了百姓,但是饷银工钱,都如数发放,绝无拖欠,全都有帐可查。” 左仆射高颎在一旁说道:“既然有账,不如审验一番。” 杨素笑脸上带着一丝冷蔑,说道:“任凭高相国查账。”说着杨素一摆手,便安排崔善为把所有账目搬了过来。 高颎安排了几个御史查账,众人仍旧陪着隋文帝四处走动,环顾查看一番,却不见一个民夫劳作,隋文帝问道:“为何不见劳作民夫?” 杨素答:“按大隋律法,陛下亲临,平民百姓当回避才是。” “唉……”隋文帝杨坚叹道:“远观这仁寿宫壮丽奢华,早知如此损费,朕不该大建行宫。” 虽然隋文帝未曾责怪杨素,但杨素却依旧指望借此大建宫室讨好君主。杨素撩袍跪倒:“帝王于理于法,应有离宫别馆,今天下太平,造此一宫,算不上奢侈。” 杨素这么一说,到让旁边独孤皇后颇为赞赏,独孤皇后言道:“越国公知我夫妇年迈,无以为乐,营造此宫,也是一片忠孝之心。” 杨坚听独孤皇后这么一夸奖杨素,心中也不再猜忌强征民夫之事,对众人说道:“杨仆射,兴早宫室,多日辛劳,朕赐钱百万,锦绢三千段,以示奖赏。”杨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心里高兴不已,俯首叩拜,连声谢恩。 本是的调查杨素,而如今罪恶掩盖,反得了皇帝嘉奖,再说御史也没在账目上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陪驾一天,送走皇帝之后,杨素大为高兴,众人也舒了口气,杨素道:“幸有萧娘娘密报,否则我能必被皇上问罪。” 杨约道:“也幸亏封大人定计,及时掩盖端倪。” 杨素大笑,用手拍这自己的座椅,对着封德彝说道:“封郎必当官至此座。”众人哈哈大笑,一场虚惊,掩盖过去。 歧州一行,杨素转忧为喜,让左仆射高颎大为诧异。高颎觉的此事蹊跷,与驸马柳述一同来到东宫,面见太子,商议此事。 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太子杨勇依旧半信半疑,高颎说道:“此次杨素肆意妄为,被皇上放纵,日后必会惹出更大麻烦,此人才多德少,必为大患。” 柳述也道:“太子今后需更加谨慎,切勿让皇后生气,此番杨素躲过一劫,多少是皇后对仁寿宫大为赞赏。”又谈片刻,左仆射高颎与驸马柳述告退离去。 送走高颎、柳述,杨勇问道丫鬟:“这半日为何不见太子妃?” 丫鬟吓得哆里哆嗦,答道:“太子妃娘娘去了宁安殿。” “什么?太子妃又去了母后那里?” 太子怒上心头,如何消遣,且看下回分解。 75:云定兴谗言害元氏,太子妃遗言传姬威 杨勇气得脸色发青,怒气灌顶,背着手踱来踱去,小妾云昭训从厢房出来,看太子心神不宁。不用问,猜也猜得到,只要晋王不在京城,能惹太子心烦意乱的只有太子妃元氏。云昭训走到太子跟前,轻声问道:“殿下莫不是又为元妃姐姐生气了?” 没想到太子无处发泄,竟对云昭训吼道:“还不是为了你,把你接到宫里,惹出了多少麻烦事!” “这……这与我何干……” “天大的事也要坏在你们这些妇人手里!”太子怒气冲冲离开了东宫。 云昭训莫名其妙的被太子怒吼一顿,心里对元妃更是既嫉妒又憎恨,一时间心生毒计,偷偷的离开房中。 云昭训一边走一边掂量着,暗想如何加害太子妃元氏,顺着东宫长廊一路来到老爹云定兴的住处。 云定兴是太子主事,也是宫里的茶师,自从云昭训给太子做了妾,云定兴也跟着住到了东宫的厢房众。老云头正在长廊下闲遛,正见女儿云昭训哭丧着脸走了过来了,云定兴问道:“女儿不在宫里陪太子,这般表情,莫非出了什么事?” 云昭训问道:“父亲可知道如今太子和晋王为争皇位,明争暗斗,难以调和?” “早有耳闻。” “太子处处谨慎,没想到元妃却三天两头道独孤皇后那里哭哭闹闹,使得皇上、皇后十分恼火。” 云定兴才明白缘故,说道:“元妃要是老这么闹下去,确实对太子十分不利。” “父亲,太子万一倒了台,看您在宫里还怎么混下去?” 云定兴深以为然,鼻子里不时冒着粗气,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云昭训扶上太子妃的尊位,思量了少时,云定兴低声说道:“如今党争宫斗日益凸显,元氏身为太子妃总在皇后那里胡闹,必将坏了太子大事。看来咱父女也该出手了。” 云昭训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为难说道:“唉,女儿也厌恶元氏久矣,只是无计可施。” 云定兴看看左右无人,暗暗说道:“这有何难?老夫当年上山采茶之时,曾得一种药草,投食之后,必先发病,久不治愈,隔日必死。” 云昭训一时心头生恶,对着毒药到有了几分兴趣,说道:“既然有此神药,父亲何不拿来,若是能让元妃稀里糊涂死去,岂不省了很多麻烦。” 云定兴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浅笑,让女儿云昭训稍后两日,便只身出宫,去寻这毒草去了。真可谓: 朝中党争始未及,皇廷宫斗不可期。 善恶人心尤难测,风云大隋更交集。 云昭训在东宫等了两日,果然云定兴把这种毒药,碾成粉末交予云昭训。云昭训得了毒药,便往厨房而去。东宫的厨子一看云昭训来到厨房,一个个低头做事,谁也不敢乱说乱问。因为大伙儿都知道,现在元妃整日哭闹,早已在太子面前失宠,而云昭训得宠,变得日益骄横,越来越像东宫的女主人,所以东宫的人对云昭训是又敬又畏。 云昭训东盼西顾,在厨房问长问短,四处打量,只见厨子将一碗参汤盛好,一看这只雏凤碗,便认得此碗是独孤皇后特赐太子妃所用的御碗。 趁着厨子背过身去,云昭训问道:“今天都给太子殿下,做了什么菜。” “今天御膳房宰了只活鹿,给东宫送来一块鹿肉,正准备给太子蒸鹿肉。” “哦,知道了。”云昭训嘴上搭着话,手中却趁着众人不备,便把毒药洒进碗中,假意跟厨子们寒暄几句,便离开了厨房。 过了少时,丫鬟端了参汤送往太子妃暖阁之中,在院中闲逛的云昭训看毒汤已经送进暖阁,心里觉得毒计已成,便若无其事转身离去,只等元氏的噩耗。 不过半日,东宫便出来消息,太子妃元氏患了心疼病,疼痛难忍,数名太医被召唤到东宫,诊脉察看,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折腾到晚上,这心疼病也无济于事,太子妃元氏自己什么身子,自己最清楚,平白无故病发突然,自知又失宠于太子,暗想定是有人暗害,便让丫鬟把自己信任的侍卫姬威叫来。 姬威平日最得元妃信任,来到暖阁,此时只有元妃一人躺在病榻上,头发蓬乱,脸色苍黄,姬威赶忙来到榻边,双膝跪倒问道:“太子妃娘娘怎么病成这般样子?” 元氏说道:“本宫得了心疼怪病,病的蹊跷,料想必有人要害我。” “何人如此大胆,敢谋害娘娘?” “我若有不测,料定必是太子投毒。” 姬威脑袋一懵,猜忌谁也不敢猜忌到太子身上,心里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又说道:“娘娘若有凶险,只怕姬威在东宫也难以立足了。” 元氏道:“我死之后,云昭训必会霸占东宫,你若念及主仆之情,绝不能饶过太子!” 姬威跟随元氏多年,是忠心耿耿,也知道云昭训就在厢房,吓得不敢哭泣,低声说道:“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定不负娘娘。” “你快走吧,让人察觉只恐也难逃一死。” 姬威偷偷给元妃磕了个头,快步走出房中。姬威前脚刚走,后面太子杨勇便来到房内。 杨勇一看元妃脸色,做的床边,握着元妃的手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病成这个样子?” 元妃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太子不必伪装了,臣妾活不成了,太子也得不到皇位。” 杨勇本来是好心来看望元妃,没想到被如此数落,诧异的问道:“爱妃何出此言,我得不到皇位,于你何益?” “晋王处处紧逼,太子处处被动,只恐将来天下早晚是晋王的。” 杨勇把手一甩,起身怒道:“我看你是病糊涂啦,什么浑话都敢说!岂有此理……”言罢,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元妃的卧房。这才是: 太子妃元氏连续心疼两日,竟一命呜呼,死于东宫。 小妾暗中投毒日,太子恶名上身时。 若非明争暗斗乱,元氏冤死谁人知? 一位皇室宗亲离奇身亡,给深幽的宫廷带来几分死寂,太子杨勇跪在宁安殿,一时不知所措,低头不语。隋文帝杨坚、独孤皇后两个人坐在御凳上,勃然大怒,独孤皇后言道:“元妃一贯身子无病,怎么得了心疼,说没就没了?” 杨勇满面委屈,苦诉道:“孩儿确实不知,母后明察。” “明察?太医都说了是毒血攻心,你还在此狡辩?若不是有人陷害,岂能中毒?” 杨勇即便浑身是嘴,也难以说清,无奈解释道:“儿臣也觉得此事蹊跷,儿臣的几个妾室虽然有时争风吃醋,也断不至于投毒害人,那些下人们就更没这个胆子了。” “速速回去调查原委,查办凶手,否则莫怪哀家无情!”独孤后道。 杨勇被训斥一顿,满腹委屈,离开了宁安殿。独孤皇后对杨坚说道:“太子不贤,连太子妃都守护不好,将来岂能守护江山社稷?” “唉,太子作事如此轻薄,令朕寒心呐。”毕竟杨勇当太子已经数年,不能轻言废立,杨坚又说道:“且看太子查办如何?等事情查明再做定论。” 一连多日,元妃死因也没能察明,太子杨勇整日在宫里被皇上训斥。这日隋文帝与独孤皇后,正在闲谈元妃的死因,太监王文同来奏:“启禀陛下,右仆射、越国公杨素求见。” “传杨素来见。” 传下口谕,杨素快步走进宁安殿,拜见了皇上皇后,杨坚问道:“杨爱卿有何要事要奏?” “臣启陛下,仁寿宫自开皇十三年二月动土,至隋开皇十五年三月,历时整整两年,如今已经全部完工,臣杨素叩请陛下御临仁寿宫。” 被元妃案困扰数日隋文帝与独孤皇后,闻听此报,心中大喜,独孤皇后道:“杨爱卿在歧州监工,日夜操劳,如今仁寿宫修成,可谓功不可没。” 隋文帝道:“朕要月末亲往仁寿宫,爱卿速传旨意,诏命各地要员,朝中百官,皇室宗亲,返回京师,月末赶至歧州,共贺仁寿宫落成大典。” “臣遵旨。”杨素领命去办,不做细说。 晋王杨广也赶回了京城大兴,王妃萧珺陪着杨广先去宫里拜见了皇上、皇后,离开宁安殿,二人又往女官厢房来看望陈叔宣。 杨广阔别数年,如今再看陈叔宣,已是十九岁的少女,真可谓美若天仙,绝代佳人,看的杨广两眼发直。杨广把从扬州精挑细选出来金银饰品一一摆出,对叔宣言道:“你姐姐几次三番催促,令我带精美饰品赠你,这些小玩意拿去玩吧。”陈叔宣打眼一看,这便是: 白玉宝珠镂雕钗,金蝉银环翡翠牌。 锦绸细绢苏杭绣,珍奇宝石水纹开。 陈叔宣看的一堆宝贝,个个精湛绝美,让人目不暇接,有些不好意思收纳,萧珺说道:“妹妹若是喜欢,不必客气,都是殿下的一番美意。” 陈叔宣喜不自禁的说道:“殿下如此厚爱,可让叔宣如何答谢?” 杨广笑道:“无需答谢,尚仪要是听见父皇、母后说本王的不是,一定透个风,本王也好改正。” “殿下说哪里话,皇后娘娘整日夸殿下的长处,说太子的不是,奴婢看的明明白白。” 杨广假意问道:“我皇兄仁爱宽厚,能有什么不是?” 叔宣道:“自从太子妃被人毒死,太子爷又查不出元凶,皇后娘娘都萌生废太子的念头了。” 杨广闻听此言,禁不住心中打了一个机灵,与萧珺互视一眼,夫妻二人似乎心有灵犀,感觉到争夺继嗣之位的时刻即将来临,千载难逢良机一到。 杨广与萧珺回到晋王府,立刻招来宇文述、张衡,四人聚在后院书房中,杨广言道:“自从太子妃已被毒死,皇上皇后已对太子有所顾忌,甚至说道起废立太子的事,事关重大,接下来该当如何?” 张衡道:“元氏已死,东宫最得势的便是云定兴那个女儿,云氏父女必将猖狂于东宫,而元妃的亲信必受排挤,何不收买元妃的下人,监视太子举动。” “嗯,本王收买谁呢,谁能替本王出面,你们可有人选?”真可谓 一招不慎隐患埋,太子逢凶更悲哀。 满盘博弈恐逆变,终是杨门自家灾。 76:访城南段达诱故交,别京师杨广哭皇后 张衡提议收买元妃昔日的下人,但是哪个人是可收买,几个人又商量了一番,最后提议收买姬威。张衡说道:“可用府上旗排军段达,他与元妃侍卫姬威都是武威老乡。” 杨广问道:“姬威?本王到是听说过,听说卢太翼就是姬威强行带回东宫的,收买姬威能有几分把握?” 张衡道:“听说姬威虽然在东宫当差,家境却是平常,本来指望服侍元妃有所提拔,如今元妃已死,姬威就更没指望了。” “好,此事便由你安排,让段达去笼络姬威。” 受晋王杨广差遣,右庶子张衡与旗排军段达一起去访姬威。姬威的宅院就在京师城南一处院落。姬威是每逢月末,定要回家看望家中老母。 偏逢这日月末,姬威正在家中,未想到段达来访。姬威把二位客人请入客堂,段达言道:“我给兄台引荐一下,这位是我好友张衡。” 姬威、张衡作揖,互施礼节,虽然姬威与张衡各为其主,但两人并不认识,段达言道:“张衡是段某好友,听说老妇人近来身体多病,特来看望。” 姬威言道:“承蒙二位兄台厚爱,小弟真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段达装作糊涂,假意问道:“何事让你作难,不妨说说,看看兄弟能不能帮上忙?” “实不相瞒,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自从太子妃被人毒死,太子的宠妾云昭训在东宫日益猖狂。”说到这里姬威连连摇头叹气,段达、张衡也有安慰眼神盯着姬威,姬威又道:“我本太子妃的随行侍从,如今看着云昭训作威作福,让小弟咽不下这口气啊。” 张衡看姬威面容沮丧,这才言道:“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既然云昭训容不下,太子又护不住,何必寄人篱下,委曲求全。” 姬威苦笑道:“我有何尝不是这样想,只不过在东宫当差,俸禄宽裕,若去了别处,我如何奉养老娘。” 张衡与段达互看一样,不禁笑了起来,姬威不知原故,有些疑惑,段达乐道:“姬兄,你可知道,这位张衡是何许人也?” “这……”姬威摇了摇头,段达这才把来意说明:“此乃晋王府右庶子张衡。” “啊?”这一说把姬威吓得目瞪口呆。 张衡一看姬威心神紧张,措手不及,才大胆说道:“实不相瞒,我和段旗排此次前来,想与姬大人共谋大事。” 姬威对东宫一贯忠诚,如今与晋王府的人针锋相对,心里变得摇摆不定,段达一旁劝道:“只要姬兄归顺晋王,将来殿下若有荣登皇位之日,必是佐命之臣。如果姬兄一味忠于太子,早晚要栽到云昭训的手里。堂堂太子妃不是说死就死了么,何况你一个侍从?” 段达、张衡一唱一和,连唬带吓,说的姬威心生叛逆,抱拳说道:“若得二位仁兄引荐,姬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满口答应愿做晋王杨广的内应,三人随后做了约定。这才是: 人到难时事欲反,事到临头求自安。 王府谋划万般计,东宫还有几时欢? 到了四月么,已是春暖花开时节,岐山人流不息,官轿车马络绎不绝,这日正是仁寿宫大庆的日子,皇亲宗室、满朝文武、各地官员、名流高士、佛道两家,纷纷奉旨赶往岐山仁寿宫。 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统帅皇亲宗室,文武百官,一起西行,鸣锣开道,净水泼街,临驾歧山仁寿宫。右仆射杨素、大理少卿杨约,封德彝、宇文述、麻叔谋、崔善为等督建行宫的官员,一起跪拜,夹道相迎。 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再游仁寿宫,看新宫城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心情大悦,遂在仁寿宫大宴群臣。酒席之上,百官向天子称贺,文武百官虽说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但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唯有晋王杨广呈现一部书籍。 杨广奏道:“如今江南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十万隋兵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孩儿偃武修文,与江南高士潘徽、大鸿儒诸葛颖主持编修《江都集礼》,此乃教化江南百姓的大礼全书,特呈现父皇,献礼仁寿宫大典。” 杨广把此书呈上,隋文帝与独孤皇后大喜,不少官员对晋王杨广是交口称赞。隋文帝道:“皇儿治理江南经年累月,偃武修文,政绩斐然,又好学上进著成此书,集大成于一身,朕心甚慰。” 隋文帝当着众人夸奖了晋王杨广,在庭宴之上,太子杨勇与驸马柳述正好二人挨肩并坐,柳述言道:“太子看到没有,晋王献上几卷书,便在父皇面前大出风头,日后恐怕会惹更多麻烦。” 杨勇道:“驸马尽可放心,本宫已命人寻找占卜高手,必有防身之策,即便晋王在此卖弄功绩,也让他白忙一通。” 柳述道:“占卜不可全信,难免有所不准。” “哼,即便不准,杨广数日之后,便要回扬州,千里之外,能耐我何?”太子杨勇信誓旦旦,未把杨广放在眼里。 仁寿宫建成,文武百官,连庆三日,这便是: 两年建成仁寿宫,耗尽民力成恢宏。 堪比阿房秦气望,赛过未央汉风浓。 双耳尽闻贵胄赞,两目不见民心同。 豪宇广厦千万座,更使百姓落苦穷。 在仁寿宫住了些日子,隋文帝率领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返回京城。从外地赶来朝会的王宫大臣陆续离京,晋王杨广也到了回扬州的日子。 临行之前,杨广、萧珺在王府的书房把张衡、宇文述召来。杨广言道:“仁寿宫落成,大礼结束,我又该返回扬州,爱妃也在京师住了一年有余,只怕这次难有说辞留在京城了。” 萧珺道:“人间至爱,无外乎母子情深,殿下若能在母后面前,哭出生离死别,道出情深意切,母后必能恩准让臣妾留下。” 宇文述言道:“此乃妙计。当年曹丕、曹植争储不相上下,曹植饮酒误事,而曹丕因送别曹魏王出征,以情致人,成为储君,殿下可效仿曹丕。” 杨广喜道:“就依此计,美娘随我同去。” 到了次日,晋王杨广与王妃萧珺,以及左庶子宇文述、右庶子张衡一同到宁安殿辞行。来到殿外,宇文述、张衡门外等候,杨广与萧珺正要进入,宇文述轻轻扯了一下杨广衣袖,轻声言道:“臣还有一个计中计。” 杨广一愣,问道:“如何使用计中计?” 宇文述附耳言道:“皇后娘娘最顾忌的事便是担心太子投毒,殿下哭诉之时,借此机会暗箭中伤杨勇。” “这暗箭怎么使?” “殿下就说自己万一被人投毒,恐怕就见不到父皇、母后了,让皇后对太子更加记恨。” 此言一出,激起了杨广歹毒之念,点了一下头,杨广便与萧珺入殿辞行。 独孤皇后正和尚仪陈叔宣聊天,见杨广与萧珺觐见,问道:“你夫妻同来宫中,所为何事?” 杨广与萧珺双双跪倒,杨广言道:“启禀母后,孩儿即将启程扬州,特来向母后辞行。” “是啊,说来也快,皇儿又要返回扬州了,快平身吧。” 杨广夫妻久跪不起。杨广言道:“ 儿臣镇守淮南,远去千里,不敢耽搁,想念母后,实结于心。今番辞行,无由侍奉,再见之期,杳然无期。”话说到这里杨广更咽流涕,与萧珺叩拜伏地,久不起身。 独孤皇后人过中年,见杨广夫妻如此怀念,也经不住感动,说着便两眼泪涌而出:“儿在方镇,我又年老,今日之别,哀家也是心有不舍啊。” 杨广道:“儿臣一直远在扬州,与朝中秋毫无犯,不知为何太子对我目生狠光,面容凶恶,让人忧心忡忡。” 独孤皇后有些诧异,问道:“你们兄弟一母同胞,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杨广面带惶恐说:“只恐离京之后,太子谗言陷害,若是将鸩毒放于杯勺,儿臣只怕再也见不到母后了。”说吧此言,伏地痛哭不止。 皇后闻听此言,对杨勇是怒由心生,因为太子妃中毒死的不明不白,独孤皇后不由得迁怒到太子杨勇头上,带着几分气话说:“太子越来越不像话,哀家取得元氏女子,本来指望作个好夫妻。没想到太子专宠云昭训,生下些出身卑微的兔崽子。元妃本无病痛,突然暴亡,肯定是太子派人投毒,致此夭逝。事已至此,还未曾深究,竟然又将歹念落到亲兄弟身上?将来若继承了皇位,岂能让云昭训这样的女人母仪天下?” 晋王一听独孤皇后唠叨这么多气话,觉得挑拨的差不多了,杨广说道:“儿臣思念母后尚且如此,恳请母后恩准留萧妃在京城,陪伴两个皇孙。” 一番煽情动义,让独孤皇后心也软了下来,对萧珺说道:“你们两口子,你去江南就是一年半载,连自己的孩子都照看不上,确实不近人情,哀家就恩准萧妃留在京师,陪伴小皇孙。” “多谢母后。”晋王夫妻再三拜些,才离开宁安殿。 独孤皇后越是舍不得晋王杨广,心里越是猜疑太子杨勇,总觉得太子妃案中,投毒之事,杨勇难逃干系。这才是: 反间亲情最害人,母子兄弟误解深。 皇权不念同胞血,自相残害始成真。 77:做草房巫术咒杨广,抄东宫问罪废太子 晋王杨广临行之前,对太子妃元氏被害之事,给太子杨勇火上浇油,惹得独孤皇后十分恼怒。元妃毒死之事已过数日,却迟迟不见音信。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便传旨命太子杨勇入宫觐见。 太子杨勇入宫,已经猜的十有八九,必是因为调查太子妃元氏被害一事。等杨勇来到宁安殿,老夫妻二人脸色铁青,面无笑容,尚义陈叔宣在一旁伺候。 杨勇拜过父母,隋文帝问道:“朕且问你,元妃死因查的可有眉目?” 杨勇说:“依儿臣之见,元妃却是心疼病而死,的确未见投毒之人,莫非是太医说的不准?” “胡说,元妃尚且年轻,突然心疼暴病而亡,谁人相信是心疼而死?” 杨勇赶忙跪倒,委屈言道:“儿臣却是不知,父皇也不可只听太医一面之言。” 这时独孤皇后开了口,说:“太医一面之言确实不可信,但连你的亲生兄弟,都人人自危,诚惶诚恐,你身为太子威信何在?” 杨勇闻听此言,心中即刻明朗,想到必是杨广暗中使坏,言道:“二弟人面兽心,不怀好意,父皇、母后万万提防啊。” “啪!”隋文帝一拍桌案,怒斥道:“你弟弟远在扬州,偃武修文,编撰典籍,礼化教民,才堪大任。而你是太子,连你的亲生兄弟都想攻击中伤,将来继嗣皇位,如何君临天下?” 隋文帝走到杨勇跟前,杨勇知道惹怒了父皇母后,伏地不敢抬头,隋文帝用手指着杨勇说道:“朕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让人失望。”隋文帝一撩衣袖,杨勇只得委屈退下。 杨勇被隋文帝夫妇怒斥一顿,满面愁容回到府上,这时老岳丈云定兴看出杨勇心事,便言道:“太子莫非是因元妃之死而难过?” 杨用道:“元妃病死,死无查证。而晋王杨广在父皇和百官面前,大显贤德,只恐要暗中加害本宫,夺取太子位。” 云定兴道:“这有何难,太子令我寻找的江湖高士,我已找到,何不让术士,使用神术,咒杀晋王,避邪避灾。” 杨勇对占卜巫术信得执迷不悟,得知云定兴又找来江湖术士,便立刻邀请,与另两位宾客高德、卢太翼一起,占卜做法。 两天之后,正是个黄道吉日,云定兴把高德、卢太翼召来,又请来第三位江湖术士,此人名叫王辅贤,长的身材不高,面目猥琐,眉短眼小,腰板也不直立。太子杨勇看着王辅贤打扮平常,其貌不扬,有些质疑,云定兴言道:“此人道业高深,听说会降妖除魔神术。” 杨勇将信将疑,对王辅贤道:“本宫受晋王杨广陷害,仙师可有避灾良策?” 这王辅闲伸指掐算,嘴中嘟嘟囔囔,一惊一乍,算了过一番,才说道:“昨晚贫道就见白虹贯东宫门,太白袭月。今日再算,乃是皇太子废退之象也。” 杨勇大惊,问道:“果真如此,仙师可有良策?” “做铜铁五兵压胜,再做庶人屋消灾,定能去灾辟邪。” 太子杨勇一贯迷信,对这王辅贤是言听计从,让一旁的高德有些看不明白,便问卢太翼:“卢先生您看,这王半仙算得准不准。” 卢太翼道:“且不说精准与否,西汉巫蛊之祸,太子下场如何?今日太子故伎重演,只怕后患无穷。” 杨勇、云定兴跟着术士王辅贤去做铜铁五兵等诅咒器具,卢太翼看也不看转身就走,高德稀里糊涂便跟上卢太翼问道:“卢先生曾说太子桃花运,结果出来个云昭训;后又说太子桃花劫,元妃两日暴死。先生算得极准,此次既然已知太子下场,何不赐一脱身之策?” 卢太翼道:“装疯。” “装疯?” “嗯。”卢太翼应了一声,拂袖便走,高德有几步跟上,追问道:“那卢先生将来打算如何脱身?” 卢太翼低声说道:“装瞎。” “装……” 卢太翼看着高德一脸茫然,哈哈大笑,拂袖而去,高德想想装疯二字,迟疑半天,也未搞得明白。这才是: 汉朝巫蛊起祸深,隋代压胜更害人。 多少王候好巫术,不问苍生问鬼神。 太子杨勇在东宫造五兵铜钱压胜,又垒砌庶人草屋辟邪,自然瞒不住东宫的下人,三言两语此事就传播开来。 这日,段达匆匆来到晋王府,正巧宇文述在府上,段达道:“姬威传来密报,太子在东宫铸造五兵铜钱压胜,垒砌庶人草屋辟邪,大搞巫术诅咒,弄得宫中风言风语。” 宇文述道:“微臣也有一事,大理少卿杨约传出口封,大理寺查办王世积谋反一案,王世积竟然供出贿赂左仆射高颎。” 萧珺沉思半晌,对宇文述言道:“依你之见,太子与高颎谁先倒台/” 宇文述道:“高颎乃太子同党,高颎倒台,太子自然难保。” 萧珺觉得有理,独孤皇后想废太子久矣,只是碍于高颎极力反对,才难以废太子,故对宇文述言道:“高颎不倒,党争不胜,把所说之事,通通告知越国公杨素。” 宇文述、段达、张衡等人分别探查消息,尤其是王世积之案,萧珺在晋王府静观其变。 又过了数日,王世积的案子已经审理完毕,张衡匆匆跑回晋王府,萧珺与宇文述都在府上,张衡对萧珺言道:“启禀萧娘娘,高颎因受贿过王世积送的几匹名马,已被罢免官职,贬为庶民。” 宇文述闻听此言,恭贺道:“晋王如今已有三利,太子早晚必废。” “何以见得?”萧珺问。 宇文述道:“娘娘操控尚仪陈叔宣,监听皇上皇后。此其一利;本官买通杨素、杨约,参劾太子,此其二利;张衡、段达利诱姬威,在东宫通风报信,此其三利。晋王远在扬州,其实已操控全盘,何愁太子不废。” 萧珺叹道:“晋王与太子争夺皇位相持不下之时,我等帮助殿下明争暗斗,分庭抗礼,如今太子势头减弱,若是落井下石,真有些于心不忍。” 宇文述劝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妃若是对太子留情,太子一旦得势,能饶了晋王么?” 萧珺沉思着隐忍不发,宇文述作揖道:“紧要关头,不可打退堂鼓啊。事到如今,应速命杨素参劾太子杨勇。” 萧珺默念道:“准了。” 宇文述把萧妃的口谕传给右仆射杨素,杨素依计参劾太子。参的这一本,事关重大,成败直接决定太子位的归属。这些日子使得萧珺在晋王府也是坐立不安,诚惶诚恐。 正逢到了月初给独孤皇后请安的日子,晋王妃萧珺来到宫中看望独孤皇后,此时独孤皇后听说了高颎罢免,是神情气爽,喜上眉梢,因为高颎平日袒护太子杨勇,而皇后专宠晋王杨广,独孤皇后与相国高颎之见时常抵触。 如今高颎倒台,独孤皇后一见萧珺拜见,反而兴高采烈。婆媳各座,萧珺心中酝酿一番,装作不知,假意问道:“孩儿见母后气色绝佳,不知有什么好事?” 独孤后言道:“这高颎着实可恨,四处庇护太子过失,如今罢相,少了哀家不少烦心事。”又问萧珺:“萧妃,你也有些日子不来了。” 萧珺摆出一副惋惜脸色,言道:“唉,孩儿最近夜夜担惊受怕,起食难安。” “萧妃何事担心?” “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东宫大搞巫术,诅咒宫廷。孩儿虽不信鬼神,也为父皇、母后担心。” 萧珺说话火上浇油,独孤皇后听了脸色大变,说道:“太子愈发昏庸,哀家定要给皇上好好说说,不如另立储君。” 最了解皇后脾气的莫过于尚仪陈叔宣,整日陪在皇后身边,极会看独孤皇后脸色,陈叔宣对萧珺使了下眼色,萧珺便知独孤皇后此次是真要废长立幼,另选储君了。 一番看望,萧珺激起独孤皇后对太子杨勇一肚子怨气,自此独孤皇后三天两头建议废除太子,另选储君。隋文帝杨坚生性耳朵根子软,思量再三,决定命右仆射杨素彻查东宫。真可谓: 墙倒难挡众人推,一派欢喜一派悲。 明争暗斗帷幕落,尔虞我诈显罪魁。 阳奉阴违终至此,你死我活路不归。 亲情难从皇族论,骨肉相残始成灰。 书说简短,右仆射杨素领了旨意,率领一队禁军,直入东宫。盔甲兵器作响,让一贯寂静的东宫,平添几分紧迫氛围。 平日里莫说携带兵刃,就是挂剑也不得随意入东宫。太子杨勇听着动静不对,不知其中原由,便走出正殿,想质问杨素,杨素也没睁眼去看太子,拿出圣旨,高声呼道:“太子接旨。” 太子杨勇有些诧异,一看有圣旨在此,不得不跪,杨素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杨勇,信封压胜,大搞巫术,今命禁军查抄府邸,已证真伪。钦此。” 杨勇闻听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不得已战战兢兢接了圣旨,右仆射杨素手臂一挥,上百个禁军充入东宫,差搜证据,等了时间不长,便有禁军来报:“后院查到铜铁五兵等巫术用具,并垒筑一座庶人屋。” “哼,接着搜查!” 又过少时,有禁军来报:“查出槐木棍数千根,艾绒若干。” 杨素问道:“木棍数千,艾绒若干,太子殿下存这些东西何用?” 太子杨勇道“枯木、艾绒是烧火之物,世人皆知。” “传姬威!”杨素一声令下,几个禁军押着姬威来到近前,杨素问道:“你是跟随太子十多年的侍从,你且说来槐棍、艾绒真是烧火做饭用么?” 姬威平时经受云昭训欺弄,早已叛变到晋王麾下,姬威便逢场作戏,编造说道:“太子不仅存有槐棍、艾绒,东宫马场还好马千匹。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有招一日,举火为号,乘马奇袭,包围仁寿宫,逼夺皇位。” “小人,姬威你这卑鄙小人,竟敢诬陷本宫!”太子杨勇顿时气的怒发冲冠,揪住姬威便打,只见杨素一挥手,左右护卫一拥而上,拿下太子杨勇。 杨素道:“人证、物证、旁证确凿,东宫人等统统拿下。”东宫男女家眷,宾客幕僚,纷纷被拿下。这才是: 一国储君不可欺,积毁销骨废威仪。 谗言诬陷众人害,奸计连环恶语袭。 分庭抗礼党争裂,骨肉相残宫斗起。 自古龙庭羡慕好,反使六亲更分离。 78:探禁地晋王饰情亲,改年号文帝换储君 大隋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十月,太子杨勇被废为庶人,圈禁东宫别馆。一个月后隋文帝杨坚命大理寺卿杨约赶赴扬州传旨,命晋王杨广回京。 太子杨勇被废的消息,让杨广一连几日睡不着觉。恰逢大理寺卿杨约来到扬州,传旨晋王回京。杨广接了旨,把杨约请到客厅,二人各坐,杨广问道:“太子被废,传我进京,皇上有什么想法?” “殿下思维敏捷,难道看不出皇上的心思,殿下必是今后的太子人选。” “大人这话,说的为时尚早。” “殿下还有什么顾虑么?” “高颎免职,太子被废,可是这二人在朝中人脉深厚,岂能轻易撼动。再说还有太子的死党驸马柳述呢。” “殿下所言有理,这次回京殿下还需谨言慎行,一切从简,以防万一。” 杨广接受了杨约得建议,立刻传令,命人准备行装车撵,随行物品只带换洗的衣裳和书籍,连个工艺饰品都不携带,低调返回京师。 赶了几天的路程,晋王杨广到达潼关,在潼关的大路上远远望见几个人在路边等候,不是别人,正是左庶子宇文述和太仆赵才,还有随行的侍卫。 宇文述、赵才拜见了晋王杨广,宇文述道:“王妃命我二人,提前在此恭候殿下。” 杨广问道:“这两天京城的情况如何?” 宇文述道:“王妃叮嘱殿下,皇后娘娘御体欠安,皇上有些烦躁,请殿下多加谨慎,并未殿下准备了一驾旧车撵。” 杨广这才注意到路边的车撵,和普通官员的车撵几近相同,还用的有些陈旧了,杨广心里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对赵才说道:“立刻换旧车撵进京,顺便把本王的王驾就地砸毁,免得进京扎眼。” “遵命。” 宇文述带几个侍卫砸毁了杨广专坐的王驾车撵,陪同杨广等人一同进京。 到了京师大兴城,晋王杨广先到宫中拜见皇上皇后,此时隋文帝杨坚正在御书房理政,独孤皇后孤独的躺在宁安龙榻上,身边只有尚仪陈叔宣陪伴左右。 杨广来到宁安殿,双膝跪倒拜见独孤皇后,独孤后歪着脖子,微弱说道:“皇儿平身吧。” 杨广站起身来,走到龙榻边,旁边陈叔宣搬来圆凳,杨广坐下拉着独孤皇后的手,问道:“母后哪里不适,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唉,还不是你哪不成器的哥哥,整日在宫里搞巫术,搞压胜,顽劣秉性,令人寒心呐。” 杨广露出一丝惋惜之情,安慰道:“我与皇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母同胞,如今皇兄被废,圈禁东宫,我心不安,请母后恩准,让儿臣看望皇兄。” “皇儿如此仁爱,你皇兄要有你的心胸就不至于今日祸端了。” “长兄如父,儿臣在淮扬无不思念父皇、母后和兄长,家中有变,儿臣岂能熟视无睹。” 独孤皇后一抹眼泪划落,感慨道:“哀家好久没有听‘家’这个字了,毕竟一家人,皇儿你去看看你皇兄吧。” “遵懿旨。” 独孤皇后在大隋是说一不二的女人,懿旨比隋文帝的圣旨还好使,杨广来到东宫墙角处的一个小院落,那里便是圈紧废太子杨勇的禁地。 杨广传了皇后懿旨,把守禁地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这是杨广平生第一次到东宫禁地,院落不大,几间平房饱受风雨,已有些陈旧,窗纸破漏,已经多年未补修,杨广背着手,慢步走进。 刚一推房门,只听有人大呼道:“父皇么,是父皇么?” 只见废太子杨勇惊呼跑到门口,兄弟二人顿时直视,四目相对,杨勇一看是杨广,膝盖一软不禁倒退了几步,靠在一张旧方桌上。 “二弟……” 看着杨勇呆滞的目光,杨广问道:“皇兄在这里还过得去吧?” “杨广!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了本宫的笑话了是吧?你看本宫倒霉很兴奋是吧?” 杨广脸上带着几分风趣,说道:“听说皇兄在宫里盖庶人屋搞巫术,如今真住进了庶人屋,真是善有善报啊。” “杨广”杨勇一把揪住杨广衣襟,怒目相视,说道:“你幸灾乐祸是吧,本宫告诉你,皇上圈紧只不过是一时之怒,待我奏明父皇,太子依旧是我,你不要痴心妄想!” 杨广望了一眼窗外,冷笑道:“大哥,我也告诉你,只要我搬倒驸马柳述,你的救命稻草就没了。” 此言一出,让杨勇大惊失色,高颎免职,杨勇唯一期望的就是驸马柳述,这一语说道杨勇心上,望着杨广冰冷无情的目光,杨勇推开杨广,抓起桌上茶壶怒向杨广砸去。 “嗡!”的一声茶壶从杨广头顶划过,杂碎在门框上,壶虽然没有砸到杨广,但砸碎的残片却划伤了杨广的额头。 杨广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已渗出点滴血迹,杨广无情的看着杨勇,这时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进来,一看晋王伤了额头,问道:“殿下多加小心,还是…….” 杨广伸胳膊一揽侍卫,寒心说道:“二位切莫将此事告诉我父皇,皇兄受苦,小弟有过,还望皇兄多多保重,小弟择日再来看望皇兄。”说着杨广双手作揖,深鞠一躬。 当着两个侍卫,杨广耍了个态度大拐弯,让杨勇勃然大怒,扑上去要打杨广,两个侍卫赶忙拦住杨勇,摁倒桌边。杨勇拼命挣扎:“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牲,跳梁小丑,无耻之徒!” 杨广看着杨勇怒不可遏,露出一丝冷笑,还是恭恭敬敬作揖告退,心里咒骂着杨勇,离开了禁宫。真可谓: 徒有虚名兄弟亲,自相残害耍奸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晋王杨广被茶壶碎片划伤额头,只不过伤了皮毛而已,但是回到王府,却让萧珺给自己严严实实包扎一番,如同重伤,在家中闭门谢客,深居简出。 一连多日不见晋王动静,正好这日王妃萧珺到宫中探望卧病的独孤皇后,隋文帝正好陪在皇后身旁,独孤皇后问道:“这些日子,怎么不见晋王来宫中看望哀家?” 萧珺心里清楚,杨广与杨勇兄弟反目已经闹到这个份上,说什么调和的话也无济于事,只能帮着杨广顺水推舟,便答道:“前些日子晋王看望皇兄,奈何皇兄毫不念及亲情,打伤殿下,殿下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只能隐忍不发,整日在家中养伤。” 一旁的隋文帝倍感诧异:“哦?太子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萧珺又说:“临来之前,殿下再三叮嘱说伤无大碍,还望父皇母后切莫牵挂。” 独孤皇后看着隋文帝说道:“太子不思悔改,变本加厉,有失调教。皇上若是继续姑息下去,我杨氏一门只恐要背上恶名。” “唉,既然事已至此,朕决定改立晋王为太子,杨勇随他命吧。” 萧珺赶忙跪倒:“另立太子事关重大,还望父皇三思而行。” “朕意已决,无需再议,此外为了皇后早愈,扫除晦气,朕决定年号改元仁寿,以为皇后祈福。” 至此大隋年号由“开皇”改元“仁寿”,太子由杨勇变为杨广。这才是: 大隋开皇二十年,励精图治一统兼。 国运复兴求盛世,三省六部开帝篇。 终止纷争三百载,分久必合再立天。 隋唐盛世本由此,多少情仇传人烟。 晋王杨广成为太子,萧珺自然也成为太子妃,夫妻二人同入东宫。废太子杨勇也囚禁于东宫禁地,这让杨广十分顾忌,生怕有朝一日,杨勇复位,自己遭殃。 杨广背着太子的名位,与禁地的杨勇为邻,整日坐立南安,宇文述心生一计,进言道:“太子不必为杨勇担忧,只要严加圈禁,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杨广道:“可有人选?” 宇文述道:“微臣保举两人,一个是微臣犬子宇文化及,年少力强,正当出仕之时。另一个是独孤皇后的堂侄独孤武都,此人武功盖世,可独挡一面。” 宇文化及是宇文述长子,本性放荡不羁,纨绔子弟,又好色成性,而独孤武都却为人刚正,武艺高强,身高八尺之外,相貌堂堂。杨广觉得宇文化及是宇文述长子,自然信任有加;独孤武都是独孤皇后堂侄,只要皇后支持,独孤武都也忠心不二。有此二将,让杨广大为放心。 杨广又问:“杨勇旧部下可都缉拿干净?” 宇文述道:“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只有两个宾客,一个疯子、一个瞎子,整日疯疯癫癫尚未处置。” “两个什么人?” 宇文述道:“司天监高德,占卜者卢太翼。” “哦?那个高德骗吃骗喝之辈,既然疯了,赶出宫去,永不录用。到是那个卢太翼,把他请来,本宫有话要问。” 高德无需多说,被赶出了宫去,而卢太翼被领着路摸索到东宫内殿。此时杨广与萧珺都在殿内等候,卢太翼装瞎不语,也不跪拜。杨广反到站起身来,彬彬有礼,杨广言道:“十八年前,卢先生在攀林涧,预测本宫将贵不可言。如今本宫已为太子,还要多谢先生吉言。” 卢太翼道:“殿下洪福,自由天命,老朽准与不准岂能违天。” 杨广把卢太翼扶到座位之上,又说:“东宫旧属,皆已缉拿,唯独先生,神机妙算,有恩与本宫,还望先生能多为本宫预测吉凶祸福。” “殿下和娘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杨广言道:“如今独孤皇后得重病不愈,父皇痛心疾首,不知母后几时能度过此劫,还望先生占卜一番。” 卢太翼道:“皇后病重,皇上着急,我看皇上将会命犯桃花。” “啊?”杨广与萧珺互看一眼,两人是哭笑不得,萧珺言道:“先生当年给我占卜之时,就说命犯桃花,后来听东宫人说先生只说命犯桃花,如今给父皇占卜还是命犯桃花。” 卢太翼弥合着双眼,微笑道:“太子、娘娘若不信,不出一年,可知分晓。” 这番占卜,让杨广、萧珺将信将疑,对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是小心侍奉,察言观色。 过了许久,这一日张衡匆匆来到,对杨广、萧珺言道:“皇后娘娘病情加重,召太子、太子妃见驾。” 杨广萧珺夫妻二人不敢耽搁,起身前往了宁安殿。来到宁安殿,独孤皇后病卧在床,见这夫妻到来,独孤皇后微力说道:“这些日子,哀家觉的病情加重,难有好转,伺候不了陛下了。” 杨广、萧珺跪在床前,萧珺言道:“孩儿会寻天下名医,来为母后诊治。” 独孤皇后摆了摆手,道“哀家不期望多活几年,只是担心你父皇将来无人照顾。这男人啊要是没个女人把持着,就什么事情也干不好。” “母后的意思是?” “给你父皇选个妃子吧。” 独孤皇后一语惊人,杨广与萧珺互看一眼,不知该如何答话。独孤皇后继而说道:“皇上身边不能没有个撑事的女人,哀家遍观众多宫娥,唯有陈尚仪最为信赖,今后可代我侍奉陛下。” 杨广、萧珺一直对卢太翼总说命犯桃花半信半疑,现在这夫妻俩终于是是大彻大悟。独孤皇后说道:“传哀家懿旨,命尚仪陈叔宣即日起侍奉皇上起居。”杨广、萧珺只得遵照行事,传皇后懿旨。这才引出: 久旱又逢甘露降,老牛才知嫩草香。 二十四载妃嫔梦,终有佳人伴帝王。 79:兄弟相煎越公定计,谗言惑主蜀王幽禁 独孤皇后是个朝堂上的强势女人,隋文帝杨坚又一贯惧内,这次独孤皇后网开一面,主动给坚守一夫一妻制大半辈子的隋文帝纳个妃子,隋文帝是既得便宜又卖乖。隋文帝身边五十九岁的独孤皇后,换了绝色倾城,年方二十五岁的陈叔宣,那真是天壤之别,让隋文帝大喜过望,陈叔宣遂由陈尚仪封为陈美人。 老夫少妻,恩爱相伴,无话不谈,一连数日,忘乎所以。这夜云雨欢爱之后杨坚叹道:“朕没想到年老之时,还有叔宣相伴,今生无悔矣。唯有一事,让朕纠结于心,放心不下。” 陈叔宣问道:“陛下还有何事顾忌,何不说出来,让臣妾帮着分解烦恼?” “蜀王杨秀,前日来信,历数新太子之罪,为杨勇叫屈喊冤,三个儿子都是朕的骨肉,让朕着实为难。” 陈叔宣一听,萧珺平日待我不薄,若是将此事隐瞒,只恐日后杨广太子难保,便安慰杨坚说道:“偏听则暗,兼听则命,陛下还是多多听听朝中议论,再做安排。” 虽说隋文帝杨坚心中担心此事,但由陈叔宣枕边吹风,只得暂且将此事抛到脑后,只顾得云雨欢悦。 次日,太子妃萧珺入宫看望独孤皇后,独孤皇后病情一日甚过一日,已有弥留之样。见萧珺跪在床前,独孤皇后才略有精神,独孤问道:“陈美人伺候皇上可好?” “母后放心,陈美人久经母后调教,伺候陛下处处到位,无有不妥之处。” 独孤皇后盯着萧珺,言道:“皇上和叔宣几天没来了,哀家活着也多余了。” 萧珺道:“母后何出此言?尚有孩儿日日陪伴。” “哀家知命了,自知大限将到,众多儿媳之中,唯有你最贤良,身世非凡,又吃苦耐劳,日后当多做太子表率,辅佐他荣登至尊,振国兴邦。” “孩儿自会效仿母后,辅佐太子。” 婆媳正在攀谈,忽然听见有人到来,原来隋文帝与陈贵人前来宁安殿探望,隋文帝再见独孤皇后,老两口如旧情复燃,老泪纵横。 这时一旁的陈叔宣拉着萧珺衣襟到偏殿而来,萧珺心中疑惑,便问道:“美人叫我何事?” 叔宣道:“昨夜听皇上告我要事,蜀王杨秀正为废太子之事鸣不平,历数新太子罪过,只恐皇上老糊涂了,听信谗言。太子妃早作准备,以防皇上废立太子,重蹈覆辙。” 萧珺闻听此言,脸色大变,言道:“那美人替我侍候母后,我立刻回东宫。” 萧珺急匆匆回到东宫,太子杨广一见萧珺脸色慌张,便问缘故。萧珺便把陈叔宣所说之事,一一告知。 杨广跃然起身,双手倒背,来回踱了几步,对萧珺言道:“自古以来,兄弟之争,多是刀兵相见。这杨秀自幼雄心勃勃,胜过杨勇,早晚必成后患。” 萧珺道:“殿下不过兄弟五人,如今大哥杨勇被废,三弟杨俊病故,只剩四弟、五弟,皇室日渐趋弱,也并非好事。” 杨广一笑,反问道:“爱妃以为本宫何人,少几个兄弟便做不了太子?无论抵御突厥,平定北齐残余、讨伐南陈,收复岭南,还是大治江东,著书立作,弘扬佛法,哪有本宫办不到的事。杨秀之事,决不可拖延,以免被老四蛊惑了父皇。” 说罢,杨广便往外走,萧珺追上,拉住杨广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本宫去见杨素。” “听臣妾一句良言,万不要害了老四,以免殿下背上欺兄害弟的名声。” 杨广点了下头,说道:“爱妃所言有理,本宫自有分寸。”言罢,杨广便去命赵才准备车撵,去见杨素。 越国公杨素正在府上写诗,听说太子造访,赶忙整好衣冠出门迎接。杨素把太子杨广请到府上,杨广如闲庭信步便来到正堂,一看桌案之上,写有诗歌,便近前细读: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 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 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 严鐎息夜斗,骍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杨广读后,大为赞赏:“国公所做的五言,气势磅礴,一气呵成,钦佩不已呀。” “太子过奖,微臣下月即将出征塞北讨伐突厥,所以临行之前,有感而发。”杨素又问杨广:“太子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杨广与杨素各自坐下,杨广言道:“自从本宫继任太子以来,蜀王杨秀处处为杨勇鸣不平,只恐杨秀想帮助杨勇复辟太子位。” “那殿下是如何知道此事?”杨素问。 “乃是美人陈叔宣服侍父皇之时,亲耳所闻。”杨广道 杨素一听心中一阵翻腾,暗想我亲自缉拿杨勇,一旦皇上为杨勇平反翻案,杨勇岂能饶过自己,杨素想到这里,言道:“太子放心,临行之前,微臣奏上一本,决不让杨秀构害太子殿下。” 杨广大喜,指着桌案上诗词问道:“国公所做诗词,取做何名?” “诗名《出塞》。” “本宫甚是喜欢此诗,不知可相赠否?” “太子若是赏识微臣诗词,微臣幸甚不已,定当相赠。”杨素道,杨广对杨素诗文是大加赞赏,杨素把这卷诗词卷好,赠与杨广。 又过两日,右仆射杨素即将离京,临行辞别君王,杨素带着写好的奏章,来到宣文殿御书房,此时陈叔宣正在一旁陪侍,杨素施礼拜过,上呈参劾蜀王杨秀,隋文帝杨坚看了看奏章,指着问道:“国公参劾蜀王,这杨秀有何罪过?” “蜀王杨秀在远在川中,穷奢极欲,暴虐无常,残害百姓,甚至车马袍服,效仿天子,有谋篡皇位之心。”杨素道。 “哦?”杨坚听说儿子如此目无法纪,心里有些迟疑,觉的是自家的事情,便转脸去看宣华夫人,宣华说道:“蜀王离京多年,传回来问询一下,也是应当。” “嗯。”杨坚点了点头,对杨素说道:“传旨征召蜀王杨秀,入宫觐见。” 杨素反倒装出一脸焦虑,说道“陛下,蜀王在川中二十年,拥有雄兵十万,不可妄动。” “依爱卿之见,如何征召。”杨坚道。 “恕臣直言,就写独孤皇后病危,召蜀王探视,方可骗过杨秀。” 隋文帝觉得这事犯不着哄骗自己的亲儿子,心里对杨素的话不是十分信赖,但是陈叔宣左右帮衬,隋文帝的耳朵根子就软了下来。 “好吧,就依此计。”隋文帝说。 越国公杨素心中暗自得意,只要召回蜀王杨素,此行便是有去无回。 自古疏不能间亲,奈何妩媚乱君心。 若非美人耳边顾,岂能糊涂骗家人。 天子诏书快马送递,远在川中的蜀王杨秀,得了诏书,是心中着急,准备回京。杨秀有名军师,名叫万智光。 万智光乃是蜀王府的宾客,擅长计谋。一见杨秀拿着诏书着急,便劝慰杨秀:“蜀王殿下,杨勇被废,东宫易主,政局突变,不宜前去。” “母后病危,身为儿臣,岂敢不往?” “新太子杨广人面兽心,一旦入京,定囚困殿下,不可不防。” 杨秀掂量一番,说道:“母后素来疼我,只要能见母后一面,本王即刻请皇后懿旨返回,也为时不晚。”杨秀不听万智光劝阻,离开了西川,乘船沿江而上,直奔关内,看望独孤皇后。 到了京师,隋文帝杨坚知道蜀王杨秀归朝,而心里正为越国公杨素所参奏的罪行,十分气愤。早朝之时,蜀王杨秀入宣文殿拜见天子。拜谒礼毕,隋文帝故意刁难,一语不发,蜀王也不敢起身。隋文帝见百官无事启奏,便传旨退朝。 而杨秀跪了半天,不知父亲为何不理自己,便转往后宫。杨秀刚到门口,便见后宫已有戒备,当值一将,二十岁的年纪,身高八尺有余,面若银盆,八字眉间,二目炯炯,鼻正口方,头戴紫金狮子盔,身着鱼鳞镔铁甲,腰挎宝剑,此人正是东宫侍卫将军独孤武都,杨秀万没想到杨广早已命独孤武都把手宫门。 独孤武都是独孤皇后的堂侄,杨广派他把手后宫门院,谁也难以挑理。杨秀言道:“本王接万岁诏书,知母后病危,特来探望,还望将军给个方便。” 独孤武都道:“皇后有令,任何不得入内,殿下莫要为难本官。”杨秀一听,心中又怒不敢言,再三说明,独孤武都执意不许。杨秀无奈只得回驿馆歇息。 到了次日,蜀王杨秀又入宫觐见天子,杨坚并未上朝,在宣文殿外等了一早也不见早朝。只见大理寺少卿杨约缓缓而来。正值此时杨素已随军北伐突厥,尚书省的旨意便由杨约代为行事。 杨约一见蜀王杨秀,拿出一道诏书,杨秀一看赶忙撩袍跪倒,杨约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蜀王杨秀,久居川中,性情残暴,骄奢淫逸,残害百姓,目无法纪,特命蜀王宫外反省,待罪候旨。钦此。” 杨秀听了这道圣旨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进京问罪,悔恨不听军师万智光之言,不得已只得待罪候旨。 杨秀已入宫两天,宫里的丫鬟、太监们也有传闻,很快便被病床之上的独孤皇后得知,此时伺候左右的正是太子妃萧珺。 独孤后此时已病入膏肓,对着萧珺只是颤颤问道:“昨晚听闻蜀王回京,为何不来见我?” 萧珺心中紧张,知道独孤皇后身处弥留,心中心中疼爱杨秀,一旦被皇后见了,必会赦免返回西川,便壮着胆子违心说道:“蜀王脾气火爆,群臣敬畏,整日宴请,抽不开身。” “快去传他,哀家只想见蜀王一面。” “母后稍等,孩儿去唤蜀王。”萧珺离开床榻,站在门口侍奉的正是贴身丫鬟萧敬嫣,萧珺说道:“你且伺候皇后,只可哄骗周旋,万不可让人去传蜀王。”说罢,萧珺离开了宁安殿。 蜀王杨秀在宫中厢房挨过一夜,到了第三日,隋文帝杨坚才命人传蜀王觐见。杨秀进了宫殿,一见杨坚,赶忙跪倒,请罪言道:“儿臣身为藩王,有负国恩,不能奉法,罪当万死。” 隋文帝怒道:“秦王杨俊糜费财物,朕以父道训之。杨秀残害百姓,当以君道绳之。”四皇子蜀王杨秀随即被废为庶人,幽禁冷宫。独孤皇后至死也没能再见到蜀王杨秀一面,这才是: 越公奸计害蜀王,挑拨杨家父子伤。 隋主老来多猜忌,枉自叫屈尽哀肠。 80:五皇子请兵雁门关,柳尚书密令幽州府 隋文帝囚禁了蜀王杨秀,独孤皇后病故,家庭之变,让隋文帝精神愈加压抑,这天晚间正是独孤皇后停棺之夜。隋文帝自感身心疲惫,回到寝宫一个人喝着闷酒,心情十分惆怅。这时陈叔宣看出隋文帝的心思,走到隋文帝身后,一双玉手一边揉着文帝双肩,一边问道:“今晚陛下独自一人举杯消愁,有什么惆怅事,不妨给臣妾说说?” 隋文帝手中左右晃着酒樽,两眼彷徨,慨叹道:“朕半生戎马,统一天下,可叹膝下五子,已有三人不贤,只剩太子杨广和汉王杨谅。常言虎毒不食子,朕今日严惩蜀王,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陈叔宣一听隋文帝有懊悔之心,暗想要是真把蜀王放出来,岂不是又要与太子杨广作对?陈叔宣从身后搂住隋文帝,一只手伸进文帝怀中,在心口细细抚慰说:“蜀王身为皇子在宫里娇惯坏了,略加惩罚,也是应当。皇上金口玉言,倘若朝令夕改,岂不是在皇子面前失了威信。” “爱妃说得是啊,看来朕老了,要糊涂了。”借着酒劲的麻痹,隋文帝瘫软在陈叔宣怀中,任由美人爱抚,蠢蠢睡去,也忘记了被幽禁中的蜀王杨秀。 次日清早,隋文帝来到独孤皇后灵堂前,见有一人独自守灵,这人正是五皇子汉王杨谅,文帝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守灵,太子何在?” 汉王杨亮答道:“尚书省仆射只有越国公一人,如今越国公率兵北伐,政务停滞繁多,皇兄一早便去处理政事了。” 隋文帝坐到一旁太师椅上,看着独孤皇后的棺椁,一个人感慨道:“皇后啊,朕没能把皇子管好,朕对不住你啊。” 汉王杨谅虽然年少,但十分懂事,走到隋文帝身旁安慰道:“父皇不要操劳过度,儿臣已经长大,原为朝廷效力。” 隋文帝叹了一声,说道:“唉,你这些哥哥为争皇位明争暗斗,越到最后朕看的越明白,朕真怕你将来也卷入纷争之中。” 杨谅作揖道:“儿臣从未奢望皇位,原作保国将军,护我大隋。” 听汉王这么一说,隋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谅儿是朕挚爱,本想久留你在宫中,只恐被你这些哥哥们引导坏了。” 杨谅闻听此言,便知有所差遣,说道:“父皇尽管差遣,儿臣定不辱使命。” 隋文帝道:“如今雁门关外,突厥部有生变乱,朕欲派兵讨伐,你可愿为行军元帅,督战并州?” “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皇儿随我到御书房来。” 父子二人,来到御书房,隋文帝从龙书案的木盒中拿出半块兵符,交予汉王杨谅,说道:“朕以半块行军虎符为号令,命你率十万人马,接替越国公杨素,镇守并州。” 杨谅拿着半块行军虎符,心中纳闷,问道:“敢问父皇,行军虎符,为何半块?” “你这些哥哥都比你心机强,如果朕不招你,你便不回京,朕若招你,必送去另外半块虎符,并在敕书的‘敕’字后面加一点,二者缺一,也不可信。” 杨谅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也深知,几个皇兄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有了父皇好意安排,杨谅欣然领命,告退离开。 汉王杨谅拜谢隋文帝,离开了灵堂,隋文帝坐在一旁盯着独孤皇后的棺椁,自语道:“皇后啊,但愿汉王此去并州,一路平安,皇儿们不在争斗,大隋天下中兴永祚。”真可谓: 父母多为幼子疼,费劲心思帮其成。 半块虎符为暗语,敕书一点做密盟。 独孤皇后后事处理已毕,隋文帝杨坚把美人陈叔宣册封为宣华夫人,又册封宫娥蔡氏为容华夫人,两位美女相伴让杨坚在后宫更加安心。 自从蜀王杨秀被囚禁宫中,朝中再无人敢为废太子杨勇叫屈,杨广、萧珺可谓心事了却,再无后顾之忧。本想安心在东宫做几天太子,宇文述却急匆匆来到,杨广、萧珺正好就在前堂,宇文述一见杨广,便言道:“太子殿下,相国杨素已返回京师,现在宫外等候,说有要事相商。” “快请越国公来见。” 少时,越国公杨素匆匆来到东宫,拜见了太子杨广,各自就坐,杨广言道:“国公此次班师,如此神速,必是大获全胜。” 杨素道:“此番回京,并非获胜而归,而是皇上命汉王杨谅接替了并州军务。” “杨谅接替军务有何不妥?” “蜀王杨秀被收了兵权,囚禁宫中;汉王杨谅交予兵权,驻守并州。可见皇上心中现在对几位皇子都不信赖,疑神疑鬼,皇上看来是真老了。” 虽然杨勇、杨秀均被囚禁,但太子杨广依旧有所顾忌,毕竟太子废立全凭隋文帝的一句话,生怕自己哪里不谨慎,自己也会被废。 杨广对杨素说:“皇上下月将起驾仁寿宫,百官跟随,朝中由本宫监国,到时皇上在歧州有什么动静,还望国公尽早告知。” “太子放心,微臣自会安排。”杨素道。 隋文帝即将赶往仁寿宫消息,随之昭告百官,散朝之后,驸马柳述独自来到城南云定兴府上。此时云定兴头发已经愁白了一大半,如今太子杨勇被废,女儿云昭训和小外孙杨俨均被大理寺缉拿,让老云头十分沮丧。 一看驸马柳述到来,云定兴像捡了根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迎到客厅就坐,云定兴问道:“驸马大人您可来啦,我女婿好好当着太子就被废了,这可如何是好?” “云大人,拯救废太子的机会来了。” “哦?驸马快说说看。” “父皇即将驾临仁寿宫,父皇命我去探看废太子,不如趁此机会云大人与我同去。” 云定兴焦急的站起来:“那还不快去。” 驸马柳述和云定兴两个人,一起来到东宫禁地,带着皇上的口谕,入禁宫里看望废太子杨勇。 杨勇自从被废为庶人,整日在禁宫坐立不安,一见岳父和妹夫,杨勇忍不住痛哭涕零,柳述劝道:“殿下莫要伤心过度,小弟正在设法营救。” 杨勇哭道:“杨广面善心恶,岂能留我活路?” 柳述道:“如今朝中不少老臣都同情太子,只是敢怒不敢言。但是李圆通和权武两位将军有意出手相救。” “唉。”杨勇拭去泪水说道:“李圆通、权武两位将军还不是杨广的对手,顶多小打小闹,难当大事。” 云定兴道:“老夫还曾记得,幽州总管燕荣与杨广曾有不和,不如将他召入京师,谋划兵谏,逼迫皇上废除杨广,重立太子。” “陛下未曾准许,燕荣怎敢擅自入京?”杨勇问。 柳述道:“我是兵部尚书,可用兵部印信调燕荣入京,再命李圆通、权武二人为内应,大事必成。”杨勇这才长舒一口气,觉得此计可行,即刻命柳述以兵部印信传命幽州总管燕荣率兵进京。这才是: 储君争夺急不停,兄弟各调心腹兵。 隋主驾临歧州日,终见自己起血腥。 驸马柳述派人去召燕荣,一路往返,也要耽搁半个月的时间。此时,隋文帝杨坚将起驾仁寿宫,驸马柳述奉命护驾,太子杨广留在京城监理国政。 长安城西,金锣伞盖,旌旗蔽日,禁军大队人马已经列队完毕,柳述陪在天子龙辇一侧。大队人马正欲出发,忽然两个宫人架着一人匆匆而来,柳述一看,认得此人正是一直靠算命在宫里混吃混喝的卢太翼。 柳述问道:“卢先生平日眼神不好,今日为何匆忙而来?” 卢太翼眯缝着眼,侧着耳朵言道:“莫不是驸马爷,请驸马爷速速告知皇上,不可前往仁寿宫。” “此话怎讲?” “陛下此行有致命之灾,只恐是行銮舆不反。” 柳述两眼一瞪:“大胆,焉敢在此胡言乱语。”话音未落,隋文帝已出了宫门,正欲登上车撵,一看二人说话,问道:“争论何事?” 卢太翼一听是隋文帝,又说道:“陛下此行有致命之灾,恐是行銮舆不反。” 虽然隋文帝也是个信封占卜的人,但是再准的占卜师也是给隋文帝报喜不报忧,还从未有人敢算这么忌讳的卦。 “哼,莫不是命犯桃花吧?”隋文帝严厉的眼神狠狠盯着卢太翼,卢太翼说道:“在下享受皇家俸禄,心中有愧,今日占卜凶吉,不敢蒙蔽皇上。” 隋文帝冷笑道:“你算的准也好,不准也好,朕姑且留你这条命,若是朕活着回来,无凶无灾,你莫怪朕取你狗命。” 卢太翼依旧像个瞎子一样,死不改口,隋文帝道:“左右将卢太翼拿下,待从仁寿宫返回之时,朕要亲斩这信口胡言之徒!”卢太翼被缉拿入狱,隋文帝杨坚遂率众前往歧州仁寿宫。 卢太翼虽然话说的口无遮拦,但是让兵部尚书柳述心中有些顾忌,柳述毕竟是废太子杨勇的亲信,一路之上谨小慎微,以防生变。 隋文帝离开京师数日,太子杨广和萧珺正在东宫,只见宇文述、张衡两人一起来到,都有急事要报,杨广命二人一一说来。宇文述道:“臣刚得知一事,幽州总管燕荣,奉兵部调令,已离开幽州,往京师而来。” 张衡言道:“卢太翼在皇上起驾之时,谏言皇上此去歧州,可能一去不复返,被打入死囚牢。” 杨广、萧珺不听此报便罢,听了两份奏报,可谓事事惊心。萧珺不免想起燕荣罪行滔天,便言道:“燕荣贼子,早当除之,太子若能为民除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卢太翼只会算命犯桃花了,这次敢说父皇凶灾,着实可疑。” 萧珺、宇文述、张衡也对连续的异常举动,觉得十分纳闷,宇文述建道:“借监国之机,除掉燕荣,可得人心。借牢狱之灾,造访太翼,探查玄机。” 杨广一听,心中不免翻动,思量再三,杨广说道:“事关机密,本宫与宇文述去查办燕荣,爱妃与张衡探访卢太翼,事关皇位,不可怠慢。” 四人分头行事,萧珺、张衡来到大理寺,大理少卿正是杨约,见萧妃到来,问道:“萧娘娘亲自到大理寺,不知有何差遣?” “带卢太翼来见我。” 杨约道:“卢太翼口出逆言,小心人多眼杂,还是请娘娘往密室查问。” 萧珺、张衡随着杨约来到密室,杨约命人带上卢太翼,只见卢太翼肩扛木枷,踝锁脚镣,依旧两眼眯缝,装瞎而行。 杨约言道:“还不快见过萧娘娘。” 卢太翼得知是萧珺来审,赶忙拜见。萧珺问道:“卢先生,我素来敬你,但听说你今日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平日一贯稳重,为何今日如此荒唐?” 卢太翼道:“平日里在下只会说命犯桃花,可在下没算错过。” “那这次呢?” 萧珺这么一问,卢太翼愣了一下,说道:“这次皇上能否回来,取决于太子。” “哦,是何缘故?” “太子命犯桃花。” 一听又是命犯桃花,萧珺、杨约、张衡顿时是目瞪口呆。 81:宣文殿太子擒燕荣,仁寿宫宦官传密信 本来是讯问卢太翼如何算到隋文帝此行凶灾,而卢太翼则说皇帝祸福取决太子,因为杨广命犯桃花。 萧珺听了,勃然而起:“你……”正欲训斥,暗暗一想,卢太翼虽然常算桃花运,但却十分准确,又问道:“太子只有本宫一妃,哪里来的桃花运?” 卢太翼道:“是人皆有七情六欲,太子也是在所难免。皇上若得病恙,则终不能返京。” 听了这话,萧珺还想细问,卢太翼摇摇头说:“在下只是算,来龙去脉不可先知,太子妃不要难为在下了吧。” 杨约一旁怒道:“你这瞎子,可知我大理寺刑法无情,若是不说,少不了皮肉之苦!” 卢太翼眯着眼一笑,说道:“我也岁数大了,经不住拷打,这条命还要等着皇上开刀问斩呢。” 杨约一想,这到也是,自己用刑,卢太翼有个好歹,皇上回来就无法交代,只得忍气吞声。 萧珺只问出个命犯桃花,扫兴而归。再说太子杨广代为监国,署理朝中政事,左庶子宇文述匆匆来到宣文殿,拜见了太子,言道:“启禀太子,幽州总管燕荣进京了。” 杨广问道:“兵部这次把燕荣召回,意欲何为?” 宇文述道:“若无兵部准许,燕荣不敢此时回京。依臣之见,定是兵部尚书柳述把燕荣召回京师,意图帮助杨勇,夺回储君之位。” “宇文大人可有良策?” “太子不如趁机历数燕荣罪过,先斩后奏。一旦燕荣留京任职,与驸马柳述联手,对太子是大大的不利。” “好!立刻代拟诏书,命燕荣来见。” 负责传诏的小太监接着诏书,正要出皇城,宇文述从后面叫住,小太监问道:“宇文大人还有何叮嘱?” 宇文述看看四下没什么人,叮嘱说道:“小公公不要再城门口接应,出东门十五里去接应燕荣父子。” “小奴记下了。” 燕荣率兵刚到京师,本来是李神通、权武在京师接应,没想到宇文述安排小太监提前出城十五里迎接,并传下诏书。 此时燕荣尚不知隋文帝杨坚已经去往歧州,接了诏书,燕询把父亲拉倒一边,问道:“父帅这事不对啊” “有何不对?” “我们是奉了兵部的调令,并无皇上旨意,皇上为何突然召见?” 燕荣点了点头说:“事情是有蹊跷,但是若不见皇上,乃是抗旨不尊,见过皇上到也无妨。” 青州随行将士原地驻扎,燕荣父子只带着一队侍卫奉诏进宫。 在皇城外等候燕荣的正是宇文述,宇文述言道:“皇上只传燕荣父子,其余人等皇城外候命。” 燕荣把手一挥,便与燕询一同进了皇城,宇文述陪伴一侧。走到宣文殿外,张衡正在等候,对燕荣说道:“总管觐见天子,不可佩剑。” 燕荣正要摘下宝剑,燕询言道:“父帅,宫里今日冷清,也不见大太监王文同当值,来头不对。” 燕荣满怀自信说道:“皇上尚且敬我三分,宫里这些皇亲,谁也动不了我。” 父子二人,卸下宝剑,便进了宣文殿,来到殿上,见龙椅之上坐的不是杨坚,而是太子杨广。燕荣父子虽有意外,依旧躬身拜谒。 燕荣问道:“皇上诏臣返京,臣星夜归来,不知为何是太子当朝?” “皇上已驾临仁寿宫,京城由太子监国。”杨广说。 燕荣道:“既然太子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杨广瞅着燕荣父子问道:“本宫接了御状,检举幽州总管燕荣,目无法纪,囚禁朝廷命官,奸淫良家女子,滥用刑法,可有此事?” 燕荣闻听此言,答道:“臣是严格管教部下,太子不可听信谗言。” 杨广道:“开皇二年,你为晋州刺史,强奸徐富之女翠菊。开皇三年,你勾结高宝宁,企图刺杀本宫。开皇五年,查办谋刺之案的济阴太守督猷,被你谋害。开皇九年,伐陈之役拖延战机,违抗帅令杀死萧瓛。仁寿三年在幽州又虐待属下,奸淫民女,无法无天。” “空口无凭,证据何在?” 杨广从龙书案上拿起一摞卷宗,狠狠言道:“但是杜猷查办你所立卷宗,就足以斩你。况且徐氏父女有你玉佩,赵修罗作证你与高宝宁通敌,还有地方官吏百姓的联名御状!”杨广把卷宗往龙书案一摔:“人证、物证、旁证俱全,你还有何话可说。” 话音刚落,大殿左右,屏风之后,冒出两队甲士,只听杨广一声令下:“拿下!”甲士一拥而上,将手无寸铁的燕荣父子一并拿下。 作恶多端的燕荣父子被擒,燕荣挣动两下,大声喝道:“杨广小儿,我乃封疆重臣,除非天子诏书,否则不能抓我!” 杨广喝道:“本宫正要杀人立威,如今在此监国,可代行皇权,先斩后奏。” “杨广你公报私仇,我要找皇上评理!” 杨广理也不理,把手一挥,左右卫士便把燕荣父子,拉住宫门,斩首传世。 过了少时,燕荣、燕洵人头献上,杨广言道:“立刻传首幽州,昭告四方,本宫要为被燕荣所害之人,昭雪平冤。” 燕荣父子被诛杀,太子杨广与宇文述在宣文殿起草奏疏,检举燕荣罪过。二人正在商量奏疏字句,只见右庶子张衡匆匆来到宣文殿。杨广问道:“有何要事?” 张衡道:“歧山有宫人送来急诏,陛下此去仁寿宫,突发旧疾,七月以来愈加严重。诏太子入大宝殿,只恐涉及继位大事。” 杨广大惊,宇文述在一旁言道:“如此说来,燕荣之死,奏与不奏,已无关紧要,筹划继位之事才是当前要务。” 杨广道:“此事暂且交予大理寺卿杨约署理,本宫要立刻前往仁寿宫。”立刻让张衡准备车驾,立刻起身离京,直奔歧州。这才是: 功高重臣气焰喷,暴虐残酷枉为人。 若非杨广仇相视,岂让燕荣活到今。 太子杨广命独孤武都率领东宫侍卫,自己与太子妃萧珺、宇文述、张衡等人一路西行,日夜兼程,次日便赶到了歧州仁寿宫。 太子杨广与萧珺前往大宝殿拜见隋文帝,而宇文述、张衡二人前往越国公杨素行宫,商议继承皇位的事宜。三人共坐,杨素说道:“眼下皇上病危,太子即位是早晚之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病重这些日子,皇上偏偏重用起驸马柳述,这可是废太子杨勇的亲信。” 宇文述道:“皇上若有不测,必有遗诏,如果遗诏落到柳述手里,一旦篡改,只恐谁能继承皇位,就难说了。” 杨素点了点头:“看来大隋江山终究落谁手里还尚未可知。” 宇文述道:“皇位继承事关重大,何不调动兵马,以保权宜之计。” 杨素默许此计,立刻润笔修书致信杨广,告知外围部署兵马,以防万一,让其在宫中监视隋文帝杨坚生死状况。 书信写好,装入布囊之中,杨素问道:“我等皆是大臣,去仁寿宫送信,难免被人算计,东宫的宫人可有稳妥之人。” 张衡言道:“东宫太监贾丁,此次随行歧州,可以胜任。” 召来东宫太监贾丁,越国公杨素再三叮嘱,把书信交与贾丁,命其入大宝殿偏殿,亲自呈交太子杨广。 在仁寿宫大宝殿,杨广与萧珺拜见了病榻上的隋文帝杨坚,此时隋文帝身体虚弱,有气无力,病状令人出乎意料,由宣化夫人,荣华夫人在左右伺候。 隋文帝微微开口说道:“太子代朕传诏,赦免卢太翼,此次真被卢太翼算准,朕赌输了,不能冤枉好人。” 杨广得了旨意,离开大宝殿去草拟赦免卢太翼的诏书,隋文帝看看守在一旁的太子妃萧珺,对其说道:“太子兄弟不多,萧妃要多规劝太子,莫因宫廷争斗,造成手足相残,务必善待骨肉兄弟。” “孩儿记下。” 杨坚又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身后之事,最放心不下,宣化、荣华二位夫人,萧妃主持六宫之日,二位夫人便是母妃,宜当后养。” “孩儿铭记于心。” 隋文帝双眼微合,摆了摆手,示意萧妃退下。宣化夫人亲自把萧珺送出大宝殿,正往回走,正好看到小太监贾丁才急匆匆来到大宝殿。 宣华夫人问道:“贾公公有何事情,这么匆忙?” 贾丁道:“越国公有急信一封,要交与太子。” 宣化夫人说:“书信且放在这里,本宫会亲自交与太子。” “那就劳驾宣华娘娘了。”贾丁也没多想,便把书信交予宣华夫人。 宣华夫人回到大宝殿,觉得天子过会儿还要回来,把书信随手放在桌案上,宣华夫人对荣华夫人说道:“姐姐待我伺候陛下,我去换身衣服。” “这里有我,妹妹放心。” 宣华夫人转身去往偏殿,隋文帝迷迷糊糊问道:“宣华做什么去了?” 荣华说:“夫人拿来封信,又去换衣服了。” “拿信来,朕要看。” 荣华也不知道信是给谁的,便把书信给了隋文帝,隋文帝低声说:“念。” 荣华夫人打开信件说道:“皇上驾崩只在旦夕,臣杨素今夜调东宫禁军,包围仁寿宫,以防继嗣皇位发生变故,对杨勇党羽不可不防……” “够啦!”隋文帝听了密信内容,不由得怒火中烧,气血攻心,怒道:“这都几时了?杨素还怂恿太子明争暗斗,争权夺利,竟然要用兵包围大宝殿。” 荣华夫人道:“陛下不可动怒,把杨素召来训斥就是。” “你去把杨素召来,朕要亲自训斥!” 话音未落,只见宣华夫人拖拖拉拉跑去大宝殿,神色慌张,衣装凌乱,这惊恐神情令人大吃一惊。这才是: 隋皇一病起危机,人心变动多猜疑。 太子继嗣悬未决,虎视眈眈望天梯。 82:弑父皇血渐大宝殿,纳母妃诏赠同心结 宣华夫人已伺候杨坚一夜,此时略有疲劳之形,几丝黑发垂于脸庞,装束略有不整,准备换身衣服。 正巧此时,杨广正在返回大宝殿时,路过偏殿偷窥到宣化夫人更衣。杨广看了是心神不定,跃跃欲试,不经意间闯入夫人寝室。 宣化夫人正在更衣,忽然铜镜之中,映出太子身形,把宣化夫人吓出一身冷汗。转身拿衣服遮住身体,惊问道:“太子何时来的?” 杨广欲火正旺,步步逼近,说道:“夫人惊艳天下,尽人皆知,如今父皇已是垂暮之年,本宫岂能让夫人一人在此唉声叹气。” 宣化言道:“太子有恩与我,但我已是皇上妃嫔,辈分有别,太子不可失礼。” 话语间杨广伸手抱住宣华夫人,吓得宣华奋力挣脱,一脚蹬开宣化夫人,提着衣服便往外跑去。 宣化夫人衣冠不整的跑到大宝殿,此时隋文帝杨坚正由容华夫人服侍,一见宣化夫人,杨坚见其神色慌张,衣装凌乱,便问道:“夫人如此邋遢,何事惊慌?” 宣化嘟嘟囔囔说道:“臣妾方才卸妆换人,却遭人欺辱。” 杨坚怒气犹然而上,问道:“何人如此大胆?” “太子无礼。” 杨坚一捶床边,怒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皇后误我!”又对一旁的荣华夫人言道:“传柳述、元岩入阁听旨!” 时间不长,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一齐来到大宝典,拜见杨坚。杨坚言道:“召我儿来见。” 柳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 “不召太子杨广,是废太子杨勇也。” 闻听此言柳述与元岩互看一眼,十分诧异,杨坚见二人犹豫,又说道:“矫诏废太子杨广,重立杨勇为太子。元岩率禁军封住各门,缉拿杨广。” 柳述暗想正好借此时机,重立杨勇,剪除杨广一党。柳述、元岩二人领了旨意便出大宝殿,分头行事。 杨广非礼宣化夫人不成,自知惹下了祸端,便跑往左仆射杨素的行宫,对杨素诉说此事。杨素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对杨广说道:“太子历来谨慎多谋,怎可贪图一时美色而非礼母妃?” 杨广一脸委屈,言道:“本宫一时疏忽,还望越国公助我。” 杨素摸了一把羊角胡子,说道:“柳述、元岩入阁侍疾,必先缉拿柳述、元岩。” 杨素立刻招来太子麾下众人,东宫侍卫之首,便是独孤武都,杨素对独孤武都言道:“独孤将军跟随速带二百名东宫兵卒,把住大宝殿,任何人不得入内。” 又对旗牌军段达说道:“段将军与老夫去偏殿缉拿柳述、元岩。”又名左庶子宇文述、右庶子张衡跟随左右,随时差遣。 众人也分头行动,先说越国公杨素率领一百名东宫侍卫,直奔大宝殿外围,段达问道宫人:“柳述、元岩可在殿内?” 这宫人答道:“驸马去了偏殿,元侍郎已入大宝殿。” 段达一看杨素,杨素道:“先往偏殿!” 众人一起来到偏殿,此时正巧驸马柳述已经拟好诏书,一见杨素、段达率兵入殿,柳述喝道:“越国公意欲何为?” 杨素使了一个眼色,段达和两个侍卫,一把摁住柳述,卸了宝剑,夺过诏书,交予杨素。杨素道看了看诏书,心中一惊,守着左右众人,又故若镇定,将计就计说道:“驸马怎敢伪造诏书?” 柳述反问道:“国公怎敢谋反?”杨素理也不理,将手一挥,便拿下了驸马柳述。 另一路由杨广带领,独孤武都等人直奔大宝殿正门。来到殿前台阶,只见殿里涌出一队官兵,为首之人,正是黄门侍郎元岩,元岩一身戎装,执剑而出。两下兵马相遇,元岩言道:“本官奉旨把守大宝殿,太子率东宫侍卫前来,是何居心?” 杨广道:“本宫奉旨入大宝殿,元岩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 杨广言罢,振臂一挥,独孤武都率兵入殿,元岩一声令下,天子禁军与东宫侍卫在殿外混战起来。独孤武都威猛过人,元岩奋力厮杀,两下交手,仁寿宫血肉横飞。真可谓: 仁寿宫中不太平,隋主禁军渐血腥。 悠悠千载宫门怨,多少皇室丧皇廷。 两下交手,血如泉涌,这元岩虽有武力,毕竟年岁偏大,岂是独孤武都的对手,被独孤武都打伤在地,且打且退,一番混战,东宫侍卫占了上风,为杨广杀出一条血路,杨广腰挎宝剑,直奔大宝殿,十几个侍卫把住殿门,杨广只身进入。 来到内殿,见隋文帝杨坚卧在病榻之上,左右只有两个小太监伺候,杨广对两个小太监言道:“你等退下,这里由本宫伺候。” 两个小太监吓得赶忙跑了出去,隋文帝一看杨广,二目怒瞪,厉声喝道:“你这孽畜,安敢擅大宝殿?” 杨广言道:“我若不来,父皇不走,与其病痛折磨,不如痛快升天。” 杨广面露狰狞,狠光恶视,拔出腰间宝剑,步步逼来,隋文帝二目惊悚,喝道:“元岩、柳述何在?”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血渐宫帷,隋文帝杨坚一声惨叫,撒手人寰。 杨广杀死了亲生父亲,宝剑入鞘,转身出殿。此时,黄门侍郎元岩已被生擒,禁军多数死伤,其余皆降。杨素、宇文述、张衡已率人来到大宝殿外。 杨广言道:“传本宫口谕,右庶子张衡入宫侍疾,左庶子宇文述率东宫兵士封锁各门,后宫人等暂且押往偏殿。” 众人分别行事,单说张衡入大宝殿内室,一见隋文帝杨坚惨死之状,吓得一惊,杨广说道:“你为何发呆?” 张衡用手指着血迹,不知所措,杨广道:“只管收拾血迹,今晚报丧。”张衡只得哆里哆嗦收拾血迹,整理杨坚尸首。 到了晚间,收拾已毕,越国公杨素下令将柳述、元岩打入牢狱,与废太子杨勇联系密切的李圆通、权武也被缉拿问罪。杨广传命,昭告天下,天子驾崩,举国致哀。隋开皇仁寿四年,公元604年七月十三日,有着雄才大略的大隋开国皇帝杨坚,驾崩仁寿宫,享年六十四岁,史称隋文帝。真可谓: 绝代英主立丰绩,励精图治成统一。 六十四载非凡命,二十三年兴国基。 大江南北万里域,五胡归汉成大器。 秦汉皇图彪炳史,隋唐盛世传风仪。 此次仁寿宫宫变,宣华夫人揭发太子,引得父子反目,打开杀戒,令人震惊。陈叔宣自知杨广必然报复,不会兼容,只得等罪,眼看夕阳将至,大太监王文同来到,言道:“太子口谕,赐宣华夫人金盒,请夫人亲自打开。” 宣华夫人眼神麻木,接过金盒,颤颤微微,金盒之上贴有纸签。依照惯例,赐死后妃之时,均用金盒装毒药。宣华夫人双手拿着金盒,半晌无动于衷,心中惶恐不安。 大太监王文同道:“老奴奉旨赐盒,娘娘好歹打开金盒,老奴也好复命。” 宣华夫人自知死期将至,慢慢吞吞撕下纸签,打开盒子,定睛一看,这哪里是毒药,竟是同心结。 旁边吓得宫女兢兢战战,原本以为宣华夫人大难将至,一看是同心结,转忧为喜,破涕为笑,纷纷道喜。宣华夫人一阵脸红,竟把金盒仍在地上,不言不语。王文同一看,劝道:“夫人,这可是太子所赐,您滴领旨谢恩啊。” “本宫乃是太子庶母,先帝驾崩,辈分犹在,岂有乱伦之理?” 王文同道:“自古皇位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何况后宫妃嫔,太子不计前嫌,夫人不可辜负太子好意啊。” 这左右宫女巴不得跟着宣华夫人的得宠沾光,偎在跟前,你说我劝,让宣华夫人收下谢恩。毕竟是似死还生,峰回路转,陈叔宣万难之下,从丫鬟手上再次接过同心结,领旨谢恩。 王文同走后有一个实诚,宣华夫人独自在宫中哀思难免,对丫鬟言道:“先帝暴亡,我理应为亡夫守灵。” 正欲起身,忽然大太监王文同又至,言道:“太子驾到,今晚临幸宣华夫人。” 宣华夫人陈叔宣顿时打了一个冷颤,站起身来,只见太子杨广来到暖阁,解了披风。挥手让左右宫女太监退下,宣华夫人道:“臣妾正欲为先皇守灵,不想太子驾到,有失远迎。” 杨广言道:“先皇病重,夫人劳神多日,今晚暂且休息。”说着,杨广便伸手抚住宣华夫人。 宣华夫人挣开杨广,含泪答道:“太子即将登基,三千后宫,尽数殿下。请准臣妾为先皇寡居守灵,万莫强求。” 杨广道:“夫人正值花样年华,父皇早已是垂暮之年,能有几日欢好?杨广倾慕夫人已久,在扬州之时,奈何党争宫斗,难以追求。多年卧薪尝胆、隐忍不发,就是有朝一日,继承皇位,与夫人共结龙凤之好。” 杨广看着宣华夫人眼神,有些踌躇,又道:“昨日仁寿宫外,兵戈相见,血肉横飞,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换来杨广今晚与夫人一见。”杨广双手抚住宣华的双肩,抚慰道:“何必一心求寡,你不还是萧妃的好姐妹么。” “当真不怪臣妾揭发太子之事?” 杨广顺手从后面搂住宣华夫人,言道:“本宫是有情有义的男人,绝不做无情无义的暴君。” 这时宣华夫人转过身来,问道:“太子真的愿意抛弃后宫三千佳丽?” 杨广道:“等到即位,将改元大业,本宫要做超越秦皇汉武的千古圣君,绝不做荒淫无道的昏君。” 此时宣华夫人已被杨广说道心生转变,二人相拥相亲,入了卧房,风花雪月,云雨之欢,不做细说。 太子妃萧珺,来到大宝殿灵堂,却不见太子,便问当值太监:“太子殿下今夜守灵,为何不见人影?” 小太监道:“太子殿下今晚临幸宣华夫人,暂不守灵。” 萧珺听罢,瘫坐在椅子上,二目呆滞,无语相对,真可谓: 十年苦心谋经营,只盼夫君主皇廷。 母后脚下思尽孝,父皇耳畔记贤明。 宫斗隐恨屈人下,党争不惜石落井。 功成方知本性露,成败终是苦伶仃。 83:隋炀帝即位登至尊,云定兴灭亲求仕途 几盏白烛点缀着漆黑的灵堂,白幡白绫随着门外吹进来的过堂风,摇摇晃晃,气氛凄凉飘荡在凉风之中。在隋文帝的大丧之夜,即将即位的杨广在先帝驾崩之夜,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与继母宣华夫人陈叔宣男女苟合,风华雪月,消息传到太子妃萧珺耳中,如同五雷轰顶,膛目结舌。 看着萧珺麻木的眼神,丫鬟敬嫣走到一旁安慰道:“说不定是宣华夫人勾引太子?娘娘万不能容忍这无君无父的妖女。” “我不能恨她,不能再宫斗了。” “娘娘,皇上原本中正君子,被宣华夫人勾引去,你还容忍她……” 萧珺说:“死的人太多了,为了这些男欢女爱,死了太多的无辜之人。” 萧敬嫣对宣华夫人是一脸的不服气,萧珺说道:“今晚且有我守灵,太子登基在即,谁也不可再生事端。” 萧珺在大宝殿为隋文帝守灵一夜,天明时分,天已经蒙蒙亮,冷清的灵堂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才见太子杨广匆匆而来,一见萧珺,有些意外,问道:“爱妃在此守灵,本宫真是过意不去。” 萧珺压了压心中之怒,言道:“臣妾知道殿下去了宣华夫人那里,父皇尸骨未寒,殿下急着追求母妃,有悖伦理,有些欠妥。” 杨广脸上有点挂不住,苦笑着说道“宣华夫人身子弱,关心一下也在所难免。” “昨晚越国公曾来调研,他让臣妾叮嘱太子,应早日回京加冕登基,以免在岐山延迟日久,夜长梦多。” “爱妃说得是,明日本宫便回京城,准备登基大典。” 叮嘱了杨广,萧珺便回去歇息,陪在左右的宫人站着大太监王文同,杨广便对大太监王文同说:“太子妃看来已经知道本宫临幸宣华,你马上安排,让宣华夫人先回京城,且不能接到后宫。” “那老奴就把宣华夫人接到仙都宫去,太子要是看望,离得也近些。” “如此最好,你立刻去办。”大太监王文同领了旨意,便去安排宣华夫人回京住处。杨广又传旨意,命禁军护隋文帝灵柩,回京登基。从岐山到京城的路上,旌旗换白幡,戎装换素衫,浩浩荡荡回到大兴城。真可谓: 十万禁军俱白练,哀悼君王灵柩迁。 举国悲痛谁欢喜,新君即位又欢颜。 长话短说,太子杨广回到京师大兴城,料理了隋文帝后事,举行登基大典,朝中文武,皇室宗亲,纷纷进表朝贺。新君嗣位,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隋仁寿四年秋,杨广登基,史称隋炀帝,辅佐隋炀帝的臣僚,依次上殿封赏,越国公杨素、莒国公萧琮并列首辅,同掌相位,分列左右,杨约、宇文述、诸葛颖、张衡、潘徽、赵才、萧珣、萧玚、萧瑀等文武大臣,纷纷上殿,各有封赏。 朝贺散罢,宇文述荣封许国公,官拜左翊卫大将军,官高爵显,令人羡慕,连宇文述自己走起路来也是八字方步,龙行有雨,虎行有风,十分神奇。 出了皇城,正要上轿,只听一旁有人喊道:“宇文大人,宇文大人……”宇文述一听这喊声,耳熟能详,十分亲切,扭头一看,竟是云定兴,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仆。 “云先生,喊我有何见教?” “岂敢岂敢,在下有一事要同大人商议。” 看着云定兴话中有话,眼珠子放光的神态,宇文述嗅出其中诡秘,笑着说道:“皇城门外,人多眼杂,不如到我府上叙谈。” “如此最好。” 云定兴如同跟屁虫一样,快步跟在宇文述的官轿后面,去了宇文述府上。 来到宇文府上,宇文述和云定兴各自落座,家人倒上茶水,宇文述问道:“云先生怎么有幸来我府上,真是稀客啊。” 云定兴笑道:“昨日我在城郊骑马,偶见令公子宇文化及打猎,但围猎的帐篷有些陈旧,在下到有一个顶珍珠络帐,珍藏多年,不如送给令公子使用。” 说话间云定兴一挥手,召唤两个家仆,才见两个家仆端上一个大布囊,打开布囊一顶珍珠镶嵌,亮丝编制的络帐。 宇文述一看便知,这么好的络帐肯定是云定兴这老家伙从废太子杨勇那里得来的,今日奉送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宇文述乐道:“云先生如此厚礼,让宇文述真是受宠若惊啊。” “大人客气了,在下是有难事相求。” 宇文述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没推辞,直接问道:“云先生不妨直说。” “老朽一时糊涂,竟然看中了杨勇那不争气的孩子,如今新君即位,我处境艰难,宇文大人在官场如沐春风,还望大人给我引荐个官职,养好让我养家糊口。” “嗯……”宇文述点了点头,说道:“云先生跟随杨勇多年,如今生不逢时,确实让人惋惜。但是云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安排你要职么,你可是废太子杨勇的岳父,你女儿给杨勇生了儿子,他们有朝一日翻身,那就是当今皇上的心腹大患。” “宇文大人的意思是?” 宇文述说:“皇上缉拿了废太子杨勇、驸马柳述、党羽燕荣、权武、李圆通等一干人等,你若能大胆检举,置杨勇于死地,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 云定兴此时是官迷心窍,立刻作揖致谢:“多谢大人提醒,在下立刻拟奏一本,请旨处死杨勇,及其子嗣。” 宇文述大喜,诡笑道:“云先生能大喜灭亲,令人钦佩呐。”云定兴攀上宇文述这可大树,已不顾亲情,真可谓: 仕途官道几人求,只为权柄酿阴谋。 杀婿灭子断情脉,背信弃义辱春秋。 话说次日早朝,百官上殿,隋炀帝杨广端坐龙椅,只见宇文述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臣有一本代为奏呈。” 隋炀帝问道:“宇文爱卿,你这是代谁奏本?” “废太子杨勇的岳父,原东宫主事云定兴。” 殿上的文武大臣一听云定兴的名字,大吃一惊,隋炀帝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云定兴的名字出现,便问道:“爱卿为何替云定兴奏本?” 宇文述说:“自从杨勇废为庶人,云定兴便弃暗投明,检举奸党,如今云定兴请旨处死庶人杨勇,并株连杨勇膝下十子。连坐处死!” 奏章呈上,朝堂上百官惊讶万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谁曾想云定兴对自己的女婿和外孙痛下狠手,毫不顾忌亲情。 隋炀帝看了奏章,表面上脸色无光,心里却十分惊喜,自从在亲哥哥手里夺得太子之位,心中无时无刻不担心,倘若有朝一日杨勇夺回皇位,岂能饶过自己。隋炀帝假惺惺问宇文述:“宇文爱卿觉得朕若是准了,是不是过于无情。” 宇文述何等聪明,最会揣摩杨广的内心,答道:“云定兴身为杨勇岳父尚可大义灭亲,皇上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也该有壮士断腕的魄力。” 隋炀帝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却被站在百官最前面的越国公杨素发觉,杨素如今是当朝首辅,正好见风使舵,也奏道:“宇文大人所言极是,陛下不可念及私情,而留下祸根。” 百官一看当朝首辅都发话了,也跟着随声附和,隋炀帝杨广心中十分得意,说道:“朕不忍心兄弟相残,奈何杨勇无道,人心尽失,天意如此,朕当顺天意而行。传旨越国公杨素率领禁军,缉拿杨勇一家子嗣,连坐处死!” 隋炀帝圣旨传下,东门门禁大开,数百名禁军兵士,脚步仓促,铠甲映光,直逼东宫偏院禁地。越国公杨素腰悬宝剑,目带狠光,来到东宫偏院,此处幽禁着废太子杨勇,杨勇已久不见人,一见杨素,眼神鄙视,杨素手托圣旨言道:“皇上有旨,赐废太子杨勇自裁,钦此。” 旁边有侍卫进上毒药,杨勇面色惨淡,问道:“哪个皇上赐的圣旨?” 杨素言道:“太子杨广已经即位。” 杨勇得知杨广已经登基,料到杨坚必是已死,遂跪地痛哭,哀嚎父皇。一通哭泣,毒药已经递到面前,杨勇接过毒药,默念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遂服毒自尽。这才是: 亲生兄弟假亲情,血脉相连变血腥。 东宫尽然冤魂血,无尽哀叹泣皇廷。 此时太子妃萧已被册立为皇后,带着一干宫娥回到东宫,收拾旧时物品。只见东宫远处的禁宫门里,抬出十多具尸体,皆用白布裹盖。萧皇后唤过一名小太监问道:“禁宫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答道:“皇上赐死了废太子杨勇,越国公送毒酒又赐死了杨勇的十个孩子,只剩女眷充为宫奴了。” “啊?”萧皇后一惊,满目疮痍,说道:“用心如此狠毒,杨素身为首辅大臣,为何不劝谏皇上,连十个孩子都不放过。” 原来杨勇一妻四妾,共为杨勇生了是个儿子,这次连坐,全部赐毒处死。萧敬嫣看着一具具尸首,也有些胆颤,对萧皇后劝道:“宫里人都传说杨素对宗室凶狠,果然不差,皇上的四个兄弟,只剩汉王杨谅了。” 萧皇后一想,觉得也是,念叨起杨广的几个亲兄弟,觉得此番为争夺皇位,杀戮太过,宗室频遭不幸,对朝廷十分不利。 萧皇后回到寝宫,准备等皇上回来,说道几句。丫鬟萧敬嫣沏上茗茶,端到近前,萧珺端起盖杯,吹了吹茶叶,正要饮用。忽然,一个太监急忙忙跑来,萧敬嫣问道:“这么匆忙,有什么急事?” 小太监道:“兰陵公主要见娘娘,外面的太监说娘娘歇息了,可公主依旧不听,要闯宫觐见。”真算得: 国事嗜血方平定,家事割裂又不宁。 君临天下失仁义,只为皇权变无情。 84:崇文阁天子说版图,驸马府公主寻短见 萧皇后在宫里正在等皇上,一碗茶水刚刚呈上,外面就传来兰陵公主要硬闯宫闱的动静。萧皇后放下盖杯,与萧敬嫣说道:“阿五脾气世人皆知,定是为驸马柳述之事,速传她来见。”小太监赶忙去传兰陵公主。 少时,兰陵公主一边哭泣,一边用衣袖拭着眼泪,快步走来。一见萧皇后,杨阿五扑到在地,抓住皇后衣襟,哭诉道:“阿五恳求娘娘说情,放过驸马吧。” “公主快快起来说话。”萧珺赶忙搀扶,萧敬嫣也帮着扶起兰陵公主,让她坐下说话。萧皇后拿着手绢,帮着杨阿五擦拭泪水,安慰道:“驸马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来。” 杨阿五道:“皇上刚刚传旨,问罪杨勇奸党,驸马柳述,将军权武、李神通,谋反论处,流放岭南。” “皇上几时说道?” “刚下圣旨,禁军昨日已查抄了驸马府。” 萧皇后惋惜道:“皇上如今金口玉言,既然圣旨已下,只恐不能更改。” 杨阿五道:“皇上若不赦免柳述,阿五宁愿跟随柳述,一同流放岭南。” 萧珺深知兰陵公主与驸马柳述夫妻恩爱,难以离舍,只好安慰:“哀家帮你前去劝说,不管怎样,阿五切勿焦躁。” 丫鬟萧敬嫣也劝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娘娘定有法子。”一番好言安慰,兰陵公主才化解焦虑,返回驸马府。 萧皇后念及姑嫂之情,不好不说兰陵公主的事,直接去往宣文殿。杨广正在宣文殿御书房观摩地图,见皇后来到,杨广问道:“皇后怎么来了,快坐下说话。” 萧皇后说道:“今日阿五来臣妾宫里,陈诉对驸马留恋之情,甚是悲痛。臣妾也知道陛下流放柳述,金口玉言,不能赦免,不如让公主去陪伴柳述,成就夫妻之爱。” 不提柳述便罢,说起柳述,隋炀帝鼻子直冒粗气,满脸无奈道:“回京当日,阿五便来求朕,要朕赦免柳述。朕就不明白,天下好男人多矣,非要相伴柳述不可!” “阿五是个痴情女子,又是陛下亲胞妹,可是网开一面吧。”萧皇后道。 “休想!”隋炀帝顿生怒气:“柳述算个什么东西,当年阿五本该嫁给萧玚,让柳述这畜生横刀夺爱,朕脸面尽失。” “陛下息怒。”萧珺站起身来走到隋炀帝近前又劝:“都是一母同胞的自家人,何必过于较真,阿五年轻,即便皇上不许,臣妾这个当嫂子的也不能不迁就这个小姑子吧。” 隋炀帝看萧珺百般求情,这才说道:“皇后可去告知兰陵公主,天下男人,满朝才子,尽可下嫁,唯独柳述不可。” “这……”萧珺有些为难,隋炀帝已拂袖便去,又甩下一句:“就算柳述老死,也不得复婚!”言罢便不再理会,离开御书房。 隋炀帝对柳述是既憎恨又抱怨,毫无半点怜悯的余地,一个人来到崇文阁。崇文阁的存放了不少隋炀帝平日揽阅的书籍,隋炀帝随手翻着几本史书,心中有了些许感慨,便让太监去传国舅萧琮、诸葛颖、潘徽。 等了时间不长,萧琮、诸葛颖、潘徽三人快步来到崇文阁,拜见了皇上。隋炀帝杨广端坐正中,三位大臣两边各坐。 隋炀帝道:“朕浏览史书,记得智顗大师曾给朕讲读过先秦诸子,国舅给朕讲过《史记》,诸葛颖给朕讲过地方志,潘徽给朕讲过列国传记。朕博览群书,才知天下之大,如今国基已定,朕欲打通四方,通商万国。朕想让你们说说这大隋之外究竟有多大?” 三人互看了看,莒国公萧琮是当朝国舅,官位最高自然先开口说道:“大隋之外,西域诸国、南洋诸国、东海诸国,不胜枚举。” 隋文帝一听西域诸国,觉得十分新鲜,又问道:“从先帝开国至今,朕为何少见西域诸国朝贡称臣?” 萧琮道:“吐谷浑占据西海侵扰河西走廊,来往凶险,而伊吾国雄起关外,阻塞了丝绸之路,西域诸国即便称臣纳贡,也走不到京城。” “嗯……”隋炀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问潘徽:“潘爱卿,你最熟悉东海诸国,听说东海上倭国最大,又有通商,为何倭国也不曾向我大隋称臣?” 潘徽道:“倭国称不称臣,要看琉求国能否归顺?琉求国的夷州诸岛原本是东吴版图,如今岛民自立为王,自己的岛屿尚且不归顺,倭国怎么能臣服?” “言之有理。”隋炀帝又问:“那南洋诸国,为何也不曾见过进贡称臣?” 诸葛颖答道:“南洋远隔万里,若是入隋,必经林邑国索取给养,而林邑国所占南越土地,正是我大隋的交趾郡。所以南洋诸国,只知有林邑,而不知有大隋。” 隋炀帝听了面如土色,半晌不语,思虑了少时,才说道:“朕一十三岁任并州总管,北御突厥,又坐镇河北道剿灭北齐残余;数年后,朕挂帅南征,平陈国统一天下,过五岭降服岭南六郡,为大隋打下九州疆土。万没想到,华夏九州却残缺不全,算什么四海归一?” 一看隋炀帝脸色不好,萧琮说道:“陛下的统一大业,早已闻名遐迩,那交趾郡、夷州岛、河西走廊只不过弹丸之地,不顾久久牵挂。” “朕当然牵挂,那是大隋的领土。”隋炀帝看了看三个大臣,说道:“传朕的旨意,命越国公杨素、莒国公萧琮带六部官员,草拟出兵方略。” “皇上的意思是?” 隋炀帝道:“朕要讨伐林邑国,收复交趾;踏平琉求国,臣服倭国;剿灭伊吾国,打通西域。” 萧琮、诸葛颖、潘徽三人见隋炀帝口气惊人,谁也不敢答声,只得默默接旨。真可谓: 新君气语惊煞人,志在四方冠群臣。 古往今来从未有,扫平四夷满乾坤。 过了一日,萧皇后亲自赶往驸马府一趟。兰陵公主正在府上焦虑,得知皇后驾到,觉得皇上定会法外开恩,赶忙迎接萧皇后。 萧皇后来到客厅,坐在太师椅上,杨阿五命家人端来茶水、点心,迫切问道:“皇上怎么说,请娘娘直言。” 萧珺望了公主一眼,不敢直视,默默说道:“哀家已经规劝皇上,念及兄妹之情,皇上恩准公主任选天下男子、满朝精英,绝不阻拦,唯有柳述不可。” 闻听此言,兰陵公主气炸连肝肺,惊诧不已,起身问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花子跟着走。阿五只嫁柳述,不再改嫁。” 萧皇后见杨阿五性情刚烈,又起身劝慰:“皇上一时心如磐石,公主万勿激怒。” 杨阿五一把拉住萧珺衣袖,二眉紧皱,目如火生,问道:“皇上究竟想怎样,才可让我与柳述重逢?” 萧珺无奈叹道:“皇上说了,就算柳述老死,也不得复婚!” 这一语让兰陵公主怒火中烧,血灌瞳仁,只觉得身子一软,瘫靠在八仙桌边,漠然不语。萧皇后眼中流露愧疚,抚慰着公主肩膀:“公主宽心海涵,你皇兄终会有觉悟之日,再度团圆也未尝可知。”萧珺劝慰几句,也是束手无策,只得揪心离去。 杨阿五自知再见柳述,永无来日,独回卧房,紧闭窗门,将一条绢绫悬于梁上,登上一个圆凳,只求一死。“兄长如父,一言九鼎,我与驸马再无团圆……”杨阿五目如土色,绝望至极,一脚登倒圆凳,上吊自尽。真算得: 自古忠臣侍一主,从来烈女嫁一夫。 孤望岭南柳郎爱,空把绝望寄飞鹄。 晚间一轮明月登上枝头,隋炀帝回到宁安殿,皇后萧珺赶忙迎了过来。隋炀帝问道:“听说今日,皇后去看兰陵公主了,公主怎样?” 萧皇后眨了眨眼,说道:“恕臣妾之夜,陛下兄妹二人都如此倔强,让臣妾连个折中的办法都没有。” “杨阿五也是被先帝惯坏了,是非不分,只能是自讨苦吃。” “陛下尊威不可冒犯,但兄妹亲情也不能不思量呀。” 隋炀帝道:“朕是天子,岂能与一个女流妥协?” 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到宁安殿,奏报兰陵公主已悬梁自尽。闻听噩耗,萧皇后大吃一惊,但隋炀帝依旧坚挺着自己的至尊之容,毫无怜悯,反倒怒斥道:“杨阿五以死相逼,分明实在要挟朕。” 萧皇后劝道:“人已逝去,何必迁怒于亡魂。” “哼!”隋炀帝道:“朕不但不准她与柳述再见,即便死后也不准与柳述合葬!” 望着隋炀帝暴虐的一面,皇后萧珺失望的独坐一旁,隋炀帝平时最看不得萧珺脸色,便转过身来安慰道:“皇后何必对一个不明事理的公主牵挂于怀?” “臣妾曾闻治大国者若煮小鲜,陛下用心太硬,长此以往,只恐对社稷不利。” 这话也就萧皇后跟对隋炀帝说,隋炀帝伸手蹭了蹭萧珺脸庞,笑道:“朕若想做比肩秦皇汉武的圣君,就必须大治天下。过不了几天,朕将用兵四夷,让大业年间的功绩彪炳青史!” 一听隋炀帝刚刚即位就要用兵,让萧珺惊讶不已,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皇后问道:“陛下想对哪里用兵?”这才是: 铁石心肠从政艰,治大国似烹小鲜。 大治猛纠有何益?折腾一年又一年。 85:御书房君臣论削藩,宁安殿夫妻话亲缘 这晚月明星稀,宫巷漆黑寂静,唯有宁安殿内灯火不熄,隋炀帝与萧皇后秉烛而谈,说起了社稷大事。谈到大隋用兵边陲之事,萧皇后十分惊讶,隋炀帝说:“虽然大隋九州统一,但边陲的疥癣之疾,却是接二连三,朕打算先讨伐林邑国,收复南越交趾。” 萧皇后道:“南越交趾远在西南,何止万里,古人都是远交近攻,陛下何必为那偏远的蛮荒之地,大动干戈?” “虽说西南荒凉,但那是大隋的土地。汉光武帝刘秀有交趾郡,朕也要有交趾,明日早朝,朕就要与百官,商议讨伐交趾。” 萧皇后望着隋炀帝信誓旦旦的神情,心里也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担忧。 次日早朝,百官叩拜,隋炀帝说道:“今日早朝,朕想与诸位爱卿,说说西南的交趾郡,听说那本是我大隋的领土,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林邑国的地盘。”隋炀帝把目光落到诸葛颖身上,说道:“诸葛爱卿,你博学多才,多众人讲讲。” “遵旨。”诸葛颖出列谈道:“虽说南越土人蛮荒无礼,但交趾郡的记载自先秦就有,后来汉武帝灭南越蛮帮,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从此作为州郡纳入九州版图。到东汉建武十六年,征侧、征贰两姐妹举兵叛乱,叛军连下六十五城,征侧自立为王。两年之后,东汉派伏波将军马援率兵平叛。次年,征氏姐妹兵败处决。” 文武百官听了这段历史,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诸葛颖提了提声音又说:“伏波将军马援得胜之日,曾在交趾郡广平府立铜柱一尊,定为汉朝极南界,柱上刻有铭文:‘铜柱折,交趾灭’。至今铜柱犹存。” 这段典故讲罢,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私议纷纷,隋炀帝说道:“朕在此之前,曾命萧琮、杨素筹划出兵攻略,二位国公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萧琮道:“臣以为西南边陲路途偏远,需提早调兵,单是行军恐怕也要三五个月。” 隋炀帝道:“那就多调骑兵,缩短行程,提早讨伐。” 越国公杨素道:“精锐的骑兵全部在塞北防御突厥,况且……” 一看杨素说话吞吞吐吐,有些犹豫,隋炀帝问道:“况且怎样,国公照实说来。” “况且塞北的精锐骑兵,全由汉王杨谅节制,从藩王手下调兵,弄不好要出大乱子。” “哦……”隋炀帝这才明白杨素的话,汉王杨谅镇守塞北,马步军足有十万人,若是北军南行,又要途经京城,藩王带兵进京城,是十分危险的事,弄不好就会发生叛乱。 隋炀帝自语道:“看来朕的后院,也有块疥癣之疾。” 看着朝堂之上,百官又陷入一阵议论,隋炀帝说道:“看来从塞北调骑兵,还真急不得,这样吧,传旨河间王杨弘、樊子盖,从淮南、岭南调兵,虽说骑兵不多,就让他们慢慢行军,不要急功近利。退朝之后,萧琮、杨素、宇文述、诸葛颖到御书房议事。” 众人领旨,退朝散去,唯有萧琮、杨素、宇文述、诸葛颖四人来到御书房,陪隋炀帝议事。四位重臣,分坐御书房两侧,隋炀帝说道:“有件事朕不得不提,早朝之上若非越国公提醒,朕险些轻视了汉王杨谅的十万铁骑。朕熟读史书,藩王手握重兵绝非好事,汉王的铁骑时刻危及着大隋的后院。你们几个也说说。” 越国公杨素道:“皇上明见,要说西南蛮夷远隔万里,不足为患,但是汉王杨谅割据北藩,虎视眈眈,必须削藩。” 莒国公萧琮可不曾这样想,萧琮为人性情忠厚,考虑问题也更加谨慎,说道:“陛下,臣觉得此事还是三思而行。” 诸葛颖也建议道:“恕臣直言,陛下新近登基,已经处死了兄长杨勇,此时拿五弟削藩,必然敏感,有辱陛下尊威啊。” 隋炀帝一听萧琮、诸葛颖的意见,觉得十分有道理,心中犹豫起来,就剩宇文述还未开口,宇文述跟随杨广多年,凡事先算计杨广的心思,然后见风使舵。宇文述盯着隋炀帝瞅了半年,暗想杨广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怎么能便宜亲弟弟?琢磨一番,说道:“陛下,古人云藩王削之亦反,不削亦反,早晚必反,不如早下狠手。” 隋炀帝左右看了看在座的四个大臣,两个主张削藩,两个反对削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挥挥手:“你们先回去吧,让朕好好想想。” 四个大臣告退,隋炀帝回到宁安殿,靠在龙榻上一个人思量,皇后萧珺看杨广心事重重,坐到榻边问道:“皇上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削藩。” “削藩?皇上不是准备收复交趾么,为何又想起削藩了,不会是对汉王吧?” “就是汉王,汉王麾下十万铁骑,远比那林邑国可怕的多。” 萧皇后问道:“不会是杨素、宇文述的主意吧。” “皇后猜的不错,今日朕召集四位大臣商议,议论半天弄了个两对两,二比二,也没拿定个主意。” 萧皇后正为兰陵公主杨阿五自尽而内疚,一听隋炀帝又要向五弟杨谅下手,心里很不是滋味,劝道:“先帝临终曾经叮嘱臣妾,说陛下兄弟不多,要臣妾多规劝,莫因宫廷争斗,造成手足相残,务必善待…….” “够啦!”话没说完,隋炀帝打断萧皇后的话,反问道:“先帝临终还说过,要重立太子杨勇,废了朕吧?” 萧皇后毫不示弱,继续劝道:“前个月父皇驾崩,随后处死废太子杨勇及子嗣,如今兰陵公主上吊自尽,皇上的至亲接连离去,陛下就不能念及亲情,不去削藩么?” 隋炀帝看皇后语气逼人,没有动怒,无奈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朕想出去走走,皇后先歇着吧……” 隋炀帝起身离开宁安殿,望着杨广依旧洒脱的背影,萧珺忍不住一滴泪水划过脸庞,这是贴身女官萧敬嫣走了过来:“娘娘别跟皇上太较真,我看皇上今晚定是去宣华夫人那里了。” 在宣华夫人的仙都宫呆了两日,隋炀帝本不想回去,但又要和大臣商议要事,只得硬着头皮先回了御书房,此时越国公杨素已经等候多时,针对削藩之事,越国公杨素说:“如今陛下讨伐林邑国,既然用兵西南,这塞北的汉王,最好能不打就不打,不如降一道圣旨,劝汉王进京,而后扣押,那时便任由陛下处置。” “嗯,国公准备用什么理由诱骗汉王回京?” “陛下可说提拔汉王出任尚书左仆射,以升迁官职为诱惑。” “好,就依照国公之计。” 两个人正说着话,只听太监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皇后萧珺迈步走进御书房,越国公杨素起身参拜:“臣杨素拜见皇后娘娘。” “国公免礼。” 萧皇后这个节骨眼上来到御书房,让隋炀帝极不自在,便问道:“皇后怎么来了,朕和越国公还有要事商量。” 萧皇后道:“听说越国公在御书房,臣妾才专程而来。” 萧皇后转身问道杨素:“越国公又给皇上献什么妙语良策,不妨说给哀家听听。” 隋炀帝言道:“国公建议,请汉王杨谅回京任职。” “哦?请汉王回京?”萧皇后道:“废太子、禁蜀王,抓驸马,国公大人功不可没呀,怎么又打起汉王殿下的主意来了?” 杨素一看萧皇后话里藏针,也不敢装傻,直言道:“起兵娘娘自古藩王多有谋反,汉王拥兵十万之众,不可不防。” 萧珺压了压心中怒火,对二人说道:“兰陵公主今日才刚刚下葬,埋在孤坟之中,汉王倘若回京,不会也落得如此下场吧。” 听着这话,杨素不敢再言,抬眼望着隋炀帝,隋炀帝心中稍有惋惜,又心生任性,憋气说道:“杨阿五不听良言,自投死路,这怪不得朕。” 看着隋炀帝依旧嘴硬,言语无情,萧珺没有顶撞皇上,便对杨素说道:“眼下能做皇上左膀右臂的好兄弟,可只剩汉王杨谅一人了,越国公召他回朝,反到会打草惊蛇,使得兄弟骨肉相残。” 萧皇后对杨素有了句句针锋相对,隋炀帝赶忙从中说道:“皇后和国公一直同心同德,助朕登基,怎么对汉王回朝反倒起了分歧/” 萧珺道:“陛下靠削弱兄弟宗亲,才登上皇位,如今已得天下,理当宽厚仁爱,不可再削弱宗亲实力,汉王可是陛下唯一的兄弟了。” 杨素道:“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皆是藩王叛乱。汉王杨谅占据并州,兵强马壮,后患无穷,还是招回最好。” 萧皇后与越国公杨素相持不下,一个是正宫皇后,一个是当朝首辅,各抒己见,让隋炀帝一时左右为难。隋炀帝心里已经暗纳杨素建议,便好生安慰萧珺:“此番诏回汉王杨谅,确实要担任要职,正如皇后所说,朕就这么一个亲兄弟,回京之后,也好化解思念之情。” 看着萧皇后冰冷的眼神,依旧不信,隋炀帝又劝道:“皇后尽可放心,朕保证不会加害汉王杨谅。” 萧皇后道:“臣妾先代汉王谢过陛下。” 萧皇后和丫鬟离开了御书房,看着背影远去,隋炀帝对杨素说道:“越国公你可要想个完全之策,把汉王给我骗进京城,皇后搅和进来就更麻烦了。” 杨素道:“臣有一计,必能诓来汉王。” 隋炀帝大喜,问道:“爱卿快快说来。” 86:屈突通递送假遗诏,慕容遐急传真檄文 皇后萧珺极力反对削藩,隋炀帝也一口承诺绝不加害杨谅。但是萧皇后走后,隋炀帝依旧我行我素,向越国公杨素万全求计。 杨素说道:“陛下就说是先帝遗诏,请汉王回京辅政,借着先帝的面子,汉王不敢不来。” “好。”隋炀帝道:“爱卿速去选精干的笔吏,效仿先帝手迹,拟一封遗诏。” “臣遵旨。” 越国公杨素安排人模拟了隋文帝杨坚的字迹,造了一封假遗诏,命将军屈突通为使节,送往并州。选择屈突通前去,也是杨素一心思量过的,因为屈突通为人中正,既不参与党争,也没卷进宫斗,做人一贯光明磊落,汉王杨谅就算怀疑三十个人,也猜不到屈突通身上。所以屈突通此去并州,其中阴谋诡计也并不知情,便安心上路,赶往并州。 屈突通安心出使,但皇后萧珺在宫里越想越担心,便让小太监去请大臣张衡。张衡是隋炀帝多年的官邸心腹,对大隋忠心耿耿,又扶保隋炀帝登基有功,已被隋炀帝提拔为御史大夫,得了皇后懿旨,张衡匆匆来到宫中,拜见萧皇后。 萧皇后把皇上欲召回汉王杨谅之事,一一告知。张衡为人比较忠厚,听了这事,处心积虑的说道:“一旦征召,只恐汉王不但不来,反倒会提前谋反。” 萧皇后言道:“哀家也顾虑此事,杨素诡计多端,陛下言听计从,又能奈何?可有良策平息此事?” “娘娘可赠一物,作为暗语,告诫汉王杨谅,既不来,也不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汉王按兵不动,杨素就难以离间皇上和汉王的兄弟之情。” 萧珺听得此言,觉得甚有道理,但思量半天不知该送什么暗语,遍观四周,忽见一把茶壶上窄下宽,矗立桌面,稳若泰山。萧珺对张衡言道:“这把茶壶,上窄下宽,如同座塔,可为暗语。” 二人大喜,萧珺起草懿旨,只写了八个字:“皇后赐壶,无须返还。”萧珺道:“这道懿旨随此壶一同送往并州,你务必挑选得力之人亲往。” 张衡按皇后差遣,选了一个亲信之人,名叫慕容遐,此人乃是大将慕容三藏之子,为人慷慨忠义,诚信可靠。张衡一番叮嘱,遂遣慕容遐前往并州。这才是: 手足情深始成空,奸计良言同报送。 自古藩王几家好,自相残杀谁善终? 长话短说。汉王杨谅,字德章,是隋文帝杨坚的小儿子,封爵汉王。当初最受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疼爱,隋文帝担心杨谅卷入太子之争,才把汉王杨谅封为藩王,割据并州。 虽说杨广登基宫变迭起,但汉王杨谅手握十万雄兵,盘踞并州,一直都高枕无忧,突然这一天,下人来报钦差屈突通到。 天子使节屈突通到了并州总管府,,拜见了汉王杨谅,呈上隋文帝杨坚的遗诏,对杨谅言道:“先帝遗诏,太子即位,汉王辅政,兄弟互助,相得益彰,请汉王殿下早日归朝,辅佐政事,还望殿下早日回京。” 杨谅打开诏书,细细一看,说道:“大将军一路辛苦,先往驿馆歇息,待本王稍作安顿,商议回京之日。” 屈突通一看杨谅答应的痛快,便未曾多想,告辞离去。 等屈突通走后,杨谅身边官员之中,有位兵曹左参军名叫裴文安,此人足智多谋,对杨谅说道:“此必是皇上的调虎离山之计,杨勇处死、蜀王囚禁、驸马下狱,杨素暗中为皇上设计,用心狠毒,世人皆知,殿下不可轻信。” 杨谅道:“看这书信确是我父皇字迹,本王若去了,担心皇兄加害,本王若不去,乃是抗旨不尊,如何是好?” 裴文安笑道:“殿下莫非忘记了么,先帝曾有言,若是先帝诏书,敕书‘敕’字后面加一点,另有半块兵符,可验真伪。” 这话一说,到提醒了汉王杨谅,再看遗诏,并没有“敕”字,屈突通也未带来半块兵符。杨谅恍然大悟,言道:“乃是杨广诓诈之计!” 右参军名叫王頍(kui)也建言道:“既然有诈,殿下万不可回京。” 两位军师左右建议,让汉王杨谅有些进退两难,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启禀殿下,皇后有懿旨到来。” “哦?”杨谅心中纳闷,速命传旨之人来见,上来之人,身高七尺开外,年纪二十来岁,面色白净,眉清目秀,鼻正唇薄,颇有俊仪,身着细甲,腰挎宝剑,此人正是慕容三藏之子慕容遐。拜见了汉王,杨谅问道:“皇后有何懿旨?” 慕容遐言道:“懿旨就在木盒之中。” 慕容遐把木盒端上,杨谅打开木盒,见绸布包裹之下,竟是一把茶壶。拜在桌案之上,茶壶上窄下宽,十分稳当。又见盒内还有字条一张,上写“皇后赐壶,无须返还。” 众人不知皇后何意,王頍看了言道:“赐壶上窄下宽,矗立不倒。又有字条,乃是让殿下稳坐并州,不反不动。” 慕容遐道:“所言极是,殿下若得归京诏书,不如按兵不动。” 杨谅连得两道诏书,心绪繁乱,举棋不定,只得让慕容遐也回驿馆歇息,择日而定。 当天晚上,汉王府灯火通明,汉王杨谅麾下众文武官员在王府齐聚,分列中军帅堂两侧,汉王杨谅端坐虎皮帅椅,对众人言道:“而今杨广伪造遗诏,命我回京;而皇后送来密信,劝我原地不动,事关本王身家性命,是去是留,诸位尽可说来。” 左参军裴文安道:“回京是自投罗网,绝不可行。原地不动,杨广必然生疑,早晚反目,不如先下手为强,造反杀到长安。” 王頍也说:“既不可去,也不可留,不如趁杨广没有防备,提兵造反,打个出其不意。” 汉王杨谅问道:“本王出兵不能出无名之师,还需定个由头。” 裴文安道:“藩王起兵,始于西汉,历来都是‘诛晁错,清君侧’。殿下就以杨素为奸党,举义起兵。” 汉王杨谅斟酌一番,立刻命人拿来地图,与众将官商议战法。地图展开,裴文安言道:“井陉以西、太行以东,皆在殿下手中控制,命老弱兵士驻守险要,殿下率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入蒲津关,挺进霸上。则京师震动,守军难以集结。不过十天,大事可定。” “好!”汉王杨谅大喜,立刻草拟兵书,召集冀州、并州所辖兵马,准备南下。这才是: 下手在先欲为强,只待京师空遭殃。 十万铁骑卷土起,不向突厥向君王。 到了第二天清早,连夜起草的造反檄文,已经草拟好,汉王杨谅正准备安排发往各州,这时有兵士来报,屈突通即将返京复命。汉王杨谅一听,一时没拿定主意,对兵士说道:“先让屈突通在客厅候着,本王稍后便去。” “遵命。” 问道左右:“屈突通见还是不见?” 裴文安道:“屈突通骁勇善战,不如就地处死。” 王頍道:“与其处死,不如用屈突通给皇上报个假消息,就说数日之后,汉王回京,多为造反赢取些时日。” “如此最好。” 汉王杨谅按照王頍之计,来到了前厅。屈突通拜见了汉王,作揖道:“下官公务繁忙,不能在并州久住,殿下何时返京,还望提示下官,也好复命。” 杨谅微微一笑,答道:“大将军即将返京,就请告知我皇兄,杨谅五日之后,即刻启程。” “下官遵命。” 屈突通不知有诈,心中大喜,拜别了杨谅及众将官,启程返京。等屈突通走了有两个时辰,汉王杨谅立刻传令众将官前往校军场,准备击鼓点兵。 并州城内的兵士纷纷向校军场集合,这时萧珺的密使慕容遐尚在驿馆,忽然王府司马皇甫诞前来造访,皇甫诞曾是慕容遐儿时好友,皆是故交。慕容遐将皇甫诞请进客房,问道:“皇甫司马来访,有何要事?” 皇甫诞道:“慕容大人快走吧,大事不好了,汉王要反了!” “那朝廷钦差现在何处?” “钦差使节是屈突通,汉王骗了屈突通,说五日之后便返京,其实现在已经开始调兵,准备南下了。” 说着,皇甫诞从身上掏出一份檄文,“造反檄文都写好了,以讨伐杨素为名,进京除奸党。” 一看檄文上的汉王印信,慕容遐大惊失色,说道:“如此说来,下官需尽快回京报知皇上。皇甫将军如此忠义,不如随我同去京城。” 皇甫诞道:“多谢慕容将军,我食大隋食禄,理应为皇上尽忠,我欲亲自劝阻汉王杨谅,令其悬崖勒马。” 慕容遐苦笑道:“皇甫将军好糊涂啊,自古藩王造反,岂能劝阻,终究死路一条,还是跟我速速回京吧。” 皇甫诞道:“规劝汉王,乃我臣节。我所顾虑乃膝下一子,望慕容将军带回京师,以免绝我皇甫家香火子嗣。” “令公子何在?” 皇甫诞冲着门外叫道:“我儿无逸,进来说话。” 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唯唯诺诺进了客房,双作揖道:“拜见慕容叔父。” 皇甫诞道:“犬子皇甫无逸,请将军带回京师,值此托福,感激不尽!” 慕容遐握住皇甫诞双手,眼眶依稀,感慨道:“将军真乃忠义之士,无逸交给我尽可放心,我定待如亲生。” 二人含泪道谢,慕容遐拜别皇甫诞,带着几个属下,匆匆离开驿馆,带着十岁的皇甫无逸,快马返回京师。这才是: 诏书有诈马脚出,赠壶不成生反目。 若念本是同根生,应知相争是手足。 87:皇甫诞孤身谏汉王,越国公点将御叛军 大隋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八月末,在隋文帝杨坚驾崩一个月之后,汉王杨谅只用短短数日,调集山西、河北五十二州兵马,共计二十万大军,以讨伐奸相杨素为名,挥兵叛乱。 叛军在并州城南,誓师发兵,旌旗招展,鼓号连鸣,叛军士气无比高涨。汉王杨谅身着黄金锁子连环甲,头戴百宝珍珠凤尾盔,胯下五花金钱马,腰悬镶金紫电扫风剑,煞是威风。 旗排官拍马飞奔,挥舞令旗,掠过阵前,三军将士一片寂静。只听汉王杨谅高声喝道:“诸位将士,当今朝廷,奸臣当道,上欺天子,下压百姓,倒行逆施,扰乱皇纲。本王为天下大计,举兵起事,讨伐不义,三军所向,直奔京师!” 喊令官带领众将士喊道:“清君侧,诛奸党!”二十万大军随声高喊,欢呼雀跃,震耳欲聋,士气大振。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一匹战马奔驰,单人独骑,呼啸而来。汉王杨谅定睛一看,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汉王府司马皇甫诞。 杨谅打量了一番皇甫诞,说道:“皇甫将军来的正好,随本王杀过黄河去!” 皇甫诞抱拳作揖,质问道:“今见千岁雄兵,纵有盖世之气,却无必胜只算,兵马虽精,也难以取胜。愿千岁下奉诏入朝,守臣子之节。两害相遇,当取其轻;两利相遇,当取其义;愿察区区之心,思万全之计,敢以死谏。” 杨谅一听这话,把脸一沉,问道:“皇甫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 “千岁仅有并、冀二州,而皇上却有天下,势力悬殊,差距可见,万不可鲁莽。” 杨谅拿着马鞭指着皇甫诞说道:“若不看汝是本王的老部下,当斩首祭旗,以壮君威!” “千岁,万不可鲁莽啊!”皇甫诞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又劝道:“即便千岁不愿回京,只要握雄兵自居,北靠突厥,南依黄河,也是割据一方的雄强,朝廷也不敢触怒千岁。” “一派胡言!”杨谅对左右侍卫喝道:“左右将皇甫诞拿下,待本王打进京城,再问你的悖逆之罪!” 左右的侍卫将皇甫诞按倒在地,捆绑起来,打入了并州的死囚牢。二十万叛军跟随汉王杨谅浩浩荡荡南下,杀奔京师。这才是: 叛军举兵起河东,豪强逐鹿入关中。 壮志难酬意饱满,野心欲涨气恢弘。 雕翎遥指弓弦张,寒锋所向刃光瞳。 兄弟反目恨不尽,手足自残祸无穷。 慕容遐带着汉王杨谅造反的檄文,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京师大兴,踉踉跄跄跑到宁安殿,皇后萧珺见慕容遐神情大变,便问事由。 慕容遐诉道:“娘娘,大事不好,汉王杨谅八月二十九日起兵造反了。”说着慕容遐递上了汉王造反檄文。 萧皇后接过檄文,展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拿着直接去宣文殿觐见天子。来到宣文殿,却不见隋炀帝,只有大太监王文同在宫中。 萧皇后问道:“为何只有你在宫中,陛下何在?” 王文同道:“皇上听说宣华夫人病了,去了仙都宫。”一听隋炀帝又去宣华夫人那里,萧皇后心中及其不是滋味,带着丫鬟宫人,又转往仙都宫。 宣化夫人自从回到京城,独居仙都宫,忧郁寡欢,本不强的身子,反到积攒成病,虽是病美人,但依旧美貌压过皇后,使得杨广隔三差五前来陪伴。 皇后萧珺来到仙都宫,隋炀帝杨广正坐在宣华夫人床边,手拿一卷诗书,二人正品辞论诗,谈得情意正浓。这时,皇后到来,不经意间让二人好生尴尬,皇后萧珺拜道:“臣妾见过陛下。”然后,萧珺双膝跪倒:“孩儿拜见宣华夫人。” 这一跪让宣华脸上更难为情,言道:“宣华应拜皇后娘娘才是,怎受得起皇后拜我。” “夫人是孩儿母妃,辈分有别,理应跪拜。” 隋炀帝在一旁是有苦说不出,只得言道:“皇后、夫人就不要多礼了,皇后有何要事,快快说来。” 萧皇后说道:“并州有人送来密信,汉王反了。” “什么?”隋炀帝一惊:“屈突通昨日刚说,五日后汉王回京,皇后的消息真伪可靠么?” “汉王印信檄文在此。”旁边丫鬟萧敬嫣捧上汉王檄文,杨广展开一看,手攥檄文怒道:“杨谅贼子,安敢欺朕!” 隋炀帝撩起龙袍,顾不得宣华夫人,一个人怒气冲冲离开,前往宣文殿。 萧皇后见皇上离去,挥退左右宫人,坐到宣化夫人床边,握住宣华夫人双手,好生安慰道:“陛下既然对夫人情有独钟,夫人不如搬到内宫,免的朝中来了急事找不到皇上。” 宣华夫人一看萧珺并无嫉妒憎恨之意,反倒两眼含泪,心生愧疚,言道:“皇后当年救我一命,当姐妹相待,不知可否像当年一样?” 萧皇后神情无奈,低头不语,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辈分有别,不可一乱再乱,称呼还是且不改了吧。” 宣华夫人满面含羞,带着几分愧疚问道:“陛下在此寻欢,皇后娘娘不仅不怪罪,还关心臣妾的身子,难道就不曾忌恨臣妾么?” 萧皇后带着一副长者女主的气质,牵过宣华夫人的手安慰道:“先帝临言要孩儿厚养母妃,岂敢怠慢。只为先帝遗德,萧珺长记于心,理应照顾母妃。” 萧皇后越是把宣华夫人当做母妃,宣华夫人越有种苦水难咽的滋味,一番安慰之后,宣华夫人答应了搬进内宫,萧珺这才离开仙都宫。真可谓: 宫中佳丽多如麻,唯有宣华美如花。 隋唐第一美女子,才情愁断帝王家。 隋炀帝杨广回到宣文殿,立刻召集百官上朝,商议退敌之策。文武大臣上殿之后,隋炀帝拿着汉王造反的檄文问道:“诸位爱卿,各位臣公,今日朕得到一份檄文,汉王调动冀州、并州的二十万叛军造反了。” 闻听此言,殿下惊呼一片,越国公杨素原以为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没想到激反了汉王杨谅,杨素出列说道:“削藩之策失利,微臣难辞其责。” 隋炀帝道:“汉王造反理由就是清君侧,朕明白这只是个由头,终究目的还是要夺朕的皇位。” 杨素道:“陛下,事不宜迟,需提早调兵,抵抗叛军。” 隋炀帝攥着拳头捶了捶腿,沮丧说道:“昨日还说什么五日后归朝,这才几天,二十万大军犹如天降神兵。” 宇文述也出列奏道:“时局紧迫,陛下万不可犹豫不决,应当立刻调集京畿兵马,会同禁军,筹备抗敌。” 隋炀帝说:“全都准了,杨谅兴兵造反,是以讨伐国公为名,看来平定叛乱,还需国公亲自出战。” 杨素见事情摊到自己头上,也未曾推辞,说道:“归也杨素,反也杨素,既然汉王问罪于臣,老臣愿亲率六军出战。” “京师兵马不过三万余众,汉王拥兵二十万,以少战多,越国公有几分把握?” 杨素摸着一大把羊角胡子,言道:“汉王兵多将少,陛下兵少将广,有众将调遣,何惧二十万乌合之众。” “好,朕准你调动京师各府将官,前敌之事,由国公临机而断。”杨广传下旨意,杨素立刻出宫点将。 到了次日,京师的隋军附加皇城调出的禁军,汇集点将台下,兵马不过三万五千余众,但朝中武将如云,一次列开,点将台下旌旗蔽日,校军场内刀戟林立。 越国公杨素以三千兵马为一镇,大军共分十镇,依次是:第一镇左翊卫将军宇文述,第二镇卫尉少卿李渊,第三镇镇国将军阴世师,第四镇左骁卫将军屈突通,第五镇长安令屈突盖,第六镇殿前将军鱼俱罗,第七镇右骁卫将军来护儿,第八镇左武卫将军段达,第九镇殿前将军鱼俱瓒,第十镇殿前将军麦铁杖。 其余五千兵士隶属中军,以将军段达为中军主将,保卫杨素左右。杨素点兵点将,仪式壮观,这时快马探马,飞驰而来,急报:“启禀越国公,河东叛军先锋已攻克蒲津关。” 杨素对三军喝令:“本帅命来护儿为先锋,即刻前往黄河南岸,打造战船,准备迎击。”来护儿得令率兵先行,其余各部依次发兵,直奔黄河渡口。 先锋官来护儿率领三千马步军,先抵黄河南岸。传令将士立刻沿岸砍伐树木,打造渡船,又从整掉当地民船,派使者前往北岸,去见镇守蒲津关的主将蒋鹰。 这蒋鹰在前一天,刚得了汉王杨谅的讨伐檄文,心里十分焦虑。本来在蒲津关当个守将,盘查过往行人,在渡口边上向商船征收苛捐杂税,也算是个有油水的肥差。蒋鹰这个守将也算出工不出力,安享太平年。没想到如今汉王的二十万叛军,大举南下,势如破竹,让蒋鹰正在犯愁。 偏逢南面来护儿也派人前来,蒋鹰心里揣着几分忐忑,把信使招到房中,蒋鹰看了看送来的加急文书问道:“来护儿将军,遣书信有什么叮嘱么?” 信使道:“来护儿将军正在南岸打造渡船,要求蒋将军在蒲津关务必坚壁清野,以逸待劳,不可轻易出战。” 蒋鹰又问:“来将军需要几日能打造好渡船。” 信使答:“三日之后,便可运人马过黄河渡口。” 蒋鹰点了点头便让,便让信使回南岸复命。等信使走后,蒋鹰纠结起来,一面是汉王的叛军就要来到,一面是来护儿援军即将渡河,究竟该倾向哪一边?摇摆起来,举棋不定。 左右为难了一夜,等到次日清早,天刚方亮,守关的侍卫匆匆来报:“禀告蒋将军,大事不妙,汉王的先锋官裴文安,率兵已到关前!”蒋鹰大惊,真算得: 权衡左右恐为难,叛军一夜抵雄关。 晨阳欲将光芒散。晚色难挡暗影搬。 阵阵马蹄传渡口,寥寥秋风掠河峦。 旌旗招摇数百里,不等南岸造渡船。 88:裴文安急谏渡黄河,麦铁杖恶战蒲津关 蒲津关的守将蒋鹰就担惊受怕过了一夜,汉王的叛军便已杀到蒲津关下,事已至此,迫在眉睫,蒋鹰登上城头,往关下细瞧,为首的正是汉王的左参军裴文安,蒋鹰认得这裴文安,虽然也顶盔披甲,腰悬宝剑,但裴文安毕竟是个文官。 蒋鹰暗想反正两边都得罪不起,汉王先锋裴文安又是个文官,如不先出关迎战,恐吓一番裴文安,赢得时间,等待来护儿增援。 蒲津关城头上号炮三声,战鼓雷动,下面关门打开,关内一支马步军,奔跑而出,关前迎战。为首主将身穿天河寒江甲,头戴神鳌白金盔,内衬绿袍,胯下战马名叫卷毛狮子踏雪骜,手中一根九曲点钢蛇矛枪,十分威武。 裴文安历来足智多谋,阵前抱拳,施礼言道:“蒋将军进来可好,裴某这边有礼了。” 蒋鹰毫不理会,高声喝道:“裴文安,你身为汉王千岁的军师,不引导忠君之心,反做了叛贼的先锋官,有何面目在此叫嚣?” 裴文安微微一笑,说道:“当今皇上暴虐无道,害死兄长杨勇,逼死兰陵公主,任用奸佞杨素,大宝殿害死先帝,世人皆知,你还不早早归顺,免得大动干戈。” 说起隋文帝遇害,当时便有诸多传言,偏逢蒋鹰是半个字也不信,二眉道理,怒目相视,大骂道:“裴文安你这贼子!,待我擒之。” 说罢,蒋鹰催马杀出,直取裴文安。只见裴文安,一扯马丝缰,战马闪出一个空档,身后一匹战马呼啸冲出。 蒋鹰只觉迎面一阵风,眨眼瞬间,叛军之中杀出一将,只见宽大臂膀,如同一面高墙。不等蒋鹰看清面目,这大汉迎面就是一锤,蒋鹰赶忙横枪抵挡,“嘡啷”一声,蒋鹰只觉得虎口震裂,再看枪杆也弯曲了几分。 不等蒋鹰缓过劲来,这大汗接着这大汉又横扫一锤,“哐!”的一声这第二锤,打断了蒋鹰的掌中大枪。 蒋鹰自知不是对手,掉头要跑,这名大汉,胳膊又粗又长,一把拉住蒋鹰腰间大带,“哪里去!”大吼一声,便把蒋鹰从马上扯下,锤挂马鞍,双手将蒋鹰举起,蒋鹰在这大力士手中如同羊羔。 “去你的吧!”被举到半空的蒋鹰被这大力士猛摔在地,顿时肝脾破裂,呕血而亡。其他守关的隋兵,一看叛军有这么个大力士,勇猛无比,谁也不敢抵抗,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蒲津关失守。真才是: 阵中突显大力神,铜锤威猛巨无伦。 黄河渡口惊骇浪,蒲津关前震乾坤。 摔死蒋鹰的大将,名叫茹茹天保,是个鲜卑族的将领,有茹茹天保这样的大将坐镇,蒲津关唾手而得。汉王先锋官裴文安率兵进入蒲津关,得了关隘,裴文安立刻传令下去,征募北岸的民用船只,准备渡黄河南下。 这军令发出还没过半日,汉王杨谅的急信便快马送到蒲津关。汉王的信使急匆匆来到关上,裴文安和茹茹天保正在关头眺望黄河。 “汉王千岁急报。”信使道。 裴文安问道:“千岁怎么说?” 信使道:“汉王下令,焚毁黄河沿岸渡船,打造木栏,坚守蒲津关,以逸待劳。” “什么?”裴文安一惊,质问信使:“大军节节取胜,汉王竟然想以逸待劳?” 信使低头不敢多言,裴文安是心急如焚,对跟随左右的几个将官言道:“三军士气正盛,汉王竟命据险而守,若不乘胜追击,只恐耽误大事。” 几个副将期待的眼神一齐望着裴文安,裴文安前思后想,说道:“在此据守如同坐以待毙,我亲自去见汉王。” 站在一旁的茹茹天保正好战心切,对裴文安言道:“裴军师尽管回去,末将在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裴文安道:“杨素老儿,诡计多端,善用奇谋,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免得中计。” “军师放心,末将记下。” 长话短说,裴文安离开蒲津关,快马加鞭去见汉王杨谅,汉王的二十万主力正在缓慢行军,队伍绵延上百里。裴文安催马来到中军,拜见了汉王,作揖问道:“兵贵神速,本当出其不意。而殿下发出急报,要依险而守,只恐错失战机,大事去矣。” 汉王杨谅起兵的时候信誓旦旦,真到了前敌,心里又瞻前顾后,踌躇不决,思量着据黄河为天险,以守代攻。 看着杨谅总在琢磨防守,右军师王頍也在一旁劝道:“一旦渡过黄河,京城近在咫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杨谅说道:“那杨素历来诡计多端,若是在南岸设伏兵,只恐得不偿失。” 裴文安道:“黄河两岸,并无险要,杨素仓皇迎战,朝廷在黄河又无水师,渡河机会千载难逢呀。” 汉王杨谅磨蹭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命择日再议。裴文安与王頍二人互相看看,都是愁眉紧缩,裴文安道:“如此犹豫,只恐杨素早晚占据上风。” 王頍道:“当年陈后主摇摆不定,而今汉王也是如此,只恐难以打到关内。”二人垂头丧气,只得跟随大队人马缓缓行军。 一连数日,黄河北岸不见动静。先锋官来护儿已打造好渡船,上百只渡船在南岸渡口,依次列开。越国公杨素率领三万兵兵临岸边,来护儿禀告道:“末将奉命打造大小渡船一百五十四艘,观望数日不见北岸叛军,正可乘此时间,率兵北上。” “好!”越国公杨素双手掐着腰,眺望着黄河水流,感慨道:“大军能否过河,觉得此战成败。传令过黄河!” 将领传下,人马车仗,船载运送,浩浩淼淼驶向黄河北岸,真可谓: 三万天兵横踏浪,犹如平陈过长江。 滚滚浑淌黄河水,滔滔波流荡青芒。 隋军三万人马依次过河,直抵蒲津关。此时蒲津关守将已经易手,镇守蒲津关的乃是叛军大将茹茹天保。杨素的大军在关下安营扎寨,镇守关上的茹茹天保一看,捶拳大怒,回想参军裴文安已离开两日,不见回音,急得茹茹天保巴不得决一死战。 越国公杨素也急于求战,毕竟大军过河,蒲津关拦住去路,大军只能辈靠河岸扎营,倘若叛军猛攻,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十分危险。 眼看着隋军已经在蒲津关前已经摆开阵势,来势汹汹,大将茹茹天保对麾下说道:“传令,击鼓开战!” 一个副将劝道:“军师临行曾言,杨素诡计多端,将军不可贸然出战啊。” 茹茹天保犹豫了一下,说道“嗯,便宜了这帮家伙,那就再等等。” 眼看天色将晚,茹茹天保依旧闭关不出,杨素、来护儿等众将齐聚中军大帐,杨素站在桌案前,说道:“叛军虽得蒲津关,但立足未稳,若是等汉王的大队人马到来,对我们十分不利。” 卫尉少卿李渊道:“蒲津关一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拖延日久,我军背靠黄河,只恐接济困难。” 众人也频频点头,越国公杨素看了看宇文述,问道:“宇文将军,可有妙计赐教否?” 宇文述平日肚子里面鬼点子最多,抱拳道:“国公,下官之见,不如用最笨的激将法,激怒叛将,出关交战。” “如何激将?” 宇文述道:“眼看夜幕落下,国公派人鸣锣交战,兼带辱骂,守关之将,按捺不住,便会出战。” “好,就用此计。” 越国公率领众人点燃火把,列阵蒲津关下,击鼓鸣锣,轮番叫骂。 茹茹天保自大狂傲,一心求战,可是想想裴文安的叮嘱,又无奈忍了下来,本来想回去歇息,可是隋军叫骂不止,从前半夜叫骂到后半夜,让守关的叛军严阵以待,夜不能寐。 气得茹茹天保在城头来回乱转,对众部下高声喝道:“裴文安这个狗头军师还不回来,我手心痒痒,大战一场又有何妨?” 众人一看茹茹天保铁了心要与杨素交战,谁也不敢多劝,茹茹天保脑袋一热,传下将领出关迎战。 一通鼓毕,茹茹天保率兵出关,挑灯夜战。两军阵前,杨素率十镇大将,依次列队,只见这茹茹天保,块头巨大,身长九尺开外,面似瘟神,钢须铁髯,目如牛眼,大嘴吞天,身着锁子连环龟背甲,头戴乌油荷叶盔,手中长柄大锤名叫八面紫金瓜,胯下一批闪电黄龙驹,威风八面,傲视群雄。 先锋官来护儿言道:“我为先锋,当为众人开路。” 战鼓声起,来护儿催马挥戟,直取茹茹天保,二人走马盘攻,二十个回合,来护儿被茹茹天保的大锤震得双臂发麻,自知不是对手,只得败退。 阴世师道:“如此猖狂,末将前去会他!” 阴世师跨马提枪,来到关前,守将茹茹天保刚胜来护儿一阵,正志得意满,又战二十几个回合,阴世师也难取胜,只得退回。 茹茹天保大喜,转身对麾下喝道:“军师令我死守,早知禁军无能,十日前就当过河,攻进京城。” 只见大将麦铁杖按耐不住,正欲出马,杨素言道:“此人有勇无谋,不可角力,切记巧胜。” “遵命。”麦铁杖催马出战,手中一根镏金牛角镗直挑茹茹天保,二将如同两只猛虎,四目相对,怒火中烧,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负。茹茹天保这才暗想,原来杨素军中竟有如此悍将。 二人较起劲来,麦铁杖见茹茹天保身强力大,暗知自己吃亏,与其猛劲不如巧劲,麦铁杖故意一个虚晃,茹茹天保不留神扑空,也是用力过猛一头栽倒马下。茹茹天保身材巨大,翻身迟缓,麦铁杖趁机一镗,打碎茹茹天保后护心镜,取了性命。 越国公杨素见茹茹天保丧命,挥兵冲杀,吓得守关叛军魂飞胆丧,献关投降。这才是: 魁伟猛将只身强,难敌官军如群狼。 纵然高大出九尺,军师良言扔一旁。 傲然八面紫金瓜,威猛镏金牛头镗。 隋主广纳英才多,最勇犹数麦铁杖。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89:对艳词求爱病美人,改河道复议夷州岛 蒲津关大胜,隋军初战告捷,越国公杨素派六百里快马飞速赶往京师报捷。捷报进京,小太监转呈隋炀帝杨广,使得天子龙颜大悦。 隋炀帝这些日子拿着捷报便去了平阳宫,这些日子杨广是难得的安心,宣华夫人被皇后萧珺接回宫里,住在平阳宫中。只要隋炀帝不在,萧珺便去陪伴。 隋炀帝杨广见皇后不但不曾嫉妒,反而照料有加,便拿着蒲津关的喜报去讨好萧珺。 “皇后,前敌大捷,杨素收复了蒲津关。” “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削藩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大事,将来朕要完成十二个心愿,做一番千秋大业。” “皇上何时有了十二个心愿,臣妾从未听说过。” 隋炀帝道:“从削藩开始,朕草拟了十二件政事,大治天下,朕要做超越秦汉的千古圣君,以慰平生所愿。” 萧皇后:“不妨给臣妾说说十二个心愿。” 隋炀帝道:“其一、废除藩王,改设郡县;其二、废除举贤,开科取士;其三、先帝免官,酌情复用;其四、修复长城,抵御突厥;其五,扩修宫宇,营建东都;其六、开凿运河,贯通南北;其七、讨伐林邑,收复交趾;其八、开辟海路,通商南洋;其九、跨海东征,收复琉球;其十、出兵西海,平定河西;十一、西出玉门,打通西域;十二、讨伐高丽,收回辽东。” 萧皇后言道:“陛下果真有此壮志?乃千古圣君所不能及。” 杨广志得意满,双手倒背,两眼雄视,自语道:“这是朕的十二个心愿,自古君王,谁人能及?” 萧皇后见杨广能如此专心政事,心中十分安慰,对杨广言道:“改设郡县、开科取士、复用废官,这三件事有利社稷,也无须耗费,可尽早施行。” 杨广大喜,转身出宫,萧珺又跟上,叮嘱道:“讨伐叛军,若擒汉王杨谅,还望陛下从轻发落,不可再灭骨肉之情。”隋炀帝点了点头,未做多说,转身而去。 等到晚间,月上树梢,萧珺见今晚月圆,想起杨广的十二个强邦心愿,不由得想与隋炀帝对月饮酒,一叙情怀。但等来等去久不见杨广回宫,便命宫人去找,丫鬟萧敬嫣道:“娘娘不必询问了,定是又去了宣华夫人那里。” 萧皇后一听又去了宣华夫人那里,脸上难免有几分失落,说道:“既是如此,就早些睡吧。” 萧敬嫣道:“娘娘不可如此惯坏了宣华夫人,以后难免变本加厉。” 萧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哀家为什么不愿争宠,因为黄河北岸,皇上的亲弟弟杨谅正在造反。兄弟反目于外,妾妃宫斗于内,皇上还怎么当好天子?” 看着萧皇后对宣华夫人只字不提,萧敬嫣也不敢再多言。 此时杨广正在平阳宫宣华夫人病情时好时坏,杨广朝夕察看,这日宣华夫人已经服药睡下,杨广独坐宫中也是闲来无事,便打量宣华夫人平日摆设。忽见墙壁之上,题有一词,乃是宣华夫人亲笔书写的“长相思”词一阕: “红已稀,绿已稀,多谢春风着地吹,残花离上技。 得宠疑,失宠疑,想象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别离。” 杨广看到这首词,暗想萧皇后对宣华越好,宣华夫人心中越是顾忌皇后。默读了几遍,杨广感觉这首词,大有暗示诀别之意。当即走到旁边书案,依韵填词一阕。 笔墨落下,一气呵成,写罢之后,隋炀帝唤来两个小太监,命人将所做词句,悬挂墙上,待夫人醒来,让其细读。正在叮嘱之时,不想惊醒了宣华夫人,杨广见夫人醒来,挥手退去太监,走到榻前,撩袍坐在床边。宣华夫人道:“方才服药,熟睡一觉,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夫人说哪里话,朕知夫人旧病复发,专程看望。” “臣妾之病,非药能治,即便太医,也束手无策,臣妾唯一心愿,便是再看一眼江南故乡,再无奢望。” 杨广拿出方才词句,说道:“夫人之病,唯有朕能体察,故而亲自写了一副药方。”宣华夫人接过这首词,细细读道: “雨不稀,露不稀,愿化春风日夕吹,种成千万枝。 恩何疑,爱何疑,一日为欢十二时,谁能生死离。” 读罢词句,宣华夫人如遇知音,两眼垂涌雨露,爱慕之情跃然纸上。杨广一见宣华夫人心然已动,安慰道:“牛郎织女,双星有爱;罗敷王可,泪成溪流。朕为夫人,有何所惜,明日朕就传旨开挖运河,打通洛阳道江南的水路。” “臣妾记得陛下前些日子说过,不是要打通洛阳至涿郡的水路,运送防御匈奴的兵士辎重么?” 杨广握住宣华夫人双手,安慰道:“先成全夫人心愿,朕才能安心平定匈奴。”一席交心,让宣华夫人对杨广是爱慕由生,情真意切,也不再顾忌,俨然胜似恩爱夫妻。真可谓: 幽王狼烟买笑日,炀帝挖河求爱时。 君王爱美何其难,害苦苍生谁人识? 过了几日,百官早朝,拜见礼毕。隋炀帝杨广言道:“朕已传旨,废除分封藩镇,改设郡县制;先帝罢免官,酌情复职起用。这两件事操办如何?” 杨约奏道:“启禀陛下,大隋眼下只有两位藩王,汉王杨谅已经造反,河间王杨弘依旧镇守扬州,不如征召回京。” 隋炀帝言道:“河间王功勋卓著,朕最为信任,如今汉王谋反,如果征召河间王,反到成了朕不信任河间王,不可惊动河间王。” 诸葛颖奏道:“臣奉命查点被先帝免职官员,有苏威、高颎、贺若弼、薛道衡、卫文升等二十九人,可酌情复职启用。” 隋炀帝道:“大赦官员,朕皆准复职,以示仁爱宽厚,诸位爱卿依此照办即可。朕定于明年正是修改年号,朕要亲自接见这些复用的官员。” 众人领了旨意,杨广又看宇文恺,对其问道:“朕命爱卿画绘的图纸,可曾完工?” “永济渠绘图手稿已成,陛下可择日开河。” “速速修改,永济渠暂且不挖,先开由洛阳至淮南的运河。” 隋炀帝一说开挖江南河道,弄得朝臣十分不解,宇文恺问道:“陛下不是要挖通北方运河,运兵抵御匈奴么,而今又为何向南挖运河?” 隋炀帝心想若是说为宣华夫人游江南,必遭朝臣谏言,便找个了个理由说道:“朕听说东海有夷州岛,岛民自立琉求国,割据海外,不愿归附,朕欲先征琉求。” 隋炀帝为自己开挖通往江南的河道找了个合理理由,大臣们不知隋炀帝本意,觉得南征琉求国亦有道理,也只是遵旨照办。 退朝之后,百官皆已离去,唯有水军大将何蛮,迟迟不走,又转会大殿,隋炀帝问道:“何蛮将军,看你怀揣心事,不知有何事要奏?” “臣方才听闻陛下有收复夷州诸岛的心愿,此事也是臣的心愿,微臣想……” “爱卿之意朕明白,随朕到御书房说话吧。” “遵旨。” 何蛮跟随隋炀帝来到御书房,隋炀帝道:“征服琉求国,是朕的夙愿,今日早朝说的早点了,但金口玉言不会反悔。” 何蛮道:“陛下,微臣期待收复夷州久矣,臣是闽南人,熟悉东海,愿为陛下探查东海,远征夷州。” “何爱卿,你给朕说说夷州岛是怎么回事?” 何蛮道:“这夷州岛么……话说东吴黄龙二年,吴国将领卫温、诸葛直率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州、亶州。虽未找到亶州,却收复夷州诸岛。自此夷州岛纳入吴国版图,后来江东历经战乱,不少百姓为躲避战乱,从江浙、闽粤乘船东去,至大隋开皇年间,夷州岛的岛民渴刺兜自立为土王,改称琉求国,才有今日局面。” 隋炀帝道:“为了兴我大隋,朕准备从西域、到东海,至南洋,全部打通路线,臣服各国,促使通商经营,富民强邦,宣扬天朝文明。若是想臣服东洋倭国,就必须收复夷州诸岛。何爱卿你意下如何?” “皇上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微臣钦佩不已。” “朕知道你是闽南人,了解大海,所以想命你前往江东勘察海岛。” “皇上的意思是准备筹划收复夷州?” 隋炀帝点了点头:“是啊,能不打最好,但是打一仗也在所难免。朕给河间王写封书信,爱卿亲自带到江东,辅佐河间王筹备东征事宜。你看如何?” “皇上所言,正是微臣所想,臣遵旨。”何蛮作揖,领旨而去。 自从隋炀帝杨广说出收复琉求(今台湾)之事,并为此开凿运河,满朝上下议论纷纷。杨广回到**,萧珺问道:“臣妾听说,陛下修改了运河航道,要先挖掘通往江南的河道?” 隋炀帝道:“是啊,朕要收复琉求,运兵运粮,水路最快,所以先挖江南河道,连通江南。” “陛下休瞒臣妾,河间王在淮南早屯下兵马,只需一道诏书,即可跨海东征,何须水运?” 隋炀帝一看瞒不过萧珺,又道:“连通江南有何不好,皇后是江南人,难免思乡,坐船反乡,游玩江南也快捷。” “陛下又在瞒臣妾,臣妾是江陵人,不是江东人,这运河绝不是为臣妾而修,莫不是为宣华夫人而修吧?” “这……”萧珺猜到杨广心事,隋炀帝闷头不语,萧珺劝道:“开挖运河不止千里,陛下可不要为博宣华一笑,而苦了天下子民。” “皇后放心,朕自会思量。”隋炀帝不等萧珺开口,便要离去。 “陛下急着要走,莫非去看望宣华夫人。” 杨广微微一笑,好生劝说:“朕再多的心思也瞒不过皇后,宣华最近身子虚,宫里又没什么至亲,朕好歹去看望一眼。” “陛下放心,臣妾心胸没那么狭窄,只不过方才兵部送来十万火急的急奏,臣妾是个女流不能干政,所以陛下批了再去,也不耽误。” “难得皇后替朕操心,越国公和叛军打的怎么样了?”杨广问道: 萧珺递过来的奏折,说道:“越国公自取了蒲津关,三军士气大增,正率兵北上,二十万叛军节节败退。” 隋炀帝细读奏报,看罢又把奏折交给萧珺:“朕命杨素立刻开战,兵贵神速,不可耽搁,朕恩准皇后代为御批。” 言罢,隋炀帝只身离开宁安殿,去看望宣华夫人,萧皇后失落的望着隋炀帝,神情中只是流露出几分无奈。真可谓: 千金难买红颜笑,只为思乡开河漕。 三千佳丽皆无宠,唯有病榻美人娇。 千里运河千里梦,百万征夫百万招。 运河相连终浩淼,流过江浪枕波涛。 90:战高壁赵子开丧师,据并州皇甫诞举义 皇后萧珺代替天子写了御批,即刻命人送往前敌,正在征讨叛军的越国公杨素,得了御批,立刻统帅三万大军直奔高壁。 汉王杨谅得知蒲津关失守,大惊失色,令大将赵子开率十万大军在高壁,延山而守,抵御官军。左参军裴文安道:“殿下本是攻势,如今竟成守势,不如命大将赵子开,率十万大军,主动出击。” 杨谅道:“本王以为,应当以险而守,以逸待劳,方为上策。” 裴文安道:“十万大军死守不动,杨素的三万人马更敢肆意妄为,终不能长久。”杨谅哪里听得进这些劝告,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理喻,孤注一掷,死守高壁。 叛军大将赵子开也是一心死守,在高壁绵延起伏的山脉间,设置守军,依仗山险,阻击官军。 越国公杨素率兵来到高壁,远远望去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对手下众将说道:“诸位将军且看,前面便是高壁,远望叛军营寨,依仗山险,沿途守卫,谁有破敌良策?” 众人一看,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毕竟叛军居高临下,依仗险要,一旦打起攻坚战,没有多少便宜可沾,一个个默言不语。 杨素一看谁也不出声,说道:“速速派人到山间打探,说不定有奇险之路。” 几路探马,分头上山,寻找幽径,整整寻觅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有捷径可走,能走的几条山路已被叛军封堵,探马便回去禀告。 杨素正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歇息,大将屈突通来到帐篷前,说道:“方才派人打探,高壁山峦相连,有山路四条,各有重兵把守,且居高临下。” “哼。”杨素道:“既是山峦,必有小路可绕,派出兵士再探。”军令传下,官军又派士卒打探。 打探半日,果然探出些端倪,屈突通中军帐,言道:“打探得知,东南山坡之上,有片核桃林,枝叶茂密,虽不是路,但顺延此林也可翻山。” “好,立刻点起三千兵马,本帅亲自登山。”杨素命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俱瓒跟随,其余六镇将军连日轮番佯攻,吸引叛军。只要杨素翻过山头,以号炮为令,南北夹击赵子开的中军大营。 到了第三日,杨素率兵依仗核桃林遮掩,果然登上山头,往山下望去,正是叛军主将赵子开的中军大营。杨素大喜,传令屈突通、屈突盖在左,鱼俱罗、鱼俱瓒在右,兵分四路,顺延山坡,逼近赵子开中军大营。 赵子开尚不知杨素已翻越核桃林,绕道身后,几番打退官军佯攻,洋洋自喜,以为麦铁杖、李渊、来护儿等人也不过如此。叛军歇息至于,突然之间,一连十声号炮,打响天空,只听,赵子开大惊,以为又是官军山口挑战,便披挂上马直奔山口。 这一次六镇主将分兵出击,猛扑而上,赵子开击鼓进兵,展开决战。双方刚一厮杀,忽听山后喊杀震天,乱声一片。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俱瓒四路人马,两面出击直捣叛军中军大营。 一见中军被抄,第一个来援的便是大将余公理,此人头戴青铜荷叶盔,身着大叶青铜甲,胯下乌骓赛风驹,掌中紫金盘龙枪,身形矫健,武艺高强,迎面正逢鱼俱瓒。二人不容分说,余公里挺枪便刺,鱼俱瓒挥舞压角槊,二人打成一团,不过十几个回合,余公里便被鱼俱瓒一槊挑下战马,死于乱军。 另一支来救援兵,乃是柱国将军乔钟葵,老将军白髯飘动,身着乌金镔铁铠,头戴赤金盔,掌中齐凤朝阳刀,胯下玉骢马,迎面直取鱼俱罗。鱼俱罗无人能挡,正寻敌将,二将相遇,厮打一番,也是乔钟葵年老气力不足,八九个回合,便被鱼俱罗打落马下。 叛军连折两将,兵士士气大落,此时为赵子开知道事情不妙,命压阵后军的大将綦良,回兵救援,偏巧大将屈突盖拦住去路,綦良哪是屈突盖的对手,两个回合便被战死马下,一命呜呼。 此时赵子开大事已去,调转马头准备逃走,只见屈突通催马追来,一个不留神,赵子开被屈突通拽下战马,摔的满嘴是土,追上的官兵摁住赵子开,将其生擒。不到一个时辰,坚守高壁的十万大军,乱作乌合之众,降的降,死的死,官军威名大震,杨素统帅三军直捣并州。这才是: 高壁山前列戎装,核桃林中入高岗。 叛军十万严守待,官兵三千绕山梁。 击鼓山口决恶战,夹击中军逞豪强。 连战连捷奏隋主,屡战屡胜追汉王。 越国公杨素在高壁打破汉王军队,乘胜北上,直逼并州。汉王杨谅得知赵子开大败,大为恐惧,亲率大军在汾阳布阵决战。不料天降大雨,杨谅言道:“大雨倾盆,不如雨后再战。” 王頍劝谏:“杨素孤军深入,昼夜行军,人困马乏。殿下以精锐出击,其势必胜。殿下切勿撤退。” 汉王杨谅则说:“雨中交战,难以看清,将帅不能总览全局,还先避开雨天。”杨谅执意不听谏言,下令三军退守清源。 越国公杨素率兵冒雨急进,一路泥泞不堪,大将李渊言道:“路途泥泞,倘若汉王突袭,只恐抵挡不住。” 杨素摸着淋湿的羊角胡子,觉得也是,便令大队人马止步,寻找避雨之处。正在此时,快马探报:“汉王杨谅已率兵退往清源。” 闻听此言,杨素喜笑颜开,雨中言道:“杨谅小儿,用兵无方,我等已不堪雨淋,倘若交战岂不必败。”众人大喜,杨素又道:“传我将令,加速追击,即使打不死叛军,也要吓死杨谅!”众将得令,来护儿、麦铁杖率前部兵马立刻冒雨加速前进,追击正在退往清源的杨谅。 杨谅以为杨素兵马路途泥泞,不能快进,心中放松警惕。并州的七万兵马,拉开一字长蛇阵。缓慢前行。忽然大队后方一阵噪乱,王頍慌忙赶来,说道:“隋军前锋冒雨追来,殿下速速变阵迎战吧,否则万劫不复。” 杨谅大惊失色,只得调转马头,仓促应战。官军冒雨追杀,又是路途泥泞,并州将士一字长蛇,散乱成团,一番激战,叛军大败,被官军斩杀一万八千余众。 汉王杨谅仓促逃回并州,此时留守并州府的是汉王府的主簿豆卢毓,这位豆卢毓提前一天就知道杨素在高壁大捷,汉王兵败撤退的消息。豆卢毓一个人坐在王府,心中十分担忧,觉得汉王杨谅大势已去,跟随叛军终究没有好下场,不如战场倒戈,支持朝廷。 可是豆卢毓自己势单力薄,急需寻找一名大将,思来想去,想起来了被汉王杨谅打入死囚牢的皇甫诞。 并州大牢昏暗超时,只有外屋几盏烛光,一阵轻慢的脚步,惊醒了昏睡着的皇甫诞,借着光影一看,来者正是豆卢毓。 皇甫诞并没多少惊异,内心平静了许多,低声问道:“主簿大人是要杀我了吧。” 豆卢毓问道:“皇甫将军如何得知我要杀你?” 皇甫诞道:“汉王若胜,必会留我一名,日后羞辱与我;汉王若败,必将看我人头泄愤。” 豆卢毓道:“实不相瞒,汉王真打败了。” “嗯……要杀便杀吧。” “下官并非想杀将军,而是想请将军一起举义,倒戈朝廷!” 皇甫诞一愣,这才缓过神明白了豆卢毓此行的用意,豆卢毓对狱卒一挥手,牢门打开,皇甫毓身上的枷锁镣铐也被卸掉。 豆卢毓扶起皇甫诞说道:“估计明日午时,汉王就要回到并州,我欲邀将军一同起兵,拒反贼于城外。” 皇甫诞握住豆卢毓双手,心生感慨的说道:“主簿大人深明大义,皇甫诞必将与主簿共进退。” 二人心心相映,意气相投,遂往并州城内召集兵马,巩固城防,严阵以待,只等汉王兵败而归。这才是: 兵败墙倒众人推,义士联手固城围。 起义不得人心助,后院起火家难回。 到了第二天中午,果然有不少败兵退到并州城下,最先到达的乃是左参军裴文安,一看城门紧闭,裴文安对着城上高声喝道:“快开城门,我乃裴文安!” 皇甫诞手拿雕翎,登上城头,对着城下答道:“裴文安,认得本人否?” “皇甫诞!”裴文安大吃一惊:“你……” 就在这一问一答的瞬间,皇甫诞已经搭弓上箭,二话没说对着裴文安就是一箭,“嗖!”一箭正中胸口,裴文安一个文官出身,哪里受得了这一箭,一声惨叫,坠马身亡。 其他败兵一看裴文安被射死,吓得落荒而逃,四散而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参杂着车马辎重声音,叛军的大队人马这才缓缓而来。 皇甫诞、豆卢毓登城一望,帅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正是汉王杨谅的大队人马,在先前败退的散兵引导下,汉王的主力兵马在并州城下排兵列阵,严阵以待。 汉王杨谅立马阵前,往城观望一番,看了看临阵倒戈的并州守军,杨谅对着城头喝道:“城内何人为首,胆敢出卖本王?” 豆卢毓在城头高声答道:“千岁大势已去,我与皇甫诞将军率守军起义,望千岁早早向朝廷归降,兴许当今皇上法外开恩,千岁尚能逃过一劫。” “呸,你们这两个无耻之徒,怎敢出卖本王。”汉王杨谅对左右麾下将士喝道:“准备云梯,速速攻城!” 汉王杨谅手下这支残兵,虽吃了败仗,但都是抵御突厥的精壮兵士,听得帅令,立刻高架云梯,推出撞车,猛烈攻城。呈上的豆卢毓、皇甫诞二人率领守兵拼死防守,一场攻防恶战,打的血肉横飞,真可谓: 城头折戟起硝烟,登城喊杀乱连天。 原本大隋臣与主,而今自残刀兵间。 91:汉王献城叛军覆灭,萧后祈福华山遇袭 常言道:瘦死骆驼比马大。虽说皇甫诞、豆卢毓并州起义,在汉王杨谅的后院点火,杨谅率兵猛攻城池,皇甫诞等人虽然拼死抵抗,留守的兵马毕竟是老弱病残,哪里比的上汉王的精兵,对说一路败退,但是哀兵必胜,城内守兵被打的溃不成军。皇甫诞、豆卢毓先后丧命,至死不降。 费了半天劲,夺回并州城,此时汉王苦心经营的地盘,已被打的残破不堪。汉王杨谅满怀疲惫回到王府,摘掉头盔,卸去宝剑,带着几分倦意昏昏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侍卫摇醒杨谅。杨谅赶忙坐起,揉揉眼问道:“何事惊慌?何事惊慌?” 侍卫道:“千岁,大事不好,杨素已经兵临城下,千岁快想个脱身计吧。” 杨谅闻听,大吃一惊,问道身边几个人:“军师王頍何在?为何不见身影?” 侍卫说道:“待卑职去找军师。” 汉王杨谅和身边几个侍卫,左等右等,那个侍卫匆匆跑回,气喘吁吁答道:“方才打听了,王頍军师自称大势已去,已饮恨自尽。” “啊?军师不在,让本王如之奈何?” 侍卫又道:“听说王頍曾遗言,他说数次进谏殿下,计谋不逊于杨素,只恨殿下不听忠言。”杨谅听了此言,扼腕长叹,悲痛欲绝,后悔不已。 一连围困三天,并州守军早无斗志,走投无路的汉王杨谅,万般无奈,只得下令开城投降。 隋仁寿四年,公元604年九月,汉王杨谅谋反一月有余便被越国公杨素率兵平定,生擒汉王杨谅,亲自押送返回京师大兴城。 官军平叛,汉王全军覆没,三军得胜班师,八百里快马飞奏捷报,使得满朝欢庆。隋炀帝杨广拿着前方捷报,满怀欢喜回到宁安殿,皇后萧珺看着杨广高兴,上前问道:“皇上如此兴致,想必是有天大的好事?” “河东捷报,汉王献城投降,朕又赢了。” 萧皇后恭贺道:“皇上登基伊始,三军旗开得胜,以少胜多,平定藩王,真是可喜可贺,吉人天相。” 隋炀帝乐道:“老五不识事务,敢与朕分庭抗礼,不日将要押回京师。眼看年终将至,朕准备改元大业,要踏踏实实做一番大业。” 萧皇后道:“陛下雄心万里,社稷重得太平,臣妾正准备三日之后前往华山为大隋江山社稷祈福。” “嗯,如此甚好,朕派三千禁军,让张衡、诸葛瑾随行护送皇后,要把这次祈福安排的体面些。” “多谢陛下。” 萧皇后得了皇上恩准,便召来张衡、诸葛瑾二人,准备出行祭祀祈福的事项。萧皇后的提出的安排,张衡、诸葛瑾一一记下,说到最后萧皇后问道:“那个卢太翼现在怎么样了,若能找到此人,哀家想请卢先生同往。” 张衡说道:“自从先帝临终传旨赦免卢太翼,此人别辞行离去,远游江湖。” “唉……”萧皇后道:“这卢太翼当年给哀家算命,六世五主,命犯桃花,至今未见应验,宫里人却都说这卢先生算卦准极了,自从岐山回来,哀家只可惜没能再见卢太翼一面。” 诸葛瑾道:“娘娘虽然见不到卢太翼,但微臣听说华山还有个杨伯丑,此人精通《易》术,为世人称道,不妨借此祈福华山,一探杨伯丑。” “这到也好,哀家当年听元妃说过,韦鼎、高德、卢太翼、杨伯丑,这四人精通占卜,各有所长,名冠于世。现如今韦鼎数年前病故,高德得了疯癫病,卢太翼又远走他乡,只能去探访这位杨伯丑了。” 张衡道:“微臣这就准备,三日后出行。” 时隔三日之后,正逢良辰吉日,京城大兴东门大开,净水泼街,号角长鸣,金锣开道,进出京城的百姓,来过互市的商贾云集东门,前呼后拥,争相观望,渴望一度皇后尊容。两列禁军,拦开一条大道,萧皇后的凤辇仪仗,缓缓出城,煞是风光。真可谓: 六世五主命不凡,桃花绽开缀仙班。 龙纹凤辇贵天下,母仪子民遮绣鸾。 雏莺乍飞怨天窄,凤凰腾空享路宽。 萧氏望族誉天下,万民仰首望眼瞻。 三千禁军护卫,皇后萧珺的凤辇一路东去,直奔华山。当地官员、道教高士、乡绅名流纷纷赶赴西岳庙候驾,禁军摆驾西岳庙,萧皇后下了凤辇,众人伏地叩拜。 拜谒之后,一位道长迎面而来,此人足有七十岁左右,身形消瘦,鹤发童颜,身穿青蓝布道袍,腰扎细带,怀抱拂尘,步履轻盈走到近前,乃是隐匿华山的一个得到高人,法号玄清真人。 “无量寿福。”玄清道人掐指行礼,萧皇后也还礼,玄清道人说道:“皇后娘娘凤驾到此,西岳庙蓬荜生辉,请娘娘先往御阁歇脚,随后参礼西岳大帝。” “甚好,请仙师引路。” 玄清真人把萧皇后、张衡、诸葛颖等人请到御阁,这御阁是华山道士为迎接萧皇后,专门布置的一间厢房,专供皇后休息,院内又有多出厢房,供随行宫娥、丫鬟、太监休息,外围房屋由值宿大臣和侍卫住宿,筹备的十分周到。 众人陪同萧皇后在御阁落座,萧珺请玄清真人坐到上宾位置,攀谈起来。萧皇后问道:“久闻西岳大帝尊威,尚不知神君尊容,仙师给哀家说说吧?” 玄清真人说:“西岳大帝乃是神眼白袍,戴太初九流之冠,佩开天通真之印,乘白龙,领仙官王女四千一百人。东汉时就传说西岳神君能兴云雨,产万物,通精气,有益于人,朝廷祭祀,礼同三公。” “嗯。”萧皇后又道:“哀家听说,道长精通易术,通晓天文,知古通今,不知可否求卦?” 玄清真人浅笑道:“贫道专长只是行医诊脉;论天文,我不及师弟高德;论易术,我不及师侄杨伯丑;惭愧惭愧。” 一听杨伯丑的名字,萧珺到是多了几分兴致,问道:“敢问仙师,你那师侄杨伯丑现在何处,哀家曾问此名,正欲探访。” 提到这个杨伯丑,玄清真人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说道:“我这师侄乏善可陈,早年精通易术,为世人所知,但为人轻浮,不拘小节,半吊子脾气,还有些疯癫,整日游荡闲游,无所事事,连贫道也说不清杨伯丑在何处。” 萧皇后期待了许久,得知杨伯丑就是这么个庸人,也不再打算探访,众人陪着喝了些茶水,便起身前往西岳庙参礼西岳大大帝。 众人来至庙堂,面对西岳神君造像,萧皇后上高香三柱,率众人一起跪倒。庙宇之间,鸦雀无声,寂静安宁,萧珺祷告默念道:“大隋皇后萧珺祭拜西岳大帝,祈福神君能兴云雨,产万物,祈求神君保我大隋国祚兴旺,五谷丰登,中兴永驻,一拜。” 叩首一番,萧珺又道:“祈福神君怜惜生灵,通精气,有益于人,望神君散万民福祉,使百姓隆昌,再拜。” 二番叩拜,萧珺又道:“祈福神君保佑吾皇……”萧珺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保佑吾皇及宣化夫人,康体长寿,福禄永年……” 萧珺话音未落,刚伏下身子,只听“嗖!”的一声,一件东西正打到萧皇后的太阳穴边。 这一始料未及袭击,划破了庙堂上的宁寂,萧珺只觉脑门一疼,一阵酸臭气味,袭入口鼻之间。 旁边张衡和两个侍卫赶忙护了上来,萧皇后惊慌之中,定睛一看,打来的就是一只磨损破烂的臭布鞋。 一个侍卫喝道:“何方贼人,安敢行刺?”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一阵讥笑,只见从西岳大帝塑像身后,冒出一个人头,险把众人吓了一惊。 玄清道人一看,起身喝道:“你这孽畜,安敢在此亵渎神灵,还不滚下来!” 只见那人三蹦两条,从神君造像身后,跳了下来,仔细观瞧此人,发髻蓬乱,尖嘴猴腮,两眼深邃,深褐的脸庞,也不知有多久没洗过脸,身材瘦弱,一身灰土色糟布袍子,裂开几道口子,还有两块补丁,两条沾满油腻的裤腿挽着,露出瘦细的小腿。两支脚一只赤脚,一只穿着破烂布鞋。 只见两个侍卫纵身而上,一把揪住那疯人,摁住双臂,轻而易举便被拿住,摁跪在地。玄清真人气哄哄走到那疯人近前,指着骂道:“杨伯丑你这孽畜,平日里不守管教,今天你冒犯皇驾,谁也救不了你……” 正在斥责怒骂之时,萧珺闻听这人便是杨伯丑,心中顿起几分好奇。萧皇后道:“仙师切勿怒骂,此人就是杨伯丑么?” “哦,回娘娘的话,此人正是那不贤的师侄杨伯丑。” “待哀家问话。” 玄清真人推了一下杨伯丑,说道:“伯丑,娘娘问你话,你休要胡闹。” 杨伯丑把脸一沉,屏住嬉笑,侧耳听着萧皇后问话。萧皇后问道:“杨伯丑,哀家问你,你为何要藏在造像身后?” 杨伯丑道:“我听娘娘祈祷些什么。” “那你为何要拿臭鞋砸哀家?” 杨伯丑看了看说道:“左右人臣不得听闻。” 萧皇后看了看左右众人,挥手示意让众人退下,张衡道:“万一这人再发癫狂,只恐伤及娘娘。” 萧皇后道:“尔等退后四十步,倘若此人发狂,再杀不迟。” “遵命。” 张衡、玄清真人等众人退后了四十步,庙堂四门尽开,众人远远望着萧皇后和杨伯丑一举一动。 萧皇后坐到庙堂旁边一把椅子上,对杨伯丑说道:“四十步之远,外人也听不见,你尽管说来。” 杨伯丑看看退远的众人,说道“我并非行刺,而是砸醒娘娘,唯恐娘娘的三次许愿不能梦想成真。” “胡说八道。”萧皇后怒斥道:“你可要知道言语目无尊卑,欺君罔上,罪不可赦。” “草民确实占卜过了。” 萧珺轻视着杨伯丑,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吾主志存高远,立下十二个心愿,定国兴邦,肃清寰宇,岂是你这一介草民所能测算的?” “十二个心愿?”杨伯丑眯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伸手掐算着,说道:“娘娘若是饶过草民,十二年后,自见分晓。” 萧珺看着杨伯丑的猥琐样,冷笑着站了起来,说道:“哀家若在这庙宇高堂下令杀你,乃是亵渎神灵,哀家倒要看看十二年后,我大隋会何其强大?” 说着萧皇后出了西岳庙,张衡等人跟了过来,萧珺对众人说道:“哀家赦免这疯人,任何人不可伤及杨伯丑。” “谨遵皇后懿旨。” 萧皇后祭祀祈福之后,游览了华山美景,过了两日便起驾回京,准备迎接越国公的凯旋之师。这才引出: 越公上本斩杨谅,萧珺不忍兄弟伤。 为助炀帝鸿鹄志,先使丞相自取殃。 92:宣文殿请旨斩杨谅,斟茗楼品茶邀尚书 枯黄的枝头,传来几声令人厌恶的乌鸦叫声,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在风中乱窜。一队队官军,列队而行,威严注目。后面一辆吱吱作响的囚车,几乎吸引着满城的百姓。 常言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亡国之臣不可图存。这囚车里坐的的别人,正是叛乱被擒的汉王杨谅,一身残破的棉袄附身,发髻蓬乱夹杂着草叶,杨谅绝望的眼神,呆滞的盯着车轮。 沿街的百姓争相观望,几个臭鸡蛋,烂土豆投降囚车,人们用叫骂和嘲讽抨击着杨谅。走在后面隐隐做乐的便是越国公杨素,衣锦还京,耀武扬威,神气十足,令人敬畏。俘虏与得胜的进军有些鲜明的对照,吸引了围观的民众。真可谓: 一战成名蒲津关,凭少胜多高壁山。 冒雨急进追穷寇,平叛擒王显非凡。 鞭敲战马金蹬响,齐奏得胜凯歌还。 绑解囚俘扬威武,傲气压倒北风寒。 宣文殿上红毡铺地,四壁装饰的金碧辉煌,越国公杨素率领有功将领登上大殿,参拜天子。跟随请功的将领依次是左翊卫将军宇文述,卫尉少卿李渊,镇国将军阴世师,左骁卫将军屈突通,长安令屈突盖,殿前将军鱼俱罗,右骁卫将军来护儿,左武卫将军段达,殿前将军鱼俱瓒,殿前将军麦铁杖。 右仆射、越国公杨素作为百官之首,上章奏道:“吾皇万岁,微臣奉旨平叛,历时一月有余,收复河东要地,攻陷重镇并州,连章奏捷,至今河东道、河北道五十二州拨乱反正,竞相归附,重回太平,社稷幸甚,大隋幸甚!” 隋炀帝杨广听了奏表十分得意,问道:“听说并州之战,生擒汉王杨谅,今日朕不仅要大赏有功之臣,也要惩罚谋反之贼!” 越国公杨素正等隋炀帝这句话,仗着自己功勋卓著,又奏道:“臣启奏陛下,汉王杨谅身居藩镇,不思报国,图谋造反,欺君罔上,罪不可赦,臣请旨处决汉王。” 隋炀帝点了点头,后面宇文述一看皇上想采纳这建议,赶紧顺水推舟,也启奏道:“越国公所言极是,臣宇文述请陛下附议处决汉王杨谅。” 其他众臣不少人也随声附和,唯有诸葛颖作揖奏道:“皇上,汉王杨谅固然罪不可赦,但是身为皇室亲族,不能由臣子擅定罪行,还是先交御史查办为宜。” 诸葛颖官职不高,但毕竟是皇帝皇后的师傅,说话份量丝毫不差越国公等人,隋炀帝也欣然领受,说道:“诸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汉王身为皇室,若要严惩,朕也当与皇室商议,暂且将杨谅押解,听后发落。” 虽然杨素、宇文述一心主张处决汉王杨谅,隋炀帝想杀这个兄弟,还是有几分犹豫,封赏了百官便匆匆退朝。 隋炀帝杨广拿着大臣们的奏章,对汉王杨谅的处置正在左右思量,这时皇后萧珺来到书房,问道:“臣妾听说,今日早朝百官请旨处死汉王。” “确有此事。”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汉王杨谅?” “除了诸葛颖,百官皆想杀杨谅,朕考虑再三,准备传旨处死老五” 萧皇后道:“既然皇上已有主意,臣妾特来为汉王进谏求情。” “嗯?”隋炀帝一愣,问道“皇后为何一再求情,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萧皇后说:“当年越国公拥立陛下登基,居功至伟。而杨素利用陛下与众皇子争夺权夺势,拿陛下兄弟的身家性命,换了自己的官高爵显。使得陛下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宗室逐渐暗弱,杨素兄弟反而权倾朝野,如今杨素已经功高震主、权大压主,才大欺主。” “嗯。”隋炀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萧珺又道:“长子杨勇满门伏诛,断子绝后,乃杨素之计;蜀王杨秀,废为庶人,囚禁宫廷,乃杨素之策;汉王杨谅,造反被俘,请旨正法,乃杨素之功。陛下兄弟五人,杨素谋害三人,杨素用心太狠,不可不防。” 杨广一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叹道:“毕竟兄弟,情不忍言,听了皇后劝谏,朕就法外开恩,饶杨谅一死。就软禁宫中吧。”幸好萧珺一番劝解,才保了杨谅一条性命,废为庶人,也囚禁于宫廷之内。这才是: 杨素功高奸计多,皇室自残难求活。 若非皇后明眼看,只怕宠臣终误国。 汉王杨谅废为庶人,囚禁在宫中禁地,饶过一死。担任大理寺卿的杨约得知了消息,匆匆来到相国府上,求见兄长杨素。 杨素居功至伟,躺在竹木躺椅上悠然自得,两个侍女伺候在左右,搭讪嬉闹,如醉如仙。家人来报:“禀告老爷,二爷来了,有急事求见。” 杨素揽着两个侍女,毫不在意,说道:“让老二进来说话吧。” 下人请进杨约,杨约一见大哥,赶忙说道:“兄长还有心思在这里寻欢作乐,皇上免了汉王杨谅一死。” “什么?” 杨素示退两个侍女,坐起来问道:“你这消息是真是假?” 杨约道:“千真万确,杨谅已废为庶人,囚禁内宫。” 杨素摸着脑袋疑惑起来:“不对啊,皇上一贯下手凶狠,先帝都不放过,怎么在这件事上心软了?” 杨素眉头紧皱,思虑上心,二弟杨约问道:“杨谅即便不死,也不会出头之日,兄长何必如此焦虑?” “老夫率百官请旨,处死杨谅,陛下一贯言听计从。如今皇上不听老夫的话了,以后皇上恐怕都不会信任你我兄弟呀。” 杨约问:“难道说皇上开始猜忌兄长?” 杨素双手倒背,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此番讨伐杨谅,皇后曾力主反对,我料必是后宫干政,这对咱们不利啊。” “这萧皇后表面柔弱,可内心丝毫不必独孤皇后弱,兄长还需提防。” “嗯。”杨素点点头,“走,陪为兄出去走走。” …… 到了次日,杨素闲来无事,一身便装出了相国府,在京城大街上闲遛。汉王杨谅被免死之事,让杨素颇为头疼,平日里在官场春风得意上,无往不胜,如今杨谅的生死,让杨素感到风向转变,不同以往。 带着几分凝重的沉思,迎面走来一人,杨素一看正是工部尚书宇文恺。这宇文恺低着头疾步前行,也不知心里揣着什么心事。杨素走上前作揖道:“宇文尚书,这是要去何处?” “哦……”宇文恺一愣,“原来是越国公。” “宇文尚书这是揣着什么心事,走的这么快。” 宇文恺道:“说来惭愧,皇上督办开挖运河与营造东都两件大事,工程巨大,不胜其劳啊。” 杨素笑道:“宇文尚书什么样的大工程没见过,还如此犯难?不妨到茶社一叙。” “也好,不如与国公聊聊。” 杨素、宇文恺二人来到街口,迎面一家茶社装潢颇为气派,正门上挂一个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斟茗楼”,杨素道:“这家茶馆老夫曾来过几回。” 宇文恺道:“就依国公之见。” 二人进了斟茗楼,选了二楼靠窗口的桌子,二人坐下,点了一碟瓜子和一壶好茶。茶水沏好,宇文恺说道:“不满国公,光是开挖运河一件事,就已经征召五十万劳夫,从洛阳到淮北,壮年的劳力都用上。” 杨素道:“这有何妨,运河是国家大计,每户出壮丁劳作也理所应当。” 宇文恺道:“可是营建东都的事也已经开始,皇上要在大业元年开工,若是再征劳工,只恐士农工商都要征人,消耗人力太大。” 杨素忍不住嘿声笑了起来,指着宇文恺说道:“你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天下子民多得是,你只管让皇上高兴,莫管百姓喜怒,凡事报喜不报忧,工程竣工,高官厚禄还不是白来的。” 宇文恺叹口气,摇摇说道:“话虽这样说,可是工部选了几个监工,都难以实施,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啊。” 杨素咽了口茶水,探着身子问道:“你看老夫去监工怎么样?” “国公大人的意思是?” 杨素道:“实不相瞒,老夫久居相位,又功高震主,朝中难免有些微词,不如请命营建东都,离开京城,避避风头。人在官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嗯,国公若是前往洛阳,我工部定当鼎力相助。” “多谢,多谢。”杨素欣然愿往,可是宇文恺心里只当玩笑而已,宇文恺见识过,修建仁寿宫,杨素、杨约兄弟俩可没少糟践老百姓,所以也没当要事放在心上。 两日之后,百官早朝,隋炀帝平定叛乱,眼下最关心的便是运河开挖和营建东都两件大事,“宇文恺。” “微臣在。” 隋炀帝问道:“开挖运河和营建东都这两件是筹备的如何?” 宇文恺道:“遵照陛下旨意,从洛阳至淮南的河道已经勘测,这条河道名叫通济渠。通济渠又分东西两段,西段自今洛阳西郊引洛河和谷水入黄河;东段自荥阳汜水,引黄河后,循汴水,经商丘、宿县、泗县入淮河。现已征调民夫五十万,准备在明年全面开工。” 隋炀帝点了点头,又问:“那营建东都的事准备如何?” 想到这件事,宇文恺还真没把杨素的话当真,毕竟越国公杨素是当朝首辅,宇文恺自己是下级,前两天在茶楼顺口说的话不敢当真,所以就如实说了洛阳的实情:“启奏陛下,开挖运河征调的劳力太多,徭役过重,尚未准备动工。” 隋炀帝道:“洛阳位于天下之中,营建东都官船运河,有利于社稷,不可拖延,需要多少银子,让户部如数拨付便是。” 一看隋炀帝急于营建东都,越国公杨素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绝非工部所能署理,需派精干大臣,调用三省六部得力官员,征发各州郡精壮劳夫,加速加力赶工期。” 隋炀帝问道:“国公举得何人适宜主持东都的建造。” “微臣毛遂自荐。”杨素道。这才是: 金蝉脱壳欲离京,唯恐失宠不安宁。 营建东都非易事,只等洛阳变大兴。 93:御书房赋诗励杨广,平阳宫狐锦赠宣华 工部尚书宇文恺正为开挖运河、营建东都两件事头疼,越国公杨素此时主动请旨,自愿前往洛阳营建东都,让满朝文武大吃一惊,宇文恺也没想到前日的玩笑一语成真。 杨素毕竟是当朝首辅,高居相位,总览百官,当京官是何等的舒坦,谁也不愿去营建工程,挖掘运河,整日以工地为家。只有杨素自己明白,皇上已不事事听从自己的建议,也猜想到萧皇后背后的作用,自己有些高出不胜寒。 杨素办事素来不计代价,雷厉风行,隋炀帝杨广大喜:“有国公出面,何愁大业不成。朕准了,营建东都和运河西段朕工程,朕一并交给国公,还望国公尽心竭虑,勿负朕望。” “微臣领旨谢恩,即刻启程。” “国公不忙着走。”隋炀帝说道:“再过一个月便是新年,朕决定明年年号改元大业,朕还要亲迎赦免复职大臣,国公此去务必使运河开挖和东都营造尽快东宫,朕要在大业元年到来之际,让大隋惊天动地,万众瞩目。” “臣遵旨。” …… 岁末将至,气温渐寒。天气一冷,住在平阳宫的宣化夫人愈发不习惯北方气候,旧病又发,杨广天天陪侍看望。皇后萧珺只得一个人独坐宫中,与夜色相伴,度过岁末。 女官萧敬嫣匆匆来到宁安殿,说道:“启禀娘娘,樊子盖大人有南边的急事要见。” 一听是樊子盖,萧皇后料到必是南方有紧要军情,说道:“速请樊爱卿来见。” 樊子盖来到宫中,拜见了皇后,却不见皇上。便问道:“南方军情紧急,不知圣上现在何处?” 萧皇后道:“宣化夫人又病,皇上给母妃尽孝心去了。” 樊子盖一听明白,便不敢再问,萧皇后问道:“大人远道而来,有什么急事,不妨说给哀家听听。” 樊子盖递上奏章,言道:“西南行军总管刘方上奏,慕容三藏将军已率岭南兵马,已经在西南会合,讨伐林邑之战,迫在眉睫,定于正月十五,水陆并进,特请皇上恩准开战。” “皇上这几日无心政事,哀家可否降到懿旨?” “三军待命,严整待发,娘娘懿旨只恐难以号令三军。” 萧皇后道:“樊大人把奏疏留下吧,今晚哀家就去谏驾皇上。” 樊子盖留下奏疏,告辞退下。萧皇后拿着前敌奏疏,直奔宣化夫人宫中。来到平阳宫,见杨广不在,萧皇后问道:“陛下为何不在?” 一个小太监言道:“外地请的名医到了,皇上去请药方了,过会回来。” 萧皇后一个人又往暖阁走去,宣化夫人正躺在床上,听到有人进来,本以为是杨广,定睛一看,竟是皇后萧珺。宣化夫人勉强撑坐起来,萧皇后紧走几步,说道:“夫人身子不好,就不必起来了。” 萧珺坐到床边,安慰道:“要不是今晚有急奏,孩儿本不来打扰母妃,只是军情紧急,大臣们都在待命。” 宣化夫人本比萧珺年轻十岁,一见萧珺一口一声母妃,让宣化夫人脸色难看,只得说道:“叔宣当年被皇后搭救之时,与皇后结为姐妹,感恩之情,至今未忘。只因先帝临幸,使得辈分有别,如此称呼深感溅颜。” “夫人说哪里话,萧珺不能给母妃尽孝,才心中惭愧。” 宣华道:“皇后口称母妃,羞煞宣化。还望皇后念及旧情,仍以姐妹相称。” 萧珺面色淡然,默默说道:“光阴难还,辈分有别,还当谨守宫规。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孩儿定当伺候。” 两个人说话越是恭敬,就越难以启齿。萧皇后看着宣华人憔悴容颜,安慰说道:“朝中确有急事,还望夫人规劝皇上,军情紧要不可耽搁。”萧珺抚摸了一下宣华夫人的手,带着一丝安慰的笑意,离开了平阳宫。 过了少时,隋炀帝带来了名医的药方,回到寝宫,一见宣华夫人低着头默然不语,便知宣华夫人心情不好。宣华夫人又不肯说心事,隋炀帝反复追问,宣华夫人才说出方才皇后来过。隋炀帝顿时脸色大变,问道:“皇后可曾为难夫人?” “皇后问寒问暖,不曾为难?” “那为何夫人脸色难看,莫非皇后想趁机害死夫人?”这一语吓得宣华夫人半惊,杨广见宣华夫人心情压抑,便问身边太监。 一个伺候的小太监问道:“皇后确实不曾难为夫人礼数恭敬,一口一声母妃,孝心备至。不仅不会害死夫人,反倒快好死夫人了。” “你放屁!”隋炀帝怒道:“这哪是要好死夫人,分明是想把人窝囊死。” 宣华夫人赶忙劝道:“皇后却不曾有恶意,陛下万莫冤枉了好人。” “哼!”杨广道:“皇后待人如此心胸狭窄,朕必废了这贱人!”话音未落,隋炀帝怒气难平,不听宣华夫人劝阻,让下药方,气哄哄出了宫苑。 隋炀帝满腹怨气,龙颜大怒,嘴里不听咒骂萧珺,直奔宁安殿。宁安殿里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宫廷的太监、丫鬟谁也没敢歇着,隋炀帝一看料到萧皇后肯定还未入睡,正好教训一番。正逢女官萧敬嫣迎面而来,拜见皇上,隋炀帝二眉道理,怒声问道:“皇后何在?” 萧敬嫣看隋炀帝脸色,着实一惊,轻声答道:“娘娘在书房看奏章。” “妇人竟敢乱政!” 隋炀帝背着手又去往御书房,萧敬嫣也赶忙跟了过来。御书房灯烛煌煌,此时只见萧珺一人,坐在龙书案前,却已经趴下身子,带着几分困倦伏案而睡。书案上一本奏章押住一张宣纸的一角,宣纸上赋着诗词一首,隋炀帝暂压怒火,去看宣纸上的那些字迹,上面写道: “西南战事逼,三军扬龙旗。急盼天子诏,分兵讨林邑。 良臣思勤政,大将待速袭。空等春宵阁,欢爱满朝夕。 水军过南海,步兵入蛮夷。骁骑越重山,战车履平地。 秦皇与汉武,何曾会消极?若求良言谏,千古成一帝。” 隋炀帝杨广也是满腹才情之人,此诗不读便罢,读过此诗,心中叫绝,暗想皇后萧珺竟有如此心志。虽然对宣华夫人是百般恩爱,怜香惜玉,但是杨广心中自傲,欲比秦皇汉武,成就千古帝业,今夜本是泄愤,未曾想却被萧珺的诗句打动,不由得壮志又起,雄心倍增。 不经意间,惊醒了萧皇后,萧皇后醒来见杨广就在身边,赶忙起身拜见。隋炀帝道:“皇后免礼,未想到皇后写的诗句,如此励人,令朕欣慰。” 杨广转怒为喜,萧皇后并不知情,只是言道:“南越诸蛮,竞相归附大隋,唯有林邑,久不顺从,大战在即,请陛下速下诏开战。” “好,朕亲自御批。” 杨广这边批阅奏章,命人连夜,传送西南,传召刘方、慕容三藏等将领率兵讨伐林邑;那边萧皇后转去寝房,拿出一床被褥,对杨广言道:“宣华夫人不习北方气候,身体衰弱,这床白狐锦被,就送给夫人吧。” “皇后这可是你心爱之物。” “宣华夫人若能宽慰陛下,臣妾何惜一床被褥?” 杨广大喜,收了白狐锦被,便捎往宣华夫人那里。望着杨广高兴而去,皇后丫鬟萧敬嫣和几个贴身丫鬟,心中忿忿不平,敬嫣言道:“娘娘对宣华夫人也太软弱了,竟让一个先帝的后妃争了宠,我等看不下去。”其她丫鬟、太监也随声附和。 萧珺回到寝室,对几个丫鬟宫人言道:“古往今来,历数帝王,三宫六院,嫔妃成群,陛下不过哀家与宣华两人,并不为过。” 敬嫣又道:“娘娘这样心地善良,可宣华夫人未免嫉妒,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不能不防。” “妃嫔不和,党争宫斗,必然骤起,终将朝臣离心,宗室反目,后患无穷。”萧皇后叹了口气,把脸一沉,对身边的丫鬟、太监说道:“自今日起,谁也不准诅咒宣华夫人,谁也不可招惹宣华夫人身边下人,哀家姑且把夫人当做母妃,尔等更不可胡言乱语,搬弄是非。” 萧皇后言辞冷峻,萧敬嫣和一群丫鬟、太监也不再干多言多语,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冒犯宣华夫人一丝一毫。 隋炀帝带着皇后的白狐锦被,来到平阳宫,宣华夫人坐在床榻上两眼深情望着隋炀帝,问道:“皇上……皇后那里没出什么事吧?” 隋炀帝坐到床边,拉住宣华夫人的手,安抚说道:“夫人放心,看来这次是朕多心了。” “怎么……” 隋炀帝一挥手,一个小太监抱过白狐锦被,杨广白狐锦被轻轻盖在宣华夫人腿上,掖了掖被角,安慰道:“这床白狐锦被是皇后心爱之物,皇后让朕把锦被送给夫人。” “臣妾怎敢收如此贵重礼物,抓只白狐谈何容易?” 隋炀帝握住宣华的双手道:“皇后是一片好意,有你二人为朕分忧,朕才能建功立业,中兴大隋。” 宣华夫人倾心融入杨广怀中,隋炀帝一心照料宣华夫人,心无顾忌,成全了一对才子佳人。真可谓: 男欢女爱道不尽,龙飞凤舞奏箫琴。 佳人风华难逝去,才子情怀遇知音。 欢声醉意三更梦,窗前月下五更吟。 三千佳丽无人爱,万般柔情于一身。 94:改元大业旧臣复任,童谣逆耳一语成谶 公元605年春,大兴城热闹非凡,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喜庆新春。一朝万象更新,宣文殿外红毡铺地,仪仗号角,列队齐鸣,皇室宗亲、文武大臣、地方官员、鸿儒名士、僧道两家,就连复职起用的官员也跟随其中,齐聚皇城,参加大典,共襄盛世。 隋炀帝杨广、皇后萧珺身着华装丽服,龙威凤瑞,相得益彰,漫步宫宇,直奔宣文大殿。朝见的文武大臣,以及进京朝拜的地方官员纷纷跪拜,恭迎皇上皇后。 隋炀帝与萧皇后一道走来,步速并不快,大臣们跪地伏首要等皇上皇后走过殿外的丹陛,才能起身。跪着的人群里面,就有云定兴混在其中。云定兴自从依附宇文述以来,靠着宇文述在隋炀帝面前花言巧语,又混成了复职起用的官员之一。 云定兴旁边就是宇文述,俩人跪的位置也不显眼,但云定兴从早上参加大殿心里就不踏实,虽然宇文述把自己安排进了复职官员之中,毕竟其他复职官员,一个个身份显赫,云定兴只不过是当年东宫的主事,算不上三省六部的官员,而其他人像苏威、高颎等人都是朝廷大员,使得云定兴心里有些不自信,担心隋炀帝看不上自己。 云定兴低声问宇文述:“宇文大人,您说帮我复职,能复什么职啊?我毕竟是个宫廷茶师出身。” 宇文述道:“你对女婿、外孙能痛下狠手,我就能帮你要官。” “万一皇上不准怎么办?” 宇文述往左前方使了个眼色,云定兴顺着眼色看去,正是高颎。宇文述道:“高颎当初和杨勇是指腹为婚的亲家,他都准予复职,你怕什么?” 云定兴点了点头,此时叩拜已过,众人起身,云定兴混在其中,跟随着百官走进宣文大殿。 隋炀帝和萧皇后并坐在宣文殿龙椅宝座之上,隋炀帝命太监传旨,太监展开圣旨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去岁,继承皇天,治平内务,经略家邦。今诏告三省六部、四海九州、上至王候公卿,下至黎民百姓,自今春起终用先帝仁寿年号,改元大业,是为大业元年。钦此。” 隋炀帝杨广正式改元大业元年,皇长子杨昭立为太子,皇次子杨暕封爵齐王,百官朝臣,一起叩拜,山呼万岁。隋炀帝说道:“朕今日朝会,除了朝见各位爱卿,还诏谕复职被罢免的老臣子。希望诸位公卿,今后同心同德,辅抱朝纲,共兴大业。” 百官在此山呼万岁,隋炀帝道:“如今正逢过年,朕将宫廷的御宴摆在了偏殿,好好招待一下诸位爱卿。御宴之后,朕要在崇文阁召见复职的各位大臣。”这才是: 御用酒宴赐群臣,大业初年沐洪恩。 王朝崛起方开始,威服环宇多浮沉。 御宴过后,隋炀帝、萧皇后二人来到崇文阁,崇文阁坐落御花园,周边清新静雅,幽僻别致,一阵轻迈的脚步声出来,二十四位先帝削职罢免的旧臣,排成两列,依次走进崇文阁。 带罪复职的旧臣之中,为首的便是苏威、高颎,接着是薛道衡、贺若弼,而云定兴只跟在最后,毕竟自己是混在其中充数。重封这些旧臣中,苏威封为纳言,高颎封为太常卿,薛道衡为秘书监,贺若弼为柱国将军,云定兴也混了个少府丞,其他众人各有封赏,不做细说。 共计二十四个旧臣,入阁参拜。 隋炀帝在两旁赐坐,太监们端上了茶水点心,多时未见,众人难免有些思旧情怀,和气一堂。 隋炀帝说道:“各位爱卿,你们都曾是先帝的旧臣,对大隋朝开基兴邦,统一天下,立下过盖世功勋,而且都是朕的前辈,朕从心里敬你们三分。” 二十四人之首,最年长的便是苏威,苏威作揖道:“臣等有负皇恩,带罪复职深感愧疚。” “大可不必!”隋炀帝话说至此,站起身来,提升了几分气宇,说道:“各位爱卿,遥想当年,你们之中,有的是朕的迎亲媒人,有的是朕党争宫斗的对手,有的才气逼人,有的功勋卓著,但自始至终你们都大隋的臣子,故而朕才不计前嫌,酌情复用。你们可以恨朕,但朕不能恨你们。” “岂敢,岂敢……”二十几个旧臣连连作揖,不敢恭维。 看着这些旧臣没有一个敢分庭抗礼的,欣慰的笑了笑又说:“诏回各位爱卿,就是为了让诸位与朕共同建立大业,即便秦始皇、汉武帝也不能企及的大业。” 一听大业,这些个旧臣交头接耳,暗自称道,只有高颎作揖问道:“微臣愿闻陛下之志?” 隋炀帝答道:“朕有十二个心愿,有劳皇后说说这十二个心愿” 隋炀帝敏锐的目光落到萧珺身上,萧皇后想了想,一一说道:“一愿、废除藩王,改设郡县;二愿、废除举贤,开科取士;三愿、先帝免官,酌情复用;四愿、修复长城,抵御突厥;五愿,扩修宫宇,营建东都;六愿、开凿运河,贯通南北;七愿、讨伐林邑,收复交趾;八愿、开辟海路,通商南洋;九愿、跨海东征,收复琉球;十愿、出兵西海,平定河西;十一愿、西出玉门,打通西域;十二愿、讨伐高丽,收回辽东。” 十二个心愿语重心长,萧皇后说的落地有声,重大臣一个个瞠目结舌,赞叹不已。唯有高颎皱了皱眉眉头,沉默不言。隋炀帝看着高颎,笑着问道:“高爱卿低头不语,难道是朕的志向不够高远?” “不是。” “那是朕的的志向徒有虚表?” “亦不是。” 隋炀帝问道:“爱卿不妨直言,朕恕你无罪。” 高颎道:“容臣进谏,古人云‘治大国者若烹小鲜’,陛下的宏图大志,莫说是秦始皇,就是把秦始皇和汉武帝捆在一起,也志向恐怕也遥不可攀呐。” 隋炀帝冷笑一声,说道:“朕富有九州,子民亿万,何愁实现不了这十二个心愿,对朕来说这些事只需十年。” 薛道衡在这些大臣里面属于感激隋炀帝的,作揖道:“皇上真乃当世英主,大隋幸甚啊!”云定兴等一帮旧臣,纷纷跟着称赞,让隋炀帝十分得意。 看着脸色十分勉强的高颎,隋炀帝拍了拍高颎的肩膀说道:“朕素来说一不二,过不了几日,你就等着看吧,大隋铁骑即将踏平南越!收复交趾!” 在座的二十多个臣子大惊小异,对隋炀帝钦佩的五体投地,隋炀帝怀揣着满满的自信,离开了崇文阁。 当值太监宣读了复用官员的任职,众人这才从崇文阁散去。这些旧臣一边聊着大业元年的新政,一边走出崇文阁。唯有高颎一个低着头,孤独着漫步。苏威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当今皇上,志向高远,力挽狂澜,你为何反倒萎靡不振?” “唉,怕只怕皇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啊?”苏威一时愣住,高颎无奈摇头离去。这才是: 惊世帝国足可畏,自古功成万骨堆。 秦皇霸业收眼底,汉武功绩缺回味。 殚精竭虑思巨变,励精图治欲夺魁。 气吞山河扫万里,雄心万丈心高飞。 隋炀帝回到宁安殿,脱掉厚重的龙袍,如释重负,洋洋自得,萧皇后在一边说道:“皇上今日在崇文阁言辞恳切,妙语连珠,这些旧臣子无不佩服。” 隋炀帝把腿一翘,得意说道:“朕是何许人也,文治武功,驾驭群臣,雕虫小计。” 正在得意之时,隋炀帝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嬉闹声,还不时唱着歌谣,听声音像是几个少年在玩闹,“这是谁呀,玩的这么欢?” 萧皇后往窗外张望了一眼,说道:“几个小丫鬟带着杨倓[tán]嬉闹,大过年的让他们带着皇孙玩去吧。” 这个杨倓正是隋炀帝的大孙子,太子杨昭之子。古人结婚成家早,杨昭又是生活在宫廷之中,隋炀帝和萧皇后早早便抱上了皇孙。此时小皇孙杨昭已经两岁多了,正被几个小丫鬟在殿外教着唱童谣。 这几个小丫鬟嗓音娇细清脆,唱起歌谣来甜美清晰,朗朗上口,隋炀帝悠然自得的听着这首短小童谣: 开运河,挖漕子。 挖出个小鬼麻猴子。 东都东,死孩子。 猜猜谁是个死孩子? 隋炀帝猛然问道:“这是什么童谣,朕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萧皇后往外走了几步,侧耳倾听,觉得也不对劲,对当值太监喊道:“把门外唱童谣的丫鬟都给哀家带进来!” “是!” 当值太监跑出殿外,厉声喝道:“你这几个死丫头,唱童谣惊了圣驾,都给我进来请罪。” 几个丫鬟这才恍然大悟,慌慌忙忙带着小皇孙杨倓进了宁安殿,跪倒隋炀帝和萧皇后跟前扣头请罪。 萧皇后让女官萧敬嫣把皇孙杨倓抱到偏殿,瞪着几个丫鬟问道:“你们刚才给小皇孙唱的什么童谣,何人带头传唱?” 几个丫鬟伏跪地上,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隋炀帝看着几个丫鬟,问道:“还不从实招来,免得朕动用宫刑。”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皇上的话,这童谣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大街小巷孩童都会,甚至很多大人都拿这童谣吓唬小孩。” 萧皇后说道:“自古童谣可应验天意,臣妾以为这恶谣必有来头。”隋炀帝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这才引出: 小小童谣成谶言,宫廷内外广流传。 任用能吏寻寓意,治清君侧寻根源。 95:封尚书新官查东都,探民情杨素添耳目 开运河,挖漕子。 挖出个小鬼麻猴子。 东都东,死孩子。 猜猜谁是个死孩子? 一首恶谣被隋炀帝杨广写了下来,御书房一片寂静,莒国公萧琮、御史大夫张衡、正议大夫诸葛颖、京兆博士潘徽四人坐在两旁,传看着这首离奇的童谣。 看了一圈,谁也琢磨不透,隋炀帝说道:“朕请你们四个文官过来,就是因为你比朕博学。这样一首恶谣在民间广为传唱,甚至传到了皇子皇孙嘴里,从来童谣都会应验天意,谁能给朕解解其中玄机。” 萧琮、张衡、潘徽都看着诸葛颖,毕竟诸葛颖在这中间是个忠厚长者,诸葛颖摸着半白的胡须,琢磨道:“皇上,这几句恶谣显而易见河开挖运河、营建东都有关……” 不经意间诸葛颖嘴唇抖了了一下,似乎悟出些什么。隋炀帝站起来问道:“诸葛爱卿,莫非看出什么玄机?” 诸葛颖道:“莫不是从东都那边流传过来的童谣吧?” 萧琮也点了点头,说道:“诸葛大人说的有理,此谣和东都、运河有关,必从东都流传过来。” “嗯……”隋炀帝抿了抿嘴,又问:“那何为‘麻猴子’,谁又是‘死孩子’,这些作何解释?” 诸葛颖道:“臣以为若想察明此恶谣出处,必须前往东都…啊不…要到东都之东去察看,一探究竟。” 隋炀帝点了点头:“就派御史前往东都,沿运河河道查看,明察河道,暗访民情。”隋炀帝目光落到张衡身上,问道:“张衡你可有合适人选?” 张衡道:“微臣到有一人。” “谁?” 张衡道:“卫文升。”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张衡道:“本名卫玄,字文升,以字行于世,正好是洛阳人氏。此人是陛下复职的二十四个旧臣之一,此人跟随先帝也颇有政绩,不妨起用。” “好,朕就加封卫文升为工部尚书,前往东都调查恶谣。”隋炀帝道。张衡立刻领命拟旨,命卫文升赶赴东都洛阳。这才引出: 谣言怪异始称奇,运河开挖存利弊。 若非强征百姓田,岂有命案多累积? 正逢春节之时,关内关外一派喜庆景象,卫文升顾不上佳节良辰,一路东区赶往东都洛阳。出了潼关,越往东走是越加冷清,原本大过年的时候,反到不如以往热闹繁华,三三两两还能闻到爆竹炸响,偶尔望见民户袅袅炊烟。 走了一路卫文升没感到节日的喜庆,反到多了一丝冷漠与荒凉。等走到洛阳才看到一派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景象,但这般景象却不是喜庆过年,而是营建东都的工地上,大量民夫正在热火朝天的加紧施工。 卫文升的书童名叫葛顺,这葛顺一看工地连春节也不曾休息,抢工抢时的修建,对卫文升说道:“东都百姓对皇上好生忠贞,即便过年也不歇工。” “非也,非也。”卫文升在马上摇了摇头。 葛顺问道:“皇上传旨营建东都,百姓众人拾柴火焰高,天下归心,莫非有假?” 卫文升冷笑道:“若不是越国公在此督修,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当年越国公不到两年就修成仁寿宫,惊世骇俗。如今看来,说他是悍吏,一点儿不假。” 卫文升几句感慨之词,让书童葛顺这才悟道,越国公杨素是个实施暴政于民,独揽功绩于身的暴吏。这才是: 越公离京镇东都,横征百姓似苦奴。 斑斑血泪铸宫舍,累累恶行葬末路。 营建东都、开挖运河两大工程在新春之际,开战的如火如荼,征夫壮丁日夜赶工,让越国公杨素十分得意,在东都府邸整日和几个小妾,吃喝玩乐,怡然自得,无所顾忌,即便工程出什么问题,杨素的奏章也是报喜不报忧。 正在这独享喜庆节日的时候,长子杨玄感匆匆来到厢房,杨素正和两个小妾嬉闹,杨玄感这一进屋,着实把杨素吓了一跳。 “你这逆子,慌慌张张的有什么急事?”杨素一边问着,一边整着自己的衣襟,站起身,走了过来。 杨玄感道:“皇上派遣工部尚书督巡营建东都和开挖运河两大工程。” “嗯,知道了,让宇文恺去在驿馆等候,老夫稍后再见。” “父亲,这次来的不是宇文恺。” “哦?”杨素一愣,脸上多出几分诧异,问道:“皇上又命谁为工部尚书?” “卫文升。” 杨素迈步走出房门,到了院子里,掂量着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赶紧命下人们准备一下,老夫要高接远迎。” “是。” 宇文恺与杨素共事多年,交情颇深,但是卫文升若论资历与不差于杨素,也是先帝旧臣,且和杨素并不是一路人,这让杨素心中倍加提防。 卫文升进了洛阳城,直奔杨素官邸,一路上全是净水泼街,庶民回避,只有城内的官军戒备。卫文升心里正在纳闷,远远望见一个街口,正是越国公杨素老远来到街市上亲自迎接。 “卫大人亲自洛阳,督查工程,老臣特来迎接。”杨素作揖施礼。 卫文升赶忙下马,躬身还礼,毕竟杨素是当朝首辅,高居相位,有封爵国公,这让卫文升受宠若惊。 杨素、卫文升一起来到府邸,走进客厅,宾主各坐,茶水点心一应具备。卫文升问道:“下官前来察看工程,不知为何偌大洛阳,清静冷落。” 杨素笑道:“尚书大人亲自莅临,我已命百姓避让,净水泼街,岂能有所怠慢。以免惊了尚书大人的车驾。” 卫文升作揖道谢,但心里明白,杨素大礼相迎,必会先礼后兵,所以处处谨慎, 杨素道:“我已备下酒宴,正值天寒,不如尚书大人就在寒舍多饮几杯,叙叙旧情。” 卫文升道:“不忙吃酒,下官公务繁多,需沿途察看运河开凿情况,还望越国公行个方便。” 杨素奸笑道:“皇上可真是选对人了,真是慧眼识贤臣呐。” 卫文升起身作揖,谢礼道:“多谢国公美意,那么下官即刻启程察看。” 杨素道:“大人初来,对兴许河道路途不熟,我命犬子杨玄感,为尚书大人引路。” “多谢国公。” 卫文升前脚出了府邸,后面杨玄感正准备跟随前去,杨素一把住,杨玄感问道:“父亲还有何吩咐?” “你要盯着卫文升,看看都查些什么?” “孩儿明白。” 杨玄感陪着卫文升出了洛阳城东门,一路向东,沿着运河开凿方向而去。过年之时,沿途家家户户征募壮丁,工时有增无减,百姓疲惫不敢。 卫文升骑着马,身边总跟着杨玄感,卫文升道:“大过年的,本官公务在身,怎好总是劳烦公子?不如你先回去吧。” 杨玄感道:“这河道有些地方,尚未夯实,多有不便,还是让小侄带路,也是理所应当。” 卫文升一看轻易甩不掉杨玄感,正看看到前面一户人家的老婆婆碾磨,卫文升道:“贤侄不如随我前去体察民情。” “也好。” 杨玄感跟着卫文升来到老者跟前,卫文升道:“老人家,本官有几句话问,不知可借一步说话?” 老婆婆道:“大人请这边说话。” 卫文升、杨玄感和老婆婆围坐房前石凳旁,卫文升问道:“老人家有几个儿子啊?” 老婆婆道:“老身膝下二子。” “可在家中?” “唉……”老婆婆道:“去岁准备开挖运河,征走长子;今春朝廷营造东都,又征走了次子;家里就剩老身,和一个多病的老头子了。” 卫文升心里暗骂杨素残暴,但守着杨玄感却闭口不说,只是掏出五两纹银,塞到老者手中,笑意说道:“老人家膝下二子,也是为朝廷效力,五两纹银权当谢意,万望笑纳。” 这老婆婆一看卫文升和善可亲,平易近人,连连鞠躬作揖,千恩万谢。卫文升不露马脚,叫着杨玄感上马离去。 又走沿着河道工地走了一段,正巧几个小孩在门前嬉闹,嘴里还不时唱着儿歌:开运河,挖漕子。 挖出个小鬼麻猴子。 东都东,死孩子。 猜猜谁是个死孩子? 卫文升不听便罢,一听这首歌谣,心中咯噔一下,暗想皇上差遣我来,正是查着首歌谣,卫文升翻身下马去问几个小孩,杨玄感也跟着走了过来。 卫文升满脸微笑:“这几位小童,大伯问你们个事儿?” 一个小童说:“大伯请讲?” “大伯听你们这童谣十分风趣,麻猴子为何物啊?” 小童答道:“麻猴子是吃小孩的恶鬼。” “老伯最爱捉鬼,要到哪里去找这麻猴子?” “嗯……”小童一时犯了难,旁边另一小童说道:“说不定这老伯,就是麻猴子,快跑!” 几个小童咋咋呼呼喊着:“麻猴子来啦!麻猴子来啦!”呼呼跑远。 杨玄感道:“这帮小杂碎,好生无礼。”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卫文升呵呵笑着,假装不在意,就转身上了马,嘴上还说:“没想到这边的神鬼传说还不少。” 俩人刚坐到马鞍上,正遇前面一个老樵夫正打柴回家,卫文升再次下马,远远向老樵夫作揖,老樵夫赶忙怀礼,卫文升又把樵夫请到一旁。 杨玄感上去下来,反反复复,心里已经厌烦,觉得卫文升就会体察民情,关于河道修建的实情,一字不问,也没了兴趣再跟卫文升屁股后面体察民情,便坐在马上等候。 卫文升把樵夫请到一旁,问道:“老人家,本官体察民情,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大人请讲。” “听说东都有个麻猴子,这是何方妖怪。” 老樵夫道:“这哪是妖怪,这是个大官。” “哪位官员?” “这人外号不是‘麻猴子’,应该是‘麻胡子’,真名叫做麻叔谋。” “哦……”卫文升一听麻叔谋的大名,那可是了如指掌,当年修建仁寿宫时,可谓一个恶名远扬的恶吏。 卫文升道:“那吃小孩神话故事……” “不瞒您说,不是神话,真吃了。” 卫文升闻听此言,后脊梁冒了一身冷汗,不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没想到一个童谣,竟然真的一语成谶。真可谓: 自古民谣向天意,童言可畏莫无忌。 若非皇孙也顺天,哪有吃人大案起? 96:卫文升易服返宁陵,隋炀帝赏梅游东园 卫文升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麻猴子竟是说道开河督监大臣麻叔谋,老樵夫又证实童谣并非谣言,暗藏吃小孩的恶行。卫文升心想事关重大,便和老樵夫攀谈起来,也亏着卫文升长得面善健谈,老樵夫也没把卫文升当外人,俩人是无话不谈。 谈了许久,卫文升才告别老樵夫回到马上,一路跟随的杨玄感开口问道:“尚书大人,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卫文升道:“体察一下民情,也不过如此,还是早些回去吧。” “如此最好。” 杨玄感心里十分踏实,最担心的一些事并不曾察看,也未提及,便顺利结束了此次督察。 回到洛阳城下,卫文升说道:“今日查访,到此结束,下官不去打扰越国公了,贤侄代我问候吧。” 杨玄感道:“天已经不早,何不在驿馆留宿一夜,明日再走。” 卫文升道:“我是皇上的差官,在外言行,自当谨小慎微,尽心尽力,我看就不必麻烦了。” “也好,那尚书大人一路走好,玄感恕不远送。” 二人道别,各自散去。卫文升往里走了不到二里路,调转马头对随行侍卫说道:“尔等立刻换成便服,随我返回,直奔宁陵县。” 书童葛顺问道:“老爷不是查完了么?” “今天与那樵夫攀谈,问出不少怪事,恐怕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休要多言,快快换装。” 众人躲进一个树林之中,换成便装,总共十多个人,策马扬鞭,顾不得晚饭,直奔宁陵县。真可谓: 金蝉脱壳甩耳目,南辕北辙返老路。 夕阳落下昏昏晚,快马飞奔一夜赴。 再说杨玄感辞别卫文升,觉得如释重负悠然自得的回到府邸,越国公杨素可没有心情在府上和小妾嬉闹,早已站在客厅前等候消息。 正逢杨玄感回府,一见杨素披着衣服站在院中,玄感赶忙上前几步,问道:“天色已晚,父亲为何站在院中,快回屋里,免得着凉。” 杨素转身进屋,问道杨玄感:“今日卫文升都做什么去了?” 杨玄感道:“说来奇怪,这卫文升既不曾查收支账目,也不看工程进度,更没有过问工死工伤的事,只是找了沿途几个老弱妇孺随便问问,给点施舍。” “随便问问?” “是啊,问问家庭情况,征募了几个壮丁,像是体察民情。” “就没什么异常么?” “嗯……”杨玄感脑中一闪,说道:“到是问过几个小孩,什么是麻猴子?” 杨素两个眼珠子一转,左右思量,问道:“小孩怎么说?” 杨玄感道:“孩儿都不知道麻猴子是谁,小孩哪里答的上来?” 杨素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坐立不安,玄感问道:“父亲这麻猴子到底是谁呀?” “麻猴子就麻叔谋。” 玄感问:“即便是麻叔谋又能怎样?” “你是不知道,这次开河麻叔谋没少惹事,账目不清,虐杀劳夫,还霸占了一个良家女子,早知道他惹这么多事,我就不该用他。”杨素道。 “父亲,那该如何是好?” 杨素道:“把麻叔谋送来的金银珠宝一概退回,让他补齐拖欠劳夫的响银。工死工伤照价赔偿。” “遵命!”杨玄感转身就走,杨素又喊道:“慢着!” “父亲还有何吩咐?” “还是直接痛下狠手吧。”杨素一把拉住杨玄感低声说道:“你立刻点起一标起兵,连夜追赶卫文升,在到潼关之前,半路截杀,不能让他回京。” “父亲放心。” 杨玄感出了府邸,亲自带了八十名起兵,快马加鞭,连夜追赶卫文升。 此时,卫文升和十多个随从已经折回宁陵县,杨玄感等人一路狂奔不见踪影,眼看天已经放亮,眼看将至潼关,可是仍不见卫文升等人踪影。等走到潼关脚下,镇守潼关的守军却挡住去路。 为首的一个校尉一看八十个起兵,顶盔戴甲,手执兵刃,知道来势不对,关前拦住,质问道:“尔等何方兵士,岂不闻兵马入关需有通关牒文或行军虎符。” 杨玄感一看潼关城头,已经有兵士搭弓上箭,灵机一动,赶忙解释道:“我等是越国公麾下起兵,因追缴贼寇,盘查至此。” 校尉道:“我昨夜当值,关上未曾见过贼寇。” 杨玄感笑道:“如此最好,多有讨扰。”转身一挥手,便带领着八十多名骑兵无功而返,回了洛阳。这才是: 披星戴月狂奔袭,潼关路上起杀机。 未见能臣人踪影,徒劳一夜空无益。 正月的京师皇城,零零星星的雪花交相飘落,银白色素妆覆盖着宫廷池园,宁静雅致,凝雪怡人。 平阳宫的暖阁之中,丫鬟不是往一尊青铜制的火炉中添着木柴,隋炀帝杨广揽着宣华夫人背靠床榻,身盖白狐锦被,暖暖的相依偎在一起。 隋炀帝说道:“爱妃这些日子身子也见好了,不如让朕陪你出去走走。” 宣华夫人说:“外面好大的雪,就怕出去一趟,又感风寒。” 隋炀帝笑了笑,抚摸着宣华夫人的手,安慰道:“岂不闻踏雪寻梅,听太监说东园子的梅花今冬绽放,朕不如陪爱妃赏梅赋诗,岂不快活?” “陛下今日果真有此诗兴?” 隋炀帝深情点头笑了笑,宣华夫人道:“既然陛下有此心意,臣妾就陪陛下去东院子,赏梅言情,傲雪寻兴。” “甚好,甚好。” 隋炀帝和宣华夫人起床更衣,换上锦袄棉袍,二人结伴出了平阳宫,直奔东园子踏雪寻梅。 东园子离平阳宫不远,一路上白雪皑皑,宫巷中曲径通幽,诗情画意,宛若仙境。脚下的白雪被踩的“咯吱”作响,隋炀帝与宣华夫人相扶相搀,你惹我晃,谈笑风生,好生快活。 从西门进了东园子,寒意之中沉浸这清幽芬芳,远远望见红梅傲雪,争相绽放,点缀着银装素裹的枝头。宣华夫人兴致大增,指着梅花说道:“陛下快看,雪域佳境,绝非虚传。” 隋炀帝道:“此景此情,当做诗词已寄之。” “臣妾去让太监准备笔墨来。” “不必。” “那陛下的意思是……” 隋炀帝牵着宣华夫人的手,走到一棵梅花树前,折断一根细长的树枝,对宣化夫人说道:“梅枝作笔,覆雪为宣,执笔地上,留情东园,如何?” 宣华夫人笑意盎然,面似桃花,欣然同意:“就请陛下先来。” 杨广手执细枝,在雪地上写道: 冬雪白如宣, 佳境胜似仙。 折枝情惬意, 繁花独梅艳。 宣华夫人读了,连声称好。接过杨广手中树枝,又往前走了几步,也在一块空白的雪地上写: 女有轩墨兴, 君怀济世经。 霜雪若留意, 长存此真情。 “好诗,好诗,爱妃看看喜欢哪枝冬梅,折取下来,回去插在瓶中,做个念想。”隋炀帝道。 宣华夫人望了望满园冬梅,指着东园子深处说道:“陛下快看,园子深处冬梅开的最盛,不如过去折枝。” “朕陪爱妃同去。” 隋炀帝与宣华夫人携手往梅园深处走去,左顾右盼,看着两侧的梅枝。走着走着,杨广只觉得脚下一滑,身子抖了一下,宣华夫人赶忙搀扶:“陛下小心地滑。” “嗯?”隋炀帝低头一看脚下,一些杂乱的脚印引入眼帘,这里积雪已经被踩踏过,僵硬打滑,丝毫没有软绵绵的沃雪。 “来人呐!”隋炀帝二眉倒立,对着身后便喊。 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赶了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你俩谁是东园的当值太监。” 一个小太监答道:“回禀陛下,今日小奴当值。” “朕来之前,何人把梅园踩的这般湿滑?” 小太监道:“不满皇上,今早之时,皇后娘娘曾来梅园,独子观景。” 一听这话,宣华夫人脸色沉下,面带羞涩,颔首低下了头,隋炀帝也有几分尴尬,看着宣华夫人略带沮丧的表情,挥挥手让太监退下。 隋炀帝本来极好的兴致,失兴的走出了东园子,宣华夫人低着头不出声,只是不时咳了两声。杨广搂着宣华夫人肩膀安慰:“爱妃不必失落,朕为另建宫殿便是。” 宣华夫人道:“京城就只有这么一个东园子,臣妾与皇后共用就是,不必耗费了。” “爱妃放心,朕一定为你建造一处独一无二的皇家园林。” 隋炀帝与宣华夫人回到平阳宫,隋炀帝脱去披风,走到书桌案前,提笔便写。宣华夫人一旁问道:“皇上写的这是什么?” 隋炀帝说:“朕要敕命宇文恺、封德彝在东都洛阳,为爱妃修建一所宫苑。南接皁涧,北跨洛滨。征调大江之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再移植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充实宫苑。” “不可,不可,陛下为臣妾游江南,开挖大运河已经耗费巨大,不可再耗费了。” 隋炀帝笑了笑,说道:“大隋地大物博,珍奇不尽,还会建不起一所宫苑,朕要征天下之珍奇,在中原为爱妃建一所江南宫苑。” “陛下……”宣华夫人深情的望着杨广,两眼依稀,一种感激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隋炀帝放下毛笔,用手抚摸着宣华夫人的脸庞,深情说道:“朕想好了,东都这所新宫苑就取名显仁宫。” 两人含情相识,溢于言表,温馨倍增,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到平阳宫,隋炀帝问道:“如此莽撞,有什么急事?” 小太监道:“皇后娘娘有一封急信,要转呈皇上。” “哼,皇后送信可来的真是时候。”隋炀帝背着手,走到茶几跟前,坐了下来,不屑一顾的说道:“念吧。” 小太监展开信件读到:“西南行军总管刘方呈报吾皇,大业元年正月月十五日,臣等率兵在罐州开拔,沿南海西征,讨伐林邑国。”读罢此信,这才引出: 大业元年讨西南,横渡海角北部湾。 勇入林邑极南界,威风八面震诸蛮。 曾有汉人州郡在,亦为华夏旧河山。 隋兵未忘先祖志,东汉故土终复还。 97:横渡南海讨伐林邑,盘斗蛇寨两战隋师 大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正月月十四日晚,岭南罐州大营之中,灯火通明,熊熊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营盘四周火盆高高架起,闪动的火光倒映在刀锋之上,盔甲折射的光芒,使得罐州营夜如白昼。 波光粼粼海面,停留着大大小小的战船,船体透过岸边的火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战船之上高悬杏黄牙旗,上面分别绣着一个斗大的“隋”字。随着海水波动,战船不是发出阵阵摇晃。 等候多时的隋军将士,目不转睛的盯着点将台,马靴踩着地上咯咯作响,几个将领顶盔披甲,手扶宝剑走上了点将台。为首一人,头戴赤金三叉帅字盔,身穿黄金帅字甲,内衬紫色战袍,足登马靴,腰悬宝剑,年纪四十多岁,相貌堂堂,身长七尺,此人乃是西南行军总管刘方,身后的行军副总管身材魁梧,眉分八彩,双目雄光,神情深邃,头戴银光向日盔,身着白风映光甲,正是慕容三藏。 刘方环视着三军将士,高声说道:“天子急诏,万里快寄,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今晚已到罐州,南越蛮邦林邑国侵占交趾,阻断南洋诸国贡赋,目无天朝尊威,本总管奉诏南征,杀回故土,收复交趾。” 三军将士枕戈待战多日,听得即将开展,军心大振,挥举火把,振臂高呼:“杀回故土,收复交趾!杀回故土,收复交趾!” 狂呼雷动,刘方见士气高涨,对众将说道:“二更登船,三更开拔,直捣林邑!” 大隋将士陆续登船,刘方、慕容三藏亲率舟师一万五千人杀奔林邑国。 将至黎明之时,风高夜黑,林邑国海疆的一个山头正有几处篝火熊熊燃烧,隐隐可以看到山寨和人影。 刘方登上战船瞭望台,张望一番,喊道:“传向导官。” 等了少时,向导官赶到,刘方问道:“前方岸边有营寨、篝火,这是何处?” 向导官答道:“回禀总管,此乃大黄山盘蛇寨。” 刘方对身旁的慕容三藏言道:“以我之见,不如先取这盘蛇寨,站位脚跟,而后长驱直入,直奔交趾城。” “总管高见,末将立刻传令。” 慕容三藏传下将令,火把旗语招呼各条战船,在大黄山脚下登陆。 大批的隋军战船驶向大黄山,船上又有灯火,盘蛇寨的土兵自然发觉,立刻通报了寨主蛇王吉元迦,吉元迦做梦也没想到隋军跨海来袭,立刻召集山寨土兵,在山脚下列队迎战。 等隋军登陆,土兵列阵,天已蒙蒙放亮。布着清晨的雾气,两军对阵大黄山脚下。刘方、慕容三藏等人立马阵前,定睛观看。只见对面为首一将,深褐色的皮肤,双眼深陷,两腮无肉,须如钢针,胸挂念珠,上身牛皮铠,下身虎皮战裙,四肢外露,足凳绑腿草鞋,胯下战马名叫玉顶火龙驹,手中兵器乃是九股烈焰叉,最扎眼的还是单肩斜挎一个四方皮囊,此人虽然身材消瘦,但凶光毕露,此人便是盘蛇寨的蛇王,名叫吉元迦。 刘方喝道:“蛮邦贼子,大隋天兵至此,还不早早归降,可免一死。” “哼!莫谈归降,先吃我一叉!”吉元迦催马举叉,冲向刘方。 只见隋军阵中,一人喝道:“番贼休狂,陈休在此。” 副将陈休策马提刀,迎战蛇王吉元迦,刀叉交锋,走马击打,难分上下,真算得: 九齿怪叉斗海崖,三环宝刀威风夹。 惊晨恶战吓飞鸟,震浪勇斗映琼霞。 两人大战十五个回合,这位蛇王吉元迦有些力不从心,自知难以抵挡,只见左手执叉,右手伸进肩挎皮囊,“嗖”的一声,一条小蛇,投向陈休。小蛇正好要在脸颊,陈休惨叫一声,扯掉小蛇,腮上顿时鲜血流出,陈休捂着脸颊就往回跑。 一看陈休败退,副将穆淮催马出战,隋军走马换将,再战蛇王吉元迦。吉元迦横叉迎战,刚在已经与陈休大战十几个回合,吉元迦的力气也没多少,不过四五个回合,便被穆淮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危及时刻,吉元迦故伎重演,又从皮囊之中,抓出一条小蛇,扔向穆淮,穆淮一个不留神也被小蛇咬中手臂,甩掉小蛇,穆淮仓惶退却。 蛇王吉元迦连胜两镇,极为猖狂,哈哈大笑,刘方大惊,慕容三藏言道:“此人以小蛇为暗器,善用邪异之术,还需从长计议。” 刘方狠狠叹了口恶气,说道:“鸣金收兵,择日再战。” 隋军把大营扎在离大黄山十里之外的地方,靠山傍海,以便停靠战船。陈休和穆顺两个副将,一个伤了脸,一个伤了手,伤口红肿难愈,军中一时也无治蛇毒的药方。刘方传下军令,从军中派出十个小队,围绕盘蛇寨周边,四处打探寻找能医治蛇毒的良医。 打探的兵士派出后,等了一天不见动静,陈休和穆淮二人中毒愈加严重,虽有军医做了包扎,但穆淮脸色苍白,四肢无力,陈休伤在脸颊,脑袋肿的向皮球,既不能吃饭也不能开口。焦急之下,刘方再次派人寻找。 眼看夕阳又要落山,残霞光芒渐弱,只见一个校尉气喘吁吁跑来,抱拳言道:“启禀总管,找到名医了,找到名医了。” 只见两个士兵架着一个老者,急匆匆进了大营。这位老者须发已经半白,年纪有六十多岁,手提一个竹筐。看发髻和打扮并不像当地土人,反到是像个汉人。刘方双手作揖,躬身相迎:“本官等候神医已久,还大义相救。” “鄙人孙平章,请将军引路,去看伤者。” 这位能医治蛇毒的老者命叫孙平章,是个生活在当地汉人,懂得一手医书,以此为生。孙平章跟着刘方来到营帐内,两侧各摆放一张床铺,分别躺着陈休、穆淮二将。孙平章赶忙服下身子,察看了蛇毒,又把脉相。 刘方、慕容三藏在一旁看的焦急,刘方问道:“伤势如何?” “我看是小蛇伤人,毒性不强,幸好二位将军又是习武之人,身子硬朗。”孙平章从竹筐之中,取出一个小瓶,交予旁边军医,叮嘱道:“瓶中丹药,早晚服一粒,两日之后可见疗效。” 安排妥当,刘方言道:“请先生到中军帐叙话,本官多有讨教。” “鄙人定当效命。孙平章道。” 刘方、慕容三藏、孙平章一同来到中军大帐,各自坐下,刘方问道:“孙先生,本官奉旨南征,路遇盘蛇寨,那敌将首领,善用小蛇,众人无计可施,有什么破毒蛇的办法,还望不吝赐教。” 孙平章问道:“大总管举兵南下,为何要讨伐林邑?” 刘方道“自东汉之时,交趾便属我华夏九州,林邑蛮邦占我州郡,立国自居,拒不归还,岂有此理?” 慕容三藏接过话,说道:“大隋皇上有旨,不仅要收复交趾故土,还要打通南洋,让赤土诸国向我大隋天朝进贡称臣!” 孙平章听罢,站起身来,作揖恭礼:“诶呀呀,二位将军,请受老朽一拜!” 慕容三藏问道:“老先生,您这是……” 孙平章道:“从我爷爷的爷爷就祖居于此,听说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交趾郡再无皇帝问津。从三国,到两晋,再到宋、齐、梁、陈,整整三百六十多年啊,从未有人在过问这块土地。” 刘方、慕容三藏互看一眼,此时孙平章两眼依稀,老泪纵横,感慨道:“三百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人依旧说汉话、着汉服,就算下葬入土,墓碑都是座南面北,到死都盼着中原的皇上能收回故土,养育子民呐!” 一席话让刘方、慕容三藏感触颇深,刘方道:“老先生放心,此番我等从罐州横渡南海,环绕海角,就是为收复东汉故土。” 孙平章说:“老朽老了,帮不上什么忙,但老朽知道破这盘蛇寨的毒蛇,可去离此不远的小黄山,盛产雄黄,可采取雄黄,腌制雄黄膏,涂抹身上,那毒蛇便不敢近身。” “哦?”刘方大喜,对慕容三藏说道:“既然有此药材,速速安排人,请孙先生带着去寻找雄黄。” “遵命。” 孙平章欣然应允,慕容三藏差遣了多路兵士,跟随孙平章前往小黄山,采取雄黄。真可谓: 从来一物降一物,雄黄能挡蛇牙毒。 小黄山下探药材,盘蛇寨前打通途。 孙平章带领隋军采了大量的雄黄石,带回军中,刘方命令所有将士一起动手,碾制雄黄,磨成了粉末,孙平章又添加各种中药,腌制成雄黄膏。 刘方、慕容三藏看了,先有一股刺激难闻气味扑鼻而来,慕容三藏言道:“莫不是让我等吃下这雄黄膏吧。” 孙平章道:“将军多虑了,这雄黄膏不是服用,而是涂抹身上,正因为气味难闻,才能使得毒蛇回避,不敢侵袭。” “此事好办,我和慕容将军即刻吩咐下去。” 孙平章又叮嘱道:“倘若蛇王战败,可乘胜火烧山寨,所有毒蛇怪兽定会四散而逃。” 刘方、慕容三藏大喜,对孙平章连声称谢。 到了次日,雄黄膏分到碗中,让隋军将士涂抹在手臂和脸庞。毕竟采集的雄黄有限,全部涂抹在前队将士身上。只要前队克服毒蛇,后队将士便一起攻杀。 刘方、慕容三藏也涂抹雄黄,来到阵前。对面盘蛇寨的土兵,也列阵迎战,为首之人正是蛇王吉元伽。 一通鼓毕,隋将慕容三藏提枪催马冲入阵前,枪头直指吉元伽,高声喝道:“你这妖孽,毒蛇害人,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吉元伽诡异的眼神盯着慕容三藏,似乎闻到阵前有一股奇异的味道,但当地土人不识中医,更不懂得怪味的原因。吉元伽只是咬着嘴唇冷笑一声“哼哼……”,磕动战马,挥舞九股叉,直取慕容三藏,二人不容分说,厮杀一起。 吉元伽那两下子,哪里是慕容三藏的对手,打了四五个回合,便招架不住,伸手掏进皮囊,手腕子一抖,掷出一条小毒蛇。慕容三藏眼疾手快,正要躲闪,毒蛇已到近前,只见毒蛇一触到雄黄,猛地打卷掉落地上。 吉元伽大惊,又伸手再掏小毒蛇,但此时慕容三藏大枪刺刀,只听“哎呀”一声惨叫,这蛇王吉元伽被挑落战马,命丧阵前。 刘方大喜,高声喝道:“给我杀出!” 战鼓猛擂,人心振奋,隋军将士奋勇杀出,本来盘蛇寨的土兵就闻着阵前一股怪问,不知道是何缘由,又见毒蛇失效,蛇王丧命,使得山寨土兵落荒而逃,退回山寨。 见土兵退出山寨,紧闭木栅门不敢出战,刘方喊道:“火箭火弩,乱射烧之!”这才引出: 踏平山寨辟征程,南越诸蛮士气崩。 万劫不复难抵御,玉石俱焚毁蛇城。 98:大黄山纵火驱毒蛇,阇黎江深坑陷战象 蛇王吉元伽战死阵前,山寨土兵纷纷败退。这盘蛇寨素以使用毒蛇著称,蛇王吉元伽也是名震一方的蛮邦首领。蛇王阵亡,山寨的土兵溃退到木栅之后。 刘方、慕容三藏统帅前军将士猛攻木栅,土兵在寨中投下成框的小蛇,恐吓隋兵,没想到浑身雄黄味的隋兵毫不畏惧,熏的毒蛇不敢近前。而后队的隋兵,早已备下火弩火箭,搭弓上箭,明火焦燃,点燃了搭建山寨的木栏。毒蛇怕火比雄黄还胜三分,小蛇纷纷避开火源,窜入山中。 盘蛇寨的土兵,见群蛇也不能阻挡,丢盔弃甲,弃了山寨,四散逃命。刘方、慕容三藏纵火烧了盘蛇寨。 一场烈火,盘蛇寨瞬间化为灰烬,土兵死伤无数,投出的毒蛇四散潜走,还在筐中的大小蛇莽,被隋军烹食宰杀。真可谓: 烈焰熊熊战火烧,人蛇乱舞夺路逃。 灰飞烟灭万念碎,踏平蛮邦雄心高。 刘方、慕容三藏率兵乘胜出兵,翻过大黄山,一条江水呈现眼前,那位汉人神医孙平章看着滔滔江水,摸着胡子说道:“此江名曰阇黎江,沿江西进,便是交趾城。” 刘方道:“幸亏孙先生,一路指点迷津,本官愿拜先生为军师,一同前往交趾,功成之日,我定当在皇上面保举。” 孙平章作揖谢道:“岂敢岂敢,老朽只不过是治病的郎中,并非精通兵法战策,岂能胜任军师之职。” 刘方道:“先生不愿为官,我也不可勉强,只是南蛮僻壤,一路险象环生,若无先生,这一路之上只恐困难重重?” 孙平章道:“虽说南蛮土人善用奸邪之术,但大隋天威所向披靡,当地的汉人,自会拥戴相助,人心所在,何必顾虑?” 刘方、慕容三藏听了,点头称是,谢过了孙平章,率兵出征。大军分兵两路,水陆并进,沿着阇黎江水流,一路西进,杀向交趾城。 隋军大举进兵林邑,一帆风顺,势不可挡。林邑国都城交趾得到消息,满城人心惶惶,交趾的皇宫名叫南圣宫,宫廷里面灯火昏暗,死气沉沉,氛围凝重,林邑国国王名叫梵志,站在大殿门前,无助的望着残阳,焦虑的思量着御敌之策。 林邑国的大国师名叫黎次,看着梵志心虑如焚,进言道:“陛下,大敌当前,阇黎江沿途又无险要,需立刻调兵阻挡隋军。” 梵志倒背着手说:“朕以为林邑远在南越,天高皇帝远,隋主杨广鞭长莫及,没想到盘蛇寨的土兵才坚持几天,全军覆没,烧了个净光。” 梵志转身看着林邑国的文官武将,一个个无计可施,只有国师黎次言道:“如今隋军势如破竹,陛下不如祭出镇国重器,抵抗隋军。” 梵志道:“国师指的什么重器?” “六诏战象。” 梵志一愣,斜着眼想了想,紧绷着脸庞问道:“毒蛇尚不能阻挡,六诏战象又能有几分胜算?” 黎次道:“陛下,虽然我邦有善用毒蛇高手,那些中原人也有精通养蛇的高人;但大隋地大物博,却没人见过战象,若是祭出六诏战象,隋军不被踩死也会被吓死。” 梵志听了这番话,觉得自己麾下的六诏战象,独一无二,立刻传旨,命国师黎次统帅六诏战象,迎战隋军。 所谓六诏战象,也称南蛮战象,便是指的云南边陲的亚洲象,当地蛮族分为六大部落,分别为即蒙隽诏﹑越析诏﹑浪穹诏﹑邆睒诏﹑施浪诏﹑蒙舍诏。因为林邑国与六诏临近,所以通过交易大象,当做林邑的镇国神兽。 隋军濒临阇黎江,而西岸已隐隐约约看到有林邑土兵扎下的营盘。两军隔江对持,刘方、慕容三藏所率一万五千兵士在阇黎江东岸扎营。此时黎次率兵早已在江水西岸,设立栅栏,布兵迎战。 刘方、慕容三藏率领几个副将,隔江观望,刘方心中暗喜,言道:“我观蛮兵营寨,无形无阵,兵将混杂,衣着不一,定是乌合之众。” 众人远远望去,确是如此,慕容三藏言道:“阇黎江这几日瘴气时有时无,何不借着掩盖江面生起瘴气之时,乘战船渡江,震慑蛮兵。” “嗯”刘方道:“传令舟师,准备渡江。要多备旌旗锣鼓,待到临近江边时扬旗击鼓,大噪声势,打个措手不及。” “遵命!” 将令传下,等到次日瘴气凝聚江面之时,隋军战船借着江面上的瘴气,隐蔽渡江。西岸的这些土兵,皆是国师黎次招募了一些蛮夷土人,组成兵马,屯兵阇黎江西岸。 西岸的土兵防守懒散,并无多少防备,眼看隋军迫近阇黎江西岸,忽然江面动静大作,旌旗蔽日,鼓声震天,大小战船,一字列开,齐头并进,来势汹汹。 林邑小国这些蛮人土著,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大呼小叫,手足无措。慕容三藏挥舞大枪,在船头高声喝道:“过江杀敌,全在今日,随我来!” 慕容三藏第一个跳下船板,身后众将士,左右跟随,一起杀出,冲向敌营。各艘渡船战鼓雷动,隋军喊杀惊天动地,岸上的南蛮土兵呆若木鸡,被杀来的隋军冲的七零八散,交战少时,便已胆战心切,一战击溃,土兵大败,丢弃了营盘辎重,落荒而逃。这才是: 瘴气笼笼似雾蒙,暗流荡漾探水声。 海蛟出水越堤岸,猛龙过江更威风。 慕容三藏率兵突袭,拔得头筹,旗开得胜,刘方率大队人马陆续登岸么,缴获了土兵辎重无数,率兵向东,乘胜追击。 走了二十多里,老将慕容三藏言道:“林邑地势复杂,林草丛生,本有天时地利。而蛮兵却一战击败,便不见踪影,只恐有伏。” “南越地势复杂,不如排成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一面被困。” “所言极是。” 慕容三藏立刻喊话传令:“传令改为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 军令传下,跟随的大队人马,多数停止脚步,原地等着一队一队人马拉成一字长蛇阵,队形正在变换之时,忽然远传传来几声闷响。 刘方问道:“莫非林中有牛?” “如此沉闷,不像是牛呀。” 正在四处张望之时,忽然见远处几棵小树折倒,地面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忽见远处,冒出几头怪物,震撼而来,刘方惊呼:“此乃何物?” 有熟悉南越蛮帮的兵卒言道:“南蛮巨象!” 大象在古代是难得一见的巨兽,隋军之中,多数人不曾见过这巨兽,吓得一时都不知所措。只见几十头大小不一的战象,蠢蠢而动,惊悚之时,又见两侧也有数头战象,大象身后紧跟着林邑土兵。慕容三藏道:“此象非常人能胜,当速速撤退,再定良策。” 刘方立刻命后队改前队,全军回撤,撤走没多远,又见退路被战象封死。众人惶恐无奈,惊慌失措之时,慕容三藏喊道:“巨兽未必识人,快于土兵混战,再设法突围!” 刘方挥起大刀,喊道:“战象虽猛,但动作迟缓,快快随我来。” 隋军将士四散而开,一齐冲出突围,绕过大象身后,与那些跟着土兵混战一团。喊杀四起,象吼惊天,但大象一时分不清敌我,只得来回打转。 幸好战象数量有限,才使得刘方、慕容三藏杀出一条血路,败退回去。退溃了十里多远,眼看前面一片树林,树木粗壮,战象难以折断。刘方道:“前面树林,大树粗壮,可阻战象,速到林中休整。” 撤退到这片林中,慕容三藏清点了人马,对刘方说道:“此战折去不少人马,恐怕难以与战象为敌。” 刘方吃了败仗,沮丧懊恼,问道:“战象庞大,如之奈何,慕容将军可有良策?” 慕容三藏眺望四周,言道:“末将之见,战象虽是庞大,但不如马匹快捷,庞大笨重。不如深挖陷阱,诓骗追坑,再用乱箭射之。” 刘方听得此计,乐道:“妙哉,马匹中箭能受惊,我料战象也能受惊。” 慕容三藏说:“此处树林,大树壮硕,就在附近设坑,此林进可攻,退可守。” “就依照将军之计,在此林旁边深挖三丈大坑。”二人商议已定,便传令众将士,挖坑设伏,各备弓弩,准备与战象决战。 南越地势多变,杂草败叶,四处皆是,慕容三藏差遣兵士,深挖三丈大坑,枝叶杂草,泥块土浆,掩盖地面,真假难辨。刘方则伐木造箭,准备弓弩,在深坑四周,布下埋伏,诱敌伏击。真可谓: 挖下深坑陷虎豹,撒开香饵钓金鳌。 地沉九尺诛猛兽,管教南蛮一团糟。 大国师黎次使用战象初得胜果,志得意满,大为狂傲,与麾下的副将和驯兽师围坐中军大帐,点燃篝火,一起割肉喝酒,正不亦乐乎。只见一个土兵急匆匆跑进来,说道:“禀告大国师,隋兵又卷土重来。” 黎次哈哈大笑,将一块肉扔在桌案上,说道:“哼,隋军不自量力,头一战吃亏,还敢再来送死,老夫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大国师黎次点齐人马,集合战象,一声喝令,土兵声势浩大,出营迎战,气势汹汹,令人胆战心惊。 率隋兵前来的正是慕容三藏,一看林邑国的兵马先到的是马步军,慕容三藏言道:“步兵压阵,骑兵随我来。” 慕容三藏率领骑兵,冲杀出来,那群土兵岂是隋军的对手,一场厮杀便被打的落花流水,败退散开。 土兵刚刚退去,就见几十头战象呼啸而来,直奔隋军阵前。慕容三藏喝道:“战象来矣,快快撤退。”隋军本来就是想诱出战象,撤退早在意料之中,纷纷往密林方向退去。 此时刘方早有准备,传令各军,埋伏周边,亲率一队兵马,击鼓摇旗,佯作声势。黎次率军到来,见隋兵阵势犹如先前,心中大喜,传令道:“我远观隋兵,阵法依旧,不过如此。传令战象冲击,一鼓作气,老夫亲自压阵。” 一声号令,三军齐出,林邑国的两万兵士,在战象掩护之下,挥戈举刀,纷纷杀出。慕容三藏早已布好陷坑,只待蛮兵中计。果然,战象冲来,步伐沉重,一脚蹬空,陷入深坑,陷坑有一丈多深,怎想战象笨重,在坑中挣扎,难以脱身。 正在战象进退两难之时,慕容三藏调转马头,下令放箭,只闻嗡嗡作响,箭弩齐发,一通乱箭,射的战象无处藏身,后面的战象掉头乱窜,反使跟随在后的蛮兵,躲闪不及,踩踏如泥,死伤无数。 刘方见战象与蛮兵自相践踏,阵脚大乱,进退无序,刘方对麾下兵马喝道:“蛮兵猛象,不过如此,随我杀来!” 只见隋军士气大振,兵马杀出,此番却把蛮兵战象杀的无处躲藏,大国师黎次一个不留神战马被大象撞到,栽倒地上被乱象踩死。土兵大败,隋军大胜,被俘蛮兵多达万人。这才是: 战象数吨震乾坤,落地起风惊煞人。 挖开深坑陷猛犸,摆设强弩破兽阵。 99:送急章皇后探宣华,斩妖僧隋军收交趾 阇黎江大胜,刘方、慕容三藏率兵西进,直逼林邑国都交趾。虽然林邑蛮兵不是隋军对手,毕竟国都交趾有五万重兵。刘方麾下不过一万五千余众,攻城之战,没有以少击多的道理。刘方遂写下奏疏,向朝廷求兵。 西南奏报,远传千里,直奔京师。数日之后,传至京城。宁安殿里十分安静,小太监的脚步声,带来了几分急促的意境,萧皇后坐在香炉旁边,已经一个人寂寞了许久,等待卫文升调查童谣大案的消息,也有个把月了,此时听着传来的脚步声,以为皇上来了,便起身去看。 走到外殿正与,那个慌慌忙忙的小太监走了个对脸,小太监怀中抱着几本奏章。萧皇后问道:“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道:“皇上已经四天没批阅奏章了,今天兵部又来了西南战况的急奏,需皇上的御批。” “交给哀家吧。” “有劳皇后娘娘。” 萧皇后拿过几本奏章,一个人来到御书房,翻看了一下,西南行军总管刘方,来了两道奏章,一道是大败战象西南奏捷,一道兵力不足求援支持。想到前敌将士与战象浴血拼杀,萧皇后心中有些安奈不住,问道丫鬟:“皇上在宣华夫人那里有几天了?” 女官萧敬嫣道:“回禀娘娘,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回过宁安殿了。” “唉。”萧珺叹了口气,言道:“西南战事需尽快奏报皇上,你们准备些礼物,哀家要去趟平阳宫。” 萧敬嫣把脸一沉,劝道:“恕奴婢直言,娘娘是皇后,宣华是先帝的妃子,不和宣华夫人争风吃醋也就罢了,还把白狐锦被送与了人家。本来是宣华夫人横刀夺爱,反倒要让正室皇后去求她,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萧珺道:“你这恶奴,说话好刁毒,哀家给你们说过,一旦**争宠,宫斗必生党争,如今前敌将士正在浴血交战,稳住了宣华夫人就是稳住了大隋。大局为重,宠幸为轻,谁也不可为一己之私耽误政事。” 萧敬嫣道:“娘娘,长此以往,内宫主次不分,连下人们都会说道。” 萧皇后:“皇上当年为了登基,你知道宫里死了多少人?哀家不想死人,更不想自相残杀。” 看着萧皇后凝重的眼神,萧敬嫣也不敢再劝说,只得和几个宫人,去选了精美饰品。 萧皇后来到平阳宫,此时宣华夫人神情比之前好了不少,隋炀帝杨广正在偏宫沐浴,还未回来。 萧皇后对宣华夫人礼数丝毫不差,又把所赠礼物一一细数,宣华夫人看着金钗银簪,翠石玉坠,个个精美绝伦,工作精湛,皇后所用珠宝,那个妃嫔会不喜欢?宣华夫人自然倾心,不过脸上又有些难为情,坐在床榻上问道:“皇后每次来平阳宫,都如此破费,让我如何消受得了?” 萧珺言道:“平日里承蒙夫人伺候皇上,省去我不少事,我当善待才是。今日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皇后不必客气,尽管说来。” 萧珺拿出刘方的奏疏,交予宣华夫人言道:“西南战事报捷,但依旧吃紧,当前要务,不可耽搁。” 宣华夫人心领神会,言道:“皇后放心,我自会叮嘱皇上,尽早处理此事。” “如此最好,夫人好生调养,孩儿日后再来探望。” 一听萧珺又自称晚辈,宣华夫人脸上更有些挂不住,问道:“敢问皇后,你我可像当年,以姐妹相称如何?” 萧珺此时已转过身去,微微回头答道:“母妃辈分,早已有别,萧珺岂能怠慢礼数。”言罢,皇后萧珺离开了平阳宫。 萧珺越是对宣华夫人敬重有加,宣华越是心中抑郁难受,黯淡之时,隋炀帝杨广回到平阳宫。一见宣华夫人脸色压抑,便问道:“夫人有何不悦?” “皇后方才来过,送来一道奏疏。” “皇后待人宽厚,夫人不必顾忌,莫非是宁安殿的丫鬟,说了冷嘲热讽的话?” 宣华夫人言道:“臣妾本是先帝妃嫔,而今与陛下不伦之情,只恐要留千古骂名。” 隋炀帝拿过刘方的奏疏,一边打开奏疏,一边安慰道:“朕与夫人,才情相溢,情投意合,本是佳偶天成,何必在乎他人说道。” 看着刘方所奏之事,杨广道:“拿笔墨来,朕立刻钦定。”太监端来笔墨,杨广在奏疏上提笔御批,命钦州总管宁长才,调集钦州一万兵马出兵林邑,与刘方会合。 杨广命太监传送尚书省办理,又对宣华夫人言道:“今日回暖,夫人久居宫中阀门,不如出去走走。” 宣华夫人见杨广情意真切,也放下心中顾忌,起床下榻,二人披风盖肩,结伴而行,情意绵绵,踏春寻芳。这便是: 稳住宣华稳国家,自古宫斗多残杀。 只为十二心愿事,不寻私怨寻繁华。 京师的诏令快马传到钦州,总管宁长才奉旨出兵,率一万马步军度过大缘江,驰来增援。与刘方、慕容三藏会和,挥兵南进,直奔林邑国都交趾。 六诏战象损失极大,。林邑国的国王梵志败退回交趾城,心中懊恼,为纠结残部,重整旗鼓,梵志请来交趾城十八庙主,筹建僧兵,决心在都城之下决战隋兵。 交趾城中有十八个寺庙,终年礼佛共香,也有好习兵器刀棒的武僧,为林邑国国王所敬重。如今梵志自知不是隋军对手,便请来十八位庙主,共商大事。 十八庙的庙主如同中原的方丈、主持,本是出家之人,不问世间凡事,被梵志请来,一个个低头不语,手握念珠,纹丝不动。 梵志言道:“如今隋兵乘胜而来,战象蛮兵皆不能挡,所以请诸位庙主,出兵相救。” 十八位庙主之中,多是吃斋念佛的和尚,不懂兵事,一位庙主说道:“我等出家之人,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充当兵士,更不敢大开杀戒。” 梵志说:“不是朕不敬佛,平日里你们供奉皇家香火,如今国家有难,诸位高僧岂能冷眼旁观?” 这十八庙主麾下弟子多达几千人,虽然弟子众多,可都不是带兵打仗的人选,又不敢抗旨不尊,一个个满脸为难,有口难言。 众人都在愁眉苦脸之时,只见大罗寺的庙主阮丹,站起身来:“陛下,既然大隋的人马兵临城下,我大罗寺武僧愿意效忠朝廷,上阵交战!” 十八庙主一看阮丹发话,吓得嘴里只念阿弥陀佛。这阮丹乃是武僧出身,功夫了得,脾气又极为火爆,其他的庙主谁也不敢劝说。 梵志道:“庙主果真能上阵杀敌?” 阮丹道:“阿弥陀佛,贫僧阮丹略习武艺,原为主将,为陛下出战。” 梵志大喜:“阮丹庙主,忠心为国,朕即命你率兵出战,得胜之日,庙主便是十八庙主之首,林邑国佛家正宗。” “多谢陛下。” 三日之后,钦州总管宁长才与刘方、慕容三藏会合,率隋兵杀到交趾,两军在城下排兵列阵。刘方、慕容三藏、宁长才顶盔带甲,立马战前。只见交趾城门大开,只见蛮兵在前,僧兵在后,两队人马一次排开。 刘方、慕容三藏、宁长才三人定睛观瞧,心中一阵疑惑,蛮兵的能耐已经见识,而交趾城竟冒出一列僧兵,这让隋军主将有些意外。只见僧兵之中,催马而出一名战将,此人与众多蛮人、土人不同,身材高大,八尺开外,鹰目朗视,鼻尖唇薄,光头无法不戴盔,身着兽头牛皮铠,掌中一口长柄鸡爪镰,锋光崭露,胯下坐骑像驴、像骡,又像马,也不知是什么杂生混血,名曰“四不象”。这员战将,便是武僧阮丹。 与众僧兵一比较,这才看出,此人应是习武的高僧。在梵志怂恿之下,如今交趾城的和尚都卸了袈裟,换上铠甲,刀棒林立,应对隋兵。 刘方言道:“谁愿出战?” 慕容三藏言道:“待我擒他!” “为慕容将军擂鼓助战!” 一通战鼓,大将慕容三藏,催马挺枪,挑战阮丹。阮丹挥舞鸡爪镰刀相迎,二人不容分说,走马交战,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负。 慕容三藏一看,阮丹如此凶猛,只得虚晃一枪,败下阵来。这时宁长才正欲出马,刘方言道:“阮丹士气正旺,不如暂且收兵,用计破敌。”立刻传令,鸣金收兵。 回到中军大帐,慕容三藏言道:“这个妖僧,武艺了得,宜智取不宜强攻。” 刘方问道:“将军可有妙计?” “我观城西北,有一坡路,林间险恶,不如设伏兵杀之。” 刘方点头,就依慕容三藏之计,慕容三藏又道:“明日交战,刘总管出战,才能使敌将中计,宁将军林间两侧设绊马索。” 到了次日,两军又在交趾城下排兵列阵,武僧阮丹,拍马出战,刘方对慕容三藏言道:“宁长才可布置好埋伏?” “现已万事俱备。” 刘方点了点头,拔出腰中宝剑,催马出战,大喝道:“我乃隋军主帅,罐州总管刘方,阮丹何在?开来送死。” 阮丹大怒,心想此人既然是帅,当取其首级,以立头功,遂挥镰出战。刘方武艺平常被不是阮丹对手,只是虚晃几剑,便驳马逃走。 阮丹一看,此乃天赐良机,正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时候,遂策马追赶。刘方、阮丹二人一前以后,追逐而去。 眼看二人走远,慕容三藏下令,击鼓进兵,开始攻城。只闻一通鼓毕,箭弩齐发,隋军奋勇杀来,城下的僧兵、蛮兵也随之应战,交趾城下一片厮杀。 庙主阮丹追到城西北山坡树林,看着刘方沿林间小道而去,等阮丹到来,忽然只觉着马头一探,“噗通”一声,阮丹连人带马被绊马索绊倒。左右林丛之中,立刻杀出百余名隋兵。阮丹拔出腰刀,连砍十多名兵士,这是宁长才,一跃而出,挥舞掌中枪,不经意间打掉阮丹手中刀,挺枪便刺,阮丹已心神混乱,躲闪不及,被大枪穿心,插在树干之上。 宁长才砍下阮丹首级,跟随刘方带兵直奔交趾城下。此时慕容三藏,已把城下僧兵杀的大败,其余蛮兵见阮丹人头被砍,主将战死,纷纷逃回城中。 刘方传下军令,重器攻城,只见云梯、撞车、箭车、撞车汹涌而出。守城的蛮人、土人哪里见过这等攻城兵器,吓得手忙脚乱,况且交趾是土城,矮小嬴弱,经不住重兵器强攻,霎那时间,乱箭如雨,城头血肉横飞,隋军兵士登上城池,砍倒林邑国旌旗。 林邑国的国王梵志,见隋军登城,大势已去,不得已才带着随从、家眷和一些宝物,从南门而逃,一路向南,逃循远去。这便是: 南越妖僧起杀伤,不守戒律耍豪强。 轻视隋主英雄胆,小看天威战所向。 插死树干屠刀落,砍下秃顶正佛纲。 空读半生庙堂律,枉烧一世烟火香。 100祭铜柱刘方划汉界,开运河恶官吃人肉 隋军进入交趾城,招榜安民,城中百姓无论汉民、土人纷纷归顺朝廷,大得人心,夹道欢迎。唯一数千僧人绑缚成队,押解游行。 被押解的僧人不言而喻,正是十八庙主麾下的僧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无言以对。交趾的百姓完没想到,原本被梵志拿来凑数的僧兵,几乎全部生擒被俘。交趾一战,除了大罗寺的武僧以外,其他僧人都不是习武之人,驱赶上阵连刀都不会用,一战击溃,全部束手就擒。 宁长才率兵俘获交趾城的十八庙主和数千弟子,因为僧人助纣为虐,不能安分守己,宁长才正准备斩首十八个庙主,只见刘方走到近前,劝道:“交趾百姓既然信佛,这些僧人斩尽杀绝,只恐引起民乱。” 宁长才道:“这些僧人拿起武器就是兵,不可久留。” 刘方道:“僧人作乱,全因阮丹挑事,自古法不责众,只拿阮丹一党足矣。” “嗯。”宁长才立刻传令释放十八庙主,唯有阮丹及麾下武僧,全部斩首示众。西南行军总管刘方,释放了其他无辜僧侣,并扫庙拜佛,安顿人心,刻石纪功。 汉代古城交趾收复,刘方在城中犒劳三军,两日之后,大军开拔,继续南征,交趾的汉人百姓争相出城恭送隋军,人马列队南去,刘方、慕容三藏、宁长才刚出城门洞,一个校尉来报:“启禀总管,交趾城的百姓,要为各位将军赠酒壮行。” 刘方一听,百姓如此厚待官军,理当拜谢,几个人便下了马去见百姓。几位城中的长辈老者,端着成坛的好酒,过来敬酒,一位老者说道:“想当年,汉人先辈在广平立铜柱,史称极南界。将军若要到极南界,大隋功德必能胜过大汉王朝,谨此薄酒,恭送将军。” 刘方、慕容三藏、宁长才各端一碗酒水,一饮而尽,刘方言道:“老人家放心,我也曾闻交趾之南有‘马援铜柱’,此行必收广平,拜谒铜柱。” “愿诸位将军,借决胜千里之势,定封狼居胥之功!”老者道,众将一起称谢,拜别交趾百姓,随大军南去。后有清代诗词《交趾怀古》称赞为证: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隋军将士一路向南,追逃穷寇,沿途城池纷纷献城投降,归顺大隋。大军将至,南越最后一地广平府(今越南广平)。忽见前行向导官快马而来,向导官道:“启禀刘总管,前方便是‘马援铜柱’。” 刘方问道:“此事听闻已久,马援铜柱缘何而来?” 宁长才颇为熟悉当地环境,答道:“东汉建武十六年二月,交趾的越人、俚人叛乱,击败汉朝驻军,取得六十五座城池。东汉朝廷派伏波将军马援率军平乱。得胜回朝之日,马援曾在交趾立铜柱,定为汉朝极南界,柱上刻有铭文:‘铜柱折,交趾灭’。” “哦?竟有此典故,我等顺天意南征,理当参拜此柱。” 刘方、慕容三藏、宁长才率兵前行,直奔马援铜柱。走了不远,就看到一根立柱,硕大参天,高约九丈有余,粗有七个人才能合抱,紫铜打造。铜柱之上,字迹雕刻历经几百载,依旧清晰醒目,铭文竖刻成列,写的是:“铜柱折,交趾灭”。 这六个大字历经风雨,依稀可见,左下角标准“汉建武十六年,伏波将军马援收复南越六十五城,大汉极南界,此柱以纪之。” 看了此柱,刘方叹道:“不远万里,收复交趾,方知道华夏九州极南界竟是广平。” 刘方、慕容三藏、宁长才等众将官,纷纷下马,跪地叩首,随行的隋军将士,也屈膝跪倒。刘方点燃三柱高香,率领众人一番祭拜,这才下令边界至此,就此收兵。而林邑国的国王梵志,一路向南走海路而逃,不知踪影。 大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四月,隋军不远万里,征讨西南,收复交趾(今越南河内),划界广平(今越南广平),自东汉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之后,大隋王朝在五百六十多年后再次征服南越诸蛮,扩疆至极南界,彪炳青史。正是: 自古交趾属汉邦,万里之遥远他乡。 巍巍王朝立铜柱,而今克复三柱香。 汉帝平乱有马援,隋主扬威出刘方。 遥想汉骑雄风在,应知隋军曾扩疆。 隋军大胜,万里报捷,此时隋炀帝杨广一直在平阳宫陪伴宣华夫人,多日不见皇后萧珺,心里难免有些惭愧,正好得了西南捷报,找个由头,讨好萧皇后。 来到宁安殿,夫妻多日不见,彼此心知肚明,隋炀帝言道:“西南奏捷,交趾、广平皆以收复,大军班师。若非皇后极力主张,哪有今日凯旋?” 萧皇后知道杨广是在极力讨好,便说道:“南越奏捷,全赖皇上天威所在,哪有臣妾功劳。” 隋炀帝摆了摆手,说道:“西南军情交替,朕难有分身之术,皇后贤明,使得军国政事从未耽搁。” 隋炀帝正乐得合不拢嘴,萧皇后问道:“臣妾听说宣华夫人病情日复一日,已成沉疾,不见好转,可是实情?” 隋炀帝一听萧皇后提及此事,脸色顿时转喜为忧,坐在椅子上说道:“是啊,依朕看来,即便天下神医,也难有良策。朕只求让宣华重游故地,以解心中的疙瘩。” 萧皇后说:“可运河修了半年了,也不见通水呀。” “杨素营造东都、开挖运河进展虽然极快,但是通汴渠至今还未打通,若是早日能通水,宣华夫人就可由水陆乘船回江南了。” 听隋炀帝这么一说,萧珺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不禁叹道:“满朝文武都说陛下雄才大略,要收复琉求,原来还真是个幌子,还是一心为宣华夫人呀。” “唉,皇后又生醋意了?” “臣妾倒不是争风吃醋,营建洛阳,每日征发劳工二十万人,开挖运河,已经征服劳夫两百万人,劳民伤财,无益朝廷。” “如今四海统一,天下太平,国力殷富,朕征发百姓修条河流又有何妨?朕不但要做超过汉武帝的文治武功,更要做足与尧、舜、禹比肩的千古圣君。相比而言,朕只不过才挖了一条运河。” 夫妻二人正在闲聊,一个小太监来奏:“启禀皇上、娘娘,工部尚书卫文升已回京,正在宫外候旨求见。” 隋炀帝与萧皇后互看一眼,都想到了童谣一案,隋炀帝说:“宣卫文升觐见。” 工部尚书卫文升由宁陵县而来,手拿奏折,匆匆来到宁安殿,拜见了皇上、皇后。隋炀帝问道:“卫爱卿返京,那童谣之案,可有眉目了么?” 卫文升大胆奏道:“臣历时两个月,沿着通济渠明察暗访,现已察明,今有一本参劾越国公杨素,开河都护麻叔谋,相互勾结,草菅人命,残害百姓。” 隋炀帝着实心中一惊,只听萧皇后言道:“越国公又做了什么事,让卫大人如此不满?” 卫文升一看萧皇后眼神,十分关注,遂言道:“营建东都,杨素强征百姓,急赶工期,造成劳工死伤过万,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萧珺最看不惯杨素做派,给隋炀帝使了个眼神,隋炀帝问道:“那麻叔谋又怎样?” 卫文升道:“有百姓举报,麻叔谋好吃人肉,专食男童,豫东百姓皆有传闻。” 隋炀帝、萧皇后闻之大惊,杨广道:“难道说有人吃人的事?” 萧皇后道:“修建仁寿宫之时,杨素就重用麻叔谋,如今行善积德没学会,吃人喝血到是变本加厉,天理何在?” 卫文升心里清楚,萧皇后这话是说给隋炀帝听的,卫文升低头不语,杨广历来重用杨素,经萧皇后这么一说,如今也是脸上有些难堪。无奈之下,杨广言道:“看来朕也难保越国公了。” 萧珺问道:“陛下的意思,此案是查还是不查?” 隋炀帝道:“传朕旨意,命司隶大夫裴蕴兼任刑部侍郎,来护儿为讨捕大使,率领一千禁军,跟随卫文升前往宁陵,严查麻叔谋吃人之案。”隋炀帝降旨,上传下达,司隶大夫裴蕴奉旨去往宁陵。这才是: 女人最狠枕边风,好事坏事都可能。 幸有萧后惜百姓,煽风点火缉恶惩。 再说开河总督麻叔谋,为人凶狠,征用百姓,严厉无比。开河沿途,但凡百姓民房耕地,麻叔谋都能强拆强迁,百姓畏惧。 从洛阳到镇江的通济渠,最难开凿的便是豫东之地,民众密集,民房难迁。话说豫东宁陵县有个豪强,命叫陶榔儿,年纪四十岁,家里是房多地多,为开运河,老陶家的房产地产多要被朝廷征用,还要动及祖坟。陶榔儿就掂量着巴结一下麻叔谋,让官府修改河道。 偏巧这日,县令传出告示,开河总督麻叔谋得病,欲征用羊羔肉做药引子,这百姓一听,都怕自己房屋拆迁吃亏,争相奉献羊羔,巴结麻叔谋。陶榔儿闻听此事,心中大喜,准备送羊羔肉,便和儿子陶万商量此事。 陶万道:“全县百姓争相杀羊羔送肉,麻总管凭什么就吃咱家的羊肉?” “对呀,吾儿真是想得周到,替为父想到此事,你有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都说人肉味道鲜美,不如用人肉代替羊肉。”陶万道。 陶榔儿一听,浑身一哆嗦,结巴问道:“你…你…你说什么?让麻叔谋吃人肉?” “还需用小孩肉,这样才能味道鲜美,与众不同。” 陶榔儿就在这犹豫,琢磨半天,想到自己的万贯家业,房产地产,家大业大,顿时歹念心头起,恶毒胆边生,越想越深陷,最后采纳陶万之策,决定偷个小孩,做道人肉羊羔。 偷孩子的事交予陶万去办,头一晚陶万偷了个县里流浪的孩子,不过六七岁,害了这个小孩之后,陶榔儿与陶万把人肉切成数块,蒸熟之后,次日一早,送到都护府。 此时麻叔谋连吃了数天羊肉,已想改口味,偏巧下人来报,陶榔儿献上美味羊肉,麻叔谋把手一挥,并不接纳。下人又说:“陶榔儿说他家的羊肉,全县无人能比,即使皇宫大内也吃不到。” “哦?”麻叔谋一听,十分好奇,便口水上涌,言道:“那就命他呈上。” 陶榔儿父子哆里哆嗦,呈上木盒,里面盛着蒸好的人肉。二人拜见了麻叔谋,将木盒送上,盒盖打开,只觉得一阵浓香扑鼻,已让麻叔谋口水倒流。 陶榔儿道:“小民家的羊肉,味美无比,天下罕有,回味无穷。” 麻叔谋大喜,下手抓起一块人肉就吃,果然味道与众不同,非羊肉能比。麻叔谋对陶榔儿大为赞赏,旁边有人端上美酒,麻叔谋连吃带喝,好不自在。 陶榔儿心想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天长地久不犯愁,拜会了麻叔谋之后,陶榔儿对儿子陶万说道:“看来这人肉真是美味,今晚再偷一个孩子,人肉胜千金啊。” 由此之后,陶榔儿父子三天两头,蒸制人肉,麻叔谋如获珍馐,便给了陶家方便,让开挖的河道绕过陶家。这才是: 易牙烹子献齐桓,陶榔蒸童唬恶官。 人肉相食罪恶极,谋害性命罪难翻。 101宁陵县生擒陶榔儿,豫东营正法金德明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宁陵县周边隔三差五丢小孩,也让县里的民间传言越来越多,再好的羊肉也压不住人肉,麻叔谋吃人肉的事也传了出来。 怎知麻叔谋已听到风声,反而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使得陶榔儿父子拐杀小孩,更是胆量大增,肆意妄为,已成当地祸患。家有小孩的老百姓,便拿麻叔谋的外号麻胡子吓唬小孩,时间长了传播成了“麻猴子”。 卫文升、裴蕴二人来到豫东宁陵县,裴蕴问道:“人言可畏,卫大人查案,可有端倪?” 卫文升道:“丢失孩子众多,周边必有尸首掩埋。先寻陶家四周,新鲜翻动过的泥土。” 裴蕴立刻派人,便装打扮在陶家院外,四处搜寻,果然发现有多处翻动过的土地。子夜时分,四处寂静,卫文升、裴蕴带人连夜挖掘,果然发现多具,残缺小孩尸骨,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回到禁军大营,营帐之中,点燃一支烛灯,卫文升、裴蕴、来护儿各自坐下,商议对策,裴蕴言道:“陶氏父子,残害幼童,证据确凿,可命宁陵县衙,立刻缉拿。” 卫文升道:“那缉拿麻叔谋的事……” 裴蕴道:“麻叔谋督管开河,手握兵马,不是几个差役就可缉拿,就请来护儿将军率禁军去往开河大营,缉拿麻叔谋。” 三人商议已定,分做两头,来护儿率领禁军前往豫东开河大营,裴蕴、卫文升前往宁陵县衙。 先说宁陵县,县令名叫吴楷,当着一方父母官,本是高枕无忧,这日一早起床,忽然一个衙役急匆匆跑来,说道:“老爷,朝中来人了。” “啊?何人?” “据说是工部尚书卫文升,司隶大夫裴蕴。” “好大的来头,快快迎接。” 吴楷赶忙换上官袍,出门迎候,工部尚书卫文升、司隶大夫裴蕴二人下马,直入府衙。卫文升请出圣旨,吴楷一看有圣旨在此,赶忙率三班衙役跪倒。 卫文升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开河以来,宁陵县连出命案,孩童失踪,钦命工部、刑部联手查案,沿途郡县当奉旨刑事,抗旨不尊,就地革职。钦此。” 吴楷赶忙言道:“二位大人,不知要查哪家疑犯?” “宁陵县陶榔儿。” 吴楷心中一愣,想到陶榔儿最近成了麻叔谋的红人儿,反到顾忌起来,说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陶榔儿凭着一手蒸羊羔,已成了开河都护麻叔谋的好友,连卑职也敬让三分呐。” “哼。”卫文升道:“你想抗旨么?” “不敢不敢,卑职立刻召集差役捕头,供二位大人调遣。” 宁陵县衙门的差役、捕头召集一起,统有裴蕴指挥,直奔陶榔儿宅院,破门而入,二话不说,缉拿了陶氏父子,并张榜全县寻找遇害孩童。真可谓: 罪恶自刨罪恶深,为官不纠枉为人。 惊天大案有几许,只为开河乱纷纷。 再说麻叔谋整日吃人肉,补得的是神清气爽,早已不记得病痛。正在府上玩鸟,忽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来,神情惊悚,麻叔谋问道:“何事惊慌?” “大事不好,陶榔儿父子被卫文升抓了。” “哼!”麻叔谋怒道:“卫文升算个什么东西,给本督备马,我要他当面对质。” 话音未落,又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来,言道:“老爷出事了。” “又有何事?” “司隶大夫裴蕴就地传旨宁陵县衙,率宁陵县衙役、府兵,在全县搜索小儿死尸;朝廷派了大将军来护儿正往豫东开河大营而来,要缴开河都护的兵权。” “啊?”麻叔谋知道大事不妙,对两个家丁说道:“你二人速备快马,去东都告知越国公杨素,让他出面阻止。”两个家丁忙的不知所措,又匆匆忙忙前往洛阳。 麻叔谋点起府上一百名侍卫、旗排军,刚出豫东大营。正见大将军来护儿也到了豫东大营。 麻叔谋与来护儿偶遇豫东大营,麻叔谋知道事情不妙,假惺惺抱拳言道:“开河都护麻叔谋见过来大将军。” 来护儿瞅了一眼麻叔谋,毫不留情言道:“左右将麻叔谋拿下!”此言一出,惊煞四座,此时豫东大营的兵卒已经出了辕门,三下兵马互不信服,麻叔谋的侍卫见来护儿的人要动手,拔出腰刀,准备出手。 “且慢!”麻叔谋道:“这里可是我豫东大营,来将军好歹也得先礼后兵才是。” 来护儿拿出天子诏书,举在手中,对众人言道:“皇上有诏,麻叔谋督开运河,残害百姓,尝吃人肉,闻所未闻,今传御前禁军就地缉拿,回京问罪。” 闻听此言,麻府侍卫和豫东营卒,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一个校尉,挥刀上来直奔来护儿劈来,这人身高足有九尺,膀大腰圆,力气惊人,乃是麻叔谋旗排军校尉金德明,危机时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嘡啷”一声,挡开金德明的腰刀,一个少年挥剑交手。 这少年不是别人,乃是来护儿的小儿子,六子来整。来整人有八尺之高,身形矫捷,武艺高强,面如银盆,朗目雄光,内穿白袍,外罩软铠,挡出一剑,让金德明退后两步,二人交手六七个回合,金德明便被来整一个穿喉,刺中更嗓,喷血毙亡。 金德明一死,吓得其它兵士无人敢上,这才吓得麻叔谋赶忙跪地求饶,来护儿理也不理,将手一挥,左右便拿下麻叔谋,押回京师问罪。 过了数日,麻叔谋、陶榔儿、陶万均被押到京城问罪,案子证据确凿,陶榔儿父子残杀幼童,已寻到尸首二十七具,陶榔儿招出麻叔谋掩盖罪恶,收受陶氏贿赂之事。麻叔谋又是杨素的得力干将,自然官官相护,少不了供出杨素强征百姓的恶事。 麻叔谋东窗事发,临近百姓夹道称贺,人心大震。唯有在洛阳负责营建东都和开挖运河的杨素,心中最为焦虑,麻叔谋在任期间,多有不法之事,都是靠着贿赂越国公杨素才逍遥法外。自从麻叔谋出了事之后,杨素就整日坐立不安,知道麻叔谋早晚供出自己,只能深居简出,闭门谢客。 正在为难之时,杨素之子杨玄感从京城而来。父子相见,赶忙把杨玄感叫到书房,杨素问道:“我儿此行,可有打听到皇上什么风声?” 杨玄感道:“二叔前日买通了个小公公,听说这次麻叔谋被捕,是萧皇后极力撮合,卫文升、裴蕴才敢彻查的。” 杨素一听,又不经意的摸自己的羊角胡子,思量再三,言道:“赶紧为我研墨,老夫该上奏请辞了。” 杨玄感问道:“父亲百官之首,为何辞官?” “老夫请命开河,就是为了远离京师,避开萧皇后,恐怕这次萧皇后饶不了老夫” “父亲当年连太子杨勇都不畏惧,难道就怵头这萧皇后了?” “唉,皇上身边就两个女人,一个皇后,一个宣华夫人,满朝都知道,萧皇后一心巴结宣华夫人,合手辅佐君王,她们不宫斗,咱就没法见缝插针,争不得也斗不得。” 杨玄感这才明白,越国杨素写好辞呈,交予长子杨玄感,命其立刻返回京城,代为地上辞呈。真可谓: 后宫同心情意深,奸雄无缝难插针。 自古渔翁得利者,皆是河蚌互相吞。 卫文升查明此案,麻叔谋的若干供词已揭发出越国公杨素的众多罪行,卫文升不敢耽搁,写好了奏章,便去奏报天子。没想到一连两日入宫,却见不到隋炀帝。 偏逢此时一个熟悉的小太监,正好回宫,卫文升便打了个招呼,问道:“敢问小公公,本官连日求见陛下,为何迟迟不见皇上身影?” 小太监答道:“卫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平日多在平阳宫陪宣华夫人。要是要紧的奏章就先送御书房吧,估计隔上三五天,皇上就能御批。” “哦……多谢小公公。” 卫文升得知这消息,只能先把奏章递入御书房,回去等候天子御批。 隋炀帝一连几日在平阳宫,这让皇后萧珺也觉得烦闷孤独。萧皇后闲来无事,便随意走到御书房,看着压了几天的奏折,便随手翻阅起来。 看了这道奏疏,未想到杨素主持营造东都,署理开挖运河,纵容麻叔谋等人横征暴敛,致使百姓遭殃,是越看越气。不由得把奏折摔到龙书案上,义愤填膺之余,偶见龙书案另有一份奏疏,署名杨素呈奏。 原来杨玄感带着父亲杨素的奏章也递到了宫中,但杨玄感官职偏低,尚不能随时入宫觐见皇上,所以并不知道杨广整日居在平阳宫陪伴宣华夫人,而是依照惯例送往宁安殿御书房。萧珺打开杨素的奏疏,上面写道: “吾皇万岁,自开皇以来,臣服侍两朝君王,南征陈国,东讨民贼,北定突厥扰边,西平汉王叛乱。又修仁寿宫室,营建东都洛阳。半世戎马,赏赐至极,今臣已老迈,风烛残年,叩请陛下恩准,放臣高老致士,颐养天年,以求善终。” 看了杨素的辞呈,萧皇后更觉得杨素是奸猾之辈,心中义愤难平。这时隋炀帝杨广回到宁安殿,萧珺见皇上回宫,起身问道:“陛下在平阳宫多日,宣华夫人身体可有好转?” “如同往常,未见好转。” 夫妻二人阁中对坐,萧珺呈上两份奏章,言道:“麻叔谋等人已供出吃人之事,令人发指;越国公上章请辞,叩请告老致士。” “皇后怎么看此事?” 萧皇后道:“杨素为取悦陛下,不惜残害百姓,麻叔谋更是嗜血成性,此二人互相勾结,欺君害民,只恐让陛下背上千古骂名。即便杨素功勋卓著,也功不抵过,理当法办。” “唉。”杨广长叹了口气,言道:“麻叔谋立刻腰斩处死,无需多说;不过杨素可非同一般,毕竟是我大隋的擎天得力柱,架海紫金梁,即便是朕也不能轻易撼动。”杨广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道:“即便上了辞呈,朕若不挽留,反倒让大臣们看不起朕。” 萧皇后道:“既然陛下已知道杨素的累累罪行,若无动于衷,只恐还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隋炀帝道:“此事不如这样,麻叔谋、陶榔儿等人,依据律法,该斩就斩,对于杨素嘛再等等,朕早晚法办他。”萧皇后也点了点头。 数日之后,残害孩童的麻叔谋、陶榔儿、陶万,被押赴刑场,一律问斩,唯有牵连此案的越国公杨素命悬一线。 102萧皇后赠笛逼馋臣,越国公求死做遗诗 一弯明月登上树梢,漆黑的夜掠过一丝凉风,几柳枝条隐隐晃动,隐隐传来一阵乐曲划过宫巷,远远望去平阳宫的灯火依旧点缀了清冷的宫廷。 隋炀帝抚琴拨弦,弹奏着古曲,宣华夫人懒洋洋的靠在床榻边,享受着柔和旋律。一对才子佳人滋润着这个平静的夜晚。 一曲作罢,素雅芳馨,宣华夫人憔悴的脸庞泛起些许欢愉隋。炀帝起身走到榻边,揽过宣华夫人,问道:“朕这几日忙于大案,爱妃觉得朕的琴技可有长进?” “陛下才艺非凡,可冠古今。但不知那童谣大案,处理的如何了?” “麻叔谋、陶榔儿父子皆已阵法,就剩杨素老儿,贪赃枉法,纵容部下,还没有问罪。” 宣华夫人问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何为对杨素网开一面?万一再惹出什么乱子......” 隋炀帝抚摸着宣华夫人的肩膀说道:“皇后也曾这么说过,但朕为了夫人,才留着杨素性命。” 宣华夫人脸上泛起一阵疑惑,隋炀帝两眼含情的望着宣华夫人,解惑道:“杨素主持通济渠开凿,虽然用心狠了些,但是运河开挖极快,若今年开通,朕就可以陪着爱妃去江南了。” “陛下......” 隋炀帝轻轻用手一挡宣华夫人的朱唇,说道:“朕都是为了爱妃,当初对爱妃的千金一诺,朕即将兑现。” “陛下......”宣华夫人拥入杨广怀中,眼中止不住泛出热泪:“就怕臣妾这不成器的身子,等不到运河开通的那一天。” “不许乱说,为爱妃开通运河朕能够办得到。” ...... 隋炀帝在平阳宫住了两日,又到早朝的日子,隋炀帝起驾回到宣文殿,文武百官上朝,拜见天子。隋炀帝道:“近来有何要事,卿等尽管奏来。” 正议大夫诸葛颖出列奏道:“启禀陛下,西南行军总管刘方,班师回朝,不慎染了恶疾,已在行军途中病故。” 大臣一听各自窃语,都有些惋惜之情,隋炀帝杨广深深感叹,说道:“取笔墨来,朕要亲自拟旨,嘉奖刘方。”旁边太监取来笔纸,隋炀帝沉思片刻,提笔拟写了封赏的诏书,并对诸葛颖道:“西南行军总管刘方为朕肃清海外,致身王事,诚绩可嘉,朕追赠刘方上柱国、卢国公,爵禄可命其子嗣继承,以显大隋洪恩。” 太监把皇上的亲笔诏书交予诸葛颖,“臣即刻照办。” 工部尚书宇文恺又出列奏道:“臣今早得到越国公杨素在洛阳的奏报,通济渠已经开凿成型,只待良辰吉日,开闸放水。” “嗯.....”一听通济渠开凿竣工,隋炀帝脑中一闪,想起来童谣大案与杨素千丝万缕的联系,心中暗想,河道既然挖好了,也该是处理杨素的时候了,遂传旨道:“传朕旨意,命太子杨昭代朕前往洛阳,主持开闸放水大典;越国公杨素年事已高,先让他回京歇息,听后封赏。” “遵旨。”宇文恺道。 隋炀帝旨意传下,快马传送东都洛阳,由太子杨昭接管开闸放水大典,诏命越国公杨素回京听封,这才引出: 太子东都筹竣工,老臣自保梦成空。 皇后不容奸谗在,玉笛一曲送老终。 自从麻叔谋、陶氏父子处决,深受牵连的越国公杨素在东都整日闭门谢客,深居府邸,坐立难安。 隋炀帝的诏书已经传到府上,杨素倒背着手,来回走动,心里总揣着几分恐惧。长子杨玄感见父亲心事重重,劝慰道:“皇帝只是念及父亲年老体迈,回京听后封赏,并未责备啊。” 杨素皱着眉头:“你哪里知道,萧皇后这个女人手段非常。当初为了争夺皇后不惜代价,坐镇京城广结朋党,如今又在宫里主持正义,查询老夫的罪行。看来成业萧后,败也萧后呀。” “听父亲这么一说,皇上会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杨素捻着羊角胡子叹道:“此次回京,只怕凶多吉少,福祸难测。” “那父亲打算如何收场?” “唉......只能先奉旨回京。” 长话短说,越国公杨素奉旨返回京城大兴,作为牵扯命案的当朝首辅,杨素自知没什么好下场,又亲自草拟了一份奏章,亲自去宫里,请旨辞官。 宫里的小太监,接过奏章,让杨素在宫外等候,快步将辞官奏章送到宁安殿。大殿之内,隋炀帝杨广正与皇后萧珺对坐饮茶, 小太监急匆匆递上了越国公杨素的奏章,隋炀帝看罢,感慨良久。杨素毕竟是辅佐自己夺取太子位,顺利登基的重臣,真到抉择之时,反倒犹豫起来 看着杨广为难,萧皇后此时心中最容不下的便是杨素,暗自沉思,无意间打量到旁边一根玉笛,青玉雕刻,双凤飞舞,巧夺天工,摆放多年,依旧光彩夺目,托在一个红木架子上。 顿时萧皇后便有了主意,走过去拿起玉笛,对杨广说道:“越国公既然营建东都有功,不如既不封赏,也不准辞官,把这玉笛赐予他,看能怎样?” 杨广拿着玉笛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心中疑惑问道:“皇后的意思是,对杨素不罚不赏,不准辞官,就赐玉笛。为何?” “臣妾觉得,玉笛精美,不如竹笛中用,杨素已官至极品,无可赏赐了。” “无可赏赐?”隋炀帝问,萧珺只是点了点头,遵照萧皇后建议,隋炀帝便把这个精雕双凤玉笛派小太监赏赐给杨素。 杨素跪在宫外,加上年事已高,跪倒有点吃力,忐忑之时,等了许久才见小太监手托着一个长方木匣走了过来。小太监说道:“皇上有旨,赐越国公杨素玉笛一根。” 杨素一愣,接过木匣,吃力的站起来,问道:“敢问小公公,皇上就没有别的吩咐?” 小太监道:“皇上什么也没说,只说赐玉笛一根。” 杨素怀抱木匣,有气无力的离开宫门,返回府上。 一根玉笛摆在桌上,二弟杨约、长子杨玄感,面面相视,百思不得其解。拿着玉笛,沉思良久,杨玄感问道:“父亲营建东都,功勋卓著,皇上为何只赐玉笛一把?” 杨素摸着羊角胡子,言道:“命人吹奏。” 杨府养有歌姬,当堂吹奏,笛声虽然婉转悠扬,但吹笛子的歌姬却是十分吃力,中间还有两次中断。 等着一曲过后,杨素便问二弟杨约:“二弟以为此笛吹曲如何?” 杨约道:“玉笛虽然尊贵,与竹笛相比,并不中用。” “皇上不赏不罚,也不准辞官,送来个不中用的玉笛,看来是觉得老夫真得不中用了……”杨素摸着羊角胡子,两眼微闭,若有所思,半晌不语。 自此之后,杨素一病不起,久卧家中,也不在上朝。隋炀帝杨广常派太医探查杨素病情,杨素是愈加紧张,便召来二弟杨约,长子杨玄感,陪坐病榻前,杨素孱弱说道:“自从卧病之后,我自知大限将至,料定宫中比有人盼我早死。” 杨玄感问:“皇上时常派太医诊病,难道不是为父亲治病?” 杨素道:“你哪里知道,皇上这是探查我有没有死!” 此言一出,二弟杨约和长子杨玄感才恍然大悟,杨玄感问道:“难道皇上盼着父亲不得善终?” 杨素说道:“我若早死,一了百了,我若不死,只恐全家遭殃。我死之后,咱杨家众人依旧高官得做,骏马任骑,何乐而不为?” 杨素、杨玄感等家人听了忍不住潸然泪下,杨素又道:“前几日,我做《赋得笛诗》一首,死后皇帝吊唁,可悬挂屋中,皇上定不会怪罪你们。” 言罢,杨素又是一阵咳嗽,由此言语不清,神智昏厥,不日而亡。 杨素终年六十二岁,谥景武,后来唐朝建中三年,朝廷追封杨素为古代六十四名将;又至北宋宣和五年,朝廷追封古代七十二名将亦有杨素。这才是: 自古能臣才德全,一代怪才德行偏。奇谋多变人品异,取悦君王害民间。 北伐突厥出塞外,南讨陈朝战船前。东征义军辟江浙,西入并州平叛乱。 党争宫斗换太子,封侯拜相官爵显。仁寿宫下尸骨垒,东都城内征夫填。 名将得益奇谋多,酷吏源自造宫殿。争议千载谁曾问,半好半坏各一边。 越国公杨素暴病身亡,也算是得了个好死。隋炀帝亲往杨府吊唁,假惺惺落泪祭拜,以示哀悼。 太监拿出圣旨,当众宣读:“为表彰国公生前功绩,特追封太尉、光禄大夫、领十郡太守;赐辒车、班剑、鼓吹;赏杨素遗属粟麦五千石,布帛五千段;并为越国公树碑立传,光照千秋。钦此。” 隋炀帝表面大加恩赏,弥盖君臣之谊,杨府家人叩首拜谢。杨广忽见灵堂一侧,留诗一首,上书《赋得笛诗》,杨广细细读来,诗词写道: 作曲是佳人,制名由巧匠。 鹍弦时莫并,凤管还相向。 随歌响更发,逐舞声弥亮。 宛转度云窗,逶迤出黼帐。 长随画常里,承恩无所让。 杨广读罢,顿感伤怀,一句“承恩无所让”道出了杨素临终时,自知罪孽深重,走投无路的心境,毕竟是多年君臣,杨广言道:“将这诗词取下,朕痛失良相,留作纪念。” 旁边杨府家人,取下诗卷,呈与杨广。杨广吊唁完毕,把这收《赋得笛诗》带回宁安殿。皇后萧珺正在宫里,杨广言道:“杨素已死,朕心甚安。” 萧皇后不惊不喜,说道:“杨素害民不浅,本不得好死,一病而亡,反倒自得其所。” “假使杨素不死,当夷九族!”杨广自感办了件顺应人心的事,心中也是得意洋洋,问道:“皇后为何要赐玉笛,让杨素自寻死路?” 萧皇后道:“再好的玉笛也不如竹笛,中看不中用,想必杨素知道自己已不中用,畏罪自尽,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果然高明,赐了玉笛,能使杨素自知罪恶深重,也省得朕痛下杀手。” 萧珺道:“都说臣妾最嫉妒宣华夫人,又有几人知道心中留恨的本是那馋臣杨素。” 103病美人香殉乐府歌,虞世基惊鸿讲武赋 隋炀帝与萧皇后一番长谈,倒出了痛恨杨素的心里话,况且萧皇后对宣华夫人关怀备至,隋炀帝顿感萧珺的宽宏大度,心中高兴,便邀皇后萧珺饮酒叙情,重续旧好。 天色渐晚,杨广、萧珺夫妻二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把酒做情,久违爱意,蜜语正浓。只见有小太监急忙忙来到宁安殿,气喘吁吁的奏道:“启禀皇上,宣华娘娘病危,太医说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啊!”隋炀帝大吃一惊,皇后萧珺也眉梢紧促,帝后二人顾不得把酒欢颜,匆匆起身前往平阳宫,看望宣华夫人。 来到平阳宫的阁中,宣华夫人病倒榻上,已奄奄一息,隋炀帝、萧皇后围坐床前,轻声呼唤。 只见宣华夫人微睁双眼,神情已是有气无力,眼望杨广,深情说道:“臣妾自得陛下宠幸,沐浴洪恩,只恨身子嬴弱,不能再侍奉陛下了。”、 “夫人放心,朕立刻传天下的名医,医治好夫人的病。”正说着话,宣华夫人又是一阵咳喘。 “臣妾这次是真不行了。” 隋炀帝道:“夫人不可乱说,通济渠挖通了,不日便可汇水,到时一同畅游江淮,朕要带夫人重游江南,以了却夫人思乡夙愿。” 宣华夫人听说通济渠已全部挖开,两眼红润,知道杨广为自己能归乡,放弃先挖北方的永济渠,改挖去往江南的通济渠,心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又不知从何说起,便言道:“臣妾无缘运河,只求陛下留诗一首,再无遗憾。” 杨广看到宣华枕边还放着当年所赠的同心结,急中生智,想起曾经写给萧珺的一首旧乐府《江陵女歌》,便随口说道: “雨从天上茫。水从桥下流。 拾得娘裙带。同心结两头。” 宣华夫人听罢,笑意映出,隋炀帝看宣华夫人喘气愈加急促,对萧皇后道:“朕再去唤太医,皇后且照看着。” “陛下放心。” 隋炀帝转身离开,宣化夫人看看陪在一旁的萧皇后,强撑身子想起,萧珺坐到枕前,让宣化依偎自己怀中,宣华问道:“叔宣来世还与皇后为姐妹。” “嗯......”萧皇后两眼依稀,深情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奏道:“启禀皇后娘娘,工部尚书宇文恺有急事求见。” “皇上刚去传太医了,先让宇文恺暖阁外奏报。” “遵旨。” 等候片刻,工部尚书宇文恺隔着暖阁的门帘,伏地奏报:“启禀皇后娘娘,太子从东都来报,通济渠汇水成功,今早通航了。” 话音未落,宣化夫人突然呕咳不止,病情发作,众人皆惊,萧皇后赶忙抚摸胸口,帮着宣华夫人顺气,嘴里还不时唤道:“叔宣、叔宣……” “运河通航了......”萧皇后忍不住热泪诉说着通济渠通航的消息,只见宣化夫人脖子一歪,嘎然不语,一命呜呼。等隋炀帝唤来太医,见萧珺怀揽宣华夫人在怀中,宣华夫人已岿然不动,所有的太医纷纷跪倒叩头,众人方知人已归天。 宣华夫人陈叔宣时年二十九岁,红颜薄命,郁郁而终。真可谓: 二十九载化春秋,缘尽隋宫万念休。 兄妹同俘别故土,父子共妻担烦忧。 病榻尤生红颜在,春阁不解美人愁。 御殿若怀三春暖,深巷应知风情留。 宣华夫人病故,使得隋炀帝清新寡欢,回想往事,思绪万千,即便宫娥无数,也难有能比宣华夫人更入眼帘的女子。 每每来到崇文阁,隋炀帝都不时翻阅着当年从陈国搜罗的书卷典籍,追忆着陈叔宣和陈国旧事。每每遇到可心刻意的文章,便和萧皇后闲聊一番。 偏巧一本陈国旧书让隋炀帝爱不释手,书也不是很厚重,却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一个时辰,嘴里还默念读道:“夫玩居常者,未可论匡济之功;应变通者,然后见帝王之略……” 萧皇后看皇上如此喜爱这本书,便问道:“皇上看的什么书,这么着迷?” 隋炀帝道:“《讲武赋》,以前朕没时间看南朝这些典籍,如今翻来却是别有洞天。” 萧皇后走到近前,探头观望:“嗯……且不说文采如何,单是这一笔好字,也让人看着舒坦。” 隋炀帝道:“无论文采还是字迹,足以与诸葛颖、潘徽媲美。慨叹天下贤才之多,若皆能为朕所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皇后道:“是啊。陛下去年颁布开科取士,眼看今秋降至,正是考生入京的日子,不如借这次科考,选拔良才,效命朝廷。” 开科取士正是隋炀帝的十二个心愿之一,萧皇后提及此事,让隋炀帝心中又一次满怀期望,隋炀帝说道:“今秋科考的题目朕都想好了。” “皇上想出什么题?” “讲武赋!” 大隋大业二年,公元606年,隋炀帝正式降旨,朝廷设置“进士科”,招揽天下考生,以试策取士,科举考试由此而生。后有明代杨继盛《言志诗》赞曰: 读律看书四十年,乌纱头上有青天。 男儿欲画凌烟阁,第一功名不爱钱。 大业二年的开科取士,虽说只是科举考试的一个雏形,还尚不规范,但天下的饱学之辈纷纷聚集京师大兴,都跃跃欲试,毕竟这是自盘古开天地,皇帝不问出身贵贱,第一次开科取士。 大兴城东的一条小街上热闹非凡,趁着进京赶考的生源聚集,一些商贾摊贩,沿街摆摊,招揽生意。提及今秋的科考,在一个烧饼摊上,几个市井老儿,围坐在一张小木桌前品头论足,口若悬河的闲聊着。 几个小老儿之中唯有一人,干啃烧饼,寡言少语,这人三缕短髯,轻飘胸前,年纪已到中年,黑黑的胡须之中已有了几根白丝。 “茂世兄,你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考什么进士啊?” 这个茂世,名叫虞世基,字茂世,会稽余姚人氏,原本是陈朝的官员,自从亡国之后,一直流落关内,靠着当教书先生,勉强糊口,如今也报名参加了科考。 虞世基道:“几位老哥是不知道,当官好啊。人前显贵,鳌里夺尊,全家都跟着享福。” 一个老儿笑话道:“那是官人家的公子能考进士,你教书匠能排老几?” 虞世南指着老儿笑道:“无知之辈,这次考进士科,可不是九品中正选人才了,不问出身,不问贵贱,全看能耐,要不然天下这么多书生都来考呢。” 虽说当官好,但看这虞世基的一副穷酸样,几个老儿只是用鄙夷的眼神啃着烧饼,谁也不信虞世基能考上名次。 …… 过了几日,所有的考生赶往国子监参见考试,国子监门外有禁军侍卫,搜身盘查,考生排着队依次入内,按先后领取牌号。国子监大院之中,站满了等待参加考试的生员,而已经黄土埋半截的虞世基也在其中。 正北面的石台子上,摆了三条长桌案,只见几个身着官服,身带乌纱的官员,登上石台。为首之人便是主考官、莒国公萧琮,身后跟随着苏威、薛道衡、诸葛颖、潘徽以及吏部、礼部的官员。自从越国公杨素死后,莒国公萧琮便是当朝的首辅大臣。 萧琮高声言道:“今秋开科取士,普及天下,恩泽九州,选拔贤才,择优取士。国子监法纪严明,考院规章,已悬挂东墙之上,王法无情,但凡有违规者逐出考场。请众生员入场,考题稍后发放。” “考生入场——!” 众考生依据领取的牌号,纷纷入场,现场的考官把皇上钦定的考题,封在小纸筒中,分发给众考生。 虞世基接到纸筒,小心翼翼的打开,取出纸条,上面写道: “钦定命题,做《讲武赋》。” 虞世基不看便罢,看着“讲武赋”三个字,不由得心生感慨万千,思绪无限。但想的再多,此时也是科举考试。 虞世基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稍加思索,提笔便写。虞世基最擅长隶书,一篇《讲武赋》写的酣畅淋漓,书法精湛,浑然天成,自己也深感欣慰。复读一边,没什么疑虑,便投交了考卷。真可谓: 一赋做成思前缘,开科又见写旧篇。 若非今生朱紫命,岂能迎来状元年? 国子监科考已毕,等到两日之后,莒国公萧琮、苏威、薛道衡、诸葛颖、潘徽等人一起来到宫里,奏报天子考试成绩。 隋炀帝此时正与萧皇后在水池边喂鱼,一见五位大臣一起来到,隋炀帝问道:“今秋科考成绩怎样?” 萧琮道:“启奏陛下,今秋科考,答卷已经审议,我等五人一同举荐一个名叫虞世基的考生,特来请皇上圣断。” “嗯……虞世基?” 苏威道:“是啊,这虞世基一手隶书写的精湛绝美,他的《讲武赋》文采也最为出众。” 说着苏威呈起夹在自己腋下的考卷,隋炀帝道:“既然虞世基的讲武赋写的最好,就读来听听。” “遵旨。” 苏威打开考卷,读道:“夫玩居常者,未可论匡济之功;应变通者,然后见帝王之略……” “且慢!”隋炀帝一声打断,把众人下了一跳,几个大臣满脸疑惑,不知所以。 隋炀帝问道萧皇后:“皇后你可否听说这几句话?” 萧皇后猛然想起那日在崇文阁,隋炀帝读的一本陈国典籍之中,开篇就是这几句话,那本书也叫《讲武赋》。 萧皇后迟疑问道:“皇上莫非是觉得此人抄了一篇《讲武赋》?” “不错,立刻起驾崇文阁。” 萧琮、苏威等几个人被说的一头雾水,赶忙跟着隋炀帝、萧皇后来到崇文阁,几个小太监也匆忙在陈国带来的书卷中寻找那边《讲武赋》。 等了少许时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前厅,奏道:“启禀皇上,那本南朝《讲武赋》找到了。” 隋炀帝接过这本书,翻开观看,再看看那宗考卷,对几个大臣说道:“各位爱卿,你们来为朕对照对照,看看是不是抄袭?” 萧琮、苏威、薛道衡、诸葛颖、潘徽围到龙书案前,拿着书和考卷对照,两篇文章都是一千两百六十个字,内容几乎相同,只不过那本书是当年写给陈国皇帝的,这篇试卷是写给大隋王朝的。 众人惊讶万分,萧琮叹道:“莫非真是抄袭试卷?” 诸葛颖一旁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就凭字迹,恐怕出自一人。”翻开那本书的落款,作者署名恰恰正是“虞世基”。这才是: 天下无巧不成书,作者作品两归途。 名著长存高阁内,本人孤身在江湖。 开科取士国子监,旧作重书讲武赋。 人生慨叹命苦短,半百余生惊皇图。 104会君臣隋主点进士,入东都倭国送使函 虞世基一篇《讲武赋》,文采飞扬,技惊四座,恰巧与隋宫存放的一部南朝书籍如出一辙,这本书的作者恰巧也是虞世基。 崇文阁内一番对照,隋炀帝与众人做梦也想不到有如此巧合,有说像抄袭,有说像一个人,还是后开口说道:“依臣妾之见,陛下不如诏这虞世基殿试,当堂问答,一观究竟。” 隋炀帝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对着几个太监言道:“把这些南朝搜罗来的书籍都给朕摆上,朕要在崇文阁,亲自殿试虞世基。” 朝廷传下圣旨,命考生虞世基到崇文阁殿试,众多的生员只有虞世基一人被征召入宫,参加殿试。隋朝时期,科举制度尚不完善,大兴城内,京师之中,只有虞世基一人被招入殿试,已经是令人惊异,羡慕不已。 虞世基在京城仅是个教书先生,太监把旨意传到虞世基的家中,虞世基惊喜不已,把家中的衣裳选了即便,最好的一件仍旧带着一个补丁。 虞世基跟随宫里的太监来到崇文阁,厅堂空无一人,小太监说道:“虞先生,你且在这里候着,陛下稍后就来殿试,可别忘了礼节。” “草民晓得,草民晓得了。” 小太监转身离去,屋中只有虞世基一人,等了少顷不见有人过来,虞世基不由得此处张望,打量着大隋的宫室庭院。 最吸人眼球的莫过于崇文阁摆放的卷卷书籍,虞世基毕竟是个读书之人,一见皇家万卷书,心动不已。趁着四下无人,虞世基贪婪的触摸着崇文阁的摆放的典籍。偏偏这些日子隋炀帝追忆宣华夫人,摆放的都是南朝陈国带来的书,这让虞世基更是惊讶万分。 说来话长,虞世基原本是陈国的官员,曾任过尚书左丞,在陈国虽不是什么大官,也算身逢仕途。自从大隋讨伐陈国统一天下,虞世基便跟随建康府的官员一同被俘,作为囚徒押解到京城。虽然后来都逐一释放,但虞世基此事已是家道中落,流落在京城,只能靠着做教书先生勉强糊口。 遥算起来,虞世基已经远离故土有十几年,在崇文阁再次看到南朝的书籍,心中酸楚难平,感慨良久。回想过去,曾经的江南往事,依旧历历在目。一时忍不住亡国哀思,虞世基掩面哭了起来。 正在哭泣之时,只听门外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虞世基大惊,赶忙用衣袖擦拭脸上泪水,伏地跪倒,迎接圣驾。隋炀帝走了进来,直接言道:“你就是虞世基?” “正是草民。” “平身吧。” “谢皇上。” 虞世基站起身来,唯唯诺诺,低头不语,隋炀帝抽了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哭了,怎么眼皮都肿了。” 虞世基躬身作揖答道:“回禀皇上,草民确实哭了。” 隋炀帝点了点头,又问:“你喜极而泣,还是胆小而泣?” “草民看了宫里摆放的典籍,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触景生情,才忍不住落泪。” “嗯,给朕细细说来。” “遵旨,草民虞世基本是陈国官员,亡国之后,流落京城,以教书糊口,今在崇文阁看见众多南朝书籍,如同他乡遇故知,心生感慨,思绪万千。” 隋炀帝翻阅着那些古籍,随手抽出一本,放在虞世基面前,问道:“这本《讲武赋》是你的亲笔著作吧。” 虞世基万没想到当年自己所写的著作,竟在隋炀帝手中保存下来,一想今年进士科考题也是“讲武赋”,这让虞世基大感意外,赶忙跪倒:“原来皇上早已读过《讲武赋》,草民不知,竟用拙作答复考题,罪该万死。” 隋炀帝哈哈大笑,说道:“朕恕你无罪,不仅是朕喜欢你这篇文章,连几位考官也倍加推崇。海内当共推此一人,非吾辈所及也。” 虞世基一听这话,如同一块巨石落地,连忙叩首:“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平身吧。”隋炀帝道:“自从看了你的考卷,朕就在朝中打听你的旧事,博学多才,书法精湛,受到当世名家的交口称赞,朕已经传旨,钦点你虞世基为进士科头名。” “草民半百之年,能沐浴洪恩,愿尽心竭虑,肝脑涂地,效忠吾皇。”虞世基一时又是热泪盈眶,感激不已,领旨谢恩。 五十岁的虞世基成为了大业二年进士科的头名进士,此时科举尚不完善,当时并无“状元”这一称号。虞世基得益于此次科考,也由此再次入朝为官,重开自己的仕途之路。后有唐代诗人孟郊做《登科后》道曰: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隋朝的进士科头名,几乎等同后来的状元,虞世基咸鱼翻身,一朝辅佐在君王身侧,一个年过半百,落魄的教书先生顿时声名鹊起。其他考中进士科的生员也纷纷录入吏部,取士为官。 正是大隋朝庭的开科取士,使得科举之风迅速盛行,好学之辈层出不穷,学风大盛。隋炀帝看着科考制度,如此备受欢迎,心中十分喜悦。 这日早朝过后,隋炀帝满怀兴致,回到宁安殿,萧皇后一看皇上龙颜舒展,便问道:“陛下今日眉彩飞扬,莫非用什么喜庆之事?” 隋炀帝道:“朕自开科以来,学风盛行,礼化众生,朕决定召集天下高士名家,举办一场才子会,一比高下。” “论才论贤那可是好事,不知陛下考虑何时举行?” “今日早朝,太子从东都传来一道奏章,东都行宫已经全部建好,朕决定秋后率百官前往东都,举办才子会以庆贺东都落成。” 萧皇后喜道:“陛下圣明,此盛会一举多得,正是时候。” 隋炀帝的想法,得到萧皇后全力支持,随即颁布诏书,诏令文武百官、明贤高士、佛道两家,以及两京的名门望族,一起齐聚新建成的东都洛阳,举办才子会。 瑟瑟秋风,吹打着高大的城墙,大兴城东门外旌旗招展,戒备森严,沿途的百姓已经被疏散回避。 城门两侧号角长鸣,以壮声势,远远只见城门洞内,有一队铁骑兵由东门列队而出,齐刷刷趟开一条大路,后面明黄色的黄罗伞盖,伴着御马车驾缓缓驶出,龙凤二辇,精美华丽,高贵醒目,这正是隋炀帝杨广、皇后萧珺的车驾。 左右的宫廷禁军,铁甲罩身,挎剑策马,趾高气昂,令人生畏。后面的文武百官、文官乘驾,武将骑马相继出城,还有今年秋试中榜的众进士也坐车稍次一等的马车跟随者队伍前行。 隋大业二年,公元606年秋,隋炀帝起驾出京,离开西京大兴,赶赴东都洛阳。一路之上,风尘仆仆,引人瞩目,真可谓: 百里长蛇一字排,十万禁军护驾开。 龙游凤随潼关路,大隋雄风卷地来。 书说简短,大队人马行至洛阳西门外,十五里长亭,远远可见有红毡铺地,官军戒严。统率禁军的先锋官正是殿前少监李渊,李渊看见去马向前,长亭之下,已经汇集了大量的地方官员。 迎候圣驾的队伍中,为首一人,身材肥胖,大肚腰圆,体型似瓮罐一般,身穿明黄色的滚龙跑,头戴太子冠,站在人群之中像半堵围墙一般,此人正是太子杨昭已带领东都的地方官员等候多时。 李渊翻身下马,拜见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洛阳城内,可曾布置妥当?” 杨昭道:“已全部备好,请将军入城。” “有劳太子殿下。”李渊二次上马率领三千禁军,先进东都洛阳,布置城中戒严。 又过了少时,隋炀帝的御驾缓缓而来,太子杨昭率领众官员一起跪倒,拜见天子,山呼万岁。 御辇缓缓而停,隋炀帝下了车撵,“诸位爱卿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隋炀帝拉住太子杨昭的手,问道:“皇儿在洛阳,营建东都着实辛苦,朕命你伴驾随行,一同入城。” “遵旨。” 太子杨昭也上了一乘车辇,众官员一起随行,浩浩荡荡进了东都洛阳。 东都行宫攻城浩大,皇城之内坐北朝南的正门,名叫“乾阳门”。进了乾阳门东西各有轩廊,门内四周纵横约一百二十步。隋炀帝、萧皇后以及文武百官,进了乾阳门,迎面一座大殿,正殿名曰“乾阳殿”,大殿基座高九尺,从地面至屋脊高达二百七十尺,雄魂壮丽,蔚为壮观。 隋炀帝登入乾阳殿,东都的宫殿丝毫不逊大兴的宫室,萧皇后叹道:“宫殿有盖世之气,恢弘之风。只不过如此庞大,有些太过奢侈。” 隋炀帝道:“先帝在时,初定国基,素以勤俭治国;如今国力殷富,修建这般宫殿不足为过,皇后随朕多年,也该有此享受。” 游览了乾阳殿,隋炀帝对太子说道:“皇儿啊,朕决定三日之后,就在乾阳殿举办盛宴,朕要宴请当朝百官和中榜的进士。”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筹备。” 游览了东都新建的宫舍,晚上隋炀帝与萧皇后回到寝宫,隋炀帝脱去龙袍,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道:“朕一连几日行程,也没批阅这些天的奏折。” 萧皇后道:“皇上心系天下,臣妾命敬嫣把奏章取来便是。” “如此最好。” 萧皇后安排女官萧敬嫣取来了这几日各地奏报的奏折,萧皇后秉烛掌灯陪着隋炀帝揽阅奏章。 一摞奏折之中,最扎眼的莫过于一封函书,隋炀帝一看这函书的做工显然不是官府糊制的,函书封面有两列文字,一列字形怪异看不明白,另一列文字,显然是后写上去的,写道: “东邪倭国致大隋皇帝使函。” 隋炀帝拆开封函,里面的书信,虽说写的不甚规整,词句使用也不算规范,但是看得明白,这是东邪倭国(今日本)致信隋炀帝,请求通商交流的使者函书。 隋炀帝道:“这些倭人素来不向大隋称臣纳贡,竟然来信想派使者商议通商互市,岂有此理?” 萧皇后道:“这信来的突然,还是尽早商议。” “嗯,传莒国公萧琮、许国公宇文述觐见。” 自从越国公杨素死后,隋炀帝并未再设左右仆射,则是命莒国公萧琮掌管政务,命许国公宇文述署理军务,并列文武百官之首。萧琮和宇文述来到寝殿,隋炀帝赐坐一旁。 隋炀帝拿书倭国使函说道:“这封东邪倭国送来的函书你们二位瞧瞧,帮朕把把关。” 萧琮、宇文述分别看了使函,萧琮道:“倭人尚未臣服,竟敢要挟大隋通商交往,未免太过狂妄。” 宇文述也道:“四夷番邦,一旦给他们脸,就会变本加厉,要这要那。常言道‘不打不成交’,打出来的朋友才牢靠。” “嗯。”隋炀帝深以为然说道:“看来这个东邪倭国还真是个麻烦。你们怎么看?” 宇文述道:“若想臣服倭国,必先收复夷州。倭国与夷州同在东海,倘若陛下收复夷州,必然震慑倭国,倭国自然而然不敢小觑,必将纳贡称臣。” 萧琮也道:“夷州自古是华夏领土,收复夷州名正言顺,臣服倭国理所当然,臣请附议。” “二位卿家所言,正和朕意。”隋炀帝满怀自信言道:“立刻传旨扬州府,命河间王杨弘致信东邪倭国,告知明年开春可遣派使者来朝,朕要在江都行宫亲自会见。” “遵旨。” 莒国公萧琮、许国公宇文述领旨退下,只见萧皇后从里屋出来,走了过来,问道隋炀帝:“臣妾方才听说陛下要明年赶往江都行宫,此话当真?” 隋炀帝道:“君无戏言,朕准备今冬在东都过年,开春之后,朕要亲自察看运河航道,因为朕想念扬州故地了。” 萧皇后脸上淡出轻轻浅笑,说道:“陛下为晋王时,镇守江东十年,若能故地重游,臣妾定当相伴。”夫妻二人,伴着栩栩烛光,步入卧房,不做细说。 105乾阳殿贤才对诗篇,云霄堂太子命归天 话说几日之后,隋炀帝在乾阳殿大摆筵宴,太子杨昭在大殿内摆设宴席,满朝官员与中榜生员,陪同皇上皇后一起在乾阳殿,共赴晚宴。大殿装饰华美,巧夺天工,令人赏心悦目,隋炀帝龙颜大悦,端起酒樽说道:“诸位卿家,今逢龙虎之年,国祚昌运,百业俱兴,运河开通,东宫落成,今秋开科取士,又得天下贤才,当把酒言欢,共贺华年。” 文武官员和中榜进士纷纷举杯,山呼万岁,一同庆贺。一杯美酒下肚,隋炀帝道:“朕今日酒兴浓,诗性亦浓,又有进士才子,不如借此良机,把酒作诗,成就一堂才子会。” 百官进士纷纷称号,许国公宇文述道:“陛下文治武功,旷古难寻,还请陛下命题做诗,已尽雅兴。” 隋炀帝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萧皇后:“皇后以为今日良辰,把酒作诗,取什么题目最妙?” 萧皇后道:“今晚星斗明亮,点缀苍穹,不如就以星象为题,作诗庆贺。” “妙,妙呀,今晚就以星象为题,共做诗篇,朕取名为《奉和御制月夜观星示百僚诗》。” 大殿之上,摆好了笔墨纸砚,隋炀帝道:“国舅萧琮,卿是当朝首辅,理应先做诗篇。” “微臣遵旨。” 莒国公萧琮来到桌案之前,透过殿门,遥望星斗,挥笔写下一首《奉和御制夜观星示百僚诗》: 阳精去南陆。大曜始西流。 夕风凄谢暑。夜气应新秋。 重门月已映。严城漏渐修。 临风出累榭。度月蔽层楼。 灵河隔神女。仙辔动星牛。 玉衡指栋落。瑶光对幌留。 徒知仰阊阖。乘槎未有由。 萧琮文采飞扬,随写随吟,诗词一气呵成,令人称赞不已。隋炀帝酒兴诗意正浓,看了龙颜大悦:“国舅才高八斗,堪当百僚之首。” 萧琮饱学诗书,为人恭让,谦逊答道:“微臣惭愧,若论诗词歌赋,微臣尚不及秘书郎袁庆,不如请袁庆再做贤文。” “袁爱卿,你就陪陪国舅,也做一首。” “微臣献丑。”秘书郎袁庆也是大隋数一数二的诗人,对萧琮作揖施礼,也来道书案前,提笔作诗: 六龙初匿影。顾兔始驰光。 戎井传宵漏。山庭引夕凉。 宸居多胜托。闲步出琳堂。 烂烂星芒动。耿耿清河长。 青道移天驷。北极转文昌。 乔枝犹隐毕。绝岭半侵张。 仰观留玉裕。睿作动金相。 无庸徒抱寂。何以继连章。 袁庆做了第二首《奉和御制月夜观星示百僚诗》,隋炀帝大喜饮下浊酒一杯,说道:“萧琮是江南人,袁庆是北方人,南北贤才,各施所长,下面就选一南方贤才作诗。” 在朝的官员多是北方人,众人左顾右盼,寻摸南方才子,隋炀帝说道:“虞世南,你是既是江南人,又是今秋头科进士,乘此良机,不可不留佳作。” “遵旨。” 这位五十岁的老进士,心情激动,感慨万千,见隋炀帝如此器重自己,做了第三首《奉和御制月夜观星示百僚诗》: 早秋炎景暮。初弦月彩新。 清风涤暑气。文露净嚣尘。 荡雾销轻縠。鲜云卷夕鳞。 休光灼前耀。瑞彩接重轮。 缘情摛圣藻。并作命徐陈。 宿草诚渝滥。吹嘘偶缙绅。 天文岂易述。徒知仰北辰。 隋炀帝读罢此事,与萧皇后称赞不已,当堂加封虞世基为内史侍郎。隋炀帝也是满腹才情之人,一首端着酒樽,迈步走下丹陛,来到群臣之见,说道:“朕今日是真高兴,天下才子,世间大贤,会聚一堂,朕与众卿家一起满饮此杯。” 隋炀帝一饮而尽,走到正议大夫诸葛颖面前,说道:“诸葛大夫是朕和皇后的帝师,名望深厚,今晚请诸葛大夫,也献上一篇。” 诸葛颖作揖领旨,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了第四首《奉和御制月夜观星示百僚诗》: 窈窕神居远。萧条更漏深。 薄烟净遥色。高树肃清阴。 星月满兹夜。灿烂还相临。 连珠欲东上。团扇渐西沈。 澄水含斜汉。修树隐横参。 时闻送筹柝。屡见绕枝禽。 圣情记馀事。振玉复鸣金。 读罢此诗,隋炀帝又饮一樽,脸上泛起丝丝醉意,萧皇后一旁劝道:“酒兴点到为止,皇上不可再饮。” 隋炀帝借着几分酒力,振臂一抖,扔掉酒樽,哈哈大笑:“今晚真算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晚酒兴正浓,朕也要吟诗作赋,与众卿家同乐!” 隋炀帝取笔着墨,题诗一首,取名《月夜观星诗》: 团团素月净,翛翛夕景清。 谷泉惊暗石,松风动夜声。 披衣出荆户,蹑履步山楹。 欣睹明堂亮,喜见泰阶平。 觜参犹可识,牛女尚分明。 更移斗柄转,夜久天河横。 裵徊不能寐,参差岁种情。 满朝百官和新科进士一齐跪倒,伏地叩首,山呼万岁,隋炀帝挥洒才情,十分得意,喝的晃晃荡荡,挥袖转往后殿,醉醺醺去歇息了。 群臣谁也不敢起身,还在伏地跪着,萧皇后觉得都喝的差不多了,便说道:“皇上累了,诸位爱卿平身吧。” 皇后一句话,众人才敢站起身来,今晚众人陪着隋炀帝喝的都不少,也略感疲惫,正准备退朝,只见大殿上还有一人长跪不起,仍旧伏身趴在地上。 众人一愣,趴着的这位身穿明黄缎子滚龙袍,身宽体胖,趴在地上跟块巨石一般,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堂堂的当朝太子爷杨昭。“莫不是喝多了吧。”御史大夫张衡走到跟前,轻轻拍了拍太子杨昭,问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连呼唤几声,太子杨昭死寂一般,不吱一声,正要退朝的众人这一下子,都慌了神。宇文述、薛道衡、裴蕴等几个大臣都围了过来,帮着呼唤太子,你推我唤,叫了许久不见反应。 站在丹陛上的萧皇后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情况不对,亲自走到大殿,蹲下身在呼唤太子杨昭。 “快传御医!” 萧皇后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十分了解,太子杨昭不仅身宽体胖,而且肥胖的身子引起不少疾病,今日陪着父皇高兴,又暴饮暴食了不少酒肉,难免引起病痛。 大殿上的几个太监过来一起帮忙,把太子抬到太子的寝宫云霄堂之中,太医急匆匆赶来,为太子杨昭把脉诊断,一番察看。太医说道:“太子体胖,脉相极弱,像是眩晕、中风之状。” 张衡让太医赶紧开药方,并吩咐下人前去抓药。 折腾了半夜,张衡亲自端着熬好的中药走到云霄堂的厢房,刚到门口,只听萧皇后一阵哭喊,顿时血灌瞳仁,如五雷轰顶。 “哐啷一声,盛满中药的大碗,打落地上,满屋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倒,众人都知道只有二十三岁的太子杨昭,一命呜呼,咽气身亡。 隋炀帝一早醒来,便得知了太子杨昭的噩耗,贪杯误事,断送太子姓名,只能遗恨万分。三日后,隋炀帝诏命东都世人为太子杨勇挂孝三个月,以示哀悼,追授太子杨昭为元德太子。这才是: 隋主纵欲诗兴堪,把盏文辞若仙班。 尽兴至极反悲起,太子肥胖多病缠。 吟罢欢愉观星夜,醉倒难脱鬼门关。 酒肉无常莫贪杯,多少纵欲终不还。 一场才子会,断送了太子杨昭的性命,隋炀帝与萧皇后终日愁容难展,杨昭病故,必须改立皇储。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大臣们也是焦虑。 隋炀帝已经多日未理朝政,众大臣等在乾阳殿外面,等候着皇上的召见。眼看天色已晚,气候转寒,等候的臣子依旧围在一起等候着。 萧皇后在偏殿礼佛焚香之后,见正殿外的大臣已经整整在外面站了一天,也是于心不忍,便走进乾阳殿去见皇上。 乾阳殿内一盏灯烛恍恍惚惚闪着火光,宫廷中平添了几分凄凉,隋炀帝一个人坐在屋中正在发愣,萧皇后进来说道:“皇上,大臣们已经等了一天了,还是见一下吧。” 听萧皇后劝说,隋炀帝这才应允,让大臣们入殿朝见。 众官员进了乾阳殿,拜见了皇上皇后,隋炀帝一言不发,萧皇后说道:“各位公卿,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莒国公萧琮和许国公宇文述互看一眼,宇文述暗示让萧琮先说,毕竟萧琮是隋炀帝的大舅哥,萧琮作揖道:“陛下,大隋不可不设储君,太子离世,还望皇上早立储君,顺应惯例。” 宇文述跟着说道:“国舅说道不错,虽然太子离世,尚有皇孙三人,况且齐王杨暕也在朝中,皇上都可考虑。” 隋炀帝道:“诸位爱卿以为这个储君就这么好选?朕这几天不是没有想过立嗣,先想到的便是齐王杨暕,可是齐王整日声色犬马,不务正业,如此轻浮,岂能堪当大任?” 宇文述道:“陛下若觉得太子难选,也可从三位皇孙之中,立皇太孙为储君。” 隋炀帝摇了摇头,问道:“燕王杨倓不到四岁、越王杨侗两岁、代王杨侑才刚满一岁,朕问你们这三个皇孙尚在蒙童,谁贤谁庸,如何能知道?” 众人一想,也是如此,唯一的皇子齐王杨暕是个纨绔子弟,难当大任,杨昭的三个皇孙又年纪太小,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 隋炀帝道:“朕想过了,既然找不出合适人选,不如先等等,等大隋所有边患全清除了,再立皇储不迟。” “皇上圣明!”众大臣只得各自返回住处。 众人离开乾阳殿,隋炀帝选不出皇储,无奈的静坐在御凳上,萧皇后说道:“恕臣妾直言,太子过世之后,皇族子嗣人丁太少,后宫除了臣妾一人,连个妃嫔也没有,皇上也该纳个妃子了。” 隋炀帝道:“自宣华夫人去世,唯有皇后长久相伴,再未见过能与朕相得益彰的女子。” 萧皇后问道:“陛下觉得萧敬嫣如何?” “啊?皇后的意思是?” 萧皇后道:“敬嫣自幼出身大户人家,能通诗书,虽遭家门不幸,但罹难之中饱经风雨,这些年在宫里稍加训话又懂礼仪。臣妾觉得众多宫娥之中,唯有萧敬嫣最命事理,不失为宫中的贤内助。” 经萧皇后这么一夸,隋炀帝茅塞顿开,问道:“皇后果真要让萧敬嫣为妃嫔?” “敬嫣若能伺候陛下,臣妾也能多几分安心,有何不可?”隋炀帝欣慰的点了点头。 ...... 106探东海何蛮返洛阳,游扬州一下江都宫 皇储难立,在皇后萧珺的建议之下,隋炀帝杨广把皇后宫中的女官萧敬嫣封为贵嫔,让其服侍在皇后左右。 眼看岁末将至,隋炀帝带着萧皇后与萧贵嫔一起在东都过年,大年初一百官朝会,相互称贺,隋炀帝也恩准放下眼前的政事,好好过年。 退朝之后,隋炀帝回到寝宫,萧皇后已安排了宫女太监,准备爆竹,庆贺新春。“嗵嗒”一阵爆响,各式各样的爆竹震耳欲聋,释放出缭绕烟雾。只见烟火之中,一个小太监匆匆穿过院子,快步来到寝殿门口,奏道:“启禀皇上、娘娘,何蛮将军从江东赶来,有要事奏报。” “大过年的有什么要事,是不是拜年呀?” 皇后萧珺一听,提了几分精神,便对炀帝说道:“何蛮一直探寻东海诸岛,想必是有了眉目。” 隋炀帝刚走出丧子之痛,这几日又逢过年,并没怎么在意政事,听萧皇后这么一说,心中沉静一时被何蛮的到来冲破,开口说道:“嗯,速命何蛮来见。” 小太监出去通禀,过了少时,只见何蛮快步来到宫里,拜见了皇帝、皇后,隋炀帝挺正了腰板,问道:“何将军从前年巡察东海诸岛,可有什么发现?” 何蛮揖道:“回禀陛下,臣已查明,自长江口出航,至高华岛折向东南,便是夷州诸岛,当春季和秋季在无风之季,向东方远望可以看到烟雾笼罩下若隐若现,如今称之为琉求国。” “哦?”炀帝与萧珺互看一眼,神情冒出几分惊喜,萧珺喜道:“早就听闻三国时期,吴主孙权曾经收复夷州,如今说来果不其然。” 何蛮道:“娘娘明鉴,其实闽南百姓多年以来,一直与夷州土民有过往交易,若从闽南出海,经一鲲身岛,也可东至夷州。” “嗯。”隋炀帝又问:“也不知这琉求国兵马怎样,朕早就想将其纳入版图。” “琉求国都是汉人后裔,据说并无多少城池,多以山寨洞穴而居。”何蛮道。 “好!”隋炀帝站起身来,在龙案前来回踱了几步,满怀心志的对何蛮说道:“朕想过了年就举兵东进,收复琉求国。” 何蛮道:“微臣临行之时,河间王曾有叮嘱,从长江水师调来的战船太小,想请朝廷再拨八百万两白银,打造一批新战船。” 隋炀帝听了,没有立刻吱声,他明白此时八百万两白银,对于朝廷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便对何蛮说道:“这件事让朕想想,爱卿先歇息去吧。” “遵旨。” 隋炀帝筹备讨伐琉求国,心情十分迫切,但是再筹集八百万两白银,国库里却有些囊中羞涩。萧珺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服侍在隋炀帝身边问道:“陛下满腹心事,不如给臣妾说说。” 隋炀帝抚摸着萧皇后的手,说道:“为了筹备讨伐琉求国之事,陈棱、朱宽先后率长江水军赶到建康,筹划东征事宜,可是河间王来信,还是嫌战船太小,请朝廷造比五牙战船更大的船,只是造船就要白银八百万两,小小的琉球国还真成心腹大患了。” “臣妾觉得不如一边招抚一边备战造船,陛下以为如何?” “哦?皇后说说看。” “朝廷一时拿不出八百万两银子,不如先拿一半造船,再派使节去琉求国招抚,如果琉求归顺,也能省下四百万两;若是不归顺,明年再拿四百万两银子造船也来得及。” “那面对琉求是先打,还是先谈呢?” “臣妾觉得两国交战,打打谈谈,边打边谈。等大隋战船准备到位,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嗯。”隋炀帝点点头,“这到是个折中的办法……”隋炀帝靠在萧珺身侧,深深沉思着,度过这个平静的新年。 大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春,隋炀帝命卫文升为西京留守,樊子盖为东都留守,自己亲自统率十万禁军,出东都洛阳,沿通济渠大运河南下扬州,前往江都行宫。隋炀帝原离京师, 宇文述统率马步军沿着陆路护驾两岸,沿途路上,坚壁清野,百姓回避,船只停泊,戒备森严。唯有江淮景色,绿意盎然,尽收眼底。 萧皇后站在船头,环顾周边,依山傍水,宛若江南,两岸停泊着众多空筏,除了可以望见护卫禁军,其他地方杳无人烟。 陪同在萧皇后船上的正是正议大夫诸葛颖、御史大夫张衡,萧皇后问道:“本来哀家想借着运河开通,看看沿岸繁华景象,如今一片春色,却少了几点炊烟。” 诸葛颖道:“原本淮北也算繁华热闹,但自从开挖运河以来,房屋强拆,百姓征调,这两侧的河道原本热闹,如今已经褪色不少。” 萧皇后听了这话,说道:“爱卿说的不错,看着社稷强大了,却苦了黎民百姓。” 诸葛颖道:“这次南下扬州,已经花费不少,前日陪皇上闲谈,皇上还有打通西域的想法,臣觉得......” 萧皇后转身看着诸葛颖,说道:“诸葛大夫的想法,哀家明白,天子出行,动辄十万、几十万人,耗费实在巨大。” “娘娘明鉴,只是理是这么个理,但这话做臣子的却不能说。”诸葛颖道。 “唉。”萧皇后道:“皇上登基之初有十二个心愿,本是兴国安民,如今看来实现心愿又谈何容易。”一番闲谈,龙船悠然度过淮河,直奔扬州府而来。 龙船到了岸边,隋炀帝、萧皇后、萧贵嫔依次登岸,莒国公萧琮、许国公宇文述带着文武官员,跟随其后。 一路之上,大军所致,旌旗蔽日,仪仗威武,沿途各州府、县衙竞相接驾,好生壮观,只不过是苦了两岸百姓,迎驾清路,劳民伤财,空乏国力。 唯独到了扬州城外,当地的百姓夹道相迎,路人驻足,争相观望,绵延几十里。毕竟杨广当晋王时,坐镇扬州,兴佛礼教,修书劝学,颇有政绩,当地百姓也感念旧恩,夹道恭迎。 城下一队兵士列开,河间王杨弘率领扬州的地方官员,恭候圣驾。大道之上,铁甲骑兵,两侧戒备,隋炀帝、萧皇后、萧贵嫔分别登上御辇,直奔扬州城内。 御驾来到江都行宫。杨广、萧珺、杨弘各自就坐,旁边丫鬟供上茶水点心,隋炀帝道:“朕此番南下扬州,主要是为商议夷州诸岛的归属。夷州一日不归,倭国一日不服。” “皇上高见,老臣经营江东多年,又有何蛮将军勘察东海,已绘出确切海图,只等皇上的旨意。” 隋炀帝道:“朕先会会倭国使者,看看这些东洋之辈,是些什么人。” 杨弘道:“倭国使者过几日便到。” “嗯”隋炀帝道:“若是倭国使者出言不逊,老王爷务必出兵攻打夷州,朕要让东邪倭国看看我大隋天威。” 只见萧皇后一旁说道:“臣妾到觉得收复夷州诸岛,还边打边谈吧。与其先开战,不如先诏安,自从营建东都,开凿运河,朝廷耗费巨大,若能诏安能省下不少银子。” 隋炀帝笑了起来,说道:“皇后果然仁爱,体恤百姓,朕就一边诏安,一边备战,但是对东邪倭国,嘴上绝不会软了。” 众人大喜,都期望着能和平诏安琉求国,收复岛屿。这才是: 隋土硕大国力难,跨海开展耗财钱。 滔滔东海多骇浪,滚滚波涛可溯天。 自从到了扬州,隋炀帝时常一人在行宫大殿之中,秉烛未眠,河间王杨弘见皇上这几天彻夜不眠,寝宫夜烛长明,觉得皇上必有什么心事,索性去了行宫看看。 几个小太监还在大殿门口侍候,河间王轻步走进大殿,只见隋炀帝正在看一幅地图,河间王道:“陛下,夜色已深,早些歇着吧。” 隋炀帝道:“朕怎么睡到着,讨伐琉求国把江南各州郡收上来的银子都用上了,偌大的大隋,国库的银子远不够用。” “那陛下有何打算?”杨弘问。 “朕想尽快打通西域,与西域商人通商,增加朝廷赋税。” “哦?”杨弘问道:“陛下打算西征?” “是啊,朕想请皇叔亲自出马,随朕西征。” 杨弘言道:“老臣效忠大隋绝无二话,只是掐指算来,战事连绵,时间紧迫,又要征调民力,筹集辎重,只恐朝廷一时周转不开,负担不起。” 隋炀帝崭露出一脸的自信:“王爷多虑了,只要打赢了,老百姓勒紧裤腰带也会拥戴,不但不会怪朕,民心还会为之一振。” 河间王点了点头,杨弘对隋炀帝一贯十分赏识,心里也信得过隋炀帝能做到,隋炀帝继而说道:“朕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今西征东渡,两面用兵,自盘古开天地,尧舜禹称帝,尚没有君王能扩疆海外,踏平西域。” 杨弘听了深以为然,感叹道:“陛下真是千古圣君,秦皇汉武所不及。” 隋炀帝笑道:“如今比来,秦皇汉武何足挂齿,即便大禹在世,朕要让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杨弘道:“明天东邪倭国的使者就要到了,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隋炀帝这才点了点头,回去休息。这才引出: 倭国使臣礼无方,自拿天皇耍猖狂。 鱼龙百戏演绝技,恐吓倭臣回东洋。 107奉国书触怒隋炀帝,跨东海诏安琉求国 江都行宫粉饰一新,宫苑里面四处都有宫人走动,这日是朝见东邪倭国使者的日子,一路跟随隋炀帝来到江都的宫人,还从未见过倭国使节长的什么样子,众人怀揣着好奇心,巴不得一见倭国使者 隋炀帝杨广久闻东海有倭国,而倭人自称夷邪久国,但是从未见过倭人,隋炀帝杨广与皇后萧珺,穿戴规整,在江都行宫东兴殿朝见夷邪久国使者。 河间王杨弘、莒国公萧琮、许国公宇文述、水军大将何蛮等随行官员分列两侧,太监传出口谕,夷邪久国使节一行两人,快步走进东兴殿。为首一人,身材不高,眼小鼻尖,丁字胡须,服饰略有汉晋遗风,此人名叫小野臣因高,另一个副使与这个小野臣因高长相、装束差不多少,此人名叫鞍作福利。 二人入朝跪拜,虽然汉话说的生硬,不过众人还能听的明白。小野言道:“皇帝陛下,久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法,我天皇派遣出使正为学习佛法,请教治国大略。” 隋炀帝对众人言道:“朕听说三国时期,魏明帝赐邪马台国王卑弥呼“亲魏倭王”的封号,还赏了金印紫绶。既然是我中原分封过的藩国,传播汉学也是应该。” 小野呈上倭国推古天皇的亲笔致信,一个太监在一旁念道:“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 这头一句话还未读完,河间王杨弘怒责问道:“且慢,倭国使者,老夫问你!何为日出天子,何为日末天子?普天之下,只有大隋天子,岂容藩国自称天子?” 一语触犯众怒,着实让小野吓了一跳,赶忙辩解道:“太阳东升西落,我家天皇住在大海之东,乃日出天子;大隋皇帝住在大海之西,乃日落天子,有何不对?” “呸!”大将何蛮怒道:“倭国乃是大隋的藩属国,尊卑有别,岂能自称天子?” 旁边的文武朝臣,也是纷纷出语责备,使者小野、鞍作,左顾右盼,无言以对。 隋炀帝坐在龙椅上言道:“蛮夷书信无礼,勿复以闻。”隋炀帝龙颜大怒,拂袖起身,离龙椅而去。 初次朝见夷邪久国使节,令隋炀帝大为不快,回到寝宫,皇后萧珺言道:“东海倭人,远在孤岛,不知大隋万里江山,如同瓮中鳖、井中蛙,坐井观天,岂有见识?” 隋炀帝闻之点头:“依皇后之见,这等夷人,应如何处置?” “嘴上虽然恭敬,但心里并未把大隋放在眼中,臣妾觉得若是轻易纵容了这几个使者,就难以镇服倭国。”萧珺道。 “朕与倭国尚未反目,若治罪这几个倭奴,反倒有失和睦,就命倭国这几个使者跟随圣驾,开开眼界。”隋炀帝道。真可谓: 一下江都会倭臣,只恐扶桑小看人。 东方岂有俩天子,定要展现隋乾坤。 次日一早,隋炀帝杨广召来河间王杨弘、大将何蛮、张衡、宇文述几人,众人赐坐两旁,隋炀帝道:“倭国使者目无天子,触犯龙威,朕不能不震慑一下小野臣因高。” “陛下的意思是?”杨弘问道。 “朕要用收复琉求,吓住倭国使者,令其臣服。” 众人一齐看着隋炀帝的眼神,都露出了一副惊诧的表情,炀帝问道:“何蛮你对东海最为了解,爱卿觉得能不能出海?” 何蛮想了想作揖奏道:“陛下,微臣觉得水军将士操练多时,出海尚可,但战船的确还不尽如人意。” “嗯,接着说下去。” “陛下,朝廷刚拨付了四百万两白银,新战船也刚刚开工,原有的五牙战船若是全部出海,只恐多数船经不住恶浪啊。” 河间王杨弘也作揖道:“陛下,何蛮将军所言极是,战船多数年久失修,难以出海,陛下三思啊。” 隋炀帝看着几个人焦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朕这次出兵,要以招安为主,交战为辅,胜败并不重要,能派一对兵士出海即可。” 何蛮道:“陛下如果意在诏安,臣到觉得春秋两季正适合出海。” “好。”炀帝高兴的站起身来,对老王爷杨弘说道:“河间王立刻待朕拟旨,命水军都督朱宽率战船前往长江口,十日后准备出海东征。” “遵旨!” 张衡又对宇文述、张衡道:“你二人速速传旨江东各地的杂耍艺人,汇集江都行宫,朕要先唬住小野臣因高。” “臣遵旨!” 众人退下,宇文述和张衡作了分工,张衡负责召集各地的杂耍艺人,宇文述专门陪着倭国使者小野,在江都行宫四处游览。真可谓: 奇石园林亦可观,精雕玉琢勾假山。 淮扬美景山水致,但教倭人多感叹。 小野臣因高等人,初见隋炀帝便言辞不逊,被当堂训斥,回到驿馆十分憋气。到了晚间,副使鞍作福利来到小野的房间,说道:“小野君,大隋皇帝派特使来了。” “哦?莫不是要抓我们吧。” “我看没带多少人。” “快请到驿馆客厅去见。” “嗯。” 小野臣因高、鞍作福利一起来到驿馆客厅,许国公宇文述倒背着手,晃晃悠悠,正在踱步,两个倭国使者来到客厅,小野作揖道:“原来是许国公,快请坐下说话。” 驿馆的佣人上了茶水,小野臣因高看宇文述长得和善,作揖道:“今日我和鞍作君,在朝堂上冒犯了大隋皇帝,皇上陛下不会怪罪我们吧。” 宇文述憋着眼珠,呵呵笑了起来:“多大点事,我主德比四海,恩佩八方,还能跟你两个蛮化未开的倭人一般计较么?” 小野臣因高、鞍作福利听得似懂非懂,看来是隋炀帝没怪罪什么,小野又问道:“国公前来,是不是要送我们回国?” “唉。”宇文述道:“你们来也来了,就在江都玩玩嘛,不是想学佛经么,十日之内,我给你们装上两船,回去也好老老实实念经。” “那真是太谢谢许国公了。”小野臣因高和鞍作福利一齐起身,作揖鞠躬,深施一礼。 “坐坐坐。”宇文述又道:“皇上这次不但没怪罪你们,还体谅你等旅途辛苦,召集了江淮一带的杂耍班子,要给你们上演惊绝大戏。” 小野问道:“那惊绝大戏是什么?” 宇文述冷笑一声,说道:“此乃我大隋江湖神人的奇门绝技。”两个倭国使者点了点头,半懂不懂的听后大隋朝听的安排。 等了十余日,从各地召来的杂耍艺人,纷纷抵达江都行宫。河间王杨弘、大将何蛮、宇文述、张衡来到行宫,面见天子,宇文述奏禀了杂耍艺人已经会集江都。 隋炀帝大喜:“这么多杂耍艺人,各有绝活,朕统称为鱼龙百戏。安排那些会武功,会杂技的高手,让他们给小野使劲演,吓住这群蛮夷。”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何蛮说道:“臣也有事要奏,朱宽将军的长江水师,昨日已抵达长江口。” “好!”隋炀帝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意气奋发,说道:“朕命河间王为渡海总管,何蛮为海师,尽快准备,会合朱宽,出征琉求。” “臣等遵旨!”杨弘、何蛮作揖答道。 炀帝走到杨弘、何蛮跟前,抚住二人手臂说道:“小野看完鱼龙百戏,必定回国,而回国之前,务必东征。” “遵旨。”杨弘话音未落,又问道:“出海遥远,事事未知,这能否收复……” 隋炀帝一看河间王眼神,就已经会意,叮嘱道:“倘若招安不成,无论胜负,都要打一仗,只有打才能吓住倭国人。” “微臣明白。” 河间王杨弘、海师何蛮领旨走后,隋炀帝对宇文述、张衡说道:“鱼龙百戏,一天一场,演给小野看,看完就送他回国。” “遵旨。” 公元607年春,水军大将朱宽率领五牙战船到达建康,驻扎长江口,于三月末拔锚起航,驶向东海。 河间王杨弘命人在长江口摆下祭台,祭台上的灵牌位上祭奠的是精卫娘娘,在上古神话中精卫填海,后人便把精卫当做了出海前需祭拜的海神。 河间王杨弘、大将军朱宽等众人一齐跪倒,祭拜海神精卫娘娘,大海师何蛮身着乌袍,披头散发,一手宝剑,一手神符,登上祭台,迎着袭袭海风,舞剑做法。 何蛮做法之后,众人三叩九拜,虔诚祷告。祭祀完海神,出海的将士登上停泊靠岸的五牙战船,这些五牙都是挑选可以渡海的船只。 何蛮换了袍服,与朱宽一起跟随河间王杨弘走到岸边,杨弘望了望大海汪洋,感叹道:“此行大海,千万里之遥,颠簸难测。若能找到夷州岛,务必招抚岛民,回归大陆。” 朱宽道:“老千岁放心,末将必将传播皇上恩德,收复夷州诸岛。若臣不能归,今为隋臣,世为隋鬼!” 朱宽、何蛮双双作揖道别,河间王杨弘感慨万千,带着信赖与安慰,拍了拍二人肩膀,以示鼓励。朱宽、何蛮登上五牙战船,拔锚起帆,跨海东巡。 108演百戏唬弄倭使者,赴檀洞土王宴隋臣 开春的扬州府,景色秀美,春风撩人,已催开不少含苞待放的花草,春风惹游人的美好时节。小野臣因高、鞍作福利等倭国使者在扬州周边游玩了数日,收购了不少佛学经书,又有宇文述赠送了一些书籍,装载到船上。 这些倭国来使十分得意,毕竟此行是为求佛学经典,都觉得天皇的差遣终于可以满载而归了,对于隋军水师已出东海,还浑然不知。这时,宇文述带着几个随从来到江边。 “小野大人,从今日起,朝廷给你准备了三天绝活大戏,称之为鱼龙百戏,好好给你们倭人留点念想。” “多谢许国公!” 鱼龙百戏,大演三日,一来犒劳随行官员,二来让倭国使节开开眼界。倭国并无杂耍艺人,小野等使节看了以为是神功绝技,目瞪口呆,连连赞叹。 眼看杂耍表演到了最后一天,夷邪久国使者正在观看节目,一个个高枕无忧,怡然自得,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宇文述拿着一道圣旨匆匆走来,所有艺人纷纷终止表演,站到一旁。 台下的倭使小野臣因高一看宇文述脸色深沉,毫无半点笑容,惊诧问道:“宇文大人有什么急事?” “夷邪久国使者听旨!” 小野臣因高、鞍作福利等几个一愣,表演的艺人和其他陪看的大臣,纷纷跪倒,小野和鞍作一看势头不对,也撩袍跪倒,恭听圣旨。 宇文述展开圣旨,厉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业三年三月,大隋水军由长江口出发,东征琉求国,收复夷州诸岛。乘此机会,告诫东海蛮夷各部,应尽早称臣,免得触犯龙威,自取灭亡!钦此!” 小野和鞍作跪在地上懵头少时,才缓过神来,宇文述道:“二位使节,三日之前我主已派兵东征,鱼龙百戏演到今日也算结束了,早早告知你家主子,早早称臣吧。” 小野道:“既然东海战事一触即发,何不让我夷邪久国从中调停,快带我等要见大隋皇帝。” “晚啦。” “晚了?” “我主已于今早起驾,返回东都了。” “这……”小野等人一时发懵。 “小野使节,夷州诸岛自东吴之时,便属我九州之地,自己收回自己的土地,用不着你们调停吧。”宇文述顺手把圣旨放在了桌案上,转身离去。真可谓: 异人杂技轻功飘,倭使看戏惊叹高。 江口战船劈波浪,茫茫东海风浪飚。 倭使仓促归国之日,正是隋军出海之时。出师东海的大隋水师,一路东进,乘风破浪,何蛮是闽南人熟悉海路,过了两日有余,果然海上隐隐望见有岛屿出现。 战船上的水勇交相欢呼,朱宽满面喜悦,问道何蛮:“莫非那就是夷州岛?” 何蛮站在船头,远远眺望,摇了摇头说道:“此岛并非夷州岛,而是高华岛,闽浙百姓出东海打鱼,与琉求人交易,必经高华岛而折向南行,便是琉求国的夷州岛。” 虽然空欢喜一场,但是还是颇为欣慰,有何蛮亲自向导,众人不愁在海上迷路。又在海上航行两日,果然海上又有岛屿出现,犹如一条蟠龙,旋蜿延于海面,若形若现。 何蛮再三眺望,朱宽等众人用迟疑的眼神望着何蛮,只见何蛮一拍船沿,大声喝道:“这就是夷州岛。” 朱宽大喜,对麾下喝道:“加速前行,登陆夷州岛。” 战船靠岸,岸边的百姓纷纷背着木条框子,围上来观看。众人登上岸,朱宽问道:“以海师之见,岛民为何岸边相迎?” “夷州民风淳朴,百姓多与往来船只交易山货,想必把我们当做了商船,这是来做交易的。” 岛上的百姓见船上,并无商家,反到是从船上下来不少兵士,岛民不知道缘故,又纷纷散去。初到夷州岛的隋军与岸边岛民秋毫无犯,也算是相安无事。 这次东征招安琉求国,隋军所能出海的战船并不多,登上夷州岛的隋军也只有五百多人,众将士摆成一字长蛇阵,向岛内深入,沿着大路走到一个大山口,忽然传来一阵闷响,何蛮说道:“不好,此乃木鼓,定有伏兵!” 朱宽调转马头,高声喝道:“传令后队,止步列队。” 跟在后面的兵士立刻散开,摆成战阵,只见前方一群山民蜂拥而出,发饰各异,犹如野人一般,却手持刀枪,拦住去路。 从人群之中,走出一匹高头马,马上一人,身穿牛皮坎肩,腰系鹿筋带子,下面牛皮群,脚上穿着露脚趾的兽皮靴,长带束发,浓眉虎目,蒜头鼻子厚嘴唇,手中一条三股托天叉,煞是威猛。 朱宽望了望,拦在山路上的人马足有两千余众,朱宽虽不知这是山匪,还是琉求国兵士,总是人马数量远在隋军之上。朱宽刀挂马鞍桥,双手作揖道:“各位英雄,我乃大隋皇帝麾下水军大将朱宽,奉旨东游,招抚琉求国主,归顺大隋。” “哈哈哈哈……”为首之人仰面大笑,指着朱宽喝道:“朱宽听着,我乃两山口陀螺洞洞主那牙!想见我家国主,除非有本事先胜我手中三股托天叉!” 何蛮细细观看陀螺洞主麾下将士的阵势,在身旁说道:“这些山贼虽然人多,但毫无阵法,应速备强弩,足以抵挡。” “速备强弩!”朱宽一声令下,一队兵士端起强弩,准备迎战。 琉求国从未见过强弩,也不曾畏惧,那牙洞主大喝道:“隋人休要唬人,先吃我一叉!”那牙催马杀出,朱宽举刀迎战。 二人交手,厮杀一团,那牙虽然力气巨大,但是没有多少真武艺,打了七八个回合,便招架不住。那牙自知不是对手,虚晃一叉,对身后的山兵喊道:“众兄弟助我!” 陀螺洞的山兵铺天盖地,蜂拥杀出,何蛮见敌兵冲出,下令放弩。琉求的山兵从未见过强弩,被射的东倒西歪,人仰马翻,后面的兵丁不敢近前,退守到山间木栅之后。 两山口陀螺洞的山兵死守山口,不敢出战。洞主那牙换了匹快马,飞奔去了波罗檀洞,波罗檀洞正是琉求国的都城。这便是: 一登琉求谈招降,反生敌视引刀枪。 话不投机杀声起,连弩铺天血生光。 琉求国国王,自封号为土王,姓欢斯氏,名叫渴刺兜,身长七尺有余,身材粗壮,一脸棕褐色的络腮胡子,生性粗犷好斗。由于夷州岛还是荒蛮之地,岛上的大小首领都会靠山立寨,守洞为家,渴刺兜的老巢便选在了波罗檀洞。 陀螺洞主那牙气喘吁吁,一趟小跑来到波罗檀洞,双膝跪倒:“禀告土王,海西大隋国,派来几百兵马,使用大力弓箭,声称要招抚夷州岛。” “嗯?” 渴刺兜身旁站着王子岛槌,渴刺兜平日最信任儿子岛槌,转脸问道:“我儿觉得大隋国侵犯琉求,如何是好?” 岛槌道:“父王,孩儿听说大隋号称土地有九州,地大物博,况且只有几百人,说不定是友好使者。” “嗯,有些道理。”渴刺兜对那牙说道:“那牙洞主,本王命王子岛槌随你一通前往两山口陀螺洞,去见大隋国人。” 王子岛槌与那牙一同返回两山口,此时隋军已在两山口外安营扎寨,王子岛槌下令开栅门邀请隋使来见。 山兵投了书信,朱宽与何蛮看了岛槌的书信,朱宽道:“如今琉求国致信想和议,究竟是战是和,还望海师叫我。” 何蛮言道:“既然琉求国有意求和,不如见上一面。一来,陛下和河间王都有意招抚琉求国,能议和最好;二来,朱将军只带了五百多兵士,只能坚持一时;所以还是以议和为主。” 朱宽道:“若是琉求土王摆下伏兵,只恐有去无回。” 何蛮道:“将军放心,我料土王必不会设伏兵,我等不过五百余众,若想围剿绝非难事,可是” “嗯。”朱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琉求与大隋相互通信和议,岛槌、那牙打开栅门,带领山兵列队相迎。朱宽、何蛮走进两山口,作揖乐道:“真可谓不打不成交,今日得见琉求王子,幸会幸会。” 岛槌道:“我父王听说各位将军是大隋使节,特邀诸位赶往波罗檀洞赴宴。” 何蛮在朱宽身边说道:“既然有土王一片美意,何乐而不为。” 众人一团和气,好似冰释前嫌,一起过了两山口,在王子岛槌和洞主那牙陪同之下,赶赴波罗檀洞。 琉求国的土王渴刺兜早已恭候多时,在波罗檀洞洞口,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喜道:“听说随国使者,远道而来,本王欣喜不已。” “朱宽奉旨跨海东巡,多谢土王厚待。” “将军请!” “土王请!” 众人一起进了波罗檀洞,洞里潮湿阴暗,渴刺都端坐鹿皮宝座,岛槌、那牙坐在一侧,朱宽、何蛮坐另一侧,几个袒背露肩的仕女,端上几碟草盘,尽是酒菜和水果。 渴刺兜端起酒杯,对朱宽、何蛮说道:“今日准备的都是夷州特产,二位将军不必拘礼,尽可享用。” 众人满饮此杯,寒暄几句之后,渴刺兜问道:“听说大隋地大无边,而今派使者登岛,有何贵干?” 朱宽道:“夷州诸岛自东吴时期,便已归顺,如今隋主要收复版图,完成统一,还望土王率领岛上百姓早早归顺,天下大幸。” “呵呵呵呵……”渴刺兜笑声带着几分轻蔑,反问道:“东吴那是几百年前的旧事,如今琉求国,已归本王所有,凭什么归大隋皇帝?” 朱宽眉头一紧,脸色不悦,何蛮拽了一下朱宽衣襟,抢了一句说:“在下何蛮,在闽南多年,夷州澎湖三十六岛,自东吴年间,识汉字,说汉话,与大陆交易,相互通婚,本为一体,怎能分割?。” “你们这些中原人,弄着那么多地,分分合合,打得乱七八糟,如今又惦记本王的岛屿,真是痴心妄想。”渴刺兜随手将一块未啃完的骨头,扔在草盘中。 朱宽与何蛮互看一眼,朱宽说道:“统一华夏,是大势所趋,土王早日归,顺依旧不失王候尊位,倘若动了干戈,必会万念俱焚。” “哼哼……”渴刺兜冷笑道:“岛上虽然兵马不多,但少说也有几万人,除非你能运送三万兵马上岛,否则休谈收复之事。” 众人不欢而散,朱宽、何蛮见规劝无效,告别波罗檀洞,率五百兵士原路返回。一路上,何蛮对朱宽说道:“这土王十分狂妄,我看两国终有一战。” “唉……”朱宽谈道:“虽说琉求人勇而无谋,但少说也有几万兵士,谈何容易。” 何蛮道:“回到扬州府,需请朝廷尽快打造战船,原有的五牙船多数陈旧,渡江尚可,跨海恐怕不行。” 朱宽手里敲打了马鞭,思量道:“我已命人沿途绘制地图,下次大战必有用途。”何蛮也点头称是,众人一起赶往岸边登船,返回大陆。真见得: 五牙战船出海疆,骇浪惊天起萧墙。 一探夷州乘风去,只待天子扩东壤。 109宇文恺进献观风殿,突厥部拓路开草原 隋炀帝春游扬州,返回西都大兴,也就是后来的长安。文武百官出城相迎,从东都洛阳到扬州行宫,这次出行总算告一段落。 皇城内外,旌旗蔽日,禁军列队护甲,隋炀帝、萧皇后等人回到宫中。宁安殿又回到往日的平静之中。 隋炀帝一路风尘仆仆,沐浴之后,便陪着萧皇后到御花园游玩,花园内有一亭子,名曰“神羽亭”。隋炀帝说道:“皇后可曾记得,当年先帝在此比试选驸马,柳述、萧玚文采武略不相上下。” “唉……”萧皇后叹道:“只可惜先帝爱才,把那兰陵公主嫁给柳述。臣妾煞费苦心,也没能成全杨阿五和萧玚这对才子佳人。” 坐在神羽亭的石凳上,隋炀帝回首往事,心里也难生起一丝惆怅,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想想当年兰陵公主杨阿五为了追随柳述,宁死也不屈从,如今想来倍感惋惜。 隋炀帝说道:“朕如今想起兰陵公主,同样也想起了义成公主,都是朕的亲妹妹呐。” 萧皇后掐指一算:“义成公主嫁到突厥部也有七八年了吧。” “是啊,岁月不饶人,朕是真想见见公主,不知道她现在从漠北过得怎么样?” “皇上若是想念,就派使者赶往漠北,看看公主。” 隋炀帝手撑在石桌上,眼神凝视着花园的芳草,心中若有所思,不禁联想到了整个漠北,炀帝说道:“朕不仅想看看公主,还想看看启民可汗这个妹夫。” “啊?”萧皇后一惊,试问道:“皇上不会是想御驾亲临漠北吧?” “有何不可?”隋炀帝道:“皇后莫要小看了塞北突厥,虽说已经和亲,但是一旦反目,整个漠北便是大隋的心腹大患,既要和睦,也要提防。在朕的眼里,与突厥和亲无异于跟狼为邻。”萧皇后也明白了隋炀帝的心意,默默点了点头。这才是: 自古荒原多异族,马背立国横空出。 匈奴鲜卑和乌桓,突厥契丹并茹茹。 长城东西曾血海,雄关南北掠无辜。 试看中原立帝业,谁人不防漠北族。 过了两日,百官早朝,隋炀帝杨广大殿之上威严端坐,听过了一些朝政的奏报,隋炀帝说道:“各位爱卿,朕此番南下扬州,沿途巡游,南国半壁江山如朕所愿,太平安宁。与之相比,朕到放心不下北境了,七年多前,义成公主远嫁突厥,如今早已杳无音信,朕想北巡长城,看看突厥部在忙些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隋炀帝刚回京城,又有了巡游北方的想法,只见老臣高颎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言,还望陛下纳谏。” 高颎自从复制还朝,变得中规中矩,隋炀帝难得听高颎进谏,便说道:“爱卿请讲。” “陛下刚从江东巡游归来,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当安心在朝理政,再次巡游,只恐又要怠慢一些政事。”高颎道。 隋炀帝答道:“朕有三省六部,留在京师处理政事即刻,何必事事烦朕?” 老将贺若弼也出列奏道:“陛下,巡游扬州,已经耗费巨大,若是再去塞北,耗费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为收复琉球国,朝廷刚拨走白银四百万两,还是暂且放缓吧。” 一看贺若弼也跟着进谏,让隋炀帝眉头皱起,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皇帝的脸色,还是被众臣之中会看眼色的宇文述发觉。 宇文述奏道:“陛下,臣到是觉得此时巡游塞北,再合适不过。” 本来满朝的大臣,心里上都支持高颎、贺若弼的意见,毕竟连续巡游是劳民伤财的事,没想到宇文述突然冒出惊人之语,让众人又是哗然一片。众人惊讶之余,隋炀帝到了找到了台阶,炀帝问道:“宇文爱卿,但讲无妨。” 宇文述作揖道:“臣以为突厥部不可不防,自陛下登基以来,铁勒等十部族先后归顺启民可汗,启民可汗又兼并西突厥,并统领东部的奚、霫、室韦等部族,虽说臣服于隋,但是人心难测啊。” 虽说宇文述说话带着几分迎合奉承,但所说也是实情,也有不少大臣认可支持,文官之中最支持的莫过于内史侍郎虞世基。虞世基年过半百才考上进士,入朝为官,对自己的仕途之路是万分珍惜,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虞世基一看这个时候正是迎合天子的良机,也斗胆奏道:“臣启陛下,我大隋虽说国立殷盛,但是四邻不安,隐患长存。臣以为陛下是独步千古的明君,就应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身先士卒。巡游塞北,未尝不可。” 虞世基出口成章,头头是道,让隋炀帝大为高兴,早把进谏的高颎、贺若弼至于一旁,隋炀帝说道:“虞世基所言,正合朕意,朕觉得十日之后,起驾北巡,并召集关内、河东、雁门的诸路军士,共赴塞北。”百官遵旨,齐呼万岁。真可谓: 南来北往走遍州,只恨地大难到头。 方从江南寻东夷,又欲塞北探草丘。 时间又过半个月,关内的二十万大军相继到达,驻扎在京师城东二十里外,大隋天子的龙驾御辇再出大兴城。刚出京城北门不远,只见一座宫殿映入眼帘。 隋炀帝先下了御辇,萧皇后以为要坐车辇行路,没想到刚出城就下车,隋炀帝踌躇满志的说道:“皇后请看,这座宫殿如何?” 萧皇后一愣,问道:“北门外几时建了这么一座小宫殿,到精制美观。” 隋炀帝哈哈大笑,说道:“这是朕命工部尚书宇文恺为皇后打造的‘观风行殿’。” “哦?何为观风行殿?” “宇文恺可在?” 跟随身后的众官员之中,赶忙站出一人,正是工部尚书宇文恺,作揖道:“微臣在。” “爱卿给皇后讲讲你造的观风行殿。” “遵旨。”宇文恺道:“十日之前,微臣奉皇上旨意,打造一座能行走的宫殿。此行殿下面镶嵌巨大轮轴,无论马拉人推,借可滚动前行,陛下赐名为观风行殿。” 隋炀帝也说道:“塞北是苦寒之地,有这观风行殿,即可防风又能避寒,朕专为皇后打造。” 这番话让萧皇后十分欣喜,一来从未见过这种能走的宫殿,二来后宫只有皇后和贵嫔萧敬嫣两个人,萧敬嫣此时已有身孕,不便远行留在了宫里,所以隋炀帝说专为皇后打造是名副其实。 观风行殿方圆偌大,木制构造,雕刻精湛,龙凤呈祥,隋炀帝与萧皇后一起登上观风行殿,这个巨大的移动宫殿,不仅有正殿厢房,还有长廊木园,又粉饰一新,精雕御刻,巧夺天工。宇文恺一声令下,上百匹御马铁锁连环,并驾齐驱,拉动观风行殿,稳步前行。 隋炀帝和萧皇后坐在观风行殿之中,丝毫不觉颠簸,四平八稳,随关内二十万大军前行,过了泾水,其它各路大军相继会集,五十万大军一起北上直奔塞北。 越往北走,山地越多,但幸好大路畅通,使得观风行殿畅通无阻。隋炀帝、萧皇后觉得行程乏味,便传来莒国公萧琮、正议大夫诸葛颖、内史侍郎虞世基陪着在行殿的御书房一起,品诗论经,谈论时政。 萧皇后说道:“自北上数日,左右环山,却道路顺畅,没想到偌大的观风行殿竟无阻碍,是为何故?” 众人之中诸葛颖道:“这得益于秦直道,开山劈谷,通直易行。” 萧皇后道:“本宫还是头一次听说北国有这样的古道,诸葛大夫不妨说说这秦之道。” 诸葛颖道:“《史记》有云,秦始皇欲游天下,传命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湮谷,长一千八百里,这便是秦直道。” 众人听了大长眼界,虞世基赞道:“诸葛先生果然一代帝师,天下之事烂熟于心,我等钦佩。” 隋炀帝站起身,望了望窗外的漫漫古道,说道:“秦始皇真是了不得,能修一条秦直道,贯通南北。朕不能白走秦始皇修的路,朕也琢磨着修一条道,超过秦始皇!” 隋炀帝语出惊人,本来众人是沿途品阅古道,没想到竟引起隋炀帝的赶超之心。隋炀帝眼望窗外,看着自己的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心生感慨,提示一首《从军行》 二边烽乱惊,十万且横行。 风卷常山阵,笳喧细柳营。 剑花寒不落,弓月晓愈明。 会取淮南地,持作朔方城。 大队人马出了偏关,直奔塞北重地榆林(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虽然草原之上风力颇大,但是对平生头一次到塞北的隋炀帝和萧皇后来说,还是带来了几分新鲜和好奇。 只见先锋官阴世师快马奔来,作揖走道:“启禀皇上、娘娘,突厥部启民可汗率塞北各部盟首领共三千五百人在大道恭迎陛下。” 萧皇后一愣问道:“出关以来茫茫草原,哪里见过什么大道?” “依末将看,是新修的大道。”阴世师道。 萧皇后对隋炀帝道:“昨日还在谈说秦直道,没想到塞北的胡儿先学会筑路迎接圣驾了。” 隋炀帝傲慢的笑了笑,对阴世师说道:“传旨命观风行殿走突厥修的大路。” “遵旨!” 观风行殿体积巨大,一阵滚地的木轴声传来,上百匹御马拉着观风行殿走上了草原的大路。这条路是突厥部启民可汗为恭迎隋炀帝,在草地上除草铺石,筑起的一条新路。 塞北各部盟大小头领三千五百余人,跟随启民可汗一起跪倒,恭迎隋炀帝御驾,一看硕大的观风行殿,众人惊讶不已,从未见过能行走的巨大宫殿。 观风行殿来到众首领近前,停了下来,太监架起木台阶,隋炀帝、萧皇后携手走下行殿,启民可汗跪地高呼:“奴等拜见大隋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起叩拜,萧皇后只觉伸侧一闪,她注意到众人跪拜之时,唯有一人跪在启民可汗旁边,非但没有磕头,两个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目不转睛。萧皇后脸庞一侧,注意到那人二十几岁的年纪,二目深邃泛蓝,眉毛双鬓红里透黄,鼻梁高耸,虽是跪着也显出强壮体格,显然一副西域人相貌。 萧皇后头一次见纯种西域男子,心中不仅一抖,暗想这是何人,跪地不拜,还敢瞪着眼睛乱看,实属无礼。这才是: 塞北乍见欧式男,高鼻褐发眼透蓝。 大胆无礼直观望,跪而不拜犯龙颜。 母仪尊容当回避,金枝玉叶莫相攀。 草原四野无穷碧,一眼望穿或是缘? 110出塞北扬威会部盟,巡长城密议修驰道 隋军威威五十万,草原高耸观风殿。 马步三军齐头进,纵横塞北振威严。 隋炀帝五十万大军出塞入草原,让塞北各部盟竞相参拜,无不威服,众人跪拜之时,唯有一人褐发蓝眼的首领直视萧皇后甚至忘了拜谒。 “诸位首领平身吧。”隋炀帝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纷纷起身,眨眼的时间也没注意到这个叩拜的人。启民可汗上前一步,右手捂心说道:“往北不远,就是大利城,奴在牙帐已备下大礼,恭候圣驾。” “请可汗引路。” “遵旨!” 一个简单的仪式,隋炀帝、萧皇后一起回到观风行殿,跟随启民可汗赶往大利城,那个窥视萧皇后的年轻男子也消失在人群之中。虽说这异域男子举止无礼,但是初到草原,萧珺也没好意思当面训斥。 观风行殿来到大利城,所谓城池,也不过是筑起围墙而已,城内依旧是突厥族的帐篷。工部尚书宇文恺早已为隋炀帝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宝龙宫帐。一到大利城,宇文恺便安排军士搭起宝龙宫帐,比启民可汗的牙帐不知大出多少倍。 隋炀帝、萧皇后出了观风行殿,萧皇后便往女卷牙帐看望义成公主;而隋炀帝则进了宝龙宫帐,会宴各部盟首领。 启民可汗率各部盟首领汗王献上美酒羊肉,隋炀帝斟满杯中酒,说道:“朕此次远走塞北,一来是看望各部首领汗王,二来朕要看望义成公主,毕竟两国和亲,突厥称臣,我们是一家人,先有亲情,才有友情。” 众首领汗王连声称赞,启民可汗说道:“奴等自从向大隋称臣,塞北多年已无战乱,如今碎石铺路恭迎皇上。此次北巡,皇上走到哪里,奴等就把路铺到哪里。” 启民可汗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又恭恭敬敬,这让隋炀帝十分高兴,三杯酒下肚,隋炀帝诗兴大起,对众人说道:“今日能会盟塞北诸侯,自古郡王能有几人?即使汉武帝也未能如此,快为朕取笔墨来。” 旁边的太监端上笔墨,隋炀帝站起身来,兴甚至极,挥笔写下一首《云中受突厥主朝宴席赋诗》,诗曰: 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 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 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 索辫擎膻肉,韦鞲献酒杯。 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一首五言诗,使得众汗王连声称赞,纷纷起身对隋炀帝一拜再拜,各表忠心,敬畏的五体投地,而隋炀帝自比汉武帝,志得意满,孤傲不已,依旧把酒言欢,不做细说。 隋炀帝在宝帐大宴众汗王,而萧皇后则去往女眷牙帐,看望义成公主。义成公主是隋文帝的女儿,隋炀帝的亲妹妹,开皇十九年为了蕃汉和亲,远嫁突厥,成为启民可汗的汗妃。 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是老夫少妻,此时启民可汗已经六十多岁,而义成公主不到三十岁。萧皇后与义成公主相见,姑嫂是互恭互敬,公主也准备了草原上的酒宴为萧皇后接风洗尘。 姑嫂二人刚满上一杯酒,萧皇后就发现旁边伺候的几个人之中,就站着迎驾之时,窥视自己的那个异域男子。 萧皇后见这男子眉来眼去,往自己这边窥视,便对义成公主说道:“那个大鼻子的奴才,今天跑前跑后也算辛苦,这是何人?” 义成公主对那人喊道:“处罗,还不见过皇后娘娘。” 那个叫处罗的男子赶忙,走过跪倒用一口生硬的汉话,跪地拜道:“处罗拜见皇后娘娘。” 义成公主命人给处罗赐坐,对萧皇后道:“这便是启民可汗的二王子处罗。” 萧皇后想想启民可汗的模样,虽然与中原人略有不同,也没像处罗这样子一副纯西域人的长相,就问道:“哀家看这胡儿怎么和启民可汗长的差这么多?” 义成公主道:“启民可汗膝下三子,全部是原配所生,原配汗妃是个西域女子,长得赤发碧眼,这二王子长相就随了那西域女子。” 萧皇后点了点头说笑道:“原来小姑一嫁到草原就做了三个孩子的继母”义成公主也陪着嬉笑起来。 …… 隋炀帝在大利城住了两日,决定沿长城一线东巡,五十万大军护送观风行殿,而启民可汗亲自率突厥骑兵护驾随行。 隋炀帝杨广对启民可汗的恭敬之情,颇为满意,时而观望草原,时而吟诗弄墨,十分得意,但是皇后萧珺却心里像揣着个兔子一样,自从被那处罗大胆窥视,心里总觉十分别扭。 隋炀帝似乎看出皇后心事,问道:“皇后这两天有什么难言之事,总是沉默不言。” 萧皇后想了想说道:“前日初到大利城,臣妾见到一个怪人。” “什么怪人?” “启民可汗的二王子处罗总是盯着臣妾窥视,弄得臣妾好不自在。” “还有如此狗胆包天的人?皇后何不早说?” 隋炀帝顿时龙颜生怒,二目圆睁,萧皇后道:“皇上息怒,当着义成公主的面,臣妾怎好当面翻脸?” “说得也是,本来朕对突厥部就不放心,没想到还真有胆大无礼的。” “臣妾觉得陛下不必为此时迁怒于处罗,大隋和突厥打了多年的仗,好不容易和平了,不可因为这点无礼之举,伤了大局。” 隋炀帝叹了口气说道:“不满皇后,朕开始对突厥并不放心,路上就考虑修战道,加强抵御;到了大利城,看着众汗王一片忠心,朕觉得可以省心;可是听皇后这么一说,朕又不放心了。” 隋炀帝想了一通,便传旨下去命萧琮、宇文述、虞世基、诸葛颖几个人觐见,几个人赶忙进入观风行殿。四位大臣围坐,隋炀帝说道:“朕想问你们,这次北巡,突厥人表现如何?” 萧琮道:“突厥部对陛下忠心耿耿,毕恭毕敬,让人放心。” 隋炀帝看了看宇文述等几个人,问道:“几位爱卿也这么想么?” “臣等与国舅想的一样。”宇文述道。 隋炀帝摇了摇头,说道:“朕对突厥根本不放心,在大利城朝见众汗王时,就有人狗胆包天,胆敢窥视皇后!” “啊!”宇文述问道:“何人如此无礼,皇后母仪天下,倾国之貌,岂是这些胡儿杂种乱看乱想的!” 虞世基也说道:“究竟何人?皇上理当治罪。” “启民可汗的二王子处罗。” “这……” 众人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诸葛颖作揖道:“恕臣直言,这次北行,各部盟对陛下心悦诚服,有利于朝廷。若是为此事而治罪处罗,只恐与启民可汗结下怨恨。毕竟虎毒不食子啊,还望陛下高瞻远瞩,顾全大局。” 隋炀帝指了指诸葛颖:“爱卿说得有道理,朕在这个时候不能把处罗怎么样。可是启民可汗都六十岁了,他虽然忠诚,但是有朝一日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都死了,谁能保证他们的后代也忠诚?朕是真感到与狼为邻的心境了。” 宇文述道:“皇上明鉴,臣等也是觉得突厥部终究是后顾之忧。” 隋炀帝站在御书房窗口,窗口正好面向南方,映入眼帘的正是古长城,此时长城已经多有残破,虽然依旧屹立北国,但依旧遮挡不住断壁残垣。一声长鸣,只见天空一只雄鹰掠过,孤傲的飞翔在长城内外,游走于草原大漠之间,点缀着塞北上千年的古国悲风。 “你们看见长城没有?那是秦朝的,你们还记得秦直道么?也是秦朝的。朕防的了突厥一时,但防不了一世,不能指望秦始皇留的这点家底儿啊。”隋炀帝说道。 几个大臣互相看了看,疑惑的望着隋炀帝,宇文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隋炀帝严峻的说道:“朕要重修长城,就叫隋长城;朕还要修一条战道,取名隋驰道。将来抵御突厥早晚要用上。” 萧琮、宇文述、虞世基、诸葛颖几个人虽然文韬武略,但思维显然跟不上隋炀帝脑子快,一时几个人也都愣住。 萧琮先问道:“臣愚昧,敢问皇上,秦直道尚且能贯通南北,何必再修隋驰道。” “哼,”隋炀帝轻蔑的笑着:“秦直道打通南北,秦始皇就了不起了。朕也要修一条贯穿东西的道路,从榆林到涿郡打通太行山,贯穿东西!” 无论是修长城还是修驰道,都是巨大工程,几个大臣也不知所措,连宇文述这个最会逢迎的也低头不语,唯有隋炀帝傲慢自得,对宇文述、萧琮说道:“秦始皇能修‘直道’,朕就能修‘驰道;秦有秦长城,隋有隋长城’。先人能做到的事,朕也能做到。” 隋炀帝立刻命莒国公萧琮、许国公宇文述从长城关隘,秘密赶回京师,筹备开挖驰道、重修长城两项大工程。而隋炀帝依旧继续东巡。开挖隋驰道,重修长城。 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朝廷传令沿途征调河东、河北十郡壮丁,开凿太行山西至榆林,东到幽州,开广百步,长数千里,开挖隋驰道。又征调几十万劳夫赶赴长城沿线,开始翻修隋长城。 隋炀帝的北巡还未返程,长城沿线、太行山下,百姓又不得安宁,弄得家家出丁,户户出力。如同举国服役,两大工程匆匆开工,真可谓: 万里长城万骨堆,千里驰道几人回? 秦时孟姜曾痛泣,隋年百姓遥相悲。 君主笔下国强富,帝王酒中百姓亏。 俗人不解雄心梦,只叹社稷多血泪。 111高句丽扩疆惊隋主,河间王回京求战船 书说简短,隋炀帝北巡向东,察看长城沿线,最后一站便是涿郡(今北京),此时涿郡是整个幽州府的首府。隋炀帝是从长城外侧巡查而来,所有在涿郡恭迎圣驾的不仅有幽州各地方官员,还有辽东各部盟的汗王首领。 隋炀帝五十万大军,还有启民可汗的突厥骑兵,沿途巡游,消息早早就传到了辽东各部。契丹、奚、白山、室韦、渤海、女真、黑水、栗末等辽东各部盟首领汗王,齐聚涿郡,一起叩拜隋炀帝杨广。 杨广十分高兴,命人架起宝龙宫帐,召辽东各部首领觐见。众人相谈正欢,只见内史侍郎虞世基匆匆来到宫帐,奏道:“启奏陛下,新罗国、百济国得知陛下东巡,派遣使者跨海来朝,求见陛下。” 杨广大喜:“没想到远隔海洋,新罗、百济还能由此孝心,传两国使者来见。” 新罗(今韩国东部)、百济(今韩国西部)两国的使者,进了宝龙宫帐,、一齐跪拜,并献上贺礼。隋炀帝道:“二位使者,一路辛苦,平身赐坐。” “朕此次北巡,主要造访辽东各部盟,辽东各部以及新罗、百济两国孝心可嘉,忠诚可鉴,朕十分欣慰。” 话音刚落,只见百济使者起身言道:“启奏大隋皇帝陛下,我百济此番出使,尚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百济使者道:“高句丽不守旧约,侵犯百济,有不臣之心,我主恳请大隋皇帝陛下,出兵讨伐,问罪高句丽。” 新罗使者也跟着说道:“陛下,我新罗国也求大隋出兵。” 隋炀帝毫不惊讶,带着几分自满说道:“此事不难,决定由涿郡向东,巡游白山黑水。五十万大军巡游辽东,用不着大动干戈,足以震服高句丽。” “这……” 百济、新罗的使者互看一眼,似乎觉得巡游辽东白山黑水有些不妥。隋炀帝看出了两位使者的心思,问道:“如此阵势,还有何为难么?” 这时室韦部的酋长名叫莫贺多,起身奏道:“大隋皇帝陛下,您有所不知,如今辽东大片土地已被高句丽吞并,我辽东各部盟节节退让,已忍无可忍。” 隋炀帝一惊,又问:“高句丽不是在萨水以南么?” 莫贺多道:“萨水为界,是开皇年间的界限了,高句丽连年开疆扩土,越过鸭绿江,如今已在辽河东岸设辽东郡。” “混账!”隋炀帝怒排龙书案,猛地起身,一时间怒不可遏,怒道:“这才几年,高句丽就敢霸占辽东,开来朕这次还真是没白来。” 启民可汗道:“陛下,这有何难,奴家率突厥骑兵,杀向辽东,为陛下扫除隐患。” 隋炀帝欣慰的笑了笑,说道:“新罗、百济来求的是大隋,朕怎么好开口让你出兵,高句丽的事包在朕身上,早晚荡平辽东,还各部盟一方水土。” 辽东各部汗王首领纷纷起身,山呼万岁,答谢隋炀帝。真可谓: 涿郡会盟指辽东,炀帝心高更恢宏。 长怀荡平四夷志,何惜耗尽国力空。 隋炀帝巡视涿郡之后,与启民可汗以及辽东各部盟就此告别,返回京师。五十万大军从涿郡入长城,赶回西京大兴。 诸葛颖、虞世基陪在观风行殿,隋炀帝懒洋洋的靠在罗汉床上,自己扣着手指甲,深感困惑的说道:“这次北巡,真是开了眼界,一个小小的高句丽,不仅越过了萨水,还把疆土扩大到鸭绿江,如今竟以辽河为界,虎视辽西。” 诸葛颖道:“陛下就应该恩准启民可汗,会盟北方各部问罪高句丽。” “朕是堂堂天子,怎么能求突厥的人情,帮突厥人树立威信,朕要亲自讨伐。辽东也好,乐浪也罢,谁打下来就是谁的。” 虞世基素来也是顺着隋炀帝心意说话,说道:“陛下打算讨伐高句丽未尝不可,只不过眼下刚刚大修长城,开凿驰道,耗费巨大,国库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其它赋税也不能提前收支啊。” “所以朕觉得等着收百姓税赋,不如打通商路,增加税赋。” 虞世基作揖道:“请皇上明示。” 隋炀帝坐正身子,说道:“其一,命交趾太守宁长才,出使南洋,寻找赤土诸国,与他们通商经营;其二,打通西域,与西域的商人,通商互市;其三,宇文恺不是设计过一个永济渠么,若能打通,河北诸州与中原相连,贸易定然兴旺。” 虞世基满面迎笑,作揖道:“皇上真是圣明呐,社稷难处,片刻间就被皇上说的拨云见日,令臣是茅塞顿开。” 虞世基马屁刚拍响,诸葛颖皱了皱眉,作揖道:“皇上,这开挖永济渠的事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河北十郡的壮丁都被征去修长城了,哪里还能再征募劳夫开挖永济渠?” “嗯,那就先缓一缓挖运河的事,但是打通西域的事不可再拖,河间王还等着四百万两的造船军费。” “这……” 诸葛颖还想再劝隋炀帝,隋炀帝却顾不得许多,立刻命虞世基安排快马传旨,命兵部、礼部安排使节,前往西域,勘查路线,绘制地图。 长话短说,隋炀帝回到京师大兴,刚在宁安殿沐浴一番,便有小太监急匆匆入宫报信,隋炀帝换了身衣裳,来到前殿,问道:“何事急促,这么着急,朕还没有歇过来呢。” 小太监道:“启禀皇上,河间王要求见。” “老皇叔回京了?” “都回来好几天了。” “快请河间王来见。” 小太监传话,等候片刻,只见河间王杨弘快步来到前殿,参拜隋炀帝。 “皇叔快免礼,坐下说话。” 丫鬟端上茶点,隋炀帝端起一碗茗茶递给河间王,杨弘沾了口茶水,说道:“老臣此番回京,正是为了诏安琉求国之事。” 隋炀帝问:“琉求国怎样答复?” “琉求国土王,欢斯渴刺都,不仅不归顺称臣,竟然口出狂言,除非大隋能往夷州岛运去三万大军,否则休谈归顺之事。” “哼!”隋炀帝一敲座椅扶手,起身怒道:“朕若能往东海运出三万将士,那还谈什么诏安,早斩了土王这贼子!” “不瞒河间王,朕现在手头真是紧,辽东高句丽不断扩疆,划界都到了辽河;西北吐谷浑霸占河西走廊,勾结伊吾国,断了西域给大隋的赋税贡品。国库紧剩的银子还要开支修长城,挖驰道。难啊。” 河间王杨弘是两朝老臣,贤能忠贞,自然体会到隋炀帝的难处,杨弘道:“既然朝廷艰难,不如旧暂缓东征,等皇上打通西域,赋税收上来之后,再征琉求不迟。” “不。”隋炀帝道:“既然大隋跟琉求翻了脸,无论如何也不能中断东海战事。否则琉求国看不起朕,东洋倭国就更不会把朕放在眼里了。” “那皇上打算怎样怎样调用库银。” 隋炀帝道:“皇叔莫要操心,明日早朝,朕自有安排。” 到了次日一早,文武百官上朝,隋炀帝端作龙椅听过了大臣们的奏报,对众臣说道:“眼下大隋看着太平,却是危机四伏。东海琉求拒不归顺,连倭国都看不起朕;西域吐谷浑勾结伊吾国切断丝绸之路,使朝廷税赋连年递减;辽东还有个高句丽把疆域竟然划到了辽河,三大边患,朕不能坐视不管。昨日朕和河间王商议过,琉求国已经跟大隋反目了,眼下最为紧迫,朕决定再征琉求。” 老臣苏威奏道:“陛下,如今国库已经周转不开,所剩的银子都已算入重修长城,开挖驰道的账上,实在无银子可支啊。” 隋炀帝道:“这有何难,把修长城的银子,转给兵部就是。” “那恐怕连劳夫的饷银也划拨不出来呀。” 隋炀帝道:“修长城的老百姓是苦了点,但是眼下缺口太多,只能让百姓先帮朝廷扛着了。” 苏威一看皇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言不发,无话可说。到是另一位老臣高熲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觉得这事不妥。” “高爱卿觉得有何不妥?” “把修长城的饷银拨付水师,那几十万征夫徒劳无益,必然抱怨,只恐乱了人心。” 隋炀帝道:“天下黎民有什么可抱怨的,他们没有去过塞北,也没有去过辽东,更不知道东海上还有我华夏一片岛屿。朕此番巡游,亲力亲为,难道朕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肆意而行?” 高熲道:“陛下躬亲示范,臣等明白,但是如今徭役繁重,赋税有增无减,只恐民心疲惫,枉费国力。” 隋炀帝一看高熲句句紧逼,顿时龙颜动怒:“高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觉得,人心至上,若是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就怕除不去边患,反而适得其反。” “放肆!”隋炀帝怒斥道:“高熲!你在说朕穷兵黩武,你知不知道,这是杵逆之罪?” “臣辅佐两朝君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事关社稷安危,更应当仁不让!” 说罢此言,隋炀帝勃然大怒:“左右武士,将高熲这狂妄之徒,给我拿下。” 只见四个金甲武士登上大典,一把摁倒高熲,摘取官帽,就地拿下。只见老将军贺若弼站出喝道:“陛下且慢!” “老将军要为高熲讲情么?”隋炀帝问道。 “陛下,老臣冒死纳谏,高熲所言不无道理。陛下虽有重整乾坤之志,但是不能为了强国而苦乐百姓,如今重修长城的民夫已达几十万,强逼苦役,必失人心。” “胡说八道!”隋炀帝目生凶光,恶狠狠瞪着贺若弼,怒道:“大隋虽大,非朕一人独有,亿万黎民,为朝廷服役,理所应当。岂能容你这喉舌之辈,信口胡言。将贺若弼一并拿下,革职免冠,打入死囚牢。” 几个金甲武士,架起高熲、贺若弼,就往外拖,贺若弼还不肯罢休高声喊道:“陛下,不听忠言,误国误民呐!陛下……陛下……” 诸葛颖、薛道衡、李渊、屈突通等文武官员纷纷求情,请隋炀帝网开一面,法外开恩。隋炀帝已经怒不可遏,只是摆了摆手:“再议吧,退朝。” 112虞世基参劾斩忠臣,小县令衙门斗陈棱 高熲、贺若弼因直言相谏,触怒天子,被打进死囚牢。朝中百官当堂不敢顶撞,但过了午时,不少官员结伴入宫,替高熲、贺若弼两位老臣求情。 一行七八个大臣直奔御书房,虽说都是一起来,但是官场上人心未必一致。此时隋炀帝的臣子之中,已经分作三派,一派是关中派,都是在关中、陇右土生土长的西北官员,以苏威、宇文述、薛道衡、张衡等人为主,是朝中最大的一派臣子;第二派是江东派,以裴蕴、虞世基等人为首,多数是从陈国归顺过来的臣子,势力不如关中派,但是凡事政见一致,自有主张;第三派是江南派,都有梁国情缘,忠于萧皇后,又称后党,势力最小,例如萧琮、诸葛颖等人。 三派之间,唯有江南派政见温和,政见稳重,少有抵触。但是关中臣子和江东臣子就大不一样,毕竟地域文化差距大,政见多有不和,有官场的地方就有党争。而这次高熲、贺若弼被抓,在官场上来说,对关中派是一个不小的折损。 虞世基、裴蕴两个人都是江东人士,官居要职不跟着求个情,脸面上说不过去,但表面上跟着来求情,心里却暗自叫好。主要求情的还是苏威、薛道衡、张衡、卫文升等人,都是关中人,自然要替高熲、贺若弼说句好话。 御书房的香炉独自冒着青烟,隋炀帝杨广独坐在龙椅上,鼻子里气的直冒粗气,气得连午饭也没吃下,一个几个大臣来求见。隋炀帝问道:“诸位爱卿一起前来,莫不是为高熲、贺若弼讲情吧。” 众人之中,苏威年长,又德高望重,作揖安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高、贺二人虽说言语犯上,也是赤诚一片,还望陛下念及往日功劳,将功折罪。” “哼,他们有功之时,朝廷都已封赏,如今有罪,岂有将功折罪之理?” 苏威蹭了蹭身旁的张衡,御史大夫张衡毕竟是陪同隋炀帝一起长大的发小,张衡作揖道:“陛下,高熲、贺若弼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万一在牢中有个好歹,只恐勿使陛下北上杀谏臣的恶名,陛下三思啊。” “宁使朕背杀臣之名,勿让朕做误国之事。” 苏威道:“琉求晚收回个一年半载,怎么会让陛下做成误国之事呢,陛下言重了。” “不必多说,今日放纵,只恐日后更加目无君主。” “这……”几个关中大臣,互相看看,当着皇帝的面儿有口难言。 “退下吧。” 隋炀帝丝毫不留情面,苏威、张衡等人只等悻悻而归,几位大臣出了御书房,失望而去,裴蕴、虞世基走到御书房门口,虞世基一下子站住脚步,裴蕴跟着虞世基身后也停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隋炀帝见其他大臣已走,这两人驻足不动,问道:“两位爱卿还有什么事?” 虞世基、裴蕴又走了回来,虞世基说道:“陛下,方才守着诸位臣公,微臣有句话不好当面直说。” “哦?爱卿但讲无妨。” 虞世基和裴蕴会意了一下眼神,虞世基道:“臣以为高熲、贺若弼身为老臣,目无天子,欺君罔上,败坏官风,诽议朝政,若不依法严办,只恐后人效仿。” 裴蕴也道:“臣请附议。” 且不说这话语轻重,单是诽议朝政一句,就说到了隋炀帝的心里。虞世基最爱惜自己的官位,专拣皇上爱听的说。 看着隋炀帝脸上露出一丝认同,虞世基继而说道:“臣听说当年高熲曾经是废太子杨勇一党,只怕死灰复燃,仇恨难平……” “别说啦。”隋炀帝一摆手,对裴蕴说道:“高熲、贺若弼诽议朝政,罪不可赦,尽皆处死,不得有误。” “臣遵旨!”裴蕴、虞世基故意激怒隋炀帝,借机铲除高熲、贺若弼这关中一党,这才是: 忠臣谏言出分歧,党争暗中除异己。 朝中两派本同族,只因天生在各地。 高颎、贺若弼以诽议朝政被论罪处死,朝野震惊,河间王杨弘回京这几日没上朝,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到觉的颜面无光,毕竟事情起因是为了争取修造战船的银子。 隋炀帝对老王爷还是敬畏三分,叔侄二人也没太多拘束,各自坐下,隋炀帝谈了口气说道:“朕杀高、贺二人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收复琉求,完成统一,是朕的夙愿,大势所趋。既然已经开战,琉求可以不了了之,但大隋不能就此罢手。” 杨弘道:“那挪用长城劳夫的饷银,对征用的百姓未免太苛刻残酷了。” 隋炀帝说:“用就用了吧,既不是被朕挥霍,也没有贪官贪赃,老百姓替朝廷担点担子有何不妥。朕是大隋天子,总不能挨个给百姓作揖致谢去。” 杨弘作揖道:“既然皇上如此看重收复琉求,老臣即刻返程。” 隋炀帝笑了笑,坐起身来说道:“皇叔回去之后,无论成败,都要再打一仗,不要让琉求国觉的诏安不成就没事了。” “老臣遵旨。” “第二批拨付四百万两,皇叔打算怎么用?” 杨弘作揖道:“老臣准备取岭南木材,在义安打造战舰,再派部将陈棱前往义安操练水军,等到全部战船造好,扬州、义安南北发兵,围剿琉求。” “好,朕准皇叔在江南各地征调木材,专事专奏,全力准备收复琉求。”隋炀帝掷地有声,信心百倍,河间王杨弘立刻领旨离京,赶赴扬州。真可谓: 隋唐英雄显能臣,河间王爷奉圣君。 尽忠两朝隋主愿,费尽肝胆老臣心。 河间王杨弘出行,随从护卫有三千马步军,沿途颇受沿途州府礼遇,一路之上快马加鞭,不过多日就到了舒州(今安徽潜山)。 眼看夜色将晚,河间王杨弘问道:“向导官,这是到了何地?” 向导官道:“前面便是潜山县。” 杨弘往前望了望,说道:“陈棱。” “末将在。” “速去潜山县,让当地安排食宿,今晚本王在此过夜。” “遵命!” 副将陈棱带了几个侍卫,快马加鞭,先赶到了潜山县。此时将至傍晚,县衙的衙役已经准备关闭县衙大门,正巧陈棱等人赶到。 “休要闭门,本将要见县令!” 看门的衙役打眼一看,为首之将,身高七尺有余,青黄脸面,剑眉豹眼,留着八字小胡,头戴腾云镏金盔,身着方叶连环甲,腰挎宝剑,此人正是副将陈棱,字长威,庐江襄安人,官居武贲郎将。 “这位军爷从哪里来,来我县衙有何要事?” “我乃河间王爷麾下武贲郎将陈棱是也,老王爷今晚要在潜山县食宿,快命你家县令准备酒饭,出城迎接!”陈棱随手拿出通关牒文,扔给衙役。 陈棱说话声如洪钟,气势夺人,一看就是做武将的出身,当差衙役不敢怠慢赶忙拿着牒文去见县令。 这潜山县的县令名叫张镇周,看过通关的牒文,又交给了衙役:“陈棱人呐?” “已去迎接王驾了。” “依照律令,安排驿馆便是。三千马步军自有军粮,本县不可负担。” 衙役犹豫了一下,问道:“老爷,这可是王驾千岁,安排驿馆未免有些怠慢。” 张镇周道:“河间王威名,本县自然知道,可是王爷麾下这帮侍从,个个飞扬跋扈,无视地方官员,若是再高接远迎,吃拿卡要,不知道要糟践多少。” “万一王爷怪罪.......” “责任全在本县,你们怕什么?” “小的明白。” 等河间王的催马进了县城,只见十几个衙役气喘吁吁来应河间王,陈棱一看潜山县县令连来都没来,一把揪起一个衙役问道:“你家县令,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不迎千岁的王驾?” 衙役吓得哆里哆嗦,战战兢兢答道:“我家县令说了,按照律令礼法,安排河间王驿馆歇息,自有驿馆伙计招待。” “放肆。” 陈棱气得火冒三丈,河间王杨弘摸了一下须髯,说道:“沿途而来,各郡县都礼让三分,为何潜山县如此无礼,你去看看。” 陈棱二次来到潜山县县衙,一脚踹开县衙大门,高声怒道:“县令何来?县令何在?” 只听有人问道:“堂堂县衙,有冤击鼓,安敢在此喧哗?” “某家河间王千岁麾下,狗头县令快快来见!” 只见从县衙大堂一旁的长廊下,走出一人,身着官袍,头戴乌纱,年纪三十岁上下,白面尖颊,略有须髯,两眼盯着陈棱,走到近前,此人正是潜山县县令张镇周。 “我乃潜山县县令,你身为军差,怎敢如此无礼。” “啊呸!你个区区芝麻官,也不看看今天是谁的王驾,竟敢如此无礼,我先让知道知道厉害。”陈棱跟随河间王多年,又是武将出身,也蛮横惯了,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就伸手去抓张镇周, 张镇周身子一闪,右手一把抓住陈棱手脖子,陈棱又伸左手,张镇周另一只手跟上挡住,二人一较力,“哎呀”,陈棱一惊,没想到这个白面县令竟然还是个习武之人,让人着实吃了一惊。 陈棱拨开张镇周手臂,挥拳边打,张镇周甩掉乌纱,接招迎战,二人不容分说就在县衙院子里打斗起来。 二人赤手空拳,这边一个犀牛望月,那边来个恶虎掏心,互不相让,连两旁的衙役和王驾侍卫也看的目瞪口呆。搏斗十几个回合,不分上下,陈棱暗想没发觉这张镇周竟不是个文弱之辈,却身怀一身好武艺。 二人正在憨斗,只听一声闷吼:“都给孤家助手!”两人定睛一看,正是河间王杨弘来到。这才是: 深藏不露武艺多,不打不知有绝活。 潜山县中藏猛虎,河间王驾存斗罗。 二虎相争无高下,棋逢对手弈难博。 残阳夕照双雄会,小小县令志难夺。 113河间王义释张镇周,隋炀帝开挖永济渠 陈棱在潜山县未曾想遇到一位身怀武艺的县令张镇周,在县衙内打斗起来。等河间王杨弘来到,二人这才各自收手。 老王爷杨弘所过郡县,倍受地方官礼遇,谁人不尊,谁人不敬,竟没想到潜山县县令张镇周如此强势,处处怠慢。杨弘对左右侍卫喝道:“把这刁蛮县令,给孤王拿下!” 几个侍卫一拥上前,七手八脚,摁住张镇周。张镇周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河间王杨弘面前逞强,只得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 杨弘来到县衙大堂,端坐县太爷的太师椅,张镇周被押到大堂之上,陈棱也站到了一旁。杨弘问道:“陈棱,孤王问你,为何与这潜山县县令在此打斗?” 陈棱作揖道:“回禀千岁,末将已传令千岁口谕,命潜山县县衙迎接王驾,可是这县令张镇周无视王驾,有失礼遇,末将问责之时,才与这潜山县令打斗起来。” “张县令,陈棱所说可是实情。” “句句属实。” “啪!”河间王杨弘一拍惊堂木,怒问道:“既然知道孤王到此,为何不迎。” 张镇周道:“千岁容秉,潜山县地薄贫瘠,靠天吃饭。自从大业年间以来,朝廷税赋有增无减,劳役壮丁连年征发,再有朝廷大吏过往接待,本县财力不济,苦不堪言。如今王驾至此,本县驿馆陈旧、住所贫乏,实在无钱支付应酬,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实言相告。” “呃......” 河间王杨弘听了张镇周这番陈词,反而有些感同身受,侧着身子坐在太师椅上,沉默良久。 陈棱站在一旁有些耐不住不住了,作揖道:“千岁,休要听这逆臣贼子胡言......” 正在争执之时,大堂外涌来不少当地的百姓,站在县衙大堂外竞相观望。说来也巧,正好是临近晚饭的时间,县里的百姓正赶着回家吃饭,就听说县衙里面打斗起来,所以不少百姓纷纷赶到。 正在河间王犹豫之时,一个百姓喊道:“老王爷,张县令是清官,放了他吧。” “是啊,放了吧,放了吧。”众多百姓也跟着随口喊了起来。 杨弘为人一贯忠义慷慨,一看有众多百姓开始纷纷请愿说情,便有些坐不住,几个年长的老者迈进大堂,跪在当前,又陈词道:“老千岁,张县令是难得的清官,爱民如子,即便今日冒犯了王爷,小民也求王爷网开一面呐。” 见有带头请愿求情的,后面的百姓也纷纷跪倒求情。河间王杨弘老气横秋的气宇渐渐淡化下来,看着那么多百姓请愿,心中不由得另眼相看这张镇周。 这时张镇周说道:“事已至此,千岁无论如何治罪,卑职绝无怨言。” 一边是百姓求情,一边张镇周的政誉颇佳,让河间王杨弘自觉汗颜,只见杨弘一摆手,“放了张镇周。” 众人一惊,齐刷刷望着河间王杨弘,陈棱问道:“千岁,这无礼之徒......” “放了吧。” “呃......是......” 旁边人给张镇周松了绑,张镇周活动了一下胳膊手腕,作揖道:“多谢河间王千岁。” 杨弘环视一番堂下众人,说道:“这次为了二次东征,本王挪用了几十万劳夫的饷银,还误搭上了高颎、贺若弼两位老臣的性命。张镇周是个忠良,孤王不能错怪你。” 张镇周赶忙撩袍跪倒,旁边衙役也跟着跪下,连声叩首。河间王杨弘扶起张镇周:“天也不早了,快让百姓们回去吧。” 众衙役把围观百姓劝走,大堂两侧各自看座,陈棱、张镇周分坐两边,杨弘说道:“今日二位一场误会,孤王替你们从中调和,从来不打不成交,二位都是大隋栋梁,还望看在本王面子上,摒弃前嫌,就此和好。” 陈棱对河间王是言听计从,先站起身来,作揖道:“末将陈棱,多有冒犯,还望张县令多多海涵。” 张镇周还礼道:“也是下官礼数不周,将军莫要怪罪。” 当着河间王杨弘的面前二人和好,杨弘说道:“今晚见百姓请愿,方知民情,险些错怪一位栋梁之才。孤王欲请镇周随孤王同行,一起东征琉求。” 张镇周作揖道:“可是下官身居县令,不能擅离职守......” “无妨,皇上恩准孤王专事专奏,孤王命人拟一道奏章便是。” 陈棱也道:“是啊,王爷总管江东事务,调用一位县令并非难事。” 张镇周点了点头,又作揖道:“敢问老千岁,欲如何差遣下官?” 河间王杨弘笑着摸了摸胡子,说道:“张镇周,孤王知道你是个清官,这次南下押解了四百万两官银,孤王准备把四百万两官银交给你,前往岭南义安郡,打造战船。将来一同东征,共筑统一大业。” 张镇周肃然起身,作揖道:“男儿志在四方,下官愿立刻赶赴岭南,打造战船。” 杨弘笑道:“不忙,不忙,孤王再命陈棱与你同去,专司操练水军,一年之后你二人务必打造一支岭南水师。” “遵命!”张镇周、陈棱一同领命,这才是: 贤王义收栋梁材,土不没金也应该。 江东岭南同造舰,只待统一大业来。 张镇周、陈棱率领两千兵马押解四百万两官银,赶赴岭南义安郡;河间王杨弘率一千人赶回扬州,主持二次东征。 河间王杨弘回到扬州府,海师何蛮,水军大将朱宽一齐恭迎,三人来到水军大营,营寨之内水军将士,严加操练,斗志高昂。水军大将朱宽道:“新招募的将士不少来自北方,久经操练,已经适应水战。” “好,孤王十分放心。” 三个人边走边聊,这时就到了堤岸之上,岸边有众多兵士戒备,岸边的新战船,修造一新,列队停靠。 何蛮说道:“千岁请看,这便是新造的五牙战船,比当年杨素的五牙战船还大一倍。” “嗯。”河间王杨弘一边摸了花白的胡须,一边频频点头,“那些老战船如何?” 何蛮指着远处说道:“老战船也分别修补,末将估计年末就可全部修造完毕。” “倘若年初开战,能运送多少兵马?”杨弘问。 “一万五千将士,不成问题.......唉,千岁,不等岭南水师建成,一起出征么?”何蛮问道。 杨弘道:“岭南水师建成,至少还要再等一年,皇上觉得如果一年不打,又是龙威,也会让倭国和琉求国看不起,无论成败,大业四年一定要打一仗,壮壮军威。” “末将明白。”何蛮、朱宽道。真可谓: 琉求不服倭国狂,大陆不打岛不降。 二赴夷州指日待,冬去春来出海疆。 熬过了一个寒冬,国库最吃紧的一年终于过去,年末的税赋增多起来,新年一到,隋炀帝杨广在宣文殿召齐百官,说起自己的想法:“虽说去年苦了一下老百姓,但是江东水师枕戈待发,岭南水师已开始营建,长城修的差不多了,隋驰道也东西贯通,万物生机,勃然而起。朕准备在今年开挖永济渠。” 老臣苏威道:“陛下,虽说去年的银子缺口已经补上,但是修长城的劳夫还未回家,河北道各郡的男丁不足,难以满足再挖运河的需求。” 御史大夫张衡也奏道:“连年徭役百姓疲敝,恳请陛下修生养民。” 隋炀帝一听二人劝谏,脸上十分不悦,苏威、张衡都是关中派的大臣,这时江东派的大臣觉得又到在皇上面前争宠取信的时候了,虞世基奏道:“臣启陛下,臣以为此时正是挖开永济渠的好时机。” “哦?”隋炀帝眼前一亮,问道:“爱卿快讲。” 虞世基跟宇文述一样,也是个顺毛摸的性格,皇上什么脾气就说什么话,眼里官位第一,不在乎什么利弊。虞世基道:“臣觉的开挖永济渠到正是时机,高句丽不断拓张,大隋对高句丽终有一站。然而路途遥远,运动辎重兵马没有运河十分不便,而运河战时运兵,平时通商是兴国利民的好事,臣主张开挖永济渠。” 虞世基这么一说,裴蕴等一干江东派官员,也跟着随声附和,隋炀帝脸上顿时多出几分光彩,张衡一看江东派的观点,直言相谏:“陛下,出于国家大计,望三思而行。” 隋炀帝丝毫听不进劝阻,说道:“传朕旨意,命工部尚书宇文恺,主持启动永济渠开掘,倘若河北壮丁不足,暂且征调妇女充工。”此言一出,百官鸦雀无声。 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年正月,隋炀帝发河北民百余万凿永济渠,引沁水南通黄河,顺卫河至涿郡,全长二千余里。 退朝之后,隋炀帝回到御花园,赏花舞剑,正遇萧皇后迎面而来,“臣妾拜见皇上。” “皇后免礼。” “臣妾有一事不明,想问皇上。” “皇后请讲。” “臣妾听说皇上传旨要开挖运河了,还征调了河北诸郡的妇女充工?” 隋炀帝笑了笑,去年修长城劳夫的亏空饷银,今春都已补上,现在朝廷不缺银子,征调妇女有何不可? “陛下,话虽如此,但是即便有银子,百姓负担也太过繁重,万一再有贪官污吏中间盘剥压榨,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隋炀帝道:“皇后多虑了,凡是不能只看眼前蝇头之力,若是永济渠修成,大运河便南北贯通,到那时国力殷富,百姓自然安居乐业。” 夫妻二人正在论辩,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奏道:“启奏皇上,河间王急奏,请旨今春江东水师开拔,东征琉球国。” “准奏,准奏。”隋炀帝大喜,对皇后说道:“皇后看到没有,朕的大隋从未疲敝,只会更加强盛。”说着隋炀帝拿着急奏,兴高采烈而去。这才引出: 又渡东海春到岸,再会那牙旧洞山。 难脱火烧两山口,终是智勇平恶战。 114江东水师二赴琉求,陀螺洞主计烧隋军 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初,在扬州、建康一带集结已久的上百艘战船,列队长江口,每艘战船都插满旌旗,鼓号喧天,一万五千水军将士纷纷登船,浩大的船队塞满长江口。 河间王杨弘、海师何蛮、大将朱宽,来到堤岸,岸边已经摆好桌案,两个酒坛,数只大碗摆在桌面。杨弘走到案前,拿起酒坛,斟满两只大碗,将两碗酒分别交给何蛮、朱宽,杨弘说道:“孤王作日已经为精卫娘娘焚香,期盼此次东征,顺风顺水,旗开得胜。这是皇上恩赐的御酒,请二位满饮,以壮威胆!” “谢千岁!” 朱宽、何蛮一饮而尽,河间王杨弘道:“此次东征,二位将军务必尽心战事,这可是朝廷耗竭民力,才挤出四百万两银子打造的战船。” 朱宽道:“请千岁放心,民之所愿,天意所驱,我与何蛮将军定当尽心竭力,报效皇恩。” 河间王杨弘欣慰的点了点头,“二位将军请!” 朱宽、何蛮作揖拜别河间王杨弘,登上战船,岸边的木塔,有旗手挥舞旗帜,所有战船依次吹响号角,纷纷呢驶离长江口。 二次出海,前往琉求国,上百艘五牙战船一字排开,驶入大海,随代罗盘并为用于航海,战船按照岛屿特征标志,依次航行,直奔高华岛。 高华岛周边打渔的琉求土民,一见船队挺进,纷纷逃回夷州岛,前往两山口陀螺洞,报知洞主那牙。 距离大业三年的那次隋主诏安,时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琉求国的大小首领,没有什么政治远见,以为隋军诏安不成,就不敢在来夷州诸岛。所以身居陀螺洞的洞主那牙早已把隋军忘到九霄云外。 这次岛民,大呼小叫的来报军情,让人出乎意料。得知隋军出动百艘大战船,毫无防备的洞主那牙是血灌瞳仁,惊恐万分,召集洞中牙将,商议对策。 陀螺洞的这群牙将,谁也不懂如何应对如此庞大的船队,谁也没这般见识,一个个抓耳挠腮,呆若木鸡。牙将之中到有一个汉人,名叫谷延绍,本是个看病的郎中,因犯了官司,偷渡到琉求国,凭借着一点医术,成了那牙的军师。 谷延绍听说这次隋军是兴师动众,觉得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已经到来,看着众将束手无策,对那牙建言道:“洞主,在下有一妙计,定能击溃隋军。” “谷先生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两山口草木繁茂,易于火攻,洞主不如把隋军放入山涧,从山坡上纵火夹攻!” “火攻?” “正是。” 那牙犹豫着,左顾右盼,谷延绍一看那牙踌躇不决,作揖问道:“洞主,隋军有五牙战船上百条,一条船运一百多人,百条船就有一万人,若不用火攻,洞主的几千兵士如何抵挡?” 那牙从小生长在岛上的山林中,谷延绍献计一把火烧掉,让那牙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其他的牙将也不情愿。这时一个山兵跑进山洞,气喘吁吁,慌忙跪倒:“启禀洞主,隋军在夷州岛北岸登陆了。” 那牙双眼一瞪,心如刀绞,扭头对谷延绍说道:“没想到隋兵如同天降,就按谷先生之计,布下火种,我要火烧两山口!” 洞主那牙率领一队兵士,在两山口栅门外列阵,引诱隋军。谷延绍等众牙将,带领山兵,埋伏山坡两侧,布下硫硝火种,等待隋军。 一番准备,已经半日过去,远远望见一队人马结队而来,为首两人,身形似曾相识,正是隋朝水军大将朱宽、海师何蛮。 隋军驻足列阵,陀螺洞主那牙,早已披挂牛皮铠甲,矗立阵前,那牙目露凶光,对着朱宽、何蛮高声叫道:“二位将军别来无恙,今日率大军远道而来,意欲何为?” 朱宽道:“奉我主旨意,特来招安土王,收复夷州诸岛!” “哼!”那牙道:“谈什么招安、收复,若想过这两山口,需胜我手中三股托天叉!” “手下败将还敢狂言,待我取他狗头!”朱宽不容分说,催马杀出。 那牙挥舞三股叉,拦住朱宽,二人厮杀一团,那牙本来便不是朱宽的对手,交战五六的回合,那牙诈败而逃,退回栅门。朱宽高声喝道:“众人随我杀来!” 何蛮等隋军众将士一齐杀出,山兵的栅门哪里经得住众人猛攻,瞬间踏平,隋军冲进两山口。 两山口山林茂密,那牙和山兵少时便藏的无影无踪,而前面的山路被枝叶繁茂,阴暗无光,密林挤压的山路越走越窄,何蛮言道:“前面看似人迹罕至,若是设伏,又用火攻,只恐首尾不能救应。” 朱宽看了看前面,有扭头往后望望,果然隋兵被山路拖拽成一条长龙。 “也好,先令收队,待探明山路时,再做打算。” 何蛮点点头,喝道:“传令后队改前队,立刻退出两山口。” 埋伏在山坡上的谷延绍,原本想等隋军全部进入山间再下令火攻,一看隋军刚进山一半,便掉头往回撤,顿时着急,立刻下令纵火。 “哄!”的一声,顿时山坡燃起熊熊烈火,几条火龙顺着洒下硫硝的地方,顺势冲下山坡,扑向隋兵。 霎那间,隋军大惊,“中计,中计!”朱宽疾呼,走在前队的兵士仓惶后退,撤出山口。藏在林中的那牙一看隋军中计,欣喜万分,带着山兵,从林中杀出,追剿隋兵,两山口在火光中杀成一片。真可谓: 火光熊熊烧林间,乱战岛北两山边。 满布硝磺遮谷道,喊杀血雨震黄天。 劈波未见战船挡,登陆方知进退艰。 未料孤岛有火计,二征琉求更蹒跚。 两山口隋军一场激战,被陀螺洞山兵杀的大败,战死不少兵勇。朱宽、何蛮退出山道,离开火场,见山兵也渐渐退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何蛮道:“朱将军速速清点兵马,先退后三里安营扎寨吧。” “眼下也只得如此。”朱宽清点了退出来的兵士,只得退后三里安营扎寨, 一轮弯月,映缀在海岛的夜空,阵阵的波涛怕打着岸边的礁石,隋军大营中军帐依旧灯火不息,朱宽、何蛮出战不利,对坐犯愁。 朱宽身上甲胄一直未曾脱去,对两山口的那把火,依旧耿耿于怀,对何蛮说道:“初战不利,折去了不少兵马,若不杀回一阵,回去羞难去见河间王老千岁。” “嗯。”何蛮道:“将军所言极是,可是蛮荒之地,土民竟会使用火攻,我料必有能人相助。” “哦,海师不妨说说,愿闻其详。” 何蛮端着碗咽了口水,说道:“夷州诸岛的土民,祖先都是自东吴年间,迁移上岛的渔民,那时闽南尚未开化,一些荒蛮的遗风还在土民身上存在。带兵打仗更别提什么兵法计谋。” 朱宽听得十分专注:“海师接着说。” “两山口地势险要,山林密布,若是火攻,在劫难逃,但这种战法,绝非那牙之辈所擅长,恐怕陀螺洞有个高人,在洞中出谋划策。” 朱宽点了点头:“海师所言极是,不知可有良策赐教?” 何蛮揪着胡须,思量道:“下官以为那牙乃是有勇无谋之辈,明日可在此叫战,装作诈败,诱其出山口,设计生擒。” “好!”朱宽道:“就依海师之计,我定要生擒那牙。” “不可,将军曾两度与那牙交手,那牙知道将军厉害,你若诈败,那牙定然不信。还是末将诱他。” 朱宽听了,深以为然,遂与何蛮定计,决定诱擒陀螺洞主那牙。 次日天明,艳阳高照,两山口的山兵还未睁开眼,就听闻木鼓吹响,号角鸣起。洞主那牙,紧急传令兵马集合,出了栅门,迎战隋军。 军前为首一将,腿短臂粗,脸大肩宽,年纪四十有余,头顶飞凤盔,身着雁翎连环金甲,手中一柄秋水雁翎刀,正是海师何蛮。 那牙初战得胜,心气十足,骑着马在阵前炫耀了两圈,挥叉指着何蛮叫道:“手下败将,又来挑战,快快下马受死!” “无耻之徒,拿狗命来!” 二人骂声未止,便各自催马,杀入两军阵中,那牙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朱宽对手,但从未把何蛮放在眼中,走马交手几个回合,何蛮假装抵挡不住,调转马头,诈败而去。那牙不知有诈,高声喊道:“何蛮休走!” 二人一前一后,跑往一侧的密林之中。朱宽早已在林中埋伏多时,见何蛮把那牙引入林中,一条绊马索拽起,正好拦住那牙的战马。一声嘶鸣,泥土飞溅,那牙人仰马翻栽倒地上,七八个隋兵一扑而上,把那牙死死压住,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等到许久,不见二人回来,两边只得各自退兵。回到大营,朱宽大喜,一声令下,只见两个校尉推搡着那牙,进了中军大帐。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无需多言。” 那牙气宇轩刚,目空一切,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朱宽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泛起微微笑意:“洞主受苦了,多有得罪。” “啊呸!快快来个痛快。” 朱宽笑道:“来人呐,快给洞主松绑。” 那牙猛得抖身,挣开两个侍卫,大吼道:“装什么仁慈,杀我便是!” 何蛮走了过来,浅笑着劝慰:“那牙洞主,休要动怒,我等知道洞主在琉求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大隋英雄相惜,欲请洞主归附大隋。” “休想!你家皇帝算老几,我宁死不降!” 朱宽、何蛮一看那牙脾气倔犟,何蛮说道:“先给洞主松绑,请到偏帐歇息。” “少来这套!”那牙理也不理,噘着嘴瞪着眼出了中军大帐。 望着那牙满心不服的样子,朱宽道:“这个那牙自幼生长在山林,未经教化,恐怕难以说服。” 何蛮捻着胡子,心里掂量着说:“依末将之见,不如把他带回大隋,受受教化?” “带回建康?” “嗯。”何蛮道:“当地人久未开化,不知礼仪之邦的好处,若是能有所教诲,使其醒悟。到时让他画出岛屿图纸,反到能助大隋,收复琉求。” 活捉了主将,两人正在商议如何猛攻两山口,这时,风向官急匆匆来到中军大帐。 “禀告二位将军,东面出现马尾云,只恐是大海风要来。” 115避台风退兵反大陆,扩宫室拒谏贬忠臣 天边一出马尾云,十有八九是台风的前兆,古时称之为大海风。风向官把这个消息一告知,让出海多年,经验丰富的何蛮大吃一惊 朱宽出海经验并不多,只见何蛮紧锁眉头,目光惊异,对朱宽说道:“大海风即将来到,我等还是早早撤离为妙。” “仅仅活捉一个洞主,如何向皇上交代。”朱宽道。 “倘若五牙战船被大海风吹垮,那才有来无回呀。” 听何蛮这么一说,朱宽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命风向官传令,命三军立刻拔营,提前登船。 这些渡海的将士一听马尾云,个个是谈虎色变,营中将士不敢怠慢,立刻收拾营帐辎重,向海边转移,早早登船起锚。被擒的洞主那牙,被帮着大呼小叫,怒吼道:“快放了我,我不离岛!我不离岛!” 一个兵士摁住洞主那牙,狠狠说道:“老子今天就把你揪回大隋,永远别想回夷州。” “不——!不——!我不去大隋,不去啊.......” 这那牙祖上虽是汉人,但是已经在夷州岛上繁衍了数代,对隔海相望的大陆一无所知,这次一听要被押回道海峡那边,更是大呼小叫,急得痛哭起来。 上百艘战船依次启航,远离夷州诸岛,向西驶去,本捆绑的那牙呆滞的坐在甲板上,绝望的看着茫茫大海,不时痛哭流涕,舍不得离开夷州岛。 看着那牙的绝望表情,海师何蛮走了过来,带着几分微笑说道:“那牙洞主,大隋远比夷州繁华昌盛,因何你却痛苦不已呀。” “我从小长在夷州,这次远离家园,大隋几时才能放我回家?” 何蛮哈哈大笑:“当初土王欢斯曾经夸下海口,要想收复琉求,除非运送三万大军,你们真以为大隋运不来三万大军?” “土王也想不到,你们有这么多的大船。” “实话告诉你,大隋一年能造出上百艘跨海战船,收复琉求只在旦夕!这次若不是遇上大海风要来,我凭着一万五千将士,就能打到波罗檀洞!” “唉......”那牙哀叹道:“真是难以置信。” 何蛮道:“乖乖跟我们回到大隋,让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呐。” 二次东征琉球国,刚刚开始,便遭遇台风,早早结束,果然数天以后,一股台风席卷夷州岛,一万五千隋军将士才算侥幸逃脱一劫。真可谓: 古人跨海始艰难,惊涛恶浪拍木船。 摇摇欲坠水波荡,九死一生显河山。 船队驶入长江口,受海风影响,扬州、建康一带一连数日暴雨连绵。河间王杨弘得知船队返航赶忙冒着依稀小雨,亲自到大堤相迎。何蛮、朱宽等众将官押解着抓来的陀螺洞主那牙登岸,拜见河间王杨宏。 河间王杨宏见了朱宽、何蛮二人,上前拉住二人手臂,激动不已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几日阴雨不断,孤王料定有大海风出没,就怕船队遭遇大海风。” 朱宽道:“幸好及早发现马尾云,船队才躲过一劫,一艘战船未损,全部返航。” “好好好,”河间王杨弘又问道:“此番东征,战况如何?” 朱宽道:“原本已经生擒两山口陀螺洞洞主那牙,奈何大海风即将到来,虽说路上有避风之地,奈何五牙战船难以躲避,只得提前返航。” 杨宏点了点头,说:“虽然此次东征战果平平,但是能擒回那牙洞主,也算是功劳一件,孤王下月要返回京师,定为二位将军请功。” 这时被活捉的陀螺洞驻那牙被押解着从河间王眼前走过,河间王杨弘指着问道:“这个人是……” “此人便是被我等生擒的陀螺洞主那牙。” “嗯。”杨弘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对收复琉求的事十分关心,此次东征,天时不利,但擒敌有功,孤王将亲自押解那牙入京,呈奏陛下。” 朱宽问道:“千岁何必亲自前往,我等代劳便是。” 杨弘笑了笑,说道:“孤王想把这个洞主劝降归化,只有他死心塌地归顺我大隋,夷州岛上的土民才归顺。” “千岁果然高见。” 二次讨伐琉求国虽未成功,也算胜败参半,好歹是俘获一名洞主,奏章早已派快马先行送往京城。 宁安殿里,隋炀帝杨广拿着河间王的奏章,走来走去,没有失望,反到是心生几分好奇。萧皇后问道:“皇上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说来给臣妾听听。” “东征琉求的战事,因大海风而止,但是朱宽逮回来一个土人首领。” “那土人什么样?” “河间王也没说,只是建议将土人押回京师,用大隋礼数教诲归化,日后引领夷州岛民,归顺大隋。” 萧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个首领,若能真心归附,必能引领不少土人归顺。” “朕想过了,要让这个土人首领,游走一下大隋万里故土,看看皇室宫宇,气势威仪。” “臣妾觉得,让那土人看看两京,就足以折服,何必折腾那么远。” “不。”隋炀帝洋洋自得说道:“朕要在并州、幽州建新宫室,让四方土地遍布大隋威仪。” “陛下,恕臣妾之言,去年大修长城、驰道,征发并州、幽州的百姓已经够多了,今年为了折服一个俘虏,何必打动干戈?” 隋炀帝道:“皇后此言差矣,朕之所以多建广厦行宫,就是为了让大城池都跟着宫城的扩建,让民间一起繁华起来。现在看百姓是苦了点,当楼台林立,街市繁荣之时,天下黎民自会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臣妾记得诸葛颖说过,只大国者若烹小鲜,陛下还是借鉴古人的良言,增建宫宇的事还是暂缓一下吧。” 萧皇后一再劝谏,反倒让隋炀帝心中厌烦,他带着几分轻蔑对萧皇后说道:“诸葛颖老了,他跟不上朕的步子了。”说罢,隋炀帝一甩袍袖,带着不悦的脸色离开。 离开宁安殿,隋炀帝杨广去了崇文阁,命人传来宇文述、萧琮、虞世基、裴蕴、张衡、苏威这几个最信赖的大臣。 隋炀帝觉得在萧皇后那里挺窝气,便把打算在并州、幽州再建新宫室的想法一一说出。 六个大臣听了,全都默不作声,虽说江东派和关中派的臣子政见一贯不一,但是皇上又提起这么大的工程,谁也不敢吱声。 杨广看了看,又说道:“朕连宫室的名字都想好了,并州的叫做汾阳宫,幽州的叫做临朔宫,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几个大臣打心理就都不愿意,又怕冒犯隋炀帝,依旧无人敢言。 隋炀帝先对张衡言道:“爱卿乃是朕的幼年挚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张衡心想,当初修建岐山仁寿宫、东都洛阳,朝廷不知残害了多少百姓,损害了多少民力,如今增建两处宫室,又是劳民伤财,便谏言道:“历年劳役繁多,百姓疲惫不堪,恳请陛下暂缓工程,修生养民。” 杨广本以为能在心腹大臣这里得到支持,没想到又被进谏,隋炀帝脸色一变,心想张衡历来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多年来不曾抵触,今日竟敢违背圣意,大为不悦,言道:“张衡!你这是在教训朕?” “臣所说句句忠言。” “哼,你退下吧。”隋炀帝怒气冲冲,便不再理睬,拂袖而去。 张衡一时心灰意冷,呆在一旁,几个大臣看隋炀帝不高兴,谁也没干跟着。到是宇文述心思敏捷,看出隋炀帝的想法,跟着出了崇文阁,从后面言道:“张大人不明圣意,实在胡涂。” 杨广怒道:“张衡自以为能出谋划策,让朕有天下,真狂妄无知!立刻传旨贬张衡为榆林太守,朕不愿见他。” “哦……遵旨。”宇文述顿了一下,又言道:“微臣愿保荐一人,主持汾阳宫修建。” 杨广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宇文述:“宇文爱卿保荐何人?” 宇文述看透了当年杨素所作所为,知道杨广喜欢好大喜功,广建宫苑,便顺水推舟,言道:“微臣愿让犬子宇文化及,前往汾阳主持宫殿扩建。” “嗯?”杨广有些迟疑,又琢磨了一下,言道:“朕可听说宇文化及,喜好走狗鹰犬,修建宫殿的大事,你可不能任人唯亲呀。” 宇文述道:“皇上放心,老臣久经调教,严加训斥,化及长进极大,臣才敢大胆举荐。” 隋炀帝点了点头,说到:“好吧,朕给化及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是只将汾阳宫增建委托给化及,临朔宫还是由宇文恺负责。你告诉化及千万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良苦用心。” “臣准旨。”宇文述得了旨意是千恩万谢,立刻前去安排。这才是: 君王雄心透天真,误听谗言误用人。 老爹当官儿好汉,终是暴政负皇恩。 宇文述急匆匆回到府上,召来长子宇文化及,陈说了皇帝的安排。谁知宇文化及愁眉苦脸,嘟嘟囔囔说道:“孩儿跟着皇上四处游玩,沿途赏景,好生快活,父亲怎贬我去汾阳督修宫殿,这差事太过辛苦。” 宇文述道:“我儿好胡涂,当年杨素一门是怎么起家的,修仁寿宫、修东都,大搞工程,堪称政绩卓著,这次扩建汾阳宫,就是扩建自己的政绩,你折腾越大,皇上就越高兴,政绩也越大,将来你的官也就越大。” 宇文化及这才有点明白过来,宇文述又道:“只要有了高官,你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么?” 化及大喜道:“幸亏父亲提醒,那孩儿就使劲折腾,搞的声势浩大,便是政绩,也就取悦了皇上。” “为官之道,就在于此。”宇文述欣慰的说道。这才引出: 逆子无才更无德,添乱社稷更蹉跎。 土人归京空赞叹,只见宫廷尽欢歌。 116入京师易服邀洞主,讨西海亲征比汉武 过了数日,河间王杨宏离开扬州,带着被俘的那牙洞主,返回京城大兴。回京先走水路,河间王的游船由长江入运河,一路北上。为了收服这位那牙洞主,杨宏专门与那牙同乘一船。 那牙被俘之后,平生头一次被带到远离家园的他乡异地,又是整日拘禁关押,心中郁郁寡欢,无所事事。原以为自己会死路一条,没想到又被押解到一条大船上,也被松了帮绳。 船面的宽大站着一位老者,年纪不到七十岁,须发花白,深沉威武,一身姓黄色的造蟒袍,足下一双镶龙宝靴,正是堂堂的河间王杨弘。 一个侍卫把那牙带到甲板上,说道:“河间王千岁,有话问你,你可老实回答,否则取你狗命!” 那牙拘禁多日,今日上了船甲板,气氛有别之前。河间王杨弘身侧已经摆好一桌酒菜,而这条船也不是航行海上,而是在一条江河之上,两侧美景尽显,微风拂面,令人美不胜收。 杨弘打量了一番那牙,“那牙洞主,孤王备好了酒菜,不妨一起畅饮吧。” “多谢河间王。” 那牙坐到木凳上,环视四周,左右打量,真是不回大陆不知道,一路上见江水微波荡漾,两岸景色宜人,再看又有着诸多魏晋遗风的亭台楼阁,是既惊又喜,难以言表。 看着那牙如痴如醉的表情,杨宏问道:“不知我大隋山川景色,这条河就是通济渠,两岸美景比你那陀螺洞如何?” “哦好,哦好,好好好。” “洞主以为哪里好?” “没想到大隋景色如此美丽,楼台无数,人烟密集,更没有住山洞的。” 杨宏哈哈大笑,拿起筷子,说道:“洞主,我们一起尝尝这几道淮扬菜。”那牙洞主也没客气,满怀好奇的与杨宏吃了起来。 看了山川景色,吃了淮阳名菜,新奇事物接踵而至,使得那牙对大隋文明万分敬仰,心中的恐惧和敌意逐渐散去。 随着运河一路北上,那牙略感有些冷,看着汉人都穿长袍,自己却是粗布裙子、草编鞋,着装不能裹身,那牙向河间王说道:“一路北上,觉得有些寒冷,可否给我汉装。” 杨宏笑道:“快为洞主取长袍布鞋,再取条裤子。” 那牙也不知避讳,当着众人面就更换了汉服,虽说邋遢,但是新奇之心,溢于言表。一个侍卫,取来铜镜,那牙好奇的照来照去,万分欣喜。 杨宏问道:“这衣服是否暖和?” “暖和,暖和。”那牙笑的合不拢嘴,又说道:“可否给我缠个你们的发髻?” 杨宏道:“这也不难,来人呐,为那牙洞主盘头。” 穿上过来两个仆人,帮着那牙梳理了头发,然后挽成发攥,别上了簪子,那牙顿时宛如中原人一样,反到映衬出几分儒雅。 河间王杨弘一旁打量着那牙,忍不住喜到:“洞主深居山林之时,粗恶凶悍,如今欢乐汉装,反而儒雅了几分,与我等无异。” 那牙也学着中原人的样子,双手作揖给河间王杨弘深施一礼:“那牙拜见河间王千岁。” 杨弘哈哈大笑,指着那牙取笑道:“你呀你,换了哪身皮也终究是个汉人。”两个人好似密友,嬉笑攀谈,再无顾忌。这才是: 同文同种不可拆,同源同脉传世来。 大陆夷州本同族,共为炎黄真血脉。 书说简短,沿着通济渠一路北上,不日便道东都洛阳,众人跟随河间王杨弘,改走陆路,换乘车马,一行便到了洛阳。 经洛阳、过潼关,河间王一行来到西京大兴城,这那牙一路吃宿船上,所经过的隋朝的城池,一座大过一座,而大兴城更是威严毅力,让人折服。 一进城里,两眼如万花筒一般,目不暇接,惊讶万分。大兴城城墙高大,街面宽广,两侧店铺林立,集市百业兴旺,无论路过行人还是游走客商,都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那牙催了一下坐骑,与河间王杨弘并行,问道:“千岁,您这是带我去哪?” “入宫面见天子。” “什么洞?” “不是洞,是皇宫。” 那牙脑中还从未有过宫廷概念,带着好奇与期待,跟随河间王杨弘进了宫城。大隋皇宫,大气磅礴,金碧辉煌,这让那牙又是一惊,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宫廷殿宇。 隋炀帝杨广在崇文阁召见了那牙,天子一身龙袍,金冠耀眼,让山林长大的那牙,十分惊奇,按照杨弘吩咐,那牙跪拜了隋炀帝,也高呼万岁。 隋炀帝随手翻阅着几本古籍,问道:“那牙,听说你跟随河间王一路北上,沿途长了不少见识,你觉的朕能不能收复夷州诸岛?。” 那牙道:“皇上的大隋确实比琉求好,但是我家土王说了隋军除非能有三万将士登陆。” “这么说,你还是不信朕能把三万将士送上夷州岛?” 那牙说道:“皇上的大隋确实强大,但是无法征服大海。我家父辈多少代都没有听说过,能有把三万大军送上夷州岛的故事。” 杨弘在一旁说道:“那牙,不可与皇上顶嘴。” “无妨。”隋炀帝摆了摆手,说道:“既着他随便说。朕要一点一点用大隋王朝来折服他。” 隋炀帝让那牙退下,安排在京城的一处寓所,独自把河间王杨弘留了下来,崇文阁只有这叔侄二人。隋炀帝道:“这皇叔回京,就先别急着回去了,朕有件大事要与皇叔相商。” “皇上尽管吩咐,老臣定当效命。” 隋炀帝道:“今年朕开始修建临朔、汾阳二宫,永济渠也在挖掘之中,这几个工程要想按期完工,估计朝廷的银子又要出缺口。” “皇上的意思是?” “朕打算尽快打通西域,与西域诸国通商贸易,从中抽取赋税,贴补朝廷开支。”说着,隋炀帝从崇文阁的橱柜里拿出一张地图,地图展开,正是从潼关向西,一直到西域的局部地图。 隋炀帝指着地图说道:“皇叔请看,盘距西海的吐谷浑,要挟西域诸国,破坏河西走廊,十分猖獗。朕已命冯孝慈镇敦煌、阴世师镇张掖,遏制吐谷浑。” “皇上这次出兵西海的目的是?” “朕想彻底剿灭吐谷浑。” 杨弘摸了一把白须,沉思了一番,问道:“吐谷浑在西海独霸一方,西域诸国无人相抗,陛下想剿灭吐谷浑可绝非易事。” “朕听说铁勒部与吐谷浑素来不和,近来相互交兵,朕决定借此机会,御驾亲征,出兵西域。” 河间王杨弘作揖道:“皇上,虽说关内兵多将广,但是兵马过多,钱粮辎重,便成负担,还请陛下精简队伍,节省开支。” “嗯,准奏。”隋炀帝点了点头,说道:“朕这次邀请皇叔随朕同去,并从各地抽调精兵,,在京师会合。” 隋炀帝接受了河间王杨弘的建议,为确保临朔宫、汾阳宫和永济渠的工程花费,只征调用各地精壮兵士,简化出行。 ....... 次日早朝,隋炀帝杨广向文武百官传达了御驾西征的旨意,众臣一听,是交头接耳,私议纷纷。 当朝首辅莒国公萧琮第一个站出来奏道:“臣启奏陛下,西海地理险恶,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君王御驾西海,臣以为遣大将前往即可,皇上不宜亲征。” 隋炀帝道:“历史上只有汉武帝打通过西域,如今朕追武帝之风,亲自前往西域,开历朝帝王之先河,结中原西域之友好,朕只有亲自去,才算超过汉武帝。” 隋炀帝话语铿锵有力,许国公宇文述那是对皇帝最知心的人,也站出奏道:“皇上志存高远,雄才大略,臣等无不佩服,此时西征正合时宜。” 宇文述属于关中派的人物,江东派的虞世基也奉承道:“皇上一生南征北战,东讨西杀,此番若亲征西海,则功德圆满,无敌于世。” 宇文述、虞世基一边一个迎合圣旨,这让隋炀帝大为喜悦,立刻传旨命许国公宇文述集合各地调来的精锐兵马,准备择日西征。 退朝之后,唯有莒国公萧琮满怀顾虑,没有回府,直接去往宫里。宁安殿里只有皇后萧珺一人,一见国舅到来,萧珺问道:“兄长难得来宫里一趟,快坐下说话。” 萧琮撩袍坐到一旁,作揖道:“娘娘,微臣有一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萧琮道:“今日早朝,皇上传旨,要举兵西征,讨伐西海吐谷浑部,娘娘可知?” “哀家前些日子,到听皇上和河间王闲聊过,但没想事情安排得如此之快。” “是呀,臣今日本想进谏皇上,但是宇文述、虞世基等人极力支持皇上西征,微臣觉得此事不妥。西海地域险恶,地处荒芜,不仅路途艰难,而且与吐谷浑必有恶战。娘娘还是规劝一番为好。” 萧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兄长说的也是,此事哀家定要问问皇上。” …… 被调动的兵马正在陆续赶往西京大兴,宫里的人各自筹备着西行所带的辎重,宫廷内外忙碌之余,宁安殿御书房的灯火还久久未熄灭。 兵部呈上上来的西海地图,是隋炀帝从未见过的一片土地,古往今来也从未有皇帝去过西海。所谓西海,就是现今的青海省。茫茫高原之上,地势复杂,隋炀帝秉烛观看,夜不能寐。 皇后萧珺来到御书房,轻飘的步子走到地图胖,轻声问道:“西海地域险恶,皇上果真要御驾亲征。” “是啊。”隋炀帝说道:“这个吐谷浑借助西海险恶之地,劫掠河西走廊,要挟西域诸国。势力越来越大,如今西域只知有吐谷浑,而不知有大隋,朕岂能容忍?” “臣妾听说皇上要带所有的宫室一同前往西海?” 隋炀帝点了点头,道:“这一站非同小可,一旦大败吐谷浑,那西海土地将变成大隋的土地,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就应该亲自走一走、看一看。” 萧皇后说:“依臣妾看,上了岁数的,年幼的就别跟着了,西海那险恶之地,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隋炀帝道:“一个穷山恶水,竟能养育吐谷浑部几百年,朕要亲自去看看。” 萧皇后坐到一旁,深情望着隋炀帝,问道:“陛下的十二个心愿眼看着一个一个要实现,今年打完了吐谷浑就歇两年吧。” 隋炀帝道:“今年打不完。” “陛下何出此言?”萧皇后问。 “朕已经选好了路,打完吐谷浑,转到大斗拔谷,朕直奔河西走廊,去看看西域,而不是停留在西海。” 隋炀帝对此番西征,满怀憧憬,借着地图给萧皇后叙说着自己的雄才大略,这才引出: 五路大军越重山,挥师西进入高寒。 刀枪直指吐谷浑,难翻要塞湟水关。 117斗猛牛隗不群扬威,遣御马诸葛颖献计 大兴城西的校军场上,尘风滚滚,人声鼎沸,一阵阵战马奔驰嘶鸣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百姓在城西驻足观望,谁也没见过如此规模的骑兵、战车。 隋炀帝从各地调遣的精兵陆续抵京,五路大军引人注目。带兵的五位主将分别是:南越总管慕容三藏、岭南六州总管周法尚、右亲卫将军薛世雄、灵州总管段文振、荆州总管刘仁恩,五路兵马入大兴,兵力已有十万众。 此外,隋炀帝在京畿调用了十万精壮的禁军,与五路兵马会合,共计二十万人。这支大军虽然人数不如以往,但骑兵占据了半数以上,以及众多背驮辎重的牲口和战车。 西征大军在大兴城西面校军场集结,皇上杨广、皇后萧珺登上点将台大阅三军,兵部将二十万大军,分兵十二路。旌旗招展,万象空前。十二道兵马主将来到点将台前叩拜皇上、皇后,分别是: 第一道:河间王杨弘;第二道:莒国公萧琮;第三道:许国公宇文述;第四道:金紫光禄大夫慕容三藏;第五道:岭南六州总管周法尚;第六道:荆州总管刘仁恩;第七道:玉门行军总管薛世雄;第八道:左武卫将军屈突通;第九道:右武卫将军屈突盖;第十道:右屯卫将军麦铁杖。第十一道:灵州总管段文振;第十二道:歧州总管赵修罗。 隋炀帝道:“宇文述、慕容三藏。” “微臣在。” “朕命宇文述为前部先锋官,慕容三藏为副先锋,率兵先行。” “遵旨。” 众人观望之间,三通鼓起,许国公宇文述和慕容三藏率领本部人马,率先开拔。十二道兵马依次发兵,在隋炀帝和萧皇后面前掠过。大军挥师西进,二十万兵马,遥相呼应,旌旗蔽日,列队排开,气势十分壮观。 十二路大军威风无比,而跟随御驾亲征的宫室也在校军台后面列队等待。这时被俘的那牙也被侍卫带上了点将台,隋炀帝问道:“那牙洞主,你看朕的大隋将士如何?” 那牙目不转睛的观望着,眼珠子像看抽筋一样,伸着大拇指赞道:“二十万大军,盖世无比,那牙长眼界了。” 隋炀帝傲慢的说道:“朕告诉你,朕能把二十万大军带到西海,就能把三万将士送到夷州!” “是是是,大隋皇帝天威,所向无敌。”那牙道。 “朕这次要让你看看,一个区区的夷州岛,跟朕的西海相比,只不过是个弹丸之地。” 隋炀帝大手一挥,便带着众随从,下了点将台,登上观风行殿,跟随大军出征,那牙也骑着一匹马在军中跟随左右。大队人马风尘仆仆直奔西海。真可谓: 踏过黄沙始向西,自古君王谁企及。 烈日炎炎甲胄热,雄魂滚滚衬铁衣。 西海(今青海省)地处高原,人口稀少,一路西行,必沿着水源西进,一条必经之河便是湟水,十万将士沿途生活也全靠湟水维济。 走在最先的便是宇文述、慕容三藏,一路空旷的高原上,越往西走越显荒芜,只见眼前映出一片群山,前面的向导官快马折回,向宇文述禀告:“启禀许国公,前面发现一处关隘,依山傍水,拦住去路。” 宇文述纳闷道:“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关隘?” 慕容三藏道:“虽说荒原万里无边,偏偏这里山地阻碍,关口又依山傍水,必是险要。” “先去看看。” 宇文述、慕容三藏率兵直抵关口,只见此关隘,果真是依山傍水,地势险要,这座关隘十分粗糙,土石混杂,关下只有木栅做的木门,透着缝隙,可以看得清里面。 这座粗糙简易的关口,显然不是中原人所建造,慕容三藏打量一番,对宇文述说道:“许国公,到了这关隘,莫非就是吐谷浑人的地盘了。” 虽说这座关隘粗糙简易,但是城头之上几面旗帜树起,定睛一看,皆是动物兽皮缝制的旗帜,木鼓敲响,木栅门大开,关内一队步兵冲出,分列两侧,架起十六个火盆,熊熊浓烟,骤时满天, 一群戴着面具的兵士前呼后拥,又蹦又跳,向搞巫术一般,围着一员大将出了关口。只见一员武将头戴面具,身穿兽皮乌甲,胯下坐骑更是奇怪,一身乌黑,头上一对牛角高盘,四肢粗短而强健,躯体长毛下垂,接近地面,原来竟是一头牦牛,名曰八字尖角牛。 这些个中原将是虽说都看着像牛,但谁也没见过这么长毛的牛,尤其是这对牛角八字分开,格外尖长,体格强壮,不容轻视。这可谓: 异族战将骑异兽,异常凶猛出牦牛。 两角如同锋芒露,战马也有三分愁。 隋军途经的这个地方,汉人称之为湟水关,而吐谷浑人称之为湟水部,因为是丁零族的游牧部落,又在湟水河畔,所以称之为湟水部。湟水部依附在吐谷浑大王麾下,所以听命于吐谷浑人。 再看牛背上这员武将,面具狰狞,散发披肩,对这隋军高声喝道:“你等何人,此乃湟水部地盘,我乃湟水部首领隗不群,还不快些离去!” 慕容三藏喊道:“大胆狄戎,我等乃是大隋天子麾下先锋,我主御驾亲征,还不快快献出土地牛羊,早些归顺!” 隗不群哈哈大笑:“我湟水部上百年来,只给吐谷浑大王进贡,从没听说过什么大隋天子!” 狂言一出,宇文述道:“好个狄戎狂徒,谁能出战,去打头阵?” 小将莫升说道:“国公稍候,末将取他首级!” “擂鼓助战。” 战鼓擂动,小将莫升催马挥枪,直取湟水部首领隗不群,隗不群举起手中长柄胡刀,催牛出战。 “当啷!”一声。 刀枪刚碰响,只见牦牛一个猛冲,便撞倒了莫升的胯下战马,和牦牛相比一匹马苍白无力,难以对抗。 莫升人仰马翻,隗不群跟上一刀,结果了莫升的性命,而那匹战马到底许久,腹部流血不止,奄奄一息。 一个回合更交手,人死马亡,立决高下,那只牦牛的鼻孔中还哼哼的冒着粗气,杀气腾腾。 让久经战阵的宇文述和慕容三藏大吃一惊,慕容三藏道:“许国公,末将征战半生也未曾遇见过如此强悍的坐骑。” 宇文述道:“我有部将姚恭,善用六口飞刀,无需靠近便可飞刀夺命。” “如此便好,快请姚将军出战。”慕容三藏道。 “擂鼓助战。” 宇文述麾下部将姚恭,催马提枪,冲入阵前,隗不群先胜一阵,气焰嚣张,催马向前,有对姚恭杀去。 不等两人靠近,姚恭枪横马鞍桥,背后抽出一口飞刀,挥臂投去,飞刀直奔隗不群胸口而来,“砰!”的一声,飞刀正中胸口,但是隗不群却安然无恙。 原来隗不群身穿得这件兽皮铠甲,用油浸泡多年,厚重结实,丝毫无亚于铜铁硬甲,所以安然无恙。 一刀不成,眼看隗不群的牦牛飞奔冲来,姚恭策马躲过,幸好这都牦牛转身慢,姚恭不等隗不群转过身来,对着后背又是一口飞刀,直插后心窝。 “砰!”的一声,果然刀无虚发,打中隗不群的后心口,但是这身兽皮乌甲坚硬难透,又让隗不群躲过一劫。 此时牦牛已经转过身来,冲着姚恭冲撞过来。姚恭催马迎战,拔出第三口飞刀,准备离近之时,直插隗不群咽喉。 这隗不群骑着这口八字尖角牛,毫无惧色,飞奔而来,“嗖”的一声第三口飞刀投出。要说姚恭的飞刀技艺娴熟,果真就直奔隗不群的脖子,只是牦牛一颠簸,上下颤动了两寸,正好飞刀打到隗不群脸上。 “咔嚓!” 一声,隗不群脸上的面具,被飞刀打成两截,从脸上脱落下来,一张黑脸顿时在隗不群眼前显现,此时虽看清楚了脸庞,但是牦牛已近在咫尺,“哐!”的一声,姚恭和跨下战马一同被这头牦牛撞翻在地,隗不群跟上一刀,取了姚恭的性命。 连损两员副将,让宇文述和慕容三藏大吃一惊,没想到湟水部有这么个妖将,坐骑比人还猛,皮甲比铁还硬。 宇文述身为先锋官,在马上有些坐不住,对慕容三藏说道:“这只牦牛异常凶猛,还是先禀告皇上,商议对策吧。”慕容三藏命长子慕容遐压住阵脚,与宇文述一起催马赶往后对面见天子。 此时,大队人马正驻足等待,众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何事,车马纷纷堵塞在行军途中。宇文述、慕容三藏来到观风行殿,此时隋炀帝与莒国公萧琮、正议大夫诸葛颖议事,一见正副两个先锋官赶来,隋炀帝问道:“前方出了什么事,行军停了这么久?” 宇文述道:“前面便是湟水关,关隘依山傍水,虽然说并不险要,但是守关的主将隗不群,胯下一匹坐骑唤作牦牛,十分厉害,无人敢敌。” “笑话!朕的二十万大军岂能被一头牛挡住?” 诸葛颖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各位觉得是牛厉害,还是那隗不群厉害。” 慕容三藏道:“隗不群不过丁零族的部落首领,不足挂齿,只是那牦牛角尖毛长,无人敢战。” 诸葛颖道:“臣有一计,可破这头牲畜。” “爱卿快讲。” 诸葛颖道:“牛最怕火,只要派一勇士乘马泼洒烈酒,再射出一支火箭,那牦牛不被烧死,也要惊疯。” “那牦牛发飚,十分厉害,谁能靠近啊。” 诸葛颖道:“臣请陛下调一匹御马,必能甩开牦牛,一战成功。” 隋炀帝也好奇问道:“哪匹御马?” “鹁鸪青!” 鹁鸪青是番邦进贡的一匹御马,众人听着此名,无不交口称赞,这才引出: 火箭纷飞灼烈酒,诸葛妙计战牦牛。 能人背后有能人,强将身后有强谋。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兽过后见猛鹫。 荒原天高任鸟飞,隋军百里逞遨游。 118诛妖将烈焰烧湟水,擒秃鹫隋军破丁零 诸葛颖献计破敌,一语道出御马鹁鸪青的名字,这匹御马来自番邦,黑褐色与白色鬃毛参杂身上,腿脚敏捷,速度极快,倍受隋炀帝喜爱。 虽说是御马,但隋炀帝在征讨上做事一贯大方,立刻传旨:“朕准奏,就牵朕的御马鹁鸪青,去斗牦牛。” 旨意传下,侍卫牵来那匹御马鹁鸪青,这匹马虽说少见,但大体看来与多数战马业务太大差别,只不过御马各个高大健硕,十分引人注目。 回到两军阵前,隗不群在自己的部族兵士跟前耀武扬威,十分狂妄。宇文述回到阵前,把诸葛颖的计策对几个副将一说,小将慕容遐作揖道:“末将愿望。” 慕容三藏指着那匹御马言道:“这匹鹁鸪青可是皇上的御马,你可要驾驭灵敏,一旦失手为父也不好交待。” “孩儿明白,请国公、父帅静候佳音。” 慕容遐翻身登上这匹御马鹁鸪青,马背上挂了两个灯笼大的酒坛,一边一个,里面灌的是烈性酒,专门泼洒隗不群用的。 因为挂了酒坛,慕容遐只带一副短兵器上阵,一口双刀在手,挥舞初战。 隗不群等了半天,隋军才杀出来一将,隗不群丝毫不把慕容遐放在眼中,催牛迎战,杀向慕容遐。 这头八字尖角牛探出双角,汹涌冲出,对着那匹鹁鸪青便冲击而来。牛会用角顶,可再好的马也不会和牛打架。 眼看两只坐骑将要短兵相接,慕容遐就在交手的一霎那,两脚猛夹马腹,缰绳往边上一扯,这匹鹁鸪青一个急拐弯,晃开八字尖角牛,牦牛扑了一空。 慕容遐顺手抄起一坛烈酒,抛向隗不群,隗不群眼疾手快,半空中挥刀打碎了酒坛,一坛烈酒向淋浴一般散落隗不群和牦牛身上。 一阵酒香扑鼻,差点把隗不群香倒,隗不群从小长在西海荒原,只喝过马奶酒,还从未闻过中原的粮食酒,况且又是烈酒,香气扑鼻,闻闻就能醉三分。 就在隗不群愣神片刻,这匹鹁鸪青已敏捷转过马头,慕容遐伸手扔出第二坛烈酒,正好砸在八字尖角牛的牛头上。牛头本来就硬,酒坛顿时撞的粉碎,但这头牦牛毫发无损,只是一对硕大的牛眼,进了烈酒不停的眨眼。 隗不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牦牛已被烈酒呛的大怒,鼻子里猛哼一声,冲着鹁鸪青便撞来。慕容遐用计已成,调转马头,策马便退。 慕容三藏在阵中,早已准备好了火弓弩,一声令下,两个弓弩手,便将火箭射出。“嗖!嗖!”两箭直奔隗不群而去。惊险之间,第一支箭被隗不群一刀打落,而第二支箭冲面堂而来,隗不群又躲,从脸前划过,本是躲开,怎知道火箭擦面而过,引燃方才泼在身上的烈酒,“呼啦”一声,火焰骤起。 这头八字尖角牛的牛头瞬间燃烧,骑在牛背上的隗不群兽皮乌甲也被点燃,连牛带人乱窜狂吼。 离两军阵前便是湟水,可是这牦牛本来身上毛就长,又被浑身烧着,吓得顿时发疯,哪里知道往水中钻的道理,乱窜乱跳便把隗不群甩到地上,隗不群还不能自救,已被牦牛踩死。 这头八字尖角牛带着浑身熊熊火焰,乱跑不知所踪。隋军一看隗不群死去,士气大振,慕容遐回到阵前,对两位先锋官抱拳说道:“国公、父帅,快快乘此机会,抢关夺寨!” “好!”宇文述大喜,正要传令,慕容三藏喊道:“国公,快趴下!” 慕容三藏一把将宇文述摁在马背上,只见一只飞鸟掠过,擦着宇文述的头顶便滑飞过去。“刺啦!”一声把宇文述的斗篷刮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口子。 众人大吃一惊,宇文述赶忙扶正头盔,仰目一看,这只大鸟深褐色的翅膀,浅褐色的脑袋,秃顶无毛,体型硕大,一对黑色的爪子锋利无比,展开翅膀足有两米多宽,令人惊骇。 “秃鹫!” 向导官一眼认出这只大鸟,慕容三藏不容分说,摘下强弓,搭弓上箭,“嗖”一箭射向这只秃鹫。 弓箭飞向半空,在这荒原之上或多或少都有风力,这支箭略偏了一点,就在这一霎,只见这只秃鹫一口叼出这只雕翎箭。 “唉呀!”慕容三藏一看这只秃鹫训练有素啊,眼看秃鹫丢掉雕翎箭,掉头又想飞来,慕容三藏喊道:“给我乱箭射杀!” 靠前的几十名弓弩手,一齐杀向半空,这秃鹫才晓得厉害,掉头飞走。 众人望着秃鹫返回的轨迹,只见那只秃鹫落在对面一员武将的肩膀上,定睛观瞧,这员武将身长八尺,外表魁伟,身穿兽麟乌油甲,头戴乌油盔,跨下一匹抱月乌龙驹,掌中兵器名叫长柄鸡爪镰。 只见肩膀站鹫的武将高声喝道:“隋人听着,我乃湟水部二首领、驯鹫宝将隗瓜,你们烧死我堂兄隗不群,我岂能饶过尔等!快拿命来!” 宇文述摸了摸胡子感叹道:“没想到初入西海,竟屡见妖将,谁敢出战。” 慕容三藏道:“国公勿慌,待我战他。” 隗瓜催马迎战,战马一动,肩上秃鹫跃起展翅,飞在隗瓜头上,一起冲向慕容三藏三藏。 二人交战,马打盘攻,那只秃鹫盘旋半空,反复扑扫慕容三藏的头顶和肩膀,幸好这隗瓜武艺略逊几分,使得慕容三藏一边交战一边躲避秃鹫,这才是: 头顶三尺有神灵,而今项上飞秃鹰。 展翅遮天爪锋利,无畏战阵使人惊。 穿梭狼烟欲蔽日,搏击长空敢追星。 茫茫西海非等闲,今知荒原也不平。 有秃鹫助战,慕容三藏多少吃亏,毕竟是一个打俩,隋军虽然准备了弓弩,但是秃鹫翅膀上下扑动,使得弓弩手不好瞄准,担心误伤了慕容三藏。 只见秃鹫爪子蹬了慕容三藏的肩膀一下,听到哗啦啦一声,慕容三藏右肩的盔甲甲片纷纷脱落。中原盔甲多是用粗线缝制的甲片,这秃鹫的爪子锋利无比,竟然刮断了盔甲护肩的缝线。 慕容三藏一看这秃鹰着实凶猛,不敢久战,虚晃一枪,驳马败退。宇文述一看不妙,这时才敢下令放箭,掩护慕容三藏,驱退隗瓜和那只秃鹫。 眼开日落西山,隋军一时被湟水部阻挡,只得安营扎寨。宇文述、慕容三藏两人晚间又到观风行殿,去面见天子。 隋炀帝和萧皇后刚用过晚膳,丫鬟点燃一炷熏香,几盏灯火点缀了大殿内的四壁。紧急召来的文武大臣分列两旁,宇文述、慕容三藏跪在地上,奏报了白天的交战情况 隋炀帝不禁感叹:“没想到这蛮荒之地,竟然异人辈出。” 这时,大将屈突盖说道:“陛下勿虑,末将之见,这隗瓜分明就是个鸟人,我到要见识见识,什么人物如此厉害。” “嗯,”隋炀帝道:“屈突盖勇气可嘉,朕河间王明早亲自督战,屈突盖出阵,再战隗瓜。” “遵旨!” 次日清早,一轮日光散落在空旷的西海荒原上,数万大军的脚步声震颤着土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战马的嘶鸣。 湟水关的土城上,一阵号角吹响,兽皮旗帜高高悬起,木栅门吱吱悠悠推开,身着奇装异服的丁零族兵士蜂拥而出,列队湟水关下。 隋军阵中一匹战马飞奔而出,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屈突盖,“番邦将士听着,我乃隋主麾下右武卫将军屈突盖是也,哪个是隗瓜贼子,快快出来,下马受降!” 隗瓜一抖肩膀,肩上秃鹫顿时振翅腾起,“来将吃我一刀!”隗瓜催马冲出,秃鹫展翅同行,直扑阵中。 屈突盖策马怒吼,不容分说,二人盘打一团,那只秃鹫盘在办空,猛扑屈突盖。屈突盖毕竟是隋军大将,四五个回合便把隗瓜打落马下,隗瓜顿时命悬一线,只是那只秃鹫居高临下十分难缠。 屈突盖一个不留神便被秃鹫的利爪勾住肩甲,幸好屈突盖多个心眼,上阵前换了一身铁锁方叶甲,铠甲的铁片都是铁扣连接,纵然秃鹫双爪锋利,也刮不断这铁质的连环扣。 秃鹫猛振翅膀无济于事,到是屈突盖伸出大手趁机一把握住秃鹫双爪“给我下来吧你!” “呼哧”一声整只秃鹫像个母鸡一样,被从悬空中拽了下来,屈突盖另一只手一把掐住秃鹫的脖子,制服了偌大一只秃鹫。 在隋军阵中督战的河间王杨弘,一看秃鹫被擒,隗瓜也被打下战马,抽出双戟,大喝一声,三军齐出,冲向湟水关。隗瓜逃避不及。被杀上来的隋军将士生擒马下。 隋军发起冲锋,让守在湟水关的丁零族人大惊失色,越是偏远的少数民族越对凶猛动物有着崇拜,这些丁零族人一看八字尖角牛让人家烧死了,秃鹫也被人家生擒了,两个首领一死一俘,顿时无心交战,纷纷跪地投降。 隋军轻而易举夺取了湟水关,俘获丁零族兵士百姓八九千众,牛羊马匹众多,其它战利品更是不计其数。 二十万隋军进驻湟水关,隋炀帝、萧皇后在观风行殿召见百官,随行的文武大臣纷纷上殿称贺,喜报连连。 一番道喜道贺,只见河间王杨弘登上大殿,作揖道:“吾皇万岁,丁零族贼子隗瓜及其众将已被押赴观风行殿外,奏请皇上发落。” 隋炀帝道:“传旨贼子隗瓜,到观风行殿进见。” “遵旨。” 河间王出殿外传出旨意,隗瓜被屈突盖推推搡搡押赴到观风行殿。隗瓜一上行殿,大开眼界,自己在西海荒原长大,还从未见过会移动的大木房子。上了行殿,更是目不暇接,里面中间是个院子,四周都是大木屋,而且雕刻惟妙惟肖,巧夺天工,各种饰物更是美轮美奂,让人惊讶。 观风行殿的正殿,便是隋炀帝召见百官的地方,外围禁军武士,顶盔挂甲,金光耀眼,个个腰挎宝剑,气宇威严。再往前看,这个大殿红毡铺地,金碧辉煌,焕然一新。顿时让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隗瓜驻足观望,呆若木鸡。 这俩眼珠子正忙着看不过来的时候,只觉身后“哐!”的一声,隗瓜一个嘴啃你就滚进了大殿之上。 119隋炀帝湟水结金兰,吐谷浑突骑夜袭营 隗瓜一进大殿,眼珠子还没看过来,便被屈突盖一脚踹进殿中,隗瓜身缚绑绳,狼狈的从大殿里爬起来, 隋炀帝看着低头不语的隗瓜,说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隗瓜带着几分鄙夷的眼神,瞅着隋炀帝和萧皇后,说道:“大隋皇帝要杀要剐,无须多言。” “朕要是杀了你,那八九千丁零族子民怎么办?” “唉……”隗瓜长叹一声,“子民全被俘获,我只能一死而已,又能奈何?” 隋炀帝站起身来,走下丹陛,这观风行殿的大殿比宫里的宣文殿要小的多,隋炀帝几步走到隗瓜跟前,打量一番,隋炀帝说道:“为了丁零族的子民,朕放你回去。” “嗯?”隗瓜心中一惊,左右文武将官也倍感意外,交头接耳,私议纷纷。隗瓜问道:“皇上此话当真。” 隋炀帝轻蔑的笑了一下,说道:“屈突盖,给他松绑。” 屈突盖看了看杨广的眼神,二话不说,立刻给隗瓜松了绑绳, 隋炀帝转身走上丹陛,对大殿上所有人说道:“朕此次兴兵西进,是要问罪吐谷浑,打通丝绸之路,经营西域。丁零族的子民,为吐谷浑所逼迫,有情可原,朕不忍奴役,通通释放!” 一席话说道隗瓜疑惑万分,屈突盖用手捅了一下隗瓜,叮嘱道:“你这贼子,还不快快谢恩。” 隗瓜手捂胸口说道:“谢大隋皇帝不杀之恩……” 话音未落,隋炀帝说道:“朕只想让你明白,如今丁零族与朕交战,只死了三个人两匹马一头牛,此时归顺为时不晚,倘若依旧执迷不悟,那才是后患无穷。” 隗瓜陷入一阵沉默,深吟不语,屈突盖又用手捅了一下隗瓜,说道:“你这贼子,不会是嫌死的少吧?” “哦……不不不……”隗瓜看着隋炀帝,近前一步问道:“皇帝陛下,果真愿意放过丁零族子民?” 隋炀帝道:“朕封你为部族首领,依旧守着你这湟水。” 隗瓜这才双膝跪倒,叩谢天子,口中说道:“隗瓜愿率湟水部子民,归顺大隋皇帝。” 众人大喜,隋炀帝走到隗瓜跟前,说道:“隗瓜,朕让你认识一个人。” “谁?” 隋炀帝伸手拉过那牙,说道:“在你之前,归顺大隋的东夷洞主。” 一个东夷首领、一个西海首领,两人原本相隔万里,互不相识,却让隋炀帝拉到一起,炀帝对隗瓜说道:“一场打斗,你失去了一位堂哥,若是看到起朕,朕以后就是你的兄长。” 屈突盖一旁说道:“陛下,这礼遇太重了吧。” “不重。”隋炀帝道:“二位跟我来。” 一东一西两位部族,便跟随隋炀帝去了偏殿,那里已经备下酒席,隋炀帝把两个部族首领邀请到一起,步入酒宴,共商归顺统一。这才是: 炀帝经略贯东西,恩威并济势披靡。 放马荒原入西海,造船海角并东夷。 隋炀帝收降了湟水部丁零族首领隗瓜,大军休整一日,二十万大军又整装待命,湟水畔的土关下,一条长案摆好,桌案上摆着一个羊头、一束青稞,一盆马奶。临行之前,隋炀帝要用盛大的结拜仪式,安抚湟水部首领隗瓜。 案子前面一口香炉摆好,左右各有一个火盆,冒着滚滚青烟,隋炀帝杨广带着那牙、隗瓜,一起来到桌案前,文武众大臣跟随身后。 隋炀帝点燃三柱高香,插入香炉,带着那牙、隗瓜一起跪倒,隋炀帝说道:“今日苍天福佑,朕杨广与西海、东夷二位首领结为兄弟,各守边陲,永不相负。” 正议大夫诸葛颖走到桌案边,拿出一篇写好的誓文,展开读到: “苍天悠悠,盟誓千秋。结义金兰,恩怨罢休。 西海东夷,并驾封侯。同宗炎黄,共襄九州。 秦皇寸光,汉武少谋。今我隋主,东西并收。 上随天意,下平民忧。止戈为武,既往不咎。” 读完誓文,隋炀帝、那牙、隗瓜三拜天地,成为结义兄弟。那牙、隗瓜又拜杨广为兄长,杨广扶起二人,说道:“今日起,朕封那牙为东夷候,隗瓜为西海候,享受朝廷俸禄,为大隋永镇守边陲。”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那牙、隗瓜二人再次跪倒谢恩。 这时,先行官慕容三藏催马来到,翻身下马,向隋炀帝奏道:“启奏皇上,先行官宇文述大人请旨,三军待命,请旨出征。” “准奏,出征!” 隋炀帝走到观风行殿跟前,又对隗瓜叮嘱道:“朕要带着那牙走了,从此以后,你湟水部不必再给吐谷浑纳贡称臣,只有朕是你的皇兄,免你们部落十年贡赋。” “多谢皇上,隗瓜披肝沥胆也不辜负陛下隆恩。” “嗯。”隋炀帝点了点头,登上了观风行殿,统率大军向西挺进。 吐谷浑部原本是北方鲜卑族的部落首领,南北朝年间吐谷浑带领所属部族,率领历经迁徙,落户在西海荒原,从此这个部落便被人称之为吐谷浑。多年来靠着劫掠河西走廊,逼迫西域进贡,打家劫舍,迅速从西海荒原上发家致富。吐谷浑都城在伏埃城已经聚集了大量人口,日益繁华,大量的西域帮国,部族部落成了吐谷浑的交易对象。 吐谷浑部的汗王复姓慕容,名叫伏允,正在自己的王宫里饮酒作乐,一个宫使急匆匆跑到宫中,气喘吁吁闯入寝室。汗王伏允正喝的半醉,倒在兽皮宝座上酣睡。 伏允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醒,破口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冒冒失失?” “启禀汗王,隋军昨日收复湟水部,挥师西进,朝伏埃城而来。” “什么?”伏允一个轱辘翻身起来,问道:“湟水部有隗氏兄弟镇守,驯养猛牛秃鹫,威震草原,怎能被隋军收复?” “在下只知道隗不群战死,隗瓜投降,其它不知。” “哼!”慕容伏允在寝室背手来回踱了几步,指着宫使说道:“快传本汗旨意,命吞天大将慕容太阳出兵迎战。” “遵命!” 吐谷浑的吞天大将名叫慕容太阳,因为出生在日出之时,便取太阳为名。吐谷浑部兵马向东行进,二十万隋军一路西进。 随着隋军距离伏埃城越来越近,茫茫西海,渐渐呈现出另外一番景象,草原丰美,牛羊遍布,与狭长的湟水河相嵌,远处碧空白云,天地相接,有后人作诗称赞为证: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宇文述、慕容三藏两个先锋,放马踏青,正悠然惬意,忽见前方行来一支人马,铁蹄隆隆,杀气腾腾,划破了西海草原的安宁与寂静。 隋军与来者相持驻足,只见对方为首一将腰粗膀宽,身材魁梧,紫黑面堂,浓眉虎目,蒜头鼻子,粗髯大口。头戴七星花额盔,身披锁子大叶甲,胯下一匹紫燕骝,手中一杆五股烈焰托天叉,此人乃是吐谷浑的吞天大将慕容太阳。 慕容三藏早有预料,自从杨广向吐谷浑部下了战书,大队人马长驱直入,却不见吐谷浑一兵一卒。今见迎战敌兵,慕容三藏大喜,对长子慕容遐言道:“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慕容太阳一看对方先锋旗帜,上书“慕容”二字,问道:“来将通名。” “我乃隋主麾下副先锋官慕容三藏是也!” 太阳言道:“我吐谷浑乃慕容氏后裔,将军也是慕容之后,五百年前乃是一家,为何替隋主出兵,与同姓宗族自相残杀?” “我乃燕人,你乃狄虏,时过境迁,岂能再论同宗同族!西域自古为中原大朝藩属,吐谷浑靠劫掠河西走廊,占据西海,自立为国。我主为打通西域,率二十万天兵征讨,命你主早早归顺,免得战火重燃。” “呸!”慕容太阳怒道:“西海乃我吐谷浑所有,岂能拱手相送,先吃我一叉!” 慕容太阳催马来战,小将慕容遐喊道:“父帅压阵,孩儿前往。”慕容遐提枪迎战,拦住慕容太阳。 二人交相厮杀,盘打一起,大战十几回合,慕容遐才知不是对手,催马便撤,老将慕容三藏一看爱子受欺,立刻挥舞亮银枪,拍马出战,拦住慕容太阳。走马换将,慕容太阳看慕容三藏人到中年,心中轻敌,大战十个回合,一个不留神,便被慕容三藏挑落马下,一命呜呼。 宇文述一看慕容太阳被诛,立刻传令击鼓进兵,左右隋军一起杀出,吐谷浑部的兵士大败而逃。 慕容三藏旗开得胜,快马报至中军,此时杨广与皇后萧珺正在观风行殿之中,等候前敌军情,得了捷报,大喜不已,杨广传下将令,命二十万大军直奔伏埃城。 随军旗开得胜,大军直奔伏埃城,眼看吐谷浑都城近在眼前,决战指日可待,杨广遂命三军原地驻扎,犒赏三军,准备与吐谷浑展开决战。 皇上杨广、皇后萧珺在宫帐之中,摆下盛宴,众将官分列两厢,众人正举杯畅饮,只见小将慕容遐匆忙来报:“启禀皇上、皇后,探子来报,吐谷浑大将吐纳率骑兵三万,向我大营奔驰而来。” 众人一听,四座无声,莒国公萧琮言道:“吐谷浑兵力不战上峰,又无险可守,调遣骑兵前来,必是谋求突袭。” 隋炀帝问道河间王:“皇叔以为,谁可出战?” 杨弘“薛世雄、段文振通晓西北骑兵习惯,可命薛、段二将连夜交战。” “好。”杨广道:“朕命薛世雄、段文振各率一万五千马步军,连夜迎敌,不得有误。”薛世雄、段文振二将当堂领旨,点兵出营。 趁着夜色茫茫,薛世雄、段文振率兵西进,走到半路,远远望去,已见远处吐谷浑骑兵的星点火光。薛世雄问道:“虽然兵力相当,毕竟我军马匹不足,夜战骑兵,文振可有良策赐教否?” 段文振道:“骑兵出战,力求速战速决。可命步兵火弩阻敌,骑兵突然偷袭,必能制胜。” 薛世雄点了点头,传来二子。这两个儿子一个叫薛万均、另一个叫薛万彻,随父亲带兵多年,骁勇善战。薛世雄言道:“我与段将军用火弩阻敌,你二人率三千骑兵,埋伏坡地之后,见火弩冲天,延坡冲下,一鼓作气。” 薛万均、薛万彻领命,点齐三千骑兵,前往坡地埋伏。段文振吩咐备好火弩,步兵列阵待战。 过了好一阵工夫,果然有一路吐谷浑骑兵轻跑而来,大将吐纳见隋兵阵前灯火通明,又多是步兵,对麾下众人将士言道:“隋军果然早有防备,奈何皆是步兵,焉能阻挡我吐谷浑铁骑?” 一个副将言道:“一侧坡地,青蒿高长,若埋伏一支人马,如何抵挡?” 吐纳看了看一侧的坡地,言道:“青蒿虽多,但我骑兵一蹴而就,便可破敌,伏兵冲下之时,我等早已离去。” 吐纳传下将令,众骑兵一字排开,奔袭杀来。薛世雄见马蹄飞奔,喊杀声起,立刻下令放箭,只见上千支火弩映空射出,吐纳的骑兵纷纷被射落下马,停滞不前。 那边乱箭齐发,藏在蒿草之中的薛万均、薛万彻见时机已到,各自披挂上马,号令道:“火弩冲天,正是建功良机,尔等随我杀出!”霎那间,三千骑兵顺坡而下,直捣吐谷浑骑兵而来。真可谓: 三千鸦兵如天降,西凉铁骑不曾防。 飞奔冲杀撕战阵,尖峰突破露锋芒。 120收西海河间王中箭,翻雪山国舅爷归天 薛万均、薛万彻率兵冲出青蒿之间,袭营的大将吐纳哪里想到蒿草之中冒出一彪骑兵,前面又被火弩阻击,自顾不暇,三万铁骑被三千骑兵冲的七零八散,阵脚大乱。 薛氏二子正与吐纳的骑兵混战,薛世雄早已历历在目,趁着吐谷浑骑兵大乱,下令击鼓出兵,吐纳这边正在酣战之中,又见正面杀来隋军,心中大惊。 此时已无冲劲的吐谷浑骑兵哪里还有心恋战,已被隋军打的七零八散,只得丢弃战马、甲仗无数,大败而逃。 隋军连战连捷,吐谷浑损兵折将不敢出战,死守在伏埃城中。三日之后,河间王杨弘传令各路兵马将伏埃城下列阵,展开决战。 吐谷浑大王慕容伏允登上城头,遥望二十万隋军,回想自己屡遭失利,心中早无决战之心,吩咐下人准备逃走,这时大将吐纳言道:“河间王杨弘亲自督战,汉人常说擒贼擒王,末将愿与老杨弘决战。” 慕容伏允急得惊慌失色,问道:“将军能有几分把握?” 吐纳道:“末将愿破釜沉舟,拼死一战。” 慕容伏云为难的点点头,言道:“就依将军,伏埃城能否守住,赖此一战。”吐纳手提大斧,跨马出城。 只见伏埃城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大将军吐纳城下列阵。河间王杨弘怀抱双戟,端坐马上,左边是慕容三藏、周法尚、刘仁恩、薛世雄、右边是屈突通、屈突盖、麦铁杖、段文振、赵修罗。而隋主杨广、皇后萧珺、萧琮、宇文述等率兵在远处高坡,督阵观战。 两军阵前,吐纳喝道:“杨弘老儿听着,久闻你是大隋朝的擎天得力柱,架海紫金梁。今日遭遇,可敢决战否?” 赵修罗言道:“凡夫俗子,竟敢冒犯千岁,待我擒他!” 赵修罗催马出战,吐纳挥舞相迎,二人大战七八个回合,吐纳大斧劈头而来,砍断了赵修罗手中大枪,赵修罗哪是吐纳对手,躲闪不及,被砍落马下,一名呜呼。 吐纳先胜一阵,高傲不已,喝道:“杨弘老儿,你已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麦铁杖闻听大怒,对杨弘言道:“吐纳目中无人,末将愿打头阵,替老千岁出气!” 杨弘把手一摆,说道:“贼子欺孤王年老,孤王岂能阵前受辱,待孤王亲自出战。”言罢,杨弘双戟分左右,催马出战。 吐纳挥舞大斧正迫不及待,一通鼓毕,二将阵前交锋。河间王双戟纷飞,吐纳大斧横扫,二人不分胜负,大战十几个回合。吐纳是有些支持不住,河间王杨弘真可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在城头观战的慕容伏允是焦急万分,命人拿来弓箭,欲暗箭相助。伏允刚搭弓上箭,只见吐纳已被杨弘一戟打下战马,情急之下,慕容伏允一箭射出,这才是: 阵前决战西海边,半百老将非等闲。 两朝老臣更忠勇,暗器伤人生死间。 慕容伏允暗箭伤人,这一箭正中河间王杨弘的肩膀。杨弘不知何处暗箭,强忍剧痛,抛出一戟,飞向吐纳,插中胸口,要了吐纳性命。 众人见杨弘中箭,屈突通、屈突盖、麦铁杖、段文振一起冲出,赶忙救驾,慕容三藏一声令下,其他众将催马杀出,冲向吐谷浑兵阵。吐谷浑将士见主将战死,战心消极,一通激战,被隋军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吐谷浑兵士纷纷退回城中,此时屈突通、屈突盖带领攻城将士,高搭云梯,推动撞车,开始攻城。 伏埃城城池矮小不像中原城池,再看攻城器具,让吐谷浑大王慕容伏允更是心惊胆颤,见军无战心,气势低迷,伏允自知大势已去,慌忙派人打开南门,带着亲眷亲兵逃离伏埃城。真可谓: 所向披靡总逼人,咄咄气势压城门。 威风常伴河间王,双戟威震吐谷浑。 大业江山有青海,隋主豪情吞乾坤。 万里版图今再看,遥知当年乱纷纷。 大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年七月,吐谷浑王慕容伏允大败而逃,向南逃窜,隋军攻陷伏埃城,西海(今青海省)各部盟纷纷向隋主臣服。 隋炀帝命屈突通、屈突盖率领五万兵马,继续追击清剿吐谷浑残部,而隋炀帝自己统率大军十五万,开始前往河西走廊。 大军集结已毕,唯有河间王杨弘箭伤不见好转,连日躺在寝帐修养。皇帝杨广与皇后萧珺来到河间王病榻跟前看望,炀帝言道:“皇叔年迈今又负伤,朕实不忍再带皇叔翻越祁连山。” 杨弘言道:“一处箭伤有何惧哉?老夫定要随陛下翻越祁连山。” 萧皇后也道:“昨日臣妾和皇上商量了,欲请皇叔另赴他职,还望皇叔万勿推辞。” “哦……皇上尽管差遣。” 隋炀帝道:“岭南水师造船也有大半年了,江东水师也操练一年多了。朕欲请皇叔前往江东督战,代朕监军,明年开春时节,踏平东海。” “是呀,西海天寒地冻,风沙难挡。皇叔返回淮南,既可养病疗伤,气候也养人。”萧皇后道。 皇上皇后一番体恤,让河间王杨弘感激涕零,自然答应。隋炀帝又问道:“但凡朕出兵,多是皇叔督领兵马,不知皇叔走后,何人可领兵西进?” “刘仁恩将军有勇有谋,老将知兵,可掌兵事;国舅萧琮满腹经纶,仁厚之士,可沿途招抚;有此二人,老夫无忧矣。” 听了杨弘叮嘱,杨广、萧珺心中大喜,莒国公萧琮身为国舅、当朝首辅,自不必说;那刘仁恩好歹当年也是讨伐陈国的八路统帅之一,理应器重。 隋炀帝命杨弘长子杨庆、洞主那牙,带领一支人马护送河间王前往淮南,筹办讨伐琉求国之事。叔侄就此道别,隋炀帝则按照行程,率军北上祁连山去往河西走廊。 十五万隋军人马一路长途跋涉,行至祁连山山脉南麓。负责向导翻山的是第七道兵马都督、玉门行军总管薛世雄。 薛世雄来到观风行殿,隋炀帝和萧皇后在隔窗观山,薛世雄奏道:“启奏陛下,祁连山脉终年积雪,无论大路小路,恐怕观风行殿都难以通过。” “嗯。”隋炀帝道:“反正行殿也过不去,干脆就安排一支人马,把观风行殿送回京师,朕换乘车辇便是。” 薛世雄道:“那末将立刻命将士往大路行进。” “不。”隋炀帝道:“既然已经不用观风行殿了,朕就要走走小路。” “皇上…….这……” 薛世雄一惊,萧皇后也十分纳闷,萧珺问道:“随行的队伍里,用不少宫女和皇亲,走小路未免太艰难了吧。” 隋炀帝道:“如今祁连山也是朕的了,如果不走最难的路,朕只能算是收复西海,而不能征服祁连山。自古君王荣登九五,而朕要征服祁连山,古往今来,唯朕一人!” 薛世雄作揖道:“皇上志比天高,令末将望而兴叹,就怕小路过于艰险,万一……” 隋炀帝高傲的撩起龙袍,坐在御椅上,志得意满的说道:“朕北抗突厥,南征陈国,越五岭,入西海,朕几时想过‘万一’,朕都不惧,薛将军有何惧哉?” 隋炀帝慷慨陈词,薛世雄赶忙答道:“末将明白,这就传令向小路行军。” 硕大的观风行殿被安排一路人马,折行送回京师,不做多说。十五万将士拉成一字长蛇阵,从祁连山小路行军,开始漫长的翻越之旅。 所有人万没想到祁连山山势险峻,雨雪交加,步履维艰。皇后萧珺和后宫的丫鬟,在众太监搀扶之下,蹒跚而进。 山脉越走越高,等隋军行至大拔斗谷,海拔足有近四千米之多,路途艰险,人畜交困。漫天的风雪交错,令人寸步难行。 萧皇后的凤辇正在崎岖中挪动,这时一个校尉踉踉跄跄走来,对皇后萧珺言道:“启禀娘娘,国舅爷看样子快撑不下去了。” 萧皇后珺心中一惊,言道:“快带哀家去见。” 自从进了山中,一些身子弱的有不少人都顶不住恶寒,相继病倒,甚至有的脚下不慎,坠谷身亡,其中莒国公萧琮也难逃此劫,病倒途中。 萧皇后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之下,来到莒国公萧琮跟前,只见萧琮病卧担架之上,身上的被褥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脸色惨白,双唇发青。萧皇后看到此景此情,问道:“太医何在?” 旁边医官言道:“微臣死罪,大拔斗谷路途阻塞,缺少药物,恐怕无以为济。” 病痛中的萧琮看着自己的妹妹,微微说道:“娘娘算了吧,微臣知命了,看来是走不过这祁连山了。” 萧珺两眼含泪,扑在担架跟前,握住萧琮双手:“兄长万莫坚持,只要到了张掖,便可寻医问药。” 萧琮双眼中透出一丝无助与绝望,他摇了摇头。未过多时,病情突然发作,丧命祁连山。莒国公萧琮虽是文官,但素来关爱将士,为人宽厚,饱受赞誉。随行将士无不落泪涕零。 高山之上,不到晚间,夜色便早早来临,杳无气息的萧琮,尸体已无半点温度,将士们拆散了一架牛车,为萧琮打造了一幅棺椁,只能带着棺椁前往河西走廊。这才是: 四十年前梁国君,入隋退位归顺心。 秉承遗诏促统一,弃武仁爱胜万金。 功辅良弼贤能著,宽治厚德从政勤。 皑皑白雪莫相忘,愿留遗韵再为民。 十几万人奔波雪山险谷,雨雪阻路,行军万难,经过多日,才出大拔斗谷。此时荆州节度使、上柱国刘仁恩水土不服,又生重病。 前些日子萧琮病故,隋炀帝就心怀愧疚,如今刘仁恩又重病不起,让隋炀帝更是担忧,毕竟河间王临行之时,最器重的便是这二人。 隋炀帝命人打造木车一辆,承载病人。但是距离张掖尚远,草药不全,难以维济,已经奄奄一息。杨广、萧珺来至车前看望,刘仁恩眼神绝望,气息微弱,言道:“末将打不动了,恐怕要找国舅爷去了。” 隋炀帝道:“刘爱卿是伐陈老将,朕岂能做事不管?”遂命左右太医,沿途伺候刘仁恩。 大军出了大拔斗谷,前方已经山路依旧艰辛难行,连带众多粮草辎重,更是步履维艰,艰难走了一个月的山路,隋炀帝带领十五万大军陆续翻越雪谷靠近河西走廊。 一路前行,将至张掖。此时的张掖太守正是阴世师,阴世师早已先行勘察河西走廊地势,得知隋炀帝的十五万大军已过祁连山,便亲率兵马,由张掖往南,出城迎驾。 阴世师拜见了皇上、皇后,隋炀帝问道:“张掖可有名医?” “陛下莫非有何不适?” “非是朕龙体有恙,而是此番过祁连山,国舅病故,刘仁恩又病危,急需名医草药。” “陛下放心,臣即刻安排良医良药。” 阴世师这里话音还未落,只见有个校尉匆匆跑来,粗喘两口,跪倒奏道:“启禀皇上、娘娘,刘仁恩大人咽气了。”这才是: 国舅命终拔斗谷,良将饮恨张掖府。 翻越冰山难踌志,遗恨未能清狄胡。 空盼扬威西域日,怎知雄心换丧服。 但看万里山河壮,方知前世英雄苦。 121宇文述献言征西域,萧贵嫔道别赠陈婤 荆州总管刘仁恩因水土不服,一路病重,熬到张掖却病情加剧,等隋炀帝、阴世师等人再来探望,刘仁恩已经一命呜呼。这军中伤风感冒,水土不服的将士实在太多,隋炀帝迫不得已将大军驻扎在张掖,暂且休整。 西北边陲的夜晚,干燥寒冷,张掖临时准备的行宫虽然简易,幸好从宫里带来了几个暖炉,还是把卧房烘烤的十分暖和,隋炀帝杨广和萧皇后住惯了深宫别院,又逢这普通府院,反到觉着有了几分新意。 雪白的窗纸上显现一个身影,赶到行宫的正是许国公宇文述。莒国公萧琮病故之后,宇文述堂而皇之成为了当朝的首辅大臣,无论大小政务,都要亲自秉承皇上。 宇文述急忙忙来到行宫,杨广正与萧珺说话,见宇文述来到,杨广问道:“爱卿这么着急,有什么要事?” 宇文述道:“皇上、娘娘,十五万大军在张掖已修正半月,那些中了恶寒的将士也都康复了,臣觉的此时打通西域正是时候。” 隋炀帝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苦于翻越祁连山冻上冻病不少人,才迫不得已在张掖驻扎下来。一听将士们都恢复的差不多,顿时脸上显出几分喜悦。 宇文述是最知道隋炀帝喜欢听什么话,越是建功立业,称霸逞强的事,宇文述越捡着说,博皇帝的高兴。而萧皇后看的明白,最厌烦宇文述取悦皇帝的这副嘴脸。 隋炀帝还未开口,萧皇后先说道:“许国公,这西域比西海还要远,国公不会请御驾出玉门关吧。” 宇文述陪着笑脸说道:“打通西域,近在咫尺。微臣掐算着,河间王也快到淮南了,倘若能在西域、夷州同时开战,皇上必将建立千秋伟业。” 萧皇后问道:“打通西域,收复夷州都是早晚的事,为何非要,同时开战。” 宇文述道:“从盘古开天地以来,还从未有哪个君王同时打赢两场大战。” 宇文述这番言论,让隋炀帝十分赞赏,他说道:“许国公之言,正合朕意,同时打胜两场大战,东西各自出兵,这一壮举,足矣让朕笑话一辈子秦始皇、汉武帝。” 萧皇后道:“臣妾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明白打仗打的是银子,西域、东夷都要打仗,又要把国库挖空,况且永济渠、汾阳宫、临朔宫修建也要银子,臣妾是担心......” “皇后多虑了,只要打通西域,通商纳贡,大隋的银子还不是抢着来。”隋炀帝信心百倍,伸手拽着宇文述便出了寝室,去书房商议出兵方略。 隋炀帝踌躇满志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而萧皇后脸上却疑虑重重。看着杨广修河建宫,东征西讨,萧珺不觉心中有所顾忌,再想宇文述不进良言,反倒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更是觉得朝政越加不对头,真算得: 馋臣献计志高昂,贤后劝谏诉国殇。 欲求赶超汉武业,东西开战更疯狂。 隋炀帝与众文武大臣,几经研究攻略,已经准备好倾巢出动,而且这次是历史第一次,中原皇帝亲自率兵出击玉门关,这对隋炀帝来说,又是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隋炀帝回到寝室,萧皇后正在行宫闷闷不乐,隋炀帝问道:“皇后脸色不好看,莫非还在计较宇文述主张西征之事。” “大业三年,皇上南造战船,北巡突厥,修长城,开驰道,一度透支国库,使得朝廷无虑维艰。本以为能在张掖多驻足些日子,谁知道宇文述又抛出同时打胜两场大战。大隋哪能这么折腾?” 普天之下也就萧皇后敢这么抱怨,隋炀帝只是笑了笑,安抚着拍了拍皇后肩膀,安慰道:“皇后多虑了,朕的千秋大业,不靠后人歌功颂德,不靠百官吹嘘奉承,朕是躬亲示范,亲力亲为。” 隋炀帝闲心踱了几步,回忆道:“朕登基之时,曾立下十二个心愿,这些心愿朕一个一个实现,就剩下最后这几个心愿了。” “臣妾还记得陛下的十二个心愿……” 隋炀帝道:“朕剩下的几个心愿,都是边陲隐患,这些隐患不是杨广一个人的,而是天下炎黄子民的。如果不铲平隐患,朕担心有朝一日,大隋重演五胡乱华,天下还不知道会乱几百年。” “臣妾到是能体谅陛下一片良苦用心。” “想想五胡乱中原,那些史官说什么各部族大融合,其实就是人杀人,死剩下的人,没的杀了,就只能融合了。朕不想让百姓再受此劫难,故而先铲掉所有边患!等铲平这些边患,朕就修生养息,让老百姓永远过安生的日子。” 萧皇后这才有所认可,脸色也不想刚才,这时,太监来奏:“启奏陛下,敦煌太守冯孝慈将军求见。” “好,快宣。” 等了少时,只见一将快步进了行宫,此人身材八尺有余,脸面粗糙,二目有神,头戴紫金帅字盔,身穿紫金大叶连环甲,年纪三十岁开外, 一幅武将之躯,此人正是敦煌太守冯孝慈。 君臣相见,隋炀帝龙颜大悦,立刻为冯孝慈赐坐。此时隋炀帝远征西域已经万事俱备,只差冯孝慈回关内通报西域情况。因为自古中原王朝在玉门关外,唯一的一个重镇便是敦煌,所以隋炀帝想出玉门关,最熟悉关外地理的便是敦煌太守冯孝慈。 隋炀帝问道:“朕登将军多日,十五大军枕戈待旦,就等将军的勘测地图。” 冯孝慈问道:“陛下可曾备好驼队?” 驼队指的乃是骆驼,可隋炀帝和萧皇后互看了一眼,却顿时愣住,从西海一路到达张掖,还从未听说要准备骆驼的事。 隋炀帝问道:“朕有数万骑兵,何须骆驼?” 冯孝慈作揖道:“陛下,出了玉门关,有沙漠阻隔,若无骆驼队,只恐难以直捣伊吾国。” “军中并无骆驼,爱卿可有良策?” 冯孝慈想了想说道:“由此向北,可向突厥部启民可汗求助骆驼队,若能借到五百头骆驼,事就好办了,只怕突厥部不肯相助。” 隋炀帝点了点头,说道:“朕去年北巡,就担心突厥部只是表面臣服,只恐不肯真心相助?” 冯孝慈道:“毕竟启民可汗与义成公主和亲,游说启民可汗,必先说服义成公主。只是随行将官,与义成公主少有交往。” 只听萧皇后言道:“臣妾早年在宫里与义成公主也有些交情,不如臣妾前去游说。” 一听皇后请缨,冯孝慈道:“若能如此,最好不过。” 隋炀帝顿时有些迟疑,想想随行的这些文武,也就当年萧珺在宫里和义成公主有交情,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两日之后,皇后出使突厥部;朕率兵前往玉门关;借来骆驼就在玉门关会合。” 按照隋炀帝的西征方略,隋炀帝率十五万大军前往玉门关,萧皇后带一支兵马出使突厥。等萧皇后借到骆驼后,直接到玉门关与主力会合。这才引出: 贵嫔临行荐陈婤,相伴萧后漠北游。 汗王诚意杳难测,怎借骆驼五百头? 两日之后,大军在张掖出征,隋炀帝也就此暂别萧皇后。萧皇后担心皇帝身边人伺候不好,特别安排随行的贵嫔萧敬嫣伺候左右,萧敬嫣毕竟是萧皇后一手栽培起来的妃子,对萧皇后那是言听计从。 萧皇后对萧敬嫣叮嘱道:“路上替哀家照顾好皇上,有何要事一定快马传报,不可耽搁。” 萧敬嫣一一记下叮嘱,拉过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宫娥说道:“皇后娘娘此去漠北,敬嫣专门为娘娘选了个懂事的宫娥,不妨带在身边。” “哪个女子?” 萧敬嫣唤过一个名叫陈婤(zhou)的女孩,这小女子,长得水灵娇小,美貌出众,只是一路颠簸,装束有些欠缺。 “陈婤初经调教,极为懂事,就留给娘娘吧。” 萧皇后看了看这乖巧伶俐的女孩,欣然收下了陈婤这个小宫娥,众人就此道别。 单说皇后萧珺,由大将阴世师随行护驾,带领一路人马向北而进,前往突厥部。 萧皇后坐在车辇之中,身边多了个说话的陈婤,萧皇后问道:“你是哪里人氏,是何出身?” 陈婤答道:“奴婢一十七岁,江东人氏,是长城公陈叔宝之女。” “哦?你是陈叔宝的女儿。” “正是。”陈婤道:“奴婢大业二年选为贵人,征召入宫,在宫里待了四年了。” 陈婤说话清脆甘甜,颇得萧皇后喜欢,说道:“皇上出了玉门关,哀家这几日闷得慌,你就留在车辇中伺候吧。” “谨遵娘娘懿旨。” 长话短说,萧珺、阴世师来到北面突厥部,正值大汗的二王子处罗在宫帐理事。得知大隋皇后萧珺驾到,赶忙报知启民可汗,启民可汗坐在宫帐思量片刻,疑问道:“大隋皇后此行是何来意?” 处罗言道:“回禀父汗,先到的人马说,萧皇后此行是来看望义成公主。” “不会吧,前些日子还听说杨广在征剿吐谷浑部,怎么想起来看望义成公主了,其中必有蹊跷。”又对处罗说道:“速告知义成公主,准备迎驾。” 前问说过这位义成公主本是隋宫宗室之女,当年隋文帝杨坚为安抚突厥,便让义成公主下嫁突厥部的启民可汗,虽是老夫少妻,但是和亲休好,结下了秦晋之缘,由此突厥一直向大隋纳贡称臣。 如今义成公主得知萧皇后到塞北看望,那是规规矩矩的娘家人。启民可汗与义成公主便在宫帐内外,布置妥当,迎接大隋皇后。 二王子处罗亲率一彪突厥骑兵,出十里恭候。只见御撵驾到,陈婤掀开车帘,里面出来一妇人,凤袍加身,风韵迷人。处罗一见,是两眼发直,当初隋炀帝北巡之时,萧皇后美貌就让处罗惊讶,如今再遇心中依旧暗自称绝。 萧皇后下了车辇,处罗等人参拜,此时萧珺已是四十一岁,但依旧风韵不减,让年纪小十岁的处罗百般着迷,不时暗自偷窥。 萧皇后瞅了处罗一眼,又是这个褐发蓝眼、异族长相的突厥王子,但出于尊卑有别,萧皇后也没多做理会,直接往突厥牙帐径直而去。 处罗陪在一侧,引萧皇后等人来到宫帐,启民可汗与义成公主拜见了萧皇后,请入宫帐。宾主各坐,众人一番寒暄,萧皇后说道:“此番前来,除了看望大汗与公主,尚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讲。” “自吐谷浑扰乱河西走廊,少有番邦商客,伊吾国位居西域之中,拒不向大隋称臣,皇上欲过沙漠讨伐伊吾。但是隋军并无骆驼,难过沙丘,故请大汗派驼队相助,讨伐伊吾。” 启民可汗闻听此言,心中一阵嘀咕,不知能否借给隋军驼队,且看下回分分解。 122献骆驼举兵征西域,平响马老臣病淮南 虽说启民可汗对大隋王朝又敬又畏,毕竟是现在大隋强大,突厥暗弱,况且自己又迎娶了隋炀帝的妹妹,所以才敬隋炀帝三分。国与国之间,哪能不心存戒备。 如今皇后萧珺开口借驼队,启民可汗眼珠子一转,心中暗想,当着义成公主的面,我若不出驼队相助,公主定要埋怨,若是相助,说不定哪天杨广翻脸,就要北伐突厥。 一时间启民可汗计上心头,答道:“娘娘放心,本汗是大隋的女婿,大隋敌国便是我突厥之敌。娘娘可稍作歇息,待我凑齐五百头骆驼,组成驼队,定要相助陛下踏平西域。”萧珺闻听此言,与阴世师互看一眼,心中大喜,对启民可汗连声称赞。 皇后萧珺在突厥宫帐住了两日,虽说骆驼还没凑齐,但毕竟十五万隋军要在玉门关等候,所以萧皇后决定先行返回。 大将阴世师准备了车驾凤辇。启民可汗与义成公主也前来送行,启民可汗问道:“皇后娘娘何必急着返回,不如在留宿两日,凑齐了骆驼,再走不迟。” 萧皇后问道:“哀家住久了,必耽误皇上大事,不知可汗的驼队筹备如何?” 启民可汗道:“娘娘放心,五百头骆驼,我已征召到三百,再过两日便可送往玉门关外。” “既然如此,哀家静候佳音。”众人相互道别,萧珺登上御撵,车马远去。 送走了萧皇后的御撵,谁没多在意,惟有二王子处罗对萧皇后着迷万分,巴不得能凑近萧珺,对启民可汗言道:“父汗何时派遣驼队,孩儿愿亲自前往。” “胡涂!”启民可汗见义成公主已回宫帐,对处罗言道:“你还真以为本汗会相助杨广?我本当拒绝,只不过为了糊弄义成公主,才答应萧皇后罢了。” “父汗之意是?” “坐山观虎斗。”启民可汗背手而去,二王子处罗却一心对萧皇后怀有暧昧之心,得知启民可汗本意,才恍然大悟。这才是: 邦国之间多芥蒂,河蚌相争谁得利。 只因座山观虎斗,才有口心总不一。 萧珺的御撵一路前行,阴世师骑马护卫在一侧,走了整整一天的路萧珺心中总觉忐忑,便掀开布帘问道:“阴将军以为启民可汗两日之内,能否筹集全五百头骆驼?” 阴世师道:“五百驼队,并非难事,娘娘大可不必担心。 萧皇后心理还是对启民可汗有几分顾忌,皇后车队又行一路,忽然后队有校尉来报:“启禀娘娘,突厥部二王子处罗赶来求见。” 闻听此言,阴世师马上言道:“一日有余,处罗便来,莫非筹齐骆驼。” 这时,二王子处罗匆忙忙来到皇后凤辇跟前,下拜行礼。萧珺坐了凤辇外侧,问道:“二王子前来,莫非是押送驼队。” 处罗言道:“娘娘上了父汗的当。” “啊?” 处罗又道:“我父汗口不应心,处罗深感羞耻,今已募得骆驼六十五头,赠与娘娘,足以助大隋天子过沙漠。” 萧珺气上心头,问道阴世师:“哀家正欲找启民可汗理论,但处罗带来的骆驼收是不收。” 阴世师思量一番,暗想启民可汗言而无信,如果此时与突厥部反目,反倒使隋军腹背受敌,不如见好就收,言道:“二王子既然有意相助,不如先收了六十五头骆驼,也不枉一番美意。再说往返一趟,又要耽搁数日,战事吃紧,还是收下为宜。” 萧珺听着有理,对处罗言道:“二王子今日相助骆驼,待皇上得胜凯旋,定当答谢。” 处罗壮着胆子问道:“娘娘所说答谢,何以为信?” “大胆!”阴世师怒道:“皇后娘娘金口玉言,焉能反悔?” 处罗心中暗恋萧皇后,低头不语,萧珺言道:“好个胆大的处罗,竟然还信不过哀家,哀家就以玉簪为信物,日后定当厚谢。”说着萧珺摘下头上一根玉簪,让陈婤交予处罗。 处罗千恩万谢,阴世师点齐处罗带来的六十五头骆驼,护送凤辇远去,处罗手捧玉簪,亲闻玉簪上留的秀发香味,暗叹萧珺人称美娘果然名不虚传。真可谓: 世间佳人本无双,奈何皇后是美娘。 玉簪终是寄情物,一世风韵存余芳。 萧珺、阴世师带着驼队来到玉门关,此时杨广大军已在关前驻扎了两日,众人重逢大喜不已。隋炀帝遍观驼队,甚为恼火,怒道:“启民可汗言而无信,空凭六十五头骆驼,怎能度过沙漠?” 诸葛颖在一旁劝道:“突厥部必是坐山观虎斗,陛下若胜,突厥必然臣服,倘若不胜,突厥反倒看了热闹。” “启民可汗在试探大隋的实力。”隋炀帝道:“传旨,召集众将官到中军帐议事。” 旨意传下,众人齐聚中军大帐,隋炀帝端坐上位,文武大臣分裂两旁,隋炀帝说道:“这次皇后出使突厥借骆驼,朕以为皇后亲自出使,会万无一失突厥无信,没想到突厥人真想坐山观虎斗,只借来了六十五头骆驼。” 大臣们一听,交头接耳,十分意外,谁也没想到突厥如此驳隋炀帝的面子,隋炀帝说道:“各位爱卿,驼队稀少,大战在即,谁敢为先锋入大漠?” 薛世雄作揖道:“末将愿为先锋,先入沙漠。” 隋炀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拿出一道令牌交予薛世雄,薛世雄得了军令,命薛万均、薛万彻点其本部兵马先行,十五万大军相继开拔,陆续西出玉门关。 风沙漫天,烈日炎炎,遥望四野,清僻无人,一关之隔,便是西域。隋炀帝临行前,在御辇的小桌上,写下一首诗,名曰《山塞》,交与萧皇后:“皇后不必牵挂,朕必征服西域,得胜凯旋。” 隋炀帝笑着摆了摆手道别,随即登上御辇随军西去,贵人陈婤扶着皇后萧珺登上玉门关远望大军西行,展开隋炀帝所写的这首《山塞》,感受着大隋将士西征的心境: 上将三略远,元戎九命尊。 缅怀古人节,思酬明主恩。 山西多勇气,塞北有游魂。 扬桴度陇阪,勒骑上平原。 誓将绝沙漠,悠然去玉门。 轻赉不遑舍,惊策骛戎轩。 懔懔边风急,萧萧征马烦。 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 雾烽黯无色,霜旗冻不翻。 耿介倚长剑,日落风尘昏。 隋炀帝率十五万出了玉门关,直逼伊吾国(今新疆哈密),而留下了阴湿世师、诸葛颖陪同萧皇后,署理后方事物。萧皇后等人只在玉门关逗留了一日,便返回张掖行宫。 刚到了张掖行宫,萧皇后和贵人陈婤还没等喝碗茶,小太监便有急事求见。一看小太监那幅慌张样,陈婤说道:“娘娘回来,还没来得及歇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河间王之子杨庆,有急事求见。” 陈婤一楞:“杨庆不是陪着老王爷回淮南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正在卸妆的萧皇后在屏风后面听到对话,打断说道:“速命杨庆来见哀家。” 说到此处,这里要交代一番。相比隋炀帝的一路艰难险阻,河间王杨弘返回淮南则一路通途,陆路船运皆可,水陆并行,赶了数日的路便出了汜水关。 河间王杨弘虽说伤势未愈,但是回到中原,自然要比西海适应许多。河间王的王驾行至一条山路,正逢山中小雨之后,虽然人烟稀少,但气息清爽宜人,让人倍感舒适。 稀疏的枝叶忽闪着柔和的日光,几声清脆的鸟儿叫后,忽闻锣鼓大作,护送河间王的一行护卫,顿时惊觉。 “当啷啷啷——!”一顿锣响,只见山坡两侧冒出不少山民,洞主那牙还从未见过这种事,惊慌问道杨庆:“公子,这是何时。” 杨庆脸露一副惊异:“这定是山贼响马。” 一群山民堵在大道之上,手中各有刀枪棍棒,为首一人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倘若不听话,一刀一个拿命来!” 果然不出所料,“好一群不识相的响马!”杨庆拔出腰刀,手下几十侍卫也拔刀迎战。 那群山民一看是朝廷的官军,不仅无所畏惧,反到怒从心生,挥舞迎战。一通厮杀,这些个山贼响马,哪是官军的对手,死伤二十多人,剩余的也慌乱逃去。 河间王在车辇之中,稳坐不惊,倾听着麾下护卫和响马的激战。杨庆见贼众纷纷逃走,来到车辇前言道:“启禀父王,方才有百余名响马。已被打退。” 杨弘掀开车帘,言道:“自从出了汜水,一路之上百姓稀少,却有响马出没,孩儿以为是何道理?” “父王所言极是,百姓稀少,却是响马丛生,定有缘故。孩儿听说工部尚书宇文恺正在淮北各地征调民夫,加速开挖永济渠,莫非与开挖运河有关?” “嗯。”杨弘点了点头,立刻传令,前往淮河北岸渡口而去。 又走一段路程,沿途多有山贼,三五成群在山间小路,若隐若现,护送王驾的众侍卫,一路提防,警觉万分,好不容易来到淮河北岸渡口。 运河边上人烟鼎沸,热闹喧杂,出了沿岸的交易互市的渔民,还有不少被官军押解着向成群结队的壮丁。这些壮丁无需多问,都是要送到山东、河北去开挖运河的人。 淮河岸北有座大营,正是当朝工部尚书宇文恺在此坐镇,调度征调来的民夫壮丁。宇文恺得知河间王杨弘路径此地,赶忙前来迎接王驾。 河间王杨弘此时箭伤未愈,身子还是有些不适,杨庆搀扶着下了车辇,宇文恺施礼迎驾。来到宇文恺的开河行营。各自就坐,说明来意,河间王杨弘问道:“孤王自从出了汜水关,沿途不见百姓,却几遇山贼响马,可是与征调壮丁有关?” “唉!”宇文恺长叹一声,言道:“老千岁,下官正为此事犯愁。” “细细说来。” “老千岁容秉,自从陛下营建东都以来,淮南通济渠、淮北永济渠,江北邗沟,扩建汾阳宫、增建临朔宫,重修长城,还要东征西讨,四处征兵,广招劳役,民力枯竭,惹得民怨不止,人心动摇,这么下去可是有误朝廷社稷啊。”宇文恺说。 杨弘摸了一把半白的胡子,感叹道:“孤王随陛下西征,怠慢政事多日,如今看来,确实是对社稷不利。” “下官所以修生养民,偃武罢兵才能平息民患。”宇文恺说。 “古人云:治大国者若煮小鲜。治世之道,多是如此。”河间王杨弘有感而发。 宇文恺作揖道:“所以还请老王爷早奏一本,规劝皇上。” “好吧,这事包在孤王身上。不过,皇上已经御驾西征,回京也要等到明年;孤王又要东征琉球,苦心筹备三年,决不能前功尽弃。若想宽政养民,还须时日。”杨弘道。 河间王杨弘嘴上虽然答应,但是心里却十分担忧,年事已高的杨弘带着对大隋朝的殚精竭虑,加上路途颠簸,箭伤难愈,等到了扬州府,忧心忡忡的杨弘竟然一病不起。有道是: 淮北谁人吊民伤,贤王难把国脉抗。 功绩不废千秋在,难平民怨起激昂。 123讨西域奇兵降伊吾,伐东夷战船攻琉求 扬州王府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站了不少文武官员,一个个低声私语,无人敢嬉笑风声,话语间不时张望着北面的卧房。 河间王杨弘已经病重数日,六七个医官站在外屋,愁眉不展,一股苦楚的中药的味道依然还在屋中回荡着。 长子杨庆、洞主那牙、海师何蛮、水军主将朱宽四人在里间屋,围坐在河间王的病榻旁边,时刻听候着杨弘的差遣吩咐。 病榻上卧病的河间王杨弘已经无力坐起,外伤不愈,内疾复发,泛紫的嘴唇、深陷的眼窝,苍黄的脸庞,让所有人都倍感担忧。 杨弘环视着身边的四个人,先对那牙说道:“洞主……” “老王爷……”那牙探过身子,靠近床前,等候吩咐。 杨弘道:“孤王把洞主带到中原,教之文字,传之礼仪,只为将来开化岛民,宏大皇恩,如今洞主与我等无二,等收复夷州诸岛,洞主务必劝农修学,教化百姓。” “老王爷训喻,那牙永记不忘!” 杨弘点了点头,眼神又落在何蛮身上,何蛮也探过身子倾听,杨弘道:“老弟呀,这里也就你能和孤王称兄道弟了。” “老王爷……”何蛮忍不住老泪纵横,深深握住了杨弘的双手。 “你虽是陈国降将,但力排众议,极力主张收复夷州,统一之功在众人之上。孤王知命,我死之后,你为东征主帅,节制江东、岭南两路水师,勿负君恩!” “老王爷…….”何蛮脸胀得通红,忍不住哭了起来。 何蛮回到凳子上,杨弘又召唤大将朱宽,“欢斯曾狂言,没有三万人马登岸,休谈收复夷州。如今三万人马凑齐了,你兑现不了承诺,休在返回大陆。” “千岁放心,末将肝脑涂地,也要荡平夷州!” “嗯……” 看着朱宽咬碎牙根,志如磐石的决心,杨弘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欣慰。最后,杨弘命长子杨庆去取笔墨。 朱宽道:“千岁起身不便,就让人代写吧。” “不,孤王亲笔拟奏章,请旨开战。庆儿给为父举纸。” 杨庆双手举着一张纸,朱宽润好笔墨,将毛笔交于躺在床上的杨弘,杨弘抬笔憋足力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下了一道奏疏。 写罢之后,杨弘长谈一口气,说道:“快去交与皇上,孤王熬不过这个年了,但收复夷州的大事不能拖延。” 杨庆两眼迸泪,哭泣道:“父王病重,还是留下孩儿尽孝吧。” “你混账,”杨弘剧烈的咳了几声,指着杨庆斥道:“孤王是两朝忠臣,几时有人这么个逆子,快快去送!” “是……”杨庆刚转身要走,又转身回来,哭着说道:“父王,您可一定要等到皇上的诏书啊!”言罢,奔跑着出了卧房。 就是这样,杨庆带着几个侍卫,由运河北上东都,又换乘八百里快马,日夜兼程,过嘉峪关,直奔河西走廊,到达张掖府,这才面见到萧皇后。 在张掖行宫,杨庆诉说完河间王杨弘的病情,便拿出那份亲笔奏章,此时诸葛颖、阴世师也奉命赶到行宫。 萧皇后细细看了一番,便交与阴世师,眼神中带着一丝沉重,说道:“哀家看不下去,还是将军读吧。” 阴世师展开奏疏,二眉紧皱,细细读道: “自吾皇登基以来,抵御突厥进犯、剿灭北齐残部、伐陈统一南北、招安岭南六郡、收复南越交趾、营建东都、贯通运河、重兴佛教、开科取士、南下江都、西征西域,此功德无量,秦皇汉武也不能比拟。而今讨伐琉求,收复夷州,大战在即,奈何老臣箭疮难愈,旧病缠身,只恐再难出征。弱水三千,只差横舟一渡;孤岛回归,惟有跨海动武。老臣深知,弥留之际,战机方来,故而请旨开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见中原百姓徭役沉重,苦不堪言,老臣冒死进言,收复夷州之后,统一大业已成,皇上功盖千古,无人能及。望陛下偃武兴文,修生养民,广施恩惠,永保社稷,成就千古一帝,陛下神武英明,必能独步古今。老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萧珺听罢这道奏疏,看着阴世师双手抖颤,不觉泪水已夺目而出,感慨万千,叹道:“老千岁披肝沥胆、鞠躬尽瘁,忠心可鉴。” 杨庆“扑通”跪到,眼含热泪说道:“父王知想在临终之前,等到陛下传旨决战的诏书。” 阴世师赶忙扶起杨庆,萧皇后二眉紧锁,难言道:“陛下已出玉门关,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诸葛颖作揖说道:“眼下十万火急,只能请娘娘降懿旨训示。” 萧皇后有些迟疑,看了看几个人眼神,众人都望着萧皇后表态,萧皇后问道:“军政大事,让哀家传旨,是否欠妥?” 诸葛颖道:“事出紧急,皇上不在,臣等惟娘娘懿旨是尊。” “臣也同意。”阴世师说。 杨庆作揖道:“父王恐怕也不能再等了。” 萧珺望龙书案踱了几步,又停住言道:“收复收复夷州诸岛,乃是陛下夙愿,哀家自当代笔拟旨。”遂唤过来陈婤,命准备笔墨,草拟懿旨。 萧珺思量片刻,提笔写下一道懿旨,交予杨庆,并叮嘱道:“哀家再发一道懿旨,同时送往岭南水师,旨到令行。” “末将明白!” 杨庆封好懿旨,片刻不留,拜别萧皇后,立刻返回江东。真可谓: 万里折返不停蹄,只为东海战火急。 三载苦心盼今朝,千日养兵待奔袭。 浩浩东海难平复,袅袅狼烟欲东移。 收复台湾非是梦,诸岛遍插大隋旗。 东海枕戈待战,西域的隋军也依旧马不停蹄,伊吾国(今新疆哈密)原以为有高山荒漠,险要阻隔,可以做屏障,万没想到,薛世雄依靠六十五头骆驼突过大漠,进兵神速,势如天降。 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一月,薛世雄率孤军渡过沙漠,兵临伊吾城下,伊吾人闻风丧胆,惊恐万分,不战而降,伊吾随即纳入大隋版图,西域各国相继畏惧,纷纷纳表称臣。 坐在伊吾国带有异域风情的宫殿里,隋炀帝左顾右盼还有些不习惯。随行将官分列两侧,交头接耳,品评着这西域宫廷。 隋炀帝悠闲的拍了拍宝座扶手,问道众人:“如今伊吾收复,西域诸国早已是人人自危,他们彻底怕了朕。” 虞世基赞道:“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伊吾国从西域版图上勾掉,这功绩胜过汉武帝十倍呐。” 宇文述也作揖道:“吾皇雄才大略,臣等自愧不如啊。” 虞世基、宇文述一边一个,奉承着拍马屁,令隋炀帝十分得意,便问道:“各位爱卿,眼下之计,是进是退?” 大将军麦铁杖言道:“依末将之见,不如一鼓作气,打到高昌国,收复整个西域。” 众武将个个摩拳擦掌,请兵出战,杨广沉思一番言道:“剿灭吐谷浑是为肃清河西走廊,讨伐伊吾是为打通丝绸之路。如今两件事都做到了,朕还指望着和西域诸国通商互市,富国富民呢。” 宇文述赞道:“陛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臣等万分仰慕。”后面虞世基等文武众臣也跟着交口称赞。 众人正为隋炀帝的远大蓝图,说得起兴,兵部尚书段文振,急匆匆来到殿前,作揖奏道:“启奏陛下,皇后娘娘派人急报,河间王病危。” “哦?”隋炀帝一惊,站起身来,说道:“朕的半壁江山不能没有皇叔,讨伐琉求在即,朕不能不顾后院。” 隋炀帝有了休战收兵的心情,这可难得一见,宇文述趁机言道:“陛下打通西域,应恩威并济,吐谷浑、伊吾先后剿平,西域小国已知厉害,不如朝会各国,让他们纳贡称臣,永奉天子。” 宇文述一席话,正合心意,隋炀帝道:“传谕西域诸国,天子为蕃人交易悬远,故而设置城郡,这才打通西域。”遂传下旨意,设置西海(今青海湖西岸)、河源(今青海湖南岸)、鄯善(今新疆罗布泊)、且末(今新疆且末县)四郡,调发戍卒,大兴屯田,以捍卫西域商路。这才是; 大隋恩威震西壤,收复青海拓新疆。 隆隆铁蹄至此驻,丝绸之路复通商。 西域大捷,隋军收兵,不做细说。单讲杨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了淮南扬州府。刚到府门便看到白幡高挑,素缟悬挂,若非丧事,岂能如此? “不好!” 杨庆扔掉马鞭,跑进府内,只见正院的客厅已经布置成灵堂,王府家眷一个个跪地痛哭,何满、朱宽、那牙以及所属将官都头带着白练,一举棺椁摆放正中,堂上灵位写的正是“大隋河间王杨弘之位”。 “父王——!” 杨庆一声喊叫,传来阵阵哭泣,何蛮、那牙、朱宽等人,俱已戴孝守灵,杨庆一头扑倒河间王杨弘灵柩前,跪地哀鸣,失声痛哭。 何蛮、朱宽赶忙拉起杨庆,搀扶安慰道:“公子节哀,公子节哀。” “我父王何时病故?” “昨夜二更,老千岁晏驾。” 杨庆解下身上包袱,捧在眼前,哭诉道:“父王,孩儿请来旨意,你为何不等到今天,就撒手人寰了......” 何蛮扶起来杨庆,一旁接过包袱,问道:“皇上怎么说?” 杨庆擦拭了眼泪,说道:“皇上已出玉门关西征,皇后娘娘坐朝,留守大臣唯皇后懿旨是遵。” 何蛮打开懿旨细细看了看,朱宽问道:“娘娘怎么说?” 何蛮把懿旨交给朱宽,说道:“传令三军,两日后起锚出海!” 两日之后,河间王杨弘入殓埋葬,江东水师,三军戴孝,为老王爷送葬。祭奠之后,何蛮拿出萧皇后懿旨,对众将士喊道:“皇上远征西域,三军当以皇后懿旨是遵: 走马出江游,浩淼付东流,皇威隔海望,东吴有夷州。 开基西北境,列勋东南候。文治赖仆射,武功有千牛。 提剑兴纵起,止戈方自羞。久怀凌霄志,而今讨琉求。 旌鼓遥万里,功业传千秋。若为男儿身,跃马踏海沟。” 读罢此懿旨,众人心生感慨,将士群情激昂。海师何蛮传下将令,全军登船,宣战琉求国。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正月,大将何蛮、朱宽统率江东水师,共计两万出兵马,由长江口东征,沿高华岛(今钓鱼岛)奔赴夷州。开始了历史上第二次收复台湾。 五日之后,皇后懿旨也传到岭南,岭南水师随即发兵,陈棱、张镇周率一万水军,战船百艘,出兵义安(广东潮州),两路舟师南北夹击对夷州诸岛形成合围之势。 陈棱、张镇周统率岭南水军出海,海上劈波斩浪,不见尽头,行驶了两日,众将官站在船头观瞧,陈棱颇有些焦虑,问道张镇周:“我们已经航行了两天,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夷州岛。” 张镇周道:“从航图和风向来看,前方应到一鲲身岛。” “一鲲身岛?” “是啊,一鲲身岛在大陆和夷州岛之间,两岸的渔民为方便交易,习惯在一鲲身岛做买卖。此番东征,必先取一鲲身岛。” “嗯。”陈棱立刻传下军令,命船队加速前行,直奔一鲲身岛。 穿过一阵阵巨浪,一个小小的岛屿呈现在众人眼前,似乎还有一些小渔船在岛屿周围来来往往,张镇周打眼望去,指着小岛方向说道:“陈将军,前面便是一鲲身岛。” “传令各船,速在一鲲身岛登陆。” 旗舰战船的桅杆上旗手一阵旗语,众多战船一字排开,直逼一鲲身岛。渐渐迫近,一阵喧嚣声传来,岛上百姓还不知是大隋的水军杀来,竟以为是大陆来做交易的商船,诸多百姓纷纷拿着货物云集岛边期待交易。 战船纷纷靠岸,巨大的船板搭到岸边,隋军将士刀枪林立,蜂拥而出,渴望交易的岛民,吓得四散而乱,岛上有一队琉求国的兵士,见岛民大乱,一群官军登岸,分别拔出弯刀,堵截上来。 陈棱、张镇周站在船头,远远望去,看见一群散乱的守岛兵士,前来应战。张镇周大声喝道:“鸣炮开战!” “嗒、嗒……”几声信炮,打响天空,朵朵烟雾如云散开,隋军将士闻炮而进直扑琉求兵。琉求国哪里见过信炮,以为是天公震怒,还未交战,就已经心慌意乱。 隋军将士一鼓作气,把迎战的琉求兵冲得七零八落,双方混战厮杀,一场好斗。真可谓: 大浪兴风不可收,勿将战船当商邮。 三声信炮窜天起,隋军威风扫琉求。 波涛不饮滩头血,孤岛难埋英雄头。 一鼓作气攻台澎,铁骑渡海踏夷州。 124斩小王踏平台窝寨,收旧部重回陀螺洞 一场激战,住岛的几百个琉求兵,死的死,降的降,岛上百姓纷纷归顺,陈棱、张镇周跨马登岸,来到降兵和岛民中间,陈棱说道:“百姓切勿惊慌,今有天子诏书,一概赦免。” 张镇周顺手取出天子招安的诏书,展开读道:“天子有谕,琉求小国自东吴之时期便为九州领土,大隋皇帝上应天意,下对民心,于大业十年跨越东海,收复夷州诸岛,但凡归降着一概优待,皇恩浩荡,大隋永祚!” 岛上的土民哪里见过如此壮观的战船,听了何蛮的土语说明,纷纷叩首求降,张镇周大喜,传令将士登岛扎营。 隋军占据琉求南部的一鲲身岛,几个琉求国的逃兵,驾着一艘小船偷偷逃回夷州岛,连夜奔赴琉求国首府波罗檀洞,波罗檀洞里面住的便是琉求国的国主,姓欢斯氏,名叫渴刺兜。身长七尺,体态臃肿,一双大眼睛已经醉眼朦胧,棕褐色的络腮胡子还沾着酒水。 土王渴刺兜平日晚上洞中饮酒,白天洞外狩猎。这晚刚喝了个半醉,已经朦朦睡下,洞外传来急报。渴刺兜在醉梦中惊醒,赶忙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晃了晃脑袋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启禀土王,隋军昨日攻上一鲲身岛,俘虏岛民,要准备登陆夷州岛了!”一个小兵言道。 “啊?”渴刺兜拍案而起,一脚登倒木桩做的桌案,高声喝道:“这大海汪洋,隋军怎么游过来的?” “听说隋军打造大战船,一般的海浪都打不翻,找到了一鲲身岛。” “这大隋是些什么人,本事如此神奇?”渴刺兜嘴里念叨着,思量着过了一鲲身岛,就是夷州南段,遂传令道:“速命小王老模,在卫温山迎战隋军!” “遵命!” 次日天明,隋军船队浩浩荡荡,驶抵夷州岛南段岸边。陈棱、张镇周率将士登岛,岛上林木丛生,荆棘乱长,遥望岸边,有山寨一座。陈棱问道:“此乃何处?” 向导官答:“此山名曰卫温山,东吴大将卫温东征夷州岛时,行至此山,有山无路,难以深入,故而命名卫温山。” 陈棱道:“大军前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本将要先取卫温山。” 大军来至山寨之下,山寨上书“台窝寨”,只见一通闷响,山寨木鼓敲响,寨门大开,两路土兵各执大刀、长矛分列两厢,当头一将,头戴鸡羽冠,身着兽皮铠,古怪异常,长相黝黑,短髯如刺,赤裸双臂,手中一件兵器,是六尺长刀,此人名叫老模,乃是台窝寨的小王。 陈棱问道:“来将通名!” “我乃琉求大王麾下小王老模!” “哼,无名鼠辈!”陈棱喝道:“张将军压住阵脚,待我擒他。”陈棱催动战马,挥动朝阳刀,挑战老模,二人不容分说,杀至一起。大战十几个回合,陈棱一刀砍落小王老模的人头. 琉求兵见小王被砍,大惊失色,只见陈棱挥举朝阳刀,对身后将士一挥,张镇周传令出兵,琉求兵士分列两队,却未曾见过隋军阵法,一时小王被斩,使得人心大乱。隋军盾牌在前,弓弩在后,一通乱箭,便把琉求兵射的四散而乱。 陈棱一看琉求兵士不堪一击,心中大喜,传令开始攻寨。隋军操练已有一年有余,攻城拔寨,得心应手,琉求的木栅不堪冲击,片刻时间,化作平地。 隋军冲进台窝寨,琉求兵死的死、降的降,早已没了斗志。陈棱下令防火烧寨,众将士砍伐荆棘,辟开山路,大军一路前行,势不可挡。真可谓: 铁骑荡尘踏蒺藜,跨海拔寨劈荆棘。 冲倒栏栅砍敌首,催翻营盘斩将旗。 岭南水师大捷的同时,江东水师也在夷州岛北端登陆,直奔陀螺洞。陀螺洞的洞主那牙就跟在大隋军中,眼看大队人马将至陀螺洞。 何蛮对那牙说道:“前面便是陀螺洞,洞主若能招降,可免去兵戈之乱。” “这有何难?海师静候佳音。”那牙道。 那牙带着一彪人马,先到陀螺洞外营寨,只见营寨大开,两支土兵从门中奔跑出来。那牙对左右随从笑道:“看了没有,知道本洞主回来,还弄得这么场面来迎接。” 众人正在说笑,只见一员武将,从营寨内催马冲出,胯下马掌中枪,身后竟然是弓弩手,搭弓上箭,那牙一看这阵势不像迎接,怎么像是迎战?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那牙的老部下谷延绍。既然是老熟人,那牙也未多礼,开口问道:“谷将军,本洞主归来,为了列战阵相迎?” 谷延绍道:“真没想到呀,洞主竟然活着回来,还引来了隋军。” “你这话是何用意?” 谷延绍道:“实不相瞒,在土王那里,你是已死之人,土王封我为洞主。今天要么早早归顺,要么和隋军同做殉葬鬼。” “呸!”那牙骂道:“亏你还是一个度过圣贤书的汉人,竟做这般卑鄙之事,今日我便取你狗命!” 那牙不容分说,催马出战,二人交手,打了几个回合,谷延绍哪里是那牙的对手,驳马便退,那牙紧追上去。 “快放箭!”谷延绍大声疾呼,几个弓弩手立刻放箭相助,幸好那牙眼明手快,躲过几只箭,但仍被一箭射伤。 那牙伤了臂膀,部下兵士人数又少,只能败退。正在等消息的,何蛮一看那牙被射伤大吃一惊,对朱宽说道:“请将军率精兵出战。” 隋军二次在陀螺洞营寨前摆开阵势,擂鼓交阵,躲在营寨内的谷延绍自己觉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毕竟是新老两人洞主,自己若是躲着不战,恐怕被手下的土兵看不起。 谷延绍自知武艺不行,手下又无大将,只能硬着头皮二次出寨迎战。一通木皮鼓击响,木栅打开,谷延绍二次催马出阵。 朱宽立马喝道:“你这亡命俗子,在此小人得志,让你先吃我一刀!” 朱宽挥舞大刀,出战谷延绍,二人不容多说,厮杀在一起。谷延绍那两下子连那牙都打不过,岂能打过朱宽,自知不是对手,驳马诈败,又想故技重施。 刚刚包扎好手臂的那牙,一看谷延绍的伎俩,从旁边拿过一张硬弓,搭弓上箭,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 只听“嗖”的一声,雕翎箭划过一道凉风,“砰!”正中谷延绍的后心窝,谷延绍应声倒地,一命呜呼。 土兵一看新首领中箭身亡,纷纷惊慌失措,那牙催马冲出,冲着当年的那群老部下喊道:“那牙尚在,绝不伤无辜兄弟。” 土兵一看那牙,毕竟是前任首领,岛上土民也没学过什么忠孝仁义,还是保命要紧,纷纷跪倒求饶,向隋军投降。真可谓: 南路告捷北路赢,两面夹击令人惊。 海运铁骑非梦魇,不做土兵降隋兵。 大隋的江东水师和岭南水师相继大捷,还在波罗檀洞里养尊处优的土王渴刺兜,正与自己的情妇花刺洞主,调情饮酒。琉求国是个荒蛮未开化的国度,渴刺兜自从妻子早亡,便与蝴蝶洞的女洞主花刺姘居一处。 渴刺兜与花刺正在打情骂俏,只见土王的儿子岛槌急匆匆跑进檀洞,“父王,父王,大事不好!” “又怎么啦?” “小王老模,在卫温山被斩!” 渴刺兜愣了少时,一言不发,岛槌看着父亲发呆,急得眉头紧锁,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奏道:“父王快发援兵吧。” 这时,坐在渴刺兜身旁的花刺洞主,整了整衣服,说道:“王子不必焦虑,从卫温山往北,必经蝴蝶洞,奴家愿在蝴蝶洞摆阵,迎战隋兵!” 渴刺兜思量一番,摸着花刺的手背,带着一股怜香惜玉的口气说道:“美人儿,小王老模都被隋军斩了,本王舍不得让你上阵啊。” 花刺洞主站起身来,信誓旦旦说道:“土王放心,奴家修炼花草阵多年,善用蜂蝶,隋军若至,奴家定会草木皆兵,击退隋兵。” “嗯,好!”渴刺兜道:“我儿岛槌,速为花刺洞主备马!” 岛槌转身忙去备马,渴刺兜又拉着花刺洞主的手,怜惜的说道:“成败得失,可全靠美人儿了。” “等你的喜报吧!”花刺转身而去。 琉求国并无高深城池,到使得隋军节节取胜,畅通无阻。这日,大军行至蝴蝶洞,忽然听到一通锣响,山野四处冒出不少土民,张镇周道:“莫非夷州岛上也有山贼?” 陈棱细细观瞧,这琉求国土兵土民打扮相似难分,此处花草丰茂,芬芳高长,看似芬芳园地,却是土兵阵法,眼前之敌,有男有女,分散在花草之中,是兵是民难以分清。 只见迎面花草只见,有一女子催马而出,马上端坐一女子,头戴雉羽圈,黑发披肩,两眉高挑,目露凶光,尖下巴,身如褐色,上穿鹿皮铠,下穿牛皮战裙,双腿裸露,足登牛皮战靴,手中一条卧心叉,此人乃是蝴蝶洞的花剌洞主。 花刺洞主麾下一名喊话官喝道:“我家花刺洞主,摆下花草阵,邀战隋军,有胆量者尽可前来挑战。” 张镇周言道:“未想出征孤岛,竟有女将在此。待我擒他!” 大将张镇周策马提枪,前来挑战,花刺洞主举起卧心叉便挑刺,二人马上纠打二十回合难分胜负,只见二马交错,花刺洞主随手抖开一个手帕,张镇周只感到一阵花粉扑鼻,便被迷了眼,被花刺洞主险些打下战马。 被花粉眯眼的张镇周,赶忙调转马头,退回阵中,陈棱见张镇周身处险境,传令击鼓发兵,众将士一同杀出,花刺洞主见隋军杀来,退回花草阵中。 花草丛中男女土兵,各执口袋容器,见隋兵杀来,抖开容器,只见蜂蝶飞涌,这些蜂蝶直扑隋兵,或被飞蝶扑面,或是毒蜂蛰刺,叮的隋兵遮脸败退,不敢近前。 陈棱正欲快马冲进,正遇花刺洞主,大战几个回合,花刺见陈棱武艺高强,暗知自己不是对手,只见顺手摘下马上一个布囊,朝天一抖,只见几十只彩蝶飞出,扑向陈棱。 125访汉儒火烧花草阵,吞琉求收复夷州岛 这陈棱知道花刺洞主善用花草蜂蝶,心里已有几分抵触,这一抖布囊,陈棱知道又是险招,虚晃一下朝阳刀,无论蝴蝶是否扑人,只是策马便逃。 隋军交战不利,只得在蝴蝶洞前安营扎寨,陈棱、张镇周灰头土脸,回到中军,商量不出破敌之策,张镇周言道:“倘若过不了蝴蝶洞,就难以与何蛮、朱宽二位将军会合。” 陈棱问道:“这女洞主暗器怪异,可有破敌良策?” 张镇周道:“岛上土民多是从大陆迁移而来,何不找当地人打听。”陈棱觉得此言有理,便安排下去差遣部下打听。 陈棱亲自带着几个兵勇寻访附近土民,多数土民畏惧隋军,皆以逃走,走过几处密林,果然望见树林土坪之上有一茅草圆房,似有烟火,陈棱对麾下言道:“此处有炊烟,定有人家,随我探访。” 几个兵勇探访草屋,走到屋外竹篱笆门前,正有一名老者走出茅屋,此人六十多岁,须发花白,老者一看篱笆外有隋军兵士,看了并不惊慌,而是打开篱门,拱手相迎。 “吴郡褚辉见过几位军爷。”原来这位褚辉是江东人士,自从隋主伐陈统一,在江东开战,褚辉便乘船东去,转到夷州岛山中躲避战乱。 陈棱还礼言道:“在下陈棱,隋主麾下虎贲郎将,特来拜访先生。” 褚辉把陈棱等人请入茅屋之中,房内简朴如故,几个木凳屋中摆放,宾主各自坐下。陈棱说明来意,言道:“蝴蝶洞女将,驯养蜂蝶如兵,善用花粉为暗器,我等无计可施,只恐耽误了隋主统一大业。” 褚徽捻着花白的胡子,微闭双眼,思量半天,才言道:“花刺洞主本是渴刺兜大王的情妇,彩粉玩蝶,喜好采花草之毒,可谓岛上毒妇。” 陈棱道:“先生在岛上久居多年,还望多多赐教。” “花刺洞主善用粉蝶,皆因四下花草丰茂,四季常青,若想过蝴蝶洞,除非毁了山间花草。” “先生之意是?” “我夜观天象,三日之内,无云无雨,将军可用火攻。” 陈棱大喜,作揖言道:“若非先生赐教,我等岂不要误了大事。” 褚徽道:“老朽献计,只恐山中百姓涂炭,生灵遭劫。” “先生放心,收复夷州之日,安抚百姓,自有差遣。”言罢,众人皆大欢喜。 到了次日黎明时分,陈棱命张镇周备好点火所用的木硝、硫磺,碾成粉粒,带领五百将士,口衔枚草,轻步快进,在蝴蝶洞四周洒下引火之物。 等到天明之时,陈棱又在蝴蝶洞前排兵列阵,一通叫骂。花刺洞主,率男女土兵,各执兵器,散布花草之中。 陈棱一看蝴蝶洞的兵马以入火攻圈内,命手下军士打响一声信炮,早已埋伏就位的张镇周,一声令下,只见两侧火弩齐发,几十辆冲车满载薪柴,泼油点火,烈焰熊熊。张镇周一声令下,冲车点火杀出,遭遇木硝、硫磺,烈火越烧越望,四下火光冲天,只见花草之间的土兵,男哭女嚎,争相逃命;毒蜂飞蝶如同萤火,垂死挣扎。 陈棱一看男女土兵遇火自乱,心中大喜,传令击鼓进兵,隋军纵火而上,花草丛中,化作火海汪洋,琉求土兵大败而逃,花刺洞主总有千般武艺,也难逃火场,烧死乱阵之中,化为灰烬。 陈棱率隋军大捷,与何蛮、朱宽所属率北路大军会合,直奔琉求国都府波罗檀洞。这才是: 彩蝶毒蜂遮漫天,花草丛中布阵严。 偏逢三日无湿雨,千股野花入烈焰。 土王欢斯渴刺兜,尚不知两路隋军已经合围,仍在洞中把酒畅饮,王子岛槌慌慌忙忙回到洞中,奏道:“父王不妙,陈棱破了花草阵,花刺洞主丧命,大军直奔波罗檀洞。” 躺在宝座上的渴刺兜猛然起身,闻听此言,渴刺兜是惊诧万分,坐立不安,惊道:“男女兵丁还有多少?快快召集,抵御隋兵。” 岛槌道:“隋军势如破竹,只空朝夕不保。” “本王亲自出兵,倒要看看,隋军虚实!” 何蛮、陈棱、朱宽、张镇周统率所部两下出兵,对琉求国首府波罗檀洞形成合围。节节败退的土兵,围聚波罗檀洞,洞外已是栅栏高垒,土石刨坑,山寨营盘之外,马步军列阵,琉求国大王渴刺兜亲自出马。 但见土王渴刺兜面色枣红,浓眉大眼,鼻正口方,微微胡须,头戴鱼皮盔,身着熊皮铠,腰围战裙,双膝外露,胯下金睛浑红马,手中一口金背开岭砍山刀,威风凛凛,位列阵中。 何蛮、陈棱、朱宽、张镇周四人立马阵前,何蛮催马上前几步,高声喊道:“土王听着!如你所愿,三万大军,跨海登岛,还不快快受降!” 渴刺兜打量了一番,高声喝道:“我琉求国与大隋大海相隔,秋毫无犯,为何犯我海岛?” 何蛮言道:“自东吴以来,夷州诸岛便归我大陆,吾皇屡次招安,琉求隔海自立,目无大隋,故而跨海出击,收复琉求。” “以海为界,相隔遥远,怎能算是一国?”渴刺兜问。 何蛮道:“岛上百姓,本是东吴后裔,世代与大陆通商,说我闽语,识我汉字,焉能不算一国。” 隋军将领良言相劝,渴刺兜终是不听,遂对隋军喝道:“若想收回夷州诸岛,除非胜过本王手中大刀!” 大将朱宽言道:“待末将取他狗命。” 土王渴刺兜大战朱宽,毕竟是上了年纪之人,战了六七个回合便知自己不是朱宽对手,虚晃一刀败退回营寨之中,何蛮言道:“收复夷州,全在今日,传令攻寨!”顷刻间三军攻寨,喊杀震天,缩收波罗檀洞的土兵哪里见过这般攻城气势,吓得魂飞胆散,节节败退。 营盘攻破,木寨烧毁,何蛮带着一彪步兵,冲入波罗檀洞,洞中灯火已灭,四下漆黑,洞壁之上,偶见一孔,一束日光射入,只见一个身影一闪。 “土王在此,快快擒拿。” 几个兵丁一拥而上,渴刺兜走投无路,从身上布囊掏出一物,甩向隋兵,竟是数条小蛇,个个带毒,毒液四溅,几个兵丁被咬的痛哭流涕,何蛮一惊,从腰间摸出一枚护身镖,打向土王,正中渴刺兜胸口,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手下将士斩了渴刺兜首级,冲出洞口,洞外土兵依旧与隋兵混战,何蛮喊道:“土王首级在此!” 一看渴刺兜的项上人头,王子岛槌心灰意冷,弃刀而降,其它土兵土将,也纷纷投降。 大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二月,何蛮、陈棱等人两路出兵琉求,历时一个月有余,攻陷琉求国都城波罗檀洞,斩首土王渴刺兜,擒获王子岛槌,俘获土人数万,历史上第二次收复夷州(今中国台湾)诸岛。这才是: 东吴立国江东头,九郡之下有夷州。 历代君王宏图愿,金戈铁骑克琉求。 收复夷州诸岛的捷报,被快马传递,此时隋炀帝杨广、皇后萧珺由张掖返回,御驾行至汾阳宫。 河东官员前往汾阳宫迎接圣驾,此时汾阳宫已扩建已毕,陪在一侧的宇文述见龙颜大悦,是满面春光,洋洋得意,毕竟是由长子宇文化及主持扩建,必能讨得皇上喜欢。 隋炀帝看罢汾阳宫,倍感欣慰,频频点头,称赞道:“没想到宇文化及变得如此贤能,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宇文述道:“微臣还有一个喜报,今早刚得快马捷报,江东水师、岭南水师连章告捷,收复夷州诸岛、斩杀土王欢斯渴刺兜。” 萧皇后和其他跟随的大臣,也纷纷道喜称贺,宇文述继续跟风赞道:“陛下在西北、东南同时打赢两场大战,西扫大漠,东跨海洋,幅员万里,惊世叫绝!微臣恭贺陛下成就,千古帝业!” 隋炀帝洋洋自得说道:“朕不辞辛苦,东征西讨,就是为建立一个威震四夷的大隋,朕日理万机,也希望文武大臣,天下子民,不畏艰辛,共筑帝业。” 众人一齐跪倒,伏地叩拜,山呼万岁。 回到汾阳宫寝殿,隋炀帝、萧皇后旅途颠簸,正欲休息,忽然有太监来报:“启禀皇上、娘娘,榆林太守张衡求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想起了旧臣张衡,萧珺道:“张衡自从被陛下贬职榆林,久不相见,快召来见。” 张衡担当的榆林太守,正好是山西榆林,跟随河东各地的官员一齐来迎接圣驾,便乘此机会求见隋炀帝。张衡入了寝殿,行了拜礼,杨广言道:“朕有一年多没见爱卿,若不是反对扩建汾阳宫,爱卿本该留在朕的身边。” 张衡道:“臣日夜思念皇上,只能不能为陛下了却天下事。臣今日前来,便是参奏汾阳宫扩建一事。” 隋炀帝、萧皇后二人一楞,萧皇后问道:“你参奏何事?” “土木督监宇文化及,扩建宫殿,强征百姓,贪污库银,并与突厥商贩暗中交易,走私盈利。” “此话当真?” “今有宇文化及贪赃账簿在此,请陛下御览。”张衡呈上账簿。 隋炀帝看了龙颜大怒,把奏章往桌案上一摔,怒道:“宇文父子是朕的亲信重臣,怎能如此无视国法?”对张衡说道:“传朕旨意,缉拿宇文化及。”这才是: 以功掩罪欲弥章,幸有张衡做忠良。 捅破奸臣真面目,揭穿父子演双簧。 过了中午,宇文化及便被五花大绑,打入死囚牢,许国公宇文述一路陪同皇帝西征,得知此事,吓得魂不守舍,隋炀帝要诛杀臣子,那是铁石心肠。 许国公宇文述匆忙来到行宫御书房,拜见隋炀帝。坐在龙书案前的隋炀帝一见宇文述,面色生硬,不予理睬。 宇文述跟随杨广多年,深知隋炀帝脾气,跪倒在地,装得满面愁容,恨不得泪流而下,哀诉道:“逆子年轻,不知轻重,还望陛下念在老臣尽心报国的份上,网开一面,饶过逆子吧。” 隋炀帝抬眼皮瞅了一眼,问道:“擅自与突厥交易,走私货物,依律死罪。” “是啊,老臣焉能不知。扩建汾阳宫,历时一年,化及现已学会建筑才学,不如让他再建宫宇,将功折罪。” 闻听此言,隋炀帝心中一亮,自己是最为赏识善于建造宫殿的人,工部尚书宇文恺年事已高,朝中需要有个通晓建造的大臣。隋炀帝问道:“你说朕还有什么宫廷可建?” 宇文述一见杨广有了恻隐之心,计上心头言道:“工部尚书宇文恺正在淮北征调壮丁,涿郡行宫的工程一直拖着,不如让宇文化及去接临朔宫的工程。” 隋炀帝手里转着御笔思量着,说道:“河间王临终致信叮嘱,百姓疲惫,徭役繁重,要朕修生养民,扩建涿郡行宫,只恐百官进谏。” 126匿罪行宇文述嫁祸,赋俏诗薛道衡获罪 宇文述虽然说话都能说到隋炀帝心里,但是说起大兴土木,使得隋炀帝不由得想起河间王杨弘临终时的书信叮嘱。 宇文述为帮儿子宇文化及捞取从政资本,进而劝道:“河间王那是老来胡涂,如今四方归附,国力殷富,陛下不辞辛苦,四处巡游,多建几个行宫又能怎如何?” 宇文述老奸巨猾,专挑虚荣的话说,让隋炀帝满心犹豫的问道:“以爱卿之见,朕可以建宫殿?” “有何不可。” 隋炀帝点了点头,也是念及宇文氏父子拥立自己登基有功,这才说道:“如此说来,朕就赦免宇文化及,令他戴罪立功,修建涿郡行宫。”宇文述听了连连叩首谢恩。 宇文述告退离开,走出行宫之时,喜上眉梢,大摇大摆,偏巧被萧皇后看到。萧皇后看到宇文述肆无忌惮的样子,猜想定是又在皇上耳边进了谗言。 萧皇后来到寝殿,问到隋炀帝,才知原委。萧皇后道:“臣妾方才看到宇文述走路十分得意,想必又在皇上面前取了宠。” “朕只是让宇文化及接管临朔宫的扩建,将功补过,谈不上取宠不取宠。” “陛下,宇文述虽有谋略,但奉承皇上,虚心假意,陛下可要慎用此人。” “皇后放心,朕自有把握。” 萧珺道:“河间王临终再三叮嘱,不可再大兴土木,为何还要恩准扩建涿郡行宫?” 杨广道:“皇后若记得朕的十二个心愿,如今只差讨伐高丽,平定辽东,所以必在涿郡建行宫。久闻西汉年间,辽东有乐浪郡,朕要收复乐浪。” “这......” 看着萧皇后迟疑的眼神,隋炀帝问道:“难道皇后不信朕的十二个心愿。” “臣妾企盼岂敢怀疑皇上的十二个心愿,日夜期盼陛下早成大业,功成之日,修生养民,永罢刀兵。” 隋炀帝大笑道:“皇后放心,平定辽东之日,朕将大赦天下,免赋十年,朕要做超秦皇、胜汉武的千古圣君!” ...... 在粉阳宫住了数日,御驾返回京师。一路之上,大队前行,许国公宇文述一个人骑在马上,对张衡参奏自己的儿子,心中耿耿于怀。虽说宇文述与张衡都是关中派的大臣,但张衡为人正派,不好奸邪,与宇文述根本不是一路人。宇文述正在思量,见一个校尉快马本来,宇文述问道:“有何急奏?” 校尉道:“江东千里急奏,陈棱、朱宽等人已从夷州岛班师回朝。” 宇文述接过奏报,“老夫前去禀告。”宇文述催马快走了几步,追上隋炀帝所乘的御撵,顿时心生一计,遂对杨广奏道:“启奏陛下,朱宽、陈棱已经率兵班师回朝。” “命兵部论功行赏。” 宇文述道:“微臣听说夷州大捷,东南各州郡百姓夹道欢呼,陛下应当巡游江东,振作民心。” 宇文述知道隋炀帝除了喜欢广建宫殿,就是四处巡游,所以无中生有,编出了这么个名堂。 隋炀帝道:“朕已数年未去江东,再去巡游也是应当。” “陛下何不扩建江都行宫,准备二次南下。”宇文述句句猜透杨广心思,隋炀帝回想当年封王就在江都,又让宇文述之言勾起无限思念。 隋炀帝道:“江都行宫陈旧,扩建修复未尝不可,可是目前无人能主持扩建行宫啊?” “老臣保举榆林太守张衡。”宇文述心想,张衡越是反对大兴土木,就越逼着张衡去扩建宫殿,劳民伤财。隋炀帝哪里知道宇文述的心思,问道:“爱卿果真愿意保举张衡?” “张衡为官清正廉洁,最合适不过。” 隋炀帝想想也是,便帮了宇文述的计谋,恩准降旨,调用张衡赴江都扩建行宫。真可谓: 奸臣奸计屡用成,杨广胡涂满头懵。 功成劳民伤财起,国乱源自臣子争。 皇上御驾由汾阳宫返回京师,百官齐出朝门,恭迎皇上皇后回京。朝中百官纷纷施礼拜谒,隋炀帝、萧皇后下了御撵,百官之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卫文升、苏威。 隋炀帝问道:“东征大捷,得胜的将士归来没有,” 卫文升道:“昨日便到了京师,并带来了土王欢斯渴刺兜的人头。只是……” “只是什么?” 卫文升一起犯了难言之隐,旁边老臣苏威接过话,作揖说道:“启禀皇上,海师何蛮在夷州病故。” “哦……,传朕旨意,重重奖赏收复夷州诸岛的有功之臣,过段日子,朕要亲往江东,祭祀东海,悼念战死将士。” “遵旨。” 隋炀帝随往宫里走,随与跟着的几个重臣商议起来,炀帝对虞世基说道:“朕此番出行,驾临西北,用兵东南,两线开战,逢战必胜,谁人战绩能胜寡人?” 虞世基奉承道:“陛下的功业,已盖过秦始皇、远超汉武帝,古今无二。” 隋炀帝听着这阿谀之言,脂粉高兴,接着说道:“朕想编撰一部《区宇图志》,要做古往今来最大最全的方志。世基啊,朕觉得就由你来编修吧。” 虞世基正欲取悦皇帝,赶忙言道:“微臣愿编写图志,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朕要你一年之内编完《区宇图志》。朕欲在明年,让万国来朝,让他们知道大隋地域之大,子民之多,旷古未有,朕要凭地域子民,羞辱一番秦皇汉武。” “皇上圣明,微臣定当竭力编修。” 回到宫里,隋炀帝心情通畅,让萧皇后在畅春园摆下点心酒水,召来苏威、薛道衡、虞世基等几个擅长诗文的臣子,齐聚畅春园,赏月作诗。 夫妻二人御花园赏月作诗,苏威、薛道衡、虞世基等人早已在畅春园等候,拜见皇上皇后,杨广问道:“各位爱卿来的好是时候,今夜月圆,朕欲赏月作诗。” 虞世基道:“臣有一本,正要呈奏陛下。” “今逢月夜,本当取乐,不谈国事。” “陛下,这是喜报,臣刚到奏报,得知陛下东西大捷,林邑国长表请罪,夷邪久国称臣,愿意遣使朝拜。” 隋炀帝、萧皇后闻听此言,喜上眉梢,萧皇后起身,对隋炀帝行了个万福:“臣妾恭喜陛下,成就千秋伟业。不仅剿灭琉求,而且还威震倭奴、南蛮,四方臣服。” 众人大喜,杨广、萧珺与几位大臣,各自落座,萧皇后道:“虞世基大人是才学过人,不如先做诗赋,让陛下与臣妾,一观才华。” “不知娘娘以何物为题?” 萧皇后打量一番畅春园,对众人说道:“长廊之下,有家燕垒巢,不如就以戏燕为题,作诗如何?” 众人皆口称赞,虞世基赶忙欠身施礼,往长廊下观瞧一番,躬身言道:“微臣便以戏燕为题,做首《赋得戏燕俱宿诗》。”旁边宫人备好笔墨,虞世基提笔作诗: 大厦初构与云齐,归燕双入正衔泥。 欲绕歌梁向舞阁,偶为仙履往兰闺。 千里争飞会难并,聊向吴宫比翼栖。 虞世基写完六句,面色为难,故意摆出苦笑脸色,隋炀帝问道:“虞爱卿为何如此为难?” 虞世基摆出猥琐之相,难为情的言道:“陛下见笑,微臣一时想不出什么佳句,惭愧,惭愧。” 杨广大笑,站起身来,默默读了虞世基所做六句诗文,拿起毛笔,沉思少倾,落笔便写了最后两句: 花好月圆做巢聚,半点垂涎若涟漪。 明眼人一看便知,虞世基不是文墨不佳,而是故意大智若愚,装出笨拙之态,让皇上、皇后拿自己嘲笑取乐罢了。 见隋炀帝补上最后两句,虞世基伸出大拇指,连声称赞,叫绝不止:“陛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学装古今,真乃旷古奇才,令微臣佩服的五体投地,难以言表!”旁边众人也随声附和。 老臣苏威旁边一瞧,便看出虞世基马屁拍得得意,只是跟着附和而已。唯有薛道衡不知其中蹊跷,对隋炀帝、萧皇后说道:“微臣也也愿以戏燕为题,逢场赋诗。” 薛道衡来到桌案之前,不假思索提笔编写: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 飞魂同夜鹊,惓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 薛道衡一气合成,撂笔一旁,满腹得意,几个宫人举起诗篇,众人一看,称赞不已,萧皇后赞道:“好个‘空梁落燕泥’,薛大人不愧才学过人。” 隋炀帝只是冷笑一下,言道:“薛爱卿佳作,世人无不呤诵,连朕也心悦诚服。” “陛下过奖,折煞微臣。”话虽如此,薛道衡却洋洋自得。 天色已晚,君臣各自散去,隋炀帝、萧皇后回到寝宫,萧珺默念道:“空梁落燕泥,真是千古绝句,谁人能及?” “哼!”隋炀帝不屑言道:“薛道衡老儿,自持才高,焉敢在朕面前卖弄诗赋,当今文坛,谁人能与朕相比?”隋炀帝对薛道衡才华心生嫉妒,闷闷不乐,心中难容。 过了数日,百官上朝, 杨广问道虞世基:“朕命你主持编修《区宇图志》,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回禀陛下,臣已初拟纲目,需编订一千两百卷,臣提笔忘餐,枕书待旦,明年陛下朝会万国使节之前,必能写成全书。”虞世基道。 隋炀帝闻听此言,身为满意,又问道薛道衡:“薛爱卿主持《大业律》新法编修,如今进展怎样?” 薛道衡奏道:“启奏陛下,新法争议不休,倘若高颎不死,新法不会耽搁。” 此言一出,众多朝臣,浑身一惊,隋炀帝当初冤杀高颎,本是大忌讳,没想到薛道衡哪壶不开提哪壶,只闻杨广拍岸怒道:“汝忆高颎么?” 薛道衡死钻牛角尖,解释道:“昔日高颎修编律法,决断英明,岂是我等能比?” 只见裴蕴一旁叱责道:“大胆薛道衡!朝堂之上,竟出杵逆之言,请陛下治其悖逆之罪。” “左右卫士,将薛道衡拿下。” 偏偏是薛道衡老来胡涂,不知深浅,还想解释缘由,早已有殿前武士,执戈拿下。隋炀帝一甩袍袖,悻悻退朝。真可谓: 话不投机半句多,老来得罪胡涂活。 不知人际多虚伪,痴心一片难报国。 欲问薛道衡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27打通南洋加冕天朝,万国称臣祭祀秦皇 隋炀帝杨广怒气冲冲回到宁安殿,抱起花瓶,乱砸乱摔,吓得宫人,心惊胆战,不敢言语。皇后萧珺听到声响,快步走出内阁,问道:“陛下息怒,何事触犯龙颜?” 杨广气道:“薛道衡早朝之上,竟敢怀念罪臣高颎,朕当庭拿下,看他还能做‘空梁落燕泥’否?” 得知原委,萧珺劝道:“薛道衡穷酸书儒,不识大体,陛下尽可贻笑大方。毕竟是两朝老臣,虽然说话耿直,但德才兼备,不可妄加罪名。” 若是别人说这话,隋炀帝早已动怒,唯有萧珺善言相劝,才使得隋炀帝心气稍稍放缓,言道:“非是朕嫉贤妒能,薛道衡到死都是上不了大席的书呆子。” “臣妾记得齐国孟尝君连鸡鸣狗盗之辈,都能任用,陛下难道就使唤不动一个薛道衡。” 听皇后引喻典故,让隋炀帝颇为认同,隋炀帝说道:“皇后说的有理,朕即刻命人免了薛道衡的罪过。”遂命人传裴蕴到御书房进见。 大理寺卿裴蕴得了口谕,匆匆赶往宁安殿御书房,拜见了皇帝。隋炀帝问道:“薛道衡老儿怎样了?” “已革职查办,打入囚牢。”裴蕴道。 “皇后劝朕赦免薛道衡,爱卿以为如何?” 裴蕴暗想,薛道衡是关中派的老臣,正好借此机会减除异己,裴蕴估计挑动隋炀帝怒火,言道:“臣以为薛道衡罪不可赦。” “为何不可赦免?” “薛道衡倚老卖老,竟敢怀念罪臣,乃是抱怨陛下。皇上文治武功,独步古今,万民仰望,岂容薛道衡胡说。” “嗯,如此说来,薛道衡着实可气。” 裴蕴抬着眼皮,偷着瞅了隋炀帝一眼,见皇上深以为然,裴蕴进而说道: “开皇二年,陛下北御突厥,收复雁门; 开皇三年,陛下剿灭北齐残部,直捣黄龙府,收复营州; 开皇九年,陛下总领天下兵马,伐南陈统一天下; 开皇十年,陛下翻越五领,招降岭南; 开皇十一年,陛下举办千僧法会,大兴佛法; 开皇十三年,主持编修《江都及礼》 仁寿四年,陛下英明决断,平定宫乱,登基即位; 大业元年,南征林邑,百蛮归顺,收复交趾; 大业二年,扩建东都,开挖运河,开科取士; 大业三年,征夫百万,重修长城,挖通驰道; 大业四年,出兵西海,剿灭吐谷浑部; 大业五年,巡狩西域,征服伊吾;剿灭琉求,收复夷州诸岛; 如今陛下又要编修图志、通使南洋,扩建涿郡行宫; 等到大业六年,万国来朝之日,正是名扬寰宇之时。” 裴蕴这通赞美,让隋炀帝顿感荡气回肠,感慨万千,云里雾里,志得意满。裴蕴见隋炀帝傲光夺目,便痛下狠话:“陛下可谓千古一帝,万载圣君,举世无双!然而薛道衡不过是舞文弄墨,做香诗艳词的穷酸之徒,今日出言不逊,目无君主,触怒龙颜,不治薛道衡之罪,公理何在?君威何在?” 隋炀帝本来还想传旨,从轻处理,让裴蕴这么一鼓动,反倒落井下石,降罪薛道衡,令其自尽。这才是: 世间多有才子身,做官容易难做人。 不识奸佞阿谀奉,妄说肺腑成罪臣。 耿直忠正无好死,溜须拍马宠溺深。 惊叹千载将相史,谁人真心报君恩? 自从琉求国灭亡,西域称臣,大隋使得四方臣服,无不敬畏。隋大业六年,公元610年,隋主杨广、皇后萧珺在西京大兴,朝会四方使者。 整个大兴城焕然一新,从西域、南越、塞北、东海远道而来的使节、客商交相云集,过往频繁,热闹异常。 为了接纳万国使者入朝拜谒,隋炀帝把用来朝议的宣文殿,进行了一番大修,装饰的富丽堂皇,改称万国殿。 隋炀帝、萧皇后端坐万国殿上,两侧美饰纹绘,华章异彩,气势恢宏,盛典无双。文武百官分列两厢,皇城宫殿,太监喊道:“皇上有旨,万国使者觐见,宣西域诸国使节。” 红毡铺地,覆盖丹陛,但看一队使者,分作三列上殿,分别是党项、高昌、康国、安国、石国、女国、焉耆、龟兹、疏勒、于阗、汗、吐火罗 、挹怛、米国、史国、曹国、何国、乌那曷、穆国、波斯、漕国、附国等二十七国使者入朝觐见。 呈上朝贡礼单,跪拜之后,分列朝堂两侧,太监又宣北狄诸国使者,朝堂之上,又有数名使者朝拜,南室韦、北室韦、黑水、铁勒、靺鞨、白山、奚、突厥、敕勒、丁零、高车等邦国使者入朝觐见。 太监又宣南蛮诸国使者觐见,但看南蛮使者,个个露臂纹身,箍发粗蛮,西南各路蛮王使者扮相各异,众人交头接耳,品头论足,上殿的分别是蜒王,狼王,俚王,獠王,頠王和林邑、真腊国。 为首之人是林邑国的使者,使者说道:“林邑国国主梵志愿向大隋皇帝陛下请罪,不犯交趾,永做属国。” 隋炀帝见林邑国谢罪朝贡,心中大喜,呈上礼单,跪拜之后,只听殿外侍卫,急匆匆进殿,单膝跪倒,奏道:“禀告吾皇,万里急奏!” “速速讲来。” “出使南洋使者常骏回京,带来了赤土诸国的使者。” 隋炀帝顿时两眼矍铄,问道:“既然已经打通了南洋商路,南洋使者现在何处?” “殿外候旨。” “宣见南洋使者!” 侍卫快步下殿传旨,时间不长,只见四个一同登上万国大殿。为首之人正是交趾太守宁长才的副将常骏。 常骏带着三位南洋使者,伏地跪拜,常骏奏道:“启奏陛下,宁长才将军统帅舟师,三个月前已探寻到南洋赤土,臣服了赤土诸国。现有东波罗刺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呈奏表章,向吾皇称臣!” “好!”隋炀帝大喜 满朝文武、各国使节从未听说南洋赤土(今东南亚马来半岛),闻听南洋三国称臣,称道不已,心中赞叹。 打通南洋,人心振奋,隋炀帝问道:“为何不见宁长才将军?” 常骏道:“宁长才将军到赤土以后,感染热疾,一病不起,已于上个月过世。” “哦......”隋炀帝一声叹息,说道:“为了我大隋万里疆土,无数将士马革裹尸,令朕倍感痛惜,传朕旨意,命其二弟宁长真为交趾总管,镇守西南。” 见过了从东波罗刺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远道而来的使者,随后上殿的是东海诸国使者,依次为倭国、新罗、百济三个国家使者,跪拜天子,纳贡称臣。 隋炀帝看了各国朝贡礼单,对殿下的虞世基说道:“朕命虞爱卿编修《区宇图志》,我大隋究竟有多大,爱卿且通告各国。” 虞世基从袍袖之中,取出一折,打开言道:“皇恩浩荡,威加四方,《区宇图志》计算,今我大隋天下,有九道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县,八百九十万户。东西横贯九千三百里,南北纵深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大隋盛世,极于此矣。” 殿下的译官有复述一边,令各国使节,膛目结舌,无不臣服,再次跪倒下拜,山呼万岁。 叩拜之后,皇后萧珺一看夷邪久国使者眼熟,想起此人便是小野臣因高,萧珺问道:“小野使者,你国君王还敢称天子否?” 小野言道:“大隋扫平琉求,我王心悦诚服,岂敢再称天子,夷吾久国愿派学生、僧侣长留大隋,以学天朝文化。” “天朝?”萧皇后还从未听过这个称谓。 小野说道:“大隋天子,比超强秦,赶过盛汉,古往今来,无所能比,可谓‘天朝’大国。” 萧珺点了点头,对隋炀帝言道:“臣妾之见,大隋可称天朝。” 隋炀帝大喜,“恩准倭使请求,传旨即日起,大隋加冕为天朝。既然万邦恭敬我大隋,那就安排万邦使者三日之后,随朕祭拜秦始皇陵,也算不白来一次大兴城。”这便是: 秦皇一统六国合,汉武强邦功绩多。 隋唐盛世由此始,从此天朝谓中国。 两日之后,艳阳高照,皇城门外,红毡铺地,金锣伞盖,旌旗飘扬。伴着一阵刺耳的鸣锣之声,两队金甲武士,分列大道两旁,一队御前骑手,催马开路,出了皇城,直奔大兴城西门。沿街百姓,纷纷回避,过往行人,伏首跪倒。 龙辇在前,凤辇在后,金碧辉煌,威仪耀眼。宫女、太监相继跟随。御驾之后,又是长长的马队,来自西域、东海、南蛮、塞北、南洋的各国使者,纷纷跟随,文武百官依次行进。 大队人马走了半日,便到秦皇陵。灵冢高丘,已是林木丰茂,杂草之中隐隐看到一座厚重的基座,基座上原本有一座巨碑树立,但是历经千年,饱受战乱,石碑已成断壁残垣,只剩残缺的碑座。 隋炀帝杨广与皇后萧珺下了车辇,率领万邦使者、文武百官、僧人道士、鸿儒名流,齐聚秦始皇陵,秦皇陵前已经高搭祭台,秦始皇嬴政的灵位拜访祭台中央,两边各有硕大的香炉烟火供奉,中间摆放着乌牛白马的头颅,作为祭祀之物。 隋炀帝命人传来小野臣因高,说道:“小野,你也不是头一次出使了,对大隋最了解,朕就命你为万国使者之首,率众使者参拜秦始皇陵。” “鄙臣遵旨。” 在大司仪潘徽的主持下,倭国使者小野臣因高走在最前面,带着万邦使者,点燃三柱香火,跪倒祭拜,三拜秦始皇陵。大学士潘徽亲自主持祭祀大礼。 三叩九拜之后,隋炀帝走到潘徽跟前,提高的声音说道:“让万邦使者先给朕跪一会儿,朕想跟秦始皇说两句。” “遵旨。” 潘徽往后退了一步,隋炀帝有模有样走到祭台前,面对秦始皇的灵牌,打量了一番灵牌说道:“秦始皇,你知道万国使者为何在你灵前长跪不起么?” 看着毫无回音的灵牌位,隋炀帝转身瞅了一眼身后还在跪着的万邦使者,隋炀帝又对秦始皇灵牌说道:“告诉你,那是因为朕站在这里!” 隋炀帝拿起一柱香,在火炉前点燃,插好香火,又说道:“朕真想把汉武帝从坟里挖出来,摆在这里,咱们三个当面论一论谁是千古一帝!” 隋炀帝带着一面轻蔑的笑意,迈着洒脱的脚步,走下祭台,傲视着随行的各国使者,隋炀帝眼中,放出巨大的威严,各国使者低着头,偷偷抬着眼皮不时窥探隋炀帝的脸色。 万邦使者祭拜过秦始皇陵,无论是皇室王亲,还是文武大臣,还是僧道高士,个个趾高气昂,觉得十分傲慢,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还从未有过四方的使者,来中原王朝祭拜先圣,大隋子民可谓赚足了脸面。 众人交头接耳乐议之时,忽然隋炀帝把脸色一沉,对着文武大臣说道:“自从朕平定琉求,东夷诸国,无不臣服;万邦使者,也敬畏不已,为何高句丽不派使者?” 128隋炀帝二下江都宫,王世充行贿藏罪行 隋炀帝一语惊人,在祭祀秦皇陵后,突然对着文武百官问道高句丽为何不来使者,让在场的众人,一个个哑口无言。 隋炀帝喜怒挂在脸上,谁也不敢开口说话,还是宇文述老谋深算,知道隋炀帝心理想些什么。宇文述赶忙上前一步,作揖言道:“回禀陛下,高句丽目无尊卑,无视天子,着实可恨,理当讨伐!” 宇文述是看脸色说话,见风使舵,他知道隋炀帝知道别人不敬,就喜欢动武讨伐,所以宇文述顺着隋炀帝的心思说话。 皇后萧珺一看宇文述又煽风点火,在一旁劝道:“陛下息怒,万国来朝,何必在意区区高句丽,还望陛下从长计议。” “哼!”隋炀帝怒道:“高句丽不来朝贡,欺我天朝,朕将再往江都,征调江南兵马,亲自北伐。” 萧皇后瞪着宇文述狠狠剜了一眼,又规劝道:“皇上……” 不等萧皇后劝说,隋炀帝甩袖又走向祭台,各国各邦的使者已经站起身来,正准备随驾离开,一看隋炀帝又回祭台,一个个愣在台下,不知缘故。 隋炀帝站在祭台之上,扫视台下各国使者,高声说道:“今日在秦始皇陵前,朕要郑重告知诸位使臣,高句丽无礼,藐视天朝,虽远必诛!” 各国使者和文武大臣,一个个好奇的凝望的隋炀帝,隋炀帝满怀自信,对众人说道:“传朕的旨意,下月初八,起驾江东,朕要赴南方征兵,纠集百万大军。”闻听此言,万邦使者瞠目结舌,大吃一惊。真可谓: 雄心万丈震诸国,出兵辽东志难夺。 集结百万威风动,先将龙船荡江波。 大隋大业六年,公元610年,隋炀帝杨广二次南下江都,有东都洛阳沿通济渠顺流南下,十万禁军清辟河沿,两岸护卫。在沿途之上,四野清净,百姓回避。 一路巡游,不日便到江都,正在扬州负责扩建江都行宫的扬州总管张衡,率领地方官员迎接圣驾。 皇上皇后入居行宫,文武官员各居住行营府邸,张衡主持扩建江都行营,自然是有千言万语,等待呈奏,但不知皇上是何想法,便前往老臣苏威的府邸。 自从河间王杨弘病故后,老臣苏威再得重用,虽然是宇文述、虞世基二人一个管军权,一个管政事,但是老臣苏威在隋文帝时期就是尚书大臣,德高望重,备受尊崇,朝中的威信自然高过了宇文述、虞世基二人。而且苏威虽说胆子小些,但从不和宇文述、虞世基一样整日给隋炀帝溜须拍马,更为忠心正直,所以纳言之职再入尚书省。 张衡来到苏威驿馆,二人相见,宾主各坐,旁边下人奉上茶水,张衡寒暄几句,便说道:“苏相国,此次扩建江都行宫,臣以查明扩建督监王世充,以工程为名,截留官银,中饱私囊,贪污巨大,证据确凿,已草拟奏疏。” 张衡拿出奏疏,苏威连看也没看,便说道:“张大人,装聋作哑吧。王世充也是江东派的党人吧?” “老相国,难道还纠缠于党争之中么?” “恕老夫直言,而今裴蕴、虞世基在圣上面前,二人左右左右逢源,阿谀逢迎,溜须拍马,甚为得宠。皇上心思,大人看不出来么?” 张衡道:“皇上屡建行宫,耗资巨大,却劳民伤财,滋养贪官,岂能姑息,不可不查。” “唉……”苏威捻了两下须髯,言道:“皇上如今喜欢奉承之人,出言不慎,必遭问罪。高颎、贺若弼直言相见,斩首问罪;薛道衡说了言多有失,反到问罪赐死。”苏威走到张衡跟前,敲了敲张衡胸口,劝道:“张大人言多必失,干脆就别说了。” 张衡不听劝告,义正言辞答道:“张衡自幼伴随皇上,拥立登基,应尽臣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威见张衡直言相谏,无所畏惧,便言道:“张大人,老夫良言相劝,大人若是要直言相谏,不如先去见皇后,好歹皇后能良言规劝皇上。” 张衡点了点头,谢过老相国苏威提醒,便离开行营。返回到本路途中,张衡觉得苏威的规劝有些道理,便调转马头,去求见皇后萧珺。 隋炀帝杨广畅游行宫,尚未返回,只有萧皇后在寝殿与贵人陈婤闲聊,见张衡拜见,萧珺便令陈婤奉茶,让张衡坐下说话。 闲聊几句,张衡便说起王世充扩建行宫,贪污库银之事,萧皇后言道:“话说至此,哀家直言相告。如今朝中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在朝参掌政事。” 萧皇后站起身来,叹道:“可是圣上一意孤行,暴怒无常,苏威装聋作哑、宇文述奸计惑众,裴蕴、虞世基阿谀逢迎。满朝文武,无人敢言。” 张衡作揖道:“微臣自幼陪王伴驾,跟随陛下多年,忠心无二,即便满朝文武不说忠言,臣也要直言相谏,抓尽奸佞之臣,匡扶朝纲,当仁不让。” 萧皇后略有沉思,说道:“张爱卿忠贞可见,但陛下自持功绩,欲比秦始皇、汉武帝,傲视四方,内心浮躁,即便哀家也难说服。” 萧珺欲劝张衡罢了,张衡叹了口气,起身行了一礼,言道:“身为忠臣,怎能只求明哲保身,不顾社稷安慰。”张衡躬身而退,萧皇后望着张衡离去的身影,心里隐隐泛起一丝担忧。真可谓: 驰骋四方功绩高,君王自满心骄躁。 欲耻秦皇笑汉武,怎听良臣说忠告。 再说扩建督监王世充见隋主杨广带领百官来到江都,心中不免顾忌,担心贪污事件败露,便晚间设宴,请来平裴蕴、虞世基二人。 裴蕴、虞世基二人别人请不动,但是王世充要另当别论,因为王世充是江东人士,与虞世基、裴蕴论起来,都是江东派的老乡,自然交情非同一般。 王世充举杯敬酒道:“二位大人位居要职,下官好歹也是江东人氏,大家都是江东老乡,还望二位兄台,助小弟一把。” 说着王世充命侄儿送上两盘黄金,侄儿名叫王仁则,长得横眉贼目,尖鼻歪嘴,尖脸猴腮,点头哈腰,呈上两盘黄金。 裴蕴、虞世基虽然都是江东人氏,一看这么多黄金,心里也都犯了嘀咕,两人互看一眼,虞世基问道:“王大人,这是何意啊?” 王世充言道:“扩建行宫,全靠二位大人关照,下官岂能不尽些孝心,还望不要客气。” 裴蕴言道:“我等位居要职,怎能收受王督监的馈赠,这不好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言道:“江东富庶,年有结余,二位兄长做京官,天子脚下,清水衙门,地方官员理当孝敬才是。” 裴蕴、虞世基见着足分量的黄金,挡不住诱惑,二人半推半就,便默许收下了贿赂。见二人受了贿赂,王世充这才开口:“皇上命张衡到江都主持扩建行宫,张衡是关内人,不明事理,不通人情,官没官样。” “王督监的意思是?” “还望两位大人帮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张衡少说谗言。” 虞世基道“当今皇上,最爱乘龙舟巡游,王大人可速命工匠,绘制巨大龙船图纸,赠与皇上,必然可取悦天子。”王世充大喜,即刻遵照虞世基之策,命工匠绘制大龙船图。 …… 两日之后,隋炀帝杨广与皇后萧珺在行宫大殿召百官,商议有功之臣,太监传旨先命征讨出使南洋的大臣陈棱觐见,只见只有陈棱、张镇舟、杨庆三人上殿叩拜,却不见朱宽。杨广一愣,问道:“朱宽将军为何不来朝拜?” 陈棱答道:“末将泣血陈奏,往返夷州之时,恶浪滔天,打翻战船,朱宽将军葬身大海。” “没想到远赴海上竟如此险恶。” “陛下,朱宽将军曾有遗言,收复夷州,不辱君命,只为统一华夏,威震四夷,年年称臣,载载朝贺!” 隋炀帝、萧皇后听了大为感动,萧皇后一边建议道:“陛下洪福,幸有忠臣义士,辅佐在朝,才有今日天朝洪威,忠臣良将不可不奖励。” 隋炀帝觉得有理,传旨道:“传令吏部,对杨弘、何蛮、朱宽等有功之臣,重重封赏。”陈棱、张镇周、杨庆等讨伐琉求有功的众将官也各有恩赏。后有有诗赞曰: 五千年来忆海疆,华夏统一谁堪当? 秦淮河畔志难酬,扬威万里赴汪洋。 吞并琉求如卫温,收复台湾赛施琅。 叱咤骇浪心犹在,千乘船舫劈波航。 有功之臣,封赏已毕,隋炀帝带着百官高搭香炉,焚香三柱,祭拜壮志未酬的河间王杨弘。河间王杨弘忠心报国,壮志未酬,众人对老千岁感慨万千。 隋炀帝杨广看众将心怀惆怅,趁机言道:“诸位将军,讨伐琉求,出使南洋,功勋卓著。本以为老王爷可以瞑目,奈何尚有一处终未平定。” 陈棱道:“敢问陛下,所指何处?” “高句丽。” 众将一听,个个磨拳擦掌,成竹在胸,隋炀帝这才说道:“朕欲在大业七年,讨伐高句丽,需调用江南各路兵马,望各位爱卿,即日筹备北伐事宜。” 殿下众将,刚得了杨广封赏,个个心气高傲,听说又要征讨高句丽,自然是趾高气昂,信誓旦旦,唯有张衡心中顾虑,站出奏道:“微臣张衡,斗胆进谏,臣以为此时不宜讨伐高句丽。” 萧皇后见张衡果然进谏,心中一惊,转脸去看杨广,只见杨广把脸一沉,问道:“为何?” “开挖运河,民力匮乏,筹集银两,多为官员贪赃。如今扩建江都行宫,督监王世充又中饱私囊,吞吃饷银,贪得无厌,惹得江淮百姓,民怨沸起。臣以为应先修生养民,缉拿贪官,讨伐高句丽不宜操之过急。” 张衡检举王世充,让刚收了王世充贿赂的裴蕴、虞世基心中紧张,虞世基言道:“王世充大人在江东有口皆碑,清正廉洁。张衡参劾真实与否,还需大理寺细查。” 大理寺卿正是裴蕴,裴蕴也收了王世充贿赂,便奏道:“王世充官职卑微,不在大殿,待臣查明,再问罪不迟。” 张衡未曾想,虞世基、裴蕴包庇王世充,气得半晌不语,萧皇后知道张衡是忠臣,在一旁小声劝道:“陛下朝堂之上,孰是孰非,难以辨别,不如暂且详查。”皇帝应允,命大理寺详查,暂且退朝。 裴蕴知道是张衡少年时,便是杨广的主事,与杨广情意非常人可比,退朝之后,紧走几步,跟上张衡,规劝道:“王世充督监工程,贪图便宜,在所难免,不如从轻议罪,罚他半年俸禄了事。” 张衡问道:“王世充当以法定罪,岂能讨价还价?” “这……”裴蕴又道:“自古刑不上大夫,王法是治百姓的,不是治官员的……” 张衡怒视裴蕴,责问道:“今见裴大人执法,方知薛道衡真为冤死!” 129党争重起张衡入狱,百万征兵举国从役 众官员都在退朝之时,张衡一通气话,当面训斥了大理寺卿裴蕴,当着众人的面重提薛道衡的案子,使得众人听的清清楚楚,裴蕴大失脸面。 张衡毫不避讳,拂袖而去,却让裴蕴怀恨在心。毕竟二人一个是关中派,一个是江东派,本来就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裴蕴心中嫉恨,当面不说,决定背后收拾一下张衡,想到此处,裴蕴直接去了虞世基的府邸。 虞世基和裴蕴的交情自不必说,两人都在陈国做过官,又都是江东人士,那时铁打的死党。虞世基看裴蕴心气不顺,问道:“贤弟有什么憋屈,尽管说来,世基定当相助。” 裴蕴道:“今早我替王世充说情,本是好意,没想到张衡拿着薛道衡的案子说事,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我,好生不给情面。” “哼,这些关中臣子一个个被皇上都惯坏了,张衡若真死咬住王世充的案子不放,咱俩可不能坐视不管。” 裴蕴道:“小弟到有一计。” “快快说来。” 裴蕴心理思量着说道:“裴蕴暗想张衡替薛道衡喊冤,此乃诽谤皇帝,我想乘此机会参张衡一本,杀杀关中党徒的气焰。” 虞世基不时捏着自己的胡须,想来想去,说到:“今晚皇上召我议事,贤弟可乘此时机,参奏张衡,咱们兄弟二人,到时我帮着闪闪风,何愁张衡不倒台?” 裴蕴大喜,作揖道:“那就多谢兄台。” …… 到了晚间,虞世基来到行宫,正给隋炀帝、萧皇后奏报南方征兵的事项,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奏禀:“启奏皇上,大理寺卿裴蕴求见。” 隋炀帝道:“想必是王世充案有了结果,传裴蕴来见。” 小太监传了旨意,裴蕴便匆忙来到内殿,求见天子。拜礼之后,杨广问道:“王世充之案,调查如何?” 裴蕴道:“扩建江都行宫之时,王世充兢兢业业,廉洁奉公,全是张衡贪功,才栽赃陷害。臣正欲参劾张衡。” 隋炀帝、萧皇后大吃一惊,夫妻俩户看一眼,隋炀帝问道:“裴爱卿参劾什么事?” 裴蕴奏道:“今日朝会之后,张衡为薛道衡叫屈喊冤,同情罪臣,诽谤天子,此乃死罪。” 不说便罢,一语惊人,隋炀帝顿时怒光夺目,猛地起身问道:“此言当真?” “退朝之时,听见的官员多矣,皆可作证。” 虞世基一旁作揖道:“微臣确曾听说。” 当初薛道衡是隋炀帝亲口降旨处死的老臣,皇帝金口玉言,张衡提薛道衡叫屈,显然是人为此事不公。裴蕴和虞世基两人一个告状,一个作证,顿时让隋炀帝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哼!”隋炀帝鼻子里直冒粗气,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怒道:“张衡把当什么人了?” 虞世基也带着一丝惋惜,添油加醋说道:“真实胆大包天,天包胆啊,对皇上是大大的不敬啊。” 惟有萧皇后担心张衡出事,劝解道:“张衡自幼跟随皇上,出口失言,在所难免,皇上可要三思而行。” “朕觉得张衡知道的也太多了!诽议罪臣,也不避讳,让朕情何以堪?立刻把张衡打入死囚牢,问罪待斩。” “遵旨。” 裴蕴得逞,志得意满,领旨而去。坐在一旁的萧珺看的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看着隋炀帝怒色少有缓和,萧皇后走到近前,从怀中掏出自幼所佩戴的那块玉佩把玩。 此玉已久不把玩,见萧珺玩弄,隋炀帝便问:“皇后把玩佩玉,莫非思念江陵故国?” 萧皇后道:“臣妾怀念江陵景色,尤其是陛下迎娶臣妾之时,何等惊险。” 隋炀帝顿时喜上眉梢,不禁笑道:“若不是胭脂门被扫帚打退,朕当年便遭刀斧手埋伏。” “何等是刀斧手埋伏,陛下当初几次登船,都曾危机四伏,幸有左右能臣,妙计相救。”萧皇后道。 隋炀帝这才有所领悟,几乎萧珺回忆别有所指,便问道:“皇后直言,莫非是说张衡有恩与朕?” 萧皇后看杨广眼神,并无凶光,才大胆说道:“臣妾随陛下南征北战,张衡左右筹划,常有良策,屡解危机,虽不能说是有恩,但肝胆相照,忠诚可信。” “嗯”,杨广听萧珺这么一番恻隐之言,反到心生怜悯,念及旧情,萧珺进而言道:“臣妾斗胆求情,张衡虽然言语冒犯,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听了萧皇后的话,隋炀帝此时两眼含情,凝望萧珺,回想思绪,果真动了恻隐之心,“好吧,既然皇后求情,朕就网开一面。” 隋炀帝遂又拟一道圣旨,传旨将张衡削职为民,不再问罪。真可谓: 自古伴君如伴虎,多是性命赌仕途。 莫说官场对于错,难讲谁冤谁无辜。 关中派重臣张衡被罢官,王世充依旧忧心忡忡,担心贪污之事,被皇上问罪。偏逢江都工匠已将大龙船图纸绘好,王世充拿着图纸上下打量,欣喜不已。 侄儿王仁则问道:“皇上素来严厉,凭此图纸,焉能糊弄?” 王世充笑道:“虞世基已经献计,皇上最爱大兴土木,建造龙舟。” 王世充拍了拍侄儿的肩头,得意说道:“皇上眼中不在与谁是谁非,而在于谁能迎合皇上心意。” 到了次日,杨广在行宫召见众官员,并传命王世充觐见。王世充虽有龙舟图在手,必定是做了贪污之事,心中有鬼,硬着头皮上朝。拜见之后,杨广问道裴蕴:“王世充贪赃之事,调查如何?” 裴蕴看着王世充捧着图纸上殿,心中便有几分把握,言道:“王大人督监工程之时,却有朝廷的库银被截留。” 杨广眼珠子一瞪,问道:“因何截留朝廷库银?” 裴蕴道:“王世充得知陛下龙船使用数年,已经陈旧,拨出银两准备为陛下再造大型龙舟,以便巡游江都。” “果真如此?” 裴蕴冲着王世充使了个眼色,说道:“还不快把图纸呈上。” 王世充赶忙拿出龙舟图纸,有太监放到龙书案上,缓缓展开,隋炀帝细细观瞧,果然一艘大型龙船展现眼前,画工精美,栩栩如生。对王世充言道:“爱卿真是用心良苦,张衡险些错怪贤臣。” 王世充听了,这才心事落地,连声叩谢,奉命征调工匠依照图纸造龙船。 …… 王世充征调当地能工巧匠,加速打造大型龙船,一月有余,大龙船果然造好,杨广龙颜大悦。龙船下水,百官称贺,杨广对王世充言道:“朕加封你为江都留守,督领江南事务。” 王世充赶忙谢恩,自己本是贪赃罪臣,反倒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心中窃喜。 隋炀帝得了龙船,龙颜大悦,调查行宫的贪污之事,早已抛弃脑后,反把王世充当做心腹之人,叮嘱言道:“朕将乘此龙船,北上涿郡,讨伐高句丽。尚需征调水手一万人,弩手三万人,排镴手三万人,战车五万辆。” “陛下放心,微臣会尽快征调江东兵卒。” 隋炀帝大喜,传旨满朝征兵,筹备征讨高句丽。 大征兵的诏书,很快传遍九州,但隋炀帝总觉气势不够恢弘,便召宇文述言道:“朕在万国使者面前,夸下海口,要以百万雄师,东征高句丽,百万大军召集的如何?。” 宇文述道:“如今江东、关内、河东、岭南各路兵马正在召集,粗略算来也有五十万众,不次于当年伐陈之战。” “怎么才有五十万?” 宇文述倒吸一口凉气,暗想难道皇上真要召齐百万大军,焦虑答道:“陛下修行宫、筑长城、挖运河、四处动兵,民力不足,只恐召不齐百万人马。” “那就把没有德业的僧侣、道士也征调出征。” 宇文述一愣,想劝不敢劝,这时坐在一旁的皇后萧珺言道:“陛下当年五请高僧智顗,大兴佛法,如今征调僧人,其不是自毁修行?” “皇后多虑了。”隋炀帝道:“身为僧人无有德业,反到不如去做兵役。” “皇上……” “朕意已决,皇后你还记得朕的十二个心愿吧,只剩下最后一个梦,难道还差这些道士和尚么?” 萧皇后虽然嘴上想劝谏,但是一旦想起隋炀帝的十二个心愿,那是心悦诚服,因为这是男人志在四方的壮志,她没有理由不支持自己的男人。为了丈夫的十二个心愿,萧皇后也不敢直言相谏,也便忍了。 宇文述见萧皇后都不敢顶撞,便依照旨意,征调天下无德业的僧人、道士,加入隋军,参与征讨。这才是: 十二心愿强大隋,何惜百战尸骨堆。 帝王眼中九州大,至今想起也巍巍。 书说简短,在扬州准备了几个月,宇文述、王世充等人依照隋炀帝的旨意,大批征发江南壮丁,补充兵马。一时间,全国各地新征调的将士纷纷赶往齐州集结。 扬州府外,几乎每日都有开拔的队伍路过,征讨高句丽的消息自然而然,也从行宫传到了民间,江东的百姓不仅不怨,反而夹道欢呼,拥戴隋军。 扬州府这些年,几经扩建,繁华程度不逊于东西二京,又有隋炀帝两下江都行宫,让江东百姓倍感有天子脚下做皇民的感觉,在扬州的百姓像在皇城根儿一般,新征得兵士在皇上面前,耀武扬威,也使得民心大振,扬州府百姓整日拥军,使得扬州更加热闹。 隋炀帝、萧皇后听说扬州进来的气象,也摆驾扬州府西门,观看沿途北上的兵马。苏威、宇文述、虞世基、裴蕴四人跟随左右,一起来到城头,众人看了无不赞叹。 一贯不习惯打打杀杀的萧皇后,心里也有了莫名的震撼,正为铮铮铁蹄暗自叫好之时,只听旁边有人轻声叹了口气。 “唉……” 130长城赋诗一征高丽,勇渡辽河血战强敌 一声叹息,虽然声音不大,却惊动了皇后萧珺。萧皇后转脸看去,已经古稀之年的老臣苏威,看着列队而过的兵马,两眼发呆。 萧皇后问道:“苏相国揣着什么心事,不妨说说。” 宇文述、虞世基等人正给隋炀帝在那里指指划划,溜须拍马,吹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注意苏威。苏威这才低声给萧皇后说道:“各州郡的壮丁全当兵了,谁种地,谁经营,明年可怎么收税呀。” 萧皇后心中恍然大悟,但萧皇后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给隋炀帝说负面话,隋炀帝肯定听不进去。 萧皇后也低声对苏威说道:“相国所言,不无道理,哀家觉得有百万大军,估计过不了个把月,就能收复辽东,倒是将士们衣襟还乡,各归其业就是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苏威是官场老油条,熬到这把年纪,凡事不抬杠,皇上听的进去就说,听不进去就不说,再大的事也想的开。 萧皇后心里虽然认同苏威的建议,但是这是隋炀帝最后一个心愿,萧皇后还是想顶住议论,帮助丈夫成就这个惊天伟业。 洋洋得意的隋炀帝目送着最后一队兵马,走过扬州城下,自己挥师北上的心情愈加迫切。隋炀帝对苏威、宇文述、虞世基、裴蕴四人说道:“雄师百万,气势恢宏,所向披靡,剑指辽东!朕意已决,下月初三,起驾涿郡,朕要御驾亲征,讨伐高句丽!” “遵旨!” …… 涿郡即是前文书说过的幽州,自从当年平定汉王杨凉以后,大隋推行郡县制,幽州改称涿郡。 隋炀帝御驾北上,赶往涿郡临朔行宫。沿途之上,大军越往北走越显着荒凉,除了新征得壮丁民夫,基本看不到过往人烟,运河沿岸已有大量僧人被官府缉拿,充当兵役。 各地调遣的兵马,也在水陆并进,赶赴涿郡,大有倾尽全国之力,决一死战的气氛。 一路之上,不见百姓农耕,也无市井商家,只是一些老弱妇孺沿街乞讨,昔日繁华悄然无存。 走了许久,路经一寺,名曰“证果寺”,观瞧此寺略有破败,萧皇后命人停下车撵,对贵人陈婤言道:“陛下强征僧侣,加入兵役,使得佛光不见,破落至此。哀家要扫寺焚香,已恕罪过。” 萧皇后来到庙中,只见庙中,香火已多日不曾供奉,只有一个白发老僧在此坐禅。老僧见众多侍卫入庙。说明来意,老僧拜见了皇后,萧皇后便问老僧:“长老寺中为何仅你一人?” 老僧言道:“上百弟子皆以从军,征讨高句丽,寺院已冷清多日。” 萧皇后看着冷清的寺院,庙里供奉的佛祖已经是香火惨淡,这让一贯敬畏佛法的萧珺心里十分内疚。 萧皇后只能老僧安慰道:“弟子萧珺,代众徒儿为长老扫寺。” 有侍卫召来扫帚,陈婤便陪着萧皇后在证果寺,礼佛扫庙。萧珺遍观全寺已有落败之相,不禁言道:“我大隋号称天朝,未曾想百姓疲敝,四业凋零,深感征兆不祥,内心不安。” 陈婤道:“娘娘多虑了,百万大军就是吐吐沫也淹死高句丽国王,奴婢听说来护儿将军在东莱已打造大战船三百余艘,十三万水军也将出征,东征是一百个万无一失。” “但愿如你所说。”萧珺面无喜色,只是扫寺罢了。这才是: 长城誓师震雄风,辽东战鼓天地崩。 证果寺内难求果,僧人从军难从佛。 隋大业七年,公元612年,一百万大军齐聚涿郡的长城口,展开对高句丽之战。隋炀帝杨广带着皇后萧珺,登上长城口烽火台,苏威、裴蕴、虞世基、樊子盖、宇文恺、诸葛颖、封德彝等文官跟随皇上左右,大阅三军,远望千里,人山人海,士气磅礴。 宇文述、慕容三藏、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俱瓒、麦铁杖、薛世雄、段文振、于仲文、赵才、段达、冯孝慈等众武将各率兵马,列阵长城口。 隋炀帝高傲的看着自己的百万雄师,惟有萧皇后祭扫过证果寺之后,心中对讨伐高句丽愈加厌恶,面对百万雄师,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 冷淡的表情,似乎被隋炀帝察觉,隋炀帝转身问道萧皇后:“皇后以为朕的百万大军,气势如何?” 萧皇后冷淡的说道:“陛下拥百万雄兵,何愁高句丽不败。” 隋炀帝仰天大笑,对左右文武百官言道:“请皇后研墨,朕要做千古绝唱,已壮胸怀。” 两个小太监抬过来桌案,萧皇后研墨润笔,交予杨广。隋炀帝提笔作诗,兴致盎然,一气呵成写下《饮马长城窟行》一首: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 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杨广站在长城口烽火台,对下面百万大军喝道:“今天朝雄兵,百万之众,二十四路,齐头并进,自北向东,杀出长城,征服高句丽!” 一通号角,百万大军鸦雀无声,隋炀帝站起身来,手扶佩剑,高声喝道:“如今朕东临碣石,遥望辽东,百万铁骑,枕戈待发,纵览千载,谁人能比?” 众文武将官,矫首昂视,意气奋发,点将台下的百万将士个个挥刀举枪,振臂呼号,士气冲天,令人振奋。惟有大臣诸葛颖出列奏道:“吾皇万岁,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用兵百万,首尾难顾,还是谨慎出兵为宜。” 隋炀帝眼中哪里有过高句丽,听着诸葛颖这么一劝,心里有些不悦,这时大将麦铁杖站出来,劝道:“诸葛大人多虑了,小小高句丽子民也不过百万,焉能抵挡住我大隋铁骑,就是走路也能把高句丽踏平!” 诸葛颖一看麦铁杖傲气冲天,躬着身子作揖劝道:“麦将军勇气可嘉,但是古往今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役,不胜枚举。常言道:‘哀兵必胜。’万望三思而行呀。” “诸葛大人是老糊涂了吧,如今是御驾亲征,只有进不能退,倘若退兵,岂不被天下人所耻笑?” 麦铁杖这么一说,隋炀帝两眼瞪着诸葛颖,说道:“麦铁杖说的对,朕是御驾亲征,只能进不能退。” “陛下……”诸葛颖双手紧紧作揖:“万望三思啊。” 隋炀帝龙颜虽说不悦,但诸葛颖毕竟是跟随多年的老臣,隋炀帝缓了缓情绪,安慰道:“老爱卿一片苦心朕理解,可是百万大军,三天就可以吃空一个涿郡,朕不得不周全考虑。”隋炀帝不屑的摆了摆手,诸葛颖知道隋炀帝心中不悦,只得站回一旁。 麦铁杖抱拳说道:“陛下,出兵在即,末将愿为先锋,先渡辽河。” “好,朕拨付你一万精兵,即刻开拔,直捣辽东!” “遵旨!” 隋朝时期,出了长城口,辽河两岸多是荒芜,人烟稀少,高句丽的兵马屯驻辽河东岸,以河为险,据险而守,百万隋军分成二十四路,每隔一日发兵一路,日夜兼程,各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旌旗相连长达千里,声势浩大,出师盛况,空前绝后,浩浩荡荡奔赴辽东。 隋将麦铁杖率一万先头兵马,一路挺进,进驻辽河西岸。隔河望去,见高句丽的兵士早已筑好营盘,并修建壁垒,防御渡河。正在观望,一个兵士急匆匆跑来,“启禀先锋官,皇上御驾明日便到辽河。” “嗯。”麦铁杖听了这消息,转身对几个副将说道:“陛下御驾亲征,明日便到辽河,渡河之战,必是头功。” 几个副将也点头称,这时有一个兵卒也匆匆跑来,抱拳报道:“启禀先锋官,诸葛颖大人,派人送来密信,要将军依计而行。” “信上怎么说?” “诸葛大人要将军等待打造大型渡船,而后再渡河开战。 “哼,老匹夫分明是想抢我头功,我有小船足矣,无须大船!”麦铁杖越想越气,对手下几个副将说道:“立刻传我将令,五更生灶,天明开战,等明早陛下驾临,我要将东岸拱手相赠。” “可诸葛大人的密信……” “老匹夫贪图头功,莫去管他!” “遵命!” 到了次日,隋军大队人马纷纷赶赴辽河西岸,为首的便是隋炀帝御驾亲军,跟随隋炀帝左右的是樊子盖、诸葛颖,御驾在西岸高岗之上驻扎,隋炀帝与萧皇后刚刚落脚,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喊杀,萧珺问道:“远处乱声,莫非已经开战?” 樊子盖道:“刚得探报,先锋官麦铁杖已于今早发兵渡河。” 隋炀帝大喜:“传旨观战。” 樊子盖立刻命人在高岗上扎好观战棚,隋炀帝、萧皇后一起登上木台,远远观望辽河,只见上百艘小船,逼近东岸,杀向高句丽大营,东岸乱箭齐发,大战一发不可收拾。这时诸葛颖匆匆走来,作揖奏道:“陛下,高句丽有备而来,应速命麦铁杖收兵。” 萧皇后平日最为信任诸葛颖,转头看了看隋炀帝,炀帝却趾高气昂,自信道:“麦铁杖素来骁勇善战,何须担心,只管观战。” 诸葛颖担忧的眼神投向萧珺,萧皇后看着隋炀帝不屑一顾的神情,也难以开口。 辽河之上乱箭如雨,隋军百艘战船,蜂拥杀来,一声信炮打响,将士跳下战船,挥舞刀枪,杀向岸边。高句丽将士前面盾牌阻拦,后面乱箭漫天,隋兵死伤遍地,无济于事。 在西岸指挥的先锋麦铁杖,一看先败一阵,恼羞成怒,又对麾下喝道:“击鼓发兵,再渡辽河!” 一通鼓毕,二路战船,倾巢而出,杀向辽河东岸。这时有探马来报:“启禀先锋官,陛下已到,正在高岗上观敌瞭阵。” “啊!”一听隋炀帝驾临,先败一阵的麦铁杖顿时脑门冒汗,看看远方山岗已有御驾罗伞搭起,再看河面上血染河水,乱箭惊心,浴血奋战的将士一个个阵亡,心中不免焦虑。 过了少时,二次出击战船纷纷撤回,登岸兵士血本无归。麦铁杖勃然大怒,对麾下众人大喝道:“众人随我杀向东岸,以报君恩!”麦铁杖一手执刀,一手执盾,越上战船,亲自攻打辽河东岸。 霎时间,辽河两岸战鼓雷鸣,喊杀震天,众将士见麦铁杖奋勇出击,身先士卒,个个不顾身家,冲向东岸。果然,沿岸的高句丽兵士,大败溃散,麦铁杖跳下战船头一个上岸,与岸边混乱的高句丽兵士厮杀一团。这才是: 辽河两岸起烽烟,风云际会漫天边。 血染湍流映红日,白骨沉底枕相连。 131诸葛颖再谏怒龙颜,来护儿中计折水军 隋炀帝、萧皇后坐在高岗上正看的惊心动魄,渐渐的东岸的混乱稀疏散去,高句丽的旗帜又频繁挥动,不见了隋军的喊杀声。过了片刻,只见樊子盖匆匆赶来,作揖奏道:“启禀陛下,麦铁杖将军他……” “他怎么样?” 看着隋炀帝急切的眼神,樊子盖压低声音说道:“他阵亡了。” “啊?” 樊子盖转身一挥手,几个兵士抬着一俱尸体来到山岗,隋炀帝、萧皇后赶忙站起身来,注目观瞧,正是先锋官麦铁杖,几处铠甲已才乱战中开裂,水滴和鲜血浸透的衣装,麦铁杖战死。 隋炀帝勃然大怒,“小小高句丽未免太猖狂,杀我大隋先锋官,此仇不报,何时为了?” 樊子盖、诸葛颖在一旁互看一眼,诸葛颖谏言道:“麦铁杖连战三阵,均不能渡河,使得高句丽士气大振,陛下还需从长计议。” “朕等不急了,传令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具瓒把所部兵马一字排开,强渡辽河!” 樊子盖觉得诸葛颖说的有道理,心里正犯嘀咕,隋炀帝一看二人发呆,又厉声怒喝:“还等什么?快去!” “遵……遵旨!” 樊子盖不敢触犯龙颜,只得硬着头皮下去传令,诸葛颖看樊子盖带着一脸不情愿离去,又作揖谏言道:“陛下,若能仿造五牙战船,就地取材,打造高大战船,渡河轻而易举,强攻伤亡太大,得不偿失啊。” 隋炀帝一脸的不耐烦,鼻子冒着粗气,不愿理会,萧皇后在身旁劝道:“诸葛大人说的不无道理,还先打造高大战船吧。” 萧皇后也开口劝说,这让隋炀帝脸上有些难堪,说道:“百万大军,气势如虹,成大事者,岂能为战死几个兵士瞻前顾后?”言罢,甩袖而去。 萧皇后一个站在观战棚,半晌不语,看着一旁人到暮年,已经有些驼背的诸葛颖,萧珺问道:“以大人之见,讨伐高句丽成败如何?” 诸葛颖脸上略带几分沮丧,漠然说道:“虽说能过辽河,胜负却不能妄言。” 虽然诸葛颖说话含糊其辞,但萧珺心里却明白,诸葛颖身为忠臣,说胜负难测其实就是预料到了此战凶多吉少。 想到东征的诸多不利,萧珺倍感脑子里絮乱如麻,正在混混僵僵之时,忽然号角长鸣,战鼓擂动,萧珺、诸葛颖沿着河岸望去,只见成千上万的轻船搭载着隋军将士,强渡辽河,猛攻东岸,两岸乱箭如雨,杀声震天,令人惊骇。 隋军大将屈突通、屈突盖、鱼俱罗、鱼具瓒统率四路精兵,沿着辽河沿岸,全线出击,河面之上血流成河,尸首浸泡,数万隋兵浩浩荡荡,踏着前面战死将士的尸体,冲过辽河,击溃东岸高句丽守军,以沉重代价获取辽河大捷。真可谓: 鲁莽出兵强渡河,不问代价求磅礴。 莫赞天子意志高,应知激战死伤多。 滔滔辽水泛血腥,累累尸骨垫长河。 铁蹄铮铮平敌寨,步步足印沾血泊。 辽河天险失守,高句丽兵马无险可守,一溃千里,退守到鸭绿江东岸,死守不出。隋炀帝杨广在观风行殿的大殿上,正与几个大臣商议军情,只见兵部尚书段文振赶忙来到宫帐,拜见了皇上,杨广问道:“段爱卿有何要事?” 段文振言道:“高丽兵节节败退,鱼具罗将军所部已合围辽东城,薛世雄将军已率兵追到鸭绿江西岸。” “好!”隋炀帝大喜:“取笔墨来,今日大捷,朕要一展豪情!” 众官员一看隋炀帝要挥毫泼墨,个个称道不已,大赞天子的文治武功。太监准备了笔墨,隋炀帝不假思索,带着满心喜悦,写下一首《白马篇》 : “白马金贝装,横行辽水傍。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 山虚弓响徹,地迥角声长。宛河推勇气,陇蜀擅威强。轮台受降虏,高阙翦名王。 射熊入飞观,校猎下长杨。英名欺卫霍,智策蔑平良。岛夷时失礼,卉服犯边疆。 征兵集蓟北,轻骑出渔阳。进军随日晕。挑战逐星芒。阵移龙势动。营开虎翼张。 冲冠入死地。攘臂越金汤,尘飞戏鼓急。风交征旆扬,转斗平华地。追奔扫大方, 本持身许国。况复武功彰,曾令千载后,流誉满旂常。” 众人一看隋炀帝的诗词,个个是赞不绝口,捧誉非常,正在众人称赞之时,只见正议大夫诸葛颖来到观风行殿,表情严肃,脸面无光,双手作揖道:“陛下,此时不可渡江啊。” “嗯?” 大将冯孝慈眨了眨眼,看着诸葛颖问道:“诸葛大夫,您老是不是睡醒了再说话,辽河大捷,乘胜追击,这怎么啦?” 冯孝慈这一讽刺,其他众人哈哈大笑,笑话诸葛颖老糊涂。诸葛颖二眉紧皱,双目圆瞪,丝毫不理会冯孝慈等人,对隋炀帝奏道:“辽河以东的树木,全被高句丽砍伐使用,我军没有木材造船,若是紧急退兵,人多船少,必会生乱。” 隋炀帝看着诸葛颖,脸上露出一丝轻蔑:“诸葛颖,朕看你真是老糊涂了,用不了十五天,百万铁骑就将高句丽踏平,哪里会有紧急撤兵的道理?” 诸葛颖作揖道:“老臣是以防万一……” “放肆!” 隋炀帝怒道:“朕率百万雄师,御驾亲征,其能有万一发生?若不看你是老臣,早问你诽议朝政之罪!” 诸葛颖一看隋炀帝已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丝毫不纳谏言,顿时气得急血攻心,两眼一黑,昏厥殿上。 一旁的虞世基、樊子盖等几个武将赶紧过来搀扶,安排人把诸葛颖抬了下去,樊子盖觉得诸葛颖言之有理,作揖道:“陛下,诸葛大夫所言……” “这个老糊涂,真是晦气,坏了朕的雅兴。” 樊子盖一看隋炀帝龙颜动怒,说到一半的话也咽了回去,隋炀帝对樊子盖挥了挥手:“你去看看诸葛颖,一把年纪别有个好歹。” “遵旨。” …… 迎着瑟瑟的凉风,皇后萧珺和陈贵人一直在辽河岸边,观望东去的人马。高句丽兵马在辽河失守,陆续败退,退向辽东城(今辽宁黑山),隋军大举追击,二十四路大军纷纷开拔。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让萧皇后眼前一亮,正是五国舅萧玚,在先锋麦铁杖阵亡之后,大将薛世雄改任先锋官,萧玚奉命接管麦铁杖所部兵马,萧玚被封为左骁卫将军,随军参战。 此时的萧玚头戴亮银麒麟盔,身着亮银鱼鳞甲,胯下一匹獾红马,腰挎宝剑,一改文弱之气,大展威武英姿。 萧玚来到近前,下马叩拜萧皇后,萧珺走近两步,姐弟二人莫名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心境。萧玚脸上露出一副自信,开怀道:“娘娘不必为小弟牵挂,天威所向,必胜无疑。” “但愿如此,七弟保重。”萧珺愁容稍展,但依旧满怀顾虑,萧玚看出姐姐心思,又对萧珺言道:“娘娘尽可放心,小弟自会照顾自己。”萧玚告别萧珺,随着大队兵马东去。 看着七弟萧玚隋军远去的身影,这时凤辇的左千牛独孤武都,来到萧皇后身侧,作揖道:“启禀娘娘,诸葛颖大夫病了。” “哦?” 诸葛颖是萧皇后的师傅,又足智多谋,为皇后所器重,萧皇后问道:“昨日诸葛大夫身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独孤武都道:“听说诸葛大夫进谏皇上,被皇上训斥,忧愤生疾。” “快带我去见皇上。” 萧皇后急匆匆跟着独孤武都去见隋炀帝,此时隋炀帝正在观风行殿之中,一个人看着自己所写的《白马篇》,孤芳自赏。 一看是萧珺的身影,隋炀帝道:“皇后来的正是时候,快来看看朕的这首《白马篇》,比三国曹植的那首《白马篇》如何?” “陛下,今日是不是拒了诸葛颖的谏言?” “不错,是朕拒绝了诸葛颖,他老糊涂了,不中用了。” 萧皇后道:“诸葛颖身为帝师,胸怀奇谋,皇上不可不信。” “朕的百万大军乘胜追击,士气正盛,岂能因为少几艘船只,就贻误战机,他还是老了。” 夫妻两人正在说话,只见裴蕴匆匆来到,作揖道:“启奏陛下,宇文述、薛世雄等各部已东渡鸭绿江,来护儿将军已率水军跨海直逼柳京,接应陆路大军。” “好!”隋炀帝一副自命不凡的表情,笑着说道:“皇后听到没有,朕的天兵水陆并进,已逼近柳京,数日之内,就可灭高句丽。”真可谓: 百万大军东渡江,高丽危及更仓惶。 水陆共进临城下,看谁决战遇遭殃。 隋炀帝传下军令,各路隋军挺进高句丽。此时,来护儿、周法尚率水军由涀水而进,登陆上岸,一路前行,忽然前方传来快报,探马言道:“启禀都督,先锋官来整,大破高丽兵,在柳京城西60里安营扎寨。” 高句丽都城名叫柳京(今平壤),来护儿得了战报大喜,对副将周法尚言道:“一路前行,我水军所向披靡,势不可挡,今高句丽国都就在眼前,当取头功,攻陷柳京。” 周法尚道:“皇上有旨,先至柳京,须接应诸路兵马,同时进军。” “哼,百万大军臃肿笨拙,至今还未过鸭绿江,我部水军却已到柳京城前,首功近在眼前,岂能坐等他人争功。” 周法尚道:“都督若是一定要攻柳京,末将愿领一军,作为后应,以防万一。”“好,就依将军。”来护儿点起四万马步军,直奔柳京,把大部人马交予周法尚统率。 杀到柳京城下,只见高句丽大将高建武率兵列阵城下,来护儿道:“谁可出战。” “孩儿愿往。”只见六公子来整,拍马提枪,直取高建武,高建武挥舞手中大刀迎战,二人交战,不过十个回合,高建武招架不住,便败退而回,麾下高丽兵马一个个狼狈逃回城内。 来护儿大喜,传令击鼓攻城,只见云梯、撞车、冲车,一齐涌上,攻城的将士还未攀上城头,只见下面城门松弛,几下便被隋军的撞车顶开。六公子来整大喜,率领一队兵马杀进柳京城。 等杀进城内,来整沿街而进,却不见慌乱百姓,忽然城中楼阁之中,冒出高丽兵,拉弓上箭,乱射如雨,来整一看大事不好,叫喊道:“中计也!”立刻调转马头,待要撤走,只闻锣鼓大作,喊杀生气,庙堂之中,府院之内,大街小巷,涌出众多高丽兵马,一起杀出,与城内隋军展开巷战。 一个偏将杀出城内,报知来护儿:“启禀都督,大事不好,六公子中计,城内有伏兵。”来护儿大惊,即刻率兵入城接应。来氏父子,奋力厮杀,折了不少兵马,才逃出城内。 来护儿父子大败而逃,高丽大将高建武带兵再次杀出,之路追击,杀至涀水,遥见大隋水军战船,高建武欣喜若狂,大声喝道:“快随我焚烧隋军战船,以夺头功!”高丽兵奋勇杀出。 忽然岸边山坡之上,只见百辆冲车,顺势而下,打散追击的高丽兵,周法尚早已严阵以待,杀的高丽兵溃不成军。来整一看追兵大乱,调转马头,搭弓上箭,“嗖”的一声,射中高建武胳膊,高建武自知不能久战,只得传令撤兵,退回柳京城内。 来护儿父子这才松了口气,一见周法尚,来护儿抱拳言道:“多谢周将军相助,悔不听将军规劝,来某才有此惨败。” 见来护儿羞愧难当,周法尚安慰道:“今日之战,足见高句丽早已防备,不可冒进。” 一番商议,只好引兵驻扎海边,不敢轻进柳京。这才是: 三百战船逞威风,跨海出兵相呼应。 可怜高丽枉流血,柳京城下不能平。 隋军二十四路大军,有九路兵马三十五万人渡过鸭绿江,军粮补给步履维艰,许国公宇文述督领前军,查看军粮,心中十分顾虑,召集各路都督,齐聚中军大帐,宇文述道:“如今粮草不济,不如暂且退兵,原地待援。” 众人七嘴八舌,商议不定,只见都督于仲文言道:“九路大军、三十万众,不能破贼,何颜去见皇上?” 坐在一旁的慕容三藏、薛世雄、鱼俱罗、鱼俱瓒等人相互商议,踌躇不决,于仲文高声言道:“仲文此行,固知无功,古之良将能成功者,交兵之事,决在一人,今人各有心,何以胜敌?” 宇文述问道:“军粮有限,即便杀到柳京城下,吃喝都成问题。” “到时自有来护儿水军接应,战船运粮,胜过马匹,到时何愁军粮不济。”于仲文如此一说,这些个追随杨广南征北战的将军,一个个为之动容,其中数宇文述年长资深,又是杨广的宠臣,众人仰望。 宇文述一心想退兵,自己又被于仲文说的没了面子,碍于面子也只得答应,信誓旦旦对众将说道:“虽然粮草吃紧,不过老夫见于将军深明大义,深感惭愧,即便日后有皇上怪罪,老夫一人担当。” 宇文述这么一卖乖,于忠文等众将大为感动,纷纷言道:“我等与国公共同担当罪责!”众人一团和气,各自回营传令开拔。 唯有宇文述回到寝帐,满面愁容,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一看父亲焦虑,便问缘故,宇文述说了今日之事,不禁言道:“皇上若是真怪罪,可让老夫该如何推脱罪责呀?”真可谓: 人前好话自说尽,背后坏事必做绝。 做官做人分两面,才有奸臣祸殃国。 宇文述口心不一,两个儿子哪有正义可言,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32乙支文德诈降隋营,慕容三藏殉师萨水 于仲文极力主张猛攻,宇文述便命于仲文为先锋官,率兵先行。宇文述当面仁义,背后狡诈,召来二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商议对策,宇文述道:“胜负无关紧要,都是皇上背着,可是做臣子的难免要被问罪。” 宇文化及道:“父帅趁早称病,早早回家得了。” “胡涂,倘若大隋获胜,我全家都得赏赐,况且已经打过鸭绿江,岂能临阵辞官?” 宇文化及胸无良策,宇文智及却想出一计,言道:“父帅可向各位都督散布流言,就说于仲文想贪图战功、不思后果,日后皇上有什么怪罪,必然墙倒众人推,推给于仲文。”宇文述大喜,认为此计甚妙,传令兵马跟随于仲文等各路大军,一起进兵。 隋军长驱直入,高句丽屡屡派兵,却屡战屡败,直逼高句丽都城柳京,全军之中,最为得意的便是于仲文。 于仲文主张快速进兵,眼下又进兵神速,最贪功的宇文述一路之上心中又犯顾忌,对两个儿子化及和智及言道:“于仲文到是碰了大运,各路大军连战连捷,反倒让老夫没了面子。” 宇文化及道:“父帅还是知难而退吧,让人家占了上风了。” “荒唐,于仲文得了上风,难道老夫就不能把他拉到下风么?” 智及琢磨了一番,言道:“于仲文主战不主退,节节取胜,早晚必得头功。父帅不如早劝皇上见好就收,只要高句丽称臣纳贡,早早退兵。” “智及所言有理,老夫须劝劝皇上。” 隋军很快东渡萨水(今清川江),在柳京城外30里处,安营扎寨,连日行军,人困马乏,众将四处打探,却不见来接应的来护儿、周法尚。这让众将大为意外,各路都督有齐聚中军,商议军情。宇文述言道:“如今兵临城下,粮草将尽,却不见来护儿接应,水军运不来粮草,这仗可打不下去啊。” 于仲文言道:“与其坐等军粮,不如火速攻城,柳京就在眼前。” 宇文述一想,三十万大军强攻柳京,必胜无疑,而于仲文必是头功,便生了嫉妒之心,言道:“皇上有旨,各路都督齐头并进,决战之事不得擅做主张,还须等待圣旨。” “兵贵神速,一旦贻误战机,满盘皆输。”于仲文道。 宇文述一抱拳,提醒道:“老夫反正是听皇上的。” 宇文述言外之意,就是暗指于仲文不听旨意,话说到这份上,各路都督便不敢再说攻城之事,于仲文更是憋屈,无言以对。这才是: 百万大军称雄师,各怀鬼胎谁能知。 功成合力冲锋日,身败猜忌自戕时。 三十五万大军,在柳京城外又等两日,此时隋炀帝杨广意御驾亲临,众将领一起把隋炀帝请入中军宝帐。 隋炀帝环视各路都督,问道:“攻破柳京只在旦夕,为何这两日踌躇不前?” 各路都督各有争议,宇文述道:“陛下御驾亲征,只为降服高句丽,倘若强攻,柳京守军必然死守,拖延日久,军粮不足,人心必乱。” 大将于仲文道:“大军尚未攻城,怎知会拖延日久,末将愿打头阵!” 宇文述道:“柳京城池高大,易守难攻。” 于仲文还想争取,只见隋炀帝摆了摆手,一个力主招安议和,一个坚持决战攻城。两个大臣的意见犯了冲突,此时粮草也又十分吃紧,使得隋炀帝进退两难,迟疑不决。 偏巧此时,一个校尉来报:“启禀陛下,高句丽丞相乙支文德出使求和。” 隋炀帝大喜,对各路都督言道:“大隋乃是仁义之师,招安抚慰也是应当,只要高句丽纳贡称臣,朕可从轻发落,不计前嫌。” 一看隋炀帝大讲仁义,宇文述赶紧奉承:“臣也力主议和,早日退兵。” “准奏,朕就命许国公为使者,前去议和。”宇文述大为得意,于仲文剜了宇文述一眼,心里又是一阵憋火,知道宇文述是隋炀帝的宠臣,也不敢再谏言。 许国公宇文述召见高句丽使者乙支文德,这乙支文德长的国字脸,单眼皮,小眼睛,八字小胡,脸上总带着几分狡诈。 来到谈判的大帐之中,两方使者,施礼各座,谈到眼下军情,乙支文德说道:“不瞒许国公,如今高句丽深知大隋兵强马壮,百万雄师,我主为辽东苍生大计,愿意纳贡称臣,归还萨水以西的土地,求和罢兵,永不渡过萨水。” 宇文述一听这话,心中暗喜,若是议和成功,自己大功一件,就可以冲掉于仲文的头功,宇文述带着一脸欣慰说道:“只要高句丽国王纳贡称臣,我主既往不咎,大施仁义,永结和好。” 乙支文德道:“纳贡称臣,决不食言,若能议和,我王定当厚谢国公大人。” 宇文述听了大为高兴,盘算着说道:“只要高句丽纳贡称臣,早一天晚一天都好说。但是我大隋也是百万雄师,不能空手而归吧。” 乙支文德问道:“那许国公的意思是?” “先进贡三万车粮草吧,眼看打到柳京了,我在把将士们请回去,也该吃好喝好吧。”宇文述道。 乙支文德眼珠子一转,心中暗想虽然宇文述说话底气十足,但是无形中透露出隋军粮草不足的问题。 “只要大隋皇上撤兵,三万车辆草立刻送到军前。”乙支文德道。 高句丽承诺赠送三万车粮草,使得这次谈判很快达成议和,双方一拍即合。这才引出: 议和不慎漏军机,怎料高丽生猜疑。 百万大军欲摆尾,伏兵天降遭突袭。 议和之后,宇文述在隋炀帝面前,大表功绩。不战而屈服高句丽,又使辽东和清川江以西全部划入大隋版图,隋炀帝觉得志得意满,终于完成了自己第十二个心愿,便传旨返回涿郡。 粮草已尽的隋军,纷纷开拔,撤兵离去。退至萨水(今清川江),这是偏将慕容遐从后军快马赶到御驾跟前。 宇文述一看慕容遐这么着急,便问道:“皇上歇息了,慕容将军有什么急事要奏报呀?” 慕容遐道:“我父帅在后军发现沿途有高句丽兵马,若隐若现,只恐有埋伏。” “嗯?”宇文述满怀自信说道:“老将军多虑了吧,高句丽已经答应赠我军三万车军粮,补充军用,想必是正在筹粮草的兵士。” “国公大人,这不会是对方的缓兵之计吧?” “胡说!”宇文述训斥道:“老夫亲自与乙支文德议和商定,岂能有错。”慕容遐不敢顶撞宇文述,也没见到隋炀帝,只得返回后军。 萨水(今清川江)岸边成群结队的隋军兵马,沸沸扬扬,集结岸边,大量的士兵将兵器搁置一旁,忙碌的打造着渡河的木筏,少数兵马从水浅的河段陆续过河。 大队人马正在忙碌渡河之时,忽然战鼓骤起,喊杀大震,也不知几时跟上了大批高句丽兵士,突然杀出,让毫无戒备的隋军大惊失色。 高句丽兵马三面杀出,直冲隋军。几十万隋军还不知道高句丽的议和是诈降,万没想到高丽兵士突然出现。 隋军心神大乱,杂乱无章,顿时乱成一锅粥,人群拥挤,踩踏叠加,老将慕容三藏正在后军,见事不妙,率兵匆忙迎战。 此时正值午饭之前,隋军腹中空空,又忙着伐木,原本等着高句丽送来三万车粮食果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高句丽笑里藏刀,反戈一击。 慌乱之中,一些将士找不到兵器,只得拿树枝、石头打斗起来。瞬间又有大批高句丽骑兵,飞马冲杀,把乱战的隋兵冲得人仰马翻,抱头狼窜。 交战未几,后军的大隋将士狼狈不堪,如乌合之众,一哄而散,老将慕容三藏深陷重围,力战不竭,连诛敌兵百人,命丧敌阵,战死萨水岸边。 幸好长子慕容遐身负数伤冲杀出来,正遇萧玚虽然率兵来救。萧玚问道:“令尊现在何处?” 满目疮痍的慕容遐道:“父帅深陷敌阵,只恐不保。” “我来掩护,将军快撤!” “七国舅多加小心。” 萧玚挥舞宝剑,率兵阻拦,奈何杀上来的高句丽兵士早有准备,增援也越来越多,又有弓弩手远处策应,萧玚未战几何,队伍便溃散而败。 又败一阵,萧玚正慌忙指挥撤退,杀来的高丽大将高建武,搭弓上箭,直射萧玚。萧玚一个不留神,一箭穿胸,重伤落马,所部将士更是马踏人踩,死伤惨重。 萨水江边隋军将士争相逃命,混乱成堆,高丽兵马骑兵在前,步兵随后,长驱直取,冲散隋兵,将渡河的隋军分割包围。 大将薛世雄所部过河去路也被高丽兵马阻断,只得退向白石山,高丽兵将山脚下重重围住,薛世雄父子也进退两难,孤立无援。 白石山上,兵无斗志,心灰意冷,两个儿子薛万均、薛万彻二人见父亲一脸绝望,薛万均道:“父帅勿忧,今身陷死地,不如拼死突围,尚有生机。” 薛世雄手托额头,言道:“我非怕死之辈,只是麾下将士万余人被困,只恐突围之时,死伤惨重,于心不忍。” “若我父子三人有一人活命,复仇尚有时机,若三人全死,岂不全做了野鬼?”兄弟二人一番劝解,薛世雄才强打精神,召集将士,传令吃光所带粮草,扔掉辎重,轻装上阵,拼死突围。 傍晚之时,众将士一顿饱餐之后,薛世雄父子三人统率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沿白石山山坡一冲而下,冲向包围的敌兵,高丽兵乱箭射杀,双方杀声惊天,趁着天黑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出突围。这才是: 白石山前飘血腥,拼死一冲父子情。 千军落败唯此战,仍有余威撼敌惊。 133诸葛颖遗计救败军,鱼俱瓒虐俘问死罪 高丽兵重重围住白石山,一夜激战,山坡上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数道重围皆被冲垮,双方死伤惨重。 薛世雄所率一万将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自己的麾下也死伤殆尽,与敌兵俱亡。等到退回鸭绿江边,仅剩两百骑兵,其他兵士早已沿途横尸。 薛世雄父子撑船渡江,正见对岸江边,一群将士失声痛哭,薛世雄父子上岸一看,竟是七国舅萧玚,箭伤过重,由于沿途无医无药,过了鸭绿江才有医官抢救。 此时多数隋军将士,还未过江,鸭绿江东混战依旧未停,高句丽兵马连夜劫杀准备渡过鸭绿江的隋军。薛世雄夫子能逃过一劫,也是万幸。 最早逃过鸭绿江的便是隋炀帝,沮丧的把自己关在观风行殿的卧房内,不接任何奏报,大小事务都抛给了老臣苏威。 苏威已经古稀之年,也没了办法,这时家丁张僮儿走了过来,这小家丁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作揖道:“启禀相爷,皇后娘娘驾到。” “快带我去见。” 苏威、张僮儿刚走出中军大帐,只见萧皇后已经下了凤辇,苏威施礼道:“老臣恭娘娘千岁。” 萧皇后脸色凝重,问道:“听说前敌战事不利。” 苏威道:“正中了诸葛大夫的顾虑,高句丽背信弃义,偷袭我部。可是鸭绿江岸船只不足,难以撤兵,至今死伤惨重。” 萧皇后心理泛起一阵沉思,过了少时,才对身旁的贵人陈婤说道:“速去诸葛颖行营,向他求计。” 看着陈婤离去的身影,萧皇后对苏威道:“皇上神情沮丧,哀家想去岸边慰劳归来的将士。” “老臣奉陪。” 苏威陪同萧皇后赶往江边,正遇败退回来的薛世雄父子归来,一见萧皇后,薛世雄抱拳跪倒,哭泣道:“娘娘千岁、老相国,三军具败,麾下将士全军覆没。”言罢失声痛哭。 萧皇后忧伤的眼神,一脸无助,苏威赶忙伸出胳膊搀扶,好生安慰:“薛将军快快起来。” 忽见江边又抬来一人,一个用木枝捆绑的临时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九路都督之一,兵部尚书段文振,段文振身负数伤,已是奄奄一息。 段文振浑身是血,萧皇后没有凑近,老臣苏威快走几步,赶忙抚慰,段文振言道:“末将只恐难逃此劫了。” 苏威道:“段将军安心养伤,我即可安排兵部侍郎斛斯政,暂理兵部。” 段文振道:“斛斯政虽知兵事,为人险薄,不可委以机要。”苏威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段文振时忠言,还是重伤糊涂了说的胡话,苏威只是微微点头。 伴着江边传来阵阵伤兵的呻吟声、哀鸣声,沮丧绝望的段文振也在江边咽气。惨败的景象,让萧皇后更加心中不安,未曾想此时又抬来萧玚尸首,萧珺痛失胞弟,痛苦不已,老臣苏威只得一旁劝慰。 苦楚之时,只见陈婤拿着一个东西,急匆匆跑了回来,手中递过一个锦囊,惊慌说道:“启禀娘娘,诸葛大夫他…….” “他怎么了?” “诸葛大夫听说大军失利,气得怒血攻心,两个时辰前咽气了。” 萧皇后、苏威顿时大经,陈婤又说:“这个锦囊是诸葛大夫临终前,所留密计,可助大军渡江撤退。” 萧皇后赶忙打开锦囊,上面写了六个字:“拆行殿,造渡船。” 众人恍然大悟,观风行殿是一个巨大的木质移动宫殿,征用了不少木材,此时江边正缺少造船的木材,拆观风行殿营救败军,正合时宜。 萧皇后、苏威立刻赶往观风行殿,此时的行殿之内一片死寂,隋炀帝半卧在龙椅上,早已对失控的战局,束手无策。 旁边站着虞世基、裴蕴、樊子盖,几个人也是沉吟不语,萧皇后看着无奈的众人,对隋炀帝劝道:“皇上,事情紧迫,必须尽快派船只道东岸接应。” 虞世基为难道:“娘娘,皇上也在犯愁,岸边已无树木可伐。” 萧皇后道:“诸葛颖刚刚病故,临终遗言‘拆行殿,造渡船’。” 昏沉的隋炀帝这才抽了皇后一眼,说道:“难道要朕撤掉自己的宫殿么?” 老臣苏威道:“陛下,眼下唯一之计,只能拆宫殿,造渡船了。况且工部尚书宇文恺也在江东岸,倘若宇文恺回不来,以后也无人能造行殿了。” 虞世基道:“陛下,臣觉得此计可行,只要宇文恺顺利撤回,拆掉的宫殿日后还可以再造,请皇上三思。” 樊子盖、裴蕴也帮着说话,几个人再三劝慰,劳形神伤的隋炀帝默默回答了一句:“准奏。” 一道旨意传下,宫女、太监、侍卫一起动手,搬走了观风行殿内的所有东西,禁军放下刀剑,拿起工具,如同群蚁一般,开始拆卸观风行殿。 拆卸下的木材,迅速又送到江边,打造成简易渡船,陆续将走投无路的败退隋军撤回西岸。真可谓: 雄兵壮志天地惊,而今难寻退路行。 滚滚江水没腥血,尸骨枕卧铺野萍。 人慌马乱难求渡,杀声不止震寂宁。 曾想鸭绿江边草,几度无声几度兵。 一连三日,用观风行殿拆造得渡船,陆陆续续撤回了不少残兵败将,足有五万余人,而另外三十万将士则永远枕尸东岸荒野。 囤积在西岸的大军已经开始纷纷退兵,多数将士只能饿着狼狈的往回走,只有到达涿郡府,才有粮草接应。 萧皇后沮丧的坐在风辇之中,呆滞的望着忍饥行军的将士。眼看走到了长城口,涿郡已近在眼前,前队的将士已经陆续抵达,后面的将士也强忍饥饿,往涿郡城赶去。 忽见远方又来一队人马,远远看去,正是大将鱼俱瓒,身后兵士皆是隋兵,却是绳索捆绑,押解而来,长城口两侧伤员败兵比比皆是,惟有这队兵卒反被押解。只见押到长城口下,鱼俱瓒言道:“来人呐,把这些逃兵眼珠子通通挖掉!” 只见过来几个刽子手,拿短刀上前捅瞎了几个押解在前的校尉,惨状让人惊悸。后面的兵士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痛声求饶。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动了萧皇后,萧皇后便命身边护卫前去喝止,这护卫名叫尧君素,官居鹰击郎将,身高八尺,黄脸严明,扫帚眉,夜凤眼,身着软铠,佩戴腰刀。尧君素大喝一声,众人一愣,鱼俱瓒问道:“尔等何人?” 尧君素道:“萧皇后命众人去见。” 鱼俱瓒这才看到萧皇后的凤辇就在近前,鱼俱瓒赶忙跪拜,萧珺掀开车帘问道:“大军出师不利,为何刺瞎双眼,如此残忍?” “回禀娘娘,末将率部拼死保驾,不惜性命,贪生怕死的逃兵比比皆是,这上百名兵士贪生怕死,便是逃兵,岂能不杀?”鱼俱瓒道。 只见被绑兵士中,有一士卒挣脱押解,站出来喝道:“东征亦死,归国亦死,要杀便杀,何须多言?给爷来个痛快!” 别的逃兵都吓得浑身哆嗦,不敢抬头,唯有此人,即便皇后在此,依旧怒吼不止。只见鱼俱瓒拔刀要杀这个悍卒,萧皇后喝道:“且慢动手!” 鱼俱瓒此时刀已上颈,萧珺细看此人,长得身材魁梧,八尺有余,双眉浓重,二目神明,鼻正口方,留有短髯,相貌非凡,仪表堂堂,带着一股英雄气,果然与其它兵卒有所不同,萧珺问道:“你乃何人,敢在哀家面前大吼大叫?” “在下窦建德!是鱼俱瓒将军麾下百夫长,今日冤死隋主刀下,心中冤屈!” 萧珺一看窦建德,还从未见过喊冤叫屈如此理直气壮的之辈,便问道:“你喊冤叫屈,若是有理,哀家便免你一死,且说来听听。” 窦建德跪倒在地,哀诉道:“皇后娘娘,三十万将士横尸遍野,一望无际。而鱼俱瓒身为主将,无视军法,残害将士,挖眼掏心,杀人取乐。” “胡说,我杀的都是逃兵。” “我等若算逃兵,那将军为何不与三十万将士战死高句丽?” “你……” 萧珺把手一挥,言道:“姑且放过这些兵丁。” 鱼俱瓒一听,两眼一懵,收回腰刀,拱手问道:“娘娘不可轻饶这些畜生啊!” 萧珺打量了几个被挖了双眼的校尉,还在地上打滚痛鸣,便对鱼俱瓒斥道:“我七弟萧玚重伤而亡,哀家心如刀绞,惨死之状比比皆是,将军怎忍心再挖逃兵双眼?残忍之心,怎可用于自己同胞?” 萧珺遂狠瞪鱼俱瓒一眼,鱼俱瓒争辩道:“娘娘身为宫室,怎能干预军法?” 一看鱼俱瓒贸然顶撞,萧皇后大怒,对尧君素喝道:“安敢顶撞哀家,将其拿下!” 尧君素纵身去抓鱼俱瓒,鱼俱瓒身材魁梧,又是个暴躁脾气,一拳打倒尧君素,又对萧皇后喊道:“莫将要找皇上评理!” 话音未落,只见皇后的左千牛侍卫独孤武都,两步冲出,与鱼俱瓒厮打起来,这独孤武都武艺高强,七八个回合,竟然打翻鱼俱瓒,将其制服,尧君素和其他侍卫将鱼俱瓒捆绑起来。 萧皇后怒目相视,怒斥道:“身为大将,残害士兵,目无皇后,哀家带你去找皇上理论!” 鱼俱瓒依仗军功,好不服气,被独孤武都押解而去,尧君素放了这一队逃兵,在好生安排被挖眼的校尉。这才是: 猛将未使强敌亡,反把部下自戳伤。 自暴自弃自杀戮,泄愤活人丧天良。 再说隋炀帝杨广回到行宫,怒不可止,许国公宇文述跪在殿前,吓得不敢出一言。杨广怒道:“宇文述!朕命你议和,为何高句丽背信弃义,背后偷袭?” 宇文述早把台词背好,答道:“陛下有所不知。其一,进兵之时,粮草不足,于仲文好战心切,贸然急进。其二,议和之时,粮草已尽,于仲文还不死心,依旧恋战,导致全军覆没。所以罪责全在于仲文。” “啪!”杨广一拍龙书案,骂道宇文述:“议和乃你亲去,让人卖了,还装傻卖呆!” 宇文述吓得魂不守舍,赶忙又跪地请罪,杨广对一旁的裴蕴言道:“先将于仲文削官夺爵,缉拿归案,严加问询。” 裴蕴言道:“陛下,微臣听说,退兵之时于仲文劳累成疾,在返回涿郡的路上就病死了。” “那就把宇文述连贬三级,待罪使用!”杨广怒喝,宇文述听说于仲文已病故,自己再也无法推脱,只得领罪谢恩。 宇文述灰头土脸,走出行宫,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正在宫外等候,一见父亲安然无恙,宇文化及问道:“皇上没有加罪父帅吧?” “连贬三级。” 智及道:“这到无妨,只是便宜了于仲文。” “已经死啦。”宇文述倒背双手,迈着方步,嘲讽道:“早听老夫相劝,何至于今日。皇上也是多虑,死了三十万人就龙颜大怒,若没打够便再打,来护儿的水军和战船不是全撤退回来了么。” 宇文述大言不惭,偏巧后萧珺从宫巷丁字路口归来,两人并未撞见,但宇文述所言正被萧珺等人听到,陈婤在一旁言道:“这些个臣子真是不惜人命,残暴无比。”萧珺一言不发,便去面见天子。 隋炀帝一人独自回到寝宫,一人独喝闷酒,萧珺回宫拜见了皇上,杨广不觉哭道:“朕不仅丢了三十万大军,还丢了观风行殿,就连宇文恺最终也没能活着回来……” 毕竟是多年夫妻,萧珺上前安慰道:“陛下保重龙体,刚遭败绩,当修生养息,日后重整旗鼓。” 幸好萧皇后一番劝慰,隋炀帝才稍拭泪水,便问萧珺:“七国舅萧玚重伤过逝,皇后也节哀顺便。” 萧珺道:“臣妾痛失胞弟不过一人,而鱼俱瓒残害士卒,挖眼刺瞎,却痛失人心,罄竹难书。” “哦?”杨广一惊,问道:“朕知鱼俱瓒性情暴躁,竟然如此凶残,朕必问罪。”遂传下旨意缉拿鱼俱瓒。这才是: 残暴用兵命难长,暴将遭逢暴君王。 嗜血岂能当儿戏,可知张飞暴躁亡。 134劫凤辇张须陀平乱,献密计李玄邃策反 萨水(今清川江)一战,整整三十万将士血无归路,命丧疆场,损兵折将,代价巨大,宇文述贬官三级,鱼俱瓒问了死罪,其他牵连官员也有不少,令大隋王朝大伤元气。隋炀帝杨广压抑的坐在临朔宫,一连几日茶饭难进,与皇后萧珺愁颜相对。 由于涿郡的粮草十分有限,隋炀帝已先行派遣樊子盖返回东都洛阳,筹措二路军粮,接济前敌,几乎在涿郡的所有文武大臣,都在焦急的等待二路粮草的到来 死沉沉的气氛,已使得随行的宫人多日不干出欢笑之声,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到宫内,奏道:“启奏皇上、娘娘,大将军鱼俱罗入宫请罪来了。” “十有八九是为鱼俱瓒的事。”萧皇后道。 “自己的弟弟管教无方,朕正要问讯,宣他来见。” 大将军鱼俱罗得知二弟鱼俱瓒残害士兵,被问成死罪,心中恐慌,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便去宫中,向皇上皇后请罪。 来到临朔宫,鱼俱罗拜见了皇上皇后,鱼俱罗奏道:“二弟鱼俱瓒,残害士卒,秉性恶劣,罪有应得。身为兄长,管教不严,末将自感惭愧,特来请罪。” 鱼俱罗毕竟当年事杨广身边的千牛侍卫,不好不留情面,便看萧珺脸色,萧珺言道:“大将军忠心为国,令弟带兵无方,岂能牵连将军,不必顾虑。” 隋炀帝道:“皇后已经发话,将军不必顾虑,只要忠君报国便是。” “娘娘仁爱,赏罚分明,末将感激不已。”鱼俱罗作揖道。 萧皇后看鱼俱罗还是明白事理的人,又说道。“近来涿郡变冷,哀家屡感不适,昨日与陛下商议,决意暂回东都,既然将军在此,欲命将军护驾,以为如何?” 鱼俱罗赶忙叩拜,言道:“皇后不计末将过失,用人不疑,末将感激涕零,愿担此重任。” 长话短说,萧皇后对辽东气候有所不适,便先行返回东都,留下贵嫔萧敬嫣伺候隋炀帝。大将鱼俱罗护送皇后萧珺一路南下,返回洛阳,入了青州府(今山东)境内。 沿途之上,除了垂柳枝条,草野依旧,似乎多了几分冷清,少了许多喧嚣。到了青州府地界,永济渠已经是拥挤不堪,很多朝廷的船只停滞河道,与民船交错,整个运河几乎阻断,令萧皇后一行无法前行。 无奈之下,萧皇后决定改走陆路,众人正从船上搬远车辇,只见前面一队官兵,列队而来。 在队伍最前面的大将鱼俱罗,拍马前往打探,只见迎面的官军之中,为首一将,头戴赤铜盔,身穿赤铜连叶甲,胯下追风白尾驹,手中乌金虎头枪,腰佩宝剑,长得仪表堂堂,剑眉鹰目,细长须髯,气宇不俗。 一见有皇后凤辇,再看鱼俱罗,便知道是皇家侍卫,这名将官枪挂马鞍,翻身下马,来到岸边,躬身参拜:“末将齐郡通守张须陀,听说皇后凤驾到此,特来护驾。” 皇后萧珺走出御船,打量一番,便问张须陀:“漕运因何堵塞,不能前行?” 张须陀道:“回禀娘娘千岁,自从皇上东征以来,长白盗贼王薄,自称“知世郎”,聚众为盗,打劫河运,甚为猖狂。” “难道贼患至今未平?”萧珺问。 张须陀道:“那王薄做下反诗,四处传唱,所传之处,百姓揭竿而起,且越传越大。” “将军可否将反诗写下。”萧珺遂命宫人将笔墨端到张须陀近前,张须陀略想片刻,提笔编写,诗曰《无向辽东浪死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写罢,宫人呈与萧皇后,细细一读,萧珺着实吃了一惊,言道:“既然如此,哀家暂改陆路,此事哀家必将呈奏天子。” “有劳娘娘千岁。”张须陀率领官军亲自护送,赶往汜水关。 一路之上,萧珺凤辇中,细读王薄所做《无向辽东浪死歌》,倍感时事多难,社稷危险,大队人马前行,忽然一阵锣响,鸟虫惊飞,四面杀出伏兵,当见为首两人挡住去路。鱼俱罗大惊:“何处叛军?” 张须陀心中明白,言道:“这定是山中响马。”只见为首两人立刀横马拦住去路,喝道:“瓦岗好汉翟弘在此,快快受降!” 鱼俱罗深知凤辇就在身后,眼前的盗匪绝非鸡鸣狗盗之辈。萧皇后的御撵侍卫众多,又有鱼俱罗、张须陀带兵,独孤武都、尧君素随行,三三两两的山贼土匪无人敢惹,唯独走到瓦岗地界,遭遇山贼。 鱼俱罗、张须陀定睛观瞧两个劫道的贼首,一个须发半百,眉间有道长疤,二目雄视,高鼻梁,大嘴巴,一把胡子,已经黑白相参,身着绿布短衣,腰围虎皮战裙,胯下卷毛乌骓马,手中金臂砍山刀,此人乃是瓦岗山大寨主翟弘;另一人头戴嵌玉蓝布帽,身穿蓝布短袍,外穿兽皮甲,胯下战马名曰铁骊青,手中一口冰魄寒光刀,此人在当地更是大名鼎鼎,名叫翟让。 鱼俱罗道:“尔等蟊贼,好大的狗胆,可晓得这乃是皇廷御辇!” “大爷劫的便是皇家御辇。”翟弘不容多言,催马举刀,杀了过来。 鱼俱罗大战阵见过千千万,哪里把这山贼放在眼中,正要迎战,张须陀言道:“将军何须赴其劳,杀鸡焉用牛刀?待末将会他。” 张须陀催马迎战,二人混战一起。这翟弘平日在山间打家劫舍,杀官济民,杀富济贫,差官衙役打劫了不少,未曾想这张须陀勇猛过人,武艺高强,未战七八个回合,翟弘便被张须陀一刀砍落下马。 翟让一看大哥战死,催马出战,大将军鱼俱罗出马相拦,二人不容分说,交锋酣都,未过几个回合,翟让哪里是鱼俱罗的对手,只得虚晃两刀,夺路逃走。 萧皇后与陈婤二人躲在凤辇中,听被盗贼打败,这才掀开车帘,只见鱼俱罗、张须陀催马来到近前,鱼俱罗双手抱拳言道:“皇后娘娘勿惊,方才是瓦岗的山贼,散兵游勇微不足道,末将与张须陀已将盗贼打散。” “唉!”萧珺长叹一声,感悟道:“沿途匪患丛生,皇上执迷不悟,一心东征,后患无穷呀。” 陈婤在一旁劝道:“娘娘勿忧,回到洛阳,娘娘奏懿旨劝谏皇上,或许可行。”鱼俱罗也赞成此策,萧珺只得先回洛阳。这才是: 疆场厮杀征战忙,今知身后贼乱纲。 功败垂成攘外难,后院起火安内慌。 书说简短,张须陀率兵护送到了汜水关,凤辇这才一路平安,返回东都洛阳,此时东都留守樊子盖已经提前几天先行返回了东都,组织正调军粮之事,出城相迎。 回到东都行宫,萧皇后、樊子盖、鱼俱罗等将官各自落座,萧皇后言道:“哀家此番回东都,一路之上屡见盗贼,倘若任由滋生,必将误国。” 樊子盖言道:“眼下之计,必须先劝住皇上,罢兵休战,减赋养民,否则反民越积越多,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谁又能劝得动皇上?” 一看萧皇后满面愁容,樊子盖心中明白,皇上讨伐高句丽心切,听不进直言相谏,便说道:“若进谏皇上,并非百官所能说动,只有娘娘千岁进谏。” 萧皇后回想,当初高颎、贺若弼、薛道衡、张衡等人进谏,一言不当,便遭皇上问罪,难怪眼下朝中奉承的多,进谏的少。 正在几人闲聊之时,忽然有人来报,礼部尚书杨玄感求见。樊子盖速命人有请,只见殿外匆忙忙走来一人,一身官服,二眉高挑,两眼昂视,一表人才,身高七尺开外,此人乃是杨素之子杨玄感。 杨玄感官居礼部尚书,奉旨筹备军粮,来到殿上。杨玄感一看皇后回了东都,赶忙拜见了皇后,杨玄感言道:“臣奉旨筹粮,如今粮草已足,特向皇后娘娘和樊大人请命,何时发粮?” 萧珺言道:“哀家正欲亲自请旨,奏明天子,暂且不做东征,。” 樊子盖道:“娘娘高见,如此最好。若能劝动皇上,用这批军粮抵消税赋,方为上策。” 杨玄感也十分赞成,没有立即出征送粮,而先返回了自己的府邸,等候差遣。杨玄感麾下有一副将,名叫李密,字玄邃,京兆人氏,此人足智多谋,有豪杰之志,见杨玄感轻轻松松的回到府上,不像是事态紧迫的样子,李密上前一步,作揖问道:“敢问尚书,樊大人决意如何?” “出乎意料,萧皇后已回东都。今日商议,皇后说将亲自拟道奏疏,请皇上休战。” 李密冷笑一声:“卑职看来,皇上绝不会听别人进谏。” “这可是皇后亲自进谏。” “那也无济于事。”李密摇了摇头。 走进了屋里,杨玄感倒背着双手,为难的叹了口气,眼看着天下民怨沸腾,盗贼蜂起,也预见到这么下去,大隋江山早晚会大祸临头,自己官居要职,只恐自身难保,对李密说道:“皇上连续征战,民众造反,怨声载道,只恐再征高丽,就要误了江山啊。” 李密一看,杨玄感也有对皇上的不满之意,便建议道:“尚书大人高见,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效命杨广终究是穷途末路,必不能长久。” “李将军之见,当下该如之奈何?” 李密道:“恰逢中原大旱,百姓生计艰难,而大人手握军粮,何不借此机会起兵造反,另立明主。” “啊?”杨玄感惊骇的用手一挡:“这个是谋逆的大罪!” 135二征高丽隋主催粮,叛军起兵谋反黎阳 李密李玄邃,道出了谋反之策,让杨玄感大吃一惊。杨玄感看看窗外无人,掩起房门,对李密说道:“玄邃不可乱说,倘若传出去……” 李密毫无畏惧,诠释道:“当今朝纲已乱,世道难宁,正是起事的良机。” 杨玄感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一看杨玄感感还是不敢认同,李密说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表面功绩卓著,实则党争不休,三派鼎力,内耗殆尽。” “何以见得?” 李密接着说:“令尊越国公去世后,关中派仰仗苏威、宇文述,此二人一个是无为好人,一个阴谋之徒,但二人已老迈,之后再无贤能之才。江东派全赖虞世基、裴蕴,此二人一个是阿谀小人,一个是枉法酷吏,终无大用。皇后党原有诸葛颖、萧琮、萧玚,颇具才干,奈何相继陨落,命归黄泉。如此看来,皇上手下除了一群武夫,再无能人。” “哦…..” 杨玄感听了这话,深有感触,“玄邃说的不无道理,朝廷真要到误国误民的地步了。” “所以尚书大人,百万大军的粮草在您手上,那就是大隋的命根啊。”李密劝道。 “还是不可。”杨玄感心中揣着矛盾,又摆了摆手,他对李密说道:“整个东都四周,全在樊子盖的管辖之下,那樊子盖什么阵势没见过,不能贸然行事。” 李密笑了笑,说道:“大人勿虑,樊子盖是个贤才,满朝文武就他清廉严谨,从不勾结三派之中,所以他在朝中也毫无人脉,难以号令众人,故而他一辈子也进不了尚书省。” 在李密的一通透彻的分析之下,杨玄感心中起兵造反的萌芽渐渐展露,他对李密道:“且看皇上何时讨伐高句丽,伺机而动。”二人密商已定,只等涿郡的消息。这才是: 千员上将百万兵,从政官员少贤明。 纵然铁蹄雄风在,朝政惶惶摇两京。 礼部尚书杨玄感遵照李密之计,零零星星送了些军粮,但粮草的大份额依旧掌握在自己手中。 由于杨玄感延缓了运送粮草的日子,远在涿郡的隋炀帝杨广也只能休整兵马,等待时机。此时涿郡尚有兵马七十多万人,隋炀帝准备就用这七十多万兵马讨伐高句丽。 这一日,忽然虞世基匆匆来见,送来皇后亲笔奏疏。隋炀帝打开奏疏,对虞世基言道:“皇后说沿途之上,盗贼频生,劝朕罢兵休战。” 虞世基微微一抬眼皮,暗中瞅了一眼杨广的眼神,不敢进谏,违心说道:“微臣以为,盗贼滋生是小,讨打高句丽是大,不可因小失大。”虞世基明白,皇后萧珺进谏没事,但大臣进谏必会触怒龙颜。 看皇帝眼色说话,是虞世基的强项,他知道隋炀帝根本无心剿匪,一门心思要打败高句丽。 虞世基的话让隋炀帝十分欣慰:“虞爱卿最知朕心,立刻起草诏书,命来护儿率水军出东莱;命杨玄感抓紧输送军粮,各路大军开拔,朕于今年四月再征。”虞世基领了君命,去草拟诏书。 大隋大业九年,公元613年四月,隋炀帝亲自统率七十万大军出征,高句丽依旧是派兵死守鸭绿江沿线,及西岸要地辽东城。 杨广御驾亲征,来至城下,先锋官屈突通奏道:“高丽兵死守城池,久不出战,若不强攻,只恐军粮又要耗费巨大。” “传令四面攻城。” 皇帝亲自传令,先锋官屈突通下令攻城,只闻鼓声大作,杀声震天,隋军推动冲车、撞车、强弩车、云梯猛攻城池,副先锋屈突盖率领一队将士挖地道潜入,四面开工,直抵辽东城下。 辽东城杀得血肉横飞,但是隋军连战三日,不见成效。 屈突通、屈突盖二将脸面无光,扫兴回到中军大帐,兄弟二人双膝跪倒,伏地请罪,屈突通奏道:“启奏皇上,敌军城池加高,昼夜强攻,不见起色,末将请罪。” 隋主杨广听了奏报,面无表情,把眼一抬,不觉大笑起来:“二位将军何必自责,快快起身。朕御驾亲征,今有一计,定破城池。” 屈突通、屈突盖兄弟二人互看一眼,猜不透皇上心思,杨广言道:“二位将军立刻传旨,多多缝制口袋,运土垒砌,直到突破与城墙齐高,让骑兵直冲城上。” 屈突通、屈突盖从未听说过这等计谋,犹豫了一下,立刻遵旨照办。 隋炀帝又对大将冯孝慈道:“速传旨建造赶造八轮楼车,协助攻城。” “遵旨!” 攻城布置已毕,隋炀帝对宇文述道:“传旨其它各军,明日开拔,绕道直逼鸭绿江。” 到了次日,屈突通兄弟、大将冯孝慈全力筹备攻城,隋主杨广统帅其它各路大军绕城前进,直奔鸭绿江边。辽东城危在旦夕,几十万大军再度逼近鸭绿江。真可谓: 千军横越辽水傍,万乘威震鸭绿江。 谁人能知君王愿,不平高丽不还乡。 随着二次东征高句丽战事日趋吃紧,粮草催运也迫在眉睫,从涿郡派回催办粮草的官员名叫杨万硕,乃是杨玄感的堂弟,杨万硕匆匆来到礼部府邸,见了杨玄感、李密等人,众人密室各座。杨万硕言道:“皇上又杀过辽东了,七十万大军眼看要渡鸭绿江了。” 李密闻听此言,言道:“皇上果然不听皇后劝谏,要执意出兵。何不趁机起义造反?”杨玄感大喜,把杨万硕留在身边,另派人带着家奏章回禀天子,而杨玄感则带着府上左右将官直奔黎阳大营。 黎阳渡口早已囤聚大量粮草,黄河渡口数百艘征调来得五牙战船,已经列队等待装在粮草辎重。 就在此时,隋炀帝的二道圣谕又道,再次催促杨玄感运粮。杨玄感、李密,以及四个弟弟杨玄纵、杨玄挺、杨积善、杨万硕均在大营,杨玄感道:“皇上又派人催粮,该当如何答复?” 李密言道:“下官之见,还需拖延些时日。” “请细细说来。”杨玄感道。 “主公既然准备造反,必须招募兵马,不如回复皇上,运河沿途盗贼丛生,需征招兵勇,押运粮草。” “好,就照此计。”杨玄感立刻传命杨玄纵、杨玄挺、杨积善、杨万硕偷放军粮,招募兵勇,准备造反。 四个兄弟分别去办,只留下李密一人,杨玄感问道:“兵丁招齐之日,就是玄感造反之日,以玄邃之见,这天下该如何争夺?” 李密道:“末将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主公选择。” “速速道来。” 李密走到中军帐悬挂的地图之前,指图言道:“由东向北,占领涿郡,封锁临渝关,阻截杨广退路,不过十天,七十万隋军资粮皆尽,不降则溃,不战而亡,此上计也。” 杨玄感点了点头,踌躇不决,问道:“中计如何?” 李密道:“举兵西进,攻取京师大兴,灭隋根基,抚其士民,据险坚守,此中计也。” 听了中策,杨玄感思量半天,又问:“不知下策怎样?” 李密又道“这下策么……以精锐之师,袭取东都洛阳,以号令四方。但洛阳城池高大坚固,倘若百日能攻克,隋兵四面增援,则后患无穷。此乃下计也。” 杨玄感听了上中下三策,沉思良久,言道“今百官家眷都在东部,若先取之,足以惊动人心,且洛阳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计,乃上策也。” 李密道:“这下策,可是风险巨大啊。” “玄邃莫忘了,百万人的口粮在我手上。”杨玄感得意的笑道。 ...... 就在隋炀帝二次东征的同年六月,杨玄感高聚义旗,起兵造反。黎阳岸边,叛军开始赈济穷苦百姓,不明真相的黎民纷纷聚集,人流涌动,此举短时间内大得人心。 招募来的穷苦百姓,前呼后拥,激昂万分,纷纷聚集黎阳大营之中,响应杨玄感,领取刀枪,跟随造反。 黎阳大营顿时声势鼎沸,一呼百应,杨玄感顶盔披甲,登上点将台,摆出宝剑起誓高呼:“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穷兵黩武,天下扰乱,死辽东者以几十万计。今与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 高台之下,百姓欢呼,台下的押粮官兵和农夫、渔民、苦役百姓,群情雀跃,一起拥戴杨玄感为主公。杨玄纵、杨玄挺、杨积善、杨万硕把所有百姓编制成军。 众人在杨玄感的指使下,在黄河渡口点燃熊熊烈火,焚烧了数百艘准备运量的五牙战船,切断黄河水道。 杨玄感当即传下军令,反军分兵南北两路,以夹击之势直奔东都洛阳杀去,举起了隋末第一次大规模造反的大旗。真可谓: 黎阳大营点狼烟,烧船断粮反皇天。 败走高丽枉做鬼,何不倒戈乱中原。 一呼百应群情怒,揭竿而起大业年。 浩浩荡荡奔东都,风风火火卷人间。 快马飞报东都洛阳,东都留守樊子盖得知杨玄感造反,心惊万分,赶忙前往乾阳殿,拜见皇后萧珺。萧皇后见樊子盖满头虚汗,脸色焦急,便问道:“樊大人有何要紧之事?” 樊子盖道:“启禀娘娘,杨玄感反了。” “啊?”萧珺不听便罢,一听此言如同五雷轰顶,惊愕不已,萧珺稍稍稳了下情绪,问道:“立刻召集东都城内将官,乾阳殿候旨。”萧皇后传下懿旨,樊子盖即刻领命传旨,召集东都文武官员。 皇后萧珺端坐正位,文武官员均已到齐,分列两边,樊子盖言道:“娘娘千岁,东都官员均已到齐。” “樊大人快把前方急报告知众人。” 樊子盖拿出急报读道:“大业九年六月初三,礼部尚书杨玄感率黎阳贼众,起兵造反。分兵两路直奔东都洛阳而来。” 众官员一听,七嘴八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见大臣裴弘策站出问道:“从黎阳一路杀来,难道沿途无人阻挡么?” 樊子盖道:“沿途驻军全部调往涿郡,无兵可挡。”众人皆知,眼下时局,触目惊心,岌岌可危。 萧珺问道:“各位爱卿,情势危急,可有平乱之策?” 裴弘策作揖道:“微臣在此,愿打头阵。” 樊子盖也道:“娘娘,可命裴弘策、达奚善意各领一军,分头进击。” “好,哀家一概准奏。” 萧皇后又对樊子盖道:“再传哀家懿旨,急报各州郡兵马,召集天下勤王之师,解救东都之围。”众人领命,分头行事。 众人散去,鱼俱罗见裴弘策等人各有差遣,迎战叛军,唯有自己身为大将,却不能出战,心中十分不服,失落的离开乾阳殿,此时只听身后有人轻声叫道:“鱼将军,请留步。” 转身一看正是兵部侍郎斛(hú)斯政,鱼俱罗问道:“斛斯大人,有何事情?” “请借一步说话。”斛斯政引鱼俱罗,走到一旁,左右窥探,见四下无人,才言道:“杨玄感造反,民众响应,来势汹汹,不知将军有何应对?” 鱼俱罗把脸一拉,叹气说道:“我本大将,区区贼寇,何足挂齿。奈何皇后与樊子盖皆不派我出战,让人憋屈。” 一看鱼俱罗心情不爽。斛斯政两眼冒光,低声说道:“将军难道还不知其中缘故么?” 鱼俱罗一懵,问道:“你说是何缘故?” “自从你二弟鱼具瓒问罪,将军便丢了辽东的兵权,被调回京师,不予重用。可见皇上和皇后已经有了戒心,将军不可不防呐。” 听斛斯政这么一说,鱼俱罗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引出: 重瞳大将反相生,暗通外合做内应。 萧后侍卫无弱者,且看一命夺一命! 136鱼俱罗杀宫起异志,樊子盖斩将立威名 斛斯政一番叮嘱,让鱼俱罗大为感叹:“哎呀呀,若非兄台提醒,我到不曾发觉。”斛斯政一招手,见远处有宫人走动,便请鱼俱罗往府上叙话。 二人来到斛斯政的府上,进了书房,斛斯政亲自倒上茶水,二人便密谈起来。斛斯政道:“回想皇上,穷兵黩武,耗尽民力,不听忠言。使得百姓起义,官军造反,眼看天下将乱,你我不能不留后路啊。” 鱼俱罗点了头问道:“以兄台之见,眼下之计,应当怎样?” “杨玄感将门之后,手握军粮,振臂一呼,万民响应,不如归顺杨玄感。下官愿为引荐。”斛斯政道。 斛斯政起了谋反的心思,决定里应外合杨玄感,但鱼俱罗却心里犯了难。鱼俱罗早年便是杨广的千牛侍卫,做了半生的忠臣,如今弟弟问罪,自己不受重用,心中矛盾交错,踌躇不语。 斛斯政见鱼俱罗犹豫不决,便知已经说动,继而又劝道:“我知将军陪王伴驾多年,忠心不二,但是杨广并非有情有义之人,可记得张衡否?” “这……”一提到张衡,鱼俱罗心神大乱,一声苦叹:“事到临头,也不得不另寻明主。”斛斯政一通说服,使得大将鱼俱罗决心谋反,归顺叛军。这才是: 人生几度有两难,数载忠心一朝叛。 莫怪豪杰难择主,只恨难扶江山乱。 过了一日,皇后萧珺正在宫中焦急等待,忽然樊子盖匆匆来到宫中,拜见了皇后,言道:“娘娘千岁,大事不好,裴弘策、达奚善意大败而回,两路叛军沿途招募百姓,已有万众。” “啊?”萧珺大惊,言道:“樊爱卿速速传旨,命东都官员,午时后入宫觐见。”樊子盖领旨传下。 鱼俱罗这两日,趁着朝廷忙于平叛,忙乱不堪,自己在府上散尽家财,召集家丁、私募府兵,发放兵器,准备起兵叛变。忽然家童来报,皇后懿旨要众将官入宫觐见。鱼俱罗得知此事,心中一惊,暗想此时招我入宫,莫不会走露的风声,心中一慌,决定提前造反。 鱼俱罗立刻骑马前往斛斯政府上,二人相见,鱼俱罗道:“皇后命午时后入宫觐见,我看此去凶多吉少,不如造反。” 斛斯政一看鱼俱罗有此积极性,心中大喜,说道:“既然将军欲反,何不里应外合,攻取洛阳?” “愿听斛斯大人差遣。” 斛斯政道:“鱼将军亲带府兵,午时之后,率兵入宫,拿下萧皇后及左右文武官员;我现在前往洛阳城外引杨玄感外围攻城。里应外合,大事必成。”鱼俱罗闻听此计,大喜不已,二人一拍即合,各自分头行事。 先说斛斯政起身出城,一路东去,迎接杨玄感叛军。此时杨玄感、杨玄挺节节取胜,沿途穷苦百姓,山林贼寇,纷纷响应,加入造反,两军会合,兵力已有两万。 叛军先锋官乃是杨万硕,一见斛斯政单人独骑。知道洛阳城中必有变故,赶忙带斛斯政来见杨玄感。 叛军大队前行,杨玄感、李密、斛斯政翻身下马,在路边暂落座一旁,斛斯政言道:“今日午时之后,萧皇后召群臣商议对策,鱼俱罗将军欲借此机会,兵变入宫,策应起义军。” 李密言道:“可宿命先锋官杨万硕加快进兵,定要在午时之后,先达洛阳。”杨玄感大喜,遂传令先锋官杨万硕,率骑兵快马加鞭,直奔东都洛阳城下。 到了午时之后,萧皇后在大殿召集群臣,众人皆到,却不见鱼俱罗、斛斯政二人。萧珺与众人正在等候,忽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殿前,伏地言道:“娘娘,大事不好,鱼俱罗率领府兵,堵住白虎门,封锁宫廷。” 在场众人,惊愕万分,樊子盖奏道:“启奏娘娘,鱼俱罗此时用兵,必有谋反之举。” 萧珺道:“鱼俱罗跟随哀家多年,忠心耿耿,此事能否拿得准?” 大臣庾质最擅长相面,奏道:“启奏娘娘,臣擅长相法,谋反之人,多有四种面相:脑后反骨,目生重瞳,眉中有痣,颈后长疮。鱼俱罗目生重瞳,绰号便是重瞳子,即便忠心数载,但早晚必反,应速速平叛。” 萧珺站起身来,踌躇之下,言道:“鱼俱罗勇冠三军,武功高强,今无大将,如之奈何?” 樊子盖道:“臣保举一人,必能克敌。” “何人?”萧珺问。 “娘娘千牛侍卫独孤武都。”听樊子盖一说,萧皇后顿时大悟,独孤武都在辽东徒手拿下过鱼俱瓒,武艺高强。萧皇后即刻命独孤武都率领宫中禁军,前往白虎门。 独孤武都在殿外台阶,召集五百禁军,刚好列队,忽然内宫四扇大门冲开,鱼俱罗统率亲兵杀进内宫,正与与独孤武都对峙殿外。 独孤武都挥举大槊,往地上一戳,高声喝道:“娘娘懿旨,鱼俱罗叛乱,反贼格杀勿论。”两下兵勇,不容分说,挥举刀枪,喊杀声起,杀做一团。 萧皇后带众官员走出殿门,只见宫宇院内,杀的撕心裂肺,血肉横飞,东都内外叛军迭起,混乱不堪。但见鱼俱罗虽年近半百,依旧武艺高强,连诛数人,不可阻挡,正遇独孤武都。二人一个用九环大刀,一个用渠水长槊,斗杀一起,大刀飞舞,长槊劈空,一痛好杀,真可谓: 九环刀下亡魂多,渠水槊前血成河。 保驾最堪独孤氏,骁勇非凡鱼俱罗。 反叛骤变乱宫廷,起义群涌焚城郭。 二虎相争必一死,尽是大隋残阳薄。 鱼俱罗与独孤武都,二人武功高强,打的难解难分,不分胜负。萧皇后带领群臣殿前观战,极为揪心。 正值此时,一个小太监,从内宫侧门循入乾阳殿外,慌忙奏道:“启奏娘娘,叛军先锋官杨万硕已到洛阳东门外,城前交战,官军无人敢应。” 萧珺闻听,一时手足无措,旁边的樊子盖言道:“娘娘莫急,先看独孤将军胜负再定。”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独孤武都猛挑渠水槊,“嘡啷!”一声,打掉了鱼俱罗手中九环大刀,鱼俱罗从无败绩,一时打掉兵器,两眼发慌,心神大乱,独孤武都一槊刺来,鱼俱罗躲闪不及,打穿了鱼俱罗铠甲上的护心镜,命丧金阶下。叛乱兵士见鱼俱罗战死,纷纷投降。 顷刻间,宫乱烟消云散,萧皇后大喜,对樊子盖言道:“哀家出战已有人选。”乾阳殿宫变平定,萧珺遂命独孤武都,出东门迎战叛军。 一战成名的独孤武都奉萧皇后懿旨,点起一路禁军,直出东门。只见城外叛军早就严阵以待。独孤武都催马立于阵前,抛出一颗人头。迎面的杨万硕定睛一看,这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鱼俱罗项上人头。 独孤武都厉声喝道:“鱼俱罗人头在此,尔等谁敢出战?” 杨万硕久闻鱼俱罗威名,今见人头落地,心中畏惧,暗想鱼俱罗是数一数二的大将,竟被斩首,倍感意外。杨万硕身为先锋官又不得不打头阵,便催马挥枪,直取独孤武都。 两相交战,二马挫蹬,不过三四个回合,杨万硕便被一槊打下战马,命丧阵前。独孤武都身后官军见叛军先锋阵亡,一齐杀出,把先到的叛军打的一败涂地。 杨玄感、李密、斛斯政等人正带兵前行,忽然见前面退回来,这才知道先锋官杨万硕阵亡,杨玄感大怒,传令三军直奔洛阳。 杀到洛阳东门,独孤武都已退回城中,阵前只是横着杨万硕的尸体,杨玄感一声令下,三军四面攻城,一时间洛阳城头喊杀大震,攻城震天。 叛军猛攻洛阳,沿途穷苦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几日之间,叛军已达数万。东都留守樊子盖来到乾阳殿,二眉紧蹙,虚汗倒流,萧皇后见情形不对,便问道:“爱卿何事焦虑?” “杨玄感煽动百姓,揭竿而起,围攻洛阳贼兵,已达数万,十万火急。”樊子盖道。 萧珺言道:“求援急报,早已发出,传旨各军坚忍不拔,死守城池。” 樊子盖见萧皇后意志刚强,又束手无策,自己也是焦虑不已,只得亲自巡城。偏逢裴弘策匆忙往城内而来,樊子盖拦住裴弘策,问道:“眼下四面受困,裴大人不督守城池,欲往何处?” 裴弘策道:“樊大人你我都同朝为官,同等品级,凭什么来回差使本官。” 樊子盖道:“皇后懿旨,要各军坚忍不拔,死守城池!” “哼!”裴弘策道:“先前若不是看皇后面上,我岂能听你指使?” 言罢甩袖离去,樊子盖大怒,对身后侍卫言道:“左右来人,将裴弘策拿下!”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摁倒裴弘策,反手捆绑起来。 裴弘策怒道:“樊子盖你好大胆子,怎敢乱抓朝廷命官?” “如今要严令三军,固守洛阳,裴大人无视皇后懿旨,下官只能杀人立威!”樊子盖怒道,几个侍卫拿下裴弘策,押往城头。 城上将士见裴弘策反手捆绑押上城头,大惊不已,裴弘策怒喊道:“樊子盖!你算老几?我是许国公的门生,打狗还需看主人呐!” 这裴弘策不提宇文述便罢,一提宇文述的名字,使樊子盖心中更怒,言道:“裴弘策违抗懿旨,临阵脱逃,本官先斩后奏,以正军法!” 裴弘策摁跪在地,骂声不绝,仰面喝道:“樊子盖!你擅杀命官,我要见娘娘评理!”樊子盖不做理会,将手一挥,只见裴弘策人头落地,身首异处。城头将士大惊,不敢多言,只得坚守城池。这才是: 军法多由人血筑,十万火急斩头颅。 虽是同朝臣子辈,杀人立威更严肃。 杨玄感叛乱,东都四处求援,单说隋主杨广统率七十万大军节节获胜,高句丽已岌岌可危,隋炀帝正逢得意之时,宇文述匆匆来到杨广宫帐,奏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礼部尚书杨玄感在黎阳造反,散发军粮,杀向东都洛阳。” “唰!”的一声,隋炀帝手中毛笔瞬间落地,猛拍桌案,怒道:“玄感畜生,误朕大事!”宇文述道:“皇后娘娘、皇孙杨侗均在东都,不可不救,还是先救洛阳为上。” 陪在杨广身边的裴蕴言道:“国公所言极是,臣请附议。” 虞世基也奏道:“先救东都吧,军粮不济,大军还需后撤一百里,以免粮荒。” 眼看高句丽节节败退,胜利在望,隋炀帝万般不能甘心,思量再三,随炀帝才默默言道:“传旨停战,退兵百里;命屈突通兄弟弃辽东城,率兵南下;传命来护儿父子暂不渡海,返回东都。 七十万隋军不战而退,返回涿郡,屯驻据守。水军都督来护儿率水军西进,屈突通兄弟放弃辽东城,率一军南过黄河。 黄河南岸便是黎阳,镇守黎阳之人,是杨玄感的偏将元务本。这元务本见屈突通率兵开始渡河,吓得魂飞胆丧,黎阳守兵不过几千人马,哪里挡得住屈突通七万大军,一夜之间,卷走城内钱财,弃城而逃。黎阳的将士找不到主将,四散而逃。 围攻洛阳的叛军久攻不下,杨玄感召来李密商议对策,未谈几句,杨玄挺匆匆来到大帐,玄感问道:“何事惊慌?” “探马来报,隋炀帝派两路援军往洛阳而来,东路来护儿水陆并进,北路屈突通已攻陷黎阳,时不我待。”杨玄挺话音未落,又见杨玄纵来到帐中。 杨玄纵神色焦虑,言道:“大事不好,方才得知,西都大兴留守卫文升,率七万大军已出弘农,驰援东都洛阳!” 137卫文升诱敌三连败,屈突盖擒贼复潼关 隋炀帝暂停东征,调集各路援军驰援东都洛阳,而洛阳一连数日久攻不下,杨氏三兄弟顿时慌了神,为杨玄感担当军师的李密言道:“屈突通、来护儿久经战阵,精通兵法,唯有卫文升文官出身,年纪老迈,不如先破卫文升。” “唉,”杨玄感叹道:“若是早听军师之言,取上策或中策,何至于今日进退两难。” 杨积善道:“大哥,此时西进取大兴,为时不晚。” “是啊,大哥下令吧。” 杨玄感一看众人一口同声,主张西进,便传令叛军向西面潼关挺进,与卫文升展开决战。. 眼看杨玄感叛军挥师西去,放弃东都洛阳,城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群臣齐聚乾阳殿,向萧皇后称贺。萧皇后道:“东都解围,贼饶西京,又遇危急,必须另寻良策,保住京师。” 众臣觉得也是,又是一阵商议,樊子盖言道:“臣有一计,可令叛军两面被动。” “速速讲来。”萧皇后道。 樊子盖道:“可令卫文升诈败,退回京师死守,叛军西不能攻大兴,东不能取洛阳,必陷两难之地,到那时屈突通、来护儿援军来到,叛军死路一条。” “如此甚好,速派快马,急报卫文升。”萧皇后传下懿旨,快马急报。 杨玄感叛军沿途招收起义百姓,自以为顺应民心,日益壮大,反倒是东都的快马先至潼关。 老臣卫文升统率七万兵马已过潼关,就遇到快马急报,信使言道:“娘娘千岁懿旨,命卫文升连败三阵,退守京师,夹叛军于两京之间,待东征援军到达,围而攻之。” 卫文升接了懿旨,随行的副将正是李渊,他言道:“娘娘千岁,既然要把叛军引向关西,不如我与大人分兵把守。” “如何分兵,说来听听。”卫文升问。 李渊道:“卫大人率精兵守大兴,末将率一路兵马受弘农,再遣一军守潼关,三军成犄角之势,互援互应。” 卫文升捋了一胡须,大为赞同,传下军令:“命副将李渊率一万兵马守弘农,副将韦福嗣率一万兵马诈败之后退守潼关。”步兵改后队,骑兵为前队,再派大将阴世师、皇甫无逸出关吸引叛军。 再说杨玄感率十万叛军又行一段路,正遇卫文升骑兵,为首先锋官长的面如白玉,剑眉双挑,目若朗星,身长七尺有余,年纪二十岁的年纪,头戴八楞卷沿荷叶盔,身穿锁子乌金甲。胯下青骢马,手中浑铁点钢枪,此人名叫皇甫无逸,正是当年汉王杨谅造反时,皇甫诞之子。 杨玄感道:“这位小将军,自古有道伐无道,从来明君讨暴君,杨广穷兵黩武,残暴至极,何必这暴君卖命,我劝你快快归顺,免得再动刀枪。” “呸!”皇甫无逸怒道:“杨玄感你枉为将门之后,越国公竟有你这无君无父之子,快拿命来。”皇甫无逸,余音未落,催马杀出。 杨玄纵言道:“乳臭未干,待我擒他。” 皇甫无逸与杨玄纵二人,不容分说,走马盘斗,这杨玄纵武艺并非高强之辈,皇甫无逸反倒虚晃两枪诈败而逃。杨玄感见官军败退,心中大喜,对麾下将士喊道:“乘胜追击,全在今日。”遂率叛军兴兵西进。 未走多远,又见杀来一队官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眉分八彩,二目有神,相貌堂堂,胯下银鬃马,手中亮银枪,银甲白袍,身后战旗之上,写有一个“阴”字,正是大将军阴世师。 一见杨玄感,阴世师喝道:“叛贼杨玄感,可认得阴世师否?” 杨玄感一见阴世师,暗想此人乃是隋军大将,尚需谨慎。杨玄纵刚胜一阵,胆气十足,对杨玄感道:“兄长稍待片刻,待我战他。” 杨玄纵二番出马,阴世师提枪相迎,阴世师心想卫文升命我诈败,但也需分谁,杨玄纵这两下子拳脚,我若都打不过,岂不被叛军看出破绽,所以必先胜一阵。二人大战了三四个回合,杨玄纵一个不留神,便被阴世师刺伤手臂,血流不止。 杨玄感一看弟弟受伤,问道:“谁可出战?” “李子雄愿往。”杨玄感一听李子雄请战,心中大喜,这李子雄要比杨玄纵强出不知多少。 李子雄策马挥刀,替下杨玄纵,迎战阴世师。阴世师多少知道李子雄的武艺,暗想李子雄要比杨玄纵强出许多,不如趁此时诈败。 二人大战十个回合,阴世师虚晃一枪,诈败而逃。杨玄感不知其中有诈,一看李子雄击退阴世师,大喜不已,对麾下将士喊道:“随我乘胜追击,前面便是潼关。” 众人大喜,加速行军,奔赴潼关。遥遥望见,前面一座险关,雄壮宏伟,矗立眼前,正是西京大兴城的咽喉要道潼关。 卫文升奉旨连败三阵,这第三阵便是潼关,镇守的主将名叫韦福嗣,本来韦福嗣应当诈败之后,据守潼关,拖住杨玄感。 可韦福嗣不像先前的皇甫无逸、阴世师,此人是一心反对隋炀帝暴政,心中支持造反的杨玄感,同情起义的老百姓。 杨玄感派兵列阵,原本以为攻取潼关要大战一场,没想到城门大开,不见兵士,只见韦福嗣素装布衣乘马而出。韦福嗣马上行礼,言道:“内史舍人韦福嗣见过杨将军。” 杨玄感一愣问道:“韦大人为何不战,布衣相迎。” 韦福嗣道:“下官与潼关将士久恨杨广暴政,愿险关归顺,共举义旗。”言罢,韦福嗣下马跪拜,杨玄感喜出望外,与众将纷纷下马,扶起韦福嗣,大军一同进了潼关。这才是: 连败三阵诱叛军,难测杳变人世心。 天险未见刀兵起,烽烟漫漫逼华阴。 到了潼关之内,安营扎寨,杨玄感召集众人来到中军大帐,商议对策,韦福嗣言道:“杨将军已中卫文升之计。卫文升命连败三阵,引开起义军,解救东都之围。如今将军虽说取了潼关,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夹于两京之见,情形不妙啊。” 李密这才大悟,怪不得皇甫无逸、阴世师一战即败,便言道:“不如率领三军,孤注一掷,猛攻西京大兴,坐西朝东,对抗隋军。” 韦福嗣言道:“依照在下之见,不如带兵入蜀,借蜀道天险,割地自立。” 一旁的斛斯政也有一计,言道:“大兴重兵防守,西蜀路途遥远,不如先取弘农,休整兵士。”三个人一人一计谋,使的杨玄感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思量半天,杨玄感采纳斛斯政之计,言道:“不如就先去弘农,休整兵士。” 李密一听,心中猛抖,劝道:“弘农小城不堪一击,追兵将至,怎可久留?若前不得据关,退无所守,百姓一散,何以自全?” 李密苦口相劝,杨玄感却偏偏听了斛斯政之计,亲率大军赶往弘农城,留下大将李子雄、斛斯政把守潼关,后有唐代崔颢作诗怀赞: 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 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 川从峡路去,河绕华阴流。 向晚登临处,风烟万里愁。 再说隋炀帝的两路援军,屈突通兄弟,来护儿父子相继赶到东都洛阳。萧皇后得知援军已到,心里如同一块石头落地,率领东都群臣,出城犒劳将士。 中军宝帐之内,屈突通、屈突盖、来护儿、周法尚、来整等人,拜见了皇后,萧皇后对众将言道:“此番叛乱,百姓揭竿而起,已是民心所向,人心可畏,诸位将军还当善待百姓,以民心为重,谨慎剿杀。” 屈突通道:“娘娘放心,末将兵锋所指,只讨杨玄感等要犯,百姓不知者不罪。”屈突盖、来护儿、周法尚等人也纷纷附言。 萧皇后叮嘱了众将,又对樊子盖言道:“立刻传哀家懿旨,开仓放粮,周济百姓。”放粮之际,两路援军也领得军粮,屈突通兄弟为前军、来护儿父子为后军,两路大军直扑潼关。 不过两日,那边弘农尚未攻克,这边屈突通的援军,直抵潼关。李子雄见屈突通率兵前来心中甚为焦急,斛斯政言道:“时至今日,弘农也未曾攻下,我看杨玄感的起义撑不了多久。” 李子雄一看斛斯政泄气,劝道:“兄台为何打起退堂鼓来,待我出战,必能斩获屈突通。” 斛斯政道:“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想想退路吧。” “哼!”李子雄瞪了斛斯政一眼,根本不作理会,气冲冲而去。 只闻潼关之上,三声号炮,城门大开,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一员大将立马阵前,正是大将李子雄。城头之上,斛斯政打眼一看,心中犯慌,深知屈突通的。 屈突通厉声喝道:“大胆反贼,今吾皇天兵已至,尔等还不快快受降,免得本帅再生杀戮。” 李子雄打量一番,言道:“大隋气数将尽,屈突将军何必为杨广这无道暴君卖命?” “哼,无君无父之辈,我必诛汝!”屈突通问道:“谁可出战?” 屈突盖道:“小弟前去取他性命!” “擂鼓助战!”一通战鼓声起,屈突盖屈突盖催动五花追风马,挥动横水槊,与李子雄交战一处,二人大战二十回合,只见二马一挫蹬,屈突盖一把揪住屈突盖腰间大带,大吼一声,响如洪钟一般,竟把李子雄揪下战马,生擒而回。 城头兵士一看主将被擒,惊慌失措,众人一看却不见了斛斯政。没想到斛斯政知道李子雄不知屈突通兄弟的对手,早已换了装束,循走而逃。 只见城下屈突通调来讨伐高句丽的攻城重器,云梯、楼车、冲车、撞车、抛石机带起滚滚尘埃,把守潼关的都是些起义百姓,哪里见过这般攻城兵器,吓得丢弃兵刃,四散而逃,未过多时,屈突通、屈突盖便收复潼关,直逼弘农。 杨玄感此时围困弘农,久攻部下,镇守弘农郡的正是殿前少监李渊,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唐高祖。 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得知潼关失守,李子雄被擒,杨玄感顿时惊骇。杨玄感立刻召集众人,齐聚中军大帐,杨玄感道:“潼关失守,已无后路,眼下之计,唯有决战。” 李密道:“十万将士,尚无立足之地,一旦溃败,将万劫不复。主公手握军粮,只要拖延数日,官军必然坚持不住。” 杨玄感闻听此言,犹豫不语,究竟战或不战,且看下回分解。 138来护儿伏击过羊岭,杨玄感绝命葭芦戍 李密极力反对与隋军交战,杨玄感踌躇不定,心中为难,正在此时又有探马来报:“屈突通令屈突盖为先锋,正在加快行军。” 杨玄感双拳紧握,一捶桌案,言道:“成败在此一举,宁可决战,不愿逃亡。” “主公不可决战……” 李密的话,杨玄感丝毫不放在心上,李密一看再劝不过,也是万般无奈,只得跟随杨玄感,点齐兵马迎战屈突通兄弟。 叛军大营之外,造反的官军和跟随的百姓,一个个吃的酒足饭饱,列阵营前。杨玄感立马阵前,等候不久,便见屈突通、屈突盖兄弟二人统帅五万精兵,蜂拥而来,两军列阵连绵几十里,旌旗招展,尘埃飞舞,杀气凝重。 屈突通是久经战阵的大将,摆好阵势,细细眺望叛军阵势,虽有不少官军,但多数竟是造反百姓,兵器各异,刀枪木棒,铜棍船桨,混杂不一。 这支参差不齐叛军,让屈突通心中多少有了些底,便对着杨玄感大声喝道:“大胆杨玄感,煽动百姓,蛊惑黎民,聚众造反,可知罪否?” “哼!”杨玄感答道:“杨广无道,穷兵黩武,徭役繁重,人心尽失,我乃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屈突通道:“假借起义,惑乱百姓,便是大罪,今日必灭汝威风!” 杨玄感大笑道:“人心所向,莫当儿戏,今日之战必载于青史。”言罢,只见杨玄感一招手,战鼓击响,杨玄挺言道:“小弟愿取头功!” “好,出战!” 杨玄挺出马交战,官军之中屈突盖,提槊迎战。二人交手,大战十余回合,杨玄挺哪里是屈突盖的对手,被屈突盖一槊跳下战马。杨玄挺抱臂而逃,这时屈突通搭弓上箭,“嗖!”的一声,正射中杨玄挺后心窝,一声惨叫,杨玄挺一命呜呼。 杨玄感见弟弟阵亡,怒火冲天,“好贼子,拿命来!”催马提刀,直取屈突盖,要报一箭之仇。 屈突盖毫不示弱,二人又是大战一场,厮杀二十回合未分胜负,但杨玄感仍旧不是屈突盖的对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杨玄纵一看情况不妙,大喝一声,三军齐发,冲向官军。 屈突通见叛军杀来,也挥兵相向,霎时间喊杀惊天,烽烟弥漫,刀光剑影,十几万人杀的天昏地暗,片甲横飞,血如泉涌。真可谓: 惊乱决战漫黄坡,潼关路上传悲歌。 狼吼尘风尸遍野,鸟惊八荒血成河。 号角冲天刀锋起,旌旗蔽日杀声搏。 反隋一乱成标榜,起义英雄由此多。 一场血战,屈突通、屈突盖兄弟大获全胜,十万叛军杀伤过半,杨玄感大败而退,脱离战场,只得另寻出路。 一路之上,伤兵载道,士气全无,临阵脱逃的百姓更是四处皆是。李密见杨玄感骑在马上垂头丧气,催马快走几步,赶上杨玄感,李密谏言道:“主公虽然大战失利,尚有几万兵士,不如北上太行山,躲避官军。” 杨玄感道:“我起兵反隋,胜败均是兵家常事,逃入山中,岂不如同山贼土匪一般,玄感决不逃循山中。” 李密叹了口气,劝道:“官军正盛,一路追击,难以退敌啊。” 两个人正在商议,杨玄感的小弟杨积善催马而来,言道:“禀告兄长,来护儿已率兵由黄河渡口登岸,追击而来。” 李密还没开口,杨玄感道:“来的正好,来护儿水军千里而来,趁其疲惫,一举击之。”遂调转马头传令将士,杨玄纵、杨积善二人为先锋,迎战来护儿。 杨玄纵、杨积善二人领兵前行,沿山路而进,只见山上石壁刻有几个刻字“过羊岭”。山野草丛,荆棘横生。 杨玄纵看着“过羊岭”三个字,心中暗想我杨氏造反,此处便是“过羊岭”,定能助我翻过此山。对杨积善说道:“大哥令我二人前行,此山‘过羊岭’,山名吉利,由此进山。” 大队人马走近‘过羊岭’,杨积善四处观瞧,劝道:“我看此山险峻,不可再进。”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落叶刮枝乱响,忽见四面伏兵突显,杨玄纵勒马喝道:“不好此山有伏兵!” 顷刻间,呼声大作,四面旌旗摇摆,正是来护儿的援军在此埋伏,来护儿手按宝剑,在山头一声喝令,四面箭弩如雨,射向叛军。山路狭窄,队伍漫长,一团混乱,死伤无数,杨玄纵、杨积善匆忙撤退,反被随行士兵挤入人群,步履蹒跚。 来护儿一看叛军大乱,提起大戟,对将士喊道:“剿灭叛贼,就在今日!”麾下将士,一齐冲出,杀向山间,打得叛军抱头鼠窜,兵败如山倒。 杨玄感一见前军大乱,只得慌忙传令撤兵,猛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六公子来整率领骑兵从岔道冲出,叛军惊慌失措,被战马冲击,截为两断,首尾难顾。又是一通好杀,杨玄感大败而回,折去将士无数。 杨玄感一路败退,不知走了多远,这才见杨积善迎面催马赶来,玄感问道:“如此惊慌,出了什么事?” “大哥,咱们中了来护儿的埋伏了。” “那杨玄纵何在?” “撤退混乱,只恐此时非死即俘。”杨积善道。 这时一个校尉赶来,向杨玄感报言:“启禀主公,卫文升出大兴,李渊出弘农,前有屈突通阻路,请主公定夺。” “啊!”杨玄感一声惊叹:“大事去矣。” 杨积善在一旁言道:“来护儿已经堵住去路,听说前方葭芦戍有路,还是先往葭芦戍避难。”事到如此,杨玄感只得如此,众人调转马头,又往葭芦戍而去。 刚没走多远,又有探马来报:“主公大事不好!卫文升麾下大将阴世师率兵追来。” 一看杨玄感走投无路,李密抱拳道:“主公,大势已去,我与韦福嗣阻挡阴世师,主公逃命去吧,好自为之。” 已经陷入绝望的杨玄感,沮丧的点了点头,与李密、韦福嗣道别,并分两路,杨玄感率残兵赶往葭芦戍。 等走到葭芦戍,再看所剩兵马,寥寥无几,众多起义百姓,已无战心,沿途四散逃亡,杨玄感满脸疲惫,无精打采的对杨积善道:“我不能受人戳辱,汝可杀我。” 杨积善哭道:“眼下之计,兄长还是隐匿山林,以图日后东山再起吧。” 杨玄感拔出宝剑,交予杨积善,言道:“兵败至此,只求一死!” 看着杨玄感视死如归的眼神,杨积善抖着手接过宝剑,万般无奈之下,杨积善含泪落剑,砍下杨玄感人头。这便是: 尽说大隋气数亡,揭竿一反人心慌。 功败垂成恨犹在,慨叹末路无下场。 杨玄感已死,朝廷各路兵马缉拿造反朋党,清剿余部。快马传送捷报,隋炀帝杨广御驾返回东都洛阳。 皇后萧珺、樊子盖等东都的大小官员,纷纷出城,虽然城外还有些交战后的落败,但是朝廷顺利平乱,得胜之喜已经冲去了晦气。 萧皇后亲自迎驾,夫妻久未相见,杨广道:“皇后一度困守东都,都是朕之过错。” “陛下何必自责,今逢内忧外患,臣妾一介女流,即便万难之时,也应与陛下一心。”萧珺道。闻听此言,隋炀帝大喜,与皇后萧珺携手入城。 回到宫中,夫妻对坐,隋炀帝言道:“杨玄感举兵叛乱,一呼百应,声势浩大,着实可恨,早知今日,早就该杀杨玄感一族。” “臣妾到另有见解。”萧皇后道:“杨玄感振臂一呼,从乱者十万之多。百姓揭竿而起,可见民心所向,如今民心向背,陛下还当以民为重,不可丢了民心。” “嗯。”隋炀帝道:“皇后之言,甚有道理,朕自由定论。” 隋炀帝听了萧珺之言,心里不时犯着低估,反复默念着走出宫去,又命宫人宣裴蕴、虞世基到御书房觐见。 裴蕴、虞世基得了旨意,来到御书房,拜见天子。隋炀帝言道:“杨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朕方知天下人是何其多,人多则结伙为盗贼。若不尽诛,则后患无穷。” 裴蕴、虞世基二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两人心中暗想皇上是怎么捉摸的,竟然抱怨百姓人多,着实荒唐。虞世基作揖言道:“无知百姓少数也有三万,涉及官军不下千人,牵扯之多,过于巨大,不宜妄动。” 裴蕴也奏道:“古往今来,法不责众,不如将杨玄感九族之内,尽皆问罪。百姓嘛,还需从长计议。” “哼!”隋炀帝把大手怒砸砸在龙书案上,呵斥道:“火不灭,则燎原;浪不止,则滔天!朕要诏命十二道兵马清剿天下匪患。” 裴蕴、虞世基二人一看杨广龙颜大怒,哪里还敢辩解,赶忙跪倒,连声称是,不敢再提百姓说话,只得遵旨照办。 杨玄纵、杨积善、韦福嗣、李子雄等一干人等尽皆处死,不做细说;但因杨玄感造反牵连的百姓,却是人员众多,数目惊人。但大隋王朝不仅不宽待百姓,反而严查不惜。 一时间两京之隔,哀声载道,民不聊生,问罪斩首者三万余众,流放发配千里者六千余人,蒙冤者不计其数,尸体遍野,血流成河。真可谓: 两京遥望咫尺间,三万白骨血映天。 不知民心何所在,滥杀岂能有威严? 139萧皇后巧谏乾阳殿,六公子威震伏牛山 从西京大兴,再到东都洛阳,受杨玄感叛乱问罪者不计其数,斩首者触目惊心,人心惶惶。毕竟从官军到百姓,牵连之人太多,难免人心浮动。老相国苏威看了此事,也是极为担忧,自己不敢进谏,便去乾阳殿求见萧皇后。 自从隋炀帝班师,皇后萧珺就久坐宫中,少问天下之事。正逢苏威聊起了时政,到是提起了几分好奇。 苏威作揖道:“如今皇上严惩贼众,斩首者三万之多,牵连三族、九族之人更是不计其数。若能赦免众人,用于兵役,反到能效命朝廷,尽快平定其他民乱。” 萧皇后扣了扣指甲,说道:“老相国给哀家聊这些事,难道说天下的民乱,已不止杨玄感这一伙了?” “恕老臣直言,如今敢叫嚣自立为王的已不下十人了。” “老相国说来听听。” “而今贼盗越杀越多,屈指数来,现有余杭刘元进、长白王薄、齐郡孟让、瓦岗翟让、东郡吕明星、河北卢明月、渤海孙宣雅、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河间格谦、平原郝孝德、清河高士达。” “嗯……” 苏威列举了一番颇具规模的起义军队伍,萧皇后听了半晌不语,苏威低着头两眼乱转,不敢抬头。 尴尬了少时,萧皇后才默默问道:“老相国为何不直言相谏皇上,反给哀家进谏?” 苏威故意双手颤抖,战战兢兢言道:“如今皇上心高气傲,一心东征,最不喜欢别人进谏,老臣岂敢冒犯龙颜。所以才斗胆来求皇后转呈。” “唉”萧珺慨叹一声:“老相国你一片丹心,又是两朝老臣,怎么连进谏的胆子都没了。倘若群臣不能说动皇上,哀家又怎能说服?” 苏威道:“自古皇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足为怪。唯有陛下,重功业,轻女色,多年以来,宫里全赖娘娘一人,妃嫔也不过几个,足见信赖。所以此事,非娘娘进谏。” 萧皇后看苏威年迈,便留了情面,点点头说道:“好吧,这件事就由哀家禀告皇上。” “谢娘娘千岁。” 等隋炀帝回到宫中,忽闻一阵琴声悦耳,婉转悠扬,杨广轻声慢步,走到内阁,透着门帘望见萧珺正抚琴奏曲,而今日萧珺非同以往,打扮得宛若仙子,发髻高盘,粉面桃花,艳装俏美,风雅撩人、美轮美奂。 隋炀帝心想与萧珺夫妻多年,已经是好久不见皇后妆扮的如此美艳,隋炀帝带着笑意,挑起门帘,走入内阁,萧皇后赶忙起身,下拜行礼。 “皇后今晚好有雅兴,妆束俏美,风韵饶人,琴声悦耳,莫不是在等知音。”隋炀帝道。 萧皇后两眼含笑,白齿绽露,粉唇微开,好生娇美,言道:“陛下东征西讨,疲于朝政,难得宠幸。今叛乱已平,臣妾方敢抚琴取乐。” “嗯……好。”隋炀帝大喜,乐道:“请皇后抚琴,朕做赋和曲,今晚龙飞凤舞,共度良宵。” 见天子龙颜大悦,萧皇后也兴致满怀,摇琴抚奏,乐曲升平,隋炀帝闻声起身,撩袍抡袖,载歌载舞,还即兴唱道: 步缓知无力,脸曼动余娇。 锦袖淮南舞,宝袜楚宫腰。 一曲过后,萧珺点墨润笔,将杨广所做诗歌,一一记下,说道:“方才陛下,唱的几句诗句,打算唤做何名?” “就取名《喜春游歌》吧。” 萧皇后写罢,又问道:“陛下平定杨玄感叛乱,摆脱内患,何不做诗以抒怀?” 隋炀帝摇了摇头,说道:“平定杨玄感叛乱算得了什么?这与朕南征北战的功业相比,何足挂齿,不值一提。” 萧皇后we1道:“怎能说不值一提?如今贼寇四起,祸乱各州,臣妾尚知,难道陛下还不曾听闻么?” “朕不想听,谁敢乱讲?”隋炀帝顿时微微一笑:“今日雅兴,皇后说说,到也无妨。” 萧皇后放下御笔,向前走了几步,坐下来依偎在隋炀帝身边,装作娇滴,规劝道:“陛下久在边陲,关内民变迭起,倘若再有第二个、第三个杨玄感杀到东都,只恐臣妾再不能见陛下了。” 若是旁人说此话隋炀帝早已暴怒,而今美人相伴,夫妻情深,到使得隋炀帝心生思量,说道“皇后如此顾虑,这天下能有多少盗贼?” “臣妾听说,从青州到冀州,盗贼横行,揭竿而起。臣妾返回东都之时,也曾遭遇瓦岗贼寇,绝非空穴来风。” 话说到这里,隋炀帝眼眉之间,才泛起一阵凝重,说道:“皇后放心,朕明日就召集重臣,商议处置青州、冀州的贼寇。”见隋炀帝答应平定民乱,萧皇后心中这才减去些许顾虑。这才是: 皇后明事曲宫房,智激天子学贤良。 若无连战高丽事,何必今日讨匪荒。 过了两日,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被召入御书房,商议平乱之策。隋炀帝问道:“朕听说四方百姓,揭竿造反,铤而走险,朕欲先平定青州、冀州的盗贼,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否?” 隋炀帝一味征讨高句丽的心思有所转变,知道先平内乱了,老相国苏威心想,必是萧皇后的枕边风起了作用,这才大胆奏道:“杨玄感的叛乱已灭,牵连人数确难以计数,陛下何不赦免受牵连之人,招安为兵,效力朝廷。天下的盗贼,老臣觉得也可以此方式,招安收纳,补充兵源。” 苏威力主和平方式,招安盗贼,但隋炀帝瞅了苏威一眼,思量不语。其实这杨广四方征战,从未听说过招安议和的策略,根本没把苏威的建议看在眼里。 旁边的宇文述一看隋炀帝脸色,暗自揣摩,皇上不语定是不愿招安,趁机进言道:“皇上文治武功,盖过千古,岂能与贼盗言和,臣主张调兵剿贼。” “嗯。”隋炀帝这时才深深默许,一看皇上认可,裴蕴赶忙言道:“臣亦主张动兵剿贼,格杀勿论,否则天威何在?” 虞世基也顺意奉承道:“万国眼中,大隋已是堂堂天朝,连个贼寇都不能剿,怎能算的天朝,臣也力主剿灭。” 老臣苏威一看三个重臣只会迎合君意,站在一旁不言不语,隋炀帝看也没看苏威,言道:“朕决意出兵,剿平反民。立刻传旨来护儿,返回青州,围剿永济渠沿岸匪患。” “遵旨!” …… 单说水军都督来护儿平定杨玄感平定了,以军功进爵荣国公,奉旨前往青州齐郡(今山东济南),参与剿匪。 原本来护儿在东莱主持水军,就驻扎青州,此次返回,一路东进,畅通无阻。来护儿命六儿子来整为先锋,前面开路。 眼看齐郡将至,走至伏牛山,忽然山间草木摇曳,一通闷锣惊想,鸟雀惊飞,只见不远山坡之上,涌出一群山民,各执兵器,蜂拥而来,拦住了去路。 六公子来整勒马止步,横枪队前,定睛观瞧,但看为首一将面堂发黑,浓眉虎目,须髯如刺,披发宽肩,身着布衣,胯下一匹乌龙追风驹,手中一口朴刀,左右喽啰装扮各异,皆是聚众起义的贫民百姓。 来整一看,心中惊道:好一群山夫野贼。只见为首黑脸头目,立马大道,高声呼道:“伏牛山大寨主孟让在此!留下兵器马匹,饶尔等不死,否则爷的刀下不留人!” 来整冷笑一声,笑答道:“本将军沙场见过何止千万,尔等蟊贼何足惧哉!” 这位伏牛山大寨主孟让,在此聚众多达数千人,在此杀官济民、杀富济贫,令当地官吏都望而生畏,今见来整说话轻狂,心中震怒,问道:“白脸的娃娃,你是何人?” “我乃荣国公六子来整是也!” “哈哈!”孟让大喜,喊道:“今日当斩荣国公之子,立我威名!”孟让挥舞朴刀,催马杀出。 六公子来整不容分说,出马迎战,在这伏牛山下厮杀起来,两人打了七八个回合,孟让不时对手,一时大意被来整挥枪刺伤臂膀,孟让大叫一声,掉头而逃。 此时后队的主将来护儿、副将周法尚已到阵前,见孟让大败,来护儿传令击鼓进兵,官军一起杀出,与伏牛山的喽啰兵混战一起。 六公子来整武艺高强,左突右杀,将喽啰兵杀的大败。孟让带着一群喽啰,见后队官军增多,自知不是对手,调转马头,仓惶而逃。 一见孟让退回山中,拦道的上千个喽啰兵一看寨主孟让负伤,来整勇不可挡,化整为零,四散逃离,循入山林之中。 伏牛山起义军大败而逃,来整回到军前,作揖道:“回禀父帅,盗贼已入山中,地势不明,未敢追击。” “传令收兵。”来护儿收拢兵马,不敢在伏牛山恋战,赶路要紧,便率兵继续赶往齐郡大营。 又过一日,大军才到齐郡大营,镇守齐郡的主将张须陀、副将贾务本已恭候多时,出营十里,恭候迎接。 众将官相见各施礼节,齐聚中军大帐,张须陀作揖道:“荣国公千里而来,末将有失远迎,一路上还算顺当吧?” 来护儿道:“实不相瞒,沿途之上,遭遇伏牛山盗贼,未曾想山上喽啰极多,可见天下贼盗愈加严重。” “末将已得快报,伏牛山的贼众,已向东逃去,投奔了长白的反贼王薄。”张须陀站起身来,对众将说道:“王薄自去年起兵,四处打家劫舍,如今已聚集贼盗三万余人,眼下孟让失利前去投奔,正好合兵围剿。” 张须陀命人展开地图,指点说道:“长白之地,在齐郡之东,依山近水,乃用兵之地。” 来护儿点了点头,言道:“本帅手下有足够水军,可水陆并进,围剿盗贼。” 听说来护儿调来水军,张须陀大喜不已,正在商议之余,忽然有探马来报,一个校尉急匆匆跑进大帐,单膝跪倒,抱拳道:“急报!章丘县令急报,长白王薄、平原郝孝德、渤海孙宣雅三路贼兵会聚长白,贼盗已达十万。”闻听此报,众人目瞪口呆,这才是: 十万百姓十万兵,起义烽烟乱世兴。 奈何隋主已失道,才有九州不安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40元务本命丧章丘县,荣国公大破长枪阵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前问说过的这首广为流传《无向辽东浪死歌》,作者正是长白王薄,王薄率领的起义军乃是青州(今山东)最大的义军队伍。来护儿、张须陀合兵齐郡,首个打算剿灭的就是长白起义军,高兴之余,传来急报,一路起义军已经演变成三路起义军。 说来也是巧合,王薄本想召集各路的首领,攻打章丘县(今山东章丘),自觉兵力不足,便邀请另外两路反王平原(今山东德州)郝孝德、渤海(山东阳信)孙宣雅,三路起义军联合出兵,再加上刚归顺的孟让,齐聚长白,拥兵十万。 这一军情报知来护儿、张须陀,二人是为之一惊,来护儿刚封了荣国公,对隋炀帝是忠心不二,即便十万义军也丝毫不曾动摇,来护儿言道:“今我等蒙受皇上厚恩,当思忠君报国,平定四方反贼,心如盘石!” 周法尚也言道:“追随我主,见过多少大战阵,这些草贼刁民,不足为惧。”其它众将也随声响应。 张须陀一看众人一心,这才抱拳说道:“今有荣国公在此,请国公调遣三军,讨伐贼寇!” 见众人一心,来护儿一掀身后披风,端坐中军帅椅,拿出一道令牌,交予张须陀言道:“本督命张须陀为先锋,来整为副先锋,领马步军三千,先抵章丘。” 张须陀、来整接了令牌,来护儿又拿起一道令牌,对周法尚言道:“周法尚统领舟师,水陆并进开赴章丘。”众人得了军令,点兵出征不做细说。 先锋官张须陀、副先锋来整长驱直入,奔赴在章丘县城之外,正遇蜂拥而来的十万起义军。 兵力悬殊,却是狭路相逢,十万义军一看官军不过三千人,哪里放在眼里,起义军中为首一将短眉小眼,翻鼻孔,八字胡,高有七尺,头戴马鸣盔,身着紫金八叉甲,胯下一匹玉顶骥,手中滚云枪。 张须陀一看此人,原来认得,此人便是杨玄感的偏将、丢弃黎阳的元务本。张须陀问道:“元将军没想到造反不成,反到落草为寇了,别来无恙?” 元务本道:“哼,杨广暴君,失道寡助,如今我也是顺应民心,替天行道,你等何不快快归顺,我定会在各位首领面前举荐,在义军之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分金聚义,岂不乐哉?。” “呸!”张须陀道:“无君无父,不忠不义之辈,岂能饶你!”言罢,张须陀催马出战,直取元务本。 元务本刚投奔起义军帐下,寸功未立,正想着一展才能,策马举枪,迎战张须陀。二人交手不过三四个回合,元务本便被张须陀一枪从马上挑飞,摔得五脏俱裂,吐血而亡。 元务本阵亡,只见起义军喽啰变阵,奔向两侧,迎面走了一队人马横列阵前,为首三人。左边一位头系发带,一对扫帚眉高挑,眼如铜铃,长髯飘胸,褐色的布袍,器宇轩昂,胯下一匹粉腚玉龙驹,手中一口青明宝剑,此人便是渤海人孙宣雅;右边一人,坐乘蹄血白玉马,手握金背刀,内穿短衣襟,外套牛皮铠,貌若瘟神,紫红面孔,一字横眉,眼神矍铄,一把络腮胡子曲卷如丝,这人便是平原郝孝德。 在孙宣雅、郝孝德中间更有一人,年方四十,剑眉鹰目,鼻正口方,白面黑髯,头戴束发朱紫带,身穿藏蓝暗花袍,外罩虎头连环甲,手中一口象鼻古月刀,此人便是长白王薄。 张须陀先胜一阵,见几个起义首领到来,大声喝道:“元务本已命丧枪下,谁人还敢应战?” 王薄问道左右:“大义当前,谁可出战?” 郝孝德言道:“既然能胜头阵,定是勇武之人,待我亲自会他。”只见郝孝德,举刀催马,直奔张须陀。 张须陀喊道:“来将通名!” “平原郝孝德是也!”二人不做多言,刀枪相见,打做一处。斗杀十几个回合,郝孝德才知张须陀武艺高强,不可久战,便虚晃一刀,驳马败退。王薄一看郝孝德不是对手,赶忙传令鸣金收兵,择日再战。 起义军初战不利,只得退后十里安营扎寨,王薄愁眉紧锁回到中军大帐,孙宣雅、郝孝德也忧心忡忡。三人各自坐下,王薄言道:“各位首领,今日出师不利,方知张须陀绝非平庸之辈,可有破敌良策?” 郝孝德吃了败仗,心中憋屈,言道:“交战不成,不如夜间袭营。” 王薄觉得不行,便摆了摆手说道:“我听说张须陀带兵有方,官军不过三万,尚敢迎战我十万义军,以少战多,定有防备。” 再看孙宣雅,闭目不语,若有所思,王薄站起身来,走到近前问道:“孙首领知者不言,莫非已胸有成竹。” 孙宣雅颇有智谋,双眼一睁,说道:“我看官军精甲利刃,操练有序,若是交战,必以阵法迎战,否则实难取胜。” “摆阵?”郝孝德问道:“老孙,你想摆个什么鸟阵,说来听听。” 孙宣雅道:“义军之中,兵器各异,唯有长枪居多,我欲摆下长枪阵,迎战张须陀。” “来人呐,去筷子来。”孙宣雅一呼唤,帐外喽啰取来一把木筷,交到中军大帐。孙宣雅将木筷,三三五五排列在桌案之上。 王薄、郝孝德走上前来围观,孙宣雅把木筷逐一排列,对众人言道:“我摆长枪阵,十人横排,五人竖列,五十人为一组。长枪阻敌,能整能零,众人合团如同刺猬一般,隋兵便难以靠近。” “那要多少摆多少阵呀?”郝孝德问道。 孙宣雅嘴上默念,心中一算,伸出四个手指言道:“正好四百组,两万长枪兵;还需压阵大将一名。” “好,就依照孙首领之阵法,集合有长枪者,排兵列阵。”王薄道。 自从张须陀初战告捷,起义军一连数日闭门免战,荣国公来护儿坐在中军大帐,心中便犯了嘀咕,张须陀在一旁也不知缘由,正在此时来整进了大帐,言道:“启禀父帅,贼军来使,下战书约战。” “带进来。” 两个校尉将使者押到,使者道:“我义军首领王薄有令,今摆下万人长枪阵,约战官军,若有胆量明日决战!” “哼!”来护儿道:“回去告知你家首领,荣国公来护儿阵前恭候。” 次日清晨,两军列阵,来护儿、张须陀、贾务本、来整排兵阵前。只见对面起义军,十人一排五人成列,是为一组,一阵四百组、两万余众。 虽然义军服饰各异,但长枪皆是四到六米、或两丈有余。再看阵中一员上将,一对大扫帚眉,宽脸横肉,髯如钢刺,头戴鸡羽冠,身着兽皮铠,腰扎豹尾大带,胯下黑风驹,手上一对紫金大锤。此人乃是孙宣雅麾下一员上将名叫石秪(di)阇(du)。 张须陀言道:“末将愿打头阵,前去打探。” 只闻隋兵一通战鼓,张须陀率一路骑兵杀进长枪阵,只见阵中长枪兵五十人围城一团,矛头凑成一团,长锋所指,使得骑兵不能靠近,反被挑落战马。张须陀左突右闪,东挡西杀,也不曾刺死几个喽啰。 一阵乱战,折了许多骑兵不说,些许战马也丢陷敌围。来护儿见势不妙,即刻下令鸣金收兵,休战回营。 回到营中,张须陀摘下腰中佩剑,仍在一旁,气道:“真是晦气,长枪阵果然厉害,长枪两丈有余,不能靠近,还折了麾下不少骑兵。” 来护儿坐在帅椅之上,回想今日长枪阵,左思右想,不得良策。跟随来护儿的参军长史名叫崔君肃,一看几个武将都没了主意,自己是个文官,又不会耍长枪,就下意识拿起腊盏上的一根蜡烛,比做长枪来回比划,张须陀、来整二人互相看看,不知崔君肃的用意。 崔君肃比划了几下,不经意间蜡烛捅到桌案上,断成两截,顿时大喜,崔君素对众人言道:“枪长两丈,枪杆必是脆而不坚,何不以长刀对付。”众人一想,却是此理,纷纷称道。 来护儿遂命六公子来整在营中挑选善用长刀兵卒八百众,分发朴刀、砍刀。长刀队人集合,来护儿召集众将,登上点将台,言道:“明日开战,本督统率强弩手在先,命来整统率长刀队为前队,张须陀率后队接应。五更生火,天明列阵,不得有误。” 但见天亮时分,隋军分作左、中、右三军,排列阵前,来护儿统率强弩手位居中军。一阵沙尘掩过,起义军依旧排下长枪阵,四百组长枪手,如排山倒海一般。来护儿见长枪阵迫近,一声令下,强弩手发射弩箭,长枪兵未曾料到,手无盾牌,一通乱射,使得前排长枪兵躲闪不及,躲避混乱。 只见隋兵一声号炮冲天,左军来整肩背大枪,手提朴刀,率领八百长刀手,一马冲出,杀向长枪阵。刀锋锐利,所向披靡,一通砍杀,断枪折戟,长枪顷刻变成木棍,威风大减,枪兵争相逃命。 六公子来整劈刀厮杀,无人能阻,直入阵中,阵中主讲正是石秪(di)阇(du)。石秪阇见来整撕开长枪阵,心中一惊,赶忙策马挥锤,迎战来整。来整一件主讲劈刀便砍,石秪阇挥举双锤,一个双风贯耳,来整卧马躲过,丢掉朴刀,抽出背上大枪,直取石秪阇。 大战十几个回合,石秪阇哪是来整对手,挑落马下,命丧黄泉。见主将阵亡,长枪阵大乱。压阵主将战死,布阵将士落败,起义军被冲的七零八散,溃不成军,来整威名大振。后有民间歌谣赞曰: 长白山头摆战场,十十五五把长枪。 不惧官军十万众,只畏荣公第六郎。 忽闻隋军又是一声号炮,张须陀、贾务本挥兵杀出,起义军顷刻间兵败如山倒,一蹶不振。张须陀追击数十里,起义军死伤无数。王薄见势不妙,只得传令退兵,连退三十里。 官军探马飞驰而来,报导:“启禀国公,贼众大败,已败往萌河口。”来护儿见十万起义军阵脚大乱,溃败而逃,心中大喜,立刻传令:“信炮传令水军主将周法尚,立刻率舟师截杀!”只听“咚!”的一声,信炮升空,满天青烟。 水军主讲周法尚,一见漫天青烟,即刻传令,船队拉开一字长蛇阵,拦住起义军退路。王薄、孙宣雅、郝孝德又遇水军拦截,只见船上兵士,不问彼此,乱箭阻击,起义军如临灭顶之灾。 141隋炀帝三征高句丽,萧皇后重逢杨伯丑 起义军正在慌乱撤退之时,忽然对面河上,渡船乱箭射出,让起义军人相踩踏,混乱不堪。统领水军的副将周法尚趁此机会,率兵登岸,围堵杀出,正遇渤海起义首领孙宣雅。 周法尚催马杀来,与孙宣雅大战才三四个回合,孙宣雅自知不是对手,便驳马逃走,周法尚催马便追。 这个孙宣雅虽然武艺不惊,但善用暗器,见周法尚在后面紧追不舍,突然怂身抖手,“嗖”的一声打出一镖,这一镖名叫袖手鸟嘴镖,正中周法尚前胸,只听“哎呀”一声,周法尚驻马捂胸,不敢再追,孙宣雅这才逃过一劫。 此时来整、张须陀前后杀到,三路起义军已被追得四散分离。张须陀一看周法尚有些坚持不住,只得暂停追击,送周法尚治伤。真可谓: 交战不成暗器伤,义军兵败逃落荒。 萧萧民乱未曾止,仍见烽烟绕城襄。 虽然周法尚受伤,但是此战仍是官军大胜,青州飞马奏捷,捷报送到东都洛阳。 此时,隋炀帝正与皇后萧珺闲聊,小太监急匆匆送来战报,隋炀帝打开战报一看,欣然大喜。萧珺问道:“看陛下喜悦之色,莫非大捷?” “三路盗贼,十万之众,不堪一击!”隋炀帝拿着捷报,顿时豪情鹊起,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对萧皇后说道:“杨玄感叛军十万如何?王薄贼众十万又怎样?还不照样是朕的手下败将。” 萧皇后道:“陛下匡扶环宇,自秦汉以来,独步古今,无人能及。既然民乱有所压制,不如安心养民,马放南山,过几年太平日子,岂不更好?” 隋炀帝凝神看着萧皇后脸庞,露出百般温情,说道:“美娘可曾记得,朕登基之时,心怀十二心愿,今十一个梦想成真,唯有高句丽不曾臣服。朕只求定鼎辽东,永伴美娘身边,别无他念。” 隋炀帝一改尊称,唤作美娘,让萧皇后也回想起不少往事,对隋炀帝一往情深,封皇后十载,可谓最知杨广心思。萧皇后道:“陛下尚在华年,本当建功立业。可是民心所向只恐已不在大隋,陛下不可不察。” 隋炀帝站起身来,双手倒背,仰望而言:“历数朕之功业:戍边塞,北御突厥,剿北齐,直捣黄龙;灭陈朝,统一南北,越五岭,招抚六郡;讨林邑,扩疆交趾;入西海,灭吐谷浑;巡西域,灭亡伊吾;吞夷州,臣服东瀛;穿南海,通商南洋;万国朝贡,天下归一。此等壮举,这才不过十载春秋。” “十载功业,陛下也应收收剑柄了。”萧皇后道。 “不!”隋炀帝坚定说道:“辽东一日不平,朕心一夜难宁,还从未有过打不赢的番邦。两次东征不胜,岂不让万国使者看朕的笑话,我大隋还算什么天朝?” 萧皇后见隋炀帝死心不改,不愿直谏,只是默默说道:“臣妾只是觉得,眼下时局,陛下更应顺人心,养育万民。” “养育万民?”隋炀帝眉头紧锁,两眼生光,反问道:“今万民造反,聚众为盗,朕觉得还不如不养。” 萧皇后见隋炀帝毫无仁爱之心,也懒得再说,不再言语,隋炀帝本想晚间叙情,反倒惹得皇后脸色冷淡,心情不悦,自知没趣,伸了伸手言道:“皇后早些歇着吧,朕还有些政事。”变转身离去。 到了次日早朝,百官上殿,隋炀帝杨广驾坐龙椅,对众臣说道:“前些日子,来护儿、张须陀不负朕望,重创三路反贼,大震声威。朕欲借此机会,再次集结百万大军,东征高句丽。” 站在丹陛下面的虞世基顿时后脖子一凉,扭头瞅死党裴蕴,裴蕴是低头不语,跟没听见一般。再瞧瞧老臣苏威,苏威眯缝着眼,也不出声。 就连毫无作人底线,最爱奉承皇上的宇文述也是二眉紧皱,一声不吭。朝堂之上,呈现出极其少有的寂静。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站出来建言献策,更没有一个敢进言劝谏的。大隋已经两征高句丽,不能取胜,不仅耗资巨大,而且百姓苦不堪言,反叛四处丛生,朝廷乱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想到隋炀帝依旧执迷不悟,痴心不改。 隋炀帝反倒是自以为然,站起身来,走到丹陛下边,打量着一个个官员,说道:“朕知道前面两次征讨失利,诸位爱卿担心朕依旧打不赢。但诸位想错了,高句丽占据的乐浪郡,自秦汉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土地,如今占了朕的土地,还不纳贡称臣,反而与朕作对,此乃目无天朝!” 隋炀帝猛转身,快步走回丹陛之上,提高嗓音说道:“无论诸位爱卿怎么想,朕意已决,非东征高句丽不可。” 不管隋炀帝怎么说,谁也不敢抬头,只听隋炀帝喊道:“宇文述!” “微臣在。” “朕封爱卿为兵马总调度,五日之内点兵,十日之内开拔!” “遵…遵旨。” 一连几日,萧皇后不见隋炀帝回宫,总是担心隋炀帝再搞东征之时。只见陈贵人走到跟前,劝道:“娘娘出去走走吧,别总憋在屋子里了。” 萧皇后道:“哀家头两日说话,憋了皇上的心思,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 “娘娘说哪里的话。”陈贵人道:“刚才听小太监说话,听说皇上这几日一个人在宣文殿,又要东征高句丽了。” “什么?”萧皇后一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皇后问道:“陛下还要东征?” “听太监们说,陛下不克辽东誓不还朝,将三征高句丽彪炳史册,留名万古。” 萧皇后顿觉两腿无力,瘫坐凳上,对陈贵人说道:“往日陛下一展宏图,哀家总是心随万里,生死相依;而今皇上高谈阔论,哀家心如刀割,起食难安。究竟是何缘故?”陈贵人也不敢说,只得好生安慰,不让萧皇后多想。 到了次日,几个小太监来干阳殿收拾行装,萧珺问道:“这是何人命你们在乾阳殿收拾东西?” 一个太监答道:“皇上有旨,明日就要御驾亲征辽东,昨晚就传谕荣国公来护儿暂停剿贼,又要海陆并进,东征高丽了。” 另一个太监也说道:“皇上说了,要让娘娘亲睹讨平辽东,共襄大业盛典。” “共襄大业盛典?”萧皇后质问一句,寒心万分,感同泣血,失望至极。便不再理会,含着一丝失望离开,任由太监安排。真可谓: 三征高丽枉狂言,何想子民久熬煎。 人神已是共愤怒,谁愿舍命奉龙颜? 大隋大业十年,公元614年二月,信誓旦旦的隋炀帝统率大军,进发涿郡,浩浩荡荡开始了第三次征讨高句丽。 漫长的队伍,行进来出征路上,大批的军士肩扛兵刃,奔赴茫茫疆场。脚步下荡起的阵阵尘埃,绵延数百里,望不到头。 萧皇后坐在凤辇之中,透过车窗观望着外面的萧瑟景象。陪护在凤辇一侧正是侄儿萧矩,这萧矩乃是萧珣之子,年方二十有余,跟随皇后护卫左右。大军路过冀州,兵临幽州,只见沿途之上,上百业凋零,人际罕至,除了流浪幼童,连妇人也少见。萧珺掀开车篷窗帘,问道萧鉅:“为何沿途数郡,不见百姓。” “回禀皇姑母,此番出征,陛下是扫地为兵,能征的百姓都征了,除了上阵的男子,其它徭役只能征妇人了。” 华丽的御辇点缀着荒凉的路面,忽然显出一个身影,是个乞讨的老者。萧皇后透过窗子望去,这个行乞的老儿身影似曾相识。虽然头发有些蓬乱,但一定从哪里见过? 那乞丐走到一个大树下,背靠树盘坐下来,一看乞丐盘坐的样子,萧皇后猛然想起,这人不是杨伯丑么? 萧皇后命人停下御辇,径直走到树下,走进一看,此时的杨伯丑已经是蓬头垢面,须发花白。萧皇后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问道:“杨伯丑先生,还认得哀家么?” 杨伯丑诧异的打量了一番萧皇后,有瞅瞅身边随行的侍卫,倍感意外:“是皇后娘娘?” “正是哀家。” 杨伯丑赶忙化坐为跪,连连叩首:“草民有眼无珠,草民有眼无珠……” “先生免礼吧。” 萧矩搬过来一个马扎,萧皇后坐了下来,杨伯丑依旧盘坐在地上,此时的杨伯丑光景更为惨淡,少了当年的几分顽皮,到添加了不少沧桑。萧皇后问道:“先生不在华山修道,怎么混得这幅光景?” “一言难尽呐,娘娘有所不知,华山的道士全都从军了。” “从军了?” 萧皇后眼中绽露出一丝惊讶,杨伯丑摇了摇头感慨道:“皇上连征高丽三年,从关内到关外,无论道士僧侣,都被征入百万大军之中,香火早断了,全都客死他乡了。” “那先生这是?” “贫道为逃兵役,便做了乞丐,四处流浪,才免于东征。” “唉……”萧皇后叹了口气,感叹道:“没想到陛下三征高句丽,经闹得天下这般不安,没能劝阻皇上,哀家之过啊。” 杨伯丑道:“娘娘且莫自责,可记得贫道当年西岳华山庙,为娘娘做的占卜?” 萧皇后道:“你那次占卜哀家常记于心。” “大业元年,娘娘曾言皇上有十二个心愿,如今十二年已过,感同如何?”杨伯丑问道。 “社稷愈加艰难了。”萧皇后道。 杨伯丑道:“恕贫道直言,皇上十二个心愿一旦全部实现,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混账!”萧矩一旁大怒,手握剑柄,要拔剑而出。 “住手!” 萧皇后喝住萧矩,对杨伯丑说道:“先生说的不错,说到哀家心里了。” 杨伯丑吊儿郎当的告别离去,萧皇后未加问责,回到御辇,放了帘子,不再做声,一个人静坐辇中,心存忧虑,偌大的国家,却人烟不见,空有四海。身为皇后却无法母仪天下,只有陪驾征战,这让萧珺大为内疚。 一路颠簸,来至涿郡,只见沿途路边人声鼎沸,车马嘈杂,萧珺听这动静以为已到长城口,掀篷帘观看,竟是大队隋军兵勇,解甲丢盔,被禁军押解。 看罢此景萧珺猛然想起,当年鱼具瓒虐杀逃兵,挖眼酷刑,这些兵士必是逃兵,萧珺对萧鉅言道:“尚未开战,却自绑兵士,是何缘故?皇侄速去打探。” 萧鉅催马向前,拦住一个押解校尉,问道:“这些兵勇,有何罪过,绑缚何处?” 那校尉道“回禀将军,这都是逃兵,皇上有旨,贪生怕死者,长城口斩首祭旗!”。这才是: 三征高丽显暴君,黎民忧忧犯愁云。 去岁尸骨犹露野,今载腥风又成荫。 142涂血鼓出兵长城口,祭忠良海葬周法尚 与前两次东征不同,三征高句丽沿途逃兵比比皆是,被抓住的也不在少数。逃兵的问题彻底激怒了隋炀帝,所以被抓住的逃兵全部押赴长城口斩首。 萧鉅打探得知实情,调转马头,返回玉辇之前,回禀皇后。萧珺听了,顿感诧异,原来出征在即,兵勇厌战,军心涣散。萧珺掀着篷帘望去,尽是被捕逃兵,自己却无能为力。 巍巍得长城口依旧矗立在北国的边际,前队的人马已经纷纷驻足,后面是押解过来的逃兵,在袭袭的寒风之中,这些逃兵狼狈绝望,被先后押到长城口。 一面面旌旗招展,金盔银甲映射着凛凛寒光,空旷的长城口前,筑起了硕大的点将台。几十万隋军列队待命,与往日相比,军前多了几分冷酷,少了些许威严。 点将台下,大将屈突通、屈突盖、薛世雄、段达、苏孝慈、赵才、慕容遐等将领分兵列队,队伍边缘还有刚调来陈棱、张镇州所率的南方兵马。 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率先登上点将台,在高台上恭候,隋炀帝杨广、皇后萧珺,一前一后,登上点将台,大阅三军。 眺望三军将士,隋炀帝问道:“往日朕在烽火台上大阅三军,百万雄师,一览无余。为何今日却搭建点将台,岂能比烽火台壮观?” 苏威、裴蕴、虞世基三个人都是文官,斜眼便瞅宇文述,宇文述总领兵事,面色焦虑,硬着头皮低声奏道:“启奏陛下,往年百万大军,雄风万里。而此次东征,逃兵不计其数,能东征将士不过四十万人。” 隋炀帝听罢,龙颜大怒,斥责道:“哼!军令如山,军法无情,怎能姑息逃兵,亵渎天朝皇威?把所有逃兵,通通押解点将台前,斩首祭旗!” 一看隋炀帝满面无情,宇文述不由得心中一哆嗦,谁也不敢多言多语,立刻传下旨意,斩首逃兵。 虽说是军法严明,奈何人数众多,这让宇文述也不由得心中难过,觉杀戮太过,也想说情。转眼去看隋炀帝,隋炀帝脸色僵硬,凶光毕露,这让向来看隋炀帝脸色办事的宇文述,把准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多言,只得传令,斩首逃兵。 时间不长,大队逃兵押解到点将台下,宇文述一看这逃兵人数众多,还是心中不忍,哆里哆嗦来到隋炀帝近前,问道:“敢问陛下,是否先斩十个带头逃走者,以杀一儆百。” “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传下号令,片刻间人头落到,血流成泊,四下惊悚,却无人敢言。隋炀帝看着左右将官,目生凶光,面带诡笑,说道:“各位爱卿,诸位将士,像此等逃兵,若不严惩,君威何在?” 隋炀帝环顾四下,左右文武将官无人敢言,又道:“今日朕要有逃兵颅腔之血,染鼓壮威!” 站在一旁的宇文述见杨广眼神示意,赶忙命人沾逃兵颅腔血浆,涂抹战鼓之上,遂命击鼓发兵,四十万将士诚惶诚恐,隋军出征。隋炀帝这才转怒为喜,传旨出兵。 隋炀帝登上御马,率禁军出发,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也正准备随行,但见萧皇后呆立一旁,迟迟不走,老臣苏威走到近前,躬身问道:“皇上御驾亲征,娘娘千岁早些回行宫歇息吧。” 萧皇后瞅了一眼苏威,又看了看宇文述、裴蕴、虞世基三人,问道:“四位爱卿皆是辅弼重臣,皇上杀人涂血,惨不忍睹,卿等为何不谏?” 苏威一贯谨小慎微,一看皇后责怪,只得言道:“逃兵触犯军法,皇上依法行事,也算有情可原。” 宇文述也附和道:“虽说用刑过于残酷,倘若此战获胜,兴许事半功倍,这也尚未可知呀。” 萧皇后一听宇文述这话,不由得怒上心头,训斥道:“指望自相残杀,还能事半功倍?指鹿为马,着实荒唐!”萧皇后看几个大臣皆不敢直言相谏,只得愤愤离去。 陈贵人扶着萧皇后上了凤辇,萧鉅在一旁好生劝慰:“皇姑母息怒,不必与几个臣子置气。” “长此以往,必误国家!”萧皇后进了凤辇,随着大队人马亲往辽东观战。这才是: 长城口前人头分,人心离散竟未闻。 血鼓励兵徒无益,穷兵黩武误国深。 三征高句丽,虽说杨广大军四十万人,奈何高句丽连续三年抵挡隋军,早已国力贫瘠,民生艰难。仅是去年和前年,隋兵和高丽兵交战遗留的尸骨残骸,绵延几十里,至今白骨露野,尸臭熏天,鸭绿江东早已打得人迹罕至,杳无人烟。 四十万隋军蜂拥挺进的消息,传到了高句丽都城柳京,国王高元得了急报,是手心冒汗,浑身打颤,召集百官。 瓢泼的大雨,淋漓着高丽宫殿,乌云遮掩着碧空,昏暗的大殿之上,百官一个个沉吟不语,大将军高建武一看众官员束手无策,上前奏道:“国王陛下,杨广率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如今大雨瓢泼,沿途泥泞难行,即便杀来也是疲惫之师,不足畏惧。” 高元点点头:“大将军所言极是,应当如何抵御?” 高建武继而说道:“此战成败,全在隋军水师,我料隋将来护儿必率兵渡海而来。不如先看水军战况如何,再做决定。” 高远道:“若是打败来护儿还到好说,若是打不过来护儿,又该怎样?” “臣有一计。”只见丞相乙支文德,自信满满,对高元言道:“去年大隋的礼部尚书杨玄感造反,造反头目之一的斛斯政,兵败逃亡,投降我高句丽。若是打败,就称臣纳贡,献出斛斯政,用叛贼人头换高句丽的太平。” “好。”高元大喜,言道:“就依二位臣公之言,若能胜来护儿,就再决高低,若是兵败,就献出斛斯政。一软一硬,对付杨广。”遂命大将尹靖直屯兵黑山,抵御水军。这才是: 自古交往无规则,全凭善恶手段多。 软硬兼施唬隋主,耗尽天朝到亡国。 高句丽国王把成败全部押在大隋水师身上,此时远在青州府的来护儿所部,正在齐郡驻扎休整,一时青州的几路起义军纷纷向北逃窜。 自从周法尚击退起义军,胸前中镖,没想到这袖手鸟嘴镖竟是毒镖,久治不愈,反到愈加严重,来护儿、张须陀、崔君素等人坐在床边也是为难。来护儿言道:“将军镖伤难愈,我欲驻留齐郡几日,可是又得皇上急诏,传旨立刻赶往东莱。” “若不东征高句丽,去东莱何事?”张须陀问。 “唉,不瞒将军,陛下正是要三征高句丽。” “啊?”周法尚一惊,又问:“两征高句丽,哀声载道,民怨沸腾,眼看贼盗平息,为何又要东征?” 来护儿双手攥拳,眉宇不展,无奈言道:“皇上平定辽东,心如磐石,满朝文武无人敢谏言皇上。皇上心比天高,志在千里,目空一切,而百姓之祸,却浑然不知。” 周法尚靠在床头也点了点头,体会到来护儿心中不安,便劝慰道:“既然诏书已到,荣国公不可耽搁。末将即刻启程,跟随出海东征。” “且慢,将军毒镖伤身,还是养伤为重吧。” 周法尚摆了摆手,说道:“国公所言差矣,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岂能贪生于此,我定要出征。” “可是……” 周法尚道:“封官晋爵,非我所爱。只是听说高句丽的土地,本是我朝的乐浪郡,末将只想为大隋收复乐浪郡。” 来护儿、张须陀互相看了看,来护儿眼眶泛红,握住周法尚的手,感慨道:“法尚志在高远,此番若能收复乐浪郡故土,必能彪炳史册,功盖千秋!” 张须陀等人也连声称赞周法尚,一时间周法尚也忘却了镖伤痛苦,踌躇满志准备随军东征,跨海讨伐高句丽。 荣国公来护儿为防止青州起义军卷土重来,留下三千精骑兵,相助张须陀追讨起义军。自己调转马头赶往东莱,准备渡海三征高句丽。 不过三日,便到东莱,前两次跨海用的战船,依旧停靠岸边。来护儿率兵由东海,大军登船,只见参军长史崔君素走到近前,禀道:“荣国公,不妙啊。” “出什么事了?” “周将军病情加重,只恐登不了船了。” “啊!快带我去见。” 一连三天行军,伤势未愈的周法尚又病卧行营,身子已经完全垮掉,已是奄奄一息。来护儿、崔君肃来到帐中,各坐一旁,来护儿安慰道:“周将军转战四方,旧伤未愈,又染新疾,就暂且留在东莱。” 周法尚微声说道:“末将再临沧海,未能拔涉,时不待我,将辞人世。立志不果,又能奈何。” 来护儿细细观瞧,周法尚这次脸色愈加惨淡,顿觉有些难以长久。来护儿对着两旁的医官喝道:“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几个医官也是愁眉紧锁,一个胆大的答道:“连日行军疲惫,毒气侵入躯体过身,无药可医,请荣国公治罪。” 来护儿叹了口气,对几个医官摇了摇头,只听周法尚说道:“是末将自己不争气,国公莫怪罪他们。” 来护儿伏下身子,握住周法尚双手问道:“将军有何嘱托,尽管说来,来护儿定当代办。” “我死之后,海葬辽东,即便不能身逢战场,也要魂守边疆。”周法尚言罢,来护儿点头应允,只见周法尚略生笑意,遗憾死去,终年五十九岁。 一日之后,来护儿率兵从东莱出海,直奔辽东黑山脚下。沿着海路,大军劈波斩浪,进军神速,不日便到高句丽临近海边。 远望岸边,来护儿手握宝剑,来到船头,问道:“吾儿何在?” “来整在此。” “命三军戴孝,将周法尚尸首沉入大海,祭奠英灵”。 “遵令!” 来整即刻传令,将周法尚棺椁沉入辽东海中,水军战船一字排开,挂白戴孝,祭奠亡魂。真可谓: 饮恨山东望辽东,奈何命运不随从。 壮志慷慨难望尽,英雄长眠入水中。 雄心不悔征高丽,浩浩海波映丹红。 说尽千古爱国士,今见隋唐真英雄。 143破卑沙挑杀尹靖直,求议和遣返斛斯政 周法尚在高句丽临海海葬,,战船一次靠岸,来护儿父子统率大军登陆,奔赴临近柳京的一处险要之地黑山。 在黑山脚下,远远望去,皆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势上,高丽人修建起一座土木石混杂筑城堡,此城北靠山崖,扼守通往都城柳京的去路。 参军长史崔君素拿出一幅牛皮地图,观望了一下四周,对来护儿言道:“荣国公且看,前面便是黑山,高丽人依仗山势,修筑土寨,这便是传闻的卑沙城。” “哼!”来护儿道:“弹丸之地,何足挂齿,先在此扎营,明日我命来整先打头阵,以壮军威。” 到了次日,六公子来整亲率一支人马,先打头阵。众将士披挂上阵,来到卑沙城城门之前,挥舞旗帜,列阵叫战。 只听城上一声跑响,卑沙城城门大开,高丽兵一涌而出,当头一员上将小眼睛,蒜头鼻子,国字脸,顶盔挂甲,银白战马,手中一柄长把牛角钺,此人便是高句丽国大将尹靖直。 两军阵前,尹靖直听说过隋朝大将来护儿父子骁勇善战,又是跨海而来,绝不是凡夫俗子,一般人物。心中担心难以抵抗隋军,但依旧做出若无其事姿态,高声喊道:“来者听着,我大高句丽国,君臣一心,不曾惧怕半分。你等还不快快退去,免得再吃败仗。” “呸!”来整喝道:“大隋乃是天朝,四方臣服,唯有高句丽妄自尊大,目无天子,岂能饶你!” 尹靖直虽然不情愿交战,身为地主不能初战就告退,好歹也要交手一番,高声喊道:“来人呐,擂鼓助战!” 战鼓擂响,两边不容多说,尹靖直、来整各自催马出战,挫马盘蹬,厮杀成团,大战三十回合,尹靖直见来整武艺高强,难有还手之力,自知不是对手,虚晃一钺,便驳马退去。这才是: 来整初战震辽东,威名不输荣国公。 卑沙城下残阳落,清川江畔势气同。 高句丽初战不利,尹靖直立刻下令关闭城门,据守不出。一连数日,不见交战,荣国公来护儿心中焦急,对众将说道:“陛下由涿郡出兵,我等若是慢了,只恐耽误接应大军。” 崔君肃道:“下官到有一计。” “快快说来。” “我观黑山城寨,依山而建,圆木垒成,山上草木丰茂,不如火攻。” 来护儿茅塞顿开,兴致骤起,喜道:“若非大人提醒,险些耽误大事。” 正要下军令,崔君肃用手一挡,言道:“国公稍等,只靠山林之火,只能烧城,不能破敌,还需山上之水。” “哦?请细细讲来。” 崔君肃言道:“我观黑山之上,有雨后洪水倾泻,料定山上是积水成池,若能掘开,必定水淹敌兵。” 来护儿大喜:“君肃妙计。”对来整言道:“吾儿率三千兵士上山,寻找池泽,我今晚点火烧城,见山下火起,烧尽一个时辰,便决池放水。” “遵令!” 到了晚间,来护儿带兵准备下了硝磺火器,抹黑靠近木城,见守军并不知觉,变点燃火硝,引着草木,顷刻间,木城周围火势熊熊,周边林木,顺势燃起。这时高丽兵士才知大事不好,赶忙扑火。 主将尹靖直一看木城起火,连下三道军令,各部高丽将士城前救火,不得延误,那高丽兵士不知原委,只得慌忙起身,蜂拥城前,一哄而上。 来护儿退到远处,闻听高丽兵大呼小吼,声援救火,便下令发射火弩,射出城内。成片圆木城墙,内外燃烧,火势不止。烧了有半个时辰,来护儿对麾下将士传令道:“随我往高坡观望。”众将士又退到高坡,只等来整放水。 话说此时,六公子来整绕过卑沙城,从后面山岩攀上山头,窥望四处,忽然听到潺潺水声,走近观瞧,果然是一处积水池潭,虽然山头峭壁不能翻越,但积水成池,正好存水。 来整大喜,即刻命人观望山下,见火势已起,来整对众将士言道:“火势正凶,待扑灭之时,再放水不迟。” 又过半个时辰,有兵士来报:“卑沙城城内,明火已经被扑的差不多了,六公子可以放水了。” 来整闻听,赶忙往山下眺望观瞧,果然火势零星见小,来整立刻传令决池放水。少时,积水池挖开,山上积水洪波涌下。 扼守卑沙城的高丽兵折腾了半夜,压制住了火攻,幸好没有多大损失,满身疲惫,刚要睡觉。未曾想山洪瓢泼而下,顿时火场又变汪洋,冲着高句丽将士浇灌而来,人心大乱,四散奔命。 一夜水火无情,卑沙城一片大乱。来护儿见城墙又烧又浇,多有毁坏,此时传下军令,杀进卑沙城内。 天明时分,一夜没睡的尹靖直,正在城内忙着点人,只召集了不过几千兵士。忽然喊杀声起,只见几辆冲车、撞车顶开城墙残破之处,撕开一道豁口。 六公子来整一马当先,率兵杀进卑沙城,惊惶失措的尹靖直只得苍茫迎战。隋兵士气正旺,高丽兵人心涣散,一场厮杀,片甲不留,尹靖直被来整挑下战马,命丧阵中,其他将士也斩首千余,隋军大捷。这才是: 水火交替到天明,连环妙计助隋兵。 熊熊烈焰吞城垛,山洪咆哮没豪情。 卑沙城焚毁,高丽军大败,来护儿率兵一路东进,沿途无人能挡。此时,又逢隋炀帝四十万大军步步逼近,高丽王高元万分惊恐,坐立不宁,不得不再向百官求计。 丞相乙支文德进言道:“既然交战不利,不如请降求和。” 高元长吁短叹,束手无策,大将军高建武也奏道:“国王陛下,连续三年交战,国力不堪,还是求和请降,作为缓兵之计。” “唉……”高元皱着眉头,侧靠在宝座上,说道:“前年交战,乙支丞相前去求和,以诈降之计,偷袭了隋并,如今在此求和,倘若隋主不信,那可如何是好?” 乙支文德言道:“微臣听说,隋军此番东征,沿途逃兵无数,只要给足杨广面子,定然会议和退兵。” 高远无奈,只得答应,点了点头:“就依照丞相之计,与隋军议和,只要退兵,什么都可答应。”高句丽国王高元遂命丞相乙支文德为使者,前去隋军大营请降求和。 隋炀帝得知高句丽丞相前来求和,龙颜大悦,召集百官,商议招降之事。宇文述、裴蕴、虞世基三个人最爱看皇帝脸色,一看杨广兴奋,便知皇上心思。宇文述道:“吾皇天威所至,高句丽畏惧臣服,臣冒死进谏,罢兵休战,议和招降。” 裴蕴、虞世基俩人一看,心中暗骂,宇文述真是老奸巨猾,看皇上高兴了就自称进谏,妄作忠臣。毕竟是讨皇上高兴,裴蕴、虞世基也纷纷进言,力主招降议和。 几个重臣是见风使舵,但几员大将,却认为不可休兵,屈突通奏道:“三次东征,高句丽国力穷沮,亡国只在旦夕,此时议和,只恐是缓兵之计。” 大将薛世雄也言道:“此番东征,陛下已胜券在握,莫说平定辽东,就是收复乐浪,也未尝不可,一旦收兵,则半途而废。” 隋炀帝早已妄自尊大,言道:“大隋乃是上国天朝,当海纳百川,只要高句丽臣服,答应朕得要求,就可议和。”话说至此,隋炀帝心想,当初以为隋军难以取胜的便是萧皇后,定要让皇后亲眼目睹高句丽请降臣服。想到此时,杨广道:“速传高句丽使者,在宫帐候驾,给朕摆足排场。” 高句丽使者求降,隋军大摆排场,展示威严。隋炀帝与萧皇后,帝后二人端坐宫帐,只见乙支文德进了宫帐,双膝跪倒,叩拜皇上皇后,隋炀帝问道:“朕率三军,平定辽东,天兵所向,有何不服?” 乙支文德道:“我王高元,自知浅薄,写下国书,请降大隋皇帝。” “诚意何在?” “高句丽国愿交还辽东城所有土地,世代为大隋天朝藩属,年年称臣,岁岁纳贡,马首是瞻,永不相负。” 乙支文德又跪地不住的叩首,杨广闻听此言,触动了内心虚荣,龙颜大悦,一侧身子就问萧皇后:“依皇后之见,意下如何?” 萧皇后本不屑于杨广东征,便反问道:“陛下三征高丽,倾国之举,莫非只为这一纸降书?” 乙支文德一看萧皇后脸色阴沉,生怕议和不成,又说道:“我王高元,为表诚意,愿遣返大隋叛将斛斯政,交予天朝问罪。” 这是大将屈突通在一旁呵斥道:“前年高句丽背信弃义,萨水一战,损了我大隋三十万将士,该当何罪?” 屈突盖通嗓门洪亮,吓住了乙支文德,乙支文德跪在地上,心里有点慌乱。 但乙支文德既然赶来议和,之前自然有所准备,面对屈突通的发难,乙支文德脸上转忧为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前年高句丽确实言而无信,为表诚意我主愿以萨水为界,鸭绿江两岸均为大隋领土。” “嗯。”听了这话隋炀帝点点头,心里有了些安慰。又是宇文述眼疾嘴快,一旁建议道:“陛下,鸭绿江东,萨水以北,多少也是汉代乐浪郡的土地,若能为大隋所有,一来降服了高句丽,二来也算收回乐浪郡,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有理,有理。”对宇文述这番说辞,隋炀帝十分满意,他对左右大臣言道:“尔等记下,大业十年七月二十八日,朕收复乐浪郡,高句丽国王高元遣使者投降。”百官双双跪倒,山呼万岁。这才是: 自古东征何所伤,莫忘秦汉有乐浪。 炀帝三征据萨水,太宗也曾攻平壤。 两国议和,隋军班师,千里诏书,送到黑山。来护儿正率兵星夜行军,正遇隋炀帝的快马使者。 来护儿率麾下将领,下马跪拜,信使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业十年七月二十八日,高句丽国王高元遣使者投降。高句丽既为藩属,即日起罢兵议和,命水军都督、荣国公来护儿,班师撤兵,返回天朝。钦此。” 来护儿一听是气炸连肝肺,两手不禁发抖,不得以先接了圣旨。来整言道:“高句丽归降,将士们终于可以早日班师了。”众人个个如释重负,交口称赞。 来护儿对众将说道:“三征辽东,未能平定。此番收兵,便无法再来。今高句丽大势已去,星夜进兵,包围柳京,擒其国王,必能凯旋而归”。 长史崔君肃一看来护儿想抗旨出兵,赶忙劝道:“高句丽既然已经献降,将军出兵灭高句丽,岂不是让皇上失信于天下?” 嘶鸣随风贯耳听,铩羽折戟万人惊。 雄心绽出破敌胆,战场百里无草青。 猛士几何无畏死,多少豪情赴平冥。 三征高丽泪染史,不叹隋主叹亡灵。 欲知来护儿究竟是否抗旨,且看下回分解。 144王伏宝误闯高鸡泊,窦建德刺驾马到崮 来护儿见战机已到,正是攻陷高句丽都城柳京的大好时机,决定抗旨出兵,先斩后奏。参军长史崔君肃一看此事过于鲁莽,赶忙劝阻。 来护儿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立奇功,以报天子。” 跟随来护儿多年的这些将士,觉得来护儿说的也有道理,挥拳振臂纷纷响应,惟有崔君肃又劝道说:“若随都督,违抗圣旨,皇上必然动怒,三军将士都将获罪。万不可一将之功,连累三军啊。” “唉…..”来护儿扔掉马鞭,垂头丧气的走到一旁,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抱怨道:“前年东征兵败之耻,周法尚将军临终之愿,皇上收复乐浪郡的梦想,难道……难道就这么一笔勾销么?” 崔君肃道:“恕下官之言,如今的大隋有没有乐浪郡已无关紧要了。” “何以见得?” “国公试想,即便东征大捷,柳京夷为平地,要这乐浪郡有何用处?” “君肃的意思是?” “下官之见,大隋最大的隐患不是高句丽,而是遍布四方的民乱。与其举国之力东征,不如早回关内,剿平内患。” 众人听了觉得也有道理,目光都落在了来护儿身上,都在左右劝来护儿撤军。来护儿见众人也不愿违抗圣旨,只得把大戟猛掷地上,怒道:“必胜之战,半途而废!看来本帅壮志难酬了。” “荣国公……” “罢了,罢了,退兵吧。” 来护儿率兵退回黑山,又乘船重返东莱,大隋王朝三征高句丽就此终结。真可谓: 三征高丽举国穷,仅仅踏过萨水东。 遥望辽东尸露野,尽是隋脉耗尽空。 四十多万隋军撤兵,大队人马集结完毕,从幽州南下,返回东都洛阳。路途漫长,首尾难以相望,队伍之中却只见皇上龙辇,不见皇后凤辇。 自从隋炀帝在长城口,斩首逃兵,用人血涂抹战鼓之后,萧皇后与隋炀帝夫妻二人多日不见,萧皇后虽没有对隋炀帝直言相谏,但心中厌烦情绪已是沉积多日。 行军总管宇文述一看皇上、皇后夫妻不睦,便命皇上率前队先行,将皇后凤辇安排在后对,跟随在后军,一前一后,让两口子先各自消气。 宇文述这一番良苦用心,到是好意,四十万大军一字排开,绵延数百里。偏巧前军之中,有一校尉名叫王伏宝,身在官军,心已厌战,见东征的将士逃兵众多,也趁如厕之时,做了逃兵。 王伏宝一路逃走,自然不敢走大路,害怕被发现是逃兵,只得走山间下路。没走多远,只觉得脚下一绊,一头栽倒。 只闻“铛啷啷!”一阵铃响,王付宝栽倒大坑,触动了陷坑的铜铃,两眼一黑不知原委。等王伏宝缓过神来,已被蒙了双眼,摁住捆绑。 王伏宝心中暗想,这下子肯定是遇到山贼了,就凭自己这身官服,这些山贼也饶不了自己,虽然王伏宝也有一身武艺,但此时是虎落深坑,身不由己,只得被人推搡着走了一路。 也不知走了多远,像是被带进了一间屋子,接着微弱的光感,王伏宝觉得这屋子还不小,是间大厅堂。 只听见身边听有人说道:“启禀大首领、二首领,抓了个官军。” “把他的眼罩摘掉吧。” “是!” 这时王伏宝被摘下眼罩,挤了挤眼,王伏宝这才看清,四面房屋全是木桩修建,装束各异的兵勇挎到而立,王伏宝暗想,这定是起义军的山寨。 这间正堂之上,端坐两个首领,正中端坐一人,四十岁的年纪,瓜子脸,斗鸡眉,夜凤眼,尖鼻薄嘴,留着小胡子,窄肩体瘦,此人名叫高士达。一旁坐的二首领,长得身材魁梧,八尺有余,双眉浓重,二目神明,鼻正口方,留有短髯,相貌非凡,仪表堂堂,此人便是前文说过的窦建德。 前文曾说窦建德是鱼俱瓒手下逃兵,几经辗转来到冀州高鸡泊,投靠到高士达的起义军下,凭着一身武艺和一股英雄气概,做了起义军的二首领。 窦建德打量了一番这王伏宝,这身隋军装束,窦建德是再熟悉不过,便命人松绑,又问道:“我看你身穿校尉官服,为何独自入这荒山。” 王伏宝道:“小的王伏宝,现任前军校尉。自从皇上三征高丽,我王家兄弟五个,四人战死,听闻四方豪杰揭竿而起,欲另投明主,再不愿为朝廷效命。” 窦建德自己便是逃兵,闻听此言,感由心生,如此投奔者也比比皆是,窦建德便对高士达道:“我观此人装束,也是官军校尉,又久经大战,可为重用。” 高士达见者王伏宝身材强壮,臂膀有力,到是个带兵帮手,遂问道:“王伏宝你可愿意归顺本山,一起造反?从此杀官济民,杀富济贫,替天行道。” 王伏宝抱拳跪倒:“莫说是归顺,今日小的便愿意带领起义军,去刺杀暴君杨广。” “哦?”高士达问道:“你且说说,如何刺杀杨广?” 王伏宝便说出杨广班师回朝,几十万大军将路经河北的消息。高士达、窦建德一听,心中大喜,众人一番合计,遂召集山上众兄弟,决定立刻起身刺杀隋炀帝杨广。 王伏宝引着起义军连夜动身,前往御驾必经之路,刺杀隋炀帝杨广。由涿郡返回京师必经马到崮,马到崮的一侧山坡,从草高长,乱石遍地,劫杀杨广非此地莫属。 等高士达、窦建德、王伏宝偷偷潜到山坡,正好看见隋军大队人马,正沿着山路前行,四十万大军前望不到边,后看不到头,绵延数百里,兵马车仗,遥相呼应,独不见天子御辇。这算得: 一字成行山间过,摇首摆尾似长蛇。 未见御驾金顶辇,只见蜿蜒多曲折 前边说过宇文述见皇上、皇后最近情感不和,便把天子龙辇排在前队,皇后凤辇排在后队,高士达、窦建德晚到了些许时间,正遇到中间大队人马。高士达是绿林好汉,从未见过官军气派,便低声问道窦建德:“这兵马车仗众多,哪是皇上的御辇。” 窦建德言道:“皇上御辇必有仪仗侍卫,雕龙绣凤,华丽气派,还是再等片刻。” 几千义军,从早上到中午,一直不见皇帝御驾,眼看几十万大军匆匆走过,就是没有御辇溜过眼底。 这时后军缓缓而来,窦建德眼前一闪,见一御辇行来,皇帷伞帐,华丽精湛,更兼有宫女、太监、金甲侍卫左右相伴,窦建德道:“此乃御驾,必是暴君。” 再看后军精兵不多,竟是牛车驴骡,粮草辎重,军备甲仗,高士达窃喜:“杀了杨广昏君,还能抢些辎重,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见后军行至眼下,只听高士达一声号令,铜锣击响,几千起义军蜂拥而上,直奔隋兵后军队伍杀来。 后军将士毫无防备,万没想到如此大胆的起义军能从天而降,顿时大乱,隋兵拔刀提枪,与起义军杀成一团。 二首领窦建德,手提九环砍刀,纵身跃步,直奔御辇,几个御前侍卫迎面阻挡,皆不是对手,窦建德挥刀挑开御辇篷帘,刚要行刺,顿时一愣,篷中坐的不是杨广,竟是萧皇后。 四目相对,萧珺一见窦建德,似曾认得,窦建德见是萧皇后,心中顿生犹豫。 “哐!”的一声,就在犹豫片刻,窦建德被殿前护卫独孤武都踹下辇车。窦建德落地一个跟头滚起,独孤武都纵身追来,二人大战起来,高开达则被萧鉅挡住,难以靠近辇车。 就在两下杀的一片混乱之时,离得后军最近的隋将正是薛世雄父子,薛世雄得知后军遭袭,遂对二子言道:“娘娘千岁尚在后军,速速救援,不得有误。”薛万彻、薛万均二人领了军令,带上一支人马,掉头驰援。 高士达、窦建德等人一通厮杀,见薛万彻、薛万均二人来援,隋军逐渐增多知道不可久战,窦建德喝道:“抢些马匹,速随我来。” 起义军众兄弟抢了些骡马,催马离去,其它喽啰也各抢些兵器、盔甲往山坡乱石、草丛之中四散逃去。 薛万彻、薛万均兄弟二人催马杀到,击退残余喽啰,大队精兵护住皇后凤辇。萧鉅这才收起宝剑,走到凤辇跟前,言道:“皇姑母受惊,贼人已被击退。” 萧皇后惊吓一场,手无胸口,这才掀开门帘,惊悚问道:“何处贼子,如此大胆?” “尚在缉查。”萧鉅道。 等候了片刻,薛万彻追击回来,翻身下马,走到凤辇近前,言道:“启禀娘娘,方才追击,遇当地人打探,这伙贼寇是高鸡泊的山贼,贼首两人高士达、窦建德。” 这一说窦建德,萧皇后猛然想起方才刺驾,与自己对面而见的正是窦建德,当初鱼具瓒手下的逃兵。想当初若不是萧皇后阻拦,窦建德早被鱼俱瓒挖眼处死,怪不得窦建德这贼子心生犹豫,没立刻行刺。 众人收拾车马,薛世雄匆匆催马而来,翻身下马,对萧皇后言道:“皇上传旨,请娘娘千岁到前军随行。”萧皇后虽然心中与杨广赌气,但惊险一场,也不再想那夫妻恩怨,便随薛世雄赶往前军。 前后相隔百里之遥,等凤辇赶到,前军已临近邯郸行宫。萧皇后下了凤辇,隋炀帝早已等候多时,一场劫难过后,夫妻心有灵犀,默契相投。 隋炀帝拉住萧皇后,说道:“都是朕用心大意,致使皇后受难,险遭敌手。” “臣妾虽说畏惧,毕竟皇上洪福齐天,得以有惊无险。只不过后军折去许多兵士,马匹被抢走许多。” “皇后放心,朕已平辽东,再无外患。这就传旨河北道兵马,剿灭高鸡泊贼盗,指日可待。” 萧皇后道:“皇生圣明,可如今天底下,又何止高鸡泊这一伙盗贼。只怕是摁下葫芦浮起瓢,决非长久之计。” 隋炀帝点了点头,对眼下的盗贼横行,露出一丝的无奈与无助,宇文述在一旁问道:“陛下是否先剿灭高鸡泊的盗贼。” 隋炀帝道:“皇后说的有道理,盗贼四处横行,必须举国围剿。” “那皇上的意思是?” 隋炀帝道:“传朕旨意,命冯孝慈为河北道讨捕大使,张须陀为河南道讨捕大使,陈棱为江东道讨捕大使,张镇州为江南道讨捕大使,李渊为河东道讨捕大使,阴世师为陇右道讨捕大使。分兵数路,全力剿贼,肃清寰宇!” “遵旨!” 145金光门叛将遭极刑,汾阳宫忠臣进死谏 隋炀帝传旨调动五路人马,围剿四方起义军;河北道冯孝慈出兵幽州、冀州;河南道张须陀围剿濮阳、青州;江东道陈棱扫荡建康、江浙;江南道张镇州平定江陵、汉口;河东道阴世师奔袭武威、天水;河东道李渊用兵晋阳、大同。 一时间各地的起义军,各自为战,同诸路官军捉对厮杀,展开混战。几路官军的四处围剿,使隋炀帝的御驾一路畅通,顺利回到京师大兴。 隋炀帝回到久违的宁安殿,十分高兴,对萧皇后是津津乐道。夫妻二人正在闲聊,只见西京留守卫文升,一手提着官袍,急匆匆来到宁安殿,拜见了皇上皇后,隋炀帝高枕无忧的问道:“朕刚到大兴,卫爱卿就这么着急,有何事禀报?” 卫文升奏道:“自从娘娘千岁凤辇遭劫,事情以讹传讹,贼众愈加胆大,如今又有多出反贼蜂拥而起,千里急报接连不断,还望陛下速做处置。” 隋炀帝问道:“天底下究竟有多少起义军?” “自陛下三征高丽以来,又有五路反贼,起兵造反。乃是齐郡左孝友,离石郡刘苗王,汲郡王德仁,延安刘迦论,扶风唐弼。” 隋炀帝言道:“命兵部再拨付钱粮,催促各道兵马加紧讨贼。借着此次辽东大捷,朕正欲再会万国使节,倘若让万国使者知道匪从生,朕的颜面何在?” “这……”卫文升一时为难,抬眼去看萧皇后。 萧皇后看着老臣卫文升作难,一旁劝道:“眼下时局紧迫,盗乱频起,此时朝会万国使臣,只恐又要耗费巨大。” “朕平定四方,万国臣服,要是不在各番邦面前炫耀威武,岂能彰显朕三征高句丽的功绩,这次必须朝会。” 一看隋炀帝依旧急于彰显功绩,又是夫妻二人刚和好如初,萧皇后虽然满腹忧虑,但也不再谏言隋炀帝,卫文升虽说心中无奈,但是隋炀帝执迷不悟,也只是领旨退去。这才是: 胖子不能打脸充,天朝岂是总虚荣。 祸从金口玉言出,只叹后患更无穷。 隋炀帝杨广征服四方,诏令再度朝见万国使者,各国使节纷纷入京。宣文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依照旧礼,西戎、北狄、东夷、南蛮,番邦属国,逐次上殿,参拜隋炀帝杨广,并呈上朝贡礼单。 万国使节,纷纷上殿,跪拜天子,隋炀帝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时隔三年,又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召见万邦使者,心中喜不胜收。 隋炀帝道“朕不尽打败了高句丽,而且收回了萨水西岸的土地,乐浪郡重回天朝。朕实现了自己的十二个心愿,试问千古君王,谁人能比?” 万国使者与文武百官,再次跪倒,山呼万岁。隋炀帝道:“朕历来说到做到,偏偏有人信不过朕,举兵叛乱,意图谋反。来人呐,把斛斯政押上来!” 几个金甲武士,五花大绑拖上来一个,昏昏欲死之人,正是叛节的兵部侍郎斛斯政。此时斛斯政从高句丽押回大兴,早已被一路折磨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 看着生不如死的斛斯政,各国使者和文武大臣,多少有些心生怜惜,惟有隋炀帝眼露凶光,狠声问道:“没想到吧,即便你与杨玄感、鱼俱罗那些人里应外合,切断军粮,但是得胜的依旧是朕!” 披头散发的斛斯政微微抬起头,看看隋炀帝,冷冷说道:“皇上……皇上打赢了高句丽,也输光了大隋朝。” “胡说八道。”只见许国公宇文述呵斥一声,作揖奏道:“斛斯政之罪,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忿。若同常刑,贼臣逆子何以惩肃?请陛下以极刑问罪!” 宇文述这话说得及时,隋炀帝深深点了点头:“将斛斯政拖出金光门,捆缚立柱之上,令公卿百僚乱箭击死这贼子!” 斛斯政被武士押解出去,悬挂在金光门一侧的红漆立柱之上,等到午时三刻,艳阳高照,日光炙热,只见隋炀帝率领万国使者和文武百官,一起来到金光门前。 隋炀帝道:“朕为了惩前毖后,匡正忠心,命所有大臣一人一箭,将贼子乱箭穿身!” 殿前侍卫取出上百张大弓,分发给百官,那些个武将二话没说,搭弓上箭,“嗖嗖嗖……”几时支乱箭,一起射出,斛斯政顷刻间毙命。那些个文官,有会射的,有不会射的,射中射不中的,也都跟着射了一箭。 隋炀帝一口怒气吐出:“将斛斯政化为灰烬,挫骨扬灰,以戒后人!” “遵旨!” 看着斛斯政死无葬身之地,文武大臣和各国使节,谁也不敢吭声,隋炀帝说道:“叛国贼子,死有余辜,朕要让高句丽看看,以后看看敢不敢收留叛贼。” 话音未落,隋炀帝扫视了一番站在旁边的使者,忽然问道:“高句丽使者何在?” 虞世基答道:“回禀陛下,高句丽并没有派使者朝贡。” 唯独不见高句丽使者,大喜的日子,隋炀帝暗压心火,隋炀帝问道:“高句丽既然纳贡称臣,为何胆敢不来使节?” 虞世基道:“自从高句丽臣服之后,杳无音信,既无使者,也无朝贡。” 隋炀帝顿时怒由心生,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面,隋炀帝言道:“朕三征高句丽,平定辽东,威加海内。如今高句丽为大隋藩属国,既不称臣,也不纳贡,欺君罔上,岂能轻饶?” 此言一出,百官瞠目结实,使节惊讶万分,隋炀帝看了看众人表情,目光尖锐,说道:“朕欲再征高句丽。” 隋炀帝复议东征高句丽,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低头不语,其他文武官员更是一言不发,此时早已无人想再征高句丽。 看朝堂百官无人敢言,更无人建言献策,隋炀帝问道:“诸位爱卿,各位使节,朕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唯有高句丽出尔反尔,出兵讨伐难道不对么?” 众人依旧无人敢言,都以沉默的方式来抵触,越是抵触隋炀帝越无耐心,又说道:“传旨各道,征召兵役,准备大业十一年开春东征。”言罢,隋炀帝拂袖而去。 万国朝会尴尬而散,隋炀帝杨广回到宁安殿,自己独卧寝阁,怀抱宝剑,独处不语。萧皇后看杨广心情不悦,只得坐在外屋默默无言,陈贵人看到皇后心事,便问道:“皇后何事烦心,如此愁容满面?” 萧皇后道:“听说万国朝会,皇上又提东征高句丽,只恐这天下真要大乱了。” “难道陛下想四征高句丽?”陈贵人问。 萧皇后点了点头,陈贵人又问:“苏威、宇文述这些辅弼重臣,难道不曾规劝皇上?” “皇上如同着魔一般,好大喜功,一心想征高句丽,而今百姓不堪重负,揭竿而起,再征高丽,只恐祸乱会越闹越大。” 萧皇后、陈贵人正在闲聊,忽听皇上长叹一声,捶胸叫苦。萧珺起身过去,见隋炀帝仰面发呆,萧皇后坐到床边,抚慰道:“陛下何必如此为难自己,与那高句丽过不去。” “朕欲征高句丽,满朝文武,无人献策,谁知朕心?”隋炀帝正扪心自问,忽然想到一人,问道:“张衡现在何处?” 萧皇后道:“张衡自从免官,一直居于河东。” “张衡最知朕心,若在朕身边,定有东征良策。”隋炀帝道。 萧珺担心杨广急于开战,便进言道:“皇上既然思念张衡,不如巡游汾阳宫,去看望臣子,一来算是关心臣子,二来现在也不是东征的季节,正好延缓些日子。” 隋炀帝听了,心情大畅,言道:“知朕者皇后也,满腹惆怅顷刻散去。” 过了几日,隋炀帝传旨起驾汾阳宫,金锣伞盖,旌旗蔽日,后宫侍驾,百官随行,车马仪仗,遥相呼应。这才是: 一路北上入河东,故交重逢汾阳宫。 忠臣自是忠言谏,今非昔比已不同。 长话短说,隋炀帝御驾到了汾阳宫,首先传旨召见张衡。张衡来到宫舍御花园,正欲皇上、皇后二人品茶叙聊。二圣全着素装,全然不见往日龙凤光华。 张衡快步走到近前,拜见了二圣。多年不见,隋炀帝颇为大方,邀张衡入座,共品香茗,几碟点心,摆放桌上。隋炀帝言道:“你与朕有数年未见,朕东征西讨,无时不曾牵挂。” “张衡一介草民,能得陛下垂青,已是感恩不尽。” 隋炀帝道:“你当年有佐命之功,朕这次召见你,是要重新启用,让你再立功业。” 张衡赶紧起身,撩袍跪倒:“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隋炀帝大喜,扶起张衡,说道:“上月万国来朝,唯有高句丽不称臣,不纳贡,无视天朝,朕欲再征高句丽,委托你军政大权。” 看着隋炀帝志在必夺,而张衡却愣了片刻,才抱拳言道:“陛下文治武功,赛秦皇、胜汉武,何必为小小高句丽,牵肠挂肚,穷兵黩武?” 一听张衡劝谏,隋炀帝脸色一落,顿时无光,萧皇后见杨广情绪不对,看着张衡轻轻摇头,让他少说谏言。 偏偏张衡对杨广是忠心耿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衡二次跪倒,作揖奏道:“陛下,忠言逆耳,容臣禀告,如今民贼造反,赋税徭役,沉重不堪,再征高丽,只恐乱上加乱,臣冒死进谏,陛下明察。” “朕独断乾坤,功盖千秋,秦皇汉武也不及一半,何需外人进谏?”隋炀帝龙颜不悦。 看着皇帝不纳忠言,张衡愈加着急,双膝前挪几步,言道:“陛下明鉴,朝廷有累卵之急,百姓有倒悬之危,倘若再征高丽,必将误国误民,后患无穷。” “哐啷!”一声,隋炀帝怒拍桌案,碟碗震反在桌面,隋炀帝对左右怒道:“张衡无礼,诽谤朝政,左右拿下,打入死囚!”几个金甲武士围了上来,按倒张衡,押解缉拿。 隋炀帝撩袍离去,萧皇后赶忙快步跟了过去。回到寝殿,怒不可竭,隋炀帝对身边太监言道:“将张衡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萧皇后赶忙劝道:“陛下息怒,张衡也是担心社稷,并无二心……” “胡说八道!”隋炀帝怒道:“满朝文武,谁敢进谏?天下子民,谁敢不从?张衡贼子,危言耸听,格杀勿论!” 萧皇后百般劝解,隋炀帝非杀不可,眼看太监将要传旨,萧皇后眼中强忍着泪花,进言道:“如果陛下非杀张衡不可,还望陛下念在少年挚友的份上,让臣妾代为传旨,赐他自裁。” 想到少年之时的交往,隋炀帝这才稍稍息怒,准许萧皇后代为传旨,赐张衡自裁。这才是: 自负天子高过天,动怒逆耳禁忠言。 人生何曾忆往事,只醉今朝忘流年。 张衡独坐死囚牢,含恨不能说服杨广,忽然传来脚步声,只见两个太监持圣旨而来,后面跟的是萧皇后。 “圣旨到。”一个太监言道。 张衡赶忙跪倒,另一个太监展开圣旨言道:“皇上有旨,张衡诽谤朝政,出言不逊,特赐自裁。钦此。” 张衡闻听半晌不语,呆呆望着萧皇后。萧皇后言道:“你冒死进谏,触怒龙颜,事到如今,即便哀家一心保你,但也无力挽回。” 张衡道:“多谢娘娘,臣已知罪,只是含恨不能做个治世良臣,再也无法辅佐陛下平定四方了。” “你是皇上少年挚交,本应最知皇上脾气,为何这次不顾身家,谏死无悔?” 张衡两眼泛泪,心怀不甘,答道:“三番东征,百姓为盗,臣子离心,长此以往,大隋危矣。” 说道江山社稷,萧皇后心中苦楚,莫然说道:“哀家虽为皇后,却不能润泽万民,母仪天下,真是惭愧呀,连你这个忠臣,都保不住。” “能得娘娘信赖,臣死亦足矣,只盼大隋中兴常在,臣死之日,犹生之年。” 萧皇后含泪挥手,转身而去。太监递上白绫,张衡接过白绫,悬于囚牢横梁之上,引颈自缢。 萧皇后不忍失去张衡这样的臣子,心怀惆怅回到宫里.此时天色已晚,正遇河东道讨捕大使李渊在宫外等候,萧皇后问道:“李大人为何在外等候,不入宫内?” 李渊道:“启禀娘娘,雁门郡传来紧要军情,榆林贼盗郭子和,勾结突厥,意图谋反。突厥兵马正赶往雁门关而来。” 萧皇后闻听,大惊不已,汾阳宫往北不远便是雁门郡,突厥南下,危急御驾,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46隋炀帝兵困两界沟,萧皇后乔装突厥营 榆林起义军首领郭子和,勾结突厥进犯长城,兵临雁门郡。军情紧急,李渊站在宫外等候,正逢萧皇后回宫,这才把消息一报,萧珺急问:“既然紧迫,为何迟迟不报。” 李渊道:“陛下征调山西各路兵马准备东征,满朝文武,无人敢轻易调动。方才公公说,陛下正在饮酒,故而微臣只能宫外等候。” 萧珺道:“既然紧急,哀家代为呈奏。” “劳烦娘娘千岁。”李渊把急奏交予萧皇后,便转身离去。 萧珺进了殿内,只见隋炀帝杨广横卧龙椅,几个宫娥跪坐两旁,斟酒陪饮。一见皇后,隋炀帝举杯言道:“皇后快来,朕痛饮几杯。” “张衡已经自裁。” “他死有余辜,若非看在少年故交,朕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萧皇后拿出急奏,对隋炀帝道:“方才李渊宫外送来急报,山西贼盗首领郭子和,在雁门郡作乱,勾结突厥,引兵将至雁门关。” 隋炀帝一愣,放下酒杯,坐了起来,接过急奏一看,“啪!”摔在桌案之上:“万国朝贡才多久,突厥就敢犯我雁门。” 萧皇后招手让几个宫娥退下,坐到一旁说道:“陛下在汾阳行宫,离雁门迫近,若不赶紧调兵,只恐汾阳危矣。” “开皇二年,朕就曾率兵收复雁门关。只要朕亲临雁门关,突厥自然畏惧三分。”萧皇后看隋炀帝已有醉意,知道这是信口雌黄。 “臣妾还是代陛下拟一道诏书,连夜召集兵马吧。” 隋炀帝又懒洋洋的靠在龙椅上,手捂着脑门一斗衣袖,说道:“准奏了。” …… 到了次日,连夜整军已点齐五万禁军,隋炀帝统帅禁军亲赴雁门关督战。惟有萧皇后独守汾阳宫中,陈贵人见皇后心事重重,便言道:“如今陛下已率兵赶赴雁门,娘娘还有什么心事,在此焦虑?” 萧珺道:“山河四处,民众造反;塞外突厥,兴兵犯境;哀家总觉得这朝廷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祥之感,挥之不去。” “娘娘太多虑了,以陛下的文治武功,谁人能敌?” “唉……”萧皇后长叹:“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上的千秋伟业,现在看来朝不保夕,岌岌可危了。” 陈贵人端过一碗茗茶,递给萧珺,安慰道:“娘娘别太劳神了,不如臣妾给娘娘弹首曲子,解解烦闷。” 陈贵人缓步奏道琴前,拨弦起乐,婉转悠扬。萧皇后玉腕撑起,手托香腮,凝视沉思,朝廷内外交困之际,难得有此雅兴,一曲琴音,到让人忘却不少忧虑,顿感舒缓。陈婤兴随琴起,吟唱道: 御驾凛凛走朔方,西北清风卷草香。 早春应是满园绿,晚秋只剩菊花黄。 …… 又过一日,萧皇后、陈贵人正在闲聊曲词,长叹雅乐,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苏威、李渊二位大人有十万火急军情奏报。” “哦?”萧皇后道:“传他来见。” 太监传话,苏威、李渊疾步来至内宫,拜见了皇后,李渊言道:“刚得雁门关急报,贼首郭子和引突厥十五万铁骑绕过古道,将皇上围困两界沟,情势危急,请娘娘懿旨定夺。” “啊?”萧皇后大惊,陈贵人也站起身来,不知所措。萧珺惊慌之余,稍加振作,问道:“以二位爱卿之见,可有良策?” 李渊道:“汾阳行宫并无重兵,可倾尽携带金银珠宝,就地招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苏威道:“听说自从启民可汗去世,义成公主下嫁了始必可汗,可派人去向义成公主说情,解雁门之围。” “何人可往?” 苏威言道:“征兵之事,可委任殿前少监李渊,但出使突厥,说服义成公主…… 萧皇后一看苏威脸色,问道:“老相国如此犹豫,究竟想说什么?” “当年陛下西讨伊吾之时,娘娘出使突厥,曾借得几十头骆驼,恐怕这事……” “不会是想让哀家去做使者吧?” “娘娘明鉴。”苏威狡黠一笑,萧皇后便知这老头心有主意。苏威道:“如今突厥兴兵来犯,娘娘与义成公主交情非浅,说服突厥退兵,只恐非娘娘不可。” 萧皇后点了点头,知道此行必是龙潭虎穴,但为救杨广,也只能是非去不可。李渊道:“让皇后娘娘亲往,恐怕太过危险?” 苏威道:“老臣陪娘娘同行,可保万无一失。” 萧皇后应允了苏威建议,立刻命人着手准备,跟随萧皇后前去的人全部换成素服平装,由陈贵人、苏威跟随出了汾阳宫,两个千牛侍卫独孤武都、萧鉅备好一乘官辇,带了几百侍卫,离开汾阳宫,去往雁门关。 这次突厥犯境,事发突然,说来也是事出有因。隋炀帝二次朝会万国使者,此时的大隋已经是内乱不休,进京的使者沿途已经是耳濡目染,亲眼所见,这其中就包括突厥部的使者。 朝会之后,突厥使者把大隋内乱的消息立刻告知了突厥大汉,此时的突厥大汗已经不再是对隋炀帝忠心敬畏的启民可汗,而是启民的长子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正值旺年,听说大隋民乱,又打探到隋炀帝驾临汾阳宫,便勾结雁门郡起义军首领郭子和兄弟里应外合,准备袭击隋炀帝御驾。 且说萧皇后等人一路北上,一路行程,便望见突厥大营,独孤武都拍马在前,来到营前。突厥兵卒问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我乃隋使,专程看望义成公主,速速禀报。”把守辕门的兵士一听要见义成公主,自然不敢耽搁,便往营内宫帐禀告。 义成公主本是启民可汗之妻,启民可汗年老病故,依照游牧民族旧俗,启民可汗的妃子就要再下嫁可汗的弟弟或儿子,大王子始毕可汗继位,义成公主又还年轻,就下嫁了自己的养子始毕可汗。母子通婚也是突厥见怪不怪的习俗。 始毕可汗正与二弟处罗在中军大帐,商议围攻杨广之计,得知隋朝使节要见义成公主,始毕可汗言道:“杨广被围,本汗胜券在握,此时派使者探望义成公主,必是想从中说和。” “王兄之见,要不要见?”处罗问道。 “此番必能活捉杨广,万不可让义成公主干涉,误了大事。” “王兄之意是…….” 始毕可汗道:“二弟可去召见,找个理由,把使者喝退便是。”处罗心领神会,便离开中军,去往前营,会见隋。 来到前营大帐,处罗端坐正中,传令隋使来见,只见一个隋史进了大帐,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正是苏威。 拜见了处罗,苏威言道:“我奉隋主差遣,前来看望义成公主。” 处罗冷笑一声,问道:“你这娘家人,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苏威两眼一迷,也乐呵呵的笑道:“隋主与突厥汗王,本是姻缘之亲,何必非要计较胜败呢。” “哼!”处罗把长袍一撩,抬起一条腿踩在虎皮座椅上,伸出二指,指着苏威问道:“杨广就困在雁门,死路一条,你这老儿是来求和的吧?” “既然瞒不过将军,将军什么要求,尽可讲来,一切都好商量嘛。” 处罗蔑视苏威一眼,说道:“两军阵前,刀兵相见,送客!” 苏威一看处罗毫不留情,心里也没了注意,两边突厥侍卫握刀虎视,苏威摇了摇头,只得转身离去。 苏威走出帐外,灰头土脸,萧皇后在马车上问道:“商议如何?” “刀兵相见。”苏威垂头丧气,回答无力。 “何人如此狂妄?” “始毕可汗的二弟、大将军处罗。” “待哀家前去会他。”萧皇后一伸双手,左右宫人扶着萧珺下了车辇。苏威问道:“娘娘亲往敌营,还需万分谨慎。” 萧皇后道:“大难当头,顾不得许多了。” 苏威一看皇后已是大义凛然,作揖说道:“娘娘既然无所畏惧,老臣愿意同去游说。”苏威在前,萧珺在后,二人又回前军大帐。 二王爷处罗打发了苏威,心中自得,正琢磨如何收拾被困两界沟的隋炀帝杨广,只见苏威二次回到大帐之中,还带进一人。 处罗问道:“你这老儿,怎么又回来了,刀兵相见,无须多言。” 苏威微微一笑,言道:“事不由我,老朽的主人已到,但求一见。” “何人?” 苏威将身子微微一侧,只见身后那人,掀开斗篷上的头罩,顿时娇影显身,风韵袭人。处罗定睛一看,正是大隋皇后萧珺。当年隋炀帝西征伊吾,萧珺赴突厥借骆驼,当年处罗便被萧珺美貌所吸引,仿若一见钟情,常念于心。 萧皇后一看处罗,双眸矍铄,凝神摄魄,让处罗愣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萧珺毕竟年长处罗十岁,先声问道:“处罗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哦……”处罗挥手示意两边侍卫退去,这才躬身施礼:“娘娘千岁来的好突然,处罗有失远迎。” 萧皇后走到一旁椅子坐下,处罗问道:“娘娘此来,莫非也是为见义成公主,说服大汗退兵。” “不错,情势危急,不得以而为之。”萧皇后道。 处罗皱了皱眉头,言道:“我王兄欲生擒隋主,志如盘石,岂能轻易说服?” 萧珺道:“当年你借给哀家六十五匹骆驼,帮了大隋,今天哀家不得不再来求你,还望将军出手相助,搭救我夫。” 听罢此言,处罗暗想好个有情义的女子,但见萧皇后言辞情深意切,双眸之中,凝露依稀,面若桃花,又惹得几分怜惜。看着暗恋之人,有哀求之音,处罗不免生了恻隐之心。 处罗心存恻隐,怜香惜玉,这心思被老苏威看的一清二楚,便料到这事有门儿,苏威进而言道:“处罗将军,娘娘千岁金枝玉叶,母仪天下,这辈子可从未求过人,可别做了让娘娘伤心的事。” 处罗对汉族女子宠爱有加,对萧皇后的美貌更是情深痴迷,心中不忍让萧珺伤心,便言道:“我虽有心帮助娘娘,奈何王兄拒不退兵,又能怎样?” 苏威笑道:“这有何难,老夫到有一计。” “何计?” “将军便在军中散布传言,就说北方铁勒部兴兵南下,有进犯突厥草原之心,始毕可汗必然撤兵。”苏威道。 处罗听了此计,点头应允,又对萧皇后说道:“我两次相助娘娘,也有一事相求娘娘。” “尽管说来。”萧珺道。 处罗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威,说道:“臣子不得与闻。” 萧皇后一看不让苏威旁听,就说道:“老相国暂且帐外等候。”苏威只得转身离开大帐,处罗见帐中无人,撩袍跪倒萧珺面前,言道:“处罗对娘娘倾慕已久,愿求娘娘芳心如故。” 萧皇后一惊,缓了缓神问道:“哀家与你各为其主,将军举止太失礼了。” 处罗道:“我们草原人,遇到心爱的女人,从不拐弯抹角。处罗心仪娘娘久矣,两番背主做窃,暗助大隋,就为驳娘娘一诺。” “哀家和你有什么承诺?” 处罗取出当年借骆驼时,萧珺所赠簪子,说道:“娘娘留下过信物,不记得了么。” 萧珺一看那玉簪,回想当年,言道:“那是当年哀家承诺厚谢六十五匹骆驼,以簪代赏,才留给你的。” 处罗道:“我细心保留,就为待到大隋亡国,娘娘下嫁突厥。” 147散流言雁门解重围,说谶语刑房诱口供 处罗是个草原汉子,话由心生,毫不避讳,使得萧皇后听了,心生怒火,本想怒骂,想到有求于处罗,暗压怒火,问道:“堂堂大隋天朝,怎会灭亡?” 处罗这才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言道:“如今民变四起,天下大乱,大隋还能残喘几日,亡国之日,民愤难泄,我只是担心娘娘安危。” 萧皇后把脸一沉,起身就走,甩下一言:“处罗将军若真心相助,还望切莫食言。”虽然处罗一心追求,只是得了萧珺的冷眼,但处罗已经感到萧珺心已默许,自己成竹在胸。对于自己痴迷的女人,处罗早已把围困隋炀帝的用兵大事,抛于脑后。 萧皇后、苏威等人是乔装出使,处罗又守口如瓶,突厥大营谁也不曾发觉,萧皇后等便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处罗手拿萧珺的御簪,看了又看,决定传出帮助隋炀帝解围。处罗拍了几个亲信到义成公主的宫帐,告知隋炀帝被围之事,串通谣言。自己在前敌大营,散播谣言,传说铁勒骑兵由漠北,南下草原,入侵突厥。 不过两日,果然始毕可汗听了传闻,找来处罗。问道:“昨日军中传闻,漠北铁勒骑兵,南下草原。今早义成公主也传来消消,铁勒骑兵南下。” 处罗一看始毕可汗满面焦虑,假惺惺言道:“倘若铁勒部入侵都斤山,则我突厥子民必遭劫掠。不能不救。” 始毕言道:“这次围住杨广,机会千载难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处罗也摆出一副焦躁表情,说道:“大隋已是强弩之末,民乱遍布,抓不抓杨广已无关紧要。听说李渊正在并州募兵,倘若南边李渊救援,北边铁勒入侵,腹背受敌,才是麻烦。” 始毕可汗一想也有道理,担心草原后院起火,便让处罗传令,撤出雁门郡,回兵草原,抵御铁勒部。杨广被围雁门,也就不战而解,真可谓: 御簪相赠挂流年,草原寄情在中原。 若非世间出佳丽,岂有冲冠为红颜。 突厥部始毕可汗撤兵而去,缓解了两界沟之围。隋炀帝仓惶率兵一路南撤,返回汾阳。回到行宫,隋炀帝自觉沮丧,不见百官,独处一室,借酒消愁。 萧皇后见隋炀帝心情沮丧,便近前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何必耿耿于怀?” 隋炀帝横卧龙椅,两眼发呆,说道:“朕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堂堂天子,被困山中,千古笑柄。” “陛下。”萧珺抚慰道:“臣妾记得开皇二年,陛下被困双羊山上,枕戈待旦,临阵不乱,如今不过旧事重演,何必如此。” 隋炀帝忍不住苦闷至极,一头拥进萧皇后怀中,破涕痛哭。萧皇后只得又是好生抚慰:“臣妾听说李渊,征募兵马,昨晚大败郭子和,收复雁门要地。” 隋炀帝靠在萧皇后怀中,说道:“朕走到哪里,起义军就乱到哪里,暂停东征吧,朕要回东都。”隋炀帝难得有暂停东征的心思,这让萧皇后到是欣慰万分。 大将李渊围剿郭子和有功,被隋炀帝加封为唐国公,留守晋阳,继续讨伐河东(今山西)的起义百姓,自己率禁军,返回东都洛阳。 放下唐国公李渊不提,单说隋炀帝天子御驾,大队行进,眼看离东都不远。沿途之上,百姓凋零,忽然间听到远处传几声儿歌,唱的清脆,依稀可闻: 皇帝爷,居大厦。 木子李,生我家。 吃阿魔,得天下。 隋炀帝杨广许久不闻童谣,此时听得,倍感甜美,便掀开车帘,远远观望。忽然看见一个老太太,走出寒窑,撵走了几个小孩。隋炀帝在车撵闲来无事,便拿起笔墨,提笔记下这首童谣,已解路途烦闷。 回到东都,隋炀帝、萧皇后刚刚落脚,宇文述便带着奏疏来到宫中。隋炀帝言道:“朕离开东都这些日子,朝中有什么喜事,说说听听。” 宇文述两眼一迷,笑道:“臣正要奏捷,山东传来奏报,张须陀率兵大败贼首裴长才,又立一功。” “嗯。”隋炀帝高兴之余,想起那首童谣,便把话锋一转,说道:“昨日在路上,朕偶的一首童谣,抄录下来,却不知何解。” 隋炀帝拿起记下的那首童谣,交予宇文述,宇文述细细一读,顿时浑身不禁一个冷颤,隋炀帝、萧皇后一看宇文述脸色不对,隋炀帝便问道:“爱卿为何这般脸色?” 宇文述道:“童谣可寓意天下大事,皇上记的地这首童谣,前几日臣也听说了。” “有什么寓意,爱卿尽管说来。” 宇文述道:“木子李,乃是‘李’姓,而‘吃阿魔’中的阿魔,正与陛下乳名‘阿嬷’同音,直白而言便是姓李的要吃掉皇上,得到天下。” “啊?”隋炀帝闻听,气得两眼发直,萧皇后赶忙劝道:“童言无忌,陛下不可太在意。” 宇文述道:“娘娘,这种事不可大意,当年麻叔谋案也是由童谣引起。” “朕定要搜遍天下‘李’姓中人,看看究竟是谁想得天下。”隋炀帝道。 宇文述作揖道:“天下李姓众多,能被谶语预测者,必是李姓名门望族。不如先查朝中李姓重臣。”隋炀帝觉得有理,便传旨御史大夫裴蕴严查此事。 宇文述带着皇上口谕,便来裴蕴府上。宇文述、裴蕴都是隋炀帝的亲附重臣,但是听了旨意,裴蕴捻了捻胡子,问道:“满朝文武能有几个姓李的,眼下闹的最凶的反贼到有个李密,听说去了瓦岗。” 宇文述道:“反贼李密到无关紧要,皇上担心的是朝中的李姓宗人。” 裴蕴思来想去,算计少许,言道:“朝中有两大李姓,一个是河东道讨捕大使李渊,另一个是右骁卫大将军李浑。” 隋炀帝命宇文述传旨调查李氏谋反之人,裴蕴便列举了李渊、李浑二人。宇文述一听,觉得皇上如此忌讳“李”姓之人,那就必须查查,对裴蕴说道:“既然这二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不如就调查一番。” 裴蕴说道:“李浑是成国公,李渊是唐国公,这两个人是想查就能查的事情么?” 宇文述道:“旨意已经下了,而且是有童谣谶语,此乃皇上心中大忌,依老夫看,皇上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 古人最信迷信,一旦皇上忌讳,必将大祸临头,想到这里裴蕴言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查李浑,毕竟李渊是皇上的姨表亲,不能妄动。” “如此最好,有劳裴大人。”宇文述交待妥当,便告辞离去,裴蕴只得遵照旨意,查办李浑。 过了数日,裴蕴是一筹莫展,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宫中,此时苏威、宇文述、虞世基几位重臣都在。裴蕴言道:“经微臣查实,成国公李浑并无谋反证据,只不过李浑的侄儿李敏,小名曾犯先帝忌讳。” “犯什么忌讳?” 裴蕴道:“李敏乳名叫洪儿,先帝爷曾经托梦大水冲了长安城,而如今京师大兴,便是在长安洪水之后重建的。” 杨广听了频频点头,裴蕴又道:“虽说李敏的乳名不详,但也不能算作谋反罪证呀。请皇上明鉴。” 其实裴蕴打心里就不愿接这个案子,唐国公李渊和成国公李浑都是关中人士,又都身世显赫,裴蕴湿江东派的大臣,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宇文述扯出来的烂摊子,自然裴蕴不会真心配合。 宇文述在一旁窥探杨广心意,暗想越是不拿李姓开刀,杨广心中就越不踏实,只要顺了皇上的心意,查查老李家又有何妨?想到此处,宇文述便进言道:“臣以为李浑、李敏叔侄其中必有联系,必须彻查。” 自古以来,历朝的皇上都忌讳谶语谋反,隋炀帝杨广也不例外,便传下令去命宇文述再审李浑、李敏叔侄。 四个重臣离开宫中,虞世基和裴蕴是江东老乡,平日最为要好,虞世基问道:“以裴兄之见。皇上这是怎么着了,一心要查李氏。” 裴蕴道:“皇上想查谁我不管,但是这种得罪人的事,宇文述想踢给我,我是不干。” “这案子真这么有玄机么?”虞世基问。 裴蕴道:“我到看着宇文述这老儿,从中搬弄是非。为了奉承皇上,无中生有,节外生枝,什么狠毒事都做得出来。弄不好,会造成冤案。” 虞世基道:“冤就冤去吧,皇上又要查李氏,又想征高丽,又要讨盗贼,整日自顾不暇。前两日,看工部的奏章,又开始征壮丁,打造龙船。” 裴蕴道:“依虞兄的意思,宇文述顺着皇上的毛摸,咱就顺着宇文述的毛摸?” 虞世基道:“看不惯皇上的人多了,咱们就和苏威一样,一言不发,装聋作哑,保个富贵吧。”二人只能一路慨叹,对隋炀帝已是无计可施。 宇文述接了谶语大案,可不像裴蕴谨小慎微,一接手此案,传下命令,缉拿成国公李浑、以及李浑的侄儿匠作监李敏。 主审此案的官员是大理寺司直梁敬真,这位梁敬真查来审去,就是不见李浑叔侄有谋反罪行。 梁敬真万般无奈,便来到宇文述府邸,宇文述以为案情有了进展,便问道:“司直大人,审理如何?” 梁敬真道:“下官再三盘查,李浑并无谋反罪行。” 宇文述道:“老夫听说李浑之妻郭氏,收授贿赂,干预政事,不如就从收受贿赂下手查起。” “下官已经查过,郭氏确实收了馈赠,但只是些山货,不足以定罪。” “哼。”宇文述道:“明日老夫亲自审讯。” 宇文述在隋炀帝面前,拿着童谣夸下了海口,若是不弄出点是非案情,自己难以收场,只得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查下去。 到了次日,宇文述先审李敏之妻娥英,不在公堂,偏选刑房。几盏蜡烛照明,墙壁之上血迹淋漓,各式刑具摆放一侧。昏暗刑房,恐怖阴森,这娥英自幼生长在宫廷,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早已吓得半死。 宇文述言道:“这刑房之中,严刑峻法,打死白打。你这孩子也是宫中厚养,何必自讨苦吃?” 娥英平生第一次入刑房,两眼惊恐,不知所措,哆哆嗦嗦问道:“大人要小女怎样?” 一看娥英已被吓住,宇文述道:“如今李氏谋反,李浑、李敏数值二人罪在不赦,老夫念你一个女子无知,只要招供谋反,便可让你与李浑一党免受牵连。” 娥英吓得浑身惊栗,言道:“小女不知该如何招供,还望尊长教我。”宇文述便教一句,娥英就招一句,一套伪供,编造的头头是道,宇文述大喜,遂拿伪供上奏天子。这才是: 冤假错案皆人做,只为君主忌讳多。 但求天子能一笑,好人哀入黄泉波。 148出伪证冤案斩李浑,进谏言暴君杀忠臣 凝重的气氛聚集在宣文殿,隋炀帝杨广再议李氏谋反一案,苏威、裴蕴、虞世基几个人,以为依旧查不出证据,带着疑惑的神情,窥探宇文述神情。唯有宇文述洋洋得意,呈报了娥英的伪供。 隋炀帝拿着奏疏,理直气壮言道:“看此供状,李氏谋反大罪,果然不假,辛亏查实,险酿大祸。速将李浑满门抄斩,宗族之人流放岭南。” “遵旨。” 一看隋炀帝动怒,料到定会大开杀戒,几个重臣谁也不敢劝谏。隋炀帝拿着宇文述的奏折,气得在丹陛上来回踱步。 宇文述一看隋炀帝如此迷信谶语,而且有一副不解气的神情,宇文述顿时毒计上心头,便顺着隋炀帝的心思说道:“以微臣之见,唐国公李渊也应一并调查。” 苏威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宇文述,不屑一顾,眯着眼一言不发。但裴蕴、虞世基有些憋不住,虽说与宇文述不是一派的,但是心里有些看不下去任由宇文述这么折腾。裴蕴奏道:“李渊在外征讨叛贼,不可妄动。” 虞世基也说道:“如今山西已有郭子和、梁世都、刘武周三路反贼,若是此时缉拿主将李渊,盗贼必定挥师南下,危急京师,万万不可。” 隋炀帝见众人意见不一,心里也没了主意,感觉思绪有点乱,便挥手让众人离去,独自一人往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中正值花开时节,芬芳斗艳,彩蝶传香。正遇陈贵人陪着萧皇后在御花园赏花。隋炀帝道:“今逢花开,朕总觉的不如往年鲜艳。” 萧皇后道:“听说盗贼蜂起,堵塞要道,不少郡县进贡的花草都运不到东都。” 隋炀帝顺手揪下一支花,攥在手中碾的粉碎,嘴中默念道:“若是中原不能赏花,不如就往江都。” 萧皇后听了有些诧异,问道:“陛下莫非还要再下江都?” “御花园不过这些花草,皇后既然喜欢,朕就陪皇后再赏江东美景。中原的百花再好,也不如江东的花草繁茂。” “陛下,如今盗贼四起,平乱为重,何必为一园花草而大动干戈。” 隋炀帝一声长叹,说道:“大隋根基在关内,朕的根基在江都,如果现在不迁都,就只能孤守关内,以后再去江南难了。” “迁都?”萧皇后一惊,与陈贵人互视一眼,面对疑问,隋炀帝泰若自然,只是笑了笑拂袖而去。 …… 到了次日,百官上朝,拜见天子,当着文武官员,隋炀帝的迁都想法不好直说,只是告知众人将三下江都巡游。 裴蕴、虞世基都是江东人氏,一听去江都,纷纷附和。而关内官员,个个都是一言不发。 唯有大臣任宗,站出奏道:“打造龙舟,耗费巨大,苏孝慈剿贼于河北,李渊剿贼于河东,陈棱剿贼与淮南,张须陀剿贼于青州,阴世师剿贼于陇右,已逢天下大乱之时,臣冒死进谏,不可再去江都。” 宇文述掌管军事,一看任宗陈说剿贼不力,感觉颜面尽失,便奏道:“任宗所言不准,如今盗贼剿灭十之八九,此去江都,正和时宜。” 杨广听了宇文述所言,哪里听得进去任宗的进谏,对任宗说道:“朕不怕盗贼四起,到是怕你信口胡言。殿前武士,将任宗拖出去廷杖二百。” 左右武士拿下任宗,任宗喊道:“不听忠言,必误国家!” 隋炀帝大怒,又喝道:“大胆狂徒,咆哮御殿,打死为止!” 一通廷杖,把忠臣任宗竟活活打死,百官吓得不敢言语,隋炀帝一看苏威不住挪动脚步,往大殿柱子后面躲,便问苏威:“苏爱卿有何高见?” 苏威平时装聋作哑,老成持重,见皇上问到,自己又不是宇文述阿谀逢迎之辈,思量一下答道:“剿贼不是老臣所管,也不知多少。老臣怎么觉得盗贼越来越近呢,以往盗贼远在青州,如今已到东都,十分忧虑。” 苏威偷窥一眼,见隋炀帝不为动容,又说:“往年赋税,按户籍均摊,国库充盈;而今年税赋,寥寥无几。老臣猜想,定是人丁变为盗贼,这才收不上税来。去年降旨免征壮丁,而今年又征,朝令夕改,盗贼岂能平息?” 隋炀帝听得不耐烦,问道:“今年为何征调壮丁?” 宇文述道:“征调壮丁乃是打造龙舟,筹备三下江都。” 苏威一看杨广自视甚高,只是一心想下江都,说话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正在百官无人敢谏言之时,只见奉信郎崔民象站出,进谏道:“微臣以为陛下此时不宜前往江都。” 隋炀帝脸色一变,问道:“为何?” 崔民象道:“与其去江都,不如去大兴,大兴在关内,是大隋开基立业之地,即便有盗贼蜂起,陛下仍可坐西朝东,据守潼关,可保帝业。” “你也认为盗贼蜂起?” 崔民象道:“世人皆知,请陛下明鉴。” 隋炀帝指着崔民象道:“又一个胡言乱语之人,推出去斩首!” 崔民象一看,隋炀帝性情暴虐,喝道:“陛下不听忠言,后患无穷!陛下,陛下…….” 又一名谏官被斩,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再言,隋炀帝觉得自己是杀人立威,十分得意,便传下旨意,百官随行,再下江都。 天色将晚,隋炀帝回到后宫,正遇萧皇后一人独坐,杨广问道:“皇后今晚怎不与陈贵人说话,反到一人在此独坐?” 萧皇后道:“听说陛下早朝之上连杀两名谏臣,臣妾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有何不安?任宗、崔民象胡言乱语,朕最不喜欢进谏。” 萧皇后见隋炀帝脾气日益暴躁,顺婉说道:“陛下若是要去江都,只恐关内的臣子会极力反对,不如暂缓些日子再定。” “中原虽好,如今人丁稀缺,赋税吃紧。而江都朕已经营多年,今去江都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萧皇后道:“怪不得那日陛下说要迁都,倘若前往江都,那东西二京,谁来留守?” 隋炀帝沉思片刻,言道:“太子英年早逝,朕只能命皇孙留守,代王杨侑守西京大兴,越王杨侗守东都洛阳。” “两个皇孙尚且年幼,怎能担当如此重担?” “朕少年时期就已北御突厥,留守二京岂不容易多了,如今皇孙也该早早长大,理政治国了。” 话虽如此,萧皇后心里却明白,杨广对东西二京已不抱期望,这才丢给皇孙。隋炀帝见萧珺沉默不语,又安慰道:“朕平日最爱东都歌舞,就让宫娥舞上一曲吧。” 萧皇后知道再见东都宫娥,已不知要等何时,便让陈贵人去唤来几个专长歌舞的宫娥,起舞助兴。 十个宫娥翩翩起舞,陈贵人端来一壶酒,几样点心。隋炀帝两杯温酒下肚,催起酒兴,如同卸下千斤重担,混入几个宫娥之中,载歌载舞,好生自在。 歌舞过后,隋炀帝又痛饮几杯,歪倒桌案旁,萧皇后、陈贵人,见隋炀帝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也不做劝服,隋炀帝酒醉之下,高声吟道: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陈贵人一听,一旁问道:“今日良辰,所做诗句,恐有不详。” 只听隋炀帝醉道:“朕不饮酒,难说真言。今别中原,归来无期。”萧皇后、陈贵人等众宫娥听罢,不觉泪下,思念起大隋往日辉煌。 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七月初十,隋炀帝第三次驾临江都。百官分列洛阳城下。大将军段达、太府卿元文都、左卫将军独孤武都,右卫将军皇甫无逸,四人站于百官之前,仪仗走过,杨广下了车辇,领着皇孙越王杨侗,看了看四位大臣,言道:“朕此行江都,东都守备,全赖四位爱卿署理。” 段达言道:“陛下此行,何时归来?” “唉。”隋炀帝仰天长叹:“遥遥无期。”隋炀帝把小皇孙杨侗交予段达,满怀惆怅上了御辇。十万禁军护驾东去。 虽说沿途旌旗威武,浩浩荡荡,毕竟随行将士多是关内人士,无心东去,一路行进缓慢,踌躇而行。 走了一日,天色将晚,沿途扎下行营宫帐,隋炀帝露营款待群臣,只有萧皇后一人独坐宫帐,这时陈贵人来到宫帐,言道:“苏相国求见娘娘。” “宣老相国来见。” 苏威进帐,拜见了皇后,萧珺问道:“陛下宴请百官,老相国为何不陪酒,反而来见哀家?” “老臣有一言,不得不说。明日就要出汜水关了,一旦出了汜水关,只恐再难回到中原。老臣叩请娘娘进谏皇上,此时回京,尚且不晚。” 萧皇后道:“老相国什么都看的明白,却从不直言相谏,每次都让哀家去进谏皇上,难道你就这么怕死?” “老臣死不足惜,只是大隋万里皇图,如今不堪一击,一旦到了江都,只怕皇上成为偏安之君,再也不能回到关内。” 萧皇后不觉泪水迸出,说道:“事已至此,又能奈何?今晚皇上必醉,待到明日酒醒,哀家自会劝说。” …… 到了次日,御驾行至汜水关前,萧珺此时正欲劝说杨广,只见前面有人阻拦御驾,杨广问道:“何人拦驾?” 侍卫答道:“奉信郎王爱仁,要谏言陛下。” “传他来见。” 两个侍卫把栏驾的奉信郎王爱仁带到近前,杨广问道:“因何拦驾?” “微臣恳请皇上返回关内。” “前任奉信郎崔民象,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 王爱仁道:“正因前任冒死相谏,微臣才敢前扑后继,身为人臣,当仁不让。还望陛下听进忠言,返回关中,以免酿下千古遗恨!” “放肆!”杨广龙颜大怒,斥道:“区区一个奉信郎,竟敢如此无礼,左右将其斩首!” 这王爱仁大声喊道:“陛下不听忠言,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几个侍卫生拉硬拽把王爱仁拖到一边,就地斩首。 随行官员纷纷低头不语,无人敢谏。萧皇后见隋炀帝如此暴怒,愁碎于心,也只得咽下口中言,吞下心中怨。真可谓: 大隋何曾少忠臣,多少志士感君恩。 奈何沧海桑田易,不知山河破碎深。 大队人马出了汜水关,消息很快传到瓦岗山,瓦岗山首领翟让有位结义兄弟名叫李密。前文说过,这李密自从跟随杨玄感造反失败,四处投奔,效力翟让麾下。 此次听说隋炀帝杨广三下江都,东都空虚,李密便对翟让献计:“隋主出关,如今东都空虚,军队平时又都没有训练,越王杨侗昆年幼,留守的诸位官员政令不一,士民离心。段达、元文都愚而无谋,以我来看,他们不是将军的对手。要是将军能用我的计策,天下可以挥手而定” 翟让问道:“听说汜水关守将名叫裴仁基,武艺高强,知兵善用,倘若死守汜水关,只恐我等不是对手?” 李密笑道:“小弟献上引蛇出洞之计,必能大败裴仁基。” “贤弟快快讲来。” “汜水关以北,乃是大隋粮仓,名曰兴洛仓。若是兄长出兵攻占兴洛,汜水关必出兵相救,到时设下埋伏,围剿裴仁基。”李密道。 翟让大喜,觉得此乃妙计,即刻传令,点起七千瓦岗山起义军,直奔兴洛粮仓。 翟让、李密率领七千义军出阳城北,越过方山,从罗口袭击并攻破了兴洛仓,打开粮仓听任百姓取粮,四面八方老弱妇孺、穷苦百姓在路上接连不断,取粮充饥。 消息传到东都洛阳,越王杨侗赶忙召集留守官员商量对策,太常卿元文都虽然是个文官,但颇有智谋,言道:“瓦岗贼军攻陷粮仓,赈济灾民,人心归附。此时出击,官军不得人心,还是死守汜水关,以逸待劳。” 段达一听,不以为然,说道:“瓦岗贼众只不过是是饥饿难耐,做了抢米盗贼,一伙乌合之众,容易击破。”两个人辅政大臣,一个主张出战,一主张死守,这才是: 四方百姓起义兵,东都恢宏成孤零。 人心所向造反处,朝廷进退两难行。 不知道年幼的越王杨侗是攻是守,如何决断,且看下回分解。 149害忠良刘长恭栽赃,投瓦岗裴仁基献关 老将段达主张主动出击,围剿瓦岗起义军,元文都却极力反对,这让年少的皇孙杨侗十分做难。相比而言,段达是隋炀帝的老亲信,威望又比元文都要高。 越王杨侗思来想去,再三思量,还是偏信段达的主张,便没有理会元文都得建议,采纳段达之策,出兵剿贼。 很快传下军令,命大将刘长恭为主将,汜水关都督裴仁基为副将,兵分两路,出关讨伐瓦岗义军。 刘长恭、裴仁基二将出了汜水关直奔兴洛,走了许久,刘长恭坐在马上,对裴仁基说道:“我与裴将军分兵两路,我走石子河,你走横岭,两日之后,于兴洛会合。” 裴仁基道:“如今瓦岗贼寇,兵多粮足,不可轻进。” 刘长恭问:“那将军有何高见?” 裴仁基道:“石子河、横岭都是险要之处,倘若同时设伏,我军必败。不如一前一后,先后照应,方为上策。” 刘长恭笑道:“裴将军多虑了,越王殿下有令,两路并进,区区饥民,不足挂齿。” “这……” 刘仁恭道:“不必犹豫,速速分兵,合击兴洛!” 裴仁基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自己毕竟是个副将,只好勉强遵令,率一路兵马分兵而去,绕道横岭。 裴仁基这路人马走到横岭,麾下有一的军师贾闰甫,四处打量,见横岭山势险峻,坐在马上作揖言道:“裴将军,横岭地势复杂,如有伏兵,难以逃脱。” “嗯……传令将士,原地待命,不可冒然进兵。”裴仁基不敢轻易穿过横岭,只是派人到山涧探查。 探路的兵士还没回来,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远远传来,来者是刘长恭的快马校尉,飞驰而到。 “裴将军——!大事不好啦。” 校尉飞身下马,跪倒跟前,裴仁基问道:“刘将军有何差遣?” 校尉道:“刘将军在石子河以西列阵,中了贼兵埋伏,请将军速速救援。” “啊?”裴仁基知道不妙,立刻传令将士后队改前队,撤出横岭,立刻前往石子河。 裴仁基率骑兵奔至石子河,正遇到刘长恭被困重围,裴仁基喝道:“剿灭盗贼,正值此时。”一声喝令,众人杀出。 迎面杀来的,正是瓦岗首领翟让,“朝廷狗官,拿命来!”翟让不容分说,直取裴仁基,二人大战十几个回合,翟让才发觉者裴仁基决非等闲之辈,又战四五个回合,翟让自知不是对手,只得节节退败,慌忙撤兵。 瓦岗起义军一看这裴仁基骁勇过人,纷纷退去,这才解了石子河之围。刘长恭灰头土脸,对裴仁基言道:“悔不听将军之言,才遭败绩。” 贾闰甫在一旁劝道:“盗贼反复无常,须速速返回汜水关,以免偷袭。” “贾参军所言极是,将军不可在此久留。” 刘长恭、裴仁基率兵退回汜水关,刘长恭不敢久留,对裴仁基言道:“此战失利,损失过半,我须回洛阳,向越王殿下请罪。” 裴仁基道:“如今瓦岗军大得人心,而官军草粮饷银吃紧,我观将士多有厌战之心,还望将军见了越王殿下,拨付钱粮,以作持久之战。” “裴将军放心,我一定代为禀告。”刘长恭道。 刘长恭离开汜水关,快马回到东都,面见越王杨侗,赶赴乾阳殿请罪,越王杨侗问道:“两军交战,为何败的如此凄惨?” 刘长恭暗想,打了败仗,损兵折将,必遭谴责,不如就把罪过推到裴仁基身上,先保全自己,遂言道:“末将曾再三劝阻裴仁基,分为前后两队,相互照应。但裴仁基贪功心切,绕道横岭,致使末将石子河遇袭,前后无援,惨遭失败。” 越王杨侗毕竟年幼,哪里了解这其中隐情,问道:“裴仁基有负重任,大失所望,依将军之见,裴仁基该如何处置?” “责令裴仁基出战,将功补过。”刘长恭道。 越王杨侗点了点头,便依照刘长恭所说,派信使前往汜水关,命裴仁基立刻出兵讨伐瓦岗军。这才是: 颠倒黑白全推脱,只怕无能受谴责。 汜水雄关常含泪,小人总比英杰多。 再说裴仁基以逸待劳,在汜水关坚守了两日,却不见朝廷的补给,最终只是等来一道圣旨,命汜水关将士出击讨伐瓦岗军。 裴仁基拿着圣旨,长吁短叹,踌躇不定,军师贾闰甫坐在中军大堂,也是有所猜疑,贾闰甫言道:“刘长恭回京,却不见粮饷运到,反到催促发兵。在下觉得越王殿下并不知战事实情。” 裴仁基二眉紧缩,心神不安,说道:“瓦岗贼兵不过万人,夺了兴洛仓,又大破刘长恭,开仓放粮,大得人心。现在关外造反的百姓何止十万?出关激战,不是自寻死路么?越王怎么想的。” “听说瓦岗军首领翟让,拜了个军师名叫李密。” “那又怎样?” 贾闰甫道:“那反贼李密昔日在杨玄感军中效命时,下官曾与他有些交情,如若将军有意,不如献关投降。” 裴仁基赶忙用手一挡,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问道:“此事非同儿戏,万不可胡言乱语?” “将军,天下早已大乱,当今皇上舍弃二京,远赴江东,大隋的半壁江山已经朝不保夕了。前有反贼,后无援兵,缺粮少银,将军觉得汜水关能坚守几日?” “唉......” 无助的裴仁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贾闰甫一看裴仁基动了心思,进而言道:“我听说李密与其它反王不同,看不起草莽土匪,一贯重用官府降将,在瓦岗军中可谓自成一派。” “哦?”裴仁基顿时像得了救命稻草一样,问道:“官军降将在瓦岗山能吃得开么?” “将军无须多想。” 裴仁基点了点头,叮嘱道:“既然如此,今晚你就前往李密营中献降,我砍了东都使者人头,天明之后开关投降。” 二人商量已定,贾闰甫连夜出了汜水关,直奔瓦岗军大营。 此时瓦岗军接连获胜,关外的穷苦百姓竞相归附,人心所向,威名大震。晚间义军大营,灯火通明,义军将士都在忙着盘点战利品。 翟让、李密这两个起义首领也在中军大营,清点名册,商议今后的战事。忽然,有喽啰来报:“汜水关有密使求见。” 李密大喜,对翟让笑道:“定是关上难以坚持,不是议和便是归顺。”翟让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命人请汜水关来使。 贾闰甫一进中军大帐,便被李密一眼认出,李密展开双臂,扑向前抱住贾闰甫喜道:“我等闰甫久矣,果然不请自来。”贾闰甫又拜见了瓦岗大首领翟让,坐到一旁。 李密言道:“闰甫此来,定是弃暗投明,共举义事。” 贾闰甫道:“在下不仅要随二位首领举义,还要引荐一人,相助二位首领。” “何人?” “汜水关大将裴仁基!” 翟让、李密一愣,两人心中倍感意外,李密问道:“裴仁基身为主将,难道真有归顺之心。” 贾闰甫道:“二位首领有所不知,皇上御驾出关,西京大兴由皇孙杨侑亲政,东都洛阳由皇孙杨侗亲政,两个小皇孙在朝,岂能驾驭群臣,明辨是非?如今裴仁基粮饷中断,杨侗又传令出兵,已是窘困至极,故而生了归顺之心。” 翟让、李密正值招贤纳士之机,连声称赞,邀请贾闰甫一同前往关前,招降裴仁基,收复汜水关。 到了次日,数十万起义军,呼啸而来,汜水关前人山人海。裴仁基来到城头,往城下观望,起义军来势汹汹;再看看左右官军,都是翘首以盼。裴仁基早已对东都洛阳心灰意冷,传令打开关门,献关投降。 城门打开,一支官军分列两侧,裴仁基催马出关,却不带兵器。来到近前,裴仁基从马鞍上摘下一颗人头,扔到地上,然后抱拳言道:“东都信使,已被斩首,裴某特献关归顺。” 裴仁基翻身下马,跪拜瓦岗军首领。翟让、李密与众人也下马扶起裴仁基,起义军浩浩荡荡一起入了汜水关。这才是: 摇摇欲坠大隋朝,十万饥民怒火高。 星火燎原遍千里,人心归附献虎牢。 汜水关失守,瓦岗军名声大振,各路反隋起义军纷纷投奔瓦岗军,汜水关的官军又起义成功,使得普天之下,人心向背。 一时间东都洛阳告急,兵部快马急报,送往江都行宫。此时隋炀帝与满朝文武在路上,主管兵部事务的正是许国公宇文述,宇文述坐在黄鼬悠的马车中,带着忧虑拆开奏报,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宇文述万万没有想到,汜水关会失守。 东都洛阳的防御天险落入起义军,宇文述心中犯了魔一样,紧紧把奏报握在手里心神不宁的呆望着外面。 宇文述的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看父亲脸色不对,便去问询,宇文述忧心忡忡地坐在马车上,感叹道:“出关之前,老夫曾对皇上许诺,盗贼已灭十之八九,如今瓦岗贼寇竟然夺了汜水关,看来东都危在旦夕了。” 宇文化及言道:“东都洛阳若是真丢了,只怕皇上饶不了父亲。” “是啊,老夫担心的便是此事。” 宇文智及道:“皇上喜欢听喜不听忧,这件事万不能传到皇上那里去。” “嗯。”万般无奈之下,宇文述便把兵部急奏收了起来,隐瞒了军情,并叮嘱两个儿子守口如瓶,不得传出真实的战报。 虽然汜水关失守的一道急奏被扣,但是告急文书是一道皆一道,东都洛阳岌岌可危,迫在眉睫,不利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了。 150宴江都萧皇后动怒,送布鞋宇文述亡疾 御驾到了江都,隋炀帝顿感开朗,听不到盗贼造反的消息,龙舟劈波,沿运河而进,眼前尽是淮南绝色,江东佳景,杨广携萧皇后沿岸游揽,兴致雅然。 这时水军都督来护儿走到船头,奏道:“启禀皇上,洛阳来了急报,汜水关失守,瓦岗贼众兵临东都。” “交宇文述承办。” 来护儿一想,本来便是宇文述藏而不报,再交宇文述岂不耽误了大事。来护儿正想着再劝几句,隋炀帝在船头桌案,拿起诗赋一篇,言道:“今得佳作,朕与爱卿共赏。” 来护儿哪有心情赏诗,晒在一旁着急,萧皇后在一旁说道:“朝廷大事,陛下为何迟迟不理会?” 隋炀帝长叹一声,说道:“今有淮扬美景,何必挂念中原战乱。”言罢,隋炀帝拂袖而去,回到龙舟宝殿。 萧皇后见隋炀帝无心平贼大事,只得对来护儿言道:“如今皇上只知回避,无心理政,哀家只能亲自去问询宇文述。” 到了晚间,龙船行至江都,江都留守王世充恭迎圣驾。来到行宫,歌舞酒宴早已准备齐全,珍馐美味,佳酿好酒,一应俱全。 行宫的灯笼,交相点缀,花样耀眼,久违的雅致宫舍,让隋炀帝看了龙颜大悦:“传下旨意,朕今晚要大宴群臣。” 江都行宫,大摆筵宴,百官齐坐,隋炀帝携皇后萧珺,并坐上位。下面几十名宫娥身着艳妆,闻声起舞,杨广举杯换盏,尽兴而饮。萧珺在一边看着皇上沉溺歌舞,醉酒欢歌,心中顿感忧愁。 一顿欢宴,隋炀帝大醉,几个宫人把杨广搀扶了下去,群臣本应退去,唯独见萧皇后端坐上位,屹然不动。皇后不走,百官谁也不敢离席,等了半晌不语,宇文述就看苏威,心想你是百官之首,理应问问原由。 苏威却闭目养神,装聋作哑,偏巧这几日宇文述身体不适,急等着回去歇息,宇文述起身问道:“一路颠簸,想必娘娘已经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 萧皇后言道:“皇上醉了,哀家却没醉。盗贼蜂起,殃及九州,文武百官,无人问津。难道各位爱卿就不谏一言?” 下面在坐官员,各个低头不语,都斜着眼去瞅宇文述,众人心想是你宇文述总领军事,信誓旦旦,夸夸其谈,盗贼已灭十之八九,睁眼说瞎话。如今汜水关失守,看你宇文述怎么解释。 宇文述自觉脸面上过不去,起身奏道:“剿贼不利,老臣深感愧疚。臣也殚精竭虑,久思破贼之策,只是盗贼周而复始,出没无常,难以澄净。” “宇文述!”萧皇后平日温和婉顺,突然动怒,着实让众人一惊,宇文述更是把心提到嗓子眼。萧皇后厉声问道:“天下盗贼何止上百万,你欺上瞒下,欲盖弥彰,有何颜面对满朝文武?” “老臣有罪,老臣该死。”宇文述赶忙跪地请罪。 “哀家是妇人,不问朝政。人在做,天在看,你自作思量吧。”萧皇后站起身来,甩袖而去。宇文述无地自容,只得长跪不起。 回到馆驿,宇文述本来一路奔波就身体不适,这回被萧皇后一顿训斥,更是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陪护一旁,只见老父亲这次病,是旧病新病一起犯。有气无力的宇文述见两个儿子都在,微微说道:“速命兵部发檄文讨贼。” 宇文化及问道:“父亲征战一生,难道这次真的害怕盗贼了?” 宇文述摇了摇头,孱弱说道:“老夫天不怕、地不怕,岂能怕盗贼?我是害怕萧皇后的枕边风。” “父亲连皇上都没怕过,怎么会怕皇后?”化及问。 “唉。”宇文述道:“后宫妃嫔何止三千,除了当年的宣华夫人,至今无人能撼动萧皇后的六宫之首,在皇上身边非比寻常。” “哦?”宇文化及道:“未想到萧皇后竟是这般奇女子。” 智及也说:“萧皇后若是不饶,事情倒是麻烦了。” 宇文述道:“当年杨素难逃皇后参劾,如今也轮到老夫了。即日起闭门谢客,老夫不再出门。”由此之后,宇文述不见任何人,罢朝称病。这才是: 岁岁载载混忠奸,一顿呵斥破晚年。 杨素诡计难逃死,宇文阴险难寿延。 在行宫住了几日,隋炀帝一连数日不见宇文述,觉得蹊跷,对萧皇后随口说道:“多日不见宇文述,也不知病情如何?” 萧皇后言道:“中原混战,宇文述想必是为国担忧,操劳过度。” “宇文述是朕的心腹大臣,不能漠视不管,朕必亲自探望。” 萧皇后心想,宇文述善于逢迎,歪心眼极多,便说道:“陛下亲自探望,宇文述反倒会诚惶诚恐,心中不安。” “那就派皇子杨暕,代朕探望。” “杨暕身为皇子,整日肆意妄为,还是让他好好留在行宫,免得招摇是非。” 隋炀帝摸了摸头,心里没了主意,问道:“依皇后之见。以为可派何人前往合适?” 萧皇后道:“不如派个女官前去,好生慰问,以示关怀,宇文述必会安心养病。” 隋炀帝大喜,乐道:“言之有理,皇后果然母仪天下,最懂慰藉人心。” 萧皇后身边有众多女官,就命陈贵人去选个漂亮机灵的女官,挑来选去,陈贵人选中司宫魏氏。魏氏平日主官宫里杂事,萧皇后一看这魏氏,人长得俊秀伶俐,甚为喜爱, 陈贵人说道:“许国公宇文述病了,皇上命女官为使者前去看望,皇后娘娘选中了你,好生听娘娘的差遣。” 魏氏道:“娘娘尽管吩咐。” 萧皇后道:“哀家准备了一件礼物,你代哀家送去,顺便祝他早日康健,勿负皇恩。”言罢,萧珺取出一双布鞋,交予魏氏。 魏氏问道:“探望病人,为何送布鞋一双?” “听说许国公病的不轻,有日子不下床了,官靴沉重,哀家赐他穿布鞋,让许国公多走走。”萧珺道。魏氏领会了萧珺意思,将这双布鞋包裹好了,便前往宇文述的行宫府邸。 女官魏氏来到官邸,此时宇文述正在病榻之上,只见宇文智及匆匆进屋,言道:“启禀父亲,皇上差人前来看望。” “差遣何人?” “女官魏氏。”智及道。 宇文述一愣,念道:“怎么派了后宫的人?”遂命宇文智及请女官到屋中来见。 片刻,女官魏氏跟着宇文智及来到病榻前,宇文述极力坐起,作揖言道:“皇使来访,老夫不能起身,还望见谅。” “许国公不必多礼。”魏氏道。 宇文智及搬过一把凳子,魏氏坐下,对宇文述道:“皇上、娘娘关切国公身子,命奴婢前来看望,并送来礼物一件,望国公笑纳。” “哦……”宇文述赶忙双手接过礼盒,心中暗想派个女官绝不是隋炀帝的主意,说不准皇后的心思,宇文述假装感激,端着礼盒颤抖说道:“老臣身处弥留,皇上、娘娘还惦念老臣,沐浴隆恩,感激万分。” 魏氏道:“国公不必忌讳,有什么话奴婢代为转告。” 宇文述道:“老朽知命,我儿化及乃是臣之长子,修建汾阳宫时有负皇恩,一直待罪留用,还望陛下哀怜之。” “明白了。”魏氏道:“国公早些歇着吧,奴婢还需早些回宫复命。” “老朽身有不便,智及代我恭送。”宇文述道。魏氏起身离去,宇文智及赶忙跟着送了出去。 宇文述打开礼盒,见是一双布鞋,翻来覆去,左看右看,不解其意。这时宇文智及回到房中,见父亲拿着一双鞋摆弄,智及问道:“皇上只送了一双布鞋?” “不是皇上,应是皇后所赠。” 宇文述让智及为自己穿鞋,宇文智久拿着赏赐的布鞋,给宇文述试了试,却穿不上。智及言道:“父亲本来就脚肿,这鞋做得也不够尺寸,穿不下了。” “唉……看来皇后是真容不下老臣了。”宇文述长叹一声,瘫在床上,嘴歪眼斜,水米不进,病情愈重,未几而亡。真可谓: 暴君之下难为人,良臣失意养奸臣。 欺上瞒下成妙策,阿谀献媚老谋深。 呼风唤雨常得意,恶谎欺天误皇恩。 谗言说尽自寻苦,恐惧当头丧病瘟。 宇文述发兵而亡,隋炀帝尚不知是皇后用计,逼死宇文述,依旧传旨听朝三日追悼宇文述。独坐宫中,痛思滥饮,醉酒如泥,不见外人。 这时来护儿又匆匆来至行宫,只有萧皇后独坐御书房,随手翻阅着基本奏折,来护儿问道:“敢问娘娘,皇上何时才能理政?” “几十万起义军却不及一个宇文述,哀家也不知皇上要吊念到什么时候。” 来护儿道:“淮河两岸起义军危及江都,海陵李子通,淮北左才相,六合杜伏威,已有数万之众,情况危急,不能再拖延了。” 萧珺问道:“讨平盗贼,有何人选?” 来护儿道:“微臣举荐齐郡通守张须陀救援东都,水军大将陈棱讨伐淮北。” “哀家准奏。” 来护儿愣了一下,问道:“调用兵马,不经皇上手谕,恐有不妥。” “唉”萧皇后苦叹一声,说道:“皇上有半年没批阅过奏折了,荣国公代拟吧。”来护儿见皇后表情苦涩,愁容不展,只得默默领命而去。 来护儿亲笔草书,致信齐郡通守张须陀。张须陀见萧皇后与来护儿同时责令出兵,知道救援东都事关重大,便召集麾下众将,传令出兵。 再说瓦岗义军首领翟让,得知张须陀率兵而来,心中万分焦虑。召集麾下各部总管,商议退回瓦岗寨,暂避风头。 二首领李密问道:“大隋官军人心背离,大首领何必恐惧张须陀?” 翟让言道:“贤弟有所不知,我兄长翟弘当年占山为王之时,就是死于张须陀手下。至今我心有余悸。” 裴仁基也道:“张须陀骁勇异常,王薄、孙宣雅、郝孝德、卢明月、郭方预、裴长才、左孝友等,大大小小的起义首领皆不是对手,黄河两岸、泰山东西,无人敢及。” 众首领听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李密道:“张须陀有勇无谋,虽然屡屡取胜,然而骄兵必败,可一战而擒。兄长列阵以待,小弟必能破之。” 翟让想起哥哥翟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紧绳,走来走去,举棋不定。这时军师贾闰甫言道:“大首领不必为难,小可到有一计。” 欲知贾闰甫有何良策,且看下回分解。 151贾闰甫探亲定反计,张须陀追击丧敌阵 得知大隋朝从青州府调来了大将张须陀,瓦岗军首领翟让想起当年兄长翟弘命丧张须陀手下,便心存顾虑。 张须陀围剿起义军屡战屡胜,在汜水关以东威名大震,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瓦岗众将心中也是十分敬畏,沉寂之时,只见军师贾闰甫出言献计,让众人十分好奇。 李密道:“说来听听。” 贾闰甫道“我愿再次出使,为各位哥哥做个内应。”众人一听,十分诧异,贾闰甫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父贾务本就在张须陀军中,若能说动归顺,何愁张须陀不败。” 这个消息让众人大为惊讶,原来贾闰甫的父亲贾务本是武将出身,早年就在青州府为副将,虽然仕途平平,但是做官依旧中规中矩,如今贾务本已隶属河南道兵马,为张须陀的麾下。 众人大喜,一起规劝翟让,李密劝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番正是为令兄报仇雪恨的良机,兄长不可错失良机啊。” 要说翟让最信任的还是李密,觉得贾闰甫此计可行,这才传令让贾闰甫前去游说其父亲老将贾务本。 贾闰甫毫不犹豫,领了军令,换了一身素装,单人独马前往张须陀军中。 此时张须陀大队人马正在行进,贾闰甫把马匹栓在路边,驻足观望。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站在道边,东张西望。引起官军一个校尉注意,他觉得蹊跷,走到近前问道:“这位公子欲寻何人?” “在下贾闰甫,家父贾务本就在张须陀将军军中,特来寻亲。”贾闰甫道。 “原来是贾公子,待我前去禀报。”这校尉翻身上马,飞奔后队。 等了片刻之余,只见马蹄声传来,正是老将贾务本来到近前,一见儿子,喜出望外,赶忙翻身下马。 贾闰甫躬身施礼拜见父亲,贾务本拍了拍儿子肩膀问道:“听说刘长恭大败,裴仁基叛变,唯独不知你境况如何?” 贾闰甫见周围人多,不便多言,说道:“说来话长,待扎营之后,待孩儿细细说来。”贾氏父子各自上马,随军前行。 到了晚间,人马离汜水关已经不远,张须陀传令安营扎寨。贾务本父子来到寝帐,各自坐下,贾务本问道:“汜水关失守,一直不闻我儿消息,究竟去往何方,快给为父说说。” “不瞒父亲,孩儿已随裴仁基归顺瓦岗。” “啊?”贾务本猛地起身,两眼发直,咬牙低声问道:“好娃娃,你背主投敌?知不知道这可是谋反的死罪?” “嘘……父亲切莫动怒,待孩儿细细说来。”贾闰甫赶忙扶着贾务本坐下,说道:“皇上不理朝政,三下江都,西京代王杨侑,东都越王杨侗,两个皇孙年幼无知,被朝臣愚弄。使得军心不齐,难以破贼。” 贾务本道:“皇上尚在江都,岂能因军心不齐,就叛节投降?” “如今四处是起义军,东都往年收的钱粮税赋,如今无人纳贡。军粮一再吃紧,饷银迟迟不发,军心涣散。反倒是起义军开仓放粮,周济百姓,大得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呀。”闰甫道。 贾务本道:“你究竟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百姓?” 贾闰甫道:“暴君无道,忠臣枉死;百姓起义,天下大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隋气数已尽,父亲难道看不出么?” “哎……”贾务本话没说出,到是憋了一口气回去,闭口不言,贾闰甫看父亲有所动心,进而说道:“父亲随张须陀征战,每逢起义军,无不以一当十。如今瓦岗义军不下十万,齐郡官军也就一万,虽说张须陀胜多败少,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贾务本问道:“那……那你想让为父怎样?” “父亲明鉴,天下已乱,豪杰并起,瓦岗义军,人心所向,不如和孩儿同去投奔瓦岗军。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闰甫道。 听了一番规劝,贾务本多少有些动心,摸着胡子心有所思,贾闰甫问道:“张须陀欲从哪条路到汜水关?” 贾务本一听,分明是在刺探军情,再看儿子眼神犀利,心中一时坚定不住,便道出了军情:“路经大海寺。” 贾务本虽然不情愿起义,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贾闰甫执拗起来,老爹贾务本也得言听计从。闰甫道:“孩儿必引义军埋伏大海寺,与张须陀决战。孩儿生死成败,全在父亲取舍。” “这……”贾务本一心要做忠臣,见儿子处处作对,也不得已生了私心,暗自决定帮助儿子贾闰甫,出卖张须陀。 等到次日黎明时分,贾闰甫告别父亲,偷偷离开隋军大营,直奔汜水关。 到了汜水,翟让、李密早已等候多时,贾闰甫如实相告,李密言道:“既然张须陀途径大海寺,不如埋伏大海寺,剿杀张须陀。” 翟让问道:“如何设伏?” 李密道:“请兄长率三路兵马,沿途迎战,三路兵马务必连败三阵,引诱张须陀到大海寺,到时小弟定可一鼓作气,吞掉张须陀。”众人大喜,都觉得此计可行,翟让便立刻传令出兵,沿途设伏,迎战官军。 话说此时,张须陀已经拔营开进,一路西进,而贾务本心里揣着葫芦,一路就琢磨如何帮助儿子。 忽然前面探马呈上奏报,张须陀看了奏报,对贾务本言道:“探马来报,瓦岗贼众已在大海寺东面列阵迎战,恶战在即。贾将军率三千精兵为侧翼,如果我军交战不利,望将军杀出救援,互作呼应。” 贾务本双手抱拳:“请张将军放心,末将定会伺机而出。” “有劳将军。”二人商议已定,张须陀率兵先行,贾务本点齐三千马步军,从旁路绕进。 张须陀率兵行进不远,忽见一支起义军杀来,为首一人头戴雕棱冠,身着镔铁连环甲,外罩白战袍,胯下白玉马,手中一条铁枪,此乃李密手下大将王伯当。王伯当喝道:“张须陀贼子,王伯当在此,快来送死!” 张须陀大怒,拍马上前,与王伯当打斗起来。二人大战十个回合,王伯当不是对手,驳马就逃,张须陀先胜一阵,对麾下喝道:“瓦岗盗贼,不过如此,随我追击!”身后兵马一起杀出。 追了不远,忽然又见一彪瓦岗军拦住去路,为首一人正是裴仁基,二人原本认得。此时相逢,张须陀怒道:“卖主贼子,今日便替皇上取你首级!” 不容裴仁基分说,张须陀催马交战,二人大战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正在难解难分之时,裴仁基虚晃几下,也是驳马便逃。 张须陀又胜一阵,对麾下喝道:“卖主贼子,岂能放过,快快活捉裴仁基。”左右将士跟随张须陀又追击出去。 裴仁基所带兵马不多,片刻间四散而去,不见踪影,张须陀以为瓦岗军败散,心中大喜。忽然一阵铜锣刺耳,山坡之上冒出一片喽啰兵。只见一员大将在山林中冲出,正是瓦岗首领翟让。 翟让喊道:“张须陀听着,你杀我兄长,此仇必报,快拿命来。” 翟让上前交战,与张须陀大战几个回合,慌忙而逃。张须陀道:“瓦岗盗贼,无章无法,一战便溃,收复汜水关指日可待。” 旁边一员副将言道:“前面就是大海寺,瓦岗贼寇沿途交战,似乎已知我军路线,将军不可大意啊。” 张须陀心中一想,也是如此,不过又想自己四处讨贼,以少胜多,攻无不克,即便盗贼埋伏,又能奈何。想到这里,张须陀对部下高声喊道:“瓦岗贼众三次交手,三战三败,有何畏惧?”众人一想也是如此,便随张须陀一路赶往大海寺。 来到大海寺,远远望去不见寺庙,竟是数万瓦岗军拦住去路。张须陀勒住战马,定睛观看,只见旌旗蔽日,刀枪林立,盾甲映光,杀气腾腾,几万瓦岗义军早已严守以待,张须陀心中也不禁暗自惊叹。 为首之人,正是翟让、李密,李密喊道:“剿杀张须陀就在今日,击鼓开战。”只听一通鼓响,瓦岗军一拥而上,张须陀一万将士还未列阵,只得仓皇应战。 忽然又见左边林中,王伯当率兵杀出;右边山路裴仁基率兵来援,三面合围,张须陀身陷敌阵,左突右杀,应接不暇,唯独不见贾务本人马赠援。 贾务本率领三千精兵,在高坡之上远远观望,按兵不动,只等张须陀兵败,率众投降。大海寺前激战正酣,张须陀却浑然不知,只听有侍卫喊道:“张将军快快突围。” 张须陀定睛一看,瓦岗起义军越聚越多,张须陀拼死突围,这才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不远,回头望去,随他突围而出的不过几十人。张须陀喝道:“上万将士浴血厮杀,岂能舍弃,随我杀回!” “将军不可,敌众我寡,万忘三思!”张须陀不听部下劝告,掉转马头又杀回敌阵之中,瓦岗众好汉,本以为张须陀逃走,没想到又勒马返回,一起围攻,张须陀困在中间,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 立马一旁观战的首领翟让,一心想为兄长复仇,搭弓上箭,一箭正中张须陀前胸,众人刀枪相见,一员上将命丧乱阵之中。这真是: 惶惶乱世良将出,命丧疆场亦无辜。 汜水关外何曾惧?大海寺前更佩服。 数战绿林威名振,二次突围丧血路。 四方豪杰存道义,独为悍将留威武。 张须陀在大海寺全军覆没,汜水关内外皆为瓦岗军占据,中原各地连章告急,快马急报飞奏江都行宫。此时正值隋炀帝杨广,带着几位重臣,与后宫佳人一起登上龙舟,巡行江都美景。 扬州腹地,春融绿野,台楼蔽日,喷光玉照,翠竹浮摇,美景延绵,尽收眼底。隋炀帝言道:“江东美景,经年不朽,为朕最爱,恨不得迁都至此,不回关中” 炀帝一提到想迁都江东,裴蕴、虞世基、王世充赶忙逢迎附和,毕竟这几个人都是江东人氏,自然支持鼓吹迁都,虞世基道:“江东各地都是一派和春美景,温爽宜人,芳草幽雅,陛下若能开历史之先,定都江东实为一件幸事。” 裴蕴也道:“关内二京,虽有帝气,如今已被盗贼践踏,唯有江东芳华不觉,臣也认为迁都无可厚非。” 隋炀帝乐道:“怪不得当年陈叔宝无心天下,只愿偏安江东一隅。今日朕才大彻大悟,有此人生乐事,何必忧心盗贼之患。”虞世基、裴蕴在一旁取媚逢迎,溜须拍马,连声称是。 一旁萧皇后说道:“花草再好,不过是我们女儿家的玩物,陛下怎么一心专注花草了?” “回想往日为贼寇烦恼,不如早就偏居江东,免得为朝廷连累。”隋炀帝道。 萧皇后道:“朝廷是陛下的,天下都是陛下的,天子当然要为天下所累。” 早已悠然入境的隋炀帝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朕自打三下江都,心中豁然开朗,舒心很多,决意定都于此。” 听了这话,萧皇后失望至极,看着杨广心中已有偏安之心,劝道:“代王杨侑、越王杨侗留守二京,亲政讨贼。枕戈待旦,陛下怎能不念及两个皇孙?” “哎呀,皇后未免多虑了,宇文述已灭十之八九,张须陀此番出战定能收复汜水,大隋无忧矣。”隋炀帝话音未落,之间一条小船游来,上面一个侍卫,匆匆登上龙船。 侍卫奏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张须陀阵亡了。” “哦?”杨广问道:“张须陀从无败绩,如今何至于此?” 侍卫道:“据报老将贾务本临阵倒戈,张须陀孤立无援,副将秦琼、罗士信已率残部投敌。”众人顿时瞠目结舌,这才是: 靡靡佳境奢恋多,忘却中原烽烟灼。 人生几世醉红绿,不求江山求苟活。 152萧皇后谏言援两京,薛万均救父斗反贼 隋炀帝听了张须陀阵亡的奏报,沉默良久,众人谁也不敢言语,就在尴尬之时,来护儿有急事求见。 只见来护儿快步来到船头,手中拿着一本奏章,奏道:“启奏陛下,冀州传来急报,河北道讨捕大使冯孝慈将军阵亡。” “这个……”虞世基、裴蕴、王世充几个人交头接耳,私语起来,萧皇后也看了看隋炀帝,满面的焦虑。 鸦雀无声之时,虞世基眼珠子一转,趁机奏道:“陛下,中原混战多时,已经变得人心叵测,陛下切莫在意,不如安心留在江都。” 虞世基是江东人自然主张前都江东,裴蕴、王世充也都是江东派,跟着虞世基的话也从一旁劝慰隋炀帝。 “唉…….”隋炀帝长叹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即便张须陀阵亡,东都洛阳仍未失守。” “是呀,是呀。”虞世基道:“陛下何必为区区战死一个张须陀耿耿于怀,不如借此佳景,吟诗作赋,以开情怀。” 隋炀帝被几个臣子一怂恿,反倒不再关心战事,命人备好笔墨,忘乎所以,提笔吟诗,便写下一首《江都宫乐歌》,诗曰: 扬州旧处可淹留,台榭高明复好游。 风亭芳树迎早夏,长阜麦陇送余秋。 渌潭桂揖浮青雀,果下金鞍跃紫骝。 绿觞素蚁流霞饮,长袖清歌乐戏州。 诗句写罢,虞世基、裴蕴、王世充几个人是连声称好,交口称赞。大臣们左右吹捧,在一旁的萧皇后深感厌烦,便对隋炀帝说道:“久站船头,略感晕船,臣妾暂回楼舱歇息。” “就让陈贵人陪你去小阁里歇息歇息。”杨广道。 众人赶忙欠身:“恭送娘娘。” 陈贵人陪着萧皇后缓步走回楼舱,来到小阁之中。萧皇后坐下,陈贵人端上一碗热茶,问道:“娘娘平日并不晕船,今日皇上诗兴正浓,怎得晕船了?” 萧皇后咽了一口茶,说道:“如今盗贼作乱,虞世基、裴蕴并居相位,整日逆来顺受,奉承皇上,致国家社稷于不顾,长此以往,终是亡国之兆。” “娘娘万不可这样说,奴婢深知娘娘忧国忧民,可是皇上现在只想江东寻求安逸,再无提兵北上之心。” 两个正在闲聊,只见老臣赵才入阁求见。赵才刚才也在船头陪着隋炀帝吟诗作赋,但赵才是关内人,和虞世基、裴蕴几个大臣交往并无多少交情。看见萧皇后回到舱中,赵才也就乘机溜开,求见萧皇后。 萧皇后道:“赵大人是老臣,快为大人看座。”陈贵人从一旁搬过一把圆凳,赵才谢过坐下。萧皇后问:“赵大人不陪皇上作诗观景,怎么来看哀家了?” 赵才道:“回禀娘娘,方才见娘娘晕船,略感意外,所以放心不下,故而前来探望。” 萧皇后微微笑道:“你给哀家当了多年的太仆,哀家有习惯哪里能逃过你的眼睛,既然有话,不妨直说。” 赵才站起身来,双手作揖,言道:“裴仁基投降、张须陀战死,冯孝慈阵亡,官军节节败退,东都洛阳朝不保夕,微臣以为必须早回关中,死守二京。” 萧皇后问:“既然有此远见,赵大人为何不谏言皇上?” “皇上最烦别人进谏,满朝文武无人敢言,纵观满朝,唯独能被皇上所敬重者,唯有皇后娘娘。所以娘娘你要为天下大计着想啊。”赵才道。 萧皇后沉思许久,迟迟不语,赵才道:“两日之后,陛下将宴请百官,我与关内群臣联名上奏,请求陛下返回东都。只是担心触怒龙颜,担罪不起。” 萧珺道:“陛下若是动怒,哀家愿为劝阻。” “全仗娘娘!”赵才谢了萧皇后,便起身退去。 话说又过两日,隋炀帝摆下酒宴,大宴群臣,文武官员两边分作,隋炀帝与萧皇后共坐上位。隋炀帝把盏言欢,百僚举杯附和,君臣互敬,一团和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臣赵才起身,对众人言道:“如今江东政通人和,殷富一方,而两京之间,盗贼频起,臣请陛下挥戈北上,一扫阴霾。” 突发此言,四下无声,“嗯?”隋炀帝已有酒力,乘兴之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虞世基道:“微臣以为,此时不可北上,不如迁都建康。” 赵才问道:“两位皇孙孤守二京,危在旦夕,难道还要让陛下继续在江东各地游幸么?” 只见隋炀帝眉头一皱,把酒盏往桌案一放,正要开口,萧皇后赶忙言道:“陛下,臣子兴起,不如让他们畅言一番,论论这天下大事。”隋炀帝本想训斥赵才几句,听皇后这么一劝,压了压心中火气,反到沉下心来。 赵才见皇上不语,底气又足了几分,说道:“东都洛阳苦苦死守,西京大兴钱粮紧缺,满朝文武不进忠言,大隋半壁江山备受煎熬,臣以为陛下应提兵北上,救援两京。” 虞世基道:“中原如今正在混战,可见帝气不足。如今陛下降临江都,此乃帝气东移,就当在江东定都,坐东朝西,以窥天下。” “什么帝启东移,一派胡言!”赵才和虞世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不休,隋炀帝无奈之下只得离席而去,扫兴而归。 回到行宫,隋炀帝鼻子直冒粗气,萧皇后跟着后面不停劝慰,隋炀帝道:“朕今日设宴,本欲取悦群臣,未想到赵才、虞世基当面争辩,失了和气,让朕左右为难。” 萧皇后正想借赵才之口,说服炀帝,便说道:“依照臣妾来看,朝中大臣已分为两派,一排是江东人氏,主张陛下定都江东;一派是关内旧臣,主张返回中原。” “嗯。”隋炀帝点了点头说道:“皇后所言极是,群臣不和,可朕又能怎样?” 萧皇后劝道:“无论是关中的旧臣,还是江东的大臣,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臣妾觉得皇上不能不考虑中原之乱,不如早回关内。” “朕觉的江东甚好,还不想返回关中。”隋炀帝又不好责怪萧珺,又安慰道:“朕知道皇后担心两个小皇孙,朕立刻传旨,命各路勤王之师救驾东都,了却皇后后顾之忧。”隋炀帝道,萧皇后见隋炀帝好歹是有些清醒,还有顾忌大隋社稷的心思,这才心里踏实许多。 隋炀帝发出两道军令,命江都留守王世充,率两万精兵沿运河北上,救驾东都;又命镇守涿郡的大将薛世雄,率两万精兵南下,再讨汜水关。这才是: 两京战火猎猎烧,偏安一隅志不高。 雄心化作东水去,奢望空把大浪淘。 王世充率江都水军,沿运河北上,各路起义军并无大战船,沿途无人能阻拦。而薛世雄父子率马步军由涿郡南下,沿陆路而进,惊动了河北高鸡泊的大寨主高士达。 高士达还不知道薛世雄父子是增援汜水关,总认为是派来围剿高鸡泊的。高士达把山寨的众头目召集道聚义厅,商议军情,高士达端坐虎皮宝座,说道:“今得探报,涿郡留守薛世雄,率兵南下。我猜测良久,只恐是要来犯我高鸡泊,我欲与其决战。” 众头目之首便是窦建德,他言道:“小弟听闻隋军大将张须陀在大海寺全军覆没,我料薛世雄此番南下,必是救援东都洛阳。薛世雄来势正猛,兵马精良,我等不可迎难而上。” 众人听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士达笑道:“兵马精良又有何妨?上次皇帝佬儿东征回朝,我等险些截杀御驾,还抢了不少马匹辎重。” 窦建德面带羞涩,低声说道:“前番劫杀,御辇之中并非天子,而是萧皇后,说来惭愧。” 高士达哈哈大笑,说道:“这有何惭愧?早知是皇帝的婆子,更该劫来,分给众弟兄享受。”众人哄堂大笑。 高士达言:“李密降服裴仁基,诛灭张须陀,名声大震;我等若能大败薛世雄,高鸡泊的名声定能胜过瓦岗寨。” 众头目听高士达这么一说,个个起身回应,唯有窦建德心存疑虑,高士达平日最器重窦建德,问道:“难道窦贤弟还有什么顾虑?” “上次劫驾,薛世雄二子薛万均、薛万彻勇猛善战,不可轻敌。”窦建德道。 高士达一看窦建德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便说道:“这样吧,窦贤弟留守高鸡泊,我率大队人马前去,必能全胜而回。”遂传令下去,点齐山寨八千人马,劫杀薛世雄。 薛世雄父子率兵一路前行,路经高鸡泊,两边山青树绿,鸟鸣悦耳。大队人马之中有一兵卒突然惊呼,惊煞众人,只见陡坡之上,诸多滚石落下,跌宕砸入山道之中,官军一时间大呼小叫,乱作一团。薛世雄一看势头不对,问道:“何处巨石?” 薛万均道:“只恐中了盗贼的埋伏。” 话音未落,只闻铜锣响彻,四面山林,人影咋现,上万喽啰兵一齐杀出,沿山坡冲下。薛世雄见势不妙,大喝道:“速速迎战。”官军兵马拔刀横枪,在山林之间,杀成一团。 只见高鸡泊大寨主高士达,催马杀来,直取薛世雄,这薛世雄虽年已六旬,依旧勇猛善战,二人大战七八个回合,未分胜负。顷刻间围上来的喽啰兵越来越多,薛世雄首尾难顾,也不知何人,一枪刺中腰间,伤了腹部。 危急关头,忽然听得一声大吼:“休伤我父!”只见薛万均催马杀来,撞到几个喽啰,一枪打下高士达。 只见一道血光迸出,高士达手捂胸口,重伤坠马。薛万均正欲一枪捅死高士达,只听“嘡!”的一声,大头目王伏宝一刀挡开薛万均铁枪,救下高士达。 高鸡泊的喽啰兵见寨主重伤,哪里还敢恋战,护着高士达,边打边撤。刚逃出不远,只听又是一阵马蹄,只见薛万彻又率一支骑兵催马追来。一通冲杀,把众喽啰冲的四散,马踏如泥,惨死众多。真算得: 聚义江湖好汉心,高鸡泊前陡山林。 杀官济民替天道,打家劫舍藏树荫。 鸣锣号令义军起,滚石生威重百斤。 锋刀削寒折旌帜,硬弓出箭落飞禽。 153窦建德河间袭隋营,尧君素西京传懿旨 高鸡泊的二首领窦建德留守山寨,心中本来就不踏实,焦急等待着战况。忽然一个小喽啰气喘吁吁跑到聚义厅,窦建德赶上前走几步,问道:“交战如何?” “回禀二首领,大首领他……他败了。” “人呐?” 小喽啰一指:“已进了山寨。” 窦建德赶忙出院子相迎,只见王伏宝带着几个头目,抬着高士达回到山寨。定睛一看,高士达手捂胸口,血染上衣,一见窦建德来凑到近前,高士达呻吟道:“悔不听贤弟劝言,遭遇此败,悔之晚矣。” 窦建德道:“兄长暂且忍耐,我即刻请名医为兄长疗伤。” “等不到了。”高士达抓住窦建德双手,叮嘱道:“我命休矣,待我死后,高鸡泊大寨主由窦贤弟为首领,谁敢不听,尽可杀之。” 言罢,高士达双手脱落,二目失神,咽气而亡。窦建德等众人又摇又呼,高士达再未醒来。又有一个喽啰匆匆跑来,报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二人,带了一彪人马,直奔高鸡泊而来。” 众人大惊,皆是转脸去看窦建德,如今窦建德已成高鸡泊的大寨主。窦建德道:“官军得胜,士气正旺,不可冒险。传我口令,速速带辎重家眷撤往后山,避开锋芒。” 窦建德草草埋了高士达,带着山寨家眷辎重,逃离高鸡泊。薛万均、薛万彻带着兵士,杀进高鸡泊,却是空寨一座。薛万彻派人四下搜查,不见人影,气得怒不可及,便对兄长薛万均说道:“贼寇已逃,此地山势多变,难以剿杀,不如防火烧寨。” “嗯。”薛万均道:“就依此计,烧掉高鸡泊。”兄弟二人,一声令下,手下官军,聚薪点火,一场烈焰,烧毁了高鸡泊山寨。 薛万均、薛万彻烧毁山寨,这才解恨,返回山下。此时薛世雄腹部受伤,已被医官上药包扎,毕竟年纪大了,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薛世雄坐了一辆马车,随官军前行,直奔河间府。 窦建德在后山观望,见高鸡泊山寨已被焚毁,心中万分痛惜,对手下众喽罗言道:“大首领命丧敌手,高鸡泊又毁于一旦,让人痛惜。我窦建德欲今晚再劫隋兵,为高首领报仇,谁愿同行?” 众喽啰兵举刀回应,请与同行,窦建德大喜,对王伏宝道:“立刻点齐八百精兵,今夜随我劫营。” 王伏宝问:“高士达率八千喽啰尚且大败,窦首领只带两千精兵,怎能取胜?” 窦建德道:“初战不利,但官军也自损不少,又是连日行军,我料官军必然疲惫,此时劫营,定能出其不意。” 众人听了,这才有些信服,便尊窦建德为大首领,准备劫营。 话说到了晚间,明月升空,星斗矍铄,窦建德率八百精干喽啰,直奔河间大营。河间大营灯火通明,又是行军,又要剿贼,折腾一天,早已累得疲惫不堪。 远远听到鼾声四起,窦建德带着两千喽啰,步步逼近,辕门外几个守营的兵卒,也昏昏欲睡,并未发觉。 时机已到,窦建德点燃信炮,忽然两千喽啰一涌而出,杀进隋军大营。隋兵还在睡的死沉,哪曾想到高鸡泊起义军又二次劫杀。 霎时间,喊杀震天,火光四起,河间大营乱成一片。薛世雄梦中惊醒,慌忙起身,只觉腹伤发作,一时疼痛,瘫倒在地。 隋军兵士不知何处人马劫营,抹黑逃走,四散而乱,薛万均、薛万彻匆忙上马迎战,夜中乱战。 一夜激战,两千高鸡泊喽啰大破两万隋军,隋兵死的死,逃的逃,等薛万均、薛万彻退却喽啰兵,收拾残兵,再次清点,兵不足三千,粮草尽焚。老父亲薛世雄,重伤攻心,一命呜呼。 薛万均、薛万彻兄弟见隋军残败,父亲重伤而亡,军中无粮无药,无法赶往洛阳,只得传令退兵,返回涿郡。这才是: 夜伴鼾声沉隋兵,冷月刀光送平冥。 空梦三更劫营火,不见日出见亡灵。 薛世雄兵败丧命,无法增援关内,消息传到江都,隋炀帝本来就意志沉迷,再听说薛世雄损兵折将,更是消沉低迷,无心政事,只是借酒消愁,赏乐消灾。 一看皇上愈加沉迷歌舞,不再过问政事,萧皇后独坐宫里,独自哀愁。陈贵人看出萧皇后心思,便说道:“娘娘如此惆怅,莫非是为皇上消沉?” “唉……”萧皇后叹道:“听说薛世雄在河间大败,损失惨重,皇上更是整日沉溺,不思作为。如之奈何?” 陈贵人道:“奴婢陪娘娘出去走走,总闷在宫里长吁短叹,也不是办法。” “也好,去前院转转。” 陈贵人陪着萧皇后,二人出了内殿,往前院而去。刚走到外殿,正遇苏威、赵才二人在殿外等候,这苏威年近八十,久站不得,有小太监搬来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二人见了萧皇后,赵才赶忙扶着苏威起身拜见,萧珺问道:“二位大人为何在此等候?” 苏威道:“皇上多日不理政事,可今日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不妨说与哀家听听。” 苏威言道:“方才又得千里急报,唐国公李渊起兵啦。” “啊?”萧皇后问道:“李渊在山西剿贼,突然起兵意欲何为?” 赵才道:“李渊自称义军,招募壮士,举兵南下,看来有图谋西京大兴的想法,不可不防。” 萧皇后顿时手臂一垂,愁容上头,默默言道:“东都洛阳危在旦夕,西京大兴又遭人图谋,社稷大不幸也。” 陈贵人见萧皇后愁上加愁,苏威、赵才束手无策,忍不住言道:“事已至此,皇后娘娘不可不持重,必须懿旨诏谕,督促西京臣子,以防不测。” 苏威道:“陈贵人所言有理,请娘娘降懿旨传命。” 赵才也言:“臣请附议。” 萧珺此时已是万般无奈,只得应允,便带着苏威、赵才来到御书房。陈贵人研磨,萧珺拿起御笔写下懿旨。懿旨拟好,萧珺问道:“事关重大,非太监所能传旨,二位爱卿以为何人可为使者?” 苏威言道:“老臣以为鹰击郎将尧君素可胜任此职。” “为何偏是尧君素。”萧皇后问道。 苏威道:“尧君素早年便是娘娘的千牛侍卫,虽然卑微,但忠心耿耿。若派此人前去,定能忠于职守,不负皇恩。” 赵才道:“臣在王府之时,也知此人忠义,可堪重任。” 萧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速传尧君素来见。” 时间不长,小太监传来鹰击郎将尧君素,但看此人,年四十多岁,身高七尺有余,炯炯二目,一对断眉,鼻正唇薄,少有胡须。尧君素行礼拜谒,萧皇后说道:“哀家今日召你,有要事差遣,不知你可愿返回西京?” 尧君素道:“君素人微言轻,只恨不能报销朝廷,娘娘若有差遣,微臣万死不辞。” “好。”萧皇后道:“苏相国刚得急报,李渊在晋阳起兵,图谋叛乱,意欲夺取大兴。哀家拟下一道懿旨,命人赶往大兴,交予皇孙杨侑,不得有误。” “臣即刻起身。”尧君素道。 苏威在一旁叮嘱道:“尧大人,你可要知道沿途之上匪患丛生,此去千里,只恐九死一生啊。” 苏威出言恐吓,尧君素屹然不惊,言道:“娘娘、相国,敬请放心,尧某若有不测,必当以死报国,绝无二志。” 众人见尧君素义正言辞,气宇慷慨,心中倍加信任,萧皇后道:“哀家封你河东通守,即刻出发。”尧君素领了懿旨,二话没说,便起身前往西京大兴。 书说简短,尧君素快马加鞭,疾驰西京。到了大兴城,便要求见西京留守卫文升,可是卫文升没见着,留守副使骨仪前来迎接。这位骨仪,年方四十,为人刚正,忠义慷慨,受人敬畏。尧君素一见骨仪,便问道:“为何不见卫文升大人?” 骨仪道:“卫文升年事已高,卧病在家,已有两个月不曾辅政了。” “那就请大人带我去见代王殿下。” 骨仪带着尧君素来到宫中,皇孙杨侑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封为代王,正为李渊起兵焦虑,得知江都密使前来,遂赶忙召见。 杨侑把一封书信放于桌上,对尧君素说道:“李渊给本王来了一封书信,声称要推尊本王为君,尊皇上为太上皇,尧大人以为可信否?” 尧君素道:“殿下万万不可相信,李渊南下,绝非是要推举殿下,而是要夺取西京大兴。坐西朝东,争夺天下。” 杨侑言道:“本王与骨仪也是担心此事,不知皇上有何诏谕。” 尧君素从衣袖中拿出萧皇后懿旨,递过说道:“皇上尚不知情,今有皇后娘娘懿旨,代为传谕。” 杨侑展开懿旨,细细读道: “吾孙儿杨侑,今盗贼四起,群雄并处,两京祸乱,岌岌可危。李渊举义,乃是假借民心,兴兵作乱,不可轻信。当用兵厄守险要,以保京师。” 尧君素说道:“临行之时,皇后娘娘语重心长,殿下宜早作防备,以防后患。” 杨侑点了点头,又问骨仪:“李渊叛军,现到何处?” 骨仪道:“已到霍州。” 杨侑拉住尧君素双手,言道:“本王年幼不能披甲执戟,欲请尧大人为监军,亲赴前敌,不知意下如何?” 尧君素赶忙双手抱拳,说道:“君素曾在皇后娘娘面前起誓,必当以死报国,绝无二心。”杨侑大喜,即刻命留守大将屈突通为行军元帅,尧君素为监军,即刻出兵永济,阻挡李渊叛军。 屈突通、屈突盖、尧君素率兵日夜兼程,赶到永济,尚未驻足,便有快马探报。探子言道:“李渊叛军先锋已到蒲州渡口,正在打造船筏,准备度过黄河。” “啊?”尧君素道:“若是李渊叛军过了黄河,必然绕过潼关直奔大兴,必须抢在渡河之前,击退叛军,否则京师危急。” “就依尧大人之计,立刻前往蒲州渡口。”军令传下,兵马西行,直扑蒲州渡口。 奔波不远,便到涑水河畔,突然对面河岸,冒出一标射手,一通弓弩,把正欲渡河的隋军杀的抱头鼠窜。屈突通大惊,问道:“何处兵马?” 只见对面河岸兵马越聚越多,为首一人,年方二十八岁,立马对岸,头戴黄金开口狮子盔,身穿雁翎宝铠,胯下战马名叫靠山雪花骢,眉如双刀,二目骄视,鼻正口方。 屈突通认得此人,此人正是唐国公李渊长子李建成。屈突通喊道:“建成小儿,你父子深受国恩,不思回报,却拥兵作乱,还不快快悔悟,免得血光生灾。” “哼!”李建成答道:“杨广无道,我等拥立皇孙杨侑,匡扶正义,乃是为黎民苍生,屈突将军还不快快醒悟,早日归顺义军。” 屈突通大怒,对麾下喝道:“不可听信妖言,传令骁果营强度涑水!”真可谓: 涑水河畔血流泠,唐兵酣战骁果营。 瓢泼飒飒湿鹿野,杀气腾腾传荒鸣。 隋主无心平四海,唐公有意入西京。 可叹河边无名骨,尽使英雄落豪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54涑水河暴雨退隋兵,风陵渡单骑战唐军 只见数千骁果勇士,身着硬甲,一手执刀,一手盾牌,强渡涑水河,蜂拥而上,弓箭射来,毫无畏惧。 眼看已到河水中央,李建成传下军令,下河迎敌,顷刻之间,两下兵士,下水交战,一场厮杀,染河如血。 激战一通,唐兵哪里是骁果兵的对手,死伤惨重,纷纷败退。李建成一看骁果勇猛过人,传令使用强弩机。只见乱草堆掀开,几十台强弩机崭露头角,搭箭转弦,“嗡嗡”射出,一通乱射,击穿了骁果兵的硬铠,穿心刺肺。屈突通一看骁果营死伤众多,无法登岸,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屈突通派骁果营强渡涑水河,李建成已强弩机射退骁果营,据河而守。屈突通折损许多兵士,只得撤兵,回到大营,心中十分沮丧。 尧君素劝道:“李建成据守死守,定是为了掩护李渊横渡黄河,将军不可犹豫,仍需强攻,时不我待。” 屈突通心里也是为难,满腹委屈,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杀到蒲州渡口,可是李建成造了强弩,即使骁果营也不能登岸,反到死伤众多,又能奈何? 屈突盖在一旁说道:“兄长何必忧虑,小弟明日带兵亲自出战,定能杀过涑水河。” “难道你不怕那强弩穿甲?”屈突通问。 “大哥只需多备弓箭,只要万箭齐发,那几十台强弩机何足挂齿。” 尧君素一看屈突盖信心十足,也进言:“言之有理,不妨一试。” 到了次日,屈突通兄弟二次兵临涑水河,只见唐兵强弩机早已严阵以待,只听隋军阵中一通击鼓,骁果在前,步兵随后,屈突盖压阵中间,渡河强攻。几十台强弩机正在转弦,隋军二通鼓响,弓箭手万箭齐发,射向唐兵。 乱箭如雨,唐兵抱头而窜,正在此时,忽然乌云遮日,雨滴倾落。屈突盖眼看登岸,忽然上游水波荡漾,旁边校尉见雨滴依稀变大,遂喊道:“将军万勿登岸,只恐有洪水泻下。”话音未落,只见上游之水,倾泄而下,屈突盖赶忙回撤,几个兵勇赶忙拉住屈突盖,身后隋军见大水袭来,争先恐后,退往岸边。 屈突盖强攻涑水河,偏逢暴雨,水涨波急,溺死不少将士,只得退了回来。偏逢天公不作美,一连数日,水势不减,众人是万分焦急. 中军大帐里一片死寂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尧君素言道:“想必李渊叛军已有不少人渡过河西,拖延过久,将危及京师,必须冒死强攻。” 屈突通身为主将,眉间紧锁,无计可施,说道:“冒死强渡,死伤极大,身为主将,我岂能冒然出击,不怜惜将士?” “可是一但叛军打到京城,你我皆是万念俱焚。”尧君素道。 “是啊,我与尧监军再去探查水情。”屈突通道。 屈突通过、屈突盖带了少许侍卫,登上高坡,远远望去,涑水河上游来水依旧汹涌,河面波浪层迭不休。屈突通叹道:“看此水势,难以渡河。” 屈突盖言道:“尧君素说的容易,两番强攻溺死多少将士?我等浴血厮杀,皇上不早回关内,反到在江都偏安一隅。兄长何不另寻明主?” “胡说八道!”屈突通道:“屈突氏蒙受大隋厚恩,岂能心生二志?” “那眼下又该怎样?” 屈突通看着浩淼河水,无奈说道:“我亲自率兵返回京师,你与尧君素留守永济。”言罢,屈突通转身离开高坡,往大营而去。屈突盖快步跟上,追问:“何劳兄长亲往,小弟便可带兵救驾京师。” 屈突通道:“让你在留守永济,就是怕你心志不坚,背主投敌,故而让你留守。”屈突盖自感惭愧,便不敢多言。 尧君素、屈突盖留守永济,屈突通点起两万马步军立刻南下,前往风陵渡口。眼看将到风陵,忽然见前方一支人马迎面而来,数千余忠,拦住去路。 屈突通细细观瞧,拦截兵马装束各异,数面官军牙旗,兵勇装束各异,兵器也不规整。屈突通顿时悟道,这定李渊刚征来的民夫壮丁,来不及统一服饰,便匆匆出兵。只见为首一员大将,膀阔腰宽,腚大臀圆,土棕色的脸庞,大脸小眼,一对八字扫帚眉,蒜头鼻子,满脸钢髯,身着黑铜甲,头戴烈焰盔,胯下黑风马,手中银钉狼牙棒。 “屈突通哪里走?你爷爷史大奈在此!” 屈突通喝道:“哼!无名鼠辈。”史大奈大怒,挥舞狼牙棒策马冲来,屈突通二话没说,上前迎战,二人厮杀一起,虽然史大奈力气过人,但哪里是屈突通的对手,大战六七个回合,史大奈险些坠马,驳马便撤,屈突通一声喝令,麾下将士一齐杀出,两军大战一起。 史大奈所率兵马毕竟是刚招募的民夫壮丁,片刻时间,就被屈突通的骁果营杀的四散而溃。唐兵溃败,屈突通率兵直抵风陵渡口。 屈突通传令征调民船,泛舟渡过黄河,半日时间,大部人马已匆匆渡河。眼看两万将士都已渡河,只剩些辎重粮草正在装船,忽然一阵沙尘荡过,远处又有一支人马杀来,跟随的兵士也是服饰各异的杂牌军。 为首一人,白盔白甲,外罩白战袍,胯下白霜马,手中白缨雪钢枪,年纪不到三十岁,屈突通仔细一看,此人正是李渊的女婿柴绍。一看屈突通大部人马已经渡河,只剩粮草辎重,觉得正是时机,喝令将士一齐杀出,劫烧粮草。 屈突通一看情况不妙,命南岸少数将士守住粮草,单枪匹马,杀向柴绍。屈突通被水迎敌,抱定必死之心,杀的追兵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真可谓: 风陵渡口战追兵,独骑狂奔踏血腥。 河畔只身战千骑,孤胆欲挡唐兵行。 南征北战城池掠,东讨西杀荆棘平。 何愁隋主无良将,一夫当关将天擎。 又是一番激战,屈突通身着六处伤口,击退柴绍,南岸隋军也有不少辎重粮草被毁。好在是保住大部。剩余辎重这才匆匆渡河,赶往南岸。 屈突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赴潼关。等到了潼关近前,众人齐声叫门,却不见城门打开。等了少时,忽然城头之上聚集众多兵勇,城头为首一将,向屈突通喊道:“长孙顺德在此,认得本将否?” 屈突通问道:“何处贼子?在关上吆五喝六,口出狂言!” 长孙顺德言道:“屈突通听着,我主李渊已包围西京,本将奉命先去潼关,在此等候屈突将军,关内百姓均已归顺,屈突将军也快快受降吧。” “呸!”屈突通:“我堂堂大隋臣子,岂能向你这叛贼投降。” 长孙顺德见劝降不成,便传令放箭,隋军被乱箭驱散,屈突通只得退后十里扎营,命令将士打造云梯、撞车,准备攻城。 屈突通砍伐林木,打造攻城重器,不做细说。此时留守西京大兴的皇孙杨侑,心中焦急不安,向江都求援的快寄已发出几十封,就是不见回音。 留守副使骨仪匆匆来到宫内,对杨侑奏道:“启禀殿下,李渊的叛军昨日就已包围京师,水泄不通,印信全无,臣请殿下传令,与李渊叛军决一死战。” 杨侑问道:“屈突通、屈突盖若不回城,谁可为大将?” 骨仪道:“大将军阴世师尚可出战。” “准奏,准奏,就命阴世师登城御敌。”杨侑道。旨意传下,阴世师统领城内隋军,登临城头,抵御唐兵。 唐国公李渊大开永丰仓,赈济百姓,大得人心,招募的兵士已有十万之众。眼看已到十一月,天气渐冷,李渊传令次子李世民率兵四面攻城,强攻西京大兴。 只听三声号炮,战鼓雷鸣,万箭齐发,大兴城头,喊杀震天。阴世师率领两万隋军拼死抵抗,城头激战三日,唐兵日夜攻城,隋军死伤殆尽,阴世师肉搏乱战,拼死一决,阵亡城头。 功亏一篑的隋宫阴暗沉寂,皇孙杨侑与副使骨仪还在宫里等待消息,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到宫里,骨仪问道:“何事惊慌?” 小太监言道:“阴世师将军战死,叛军杀进城内。” “啊!”骨仪一惊,转身对杨侑言道:“阴世师已死,臣当以死报效。”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言道:“大事不好,萧珣、萧瑀二位国舅爷开了皇城东门,向叛军献降了。” 骨仪言道:“微臣即刻前往东门,即便战死,也当面朝东面,永望君王!”言罢,骨仪离开内宫,带着一支亲兵,直奔东门杀去,最终尽忠而亡。 大业十四年,公元617年十一月,唐国公李渊,攻克西京大兴,俘获皇孙杨侑。随即李渊自封唐王,拥立皇孙杨侑为皇帝;大兴改名长安,定位国都,改年号为“义宁”;遥尊隋炀帝杨广为太上皇,皇后萧珺为太皇太后。至此,杨侑便成为李渊手上的傀儡皇帝,史称隋恭帝。 京师失守,快马传檄,而屈突通已连续攻城数日,长孙顺德苦苦死守,力保城门不失。得了唐王诏书,长孙顺德大喜,便派使者前去。 屈突通见使者到来,传令押至中军帐,使者言道:“屈突通听着,我主李渊已于大业十四年十一月攻克京师,拥立皇孙杨侑为帝,改元义宁。命屈突将军速速归顺,入京觐见新皇上。” “一派胡言!”屈突通撕毁诏书,下令斩了使者,以表忠心。 使者刚被押出帐外斩首,永济便来了信使,屈突通问道:“永济那边战况如何?” 信使道:“启禀将军,三日前永济就被李建成吞并,屈突盖将军投降。” “什么?”屈突通大惊,问道:“那尧君素怎样了?” 信使道:“尧君素宁死不降,便被屈突盖斩首,献于李建成。”屈突通一听自己的亲弟弟也归顺了唐王李渊,顿时瘫坐虎皮椅,一时没了主意。 到了次日天明,粮草判官来报,粮草将尽,若再攻不下潼关,将军心大乱。万般无奈之下屈突通传令,再次攻城。 两万隋军,秣马厉兵,列阵潼关之下,箭弩齐备,云梯林立,屈突通手提砍刀,决意亲自攻城。战鼓击响,大战自己,忽然长孙顺德在城头之上,摇旗喝道:“屈突将军,本将有话要说!” 屈突通一挥手,停了战鼓,问道:“吾蒙隋主重恩,历事两主,受人厚禄,安可逃难?有死而已!生死在此一决,有何话说?” 只见城门大开,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关前列阵,随后长孙顺德带着几个人策马出关,长孙顺德喊道:“屈突将军,你看这是何人?” 屈突通定睛一看,一个是弟弟屈突盖,另一个是儿子屈突寿。二人端坐马上,都已归顺唐王李渊。长孙顺德道:“西京已收,永济已丢,屈突氏皆以归顺唐王,此乃天下大势,人心所向,将军何不早降?” “无君无父之辈!”屈突通大怒,对手下厉声喝道:“将屈突盖、屈突寿给我乱箭射死!” 这才是: 自古华夏向忠君,悠悠千载代代寻。 一心扶保隋基业,不知身在唐风云。 155屈突通卸甲哭节义,萧皇后妙笔写风华 大将屈突通一看自己的亲弟弟和儿子都归顺了唐主李渊的麾下,怒火中烧,传下军令,要大义灭亲,射死弟弟和儿子。 等了片刻,只见阵前的隋军将士竟无人响应,出乎意料。由于连年征战,即使骁果营的将士也已厌倦,如今李渊入关,人心所向,不少隋兵纷纷倒戈,阵前投降。 这时屈突寿翻身下马,跪倒阵前,伏地痛哭:“父帅快快归顺吧,隋祚已终,人心归唐,此乃天意啊!” 再看屈突通手下将士,一个个目光茫然,斗志全无,不少人跑到了唐兵队中,屈突通麾下的将士已经走得寥寥无几。 戎马半生的屈突通呆坐马上,从未遇到过如此落魄的景象,心中自知,大势已去。相持了许久,两军阵前鸦雀无声。 突然,“当啷”一声,屈突通扔掉了手中兵器,默默的翻身下马,面朝东南,跪拜江都方向,痛哭道:“臣力屈兵败,不负陛下,天地神祇,实所鉴察 。” 屈突通失声痛哭,再三跪拜东南,这时唐兵已来到近前,将屈突通捆绑起来,押赴长安城。 如今的唐王李渊拥立新君,诏告四方,消息不过几日便传到江都。此时正逢隋炀帝杨广又编歌舞,命宫娥演练,无暇顾及。 陈贵人拿着西边传来的消息。匆匆来到宫里,萧皇后一直担心大兴和洛阳的战事,但奏折时时中断,消息时有时无。 一见陈贵人回来,萧皇后问道:“中原可有什么消息。” “出大事了!”陈贵人便把李渊拥立杨侑为帝的事一一道来。 萧皇后问:“那西京陷落为何如此之快。” “听说尧君素被害,屈突盖投降、屈突通被俘,阴世师战死,幸好萧珣、萧瑀两位国舅率群臣归降,才免得宫中杀戮。” 萧皇后虽然惋惜,但听说两个弟弟平安,这才心里有些踏实。陈贵人又道:“奴婢还有一事,自从有了西京失守的传闻,骁果营的将士家眷多在关内,思家心切,皇上再不回师北上,只恐军心要乱了。” “唉……”萧皇后长叹一声:“哀家已经劝过多次,皇上只是吟诗作曲,编舞游玩,只求安逸,无心社稷了,我乃妇孺,又能奈何?” “如今天下已乱到这般境地,娘娘宁为玉碎,也要说服皇上,否则在江都早晚也要生变。”陈贵人道。 萧皇后道:“即便死谏终是死路一条,徒劳无益。” 萧皇后与陈贵人正对坐犯愁,只见一个小太监,捧着近些日子的奏折,匆匆送往御书房,萧皇后说道:“皇上荒废朝政,哀家整日坐在宫中不知天下变故,命御书房掌灯,哀家到想看看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陈贵人陪着萧皇后去了御书房,点着灯烛。萧皇后打量了一番沉寂多日的御书房,对陈贵人说道:“让哀家一个人坐会儿吧。” 陈贵人退到外面等候,萧皇后坐到龙椅上,掸了掸龙书案上的微微浮尘,顺手拿起一本奏章,展开细读,上面写道:“鄱阳贼首林士弘,聚众十万,自称楚帝,定都豫章,改年号太平,北至九江,南至广州,割据一方…….” 看着这本奏章,萧皇后顿觉失望,原以为李渊另立皇孙,已经令人惊愕,没想到江西、岭南各地皆被起义军割据,倍感惋惜。 萧皇后将这本奏章放在一旁,又拿起一本,打开奏章细读,上面写道:“桂阳盗贼曹武彻,自称湘君,改年号通圣,聚众数万,割据荆南四郡……” 萧皇后一看敢称王称帝的还不止林士弘一人,荆南四郡竟也被盗贼所占。萧皇后暗想,杨广整日想效仿陈叔宝划江而治,如今除了江东皆以落入敌手。 带着几分沮丧,萧皇后凝重的又掀开一折,上面写道:“山西盗贼刘武周,勾结突厥,自称皇帝,改号天兴元年,攻占汾阳宫……” 连看三折,竟然天下已有三人自称皇帝,连汾阳宫也落入贼手。萧珺伸手拿起三本奏章,一起打开,排列在眼前,上面分别写道: “朔方盗贼梁师都,割据陕北数郡,自立为帝,国号大梁,年号永隆……” “同州郭子和,勾结盗贼,自称永乐王,改年号正平元年……” “河东盗贼薛举,占据陇西,自称秦帝,改元秦兴元年……” 萧皇后无语问天,此时才知并非长安、洛阳盗贼为患,此时天下已是群雄并起,枭雄割据,九州已不再为大隋所有,萧皇后只觉得心力憔悴,无心再看,便手托额头,昏昏欲睡。 也不知昏沉了多久,只觉隐隐有脚步声入耳,有人悄悄来到御书房。这才引出 贤后苦心劝隋炀,励志不成反心伤。 琼花池边贺寿宴,只当夫妻终一场。 萧皇后微微醒来,一看正是陈贵人,萧皇后问道:“现在几时了?” “已经二更。”陈贵人手拿一件披风盖在萧皇后背上,说道:“奴婢见御书房灯光未熄,想必娘娘难眠,便拿了件披风送来。偏巧太监连夜又送来奏章,便顺道呈了过来。” 萧皇后道:“这些奏章看的已经有些疲倦,贵人为哀家念念吧。” 陈贵人拿起一本奏章,展开读道:“ 罗县县令萧铣,起兵造反,聚集盗贼四十万众,在岳阳称帝,国号为梁,年号鸣凤,东临九江,西至三峡,南到交趾,北靠汉水,割据江南半壁……” “好了。”萧皇后一挥手:“换一本奏章。” 陈贵人不知原故,便换了一本奏章,又读道:“盗贼窦建德收复王薄贼众,占有河北,自称夏王,国号为夏,年号五凤元年,进犯河南道……” “唉……”萧皇后一声长叹打断了陈贵人,摇了摇头,沉默少时,才默默问道:“皇孙杨侗尚在东都,捡个东都的奏章,给哀家念念吧,哀家想孙儿了。” 陈贵人拿起几本奏章,翻来看去,真有一本来自东都,便读道:“今得密报,瓦岗盗贼拥戴李密为主,号称“魏公”,改年号永平…….”读到这里,连陈贵人也不敢再往下读。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只听有人说道:“皇后可在?”这声音正是隋炀帝杨广,萧皇后与陈贵人快步走出御书房相迎。 此时杨广已有几分醉意,萧皇后说道:“臣妾以为皇上今晚有宫娥陪伴,未曾想竟然喝到深夜。” 隋炀帝胳膊架在萧皇后肩上,“快陪朕回去歇息,朕真觉得累了。” 夫妻二人回到寝宫,隋炀帝晃晃荡荡做到龙床之上,旁边陈贵人为隋炀帝放铺脱靴,杨广这才倒下,笑道:“后宫佳人,再无人如皇后。” 萧皇后看着杨广酒后脸上露出几分疯癫样子,心中不免难受,问道:“陛下何时上朝?”隋炀帝僵硬的笑容十分呆板,嘴上也呆滞不答,反而傻笑,继而打鼾睡去。 到了清晨,酒力已过,萧皇后拿来一面铜镜,为隋炀帝梳头。萧皇后问道:“陛下可知,李渊已在长安拥立皇孙杨侑为主,把陛下尊为太上皇。” “任由他去吧。” 见皇后心不在焉,萧珺又问:“近日御书房多了不少奏折,不知陛下可曾看过?” “皇后代朕批阅便是,何须朕再过问。” “臣妾确是看了,如今天下胆敢称帝称王的已有十多个贼首,陛下不可不早做准备。” 隋炀帝一手拿着镜子,看着镜中自己,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语问道:“这么多皇帝,朕这好头颈,谁当斩之?” “陛下不可乱说,尚有江东州郡,此时若能亡羊补牢,或许不晚。” “朕尚有十万禁军!” 听了这话,萧皇后心中一凉,手中的梳子掉落地上,隋炀帝似乎察觉,说道:“皇后何必为这些盗贼忧虑,今日朕在成象殿设宴,皇后不如陪朕共赏歌舞。” 萧皇后无言以对,只是沉默不语,这才是: 西京易帜天已换,东都战乱举步难。 日日笙箫御盏醉,夜夜歌舞唱偏安。 隋炀帝在成象殿摆下酒宴,又召集众宫娥,排练歌舞,两个宠臣裴蕴、虞世基陪在左右,饮酒言欢,萧皇后看了歌舞,滴酒难进,心中酸楚。 陪了隋炀帝少时,萧皇后便回到宫中。陈贵人见皇后脸色凝重,问道:“娘娘为何早早就回宫?” 萧皇后道:“为哀家准备笔墨。” 陈贵人赶忙安排太监备好的笔墨,走到龙书案前,萧皇后沉思了许久,陈贵人问:“娘娘想写些什么,不妨说说?” “述志赋。”萧皇后望着陈贵人道:“哀家不能看着皇上整日沉沦下去,亡国之兆,日益迫近,再不悔悟,万念俱焚。”言罢,萧皇后便提笔写道: 承积善之余庆,备箕帚于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于先灵。 乃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冥。虽自强而不息,亮愚朦之所滞。 思竭节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实庸薄之多幸,荷隆宠之嘉惠。 赖天高而地厚,属王道之升平。均二仪之覆载,与日月而齐明。 乃春生而夏长,等品物而同荣。愿立志于恭俭,私自竞于诫盈。 孰有念于知足,苟无希于滥名。惟至德之弘深,情不迩于声色。 感怀旧之余恩,求故剑于宸极。叨不世之殊盼,谬非才而奉职。 何宠禄之逾分,抚胸襟而未识。虽沐浴于恩光,内惭惶而累息。 顾微躬之寡昧,思令淑之良难。实不遑于启处,将何情而自安! 若临深而履薄,心战栗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虑处满而防溢。 知恣夸之非道,乃摄生于冲谧。嗟宠辱之易惊,尚无为而抱一。 履谦光而守志,且愿安乎容膝。珠帘玉箔之奇,金屋瑶台之美, 虽时俗之崇丽,盖吾人之所鄙。愧絺绤之不工,岂丝竹之喧耳。 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恶之由己。荡嚣烦之俗虑,乃伏膺于经史。 综箴诫以训心,观女图而作轨。遵古贤之令范,冀福禄之能绥。 时循躬而三省,觉今是而昨非。嗤黄老之损思,信为善之可归。 慕周姒之遗风,美虞妃之圣则。仰先哲之高才,贵至人之休德。 质菲薄而难踪,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实礼义之所遵。 虽生知之不敏,庶积行以成仁。惧达人之盖寡,谓何求而自陈。 诚素志之难写,同绝笔于获麟。 萧皇后写罢这首《述志赋》,已是整整半日,陈贵人读了,膛目结舌,大为感叹:“娘娘风华绝代,才艺非凡,母仪天下,德配四方。只是……” “只是什么……”萧皇后问。 “只是皇上读了《述志赋》,不知能否醒悟?” 156成象殿进谏述志赋,琼花池吟诗献岁宴 一篇《述志赋》写得无与伦比,但能否说服杨广,萧皇后也是心中无底,就在此时,小太监来报:“启禀娘娘,苏威、赵才二位大人求见。” “传他二人来见。”萧皇后道。 “是。” 苏威、赵才两人快步来到宫里,拜见了萧皇后,苏威作揖道:“自从李渊占据关中以来,在江都保驾的将士思念家乡,无心逗留,怨声载道,生了归乡之心,此事不可不察。” “皇上可知此事?”萧皇后问。 “回禀娘娘,老臣已有半个月没有见过皇上,也不曾见过皇上的诏谕。”苏威道。 萧皇后顿时两眼依稀,强忍泪珠,说道:“哀家天天见皇上,比见不着皇上,心中更苦。” 赵才说道:“军中不少将士家眷都在关内,关内又被李渊把持,军中已有逃兵,耽搁时间越久,哗变就难以避免。” 萧皇后道:“二位大人,可愿与哀家同去进谏皇上?” 苏威一时难以启齿,隐隐说道:“娘娘备受皇上礼遇,但臣等……还是不去了吧。”赵才耷拉着眼皮,抬也不抬,苏威低声说道:“即便臣等进谏,恐怕也是枉然。” 萧皇后点了点头,对陈婤说道:“陈贵人把这述志赋卷起来,一起带去。” 陈贵人陪着萧皇后,来到成象殿,进了殿门一个小太监过来相迎,萧珺并不搭理,站在门口不动,远远望着隋炀帝。隋炀帝看到萧皇后站在门前不动,觉得必然有事,挥了挥手,让跳舞的宫娥散到两边,隋炀帝这才问:“皇后为何矗立门前,何不入座?” 萧皇后道:“臣妾新作了一首辞赋,欲请陛下御览。” “哦?”隋炀帝笑了起来,喜道:“皇后今日如此雅量,以辞赋助兴,快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旁边太监把那卷《述志赋》接过,呈给隋炀帝,打开纸卷,细细通读,龙颜大悦:“妙,妙!” 隋炀帝起身,顿时精神焕发,走下丹陛,拉住萧皇后的手一起上座,隋炀帝满怀兴致说道:“朕今日就把这首《述志赋》谱成舞曲,让百姓传唱。” 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隋炀帝的大为赞赏,竟是想拿来教诲百姓。萧皇后说道:“臣妾所在辞赋,乃是赠与陛下,并非送与百姓。” “朕堂堂国君,何需教诲?” “臣妾听说十万禁军,思乡心切,已有逃兵。” “嗯?”这话让隋炀帝脸色一沉,心中一抖,便问陪在一旁的裴蕴、虞世基:“你二人可听说此事?” 裴蕴知道皇上一贯听喜不听忧,当着皇后的面上,又不干胡说,便似是而非的说道:“臣听说此事偶有发生。” 隋炀帝一甩袍袖,问道:“为何不早报?” “这……”裴蕴一时不知所措,虞世基在一旁说道:“启奏陛下,臣有一计,可稳定军心,效忠陛下。” “快快说来。” 虞世基眼珠子一转,说道:“禁军思乡,无非是久别妻女,寂寞难耐。陛下何不赏赐宫女,让他们在江都成家,安心于此。” 隋炀帝觉得有理,说道:“只要将士们安心,与其让这些宫娥老死宫闱,不如让他们结婚成家,生育我大隋子民。”言罢,哈哈大笑。 “陛下……”萧皇后语重心长的看着杨广。 隋炀帝早已变的得过且过,反而规劝萧皇后说道:“朕怜爱将士,可谓贤明君主否?” 萧皇后满心怒气,却有不敢怒言,半晌不说话,杨广反到大喜,把那卷《述志赋》撂倒一边,对左右宫娥说道:“起舞,起舞。”这才是: 红粉添香饰太平,歌舞伴酒通寂宁。 天子杯中无社稷,不见百姓不见兵。 隋炀帝杨广传了旨意,选江都行宫的宫女五百人,赐予禁军众偏将为妾。可是偏将们有了妾室,十万禁军士兵早已离心离德,依旧接二连三逃走。 隋炀帝得知大怒,便召集百官,上朝议事,除了裴蕴、虞世基这两个大宠臣整天侍驾,多数大臣足有半年没见过皇上上朝了。 拜见了皇上,文武百官,个个低头不语,更不敢进谏。隋炀帝说道:“诸位爱卿,朕听说禁军将士,思想心切,想回关中。朕要问问你们,哪位爱卿思乡想家?” “苏爱卿,你想家么?”杨广问。 苏威知道话若是说不好,皇帝就动怒,明明想家,却违心答道:“回禀皇上,老臣不想家。” 隋炀帝又问赵才:“赵爱卿你曾力主回关中,如今想家么?” 赵才不知道杨广是何用心,心中畏惧,也道:“臣不想家。” 隋炀帝又接二连三问了十余个关中的大臣,无人敢言想家。隋炀帝突然怒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家,为何禁军之中逃兵比比皆是?” 众人吓得战战兢兢,隋炀帝背着手,在丹陛之上气得来回踱步,又冲着一侧的武将问道:“朕已把自己的宫女赏赐给禁军将领,为何还有逃兵?” 武将也吓的低头不语,隋炀帝两眼瞪着裴蕴,厉声问道:“裴御史你那里抓了多少逃兵?又该当何罪?” 裴蕴道:“回禀皇上,三天抓住六百二十人,依律当斩!” 杨广道:“朕为严明军纪,从即日起,哪一营出了逃兵,主将株连问斩,格杀勿论。” “遵旨!” 裴蕴这一领旨,殿上的武将个个人人自危。最担心的莫过于宇文智及,宇文智及是宇文述的二儿子,在骁果营担任统领,营里已经逃了几十个兵士。 宇文智及回到营中,正巧另外两个统领,正在议论纷纷,这两人一个矮胖子叫司马德戡,另一个瘦高个命叫令狐行达。只听司马德戡道:“皇上定了连带之罪,我营日日有逃兵,早晚牵连至死,不如一起逃走。” “司马大哥若走,不如带小弟一起离开。”令狐行达道。 两个人正从这你一言,我一语,商议逃走,宇文智及过来问道:“二位将军莫非也要做逃兵不成?” “哎呀,这里还有什么可混的?”司马德戡让宇文智及坐下,说道:“士兵逃走,将领株连,我等早晚死路一条,何必在此等死。宇文将军不如一起离去,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智及道:“二位将军莫非没有听说么,六百多逃兵都被裴蕴抓住处死,你我几个人就能顺利逃走?我看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司马德戡、令狐行达互看了一眼,司马德戡便问:“那依你之见,留也是死,逃也是死,若想活命,应该怎样?” 智及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手下的都是骁果营,可谓手握精兵,有此精兵何愁大事不成。二位将军连死都不怕,还手下兵多么?” “你的意思是?”令狐行达问道。 “杀死暴君,另立明主!”宇文智及一出此言,司马德戡、令狐行达吓得七魂出窍,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宇文智及带着几分惊吓的语气,对两人说道:“你们为皇上拼死都不怕,如今就没胆子了么?” 沉思良久,司马德戡、令狐行达觉得已是自身难保,除了谋反,别无他计,便与宇文智及约定,挑动骁果营,准备弑君谋反。这才是: 株连死罪众人危,自身难保家难归。 事到头来图谋反,心到一处大业摧。 谋反之事,一传十,十传百,禁军骁果营非议不断,萧皇后久居深宫,还浑然不知,除了就在宫内,便往琼花池赏花。 陈贵人从外面回来,见萧皇后独坐琼花池的亭子上,独自观花,倍生孤独寂寞,便去陪着解闷说话,萧珺问道:“哀家就在宫苑,也不知宫外有什么稀罕事,不妨说说解闷。” 陈贵人乐道:“奴婢正要恭喜娘娘。” “喜从何来?” “奴婢回来时,方才碰见潘太医,听太医说,齐王殿下的一个丫鬟怀上了龙种。” 想起齐王杨暕,萧皇后是又爱又恨,自己就两个儿子,太子杨昭英年早亡,齐王杨暕平日酒色成性,不务正业,是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是如今又添龙种,到让萧珺有些欣喜,问道:“是哪个宫娥怀了龙种?” 陈贵人道:“听说是个女仆,名叫阎红儿,是给齐王涮屎盆子的丑婢。齐王酒后意乱认错人,便成了一夜夫妻。” 萧皇后一愣,言道:“身为皇子,怎么和一个干粗活的女婢乱来,还搞出了孩子,若是陛下知道定然动怒,有辱皇室。”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龙脉。” 萧皇后与陈贵人正在闲聊齐王,只见宫女王氏急匆匆跑到琼花池畔,陈贵人问道:“看你急忙忙的,有什么急事?” 王氏道:“方才听几个侍卫闲聊,听说骁果营人人欲反。” 陈贵人一惊,便看皇后脸色,萧皇后反到异常镇静,陈贵人劝道:“禁军谋反,绝非儿戏,娘娘不可不防。” 萧皇后面容愈加冷峻,脸色惨淡,说道:“哀家又何尝不知,费尽心思规劝皇上,徒劳无益。刚才所言之事,任汝奏之。” 宫女王氏也不问究竟,便往成象殿去奏报。陈贵人问道:“娘娘上此呈奏《述志赋》,难道皇上始终不曾醒悟?”萧皇后失落的眼神,只是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没过少时,便见一个小太监跑来告知,宫女王氏告发谋反,竟然触怒龙颜,被皇上处斩。陈贵人吃了一惊,唯有萧皇后异常镇静,神色平淡。 陈贵人心中料想,莫非是宫女听了谣言,皇后不予理会,所以也不敢再言。萧皇后、陈贵人对坐池旁,心照不宣,漠然相对。 忽然,只见一群小太监,搬动桌椅,放在琼花池畔,萧珺问道:“为何在此摆设桌椅?” 一个太监过来说,皇上今晚在琼花池摆献岁宴,为萧娘娘贺寿。萧珺一时愣住,小太监又道:“萧娘娘今日是您五十二岁寿诞。”听罢,萧皇后与陈贵人这才顿觉。 天色将晚,圆月升空,星斗依稀可见,琼花池旁张灯结彩,御花园中坛酒飘香,隋炀帝杨广携后宫众宫娥姗姗来到,两个宠臣裴蕴、虞世基跟随其后,众人齐聚琼花池畔,为萧皇后祝寿设宴。 萧珺见酒宴奢华,本不忍如此铺张,但是事已至此,众人又道喜庆欢颜,自己也不好驳了杨广及众宫娥的面子,便也换了盛服,浓妆艳抹,发髻高盘,入座酬宴。 隋炀帝已经久不见萧珺如此美貌,兴致勃发,心中高兴,带领众人先为皇后敬酒三杯,称喜贺寿。 宠臣虞世南起身,作揖奏道:“今逢娘娘寿喜,微臣特做一首《奉和献岁宴宫臣诗》,为娘娘千岁助兴。” “好!”隋炀帝道:“虞爱卿快快说来。” 旁边宫人,取来笔墨纸砚,虞世基提笔润墨写下一首《奉和献岁宴宫臣诗》,诗曰: 履端初起节。长苑命高筵。 肆夏喧金奏。重润响朱弦。 春光催柳色。日彩泛槐烟。 微臣同滥吹。谬得仰钧天。 看罢此诗,众人交口称赞。三杯酒下肚,隋炀帝道:“我为皇后献岁,特作《献岁宴宫臣诗》一首,昨日已编成歌舞,可谓华美。今晚朕起舞献礼,众人和之!” 只见二十个宫娥身着薄纱,头戴金饰,姗姗起舞,隋炀帝卸去罩衣,怀抱古琴,走入中间随舞随唱: “三元建上京。六佾宴吴城。 朱庭容卫肃。青天春气明。 朝光动剑綵。长阶分珮声。 酒阑钟磬息。欣观礼乐成。” 终究是多年夫妻,隋炀帝如此钟爱自己,萧皇后也不再为国事郁郁寡欢,把酒言欢,一醉今宵。这时陈贵人匆匆来到身旁,低声说道:“奴婢又得叛变密报。” 一语惊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57御书房老臣言密计,骁果营奸党统禁军 隋炀帝设宴琼花池,为萧皇后庆贺五十二岁寿辰,夜色撩人,灯火通明,众宫娥齐聚池边,虞世基、裴蕴等一些臣子也列坐两侧,这一晚诗词画意,歌舞升平,连萧皇后也被此欢庆气氛冲散了心头之虑。 偏在此时,兴甚之余,陈贵人来到附耳告知萧皇后,又有叛变的密报。前番宫女告发,全当以讹传讹,这次又来告发,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可是皇后并不惊讶,带着几分酒意,已是脸蛋泛起微微桃红,月光点缀,更显美貌容颜,萧皇后略带诡笑:“天下大事一朝至此,势已至今,无可救也。何用言之,徒令皇上忧烦而已。” “是,娘娘”陈贵人眼中泛着顾虑,看着萧皇后已经淡然,心中料到,难怪萧皇后今夜痛饮,把酒欢颜,全无往日居安思危之心,只求今夜酣畅淋漓之欲,想到如此,陈贵人只得将密报,咽到肚中,不再复言。 隋炀帝杨广在众宫娥舞动之下,端着酒盏,摇摇晃晃,回到桌案之前,一手揽住萧皇后肩膀,一手高举酒盏,对众人言道:“众人举杯,为皇后贺喜寿辰!”两边臣子、女官举杯陪饮,众人同喜同庆,豪饮不止。 一通欢庆,直至深夜。回到寝宫,萧皇后独坐龙榻,借着灯光,映出红颜如画,貌美传神。隋炀帝卸下袍服,走到近前,抚摸萧珺脸颊,对美人说道:“今晚,朕不负才情,意气分发,雄舞天下,可随皇后心意?” 听了此言,只见美人泛泪,划落手边,隋炀帝问道:“皇后为何落泪?” 隋炀帝赶忙伸手拭去泪珠,萧皇后泪眼相望,更咽诉道:“臣妾一十六岁陪王伴驾,伴随陛下已有三十六载,恩宠至极,独镇六宫,母仪天下,有何奢望?只是大隋万里皇图,盗贼揭竿而起,九州四分五裂,如今陛下只有江东数郡,甚为惋惜。” 隋炀帝闻听大笑,用手点了点萧皇后的鼻子言道:“外边图谋者大有人在,虽是江东数郡,朕仍不失为长城公,皇后也不失为沈后,以后仍可饮酒共乐。” 这长城公便是陈后主陈叔宝,沈后乃是陈叔宝的皇后,杨广自比亡国之君,更让萧珺心中悲怆。隋炀帝借着酒力,扯去萧珺凤袍,摁倒龙榻,百般亲昵,老夫妻又施云雨,重温恩爱,好似亡国之前的余欢挽歌。 次日天明,隋炀帝穿戴华丽,让皇后再陪游江都,借酒消愁,欢愉一夜,萧皇后哪里还有心情再玩,只是推辞道:“昨夜酒有余力,臣妾今早仍感头疼,想歇息半日。” “皇后不胜酒力,那朕就独往,晚上再陪皇后。”隋炀帝并不以为然,只寻玩乐,潇然而去。 萧皇后一人独坐深宫,心中已十分清醒,江都行宫危机四伏,叛乱随时可起,便命小太监传老臣苏威觐见。 等了不长时间,苏威来到宫里,拜见皇后:“娘娘召见老臣,不知有何要事?” 萧珺命人赐坐,对苏威说道:“老相国年迈,本不忍使唤,但禁军谋反传言四起。哀家料想,一旦动乱,皇室必遭屠戮,但求保命之策,还望相国赐教。” 苏威心想皇上糊涂,可皇后明白的很,萧珺是个聪明人做事自知后果。禁军人心已乱,众人心知肚明,苏威不再避讳,作揖道:“恕臣直言,一旦叛乱,皇室死无葬身之地,无计可救。但老臣听说齐王身边有个女仆怀了龙种,大活人救不了,或许这腹中子有救。” “哦?”萧皇后顿时两眼一亮,心中大悟,这才明白领悟其中含义:“老相国快请直言。” 苏威进而言道:“叛军若敢加害皇上,自然敢杀皇子皇孙,到时谁也不能幸免。眼下只有皇后娘娘可救那个怀孕女仆。” “如何搭救?” “将那女仆收到身边,美貌宫娥必遭乱兵祸害,可是一个丑婢反到容易避祸。” 萧皇后十分认可,点了点头,又愁上眉间,说道:“哀家尚且自身难保,到时又怎能保得住一个女仆?” 听了这话,苏威站起身来,行礼跪倒:“娘娘保命,除非使苦肉计。” “老相国何必行此大礼,还望赐教。” “娘娘虽以年到不惑,但美貌过人,风华绝代,若能以美色取悦叛乱贼首,那时必能…….” “放肆!”萧皇后顿时双目圆瞪,怒喝道:“苏威!你是两朝老臣,又是哀家的媒人,哀家素以长者相待,怎能出此无君无父,无德无义的计策?你是何居心?” 苏威吓得赶忙叩首,苦劝道:“娘娘啊,一旦叛乱,刀剑无情,亲眷惨死,若无娘娘如何保住女仆腹中皇孙?再说这只是以防万一,若是无人叛乱,就当臣没说罢了。” “果真会到这般地步么?”萧皇后用质疑的眼神疑问道。 苏威两眼含泪,泣诉道:“娘娘,天下已乱,国将不保,亡国苦痛,难以言表,但求保命,无法保全。” 萧皇后更嗓之间强忍着抽噎,无助的看着已有八十岁的老臣苏威,跪在自己面前又哭又劝,也没多责备,挥了挥手,只说日后再议。 苏威自知出言不逊,幸好皇后未加责怪,便悻悻而归。出了行宫,上轿回府,路过东城,忽闻远处脚步声震耳,人声不断,掀开轿帘观瞧,正是骁果营的将士,成群结队,赶往东城大营。 看到禁军横行,苏威心中一惊,暗想光天化日,平白无故,汇兵东城,必有隐情,难道意欲谋反?苏威一路揣测,回了府邸。 苏威所见的骁果兵士,足有数千,由行宫外城,调往靠近行宫的东城。东城之内,宇文智及、司马德戡、令狐行达三人聚集将士,已开始商议谋反。 司马德戡又请来两人,对宇文智及说道:“这二位是末将故友,隶属给使营,掌管宫门。”宇文智及一看这二人,乃是隋炀帝身边御前侍卫,一个叫裴虔通,一个叫元礼。 众人来到密室,各自坐下,宇文智及说道:“各位将军,今日邀请到此,实为天下大计,皇上昏庸,暴虐无道,众将士思乡心切,无心于此。我等意欲谋反,另立明主。” 宇文智及一副器宇轩昂,说得几个人也热血沸腾,随声响应。裴虔通跟随杨广最久,也是最想返回关内,便问道:“我等或是殿前侍卫,或是禁军统领,皇上好拿,但文武百官,三军将士,怎能轻易信服?必须找个有威望的首领。” 元礼也说:“关内权贵,如今当属苏威、赵才,可苏威老迈,赵才愚忠,绝不会带头谋反。” 几个人正费思量之时,宇文智及说道:“若各位将军不嫌,我愿保举一人。” “何人?”元礼问。 “家兄宇文化及。”智及说道:“家兄世袭许国公爵位,官阶正三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想,宇文化及到是个合适人选,既是关中人士,又官高爵显,正好合适。未加多说,众人便连声赞成,拥戴宇文化及。这才是: 人生浮沉际遇多,或在市井或为国。 咸鱼翻身亦有日,乌鸦遮天也难说。 等到晚间,宇文智及把大哥宇文化及请到东城,宇文化及整日无所事事,世袭着许国公的爵位,领着朝廷的空响,整日悠哉乐哉,如同纨绔子弟。 这晚被请到东城大营,宇文化及以为是蹭酒蹭饭,混吃混喝,寻欢作乐,等来到中军大营,见火把通明,几个禁军统领,手握腰刀,站立营前,早已等候多时。 众人见过礼,宇文化及四下打量,怎么看都不像赴宴,便问二弟智及:“营中空空,把为兄叫来是有何事?” 智及言道:“大哥且坐,我与各位禁军统领筹划已久,决意起兵造反,返回京师。” “啊?”宇文化及闻听此言,顿时吓得面色铁青,上牙频砸下牙槽,赶忙抱拳说道:“各位将军心怀大义,化及钦佩不已,不过这是谋反的死罪啊。” 几个人原来以为宇文化及会大义凛然,没想到差点吓得尿裤,只有这点胆量。几个统领互相看了看,还是司马德戡站出来,劝道:“哎呀,许国公你哆嗦什么?这不和你商量嘛,我等官爵卑微,欲请许国公做首领,主持朝政。” “不行,不行。”宇文化及道:“皇上怎会让我主持朝政,此事不妥,此事不妥。” 司马德戡从身后一拍宇文化及肩膀,说道:“此事已由不得皇上了。” 宇文化及一个寒颤,惊讶问道:“司马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若要起兵谋反,哪里还有皇上的活口,我等欲废了昏君,另立明主!” “啊!”宇文化及吓得两腿打软,差点跪下,幸好令狐行达和宇文智及一边一个,架住了宇文化及。 宇文智及觉得借用叛乱兵士之力,正是把持朝政,夺取政权的良机,为了给哥哥鼓劲,便带着几个统领劝道:“许国公,从即日起你便是我等的首领,请受我等一拜。” 宇文智及一番煽风点火,司马德戡、令狐行达、裴虔通、元礼等人纷纷躬身抱拳,拜请宇文化及为首领,主持谋反,带兵回关中。 宇文化及本无胆量谋反,但被众人这么一尊崇,反到倍感礼遇,心中窃喜,又狂妄自大起来,这一晚便成为骁果营叛军首领。真可谓: 十万禁军出关中,思乡心切数载同。 无心扬州保安逸,错选首领反皇宫。 158传伪谕调离给使营,诛异党处决江东派 自从苏威向萧皇后献了保全皇室之计,虽说萧皇后脑海中不能认同,但是长挂心中,尤其是阎红儿腹中怀上了杨氏血脉,更是倍加关注。过了几日,萧皇后便传懿旨让女仆阎红儿到自己身边为仆,伺候皇后起居,其实是暗中保护起来。 齐王杨暕喜好斗狗养鹰,贪恋歌姬,无心社稷,对这个酒后临幸的丑婢从不在乎,既然母后喜欢,丝毫不曾挽留,便把丑婢阎红儿送到宫里去伺候皇后。 陈贵人奉旨带着阎红儿来到宫中,拜见了皇后,阎红儿平日竟做粗活,不曾进过后宫,进了宫殿诚惶诚恐,唯唯诺诺,带着几分羞涩与胆怯,不敢抬头。 萧皇后本以为也就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没见过世面,心中胆怯,便问道:“你便是齐王的女婢阎红儿?” “回禀娘娘,正是奴婢。”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阎红儿似抬非抬,偷偷仰面望向萧皇后。萧皇后这么细细一瞧,心中咯噔一下,漠然不语,原来这个阎红儿长得不是一般丑陋,空前绝后,不敢恭维,长得真算是: 大脸宽腮肿眼皮,二眉高低对不齐。 鼻孔上翻黑如洞,下巴肥脂如堆泥。 萧皇后阅过宫中佳丽无数,獠婢丑仆也有见识不少,但如同阎红儿这般难看的女子,确实头一回见,万万没有想到齐王杨暕醉酒失态,竟然宠幸这么个丑女子。 萧皇后看着这个丑仆人,暗自感慨天下没有最丑,只有更丑,越发犯愁,问道:“你虽是个干粗活的仆人,可是听说你怀了齐王的孩子,几个月了?。” “回禀娘娘,已有三个月。”阎红儿道。 萧皇后说道:“今日哀家宣你入宫,就是让你好生善养,生下龙孙,你安心在此,不可辜负哀家一片好意。” “还不快谢过娘娘。”陈贵人旁边碰了阎红儿一下。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阎红儿赶忙叩首谢恩。 萧皇后又说道:“哀家在这里也告诉你,即使你怀有龙种,但依旧是个仆人,腹中的龙孙只要哀家不问,以后不准对任何人说。否则,你与孩子都活不了,你可记住?” 语调一转,萧皇后突然声音硬朗起来,吓得阎红儿连声称是,不敢怠慢。 阎红儿自从入住皇后身边,整日依旧如同仆人,只是稍稍做些重活而已。而隋炀帝杨广游玩几日,回到宫中,对阎红儿也只当是个做粗活的仆人,并未在意。 但皇帝回宫的消息,立刻传到东城大营。许国公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戡、令狐行达,齐聚中军大帐。智及言道:“方才裴虔通派人送来密报,皇上游玩归来,这两日入住成象殿,也该我们动手了。” 众人底气十足,唯有宇文化及心中忐忑,化及问道:“我听说宫城禁卫严密,南北二门戒备森严,能否打得进去,尚未可知。” 智及道:“兄长放心,镇守北门给使营由元礼用计调开,我等只要从南门拿下值宿将军来护儿,裴虔通自然在宫内接应。” “好。”宇文化及这才胸有成竹,说道:“立刻派人告知元礼,让他尽快想办法,用计调开给使营。” 司马德戡道:“许国公放心,此事包在末将身上。” 宇文化及道:“就定大业十四年三月初十傍晚起兵。起兵之时,先处死江东派一党贼子!”众人领命,只等三月初十。真可谓: 串通一气叛乱生,先杀异党灭纷争。 难言江都兴废事,只叹交替多变更。 几个禁军统领秘密传下军令,命各营准备起兵,众将士听说要造反回家,多是拥戴。叛军之中,唯有武贲郎将麦孟才心中不平,这麦孟才乃是大将麦铁杖之子,身高八尺,勇猛过人,为人忠义。 麦孟才毕竟是江南人,思乡没那么心切,但想到骁果营造反,守卫内宫的是给使营,若是提前告知给使营,兴许能有所防备,营救皇上,想到此处,给事营的统领沈光,乃是自己的挚友,不如提前告知。 麦孟才便想出东城告密,可是东城大营此时已经严加戒备,进出盘查,苦于没有机会,左盼右等,不过几天,就到了三月初十。 单说三月初十这一天,司马德戡调来两百匹战马,补充军中,东城城门大开,麦孟才得此机会趁机东城大营,直奔皇城北门的给使营。 驻扎皇城北门的给使营,本有数百精悍侍卫,说来也巧,傍晚之时,内侍卫元礼按照密谋,午时过后便去拜会给使营统领沈光, 沈光一见是元礼,知道这是皇上最信任的殿前侍卫,又是熟人,便好生招待,未曾有什么猜忌。元礼言道:“卑职前来,实有天子口谕,传命给使营将士。” 沈光问:“不知陛下有何口谕?” 元礼眉头一皱,叹了一声,假惺惺说道:“兄台有所不知,陈棱将军在淮南讨贼大获全胜,昨日已经班师,估计今晚便到江都。” “皇上的意思是?”沈光问。 “皇上口谕,命给使营前往江都城东十里长亭打前站,皇上要在十里长亭亲自为陈棱接风。”元礼道。 听说官军大捷,沈光倍感高兴,轻信元礼假传的口谕,未加思索便传令下去,命给使营提前一个时辰开灶做饭,天黑之前赶往十里长亭迎接陈棱大军,皇上要设晚宴,为陈棱将军接风洗尘。 等到晚饭之时,给使营已先行出发。麦孟才急匆匆来到皇城北门一看给使营,营房空空,只有几个留守的士卒,麦孟才问道:“沈光统领现在何处?” 一个兵卒道:“已往十里长亭,等候圣驾。” “啊?”麦孟才大惊,赶忙离开北门准备追赶沈光的给使营。 刚出了北门不远。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火把通明,兵士成列,借着傍晚暗光望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智及。这才是: 调虎离山起是非,兵不血刃净宫闱。 慨叹天意安排巧,偏把劫难留天黑。 事已至此,麦孟才只得躲到无人之处,只得偷偷窥探,只见宇文智及的叛军封住北门。麦孟才心想,若不趁此时告知皇帝,那么隋炀帝杨广必死无疑。 出乎意料,宇文智及率兵并没有直进北门,而是保卫了北门外的相国府。这相国府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宰相虞世基, 虞世基正在屋里半躺在罗汉床上,一个人看书,忽然一阵乱响,接下来院子里丫鬟的喊叫声尖叫出来,虞世基府上的丫鬟平日里都是轻手轻脚,从未有过这般吵闹。 心感诧异的虞世基,扔下书卷,披上袍服,正要走出屋子去看,只听“哐啷”一声,房门被踹开,迎面露出闪闪寒光,接着一对官军涌入房间。 “大胆,尔等持刀闯入相国府,是何用心?”虞世基惊异问道。 宇文智及提着宝剑,双眼瞪着虞世基问道:“虞相爷,你不是想劝皇上迁都建康么,兄弟们可不想去。” “你们何出此言,难道要谋反不成?” “没什么,我们要回关中,实在舍不得把相爷留在这里,所以先送你归西!”宇文智及说着,挥剑刺去。 只听虞世基惨叫一声,血溅四起,宇文智及捅死虞世基,率兵立刻离开相府,直奔北门而去。 北面处死虞世基,而令狐行达率领另一支叛军直奔南门。南门外正是大理寺所在地,里面住的是江东派另一位重臣大理寺卿裴蕴。 相国府能轻而易举进入,可大理寺就没那么容易进入了,大理寺毕竟是大隋朝的司法部门,大理寺有诸多的兵丁差役。 令狐行达刚到门口,大理寺外已经掌灯点烛,骁果营将士被大理寺门外的守兵拦住去路。为首一个校尉,手扶腰刀,厉声问道:“尔等何人,趁着天晚,竟敢在围堵大理寺?” 令狐行达道:“大理寺算个什么东西,都给我上!” 话音未落,骁果营的兵士挥刀举枪,一齐冲上大理寺守兵,这一交手,可把大理寺的守兵吓得魂飞胆丧。平日里大理寺缉拿凶犯,审理要案,王法无情,威风十足,令人生畏。如今禁军叛乱,刀枪相向,一通冲击,便杀进大理寺。 院中少数守兵还在和叛军厮杀,只见大理寺卿裴蕴从正房冲出,手提宝剑,高声喝道:“何处贼子,如此大胆!” 令狐行达一看是裴蕴,挥剑指向裴蕴:“快快诛杀乱国贼子裴蕴!”骁果营将士,涌进院内越来越多,矛头相对,直取裴蕴。 裴蕴顿时大骇,一看左右守兵接连倒地,眼睁睁看着叛军冲到眼前,一股乱刺,裴蕴应声倒地,当场毙命。这才是: 三月初十起血腥,南北府衙动刀兵。 滥杀朝中江东派,思乡只顾关中情。 虞世基、裴蕴两位江东派的重臣先后处死,其他江东派的大臣也为幸免,皆备骁果营的叛军杀死在住处。 夜晚之时,江都行宫南北二门已被叛军围堵的水泄不通,行宫内的人插翅难飞。躲在北门暗处的麦孟才看到即将发生大事,料到事情万分危急,决定闯入闯入行宫,冒死向隋炀帝报信。 麦孟才溜到城门洞下,挥拳捶门,只见平日紧闭的宫门,竟然自己缓缓张开一道门缝,麦孟才大惊,诧异自语道:“哎?宫里这么晚不锁门么?” 159午朝门缚杀来护儿,成象殿缢死隋炀帝 麦孟才赶忙往宫里去报信,说来也巧,本想敲开宫门,没想到宫门自己开了个缝。原来戒备森严的江都行宫,今晚裴虔通与元礼,秘密下令所有宫门全不上门栓,全部掩留门缝,以便叛军进入。 再说担负北门内卫的给使营,也被元礼用计被调走,所有宫里侍卫更是空空如也,麦孟才看着局势恶化,只得焦虑的入了宫。 虽然宫内无人阻拦,但麦孟才从未进过内宫,天色又渐渐昏暗,宫巷越走越深,三转两寻,竟转到一大门之前,上书三字“午朝门”。 虽说麦孟才走的不算慢,但终究还是多绕了两圈,心想到了午朝门,便是到了内宫的正北门,午朝门有荣国公来护儿值宿,正好告知来护儿将军,早作防范。 麦孟才径直往午朝门正殿而去,只见的值宿大殿外面,传来火把劈里啪来的响声,麦孟才定睛一看,值宿大殿已是灯火通明,殿外集结了大批人马。 麦孟才藏在掖门阴暗处,借着映衬得火光,定睛一看,“哎呀!大事不好。” 之所以灯火通明,正是宇文化及带着南路叛军,包围了值宿大殿,只见宇文化及顶盔带甲,腰挎宝剑,带着司马德戡、令狐行达等精壮兵士,直接奔向值宿大殿。 此时荣国公来护儿和三个儿子正准备吃饭,父子四个刚刚入座,只听“哐!”的一声,叛军冲入殿内,将来氏父子围在桌前。 来护儿一看闯进官兵的服饰,一眼便认出是骁果营的人,来护儿勃然大怒,拍案起身,厉声怒道:“尔等私闯值宿大殿,意欲何为?” 司马德戡从门外,扶着腰刀,走了进来,打量一眼来护儿父子,冷笑一声:“将士们要回家,请来荣国公领路带我们去见皇上!” “我看你们是想造反!”来护儿道。 “返回关中,人心所向,今晚由不得荣国公了。”司马德戡冲着左右一挥手:“来呀,拿下荣国公!” “乱臣贼子,休想!”来护儿一掀桌子,父子四人跃然而起,赤手空拳便与叛军打斗起来。 跟随来护儿三下江都的三个儿子中,长子来楷,次子来弘都是文官,此时又手无寸铁,哪里招架的住,三两下便被叛军砍倒在地。 唯有六公子来整武艺高强,把叛军士兵打得人仰马翻,司马德戡、令狐行达知道来整的本事,二人拔刀砍杀,来整情急之下撩起一条凳子,大战司马德戡、令狐行达。 进殿缉拿来护儿的都是骁果营的精壮兵士,个个勇猛善战,来护儿年已半百,又无兵器,打到两个兵士后,一个不留神,胳膊上挨了一刀,血流不止。 来护儿抱臂躲闪,来整一看父亲受伤,一个纵身跳了过去,一脚踢飞腰刀,令狐行达一看都不是来整的对手,暗中抖出一飞镖,“嗖!”正中来整腹部。 司马德戡跟上落刀,一个力劈华山,斜着砍中了来整颈部,顿时血喷四溅。其他骁果营将士跟上几刀,砍死了来整。 来护儿再无还击之力,司马德戡、令狐行达提刀相向,打倒受伤的来护儿,几个骁果兵士一拥而上,把来护儿五花大绑起来。 叛军得手,活捉了来护儿,来护儿毫不畏惧,高声骂道:“贼子!快杀了本官!”只见宇文化及这才大摇大摆走进值宿大殿内,双手倒背,摇摇晃晃,来到来护儿跟前。 宇文化及比来护儿矮一头,仰着脖子,面带奸笑,规劝道:“荣国公德高望重,我等岂敢伤害,要是给我等引个路,也能饶你不死。” “哼哼……”来护儿冷笑道:“我三个儿子今夜均为皇上尽忠而亡,当爹的岂有投降之礼,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老匹夫,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宇文化及质问道。 “你这混账!”来护儿伸腿就是一脚,蹬开宇文化及,顿时宇文化及叽里咕噜滚出足有两丈远。 另一侧,令狐行达举刀要砍,双手被绑的来护儿接着一个弹踢正中令狐行达的下身,“啊呀!”一声惨叫,令狐行达双手捂着裤裆,应声倒地,在地上死去活来的打滚,惨叫不起。 “快把这老杂毛弄死呀!”地上的宇文化及撕心裂肺喊道,司马德戡拔出腰刀,挥刀一刺,顿时来护儿血溅四壁,紧咬双唇,栽倒地上,死在值宿殿内。真可谓: 来氏父子本英雄,一心向隋尽愚忠。 百练舟师江河渡,三征高丽跨海汹。 水军亚赛周公瑾,劈波不逊郑成功。 江都宫变禁军起,大隋王朝坐等薨。 来护儿父子被害,宇文化及等人再无顾虑,带领叛军堂而皇之沿午朝门进入皇城,直奔成象殿。 跟随造反的禁军将士足有两万,多数拥挤在午朝门,等待诛灭隋炀帝杨广,缉拿皇室以及百官,而躲在暗处麦孟才此时心想,皇上大势已去,必死无疑。 麦孟才心中暗自饮恨,心想不如暂且保命,之后再想法除贼。趁着夜色昏暗,北门待命的将士人多拥挤,麦孟才自己又着骁果服饰,趁机混进叛军之中,躲过一劫。 宇文化及、司马德戡和下身受伤的令狐行达带着一支精兵直奔内宫,随后宇文智及的人马也匆匆赶来汇合。 此时,守护在内宫的裴虔通已在宫门口多时。叛军挥动火把,与裴虔通两边接应,宇文化及问道:“皇上可在殿内?” 裴虔通道:“尚未离开成象殿。” “走!”宇文化及一挥手,众人纷纷跟随,去往成象殿。刚到殿外,只见十余个内廷侍卫拦住去路,为首之人八宝圈金天王盔,身穿五虎嵌银天王甲,腰挎御赐精钢扫魔剑,身长八尺,魁梧高大,此人乃是御前将军独孤盛。 独孤盛一见裴虔通领着骁果营入宫,拦住去路,叱问道:“裴将军,今夜轮不到你宿卫,你带兵入宫,是何居心?” “六军哗变,事情至此,与将军无关,闪开勿动!”裴虔通道。 “大胆贼子!”独孤盛大怒,拔出宝剑,剑锋相对。司马德戡、令狐行达等人也毫不示弱,带着叛军与这十个内侍卫厮杀起来,一通乱战,独孤盛等人寡不敌众,尽被诛杀。 喊杀之声,传到成象殿。隋炀帝正想回寝宫,听闻外面大乱,料想莫非是前日宫人传言的禁军叛乱,刚跑出寝殿,一阵轰乱的脚步声便不绝于耳,吓的隋炀帝赶忙躲到西阁。 只听殿门踹开,一队兵士进了成像殿,宫女、太监下大哭小嚎,皆被缉拿。四下搜寻,不见皇帝。令狐行达把揪住一名宫娥发髻,扯到近前,刀锋顶住咽喉,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宫娥吓的七魂出窍,哆里哆嗦答道:“藏于西阁。” “去西阁!”叛军又转往西阁,搜寻隋炀帝。 令狐行达踹开西阁房门,众人跟随进了内室,隋炀帝知道自己已无处藏身,故作镇定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凝重,看着闯进来的叛军,问道:“带刀入宫,欲杀朕否?” 令狐行达道:“末将不敢,欲请皇上带将士们返回关中老家。” 隋炀帝道“朕也想回关中,但需有百官朝议商定。” “来不及了!”只见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裴虔通带着兵士进了西阁,隋炀帝一看这几个带头的将领,心中一愣,惊问众人:“你等皆是朕的故友,有何仇恨,带兵谋反?” 司马德戡言道:“陛下之罪:违弃宗稷,巡游不息,穷兵黩武,奢侈沉溺,男丁战死异域,妇孺饿死沟歧,四民丧业,盗贼群起,任用奸佞,罪大恶极!” 隋炀帝听了一番数落,反口质问道:“朕实负百姓,至于你等,高官厚禄,美妾佳人,不曾亏待。今日之事,谁人为首?” 司马德戡道:“九州共怒,何止一人!”话音未落,裴虔通、司马德戡、令狐行达等人纷纷拔出腰刀、佩剑,逼向隋炀帝。 “且慢!”隋炀帝用手一挡,说道:“天子若死,不受刀刃,取毒酒来。” 叛军众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曾准备毒酒,司马德戡道:“死到临头,还在此啰里啰唆。” 说着,司马德戡拿剑割下宫闱上的数尺缎布,拿着缎布说道:“陛下如若不嫌,这条白绫可送你归西。” 隋炀帝无奈的望着叛军,端坐在椅子上,依旧不失尊位的说道:“准奏。” 司马德戡走上跟前,将白缎布绕在隋炀帝颈上,双手一发力,只见隋炀帝两眼发直,浑身战栗,司马德戡也是习武的将军,力气十足,猛地一拽,只见隋炀帝口吐白沫,抽动几下,活活缢死。有后人做散诗感叹隋炀帝杨广曰: 千秋国脉谁曾隆,皇图纵横四海拥。 少年北御突厥志,剿灭残齐捣黄龙。 平定南陈铸伟业,南北归一盖世功。 翻越五岭纳六郡,兴佛安民镇江东。 收复交趾拓南界,开凿运河南北通。 跃马夷州克诸岛,流球重回版图中。 青海征服吐谷浑,西域群国归附庸。 祁连山脉曾翻越,开科取士招才雄。 南洋东瀛称臣表,万邦来贺天朝宏。 三征高丽赌豪气,再修长城万里空。 起义蜂拥燎原火,三下江都醉花琼。 一十四载国祚尽,三十八年隋运终。 160诛皇室另立傀儡君,拥贼子自封大丞相 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初十夜,隋炀帝杨广被叛军缢死在江都宫成象殿,终年五十岁,谥号炀帝历时三十八年的大隋王朝,至此而亡。 杨广缢死,宇文化及传令,处死隋炀帝直系子孙,并召集群臣,另立新君。众人分头搜查宫闱,宇文化及与司马德戡二人待了一对兵士,直奔后宫。 皇后萧珺正在后宫广陵殿,宿卫广陵殿的正是皇后的亲侄儿.萧珣之子萧钜,萧钜这晚还未歇息,正在房中,逗自己六岁的儿子萧嗣业。忽然听到外面宫女、太监人声嘈杂,便放下儿子,摘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出屋查看。等走出房门,才听道叛军铠甲摩擦起声,队伍脚步声声逼近。 只见宫苑的大门被踹开,走到近前的正是宇文化及、司马德戡率领的一队叛军,萧钜迎面拦住,脸色冷峻,手握佩剑,厉声问道:“司马德戡!这可是内宫禁地,安敢乱闯?” “本将奉命查找皇室宗亲。” “你算什么东西,口出狂言,竟敢查找宗亲?” “哼!”司马德戡怒目相视,面露狰狞,不容多说,拔剑便砍,萧钜拔剑抵挡,众人围住萧钜,打斗起来。两下一动手,到时吓坏了一旁窥看的萧嗣业。 萧嗣业慌忙跑到寝阁,哭喊:“皇姑奶奶救命,我父亲遇到歹人了!” 萧皇后、陈贵人,还有阎红儿,顿时一懵,不知情况。这时便见宇文化及、司马德戡率兵进了大殿,萧嗣业一头扑到萧皇后怀中,吓的不敢直视。 萧皇后一看叛军刀上有血迹滴下,暗知萧钜遇害。陈贵人问道:“大胆贼子,深夜闯入后宫,谋反不成?” “哈哈哈哈!”司马德戡大笑道:“暴君杨广,已被诛杀。许国公已命人召集百官,商议另立明主,故而请皇后娘娘临朝听政!” 萧皇后得知此事,毫不惊讶,镇定自若,早已料到今日之祸,冷冷问道:“皇上都敢加害,何需妇人临朝听政?” “暴君已死,当立新君,没有娘娘懿旨,百官岂能信服。”宇文化及使了个眼色:“难道还需将士把娘娘抬到成象殿么?” “不劳将士。”萧皇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走到宇文化及近前,言道:“哀家可以临朝,但将军不可动后宫。” 宇文化及色迷迷看了陈贵人一眼,对萧皇后诡笑道:“新君未立,姑且不查后宫,但日后可由不得娘娘,走吧!” 后宫的宫娥、太监全被软禁起来,萧皇后跟随叛军来到成象殿正殿,此时隋炀帝尸首摆放大殿中央,文武官员夜半三更,个个吓得不知所措,分列两旁,四下全是政变的叛军。 宇文化及跟着萧皇后登上丹陛,萧皇后硬着头皮坐在龙椅之上,宇文化及见百官脸色惊悚,这才趾高气昂,手扶腰中佩剑,站在龙椅一旁。 萧皇后看着已被勒死的杨广尸首,心中又气又怕,毕竟从未经历过宫廷政变,只是端坐龙椅,一言不发。宇文化及看了看百官,说道:“如今皇上无道,自取灭亡,我等需另立新君,以正皇纲。诸位大臣,以为何人可为新君?” 宇文智及道:“齐王杨暕、赵王杨杲、皇孙杨倓,皆被乱军处死。唯有皇侄杨浩,尚在宫中。” 宇文化及扭头问道:“不如就立皇侄杨浩,娘娘意下如何?” 一切祸端的降临,似乎都在萧皇后的预料之中,今日的杀戮早已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萧皇后强压怒火与悲悯,看着几个叛军主将,心中暗骂无耻之徒害我全家,还有脸来问,便漠漠答道:“任凭将军做主。” 宇文化及便当堂传令,尊萧珺为皇太后,以皇太后懿旨昭告天下,立皇侄杨浩为皇帝,改年号为“天寿”;宇文化及自封为大丞相,总领政事。 这杨浩本是秦王杨俊之子,为人软弱无能,这个时候到拥立成了叛军的傀儡皇帝。朝堂下面百官虽然暗骂宇文化及无耻之徒,但也无人敢言,只得乖乖顺从,老臣苏威迫不得已,带着满朝官员,参拜大丞相宇文化及。 成象殿里拥立新君登基,而藏在殿外的麦孟才却看得历历在目,心中暗想虽然骁果营已经叛变,但给使营还不知情,必须立刻告知真相,设计除掉宇文化及等反贼。 趁着成象殿叛军忙着叩拜新皇上,麦孟才偷偷溜出了宫廷,皇城内竟是叛军把守,很多人都是麦孟才的熟人,进出也未加猜疑。 来到御马棚,把守的正是骁果营的熟人,麦孟才编了个瞎话,骗出一匹御马,便翻身上马出了皇城。麦孟才一路快马加鞭,这匹御马名叫铁腿枣骝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一路飞奔,去往江都宫外的十里长亭。这才是: 人心惑乱欲崩离,叛军强虏变皇旗。 一夜杀戮尚未去,只等内杠重又激。 给使营统领沈光此时已在长亭等了三个时辰,本来是奉命给皇上打前站,等来等去,既不见隋炀帝,也不见大将军陈棱班师。 副统领钱杰琢磨着事情不对,便对沈光说道:“迎接的队伍不来,班师回朝的队伍也不来,这事有点蹊跷啊。” 沈光觉得也是,便问:“以钱将军之见,在此等还是不等?” 钱杰反问道:“不会是元礼假传圣旨吧?” “何以见得?” “现在禁军之中,思乡心切的人比比皆是,保不准元礼也会图谋不轨?” 沈光迟疑的低下头,沉思起来,二人正在犹豫踌躇之时,只见远远本来一匹快马,马鞭声声刺耳,等近千仔细一看,原来便是麦孟才。 麦孟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满心激动言道:“二位统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细细说来。”沈光道。 “二位统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啦。”二人大惊,麦孟才进而说道:“傍晚时分,宇文化及、司马德戡等人率领骁果营起兵政变,杀害来护儿、独孤盛,缢死皇上,已拥立皇侄杨浩为君。” “啊?”沈光、钱杰二人听罢此言,怒发冲冠,惊愕万分,这给使营乃是宫内的亲兵,对隋炀帝忠心耿耿,如今皇上被害,众人义愤填膺。 麦孟才说道:“现在宫城内外全是骁果营禁军,不下万人,给使营不过一百多人,不能强攻,不如诈降,等待时机,铲除奸贼。” 沈光、钱杰听了此计,也十分赞许,点齐给使营的将士,返回江都行宫,诈降宇文化及。 一番折腾,已到天明,麦孟才先入城内,假惺惺来拜见大丞相宇文化及。麦孟才说道:“给使营听说新君即位,大丞相拥戴有功,请命归顺。”宇文化及不知是计,大喜不已,传旨沈光、钱杰二人仍任给使营统领,为自己的亲兵卫队。 宇文化及当上大丞相,忙着对叛乱有功之人,论功行赏。已无人顾及皇太后萧珺,陈贵人、阎红儿、萧嗣业和几个宫女、太监已经焦急等待一夜,见萧珺平安无事回到广陵殿,这才放了心,陈贵人走上前问道:“那些个叛军昨晚可曾难为娘娘?” “皇子皇孙惨遭不幸,我一个半老女人,又有何用处。”萧珺失落的说道。 跟在萧珺身后的几个太监抬过来杨广尸首,萧皇后言道:“有劳几位公公,把龙榻的床板拆下,为先帝做副棺材吧。” 太监、宫女无不落泪,众人一边更咽拭泪,一边拆卸床红漆木板。一番敲打,一口简易棺材制成,陈贵人和阎红儿拿了两床龙背把隋炀帝裹盖起来,放入棺中。萧珺领着侄孙萧嗣业,走在前,陈贵人、阎红儿陪同左右,几个太监抬着棺材,来到西院流珠堂内。 萧珺说道:“就葬在流珠堂吧。”几个太监挖开地面,众人将隋炀帝棺椁草草下葬,众人祭奠一番,这才离去。 下葬了隋炀帝,众人也是累了一天,眼看天色将晚,陈贵人、阎红儿、萧嗣业正要陪萧珺吃饭,忽然一队官军冲进广陵殿,又是骁果营的兵士,为首的正是宇文智及。 众人畏惧,唯有萧珺心神镇静,问道:“江都的宫苑皆为骁果营所有,到哀家这里,不会是来讨酒喝吧?” “太后真会说笑话。”宇文智及道:“大丞相有令,怕宫里美人今晚吃不好,请陈贵人到成象殿一起吃酒,共度良宵。” 众人一惊,陈贵人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撂,怒问道:“我乃先帝赐封的贵人,你等身为臣子,怎可心生无礼之念。” “呵呵。”宇文智及冷笑一声,说道:“大丞相听说陈婤十三岁封为贵人,在宫里整整十二年都未被临幸过,身为女儿身,岂不枉活一世?” 言罢,智及一挥手,两个兵士,左右架住陈贵人就往外拽,萧珺一拍桌案问道:“先帝尸骨未寒,尔等怎能做这禽兽之举?” 听了萧皇后怒斥,宇文智及哈哈大笑,毫不理睬,任凭陈贵人又哭又喊,依旧被押到成象殿。 宇文智久把陈贵人推搡道成象殿东阁,桌上摆了酒菜,陈贵人火冒三丈,厉声斥道:“陈婤受先皇厚待,虽不曾沐浴隆恩,也绝不做失节之事!” “哼!”智及狠狠说道:“今夜良宵,要么与大丞相同床共枕,要么死路一条,美人儿自己掂量吧。”言罢,宇文智及甩袖离去,任凭陈贵人怒骂,两边兵士紧闭门窗,已是无路可逃。 再说大丞相宇文化及,如今人前显贵,傲礼多尊,双手倒背,威风十足,自从那晚造反就一眼看中贵人陈婤,大摇大摆来到成象殿东阁。 宇文化及打开房门,走进阁中,满屋狼藉,定是被陈贵人砸的稀烂,暗想如此最好,正想摘这朵带刺的玫瑰,走到寝室借着烛光,定睛一看,竟是毛发倒立,冷汗直流。这才是: 女人生猛男人爱,征服烈女也开怀。 紫藤有毒休勿碰,玫瑰带刺不好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61乱宫闱萧皇后失节,谋逆转麦孟才请命 叛乱之夜,宇文化及对陈贵人一见钟情,便命二弟智及抓来陈贵人,决定这一晚将其非礼。宇文化及心里揣着歹意,打开东阁房门,走进寝室,顿时把宇文化及下了一跳。 宇文化及本想强行非礼,肆意发泄一通,万万没想到陈婤是个烈性女子,乱砸一通之后,竟然在寝室悬梁自尽,上吊而亡。 那桌酒菜之上,还留有一纸,上面赋短诗一首,草草写道: 先帝绫绞死,臣妾自缢亡。 今生缘未尽,阴间赴苍黄。 宇文化及看罢,气得把这首绝命诗撕得粉碎,破口大骂,宇文智及以为大哥睡了,自己也去歇息,没想到竟在屋里大怒起来,房门也不关,便赶忙跑到东阁。 进屋一看,恍然大悟,智及便劝慰大哥:“宫中女人多的是,何必跟这陈贵人计较,小弟再为大哥甄选一个美人就是。” 宇文化及怒气冲冲走出东阁,智及跟在后面劝慰,化及说道:“本想在成象殿睡睡龙床,结果西阁勒死个杨广,东阁吊死个陈婤,晦气,晦气,实在晦气!” 智及道:“哎呀,广陵殿不是还有龙床么?” “你是说皇太后哪里?”化及突然止步,扭头说道:“父亲当年临终之时,曾经说过谁也不惧,最惧萧珺,这萧珺独镇后宫十四载,后宫之中无人撼动,三千佳丽颜色尽失,是个世间奇女子。” “兄长的意思是?” 也不知哪里来的刁钻性情,宇文化及道“我今晚就要见识见识这个奇女子,究竟哪里能迷住杨广?” 宇文化及心生歹念,带着人直奔广陵殿。广陵殿的小太监望见宇文化及到来,赶忙禀报皇太后。 萧珺怒问左右太监:“几次三番擅闯内宫,宇文化及未免太大胆了。” 一个上年纪的太监壮着胆子说道:“娘娘,听说昨晚叛军闯入萧贵嫔的宫室,贵嫔不堪受辱,撞墙自尽了。” 听了这个消息,萧珺顿时愣住,预料到被抓走的陈贵人必有不测,也意识到自己将大祸临头。“呼啦!”一声,广陵殿二次大开殿门,年幼的萧嗣业吓得魂不守舍,只见为首之人便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对左右言道:“尔等殿外守候。” 宇文化及迈步进殿,来到阁中,阁内除了萧珺,只有丑婢阎红儿和六岁的萧嗣业,宇文化及看看桌上吃过的饭菜,问道:“太后今晚吃的香否?” 萧珺见宇文化及眼色不怀好意,心中担心又做什么歹事,只得说道:“臣妾得以保全,全赖大丞相。” “明白就好。”化及突然扭头对门外喊道:“来人呐,将这丑婢和小孩带出去!”此言一出,兵士推门进来,萧珺知道不好,赶忙跪倒化及面前,哀求道:“大丞相手下留情,就为臣妾留此二人吧。” “慢着。”化及用手一挡,士兵止步退出,化及用手托起萧珺下巴,见萧珺两眼依稀,凝露深情,年已五旬,姿色不减,色迷迷的说道:“今晚,本相命皇太后做乐曲助兴,共度良宵。” 萧珺看了看旁边,阎红儿紧抱萧嗣业,吓的魂不守舍。萧珺暗想,前些日子苏威献计,让我卖色取悦反贼,不想今日果然言中。况且阎红儿怀中又怀了龙孙,这个遗腹子是天大的机密,事关数条人命,萧珺迫不得已答道:“臣妾遵命。” 萧珺使了个眼色,阎红儿拉着萧嗣业躲到偏房,闭门不敢出声。萧珺坐到梳妆台前,浓妆艳抹,又脱去凤袍,换上一身薄纱,拿起御用横笛,坐在一旁吹曲卖色。宇文化及拿过酒壶,斟上一杯御酿,饮酒听曲,好生快活。 笛奏佳音,绕梁入耳,婉转悠扬,令人宇文化及也心生感慨,爱意萌生。一曲作罢,宇文化及上前,抱起萧珺,放在龙榻之上。宇文化及本以为萧珺也会像陈婤一样,烈性发狂,没想到如此顺从,喜出望外。 萧珺坐在龙榻,搂主宇文化及脖颈,反摁倒在床,重生万种柔情。二人宽衣解带,相拥而卧,不顾君臣之礼,成了鸠鹊之乱。 一阵云雨交欢,宇文化及皮软骨酥,瘫倒萧珺怀中,不禁言道:“人言世间有尤物,不知见识过多少女子,也未得愿。今得太后,熟而不枯,老有弥香,雨润光华藏于肌肤,真尤物也!” 萧珺心中暗骂淫贼,却不敢言,违心说道:“臣妾年老,生怕丞相钟情一夜,便忘却此情,怎能安心?” 宇文化及赶忙跪在床上,举起右手:“化及对天明誓,娘娘赐我恩露,化及愿已死相报,永不相负,苍天可鉴!” 萧珺摆出一副深情,柔声说道:“你我宛若夫妻,无人之时,唤我美娘。”宇文化及被挑逗的五体投地,倾心顺服,萧珺暗想只要稳住此贼,阎红儿怀的遗腹子就可保平安。这才是 孤身女主难掌朝,化敌为夫爱恨交。 但凭纯情柔骨在,恶棍到头命难逃。 到了次日天明,萧珺梳妆台前,为宇文化及梳头,化及问道:“美貌宫娥多的是,太后何必留个丑陋女婢陪伴身旁,不如换个俊的?” 萧珺心中咯噔一下,稳了稳心神说道:“虽说丑婢,干活到是利索。丞相若是换了美人,只怕日后不再真心,抛弃臣妾。” 宇文化及大笑:“美娘这把年纪,还不忘宫中争风吃醋,怪不得独掌后宫十四载。”萧珺不语,只是装出一副笑意。 梳理一番,宇文化及前去早朝,萧珺这才舒了口气,阎红儿见太后受辱一夜,便安慰道:“昨夜母后受这贼子淫污,只恨不能……” “不准叫我母后!”萧珺二目圆睁,打断阎红儿话语,严加训斥:“你身怀遗腹子,乃是先帝龙孙,皇室满门被杀,此事一旦泄露,你母子必死无疑,你记住没有?” 阎红儿赶忙跪下,低头言道:“奴婢记下,太后息怒。” 萧珺又道:“别以为皇侄杨浩是白捡个皇位,宇文化及早晚要杀杨浩,自古以来,摆上的天子多劫难。哀家身陷虎口,不求皇位尊贵,只盼你母子平安,为先帝留一后人,哪怕来世为民,又何尝不可。”一番语重心长,让阎红儿铭记于心,不敢再有半点闪失。 婆媳二人,装作主仆相待,掩人耳目,宇文化及见萧珺身边除了一个六岁侄孙和一个丑陋女婢,也不再多加猜疑。 隋炀帝被害之事,四方传开,各路反王更是相互攻掠,争夺天下。宇文化及匆匆来到广陵殿,萧珺见化及神情不对,便问:“丞相何事焦虑?” “淮南盗贼李子通兴兵来犯,将士正好有归乡之心,不如一起返回关中。”化及道。 “臣妾听凭丞相差遣。”萧珺道。 宇文化及一看萧珺如此顺从,心中大喜:“太后速速收拾,我定于明日启程,烧了这江都宫,毫毛不留贼寇。” 一听这话,萧珺赶忙劝道:“臣妾恳请丞相,勿烧行宫。” “为何?” “先帝葬于宫苑,一旦化为灰烬,若来年祭祀,何处寻坟?” 宇文化及一听到是可怜萧珺,便安慰道:“太后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人为先帝迁坟。”言罢,转身而去。 到了次日,十万将士收拾已毕,宇文化及命人把隋炀帝棺椁迁到雷塘,入土为安。陪着萧太后和杨浩,烧了些纸钱,便匆匆离去。后有唐末罗隐作诗为证: 入郭登桥出郭船,红楼日日柳年年。 君王忍把平陈业,只博雷塘数亩田。 宇文化及挟持傀儡皇帝扬杲,挥军北上,沿着大运河,乘船而进。皇太后萧珺整日强作欢颜,陪同宇文化及同寝同宿。虽说多数将士期待返回中原,但是少数江东派的将领,却敢怒不敢言,最为愤恨的便是麦孟才、沈光、钱杰。 麦孟才、沈光、钱杰以及给使营的将士多数都是江东人士组成,由于虞世基、裴蕴被杀,江东派群龙无首,只得屈服于宇文化及为首的关中派,担是内心却时刻思量如何除掉宇文化及一党,重返扬州。 这日午间,船只靠岸,大军扎营,军士们上岸生火做饭,宇文化及与几个叛军头目闲来无事,便去打猎。麦孟才、沈光、钱杰三人见皇太后独在宫帐,便前往拜见。 萧珺问道:“自从先帝离世,已少有臣子来见哀家了。” 麦孟才撩袍跪倒,双手抱拳:“太后母仪至尊,受尽贼子羞辱,我等难忍其辱,愿为太后诛杀奸党,匡扶朝政。”沈光、钱杰二人也随之跪倒,请命诛贼。 萧珺看了一眼三人,心不在焉的说道:“哀家看这宇文化及忠心为国,不像贼子,你们看走眼了吧。” 三人一愣,万没想到萧珺反到为宇文化及说起好话,麦孟才说道:“太后明察,那宇文化及弑君大罪,独霸朝纲,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沈光也说道:“只要太后一声令下,我给使营将士定能斩首宇文化及!” 萧珺问:“在你等眼中,宇文化及难道非杀不可?” “非杀不可!” 见众人言语一致,神情坚定,萧珺问道:“你等打算何时动手?” “事不宜迟,定于今晚二更,为国除贼!”沈光道。 萧珺点了点头,说道:“哀家乃一介妇人,不问政变,国已至此,任由你等。”说罢,摆了摆手,让麦孟才三人退下。 三个人以为皇太后默许,欣然离开宫帐,女婢阎红儿从帐外进来,低声问道:“方才奴婢在帐外听到三人所说之言,太后有复仇之日了。” “糊涂!”萧珺问道:“你知道哀家为了保你母子,整日浓妆艳抹、骚首弄姿,与那些年轻宫娥争宠,缠住宇文化及,为得是什么,你到说说?” 阎红儿一看萧珺质问,反到懵了:“奴婢愚昧,太后明示。” 萧珺道:“能保住咱们娘仨的,如今只有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受禁军拥戴时,也是信誓旦旦,废除暴君,另立明主,结果如何?荒淫无度,残暴至极!” 话说至此,萧珺忍不住泪流而下,又说道:“宇文化及不仅好色,而且性情刁钻,偏偏迷上我这半老的婆子。若是他死了,换成别人,只恐命不能保。所以,哀家只能让麦孟才三人去死。” 阎红儿一惊,跪倒萧珺身旁:“只是……这三人可是匡扶正义的忠臣呐?” 162刺行营三将中伏兵,离间计女主擒元凶 在阎红儿眼里,宇文化及等人是奸臣,但凡想刺杀宇文化及的臣子便是忠臣,但是萧珺看惯了世态炎凉,深知麦孟才等人要刺杀宇文化及,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江东派的利益。 萧珺说道:“红儿还小,你不知道这其中党争有多残酷,麦孟才、沈光都是江南人士,一旦刺杀宇文化及成功,咱们娘俩就要被江东派掠回扬州,江东派的臣子就要反戈一击,杀戮关中派的臣子。到时候,你我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 “哦……是奴婢愚昧。” 萧珺抚摸着阎红儿的手,安抚道:“哀家何尝不想脱离苦海,可是咱娘仨自身难保,如今皇纲已乱,已不在乎正邪之分,只在乎靠谁能活命。即使给使营能杀宇文化及,可还有宇文智及、司马德戡、令狐行达、乃至数万骁果将士呀。” “奴婢明白了。”阎红儿靠在身侧,萧珺抚摸着阎红儿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只能借一百给使营的人头,让十万骁果军送咱回关中。” 听了萧珺这一番训诲,阎红儿这才恍然大悟。 萧珺让阎红儿把宇文化及侍卫传来,贴身侍卫名叫陈谦,来到太后宫帐,拜见了皇太后,躬身问道:“太后唤来末将,不知有何差遣?” “哀家为何不见大丞相?” “回禀太后,丞相带着几个侍卫,在附近山中打猎。” 萧珺招了招手,把陈谦唤到近前,低声说道:“速去告知大丞相,今晚二更恐有叛军行刺。” 陈谦一愣,倒吸一口凉气:“幸有太后提醒,我速去禀告。” 宇文化及与几个造反的将领,沿途无事,一起打猎。尽兴之余。侍卫陈谦匆匆而来,宇文化及问道:“有何要事?” 陈谦道:“太后让在下密报丞相,军中有人谋反。” 众人一惊,互视一眼,化及问道:“何人谋反?” “给使营谋反。”陈谦道。 “原来是江东派这帮余孽!”宇文化及翻身下马,和几个将领席地而坐,围成一团,化及言道:“各位将军也都听到了,前几日沈光还信口雌黄,听从本相差遣,没出三日便图谋不轨,当定计杀之!” 令狐行达道:“本将即刻点兵,立马抄了给使营。” “将军莫急。”宇文智及道:“丞相刚刚主持政事,人心未稳,若不人赃俱获,只恐军心变乱。” 行达问:“那如何人赃俱获?” 智及道:“给使营不过数百人,若是谋反,必先围攻中军大帐,不如今晚就在中军帐设下伏兵,守株待兔。”众人大喜,宇文化及便用智及之策,布下伏兵。 回到军中,宇文化及便到中军大帐睡觉,睡过一个下午,眼看夜色降临,宇文化及传令熄灭周边火把,换成一套士兵装饰,溜出中军大帐。 司马德戡、宇文智及、令狐行达,裴虔通各率一队精兵藏于中军四周帐篷之中,兵士每人口中衔草,寂静无声。 等了少许时间,一阵脚步轻声,远远出来,麦孟才、沈光、钱杰三人率百余名给使营的兵士,来到中军辕门,把守辕门官军只有四五个人,见给使营人多,便拦住问道:“大丞相已歇息,不可惊扰。” 麦孟才二话没说,拔刀就把官军砍倒,带兵直接进了中军大营。钱杰带着几个悍卒提刀入帐,帐中却无一人。钱杰言道:“不好,中计也。” 话音未落,只闻一阵嘈杂,四下营帐冲出数千骁果军,火把通明,刀枪相对。宇文智及披甲跨马,拦住去路喝道:“你等是要谋刺丞相否?” 麦孟才等一看,中了埋伏,知道事已泄露,纷纷拔刀相对。沈光喝道:“我等皆是先帝忠臣,岂能与你这谋逆贼子共事,事已至此,宁求玉碎,不为瓦全!” “江东贼子,岂能饶你!”宇文智及一声喝令,四下骁果兵挥刀而上,给使营与骁果营混战一起,自相残杀。真算得: 本是禁军内外营,叛逆愚忠两难清。 暗影火光照月落,乱世混战破寂宁。 一场激战,给使营寡不敌众,麦孟才、沈光、钱杰尽皆战死。宇文化及远远望见叛军铲除,大为喜悦,传令准备酒菜,要与皇太后共饮庆祝。 御厨把宇文化及打猎所获猎物,做成佳肴,摆到宫帐之中,萧珺看着碟碟珍馐,问道伺候的小太监:“这么晚了,又备酒菜,莫不是大丞相又有幸事?” 小太监道:“今夜给使营作乱,大丞相英明神武,铲除叛军,还说太后当记头功。” “给使营全完了?” “回禀太后,全军覆没,一个活口没留。” 萧珺本性不是好杀之人,与给使营的将士也无仇怨,可是为求自保,不得不出卖义士,取悦宇文化及,心中顿感酸楚,忍不住泪花迸出。 只听帐门作响,宇文化及满面喜悦,来到宫帐。龇牙咧嘴做到萧珺跟前,一看萧珺怀有心事,便问道:“美人为何不悦,莫非为我担惊受怕?”宇文化及一把搂住萧珺,哄慰道:“叛军尽斩,我这毫发未伤,全赖太后相助。” 萧珺心怀憎恨,又只能顺水推舟,违心献媚道:“臣妾方才听说中军大乱,为大丞相担惊受怕,幸好丞相用兵如神,方得安心。” 这一席话说的宇文化及大为高兴,端起酒杯便让萧珺陪酒,萧珺献媚挑逗,哄得宇文化及服服帖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宇文化及已有几分酒力,萧珺说道:“大丞相拥立新君之夜,不知哪位英雄仗义出手,缢死先帝。” “司马德戡当为头功!”宇文化及挑着大拇指,对司马德戡赞不绝口。萧珺一听是司马德戡动手,将仇恨埋藏在心,表面上依旧甜言蜜语唬弄宇文化及。这才引出: 醉酒道出元凶谋,萧后密计上心头。 难忘先皇非命死,只等挑拨复旧仇。 十万隋军将士一路北上,行至彭城(今江苏徐州),大军停滞不前,担任先锋官的正是元礼,元礼匆忙而来,对宇文化及言道:“瓦岗军封住前面水路,大船无法前行。” 众将都在左右,宇文化及道:“既然水路不通,不如就改陆路。” 司马德戡说道:“后宫辎重不计其数,全赖船载;虽说可走陆路,但是禁军车马不足,不如把金银散发给宫人,遣散回家。大丞相率兵轻装而进,用兵灵便,方为上策。” 众人听了,也是连声赞许,唯有宇文化及心中犯了嘀咕。他暗自心想,后宫的美女,可以享受不尽;皇室的珠宝,集天下之精华,搜之不易;有财有色,哪里舍得抛弃。宇文化及贪心不足,便对众将说道:“美人珍宝,乃先帝所留,不忍抛弃。不如征调民车,载着宫人珍宝。” 司马德戡劝说:“大丞相本当顺应民心,若强征民车,必遭抱怨。” “我乃丞相,征用民车,百姓就当供奉,否则威严何在?”宇文化及不屑一顾,众人万没想到,宇文化及暴征民财,丝毫不亚于昏君暴君,这才是: 暴君搜罗民膏日,奸相强征牛车时。 只为珍玩美人在,百姓哀怨谁人知? 宇文化及传下令去,命骁果兵士在彭城四周,搜刮民宅,征用百姓牛车。三天时间,强征了多达两千乘。隋宫的金银珠宝还未卸船,两千乘牛车就已经坐满了宫娥美人和文武大臣,宇文化及一看牛车不够,极为恼火,附近十里八村也搜罗边了,就这些牛车。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还是二弟宇文智及当起了狗头军师,智及道:“兄长勿虑,何不把后军押粮的马车用来运金银珠宝,命兵士每人背十天口粮,如此算来,车便够用。” 宇文化及一听,喜上眉梢,大夸二弟,立刻传令照办,司马德戡劝道:“大丞相只照顾美人、珍宝,却让将士背负十天口粮,千里行军,只恐将士们心中抱怨。” “哼!”宇文化及道:“关中老家路途尚远,背些口粮有何抱怨?谁在乱言,以军法从事!”身边众人一看宇文化及息怒无常,便不敢再说,只好照办。 大军走陆路,队伍臃肿,行进缓慢,司马德戡麾下将士更是抱怨,慢慢吞吞,拖延在队伍最后走了一天。晚间安营扎寨,宇文化及又命萧珺陪侍,还传来十多个宫娥一同饮酒,宝帐之内说笑热闹。 忽然帐门打开,司马德戡几步迈进帐中,宇文化及带着几分醉意问道:“本相今晚与太后共度良宵,将军若是闲来无事,不如与众宫娥一同饮酒?” 司马德戡瞅了一眼萧珺,又看看左右宫娥,说道:“车辆承载宫人,将士背负军粮,营中已有人心生抱怨,还望大丞相体谅兵士。” “这又有何不妥?谁在胡言,就当祸乱军心论处。”宇文化及道。 司马德戡一听,恨不得火冒三丈,守着众宫娥,没好当面反驳,只是甩袖出了宫帐。萧珺坐在一旁,看着司马德戡背影,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心中对杨广怀念万分,便对宇文化及说道:“臣妾之见,抱怨的未必是将士,或许就是司马德戡。” “嗯?”化及问道:“何以见得?” “若不是司马德戡率兵拥戴,大丞相怎能有今日?如今司马德戡依旧手握重兵,拿着手下将士要挟大丞相,臣妾怎能看不出来。”萧珺话里藏针,对宇文化及眉目传神。 宇文化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拍了一下大腿说道:“若非美娘提醒,我竟看不出司马德戡的心思,明日我便削他的兵权。” 萧珺靠在宇文化及肩上,附耳说道:“臣妾害怕,司马德戡尚敢缢死先帝,只怕有朝一日,也会谋害丞相,臣妾还有何依靠?” 这一番挑唆痛诉,让宇文化及心中大为顾忌,对萧珺说道:“美娘放心,我定会为娘娘除去心中恨,铲掉腹中瘤,司马德戡成不了气候。” “丞相切记,虽说先下手为强,只怕后下手遭殃。”萧珺依偎宇文化及怀中,更让宇文化及恶由心生。 到了次日,行军北上,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马上闲聊,化及说道:“司马德戡自持兵多,出言无礼,缢死杨广之时,毫不手软;若杀你我,更不在话下。” 智及一听此言,顿时领悟:“兄长之意?” “早早除掉司马德戡,以绝后患。”宇文化及道。 司马德戡早已厌烦宇文化及,带着兵马拖延在后。宇文智及佯装打猎,带着一队亲兵走到后军,对司马德戡说道:“前方山林,方才有鹿出没,不如打只野鹿,今晚下酒。”司马德戡不知是计,边随口答应,跟着宇文智及前往林中。 刚到林中,宇文智及尾随到司马德戡身后,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忽然一个亲兵猛扑司马德戡,将其压倒在地,司马德戡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几个悍卒就摁住司马德戡,将其五花大绑。旁边几个跟随侍卫,还未来得及动手,也被纷纷拿下。 司马德戡怒斥道:“大胆贼子,意欲何为?” “司马德戡!死到临头,还不知罪?”宇文智及言对麾下言道:“今奉皇太后懿旨,缉拿弑君真凶!”随之挥手,左右兵士将司马德戡押解而去。 得知司马德戡被拿下,宇文化及传令将其押至御辇跟前。宇文化及坐立马上,对萧珺说道:“太后谋害先帝的元凶已经拿下!” 163诈降策老臣投汜水,缓兵谋义军调童山 宇文化及拿下了司马德戡,自以为挫败了一次谋反,对自己大为赞赏,又跑到萧珺面前自我虚夸,萧珺假意摆出一幅高兴得神情,说道:“既然贼子拿下,任凭丞相发落。” 宇文化及转过身,怒视着被推搡过来的司马德戡,责问道:“我与你等,共定大业,险象环生。如今事成,共得富贵,你却率兵拖延在后,莫非是想率兵逃跑?” 德戡道:“诛杀昏主,苦其毒害。本想拥立丞相,重兴社稷,而你暴虐如同杨广,百姓怒骂,将士抱怨,岂能不乱?” “胡扯!”宇文化及大怒,传令将司马德戡等人全部缢死。 杀了谋反之人,宇文化及传令百官,兴兵西进杀向汜水,讨伐瓦岗军。大军转向西面进发,文武大臣,宫人太监只得随军西去。 又走一日,大军已到濮阳,此时司马德戡已经处死,这让宇文化及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天晚之时,宇文化及高兴,便选了几个美貌的宫娥,陪侍在中军大帐。萧珺得逢独自一人,便命下人,传令老臣苏威来见。 君臣得见,各怀苦衷,萧珺言道:“过不了几日,宇文化及就要与瓦岗军交战,以相国之见,胜败如何?” “宇文化及必败。”苏威低声道。 “何以见得?” “娘娘试想,宇文化及暴虐无常,文官不愿献计,将士不愿卖命,哪里是瓦岗军的对手?不仅解不了洛阳之围,也胜不了瓦岗盗贼。”苏威道。 萧珺又说:“兵败之日,必将人心崩离,哀家一死而已。但阎红儿怀有皇孙,不能不顾啊。” “那太后如何打算?”苏威问。 “皇孙杨侑远在长安,皇孙杨侗被困洛阳,唯一能依赖的皇室宗亲,只有远嫁突厥的义成公主。所以哀家想把阎红儿送往突厥,也好留我孙儿一条性命。”话到伤心处,萧珺落泪而下,又更咽道:“可是十万人中,却无人相助。” 苏威道:“老臣老了,去不了突厥了,但是可为太后保奏一人,定能不辱使命。” “爱卿快说,所指何人?”萧珺问。 “慕容遐。”苏威道:“臣记得大业元年,汉王杨谅举兵谋反,慕容遐抗节不从,千里禀命,忠贞可见。如今满朝文武,非他莫属。” 萧珺听了,频频点头,又问道:“但不知老相国如何脱身?” “待到宇文化及兵败之日,老臣将投向魏主李密,再里应外合,解东都之围。”苏威道。 萧珺恍然大悟,劝道:“老相国是大隋两朝忠臣,投靠贼寇有辱一世英名,有失脸面,何必如此?” 苏威赶忙跪倒,顿时老泪纵横,更咽哭诉道:“娘娘为保遗腹子,不惜名节受辱;老臣为救东都还要什么脸面?” 萧珺感慨至极,扶起苏威,说道:“国破至此,老相国丹心照人。不求成败,但求保住皇孙一命。” “老臣明白,若得东都消息,必会派人告知太后。”君臣一番哭诉,苏威才缓缓告退。 宇文化及率兵西进,直逼瓦岗军要地魏州。宇文化及传令三军,展开阵势,萧珺知道宇文化及必败,假惺惺挽住宇文化及胳膊,劝道:“大战在即,萧珺一介妇孺,何处藏身?” 宇文化及道:“我率骁果营城下交战,美娘可率后宫及文武大臣,到高坡观战。” 萧珺正愁着平日陪伴宇文化及,无机会抽身,得了宇文化及口令,萧珺便带领后宫女子和文武旧臣,赶往南面高坡之上,观敌瞭阵。 只闻三声号炮,魏州城门大开,骑兵在前,步兵随后,城门前摆开阵势。瓦岗军中为首一将,身高八尺,肩宽背厚,四方大脸,胡须卷镰,貌若瘟神,头戴熟铁盔,身穿乌铁甲,胯下一匹混红马,手中一对八棱紫金锤,此人正是李密手下大将元宝藏。 元宝藏一看宇文化及的叛军,破口骂道:“宇文化及你这国贼,大隋已亡,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宇文化及问道:“谁可出战?” “末将愿往!”令狐行达催马提刀,冲入阵中。 元宝藏挥舞双锤,大声喝道:“来将通名!” “令狐行达是也!”令狐行达不容多说,挥刀砍来,二人大战十个回合,令狐行达一个不留神,被元宝藏劈刀砍下,正中命门,坠马而亡。 令狐行达阵亡,元宝藏仰天大笑,宇文化及倍感脸面无光,智及劝道:“将士沿途背负粮食,已是疲惫,还是先歇息一日,再与之决战。” “我乃大丞相,阵前折戟,莫大耻辱怎可收兵?”宇文化及对左右大喝道:“击鼓出兵,三军齐发,贼兵不足万人,不足畏惧!”隋军战鼓擂响,本不情愿的将士硬着头皮杀出,元宝藏率领瓦岗军也纷纷迎战。真算得: 一片厮杀血成洋,瓦岗义士固金汤。 乱战纷纷嘶鸣起,残垣断壁破家邦。 骁果军疲惫应战,多数早已厌恶,毫无决战必死之心,大战少时,便溃败而散。宇文智及一看大事不好,赶忙劝宇文化及:“兵败如山倒,大哥赶紧收兵吧。”眼看瓦岗军杀到近前,宇文化及也乱了阵脚,大呼退兵,调转马头仓惶而逃。 南面高坡之上,后宫众人、文武旧臣见瓦岗军势如破竹,也不敢逗留,纷纷跟着宇文化及的败军,一起逃走。 追击三十里后,元宝藏大获全胜,缴获车马辎重无数,俘虏隋兵万人。元宝藏得意万分,下令收兵。这时有一校尉来报:“启禀将军,有一隋臣驱车来降,要求见大将军。” “我俘获隋军多矣,何必在乎一个臣子,不见。”元宝藏道。 校尉又道:“那人声称是大隋两朝首辅大臣。” “哦?”元宝藏一愣,言道:“暂且押回城内,待我见他。” 瓦岗军收兵回城,元宝藏端坐大堂,命人带上隋臣。只见一个白发老头,年纪足有八十多岁,拄着手杖,颤颤悠悠,上堂拜见。元宝藏问道:“你自称首辅,究竟何人?” “老朽苏威。” 元宝藏一听苏威大名,那是久闻大名,未曾相见。元宝藏心想我俘获大隋首辅大臣,那在魏主李密面前,可是大功一件,真是天上掉下的便宜。 元宝藏念及苏威年老,便让人赐坐。苏威坐了下来,说道:“元将军,今闻瓦岗首领李密,自称魏主,席卷中原,老夫料定洛阳终究为李密所有,故而早早归顺,投奔明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元宝藏道:“老前辈若能弃暗投明,我主李密定当以上宾相待,老前辈依旧不失富贵。” 见元宝藏有邀请入伙之意,苏威大喜,便把宇文化及叛军颓败之势,一一说出,又满怀诚意归顺瓦岗,元宝藏问道:“既然老前辈有心归附,我愿为举荐,不知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苏威大喜。 元宝藏见苏威有心归顺,自己招降大隋重臣又是大功一件,便派人护送苏威,让他前往汜水,面见魏主李密。 不过两日,便到汜水大营。魏主李密得知苏威归顺,率领麾下众人亲自迎接,请到议事堂。苏威归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众人各座,李密道:“前辈归顺瓦岗,乃是大隋旧臣的表率,理当厚待。” “多谢魏公。”苏威问道:“如今魏公已得中原大片土地,眼下如何打算。” 李密笑道:“实不相瞒,正欲夺取东都洛阳。” 苏威心中一哆嗦,暗想一旦夺取洛阳,皇孙杨侗必然遭殃,顿时心生一计,假装感叹:“唉……魏主若是再一味猛攻东都,只恐腹背受敌。” “此话怎讲?” “宇文化及已经提兵北上,难道各位不知/” 李密大笑:“前辈高估了,宇文化及在魏州刚得大败,十万哀兵,何足挂齿。” “岂不闻哀兵必胜?”苏威又劝:“十万隋兵远征疲惫,多有厌战,元宝藏只是得了便宜;倘若缓过劲来,也是十万雄兵呐。” 众人一想,也是如此,李密问道:“前辈之见,应该怎样?” 苏威道:“此番宇文化及魏州大败,粮草尽失,可乘机讨伐宇文化及,必能得胜。” 李密大喜:“我二十万瓦岗将士,早已枕戈旦待,若得前辈相助,何愁大业不成。”遂传令出兵,讨伐宇文化及。这才是: 调虎离山救东都,缓兵之计唬魏主。 八旬老臣心犹在,国破依旧挽皇图。 宇文化及在魏州初战不利,车马辎重也被元宝藏劫掠许多,兵败的将士纷纷弃掉所背口粮,一时间隋军粮草吃紧,难以维持。 众人皆是束手无策,宇文化及冲着二弟智及说道:“二弟推举我为大丞相,如今兵粮不足,人心动荡,反把我陷入众矢之的,如之奈何?” 宇文智及见兄长埋怨,顿时心中又生一计,说道:“兄长莫急,小弟已有良策。” “快快说来。” 智及道:“此地离黎阳粮仓不远,不如先攻克黎阳,填饱肚子。”宇文化及大喜,即刻传下军令,三军掉头前往黎阳粮仓,先解燃眉之急。 骁果军一路行进,宇文化及踌躇满志,忽然远处快马飞奔而来,探马道:“启禀大丞相,魏主李密已率二十万瓦岗军扎营童山。” 宇文化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二弟智及在一旁言道:“李密来势汹汹,若是不除李密,便难以攻克黎阳。”宇文化及对二弟智及是言听计从,又下令赶往童山,迎战李密。 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七月,魏主李密率领二十万瓦岗军在童山驻扎,与宇文化及的十万骁果军展开决战。 骁果军在魏州先吃一阵败仗,士气不足,宇文化及十分担心,迎战超过自身一倍的瓦罐岗军心中没底,狗头军师宇文智及又出一计:“如今将士士气低落,不如请皇太后训话,激励三军。” “我去请她。” 宇文化及来到御辇跟前,对萧珺说道:“美娘,大战在即,你身为皇太后,必须亲临阵前,激励三军,方可取胜。” 萧珺看了宇文化及一眼,问道:“区区魏州尚不能胜,如今李密倾巢而出,大丞相有几分胜算?” “太后训话,将士感念旧恩,必能激起斗志。”化及道。 萧珺心想若是宇文化及取胜,必进东都,只恐另一个皇孙杨侗又要被宇文化及所害。可是身边阎红儿有孕在身,还未脱身,自己也只能咬碎口中牙,摁灭心中恨,暂且屈从宇文化及。 童山脚下,御辇缓缓而来,萧珺登上高台。宇文化及假惺惺率领众将参拜,骁果将士不知其中原故,也跟着跪拜。萧珺言道:“诸位将士,关中有父母,中原为故土,瓦岗盗贼阻住去路,将士不能返乡,亲人远隔相望。如今哀家已无奢求,只盼打通路途,让哀家带先帝遗愿奔回故乡。” 虽说众将士对隋炀帝抱怨已久,不过萧太后言语恳切,往日又有恩惠,将士们反到有了怜悯之情,宇文智及一看正好借此时机,煽动决战,鼓舞军心,智及伸手碰了碰大哥化及,让其煽动军心。 宇文化及率百官站起身来,对众将士言道:“今晚本相将大宴三军,让将士们酒足饭饱,何愁瓦岗不败!”众将士一听,更是欢喜,高呼决战,气焰高涨。 智及问道:“粮草殆尽,兄长用什么犒赏三军?”这才是: 傀儡屈身太后当,激励三军性轻狂。 身不由己非本意,空把将士送苍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64托忠良搭救遗腹子,战童山两家折兵将 宇文化及逼着皇太后萧珺,鼓励军士,煽动军心,萧珺虽不情愿,也无奈做了傀儡,宇文化及大喜,传令当晚犒赏三军,大宴将士。 宇文智及一听,到是摸不着头脑,便问:“粮草殆尽,兄长用什么犒赏三军?” 宇文化及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得意洋洋的言道:“我等在彭城,征调牛车两千乘,不如拿出些牛来,给将士们煮牛汤。” 智及一听,心里踌躇不定:“虽说这也是个办法,可是牛车要运宫人,宰了牛这些宫人怎么伺候?” 宇文化及微微一笑:“大战在即,要那么些宫人何用?把年老不中用的,丑陋干粗活的统统赶走。赶出二十里外!” “这个……” 宇文智及正在踌躇不决,宇文化及已目生狠光,“二弟还多虑什么,快去照办。”宇文智及一看大哥说一不二,况且话已出口,再难收回,也没加多劝,便遵照行事。 皇太后萧珺今早一番训话,心不情愿,迫不得已,心中对宇文化及是憎恨万分,百思不得脱身之策,气得半晌不出声。婢女阎红儿在一旁,看出萧珺心思,便斗胆近前:“奴婢看太后心生闷气,莫非是为今日被丞相逼迫训话?” “唉……”萧珺微闭双眼,不愿回想:“哀家命在丞相之手,只为求生,才做这违心之事。大战之后,不知又要催出多少沙场孤魂?” “明日不战,后日也打,早晚如此,太后不必自责。”阎红儿劝道。 萧珺看着肚子渐渐隆起的阎红儿,苦笑道:“为保住这遗腹子,前翻哀家把数百给使营将士性命断送,今日又把十万骁果营将士唬弄,哀家罪孽已胜过宇文化及。”伤感至极,萧珺泪珠夺眶而出,阎红儿心中也感伤心,便拿着手绢为萧珺拭泪。 “哐!”的一声,宫帐木门被人打开,只见宇文智及带着几个兵卒进入帐内。萧珺顿时怒上心头:“未曾宣召,怎能擅自闯入宫帐?” 宇文智及哪曾把萧珺放在眼中,只是微微躬身,作揖说道:“启禀太后,微臣奉命缉拿,多余的宫人奴婢,惊了太后,还望海涵。”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军士上前要抓阎红儿。 萧珺赶忙起身,伸胳膊挡住阎红儿,对军士喝道:“谁敢无礼?” 几个军士,清早还听太后训话,见萧珺阻拦,未敢贸然动手,宇文智及冲着几个军士一挥手,几人边退到宫帐外面,智及看了看阎红儿,果然丑陋,劝说道:“大丞相要杀牛煮汤,犒赏三军,老奴丑婢开销巨大,拖累行军,都要驱赶,太后何必在乎这一婢女?” 宇文智及又歪着脑袋瞅了瞅阎红儿,冷笑一声:“太后,奴婢长得丑陋,吃的肥胖,留她何用?” 阎红儿已有六个月身孕,腹部隆起,周身发胖,萧珺担心被人看破,万般无奈,变跪倒宇文智及脚下,伏地哀求:“臣妾老迈,全赖此肥婢伺候左右。我与大丞相外有君臣之礼,内结夫妻之爱,望将军看在令兄情面,留此婢女,也好闲聊解闷。” 宇文智及看皇太后凄惨到如此光景,脸上有些难堪,堂堂的皇太后跪地叩首,不免有了怜悯之心,双手倒背,善意劝道:“太后跪臣,有伤体统,暂且留这肥婢便是。”言罢,宇文智及,撩开帐门,拂袖而去。 萧珺与阎红儿惊险躲过一劫,这才舒了口气,怎知宇文智及带着一伙亲兵,在大营之中,缉拿年老的太监、宫女、干粗活的婆子、丑婢,这些个身在隋宫多年的侍者、仆人,成群结队被驱赶到十里之外,全无着落,凄惨无情。真可谓: 奸雄一语江山瘦,慨叹隋宫尽寒愁。 三十八载皇廷梦,无情荒弃只一秋。 大量不中用的宫人都被赶走,军中腾让出不少牛车,宇文化及便命将士杀牛煮汤,摆下酒席,大宴三军。 前营摆宴,萧珺趁着宫帐无人,命人传来慕容遐觐见。慕容遐来到宫帐,正见萧太后站在宫帐门口,独望孤星残月,慕容遐赶忙上前拜见。萧珺道:“慕容将军不必拘礼,随哀家帐内叙话。” 帐内只有丑婢阎红儿和侄孙萧嗣业两人,萧珺命人赐坐,慕容遐坐到一旁,作揖问道:“太后今晚召见,不知有何旨意?” 萧珺道:“大丞相战前宴请,将军觉得胜算几何?” 慕容遐道:“宇文化及弑君夺权,残暴淫逸,无耻之徒,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看慕容遐说话耿直,毫无半点掩饰,萧珺觉得到时忠正之人,这才说道:“大隋基业尽毁,宗室四散,只怕哀家早晚不能幸免,死无葬身之地。”言罢,萧珺揽过侄孙萧嗣业,语气伤感,眼泛泪花,伤心至极。 慕容遐赶忙起身,抱拳问道:“太后受辱,臣子之恨,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萧珺对着站在一旁的阎红儿招了招手,阎红儿缓步走到近前,萧珺道:“还不快快见过将军。”阎红儿行了个万福,慕容遐问道:“此乃何人?” 萧珺道:“哀家告诉将军一个天大的机密,这个婢女怀上了齐王杨暕的孩子,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若被宇文化及所知,必然杀死遗腹子,断绝后患。” 慕容遐得知此事,目瞪口呆,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萧珺道:“哀家命你与这阎红儿和侄孙萧嗣业扮作一家三口,将其送到漠北,交予突厥部义成公主。” 慕容遐犹豫半晌,才言道:“入大漠,走草原,臣不惧怕,只是护送孕妇,只恐伺候不周,有辱上命。” 萧珺站起身来,走到慕容遐面前,忽然双膝跪倒,阎红儿和萧嗣业也跟随跪倒,吓得慕容遐浑身一抖,赶忙跪地叩拜,惊呼道:“自古只有臣跪君,太后行此大礼,万万不敢当,折煞臣也。” 萧珺道:“国破家亡,无人可依,唯有将军世代忠良,赤诚犹在,望将军看在先帝情面,大义相助,萧珺叩谢。” 萧珺伏地叩首,慕容遐赶忙扶起萧珺,不由得泪水直下,说道:“太后所托,慕容遐绝不相负,只是留下太后一人,陷于贼手,微臣于心不忍!” “我已黄土埋半截,生不足惜,死不足惧,将军不必担心。”萧珺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慕容遐拜别萧珺,抱起萧嗣业,带着阎红儿出了宫帐。 慕容遐在骁果军中颇为特殊,若是论起来慕容遐是北方人士,虽算不上关中派大臣,但相比较而言,与关中派接触更近。宇文化及大肆捕杀江东派,对其他臣子颇为礼遇,毕竟还要依赖众人,所以慕容遐得以保留下来。 慕容遐身为武将,趁着宇文化及大宴将士,营中把持松懈,调用了马车一辆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带上了行军兵符,慕容遐把婢女阎红儿和萧嗣业扶上车内,趁着夜色昏暗,营中将士皆去吃酒,偷偷潜出大营,直奔北去。这才引出: 女主托孤心事消,稳坐皇位看山高。 但使童山尸卧野,后顾之忧化云涛。 次日天明,骁果叛军与瓦岗义军约战童山,魏主李密亲率大军列阵童山脚下,宇文化及十万骁果勇士迎面相对,此番骁果军已酒足饭饱,斗志高昂,宇文化及把大军分为三阵,依次排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只闻一通鼓毕,李密麾下大将王伯当出马叫阵。骁果营大将樊文超喊道:“贼子休狂!大将樊文超在此!”樊文超催马杀出,大战王伯当。 这樊文超乃是隋臣樊子盖之子,官居骁果营统领,善用长枪,骁勇善战,与王伯当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魏主李密甚为焦虑,瓦岗军又有小将罗士信请战,罗士信举枪来战,樊文超一个打俩哪是对手,骁果军中又有裴虔通、元礼一同出战,五人混战一团。 只见瓦岗军又有数员战将出马,骁果营中也有多人迎战,两军三三两两走马换将,在阵前打的难解难分。 宇文化及远远望去,反倒焦虑起来,传下军令,命第一阵将士出战。只听鼓声擂动,号角长鸣,头一阵骁果军呼啸杀出。瓦岗军也杀出一阵兵马,两下交战,喊杀震天、血肉横飞。 眼看烈日当头,宇文化及急火难耐,眼前混战一片,不见高低,遂又下令命第二阵将士出战。瓦岗军中也交替出兵,两面厮杀,浑天暗日,难解难分。真可谓: 童山脚下血水流,淇水河前染红游。 未见庙堂心未冷,不入关中死不休。 折刀阵前惊飞雀,落马荒野填荒沟。 潇潇落叶沾腥落,纷争终不见尽头。 眼看西山日落,此时李密见数万骁果军厮杀不休,异常善战,心中暗暗佩服,暗想早上开战之时,苏威说瓦岗军必胜,直到下午厮杀依旧漫山遍野,李密心中便有了顾虑。忽然,山后疾驰奔来一支骑兵,千人有余,为首者乃是宇文智及。 这一路骑兵,不列阵势,开弓上箭,便是一通乱射,李密等人不曾防备,赶忙躲避退去。宇文化及早已等的心烦,趁着瓦岗军乱,又令第三阵兵马蜂拥杀出。 骁果军两阵厮杀,一阵冲锋,杀的瓦岗军大乱,李密大惊,慌不择路,只得败退。宇文化喜出望外,传令全力追击瓦岗败军。李密麾下被杀的四散分离,危在旦夕,逃出数里,忽然远远望见迎面而来两支兵马。 定睛观看,一个是大将秦琼、一个是大将裴仁基,二人见主帅被袭,秦琼、裴仁基赶忙调转马头营救李密。截住骁果军,又是一场好杀。李密身陷绝地,顷刻间喜出望外,这才乘机逃出乱阵,躲过一劫。 两路大军,交替压制,厮杀惨烈,直到日落西山,宇文化及见骁果叛军损失惨重,难以取胜,只得下令鸣金,匆匆收兵。 宇文化及退兵二十里,再点兵马,死的死,逃的逃,还有不少投降了瓦岗军,十万骁果军只剩两万人。 宇文化及带着众将回到营中,萧太后等一班臣子,早已在宫帐等候,知道宇文化及交战不利,必然暴躁,故而无人敢语。 宇文化及怒气冲冲回到中军,说道:“十万大军,奋力厮杀,奈何瓦岗贼寇人多如潮,杀之不尽,反到让本相折去很多人马,气煞我也。” 萧珺此时已将阎红儿和侄孙萧嗣业送走,心中再无顾忌牵挂,看宇文化及战败而回,心中窃喜,假意安慰:“怒气伤身,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在意。” 宇文化及鼻子里猛喘粗气:“如今远离江都,汜水关又过不去,北有太行阻隔,如今走投无路,你等有何打算?” 萧珺看宇文化及喜怒无常,其他人无人敢言,故而又劝慰:“臣妾与众大臣愿听凭大丞相安排。” 宇文智及道:“眼下之计不如先往东去,再做打算。”事已至此,宇文化及只得挟持隋朝宫室和文武旧臣,向东退去。 童山大战虽是宇文化及败退,李密也没得多少好处,算得上是两败俱伤,二十万大军返回汜水的只有一半。 瓦岗将士个个垂头丧气,士气低落,几个瓦岗将领也是牢骚满腹,罗士信言道:“若不是那苏威怂恿,收服十万骁果,青州诸郡一马平川,也不至于今日颓废。” 旁边几个将领,个个抱怨,李密见众人愤愤不平,只得安抚:“苏威老儿,误了我瓦岗大事,回去之后,定当质问。” 回到汜水,李密与众人齐坐中军大堂,李密言道:“传苏威来见。” 只见堂官答道:“回禀主公,苏威昨晚离营,至今未归。” “啊?!” 165金蝉脱壳老臣脱身,化贼为兵献计招安 得知苏威已经脱离瓦岗军,只身逃走,这让李密等人大吃一惊,李密问道:“苏威老儿去往了何处?” “在下听说去往洛阳方向。” “啪!”李密怒拍桌案,怒火冲冠:“苏威老儿,唬我出战,自己却反复无常又叛逃洛阳,我岂能饶他!” 裴仁基也站起身来:“早知讨伐宇文化及叛军损失惨重,还不如用二十万大军直取洛阳。” “唉……”李密手托下巴,凝思片刻这才说道:“老儿欺我太甚,苏伟年迈,肯定尚未走远,命大将郝孝德立刻捉拿苏威!” 苏威知道李密即便不败,也必遭重创,所以提早离开瓦岗军,转往洛阳,投奔越王杨侗。苏威已是八十岁的老人,马车不敢一路颠簸,只能慢行。走了半日,忽然一个侍从看到后面有尘土荡起,对苏威言道:“禀告老相国,后面恐是来了追兵。” 苏威一愣,先看马车帘子观望,扭头对马夫说道:“快快加鞭,恐是瓦岗贼寇!” 只听几声清脆鞭响,马车飞奔一路西去。郝孝德追了一乘,见望见前面马车,便对麾下喊道:“前面马车定是苏威,快随我来!”郝孝德麾下数百骑兵,快马加鞭,去追苏威。 苏威未曾想追兵来的如此之快,坐着车里是万分焦急,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雕翎箭穿破车篷,从苏威脸旁划过,吓得苏威抱头心慌:“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眼看在劫难逃,忽然马车减慢而行,渐渐停住,苏威吓得掀开布帘:“为何不走?” 车夫用马鞭指了下前面:“前有官军拦路。” 苏威定睛一看,一支大隋官军拦住去路,后面又是瓦岗军的追兵,前堵后追,把苏威的马车憋在中央。隋军一主将催马向前几步:“马车之中,所载何人?” 苏威观望,官军之中,为首一员上将,不是别人,正是大将独孤武都,顿时苏威心中转忧为喜,趴在车篷中声嘶力竭大呼:“独孤将军,我乃苏威,还望相救。” 郝孝德一看隋兵来到,担心苏威逃脱,催马便冲向马车,欲杀苏威;独孤武都不问原由,也催马奔向马车,欲救苏威。 苏威困在车中,已经急得浑身瘫软,只见独孤武都拦住郝孝德,二人绕车追打起来,反到是苏威躲避车内,吓得目瞪口呆。 郝孝德以为独孤武都是泛泛之辈,缠斗二十个回合,被独孤武都挡飞兵器,打落马下。独孤武都诛杀郝孝德,扬威马车之前,对瓦岗军喝道:“尔等谁还敢来?” 众人见郝孝德战死,哪里还敢挑战独孤武都,一哄而散,慌忙逃走。独孤武都,翻身下马,掀起马车轿帘:“老相国莫要惊慌,独孤武都在此保驾。” 苏威问道:“将军为何在此?” “洛阳军粮吃紧,皇上担心…….” “皇上?” 独孤武都道:“老相国有所不知,自从先帝江都驾崩,东都留守群臣已拥立越王杨侗登基,如今已是皇泰元年。” 苏威顿时醒悟:“原来如此” “皇上担心盗贼抢割稻谷,故而派末将,巡防周边。”独孤武都道。 苏威这才面带笑意,频频点头:“劳请将军速带老朽去见皇上,老朽十万火急的军情相告。” “遵命!”独孤武都翻身上马,亲自护卫苏威的车驾赶往东都洛阳,真可谓: 八旬为国苦奔波,前堵后追只求活。 愚忠不死志犹在,唯有坎坷伴颠簸。 回到东都洛阳,苏威顾不上歇脚,跟随独孤武都来到乾阳殿。只见丹陛之上。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头戴金冠,身着杏黄龙袍,端坐龙椅之上,此人正是东都新君杨侗,史称皇泰帝。 苏威赶忙撂倒拐杖,屈身跪拜,独孤武都和旁边太监架着苏威,难以下跪。杨侗道:“老相国免礼,老爱卿是三朝老臣,今后上殿,朕赐爱卿免跪。” 苏威听了,连声称谢,感慨万千:“如今新君即位,老臣倍感欣慰。” 杨侗问道:“老爱卿可知太皇太后消息。” 杨侗所说的太皇太后,指的正是萧珺,想到萧珺情况,苏威老泪纵横,长吁短叹:“唉,先帝被害,皇室尽遭杀害,宇文化及秽乱宫室,太皇太后为保齐王杨暕的遗腹子,受辱于宇文化及,得以保全。” “那现在怎样?” 苏威道:“老臣诈降瓦岗,转投洛阳,就为太皇太后打探东都消息,听说童山之战两败俱伤,恐怕太皇太后已随宇文化及东去。”杨侗虽然担心,但也无可奈何,传下旨意,明日早朝,商议解救太皇太后之策。 等到次日,留守东都的文武百官,纷纷上朝,分列金殿左右,皇泰帝杨侗携老臣苏威一同上殿,百官见了老相国苏威,纷纷施礼。 百官礼毕,杨侗道:“昨日老相国归朝,朕方得知太皇太后仍在反贼宇文化及手中,皇祖母受难,朕心难安,今日商议搭救之事,有何良策尽可说来。” 东都的宰相元文都奏:“瓦岗贼寇占据汜水,隔断东西,宇文化及叛军鞭长莫及,不如派人游说李密,招安瓦岗贼寇,化贼为兵,如此便可讨伐宇文化及。” “不可!”大将军王世充奏道:“为剿瓦岗盗贼,征战数年,不知死伤了多少将士,我等与李密不共戴天,岂能议和?” 大将军王世充之所以竭力反对,就是因为自从王世充率兵救援东都洛阳,与瓦岗军大小交战多次,相互厮杀,难免仇怨深厚。一旦李密成了隋臣,只恐日后也会报复东都的旧臣。 王世充一番反驳,使得宰相元文都二眉倒立,虎目圆睁:“王将军,是你那些弟兄的仇恨重要,还是太皇太后性命重要?” 元文都是皇泰帝杨侗的当朝宰相,在百官之中说一不二,王世充当着众人的面,哑口无言,也不敢再作顶撞。 杨侗问道:“李密毕竟是手握十几万起义军的反王,以元爱卿之见,招安应当封个什么官职。” 众人一想,也是如此,一般的将军官职,李密哪能看得上,元文都又作揖奏道:“陛下若是招安李密,可授其魏王封号,恩准李密进京辅政,汜水关之东可不战而平。” 皇泰帝杨侗点了点头,毕竟战事迫在眉睫,便立刻准旨,招安瓦岗起义军,加封李密为魏王,恩准其进京辅政。这才引出: 打打谈谈欲招安,往日旧恨摆一边。 奈何仇怨深千尺,岂是魏王能化干。 百官退朝,大将军王世充回到府上,郁郁不言,心中是满腹怨恨。王世充最亲近的副将,便是侄儿王仁则,王仁则见叔父不悦,将茶水轻轻端上:“叔父有何不快,闷声憋气,不如给侄儿说说?” 王世充咽了口茶,把茶碗往桌上一墩:“元文都自以为是当朝宰相,当堂训斥本官,欺人太甚?” “不知元文都为了何事?”王仁则问。 “唉。”王世充叹道:“皇上要招安瓦岗军,还封李密做魏王,进京辅政。我等与瓦岗盗贼交战数次,杀死盗贼父兄子弟不在少数,自己损失的江东将士何止千万,有此血海深仇,岂能与李密一党同朝为官?” 王仁则一听,谏言道:“李密乃是关中人士,与苏威、元文都早晚结成一党,而叔父是江东派旧臣,根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是啊,本来江东派与关中派就势不两立,以后咱们麻烦大了。” 王仁则贼眉一抖,鼠眼一转,凑到王世充耳畔:“与其封李密做魏王,不如叔父自立为王!” “啊?”王世充问道:“侄儿,你想怎样?”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王仁则道:“叔父手上有两万淮南精兵,何不鼓动将士,发动宫变,斩杀元文都,挟天子以令百官。” 王世充吓得两眼发直,摸着胡子说道:“这可是谋反之罪。” 王仁则道:“东都洛阳乃是天子立国之地,叔父若占据洛阳,挟持天子,可效仿曹魏,将来成就帝业。”这一通谋反伎俩,大言不惭,说的王世充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这才是: 唯恐瓦岗记旧仇,叔侄勾结起阴谋。 洛阳本是帝王都,却非人人能出头。 王世充叔侄正在密议谋反之事,只听门外有管家叫门,王世充问道“有何要事,非要此时来报?” 管家道:“段达、跋野纲二位将军求见。” “请客人前堂等候,这就去见。”王世充与王仁则,互看一眼,心中纳闷这二人为何此时突然造访。 王世充整了整衣冠,来到前堂,王仁则躲在偏房偷听。段达、跋野纲二人一见王世充,便起身施礼,王世充陪着笑脸,看座上茶。三人各座,王世充问道:“二位将军此时造访,所为何事?” 段达道:“今日朝堂之上,将军反驳元文都,在下以为不无道理。” “哦?”王世充一愣:“莫非将军也反对招安李密?” 段达道:“莫说王将军与那些瓦岗贼寇势不两立,我等平贼多年,与那些贼寇也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倘若招安,岂不成了与贼为友,岂有此理?” 听罢此言,王世充深感共鸣,其实朝中武将多数反对招安李密,包括段达这样的老将也与起义军有很深积怨,王世充一看关中派的将领也不支持元文都,更加坚信侄儿王仁则的计策,这才放开胆子说道:“不瞒二位将军,王某有意废掉元文都一党,绝不招安李密。” 段达大喜:“我与跋野纲愿倾力相助。”三人相互称谢,决意起兵。 单说七月十九日这天, 王世充、王仁则率领淮南将士与段达麾下将士,汇集淮南营。校军台上,王世充顶盔挂甲,腰悬佩剑,杀气腾腾,扫望麾下将士:“诸位兄弟,宰相元文都等一群文官,勾结盗贼,要许诺高官厚禄招安。重用盗贼,而怠慢诸位将士。” 听得此言,众人哗然,王世充看台下将士面带愤怒,言语报怨,便放开胆子,厉声高呼:“我等数月苦战,血肉横飞,尚不能得到赏赐。朝中狗官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弟兄们的血汗岂不是白流了?” 王世充一番攻心,激得众将士义愤填膺,振臂反对。段达也站出吼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逼宫兵谏,铲除元文都这般贼子!”话音未落,已是人心浮躁,纷纷响应。 王世充与段达,点齐兵马,分兵两路。段达带兵缉拿元文都等文官,王世充率淮南营直逼皇宫,进谏皇泰帝杨侗。 166起兵变逼宫乾阳殿,夺中原激战北邙山 东都乾阳殿一时间风云际会,杀机骤起,此时杨侗正与老相国苏威在乾阳殿商议政事,忽然殿前将军独孤武都苍茫入殿,神色紧张,作揖奏报:“启禀陛下,淮南营兵士哗变,正往行宫而来。” 杨侗何曾见识过这般变故,吓得不知所措:“王世充为何不做阻止?” 独孤武都道:“事发突然,内因尚不明朗。” 苏威言道:“可命独孤武都将军带内宫禁军,先堵住前院,等勤王之师入宫,一并清算淮南营的叛军。” “好,好。”杨侗吓得哆里哆嗦:“就依照老相国之计。” 独孤武都领了旨意,调集内宫禁军数百人,奔赴大殿前院拦住去路,正好与迎面冲进行宫的王世充走了个照面。独孤武都二眉倒立,虎目圆睁,厉声问道:“光天化日,王将军率兵入宫,是何居心?” 王世充毫无愧疚之色,堂而皇之道:“朝廷的官爵只授予有功之人,岂能授予李密这般贼人?三军将士不能信服,要兵谏皇上,说个明白!” 独孤武都一看事已至此,便对殿前副将跋野纲说道:“前院有本将足矣,跋野将军带所部兵马守住内殿。” 前面说过跋野纲早已跟着段达勾结上了王世充,这次兵变跋野纲正是充当内应,跋野纲并没有暴露自己,暗想独孤武都看你如何挡住淮南营上万叛军,虚情假意领命退后守卫。 王世充不敢拖延,将手一挥,左右两个副将挥枪杀出,独孤武都举起渠水长槊毫不相让,几个回合,便把二将刺死脚下。 王世充顿时大怒,大吼一声,一队淮南营将士一齐杀出,没想到五十多人,无人能战独孤武都,全都有去无回。 王世充这才大惊,平日与独孤武都同朝为官,不曾高看。今日未曾想独孤武都武艺如此高强。情急之下,王世充喝道:“前营将士一齐杀出,看他独孤武都有三头六臂,又能奈何!” 前营三百将士,挥刀举槊,一齐杀来。独孤武都仍无半点畏惧,率麾下禁军一拥而上,两下厮杀少时,禁军皆死,淮南兵却无人能动独孤武都。 这时王仁则挥舞八宝驼龙刀,喝道:“独孤武都拿命来!”独孤武都一跃而出,二人交战十个回合,便被独孤武都打掉兵器,险些丢命。 独孤武都见无人敢上,不由得哈哈大笑,问道:“王世充!你淮南将士傲慢至极,今日交手不过如此。还敢战否?” 王世充吓得退后几步,独孤武都一人矗立门前,麾下将士无人敢战。只见跋野纲从后面轻手轻脚走到前院,站在独孤武都身后,低声说道:“独孤将军退下歇息,让我来战。” 独孤武都冷笑一声,说道:“淮南鼠辈,不足为虑!”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跋野纲背后出刀,刺中独孤武都后心,独孤武都两眼发直,半转身子,口中默念:“你这叛贼…..”随即倒地而亡。这才是: 威震隋唐难比肩,忠贞大义薄云天。 万夫不当堪英勇,饮恨叛贼卖金銮。 跋野纲杀死独孤武都,引领剩余禁军打开宫门,迎进王世充叛军。叛军冲入乾阳殿,正好围住皇泰帝杨侗和老相国苏威。 杨侗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苏威到是机警,赶忙作揖施礼,笑脸相迎:“诸位将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少装糊涂!”王仁则道:“我等兵谏,请皇上拟旨,诛杀元文都等官员。” 杨侗以为是要杀自己,一听要杀元文都,到是一颗悬着的心微微落下,问道:“元爱卿何罪?如此激怒诸位将士?” 王仁则道:“招安盗贼,怠慢官军,我等不服!” 说着,王仁则拿起龙书案上的一支毛笔,递到杨侗面前,目光凶狠,说道:“请陛下御批,处死元文都!” 杨侗看着御笔,犹豫不决,苏威一看这王仁则性情残暴,担心伤害杨侗,便努努嘴,使了眼色。杨侗只得乖乖,写下诏书,斩首元文都。 王世充叔侄收编了禁军,占据洛阳,自称郑王,将皇泰帝杨侗软禁内宫含凉殿,也成了隋末一路枭雄。 王世充立刻传下将令,召集东都禁军和淮南营将士,出兵东进,讨伐瓦岗。瓦岗军首领,魏王李密先得了招安圣旨,又得宣战诏书,弄得一头雾水,不由的大怒,带领十万瓦岗军直奔洛阳,决战王世充。 李密心怀怨恨,义愤满怀,瓦岗众将领担心李密意气用事,反到不利。大队人马匆匆赶往北邙山,大将裴仁基催马快走几步,赶上李密,劝道:“主公一心决战,末将以为风险太大。” 李密道:“王世充的淮南营加上禁军,也不过三万余众,我尚有十万人马,何足惧哉?” 裴仁基觉得此话未免轻敌,又劝:“王世充主动出击,必是有备而来。主公不如避其锋芒,绕道偷袭洛阳。” 李密面带嘲笑,轻蔑说道:“自从王世充增援洛阳,一战也不曾胜过,裴将军多虑了。” 忽然,前方有数面旌旗飘荡,远远观望,渐渐有兵马映入眼帘。旌旗之上印着硕大的一个“郑”字。裴仁基道:“主公快快列阵,定是郑王王世充。” 北邙山山路并不宽裕,十万瓦岗军在山路之中排兵布阵,反到拥堵一团,混乱成群。王世充迎面而来,地势略高,一看瓦岗军在山路上变阵,拥挤不堪,心中大喜:“贼兵已乱,尔等随我杀下北邙山!” 这边瓦岗军还在布阵,那边王世充战鼓擂响,三万兵士喊杀冲出。情急之下,李密也顾不得派兵布阵,带着兵士就冲山山坡。瓦岗军迎战仓惶,被淮南营的兵士顺着山坡冲的七零八散,李密眼看抵挡不住,恰逢裴仁基催马冲来,挡住敌兵,救下李密,又是一通混战,这才是: 北邙山前击战鼓,上山虎遇下山虎。 泥飞草卷化尘腥,铁甲钢忍尽落土。 北邙山厮杀正酣,王世充留下侄儿王仁则看守皇泰帝杨侗。自从王世充把元文都一党杀尽,担心丢了人心,便把苏威留在朝中当宰相,拉拢满朝官员。苏威趁着王世充出兵在外,匆匆来到宫内,面见皇泰帝杨侗 杨侗一见苏威,是痛哭涕零,更咽不止,问道苏威:“朕被王世充囚禁,生死已不由己,不知还有几日活头儿?” 苏威见小皇帝处境凄惨,也老泪纵横,更咽道:“陛下生死,全在今日北邙山决战,若是王世充兵败,他定不敢加害陛下;倘若王世充获胜,则中原尽数王世充,则陛下性命难保。”老臣少主,叙谈一番,眼看天色已晚,苏威便起身告退,离开含凉殿。 苏威刚走到殿外,只见王仁则带着一队兵士迎面而来,苏威一惊,猜想莫不是要加害小皇帝。苏威赶忙躬身施礼,趁机拦住王仁则:“敢问将军,北邙山战事如何?” 王仁则斜眼愁了一眼,笑道:“我叔父大胜瓦岗军。” 苏威一愣,知道杨侗此番定是万念俱焚。王仁则带着兵便进了含凉殿,杨侗多日不见兵士,突见王仁则带兵进殿,吓得惊悸万分。 王仁则道:“郑王传令,送陛下一壶酒。” 旁边侍卫端上酒壶,递了过来。杨侗自幼生长宫廷,若非鸩毒,酒壶不会轻易赠予别人,此刻心中已明白,王世充已经战胜李密,成为中原霸主,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已留着多余。 杨侗说道:“朕自知大限已到,唯独顾忌太皇太后。” 杨侗心想太皇太后萧珺,受困于宇文化及,便面朝东方,再三叩拜。旁边侍卫倒出一杯毒酒,王仁则端到近前:“陛下还是早些上路吧。” 杨侗接过毒酒,仰天长叹:“但愿自今已往,永不复生帝王家。”言罢,皇泰帝杨侗痛饮毒酒,喝下毒酒杨侗吐血倒地,翻来覆去,不见气绝,王仁则扯下一条带子,勒住杨侗,将其缢死。 王仁则等人出了含凉殿,正巧苏威还在殿外候着,王仁则问道:“老相国还在此等什么,皇上驾崩了。” 苏威忙陪笑脸:“陛下临终可有遗言?” 王仁则道:“皇上说愿自今已往,永不复生帝王家。”言罢,王世充带着手下,出了内宫。真可谓: 枭雄横行难萌阴,枉费三朝老臣心。 皇家寒凉命如此,天下竟是争帝人。 苏威表面无事,心中痛心不已,一个人回到府上,沉默良久。这时家人张僮儿端来饭菜:“老爷,您老不说话,要不先吃点吧。” 苏威老眼湿润,伤心至极:“此次返回洛阳,就为辅佐少主,力求重兴大隋。可是如今,奸臣篡权,少主遇害,老夫枉为大隋三朝老臣。” 张僮儿言道:“眼下之计,不如转投长安,唐王李渊已拥戴代王杨侑,不如前往长安,扶保杨侑。” 苏威一拍大腿:“大隋宗室只有杨侑了。僮儿,老夫还有一事想劳烦你跑一趟。” 张僮儿作揖道:“老爷说哪里话,奴才追随老爷多年,有事尽管吩咐。” 苏威问:“听说你老家山东,家小都在老家,有数载不曾探过家了吧?” “回禀老爷,已有六年不曾回家。”张僮儿道。 苏威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老夫助你白银三百两,回山东老家做富翁去吧。” “老爷?您这……”张僮儿一惊,问道:“僮儿哪里伺候不周,老爷要撵我回家?” 苏威微微一笑:“老夫都八十了,还能用人伺候几天?只是太后娘娘依旧被困叛军之手,老夫答应过,要往东都看望皇孙杨侗。如今杨侗被害,不能无人告知。所以借此机会,派人回家,顺道找到太后,如实告知。” “原来如此。”张僮儿作揖道:“老爷为了大隋用心良苦,僮儿此行定不负使命。”苏威大喜,即刻命管家点起白银三百两,让其今早赶往山东,去见萧珺。 趁着郑王王世充大胜魏王李密,各营将士忙于庆功,苏威带着随行的仆从偷偷离开洛阳,去往长安;而张僮儿则带着银子和苏威书信,赶往山东。主仆分作两路,各自远去。 单说张僮儿打扮成一个破落书生,一路向东而去。沿途之上,尽是瓦岗军的残兵败军,自从北邙山瓦岗军被打败,中原一时空虚,大夏王窦建德乘人之危,兴兵南下。魏主李密便带着残兵败将去投奔唐王李渊。 沿途之上,只有往西走的,不见往东走的。张僮儿心中惶惶不安,生怕半路遇到乱兵。好在一路前行,平安无事。 眼看将到聊城,忽然前面有一路兵马迎面行来,吓的张僮儿赶忙躲闪,可是对面的兵士已看见张僮儿,高声喊道:“老乡慢走,有事要问。” 一听这般口气,张僮儿再看过来兵士装扮,不像是山间盗匪响马,打着夏国旗号。料到这是夏王窦建德的兵马,这才战战兢兢来到近前,只见为首一人催马近前,此人年方四十,剑眉鹰目,鼻正口方,白面黑髯,头戴束发朱紫带,身穿藏蓝暗花袍,外罩虎头连环甲,手中一口象鼻古月刀。 张僮儿不曾见过此人,但是又有些眼熟,细细回想,见过朝廷的缉拿画像,此人正是当年的起义军首领之一,长白人士王薄!这才引出: 隋末枭雄妄称狂,聊城也曾出帝王。 大许天子如闹剧,二次封后萧美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67讨叛军王薄走聊城,哄贼子家仆探萧后 长白起义军首领王薄,造反多年,四处转战,屡被官府通缉,最终去往河北,投奔了大夏王窦建德,所带兵马也打着“夏”字旗号,张僮儿装做不认识,作揖拜见:“敢问军爷有何事要问?” 王薄言道:“我乃是大夏王窦建德麾下先锋官王薄。” “哦?”张僮儿装作一惊:“莫非长白王薄?好汉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王薄微微一笑,又问道:“我观这位老兄谈吐文雅,不知可识字否。” 张僮儿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跟随苏威多年,自然认得不少字,作揖答道:“好汉若需帮忙,在下到是可以代写文字。” 王博大喜,自己手下的将士都穷苦起义的百姓,没有几个会写字的,一看张僮儿肚子里像有些笔墨的,到是可以留在军中效命。王薄问道:“不知老乡欲往何处?” “赶往山东老家。” 王薄笑道:“如此最好,我等正是赶往山东,讨伐宇文化及。” “那宇文化及现在何处?”张僮儿试探问道。 “探马来报,自从童山之战后,宇文化及叛军退至聊城。” 闻听此言,张僮儿心中大喜,本来正想着怎么给太皇太后萧珺报信,如此以来,可借助王薄之力,去往聊城,便满口答应,跟随王薄同去聊城。 行了两日路程,大军将至聊城,眼看天色已晚,便露营过夜。张僮儿闲来无事,在营中闲转,只见一个兵士跑来,说道:“大将军请先生到中军帐议事。” 张僮儿从未参与过用兵打仗,心想不过也就帮着写点东西,未加多想,便跟着去了中军大帐。 来到大帐,二人各坐,张僮儿问道:“王将军叫我来此,有何吩咐?” 王薄道:“夏王爷此次欲剿平宇文化及,我为先锋官,应打头阵。想请先生写篇战书,约宇文化及出战。” 张僮儿心想,我有主人苏威的书信,一旦开战就无法送到城中,必须先送至萧娘娘那里。张僮儿心中一转,作揖道:“在下以为,聊城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王薄一愣,笑道:“我本请先生代笔,莫非先生有妙计教我?” 张僮儿急中生智,正好顺水推舟说道:“在下确有一计,虽说宇文化及只剩两三万兵马,但是全是骁果营将士,骁勇善战。童山之战,李密死伤十万瓦岗军,才击退骁果营,不可掉以轻心呀?” 王薄倒吸一口凉气,频频点头:“先生说的极是,以先生之计,应当如何是好?” 张僮儿道:“将军不如诈降,表面归顺入城,实则为夏王内应,攻城之日里应外合,定能收复聊城。” 王薄二眉紧皱,细细思量:“这到是一计,不过谁又能进城说服宇文化及呢?” “承蒙信赖,在下愿往。”张僮儿起身作揖,主动请缨。王薄大喜,立刻安排写诈降书,让张僮儿带进聊城城中。 王薄不识几个字,便让张僮儿代笔写了书信,张僮儿带好书信,告别王薄,连夜奔聊城而去。这才是: 枭雄纵兵乱战日,正是奇谋当用时。 只为义仆千金诺,不惜生死入城池。 到了天明时分,正好聊城城上吊桥放下,城门打开,百姓进出。张僮儿依旧扮作落魄书生进了城内。打听一番,才知道宇文化及在城东占了一处若大的院落,当做行宫,将萧珺等宫中美人全部关在行宫,供自己享乐。 张僮儿来到行宫,在门外有兵士守卫,戒备森严,便对着一个门卒主动上前搭话:“这位小哥,在下要求见宇文丞相,劳烦通禀一声。” 那门卒斜了张僮儿一眼,问道:“丞相公务繁忙,哪有时间见你,快走!” 张僮儿看这门卒是个贪心不足之辈,取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塞给门卒。这个门卒才抛出一句:“你究竟何人?” “我是夏王窦建德的信使。” 门卒打量一番看着如此破落,将信将疑,说道:“你且等候,待我通报。” 门卒告知殿前将军元礼,元礼匆匆来到行宫内院,此时宇文化及正在赏曲,萧珺手扶古筝,委婉弹奏,元礼轻轻绕道宇文化及耳畔,低声说道:“有人自称夏国信使,要见丞相。” “什么?”宇文化及转脸问道:“莫非是那个夏王窦建德的使者?” 元礼肯定的点了点头,化及道:“带他来见。” 等了少时,元礼便把张僮儿带到行宫前院,张僮儿跪倒拜见,宇文化及手里拿着一串葡萄,瞅了一眼:“既然是来使,来人赐坐。” 张僮儿谢过宇文化及,坐到一旁,只闻一段筝曲悠扬,婉转动人,张僮儿顺着乐曲,微微斜眼一瞧,那弹筝之人正是萧珺。可怜先帝的皇后,竟被奸贼所挟,浓妆艳抹,扮若歌姬,弹琴抚乐,让张僮儿心中又添几分酸楚。 宇文化及问道:“夏王派你来此,有何贵干?” 张僮儿道:“回禀大丞相,不是夏王派我前来,而是夏王的大将王薄派我前来。” “哼!”宇文化及双眼蔑视,问道:“王薄?分明是贼属一窝,!” 张僮儿拿出书信,呈给宇文化及:“窦建德暴虐无道,骄奢不堪,王薄欲率三千义军倒戈归顺,投靠丞相。” 张僮儿指桑骂槐,反把宇文化及的唬的不明真伪,,只听一阵大笑,宇文化及大喜不已:“王薄若能归顺,要官封官,要候封候,决不食言。”张僮儿也喜上眉梢,起身称谢。 宇文化及轻信张僮儿之计,用傀儡皇帝杨浩的名义,传下诏书,派使者招安王薄。王薄早已与夏王窦建德达成一致,按照张僮儿之计,依计而行。真可谓: 诈降自有诈降谋,家仆一计变春秋。 慨叹惶惶隋末乱,难言忡忡人心忧。 两日之后,王薄带着三千将士,直奔聊城,诈降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张僮儿一起来到聊城城下,迎接归顺的夏国将士。王薄翻身下马,走到宇文化及近前,屈膝跪倒:“罪臣王薄,率众归顺,望大丞相收留我等。” “免礼,免礼。”宇文化及扶起王薄,上下打量:“将军归顺,实乃幸事,我已备下酒宴,为将军接风。”众人喜笑颜开,一起进了聊城。 来到行宫,宇文化及与王薄共坐上位,宇文智及、裴虔通、元礼、张僮儿等人都陪在左右。二十个宫女打扮的妖艳过人,来到堂前,闻乐起舞,众人饮酒观舞,推杯换盏,好生快活。 宇文化及问道:“王将军跟随窦建德,可曾见过这等美姬?” 王薄早就听说宇文化及好色成性,假意赞道:“大丞相真是艳福不浅,这都是从何处寻来的美女佳人?” “此乃大隋皇帝的宫娥,三千佳丽尽归我手。”说罢,宇文化及哈哈大笑。 王薄顺着宇文化及说道:“大丞相既然收了后宫佳人,为何不顺便收了天子皇位?” 宇文化及一歪眼珠子,假惺惺说道:“我本臣子,怎敢篡夺皇位?” 王薄诡笑,端起酒杯敬了宇文化及一杯酒,故意吹捧:“大丞相弑杀昏君杨广,乃是替天行道,倘若面南称帝,也不为过。”这一番称赞,说的宇文化及心花怒发,勾起了深埋已久的皇帝梦。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王薄又是敬酒,又是吹捧,宇文化及乐得不知天高地厚。张僮儿乘机悄悄离开宴席,走到花园之中,猛然间看到萧珺正在独坐长廊之下,张僮儿紧走几步,来至近前,屈膝跪倒:“在下张僮儿见过萧娘娘。” 这一跪拜,把萧珺下了一惊,萧珺问道:“阁下免礼,你我未曾相识,你怎知我身份?” 虽然与萧珺以往从未相识,但张僮儿经常伴随苏威,却认得萧珺。张僮儿作揖道:“娘娘不必多问,我是相国苏威的仆人。” 萧珺这才明白过来,问道:“你又如何成了夏王使者?” “说来话长。”张僮儿顺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予萧珺:“这是苏相国的亲笔书信,看后毁掉,莫让宇文化及知道。”言罢,张僮儿匆匆离开,又回酒宴。 萧珺走到院中无人之处,打开书信,细细观瞧,心中写道: “太皇太后在上,娘娘受辱,老臣无能,王世充弑君篡权,少主杨侗被害,娘娘节哀。今老臣再往长安,探望皇孙杨侑,只盼天佑大隋。” 萧珺看罢,呆坐池边,将密信撕碎散入池中,昏昏沉沉只觉双腿一软,昏倒花园。 也不知睡过多久,萧珺微微睁目,隐隐看到宇文化及正坐床边。宇文化及见萧珺醒来,握住萧珺双手:“美娘,美娘,你可醒来了。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萧珺问道:“大小事务全由丞相决断,何必再问臣妾?” 宇文化及满怀兴致,说道:“王薄要拥立我改朝称帝,我欲立你为皇后。” 萧珺早已宠辱不惊,看淡名利,只是问道:“后宫美人已全为丞相所有,何必立我这半老婆子为皇后?” “后宫美人,谁人能比过美娘母仪之尊。”听了宇文化及荒诞之言,萧珺默然良久,麻木不语。这才是: 人生曲折也离奇,命运多舛未料及。 身世漂泊难自顾,华年虚过望今昔。 一十四载女主命,二次封后仍母仪。 慨叹世道多变幻,孤家流亡谁可依? 168萧美娘二番封皇后,孙安祖诈败唬许王 宇文化及召集心腹官员,齐到议事堂,只见王薄、张僮儿二人站在左右,被宇文化及奉做上宾,化及说道:“古有尧禅让于舜,舜禅让于禹,如今有王薄、张僮儿拥戴本相登基称帝,顺应天意,不知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裴虔通道:“如今天下大乱,丞相只有聊城一地,难以让天下人信服,不如先灭诸侯,再称天子。” 宇文智及也劝道:“兄长妻室远在长安,被唐王李渊挟为人质,草率登基,妻嫂必遭李渊加害,兄长三思啊。” 宇文化及一笑,说道:“男儿岂能为女人拖累,从江都带来的女子众多,我已选定萧珺暂为皇后。日后再定宫苑女人。” 众人顿时愣住,裴虔通劝道:“世人传说萧珺是江南二月妖星下凡,大隋都亡国了,娶这妖女必招祸患。” 众人也有所耳闻,七嘴八舌各有见解,均劝宇文化及不能称帝。 宇文化及早被帝位迷住双眼,哪里听得进去,说道:“人生终是一死,岂能不当一日皇帝!”众人一看事已至此,也不再劝,任由宇文化及折腾。 公元619年二月,宇文化及废掉傀儡皇帝杨浩,自称天子,改国号“许”,册封萧珺为大许皇后,定都聊城,改年号为天寿元年。 聊城称帝的闹剧上演,改朝换代,登基大典,让宇文化及得意忘形,命令麾下将士和聊城百姓连庆十天。 一连六天,百官称贺,大典隆重。等到第七天众人正在忙着庆祝,裴虔通拉着宇文智及出了大殿,走到僻静之处,裴虔通道:“自从跟随令兄造反,本想匡扶正义,另立明主。如今令兄反倒自称皇帝,称帝也便罢了,还纳了亡国女人为皇后,岂不让天下唾骂?” 宇文智及道:“我又何尝不知,兄长执迷不悟,谁能劝动?” 两个人正在嘀咕,忽然见元礼匆匆走来:“二位将军,又出事啦。” “何事惊慌?”裴虔通问。 元礼递过一卷告示,说道:“夏王窦建德发布檄文要兴兵讨伐大许国,大将王伏宝率十五万兵马正向聊城而来。”二人一听也是焦虑,赶忙回到殿内通报军情。 此时殿内歌舞笙奏,酒宴成席,宇文化及头戴珠冠,身着龙袍,腰缠御带,举杯畅饮;萧珺金钗束发,浓妆艳抹,凤衣夺目,陪在一旁,官员将领,分坐左右。 宇文智及从一旁走过,绕道宇文化及身旁,凑到耳畔:“夏王窦建德命大将王伏宝,起兵十五万南征。” 宇文化及得知此事,放下酒杯,命众歌姬退下。文武官员不知原故,只见宇文化及说道:“各位爱卿,窦建德已命大将王伏宝起兵南下,号称十五万大军。”众人一听是又惊又怕,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王薄站出,奏道:“末将自归顺已来,寸功为立,愿打头阵。” 裴虔通说道:“王将军刚刚归顺,还是先熟悉下兵马为好。” 宇文化及一看二人争执,也不知该听谁的,一看皇帝犹豫,王薄又说:“陛下若不相信末将,我愿立军令状,倘若不胜头阵,甘受军法!” 王薄斜了一眼,看你裴虔通还怎么说,宇文化及一看话都说到这份上,心中大喜:“王薄果然有英雄气,朕命你率本部人马,前去迎战。”王薄见宇文化及相信了自己,剜了裴虔通一眼,便领命而去。 宇文化及带着几分酒意离开大殿,选了几个歌姬去往后宫。众人各自散去,裴虔通心中气不过王薄,对宇文智及说道:“皇上怎能轻信王薄谗言,我看王薄并非诚心归顺。” 智及言道:“皇上除了相信王薄,就是相信萧珺。事到如今,咱们也别看不起萧皇后了,不如让她说服皇上。”裴虔通想了想也是如此,遂与宇文智及一起去求见萧皇后。 宇文化及与歌姬嬉闹,萧珺假装头疼,独在西厢房。宇文智及、裴虔通匆匆前来拜见,萧珺到觉得意外,料想其中必有蹊跷,问道:“二位将军平日从不过问哀家,今日前来有何差遣?” 宇文智及微微奸笑:“微臣岂敢差遣娘娘,如今您名正言顺成了大许皇后,我们想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有话直说吧。”萧珺道。 裴虔通说道:“我与智及将军见那王薄,并非诚心归顺,只恐皇上受奸佞谗言,误了许国大事。所以请娘娘说服皇上,远离小人。” 萧珺心想,天下乱到这个份上,各有图谋,还论什么君子小人,但是看这两人主动巴结,不如给个面子,便说道:“哀家看王薄也不是诚心,归顺二位将军放心,哀家自会说服皇上。” 智及道:“皇后可一定说服。” 这两人比萧皇后小十几岁,心中暗想唬弄你俩还不容易,假意说道:“二位将军放心,女人枕边风威力无边,哀家自有办法。” 宇文智及、裴虔通大喜,自以为萧珺已被拉拢到自己一边,遂各自告退。 等待天晚,萧珺不见宇文化及回房,也懒得过问,准备歇息,忽然又有丫鬟来报:“张僮儿求见。”张僮儿是苏威的侍从,晚间求见,必有机密要说,便传命来见。 张僮儿来到西厢房,拜见了皇后。萧珺道:“你来的正好,哀家正想问问王薄归顺之事。” “在下也正要告知娘娘此事。”张僮儿看四下无人,说道:“娘娘有所不知,王薄归顺是假,内应是真。不知娘娘是想帮宇文化及,还是想灭宇文化及?” 萧珺得知真相,沉默良久,才言道:“哀家本是大隋皇后,先帝不贤,哀家也无颜再说国耻。但宇文化及操纵禁军,滥杀皇室,灭我全家,家仇不可不报!” 萧珺平日婉顺,瞬间眼神泛红,泪光伤人,张僮儿也不禁寒栗,进而说道:“一旦王博引夏兵入城,只恐要洗掠后宫,娘娘不如早做打算,趁早逃走。” 萧珺低头泪落,哀伤说道:“遗腹子已被送走,哀家再无挂念,若能亲见宇文化及死期,哀家一死而已,再无遗憾。” 张僮儿感慨良深,不由得跪地哭泣:“娘娘何必如此,在下正欲逃走,娘娘若是同去,在下家有妻儿薄地,可供奉娘娘百年,何必与贼子同归于尽?” 萧珺试了试眼泪,摆了摆手:“你回家好好过日子吧,做个平民,勿入帝王之家。” 张僮儿向萧皇后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衣袖拭泪,正要离去,又转身说道:“还有一事,苏相国曾说,皇孙杨侗被害之前,也曾言‘愿自今已往,永不复生帝王家。’”言罢张僮儿衣袖遮脸,更咽而去,连夜逃走。真可谓: 攀龙附凤并非好,福祸于人皆难逃。 皇孙面东服毒日,忠仆千里终传到。 过了数日,夏国大将王伏宝,举兵十五万杀至聊城城下。宇文化及亲往城头观战,吊桥放下,城门大开,王薄催马出城,摆开阵势。 夏军统帅王伏宝立马阵前,观望前方,一看是王薄出战。对副将孙安祖说道:“夏王曾经叮嘱于我,王薄乃是诈降,你先与他交战,靠近之时,看他怎样说。” “末将遵命!”孙安祖身高九尺,力大无穷,面堂黝黑,棕须卷髯,一对熊眼,大鼻大嘴,头戴豹头盔,身着貔貅铠,胯下乌骓赛风驹,手中一条降龙镔铁棍,足有百斤之重;江湖人送绰号“黑罗刹”。 宇文化及一看孙安祖出战,哪曾知道孙安祖与王薄是熟人,急忙命人擂鼓助战。王薄听见鼓声,手提象鼻古月刀,催马迎战。 王薄与孙安祖二人遭遇,不容分说,刀棍相见,打了四五个回合,王薄用刀压住孙安祖百斤镔铁棍,低声说道:“告知王元帅,今日务必诈败。” 孙安祖拨开大刀,大棍压住刀柄,回应道:“将军打掉我头盔,我好退却。” 王薄眼明手快,横扫一刀,正好看掉孙安祖豹头盔的红缨,孙安祖装作一惊,驳马便逃。退回阵中,孙安祖对王薄说道:“王将军告知今日务必诈败。” “待我出阵。”王伏宝催马出战,王薄心领神会,假装迎战,二人又交战几个回合,王伏宝言道:“今日让你连胜两阵,务必找机会引兵入城。” 王薄道:“元帅放心,若骗过宇文化及,以北门灯火为号。” 两人又虚斗几个回合,王伏宝诈败而逃,城上的宇文化及见王薄连胜两人,心中大喜,传令擂鼓三通,发兵追击。 王伏宝退回阵中,高声喊道:“快快撤走!快快撤走!”夏兵信以为真,纷纷退却,王伏宝带着追兵,又呼又喊,虚张声势,唬过宇文化及,得胜而归。 宇文智及、裴虔通一看王薄获胜,料定王薄必是逢场作息,便一起赶往行宫,去见萧皇后。萧珺一看二人,假意激问:“二位将军来此,莫非是王薄已战死?” “战死?”裴虔通两眼发直,一副莫名其妙样子,说道:“娘娘不知,不仅没有战死,反到连胜两阵,我看其中必有蹊跷。” 萧珺也装作惊讶,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宇文智及凑到耳畔:“娘娘还需给皇上吹吹风,不能让他再轻信王薄。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旦聊城失守,谁也在劫难逃!” 萧珺自始至终满脸惊慌,又假意安慰:“二位将军放心,哀家必会劝说皇上。” 宇文智及、裴虔通满脸无奈,摇着脑袋离开行宫。见二人走远,萧珺暗想,报仇之日即将到来,便赶忙回到屋里,梳妆一番,对几个仆人说道:“命御厨多做好菜,准备好酒,为陛下庆功。”这才是: 乱世何曾有忠贞?只拿人心愚弄人。 王薄投降本是假,萧珺封后才是真。 169接内应王薄引夏兵,归长安苏威哭旧主 宇文化及对兵事一知半解,王薄大胜孙安祖,一场演戏唬住了许王宇文化及,他真以为夏兵是乌合之众,此番得胜乐得合不拢嘴,美滋滋回到行宫,正逢皇后萧珺出宫相迎,萧珺也满面笑容,行了万福:“陛下龙颜大悦,不知喜从何来?” 宇文化及道:“王薄果然对朕忠心耿耿,连胜两员夏将,大涨威风。” 萧珺一听,暗想王薄此胜必是骗过宇文化及,看来宇文化及大限将至,也假意奉迎,又夸又赞,挽着宇文化及的胳膊,迎回宫中。 王伏宝诈败而走,命十五万大军包围聊城。一连三天,日夜佯攻,只做惊吓,从不强攻。折腾的许国兵士,惶恐不安,提心吊胆。王薄知道夏兵只是试探,也假装迎战,每次只乱射几只弓箭,应付一下。 等到第四日,眼看夜幕降临,王薄赶到行宫求见。萧皇后正陪宇文述聊天,王薄奏道:“启禀皇上、娘娘,末将见夏兵在北门聚集兵士,想必今夜要攻北门,末将请求调集本部兵马去北门增援。” 宇文化及一听攻城也是坐立不安,萧珺在一旁劝道:“王将军尽职尽责,不如就让他坚守北门,以防万一。” “既然皇后开口,朕亦如此,快快调兵。”宇文化及道。 王薄心中窃喜,立刻离开行宫,点齐自己带来诈降的三千兵马,进驻北城门,替换了原来守城兵士。 等到三更时分,王薄传令城头高举火把,兵士上城,北城门片刻间照的灯火通明。孙安祖忽见北门灯火众多,料到定是内应王薄,赶忙回营去往中军大帐。 “启禀大帅,北门举火起事。”孙安祖道。 “好。”王伏宝大喜:“立刻点起兵马,传令四面攻城。”王伏宝走到孙安祖近前,叮嘱道:“你带兵马由北门而入,直取宇文化及行宫。” 夏兵四面出击,猛攻聊城城头,霎时间火弩齐射,乱箭冲天,夜如白昼,城上许国兵士慌忙迎战,东、西、南三面城池如同火海一般。 孙安祖率兵来至北门城下,借着火光,王薄一看是孙安祖,立刻传令开城,北门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孙安祖率兵一拥而入,杀进聊城。这才是: 三面火海一面开,四向雄兵齐杀来。 烽火连天如白昼,一夜便将许国埋。 北门失守,城池攻破,宇文智及慌忙跑到行宫,宇文化及正与萧珺熟睡,听得脚步混乱,这才惊醒,宇文化及光着膀子赤脚跑到外屋,见人人神色慌张,问道:“何事惊慌?” 宇文智及作揖:“大事不好,王薄开了北门引夏兵入城了。” “啊!”宇文化及大惊,说道:“快命裴虔通、元礼迎战。” 智及道:“元礼正在南门迎战,裴虔通这狗头不知去向。” 宇文化及道:“快拿铠甲,朕亲自迎战!”旁边众人帮着宇文化及穿上甲胄,带上宝剑,前呼后拥,去北门迎战。萧珺在房内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宇文化及死期将至,不慌不忙坐到梳妆台前,面对铜镜,梳头着装。 两军杀至天明,萧珺静坐行宫,已听到外面有喊杀之声,自知大限将到,镇静异常。忽然“哐铛”一声,宇文化及满面尘灰,手提宝剑,身上沾血,踉踉跄跄闯回行宫。 一见萧珺静坐床边,宇文化及几步走到近前,慌慌张张说道:“美娘,这次真完了,智及和元礼都死啦。赶紧收拾金银,咱们各自逃命去吧。” 萧珺冷冷问道:“事到如今,还有哪里可去?” “你若无处可去,可随我逃命。”宇文化及掐指数道:“北有窦建德,南有李子通,西有王世充,东面…….” “唉”宇文化及顿时悲极而喜,冲萧珺笑道:“可去东面。” 萧珺冷笑一声:“东面是大海吧。” 宇文化及击掌乐道:“大海正好,我们乘船东去,投奔高丽。” 萧珺漠然不语,化及又道:“美娘是担心往日恩怨,那去东洋夷邪久国也可。古往今来,汉人从未到过夷邪久国,我们共做倭民,岂不乐哉?” 宇文化及如得救命稻草,赶忙扔了宝剑,摘下头盔,背过身脱去铠甲,准备换便装逃走。萧珺看着仇人背影,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把剪子,趁着甲胄脱落,冲向宇文化及后腰,猛刺进去。 “噗!”的一声,宇文化及两眼一直,拧过脖子,咬牙问道:“你…….” 萧珺脸上四渐仇血,狠光相视:“亡我国者,灭我家者,杀我夫者,辱我身者,非你莫属!”说着,拔出剪刀,又猛刺几下,宇文化及应声倒地,一命呜呼。萧珺身沾贼血,丢了剪子,呆坐地上,只等一死。 等了少时,一队夏兵冲进行宫内室,见宇文化及一死,旁边只有萧珺一人呆坐。为首一个校尉言道:“砍下许国皇帝人头,带去请功!”又看看萧珺满脸失血,目光呆滞,校尉对手下人说:“曹王妃有旨,俘获宫人女子一概押回,等候发落。”两个兵士一边一人,架起萧珺,匆匆带走。 大许王朝立国数月,只有聊城一地,也就此终亡。这便是: 聊城自古一帝王,号称许国起荒唐。 弑君篡权成家底,哄骗将士返故乡。 童山之战遭败绩,魏州不敌元宝藏。 贪财好色无善果,一代恶徒臭名扬。 再说老臣苏威,离开东都洛阳,赶往西京,此时西京已改称长安。八十岁的老人,一路奔波,已是体力难支。一路颠沛流离,终于赶到长安。 进了长安城,城内犹如往日繁华喧嚣,城中一些地方已不记得,到是萧府让苏威一直记忆犹新。想当年西梁国宗室,归附大隋,都是苏威负责营建宅院,好生安置。追忆往事,苏威便让车夫,先到萧府。 来到萧府,见门口几个看院的家丁,一个苏家仆从便去搭话。家丁问道:“你等是何人?见我家老爷何事?” 仆从言道:“速去告知你家主人,大隋苏相国有急事要见。” “大隋?”门丁一愣,嘲笑道:“你是从关外来的吧,现在都武德二年了,你这说的哪辈子的事了。” “哦……”仆从一看都已时过境迁,只得陪笑道:“那就劳烦通禀,苏威求见。” “且候着。”门丁转身去府中通禀。 等了少时,只见府内匆匆出来两人,苏威从车上一看,一个胖些的正是萧珺的六弟萧珣,另一个是八弟萧瑀。兄弟二人一看是老臣苏威,赶忙走出大门,把苏威扶下车辇。 苏威见了二人,想起往日,不由的老泪纵横,浑身哆嗦。萧珣言道:“老前辈不必急言,有话屋中细说。” 众人搀扶苏威来到客厅,苏威已是气喘吁吁,旁边有丫鬟端来茗茶,苏威咽了口水,说道:“老朽从江都远涉万里,回到京城,就为太皇太后嘱托。” 萧瑀问道:“二姐如何怎样?” 苏威面带苦涩,说道:“宇文化及弑君篡权,秽乱后宫,太后也落入贼手。” 萧珣道:“皇上即将东征,待灭了王世充,便探讨伐宇文化及。” 听得“皇上”二字,苏威又精神几分:“代王殿下可否亲政?” 萧珣、萧瑀互看一眼,才知道苏威还不知长安变故,萧瑀道:“老前辈有所不知,关西已是大唐王朝,如今已是武德二年,我等已是大唐臣子。” 苏威两眼一懵,迟疑问道:“那皇孙杨侑现在何处?” 萧瑀道:“杨侑退位三个月,便少年夭折。” 虽然兄弟二人不敢说出死因,苏威也料到杨侑下场如同杨侗,不由得心生悲愤,大隋两位皇孙都如此苦命,让八十岁的老臣绝望至极。苏威满怀失落,告别萧府,回到自家老宅,病卧床头,整日唉声叹气。真可谓: 终日奔波入关西,几经辗转踏荆棘。 一身肝胆终至此,老来救国费心机。 回到长安,苏威养病闲来无事,正坐在床上看书,忽然下人来报:“萧珣、萧瑀二位大人来府上求见。” 苏威把书一合,用手指道:“快请二位大人来见。” 萧珣、萧瑀各提了些糕点补品,进了苏威卧房。苏威自从养老家中,已久无来人探访,今见萧珣、萧瑀来访,反到添了几分精神。苏威道:“二位大人公务繁忙,还来看望老朽,真是感激不尽。” “老前辈说哪里话,我兄弟二人回访前辈也是应该。”萧珣道。 旁边家人搬来凳子,萧珣、萧瑀各坐床边。苏威说道:“自从回到长安,一直不闻萧娘娘的消息,不知二位大人可有耳闻?” 萧瑀言道:“昨日听说,夏王窦建德已派兵灭了许王宇文化及。” “那萧娘娘现在何处?”苏威问。 萧瑀说“虽然尚不知情,但是听说窦建德已派使臣前来,商议共伐山西反贼刘武周之事。” “哦?”苏威道:“依老夫之见,萧娘娘定在夏王手中,不如就委托夏王使臣,帮助寻找。”萧珣、萧瑀兄弟二人也都赞成,觉得此番委托夏国使者,定能救出萧珺。 萧瑀此时正受唐高祖李渊器重,官拜户部尚书,前往朝廷驿馆打听。驿馆的主事翻了翻使者入住册子,果然有位夏王使者齐善行,定于明日退房。 萧瑀暗自庆幸,好在还有一日可以拜见。萧瑀在驿馆等了半晌,果然只见回来一人,头戴镶玉燕尾乌纱,身着青绿段子长袍,腰系大带,足登官靴,长脸瘦腮,八字小胡,迈着方步走进驿馆。只见驿馆主事说道:“齐大人,有位老爷在此候您多时了。” “快带我见。”齐善行道。 萧瑀起身过来,施礼相见:“在下唐主驾下户部尚书萧瑀来访,多有讨扰。” “原来是萧尚书,快请房中叙话。”齐善行把萧瑀,请进客房。这才引出: 无心游走帝王间,使者千里传密言。 隋庭佳丽从此尽,万春宫里见龙颜。 欲知后事如何变故,且看下回分解。 170永年城女官选奴仆,勤政殿夏王幸新欢 齐善行把萧瑀请进客房,烧上茶水,二人对坐攀谈。说了几句寒暄话,萧瑀问道:“听说夏王出兵神速,两个月就灭了宇文化及,人心大悦。但有一事,还请大人相助。” 齐善行笑道:“萧尚书客气,有话尽管将来。” 萧瑀沉思少许,说道:“江都兵变,隋朝后宫女子皆落入宇文化及之手,其中便有下官的亲姐姐萧珺。” “哦?”齐善行问道:“莫非是指萧娘娘?” “正是。”萧瑀道。 齐善行拽了拽下巴上一撮小胡子,这才明白萧瑀来意,心中暗想剿灭宇文化及,并未听说俘获萧皇后,便心存疑惑问道:“萧尚书之意,莫非要在下帮忙寻找萧娘娘?” 萧瑀道:“实不相瞒,二姐受宇文化及之辈淫辱,我等痛心疾首。如今唐主、夏王联手讨伐刘武周,故而借此机会,请大人帮忙,不知意下如何?” 齐善行眼珠一转,假意笑道:“这有何难?好说,好说。”只见茶水煮沸,齐善行提起茶壶倒茶品茗,与萧瑀又是一番详谈。 萧瑀将寻找二姐萧珺之事,拜托给齐善行,还送上不少宝贝。齐善行一看萧瑀礼物厚重,乐得心花怒放。等到次日,齐善行便匆匆赶回夏国都城永年。 夏王窦建德定都永年(今河北邯郸南部),大帅王伏宝从聊城俘获的兵将、甲仗、后宫、金银珠宝也统统运回永年。大队车马前行,当初宇文化及为宫娥美女抢掠的牛车,如今再次用来运载美人,萧珺也与其它女子同乘牛车,穿的也是粗布衣裳,再无独坐御辇的往日风华。 牛车缓缓前行,远远望去,已隐隐望见都城永年的城头。眼看到了可以歇脚,只觉得越走越慢,最终停滞不前,车上的宫女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都伸着脖子往前张望。只见一群兵士围着一辆牛车观看,有个夏兵喊道:“这老头儿不行了,有没有认识他的?” 一听是个被俘获的老头,宫女全都没了好心心,只有萧珺下了牛车,走过去问道:“待我去看,兴许认识。” 萧珺来到近前,细细一看,竟是老臣赵才。本来已经奄奄一息,一看萧珺来到,赵才硬撑着睁了睁眼,张口想说话,已难以发声。萧珺说道:“沦落至此,但讲无妨。”便把耳朵俯身赵才嘴边,这才微微听见赵才说道:“老臣将死,心中顿悟,再难也要活着。” 说罢,只见赵才脑袋一歪,咽气而亡。都已身为俘虏,萧珺不敢直呼爱卿,只是哭诉道:“赵大人,赵大人……”旁边几个兵卒支开萧珺,用一张破草席,卷了赵才,草草掩埋。 好不容易押解到了永年,赵才病死他乡,流亡至今,也只想能保一命。夏国兵士把俘获的众人,全都驱赶进城。俘获的兵将押往城西,俘获的后宫女子一概押往城东。 永年城东有一处大院落,上千名宫人被赶到院中,只听一声尖细嗓子喊道:“王妃娘娘驾到!”在场的夏国文官武将,纷纷跪倒参拜,萧珺也跟着被俘的宫人一起跪倒拜见。 只见一顶橘红缎轿子抬到院子中央,从轿中走下一人,身着素布的吉祥绣鸟袍,发髻高盘,不带头饰,身为王妃到是着装简朴。再看相貌,却长的十分丑陋,真可谓: 短眉眼小蒜头鼻,脸坑不平蛤蟆皮。 双肩抗头短无颈,耳畔还有一胎记。 这个王妃正是窦建德原配妻子曹休花,现在是夏王妃,窦建德早年家贫,只能取了一房丑妻,夫妻到也恩爱。曹王妃出身贫寒,也不识字,但内心正统,注重贞节,一心效仿大隋独孤皇后,只准一夫一妻,倡行勤俭持家。今日来到大院之内,曹王妃偏观这些隋宫宫娥,一个个长得年轻美貌,如花似玉,果然宫中女子不同于民间。 扫视群芳,曹王妃忍不住说道:“听闻杨广无道,竟养了如此多的妃嫔,难怪红颜祸水。”一听曹氏所言,吓得这些宫娥谁也不敢抬头,就曹王妃心生嫉妒,变本加厉的迫害。 曹王妃训又斥道:“自古忠臣保一主,烈女嫁一夫。你等本是隋宫的妃嫔,竟然不自爱惜,又做了宇文化及的妃子,贞洁何在?操守何在?哼!” 曹王妃看着这些个宫娥美人,不屑一顾,甩袖离去身边跟随的有个女官年近六十岁的婆子,是宫廷的女总管,名叫高氏。高氏赶忙跟上几步,问道:“王妃娘娘,像这群宫娥,应当如何处置?” “什么宫娥?分明是荡女淫妇!”曹王妃叹道:“本当千刀万剐,但哀家也是好生之人,就命这些宫室静修庵出家为尼,不要再祸患人间了。” 高总管领旨刚转身,“慢着,”曹王妃道:“大王整日忙于国事,也不能没个使唤仆人。年轻妖艳的必然迷惑大王,若有五十岁以上的婆子,送去给大王洗脚。” “老奴明白。”高总管道。 高总管回到院中,高声问道:“你等听着,谁是年满五十岁的,给我站出来。” 前文说过,宇文化及为杀牛煮汤,节省牛车,把年老的宫人都已全部赶走。而这些被俘宫娥,一路遭罪,还指望卖弄年轻,再到宫里陪王伴驾,无人应声,只有萧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高总管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这婆子,多大年纪?” 萧珺道:“奴婢今年五十有三。” 高总管一挥手,命人将其带走。再看这些年轻貌美的宫娥,高总管说道:“曹王妃有旨,你等淫妇,祸乱滔天,全赶入静修庵出家为尼,修得善果!”众宫娥恍然大悟,哭天喊地,怨声载道,押解的夏朝兵士,连驱带赶,把上千名美貌宫女,押解到寺庵出家。真可谓: 美如天宫下凡间,丑女哪能不嫉仙? 莫说无人懂惜玉,自古薄命皆红颜。 萧珺被高总管带着上了一架马车,一路前行,便遥遥望见夏王行宫。行宫取名万春宫,进了宫里装饰素朴,宫人个个身着素衣。来到一处小阁院,高总管带进一间浴房,对萧珺说道:“看你走路举止也是在宫里呆过,做婆子的规矩我不多说了,赶紧洗洗灰尘,换了衣裳,给你安排差事。” “是。”萧珺半蹲行了个万福,脱去身上粗衣,进了木盆洗浴。 高总管在外屋摆放了梳子、铜镜,坐在一旁等候。少时,萧珺更衣而出,高管家细细一打量:“哎吆吆,还是个俊俏的婆子。”萧珺面带羞涩,唯唯诺诺,高管家围着萧珺看了一圈,笑着赞道:“这个姊妹儿,长得真是标志,隋宫的婆子都是万里挑一的。” 这话直接夸的脸上,萧珺只是低头不语,高管家招了招手,萧珺跟着就去了内宫。高管家随走随问:“你姓氏名谁,哪里人氏?” “奴婢萧氏,江南人氏。”萧珺道。 高管家不禁感叹:“怪不得这把年纪,还长得如此细腻。” 跟着高管家,来到内宫勤政殿,夏王窦建德正无事玩弄古琴,随手拨弄琴弦,发出阵阵乐音。高氏隔着门帘奏道:“启禀夏王,王妃娘娘为大王选了洗脚的婆子,现已带到。” 窦建德也不理会,擦拭着古琴说道:“孤王素来勤俭,把规矩全都教了。” “遵旨。” 高氏带着萧珺来到,偏阁房中,对萧珺说道:“夏王素来勤俭,最厌恶奢华,伺候在大王身边的人,不得浪费粮食,不得穿戴金银,不得贪吃酒肉,不得收取外人馈赠,不写淫诗艳词,更不能私通奸情。若有一条犯戒,曹王妃可决不轻饶!” 萧珺躬身答道:“总管放心,奴婢记下了。” 高氏拿起桌案上的一张字据,指给萧珺:“这便是夏王起居时辰,几时更衣,几时用膳,几时沐浴,几时洗脚、几时刷屎尿盆子,都写的明白,你要牢记于心,不可怠慢。” “总管放心,奴婢记下。” 高氏又道:“夏王平日在后宫,政务繁忙时就在勤政殿的睡房歇息,不进女色,不食荤腥,这些习惯都要记着。但凡在勤政殿歇息时,就由你伺候,莫让王妃操心。” “总管放心,奴婢记下。”高管家看萧珺到是个一点就通的规矩人,把杂事都交给了萧珺,自己也放心离开勤政殿。 等萧珺收拾了住处,眼看到了夏王窦建德洗脚的时辰,赶忙烧了热水,端着木盆来到勤政殿。 窦建德见端来洗脚水,趿拉着布鞋坐到床边,萧珺跪在面前,低头洗脚。窦建德看着婆子举止拘谨,不言不语,索性问道:“听说你是隋宫的婆子,以前在宫里都伺候什么差事?” “奴婢……”萧珺低着一头,一时答不上来,心想自己是皇后,哪里伺候过别人。 窦建德有些疑惑,说道:“为何不答,你抬起头来。” “我……”萧珺吓得有些颤抖,又不敢不抬头,微微扬起头来。 窦建德不看便罢,这番自己观瞧,“啊!你不是萧皇后么?”想当初长城口逃兵被抓之日,马到崮行刺御驾之时,两次见过萧皇后尊容,记忆犹新,今日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是一惊。 萧珺吓得赶紧低下脑袋,膝盖往后挪了一下,叩首在地:“奴婢萧珺,罪该万死,惊了夏王圣驾。” 窦建德双脚伸出,把木盆蹬开一边,又趿拉上布鞋,伸手扶起萧珺:“萧娘娘快快请起,孤王岂能受此大礼。” “奴婢不敢,奴婢九死一生才得以在宫里做个婆子……”萧珺紧紧叩首,不敢起身。窦建德这才用力拉起萧珺:“娘娘不必害怕,你是孤王的救命恩人,我岂能怠慢?” 萧珺这才唯唯诺诺站到一旁,窦建德双手扶着萧珺坐到一旁,看着萧珺惊慌失措的脸庞,窦建德安慰道:“当年孤王做了东征高句丽的逃兵,鱼俱瓒要挖孤王双目,若不是娘娘善心相救,惩办鱼俱瓒,孤王岂能有今天?” 萧珺道:“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窦建德又道:“马到崮孤王率喽啰本欲刺杀御驾,勿惊了娘娘的凤辇,孤王不忍动手,就是为报长城口搭救之恩。” 萧珺低头吟道:“大王放还我一命,奴婢感激不尽。” “娘娘不必拘礼,今日得见,乃是天缘巧合,实属幸事。”窦建德顿感冷清的宫闱,平添几分情趣,问道:“娘娘以往在宫中,最喜做何事?” “不过抚琴、吟诗而已。”萧珺道。 “好!”窦建德道:“今晚孤王兴致正浓,请娘娘抚琴一曲,吟词唱之,为孤王助兴。”窦建德话说这份上,萧珺推脱不过,只得端开洗脚盆,转身坐到琴旁,问道:“不知大王,要奴婢唱什么?” 窦建德道:“娘娘心中想什么,尽可唱来,不必忌讳。”萧珺抚琴拨弦,佳音悠扬,委委唱道: 我当皇后君为俘,君称夏王我为仆。 仰天问,与君诉,月夜泪,亡国奴。 死去多少无辜,空盼功名利禄。 回首帝王皇图,慨叹罪恶难恕。 萧珺唱罢,含恨而泣,窦建德触景生情,也感慨万千,走到近前,蹲下身来,一手揽住萧珺,抱入怀中,一手拭去美人泪水,二人惺惺相惜,共赏星月。 夜幕垂深,窦建德抱起佳人,放于榻上,扯开衣襟,萧珺捂住胸口劝道:“大王不可动手,若被王妃知道,奴婢恐无活路。” “孤王既能定得宫规,亦能废除宫规,何必在意!” “大王……”萧珺还想推脱,奈何窦建德乃习武之人,猛扯衣带,萧珺哪里抵挡得住,只见红帷落下,又成一段风流佳话。这才是: 男人戒色乃谣传,只是未遇真红颜。 坐怀不乱原虚构,世人皆知性本善。 171万春宫使臣说密事,武强县文武闹分歧 常言道:“受人财物,替人消灾。”齐善行在长安收了萧瑀的馈赠,帮助寻找萧珺也是理所应当。等回来一打听,被俘的隋宫女子竟有数千人,很多还被曹王妃发配做了比丘尼,这下子寻找萧皇后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但凡俘获宫廷女子,都要由曹王妃处置,齐善行自己也不知道萧珺长什么样子,自己私底下打听,肯定找不到,暗想不如去告知曹王妃,利用曹休花的好奇心或许可以打听到萧皇后。 这位曹王妃身居后宫之中,生活勤俭,素衣淡食,只有几个宫女、婆子陪伴,表率天下,以示节俭。数日不见窦建德回后宫,觉得定是军政繁忙,也没去过问。忽然这日,女官高氏来报:“启禀王妃,齐善行有事求见。” 曹王妃一愣:“哀家又不参与政事,齐善行来宫中有何要事?传他来见。” 拜见了曹王妃,齐善行作揖奏道:“臣有机密之事,要奏报王妃。” “哦?”曹王妃道:“你到说来听听。” “启禀娘娘,大隋皇后萧珺就在我夏国,这个人质可是大有用处。”齐善行道。 “哦?”曹王妃问:“没想到这些宫人里面竟有大隋皇后。前朝的后宫女子,皆被送去出嫁为尼,可传王伏宝去搜寻便是。”齐善行得了王妃口谕,传命王伏宝到寺庵搜索。这才是: 为寻萧后搜众人,三千佳丽于一身。 即便僧尼容颜在,也难超过美人宸。 齐善行、王伏宝两个人巡查了冀州周边一带的多个寺院、庙庵,逐一查找被曹王妃遣散出家的隋宫女子。一连查找了三十多处寺庙也没听说有萧皇后的消息。 眼看所有的寺院、庙庵都搜了个底朝天,也不曾听说有萧皇后,王伏宝问道:“齐大人,您没听错吧,萧皇后果真在这些隋朝宫室女子之中?” “此事千真万确。” “我看不准,本将麾下收纳了不少宇文化及的降兵,不如去问一问,探个究竟。” “也好,就去问问。” 此时,众人连日寻找也有些疲劳,看见大道旁边,有一家包子铺。齐善行、王伏宝便一起来到包子铺,将就一顿午饭。 跟随王伏宝同行的侍卫之中,有两个是从宇文化及那边收降过来的悍卒,因为武艺高强,颇受王伏宝赏识,一个叫潘五,另一个叫洪兴子。 王伏宝召唤来两个侍卫,同在一桌吃包子,王伏宝问道:“你们二人都是,许王宇文化及麾下做过侍卫,知不知道萧皇后有什么下落?” 潘五道:“洪兴子是禁军,他知道的多。” 齐善行、王伏宝眼光齐望着洪兴子,这洪兴子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回想着说道:“二位大人走了这么多的寺庵,那些抄录的宫人,都是些年轻的宫女,回想萧皇后也是四五十岁的婆子,不像在这些僧尼之中。” “哦……”齐善行恍然大悟,问道:“确实不曾见上年纪的婆子,那些婆子都遣散到何处去了?” 王伏宝道:“听说夏王身边安排了洗脚的婆子。” “那你我就去面见曹王妃,禀明此事。”齐善行道。 返回了永年城,齐善行、王伏宝二人一同来到后宫,拜见曹王妃,齐善行言道:“搜寻两日竟无人见过萧皇后。” 王伏宝道:“出家的宫人都是年轻女子,掐指算来,那萧皇后乃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了。” 曹王妃一懵,转身问道女官高氏:“那日挑出来的婆子,都在何处?” 高氏道:“只有一人,江南萧氏,安排伺候大王的梳洗。” 王伏宝抢一句说道:“这江南萧氏,那定是萧皇后。”众人这才顿悟,跟着曹王妃一起赶往勤政殿,寻找萧珺。 齐善行跟在后面,心中暗想,要想帮助萧瑀找到亲姐姐,恐怕全都在此一举,若是夏王宫里都找不到,萧珺可要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女官高氏带着曹王妃等人来到勤政殿偏房,一看偏房无人,却从殿中传来阵阵悦耳琴声,曹王妃道:“大王平日不会抚琴,这是何人所奏?”众人又转往勤政殿去看。 来到殿内,众人随着曹王妃放轻脚步,缓缓走来,隔着书房门帘往里一看,众人是目瞪口呆,真可谓: 丽质犹在压凡尘,五旬不失俏佳人。 炀帝才情高八斗,独使君王断销魂。 曹王妃、高总管、齐善行、王伏宝四人隔帘观望,不禁大吃一惊。萧珺坐在夏王窦建德怀中,二人薄纱单衣,窦建德左右亲昵,萧珺抚琴取悦,如同恩爱夫妻,好似枝头连理。曹王妃怒生心头,大骂道:“狗男女!” 一声怒吼,震如洪钟,二人一看曹王妃至此,吓得曲散人分,萧珺伏地叩首,不敢抬头。窦建德双手倒背,满脸无奈。曹王妃大步迈进,口中冲着萧珺怒骂:“你这不要脸的破烂货、狐狸精、亡国奴!奸夫淫妇,狗胆包天!” “哐!”的一脚曹王妃踹翻萧珺,窦建德赶忙纵身拦住:“你身为王妃,怎能如此粗蛮?” 曹王妃气上心头,揪住窦建德衣领,拥搡喝道:“身为国君,冠冕堂皇,竟然和这妇人胡乱勾搭,倘若此事传出,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混账!你这婆娘连孤王也敢喉斥,成何体统?”窦建德与曹休花夫妻二人,拥阻推搡打骂起来。 萧珺双手捂肋,蜷缩一旁,这时女官高氏、王伏宝和齐善行一看,夏王和王后大打起来,赶忙过来劝架,将两人拉开。 齐善行心想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不能让曹王妃真把萧皇后打死,想到这里齐善行急中生智,赶忙从中劝道:“王妃息怒,留这女人,日后大有用途,不可因小失大!” “有个屁用途,除了勾引我家男人,还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曹王妃咆哮道。 “哎呀,王妃娘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齐善行劝道。 王伏宝、高总管也是劝说,曹王妃这才略微消气,坐到一旁。齐善行心想,自己捅了麻烦,还需用计平息此事,顿时又心生一计,靠近曹王妃,低声劝说道:“听说衡水县仍有隋兵残部,不如将萧珺缉拿过去,借其名望招降隋兵,收复衡水,归顺夏王,岂不更好。” 曹王妃不知是计,虽然怒气未消,但是听说还有隋兵尚在,觉得利用萧珺也有道理。曹王妃斜着眼瞅了瞅萧珺,心里带着疑虑问道齐善行:“招降纳叛,收复衡水,理所应当。但是只恐这贱妇难以管束。” 齐善行道:“王妃放心,微臣陪行同去,左右监察,萧珺必不敢乱来。” 曹王妃瞅了齐善行一眼,还是不放心,对王伏宝说道:“王将军,你也同去,贱妇若敢惹事,先斩后奏,不可怜悯!”王伏宝斜眼一看窦建德脸色狼狈,只得尊了王妃旨意。这才是: 捉奸终是要捉双,岂容她人夺夏王。 一夫二女难言尽,奈何萧氏真皇娘。 话说两日之后,王伏宝、齐善行点起五万人马,护送窦建德前往衡水县,招降境内隋兵残部。而随之同行的还有萧珺,毕竟是借用萧皇后的声望,所以萧珺多少还是得到些礼遇,她被押在一辆马车之中,陪同前去。 大队人马一路前行,离衡水尚远,眼看将到武强县,王伏宝与齐善行骑马并行,王伏宝问道:“衡水有哪路隋兵,我怎不知?” 齐善行笑道:“哪有隋兵,我是担心王妃害死萧珺,用的缓兵之计。” “那你把萧珺押到衡水有何用处?”王伏宝问。 齐善行道:“大隋虽亡,萧珺名望犹在,曹王妃虽然不敬,别人还不敢不敬。”二人一路攀谈便到武强县。 大军驻扎武强,窦建德对齐善行、王伏宝二人说道:“在武强选处行宫,命萧氏陪驾。”王伏宝一听,便想劝阻,齐善行拉住王伏宝,这才犹豫没有劝阻。 齐善行安排好行宫,窦建德满腹欢喜把萧珺迎入房中,萧珺进了行宫,跪道在地:“大王还是令奴婢为仆吧,奴婢操守已毁,长此以往,只恐坏了大王的名声。” 窦建德赶忙扶起萧珺,坐到一旁劝道:“贞洁牌坊,分文不值;丧夫改嫁,天经地义。孤王把你安顿在武强县,你安心住着就是。” 萧珺问道:“这岂不耽误招降衡水隋兵?” 窦建德哈哈大笑,搂过萧珺说道:“此乃齐善行为本王献计,曹王妃不懂天下战事,一计便可唬过。”萧珺听了,也不禁笑了起来,便安心住在武强行宫。 王伏宝回到行营,对齐善行说道:“我当年在隋军之中,可是听说过,萧珺是二月灾星,克人克命,大隋亡了,大许也亡了,十分灵验。” 齐善行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劝道:“我自会说服大王,即便喜爱也只临幸,绝不纳娶,有何不可。” 王伏宝是个武夫,哪里顾得这些,厉声埋怨道:“夏王以勤俭治天下,你身为人臣,怎能出这种低三下四的主意,不知廉耻。” “王将军,你这话说得未免太狂了吧。你当年不也是三征高句丽的隋军校尉,怎能对旧主如此无情?” “哼!暴君之妻,有何情谊可讲,到是你齐大人,在这里左右逢源,帮助君王苟合妖妇,是何居心?” 两个人越说越顶,不欢而散,王伏宝不屑一顾,袖手离去,齐善行却怀恨在心,隐而不发。 王伏宝心中对萧珺仍存顾忌,偷偷溜到行宫外院,只见寝房之中,闪闪烛光,窦建德与萧珺二人身影,若隐若现。王伏宝不由得心生怒气,心中暗想,明早若是夏王不在,就先斩后奏,杀死萧珺。真算得: 臣子只恨君不正,空愁统一业未成。 何必偏激杀萧女,反误夏国社稷生。 172齐善行巧计助佳缘,萧美娘三封皇贵妃 武强的行宫虽然简朴,但是庭院也算齐全,与萧珺以往住过宫室相比,少了几分宫人的喧闹,多了几许沉静。 庭院之中并没有隋宫那样的繁华枝草,北方气候所致,枝叶略显干燥。萧珺一人正在院中闲坐,忽然门板打开,只见王伏宝持剑迈入院中,狰狞的神情把萧珺着实吓了一跳。 萧珺起身问道:“王将军为何持剑?” 王伏宝道:“你这二月生的妖孽听着,曹王妃有令胆敢惑乱大王,先斩后奏!”说着挥剑要砍,吓得萧珺抱头就往屋中跑去。 正巧窦建德从房中出来,一看王伏宝要杀萧珺,一把拦住:“大胆,身为大将岂能在行宫伤人?” 王伏宝道:“这妖女有惑乱大王,末将要先斩后奏!” “胡说!”窦建德怒道:“若不是看你为孤家爱将,定当治你之罪!”这时在院外的齐善行也听到动静,赶忙进来劝阻。 换了任何人都不敢对窦建德如此凶悍,惟有王伏宝性情中人,自从当年在高鸡泊加入起义军,一心反隋,跟随窦建德出生入死,战功赫赫。也只有王伏宝有这资格在窦建德面前大呼小叫,毫不相让。 一边是自己的爱将,一边是心爱的美人,窦建德左右为难。见萧珺躲进行宫里面,窦建德找了个话茬,对王伏宝说道:“孤王今日想去狩猎,王将军陪孤王散散心去,免得做下鲁莽之事。” 王伏宝虽然心中不甘,当着窦建德的面,泄泄愤也便是了,只得领命,窦建德整了整衣襟,对齐善行说道:“爱卿暂且看守行宫,不可让别人伤了萧氏。” “大王放心,臣自有安排。”齐善行道。 窦建德支开了王伏宝,萧珺看着齐善行狡猾多变的眼神,猛然想起一人,极像当年心机多变的宇文述。萧珺毕竟年长十多岁,见识更多。 趁着窦建德与王伏宝离开,萧珺故作玄虚,走到齐善行面前,屈膝跪倒,齐善行一愣,赶忙说道:“萧娘娘这是为何呀?下官可受不起这大礼。” 萧珺言道:“别无所求,只求齐大人能救奴婢一命。” “好,好,好,下官答应就是,娘娘快快起来说话。”萧珺见齐善行答应相助,这才站起身来,坐到一旁。 齐善行道:“我身在官场混迹也是不易,那王伏宝仗着是高鸡泊的旧将,作威作福,连夏王也不怕,功高震主,狂妄至极。” 萧珺问道:“依大人之见,奴婢该怎样才能保命?” 齐善行微微一笑,说道:“王伏宝不但看不起娘娘,更瞧不起下官,娘娘若是看得起下官,你我联手,我自有办法,可保娘娘再做王后。”萧珺听了这话,低头不语,齐善行又问:“娘娘难道不想做大夏国的王后?” 萧珺道:“我孙儿曾言世代勿生帝王家,奴婢宁愿做女仆,也不愿为王后。” 齐善行劝道:“我曾答应萧瑀,要保护萧娘娘。” 萧珺顿时一愣,问道:“大人见过萧瑀?” 齐善行这才说起出使长安,密会萧瑀之事,萧珺想起家人思绪万千,期盼重逢,这才答应:“没想到世道轮回仍是如此,又何必在乎再当一次皇后。”齐善行见萧珺答应,只是笑而不语。这才是: 亡国始知一死难,命运如翻万重山。 难躲皇室恩怨命,还需二十有八年。 又过几日,窦建德在武强县正忘乎所以,只见大将王伏宝匆匆来到。窦建德问道:“有何急事,如此匆忙?” 王伏宝道:“大王已到武强数日,不能整日在此沉溺,还是早些回京城吧。” 窦建德想起曹王妃,心里就发怵,只是沉默不语。王伏宝道:“大王不能总为萧珺这个妖女,耽搁朝廷大事。” 窦建德问道:“我把萧珺留在身边,有何不可?” 王伏宝道:“末将当年跟随大王,起兵高鸡泊,就是为反大隋,除暴君。如今暴君已除,大王却留暴君之妻,莫说末将反对,高鸡泊的兄弟也会众叛亲离!” 窦建德一听这话,心中左右为难,举棋不定,这时一个侍卫来报:“启禀大王,齐大人求见。” 王伏宝心想齐善行求见,又是玩弄心机,出些馊主意,便躬身作揖:“请大王三思而行,末将告退。” 齐善行正与王伏宝走了个对脸,二人互瞅一眼,也不理会,各自而去。窦建德坐着石凳之上,想到高鸡泊的兄弟们,就心里为难,这时齐善行来到,窦建德道:“齐爱卿来的正好,孤王正有一事相商。” “大王请讲。”齐善行道。 窦建德道:“孤王若真的纳了萧珺,只恐高鸡泊的兄弟会埋怨孤王,弄得人心离散啊。” 齐善行眼珠一转,拱手问道:“萧珺还未纳娶,大王怎知会人心离散?” “王伏宝方才已经叮嘱过孤王。”窦建德道。 “大王不可听信谗言!”齐善行一听是王伏宝所说,正好借题发挥,说道:“微臣之见,王伏宝想借高鸡泊的兄弟,胁迫大王,这是有谋反之心呐!” 窦建德倒吸一口凉气,摸着胡子,有些迟疑。齐善行又道:“如今大王已成一国之君,岂能再像山寨聚义一样,想合就来,想分就走。” “如此说来,王伏宝既是心腹之臣,又是心腹之患。”窦建德道:“事已至此,齐爱卿到是为孤王像个法子。” 齐善来正等着窦建德请教自己,献计说道:“大王不如先囚禁王伏宝,一则萧珺可安心住在武强县,二则大王返回京城也可以放心,三则曹王妃那里也好交待。” 窦建德踌躇不决,回到行宫,只见萧珺对坐铜镜,梳理艳妆。窦建德抚住萧珺双肩:“今晚为何如此美艳夺目?” 萧珺道:“奴婢只怕终是一死,愿用余生博大王之欢,死而无憾。” 窦建德一愣:“为何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王伏宝将军杀我之心,坚如磐石,只恐大王一时不在,奴婢便与大王阴阳两隔。”萧珺哭道。 窦建德揽住萧珺,好生安慰道:“莫哭,莫哭,这王伏宝欺人太甚,孤王自然会为你出气。” 萧珺一边帮窦建德宽衣解带,一边说道:“大王想要怎样?” “缉拿入囚!”窦建德道。萧珺这才一块石头落地,暗想定是齐善行背后出了奸计相助,只要这一次唬过窦建德,王伏宝再无翻身之日。二人宽衣解带,落帷睡下。这才是: 党争宫斗何曾休,各为己见结怨仇。 借助奸臣保性命,欲把良将送死囚。 又过一日,王伏宝见窦建德迟迟不带兵回京,心中焦虑,便再往行宫进谏。刚入宫门,正欲齐善行带着一队兵士迎面而来,走到近前,齐善行拿出一道诏书:“奉夏王密诏,缉拿反贼王伏宝!” 王伏宝大惊,旁边兵士摁住王伏宝,摘下佩剑,将其捆绑起来。王伏宝问道:“我几时要谋反?带我去见夏王。” 齐善行冷笑道:“还想见大王,有什么话就到大牢去说吧。”王伏宝气得火冒三丈,满口不服,左右兵士连推带搡,将其押走。 一心要杀萧珺的重要王伏宝,被齐善行抓进大牢,窦建德再无后顾之忧,决定自立为帝。在武强县安顿下萧珺,率领众将士返回都城永年。 公元619年的四月,占据河北诸地的夏王窦建德称帝,年号仍为五凤,国号大夏。王妃曹休花被册立为正宫皇后。 曹休花虽说当了皇后,但听说萧珺还在武强县,离得越远反而越不放心,正巧这几日齐善行回都城办事,曹皇后便把齐善行宣来,问道:“虽说现在哀家是皇后,可是世人皆知,萧珺在皇上心中远胜过哀家,你倒是出个主意,把萧珺从皇上面前赶走。” 齐善行暗想,曹皇后为凶悍, 窦建德又百般庇护,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顿时心生一计,说道:“微臣听说,远嫁突厥的义成公主,同情大隋宗室,倘若义成公主知道萧珺在夏国,必然回来要人,不如把萧珺送到突厥。” 曹皇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到是个办法,可怎么把萧珺送出去?” 齐善行道:“不仅要让陛下高兴,还要让萧珺名声大噪,这样突厥才会来索要萧珺。” 曹皇后问:“可有妙计?” 齐善行双手作揖,躬身说道:“恕臣之言,不如把萧珺封为皇贵妃,诏告天下,突厥得知,必来要人。”曹皇后虽然心里嫉妒,但是又无计赶走萧珺,只得依照齐善行之计,去找窦建德。 曹皇后来到勤政殿,窦建德正在揽阅奏章,一看皇后到来,窦建德起身相迎,问道:“皇后平日不出深宫,今日怎么有兴到我这勤政殿来了?” 曹皇后假装摆出一脸笑意,温和说道:“臣妾见陛下整日一人,在此孤胆寂寞,缺个说话的人,所以臣妾想把萧贵妃请回来。” “啊?”窦建德心里一抖:“不行,皇后主持后宫足矣,召来萧珺,岂不是给皇后心上添堵。不行,不行。” 曹皇后坐到窦建德跟前,拉着窦建德的胳膊劝道:“臣妾想了想,这萧珺识字、会抚琴、会书画,宫里的事懂得多,不如就把她封为皇贵妃,与臣妾同居后宫吧。” 窦建德闻听此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暗想曹皇后对萧珺看法大变样,心中半信半疑问道:“此话当真?” 曹皇后笑道:“我贵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岂能失言?”窦建德大喜,再三拜谢皇后,传下圣旨,封萧珺为皇贵妃,入宫陪驾。 齐善行带着圣旨来到武强县行宫,宣旨册封萧珺为皇贵妃,萧珺心中大惊,吓得迟迟不接旨。齐善行问道:“贵妃娘娘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萧珺道:“奴婢若是回了万春宫,曹皇后岂能容得下我。” “贵妃先起来,待微臣慢慢说来。” 二人各自坐下,齐善行说道:“贵妃难道不知?突厥的义成公主正在寻找大隋皇室宗亲,如今皇上诏高天下,册封你为贵妃,其实就是让义成公主知道,你在夏国。” “原来如此!”萧珺大悟,这才想起被慕容遐送往突厥的阎红儿和尚在娘胎的遗腹子。本无所惦记的萧珺,又心怀愿望,命下人收拾了武强县行宫的东西,跟随齐善行赶回永年城。真可谓: 几多变幻几多情,骨肉难割万里鸣。 浮沉世道谁可预?沧海桑田丽人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73枕边风挑唆窦建德,鸩毒酒冤杀王伏宝 南国北道数载秋,劳劳车马巡冀州。 凉风苦涩难寻醉,杏帐含苞丽人愁。 永年城外的大道上,车轮辘辘,马队狭长,一队数千人的队伍格外显眼,人马遥相呼应,旌旗招展。这队人马,正是护送萧珺返回永年队伍。 与离开永年时不同,此时萧珺被夏主窦建德册封为皇贵妃,可谓人前显贵,鳌里夺尊。原本看似平常的队伍,引得不少百姓夹道围观,争相张望。世人都听说了夏主窦建德纳了大隋的萧皇后,而且是年过半百,且容颜不衰的奇女子。 所有路人七嘴八舌议论这萧皇后的颠沛人生,也有不少流言蜚语,最让夏国子民津津乐道的便是,萧珺无论身陷哪个君王,都能夺宠于一身,此时已经是个三朝女主。 …… 皇贵妃萧珺在勤政殿一侧的陪王阁住了下来,曹皇后也不曾来扰,窦建德封赏有佳,到是过了两个月安宁日子。 这日,皇贵妃萧珺正在陪王阁抚琴,只见一个使唤婆子来报:“启禀皇贵妃,齐善行大人有事求见。” “快请齐大人来见。”萧珺道。 齐善行快步来到陪王阁,躬身施礼,萧珺命人赐坐。使唤婆子端上茗茶,萧珺问道:“承蒙齐大人相助,才得今日安顿,不知有何要事?” 齐善行道:“下官受萧瑀大人嘱托,一心相助娘娘,可是其中也得罪了同僚,娘娘不可不帮助下官啊。” 萧珺一愣,迟疑问道:“大人得罪了何人,如此为难?” “王伏宝。”齐善行道。 “那王伏宝不是已打入死囚了么?”萧珺问。 “唉…….”齐善行一捶手,叹道:“王伏宝是入了狱,可是曹皇后一心想把王伏宝救出,当做左膀右臂。” “原来如此。” 齐善行探着身子轻声说道:“娘娘也知道王伏宝的火爆脾气,若是王伏宝真的出了狱,莫说饶不了下官,只恐不等义成公主来接娘娘,王伏宝就要先斩后奏了。” 萧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确是如此,王伏宝对大隋宗室痛恨至极,岂能饶过自己?一时愁上心头,手足无措。 齐善行又劝道:“如今稳住曹皇后,就是为了帮助娘娘尽早到塞北与家人团聚,而今王伏宝一旦出狱,便要满盘皆输。” 萧珺思来想去,觉得萧瑀为了帮助自己费劲心机,齐善行八面玲珑盘旋其中,虽有夏王宠幸,可是夏宫内的杀机从未清楚,心中顾忌不已,问道:“齐大人可有良策赐教?” 齐善行道:“娘娘何不向皇上枕边献计,处死王伏宝。” “啊?”萧珺大惊:“王伏宝本是皇上身边忠臣,岂能为个人恩怨,加害无辜?” “哎呦。”齐善行满腹焦虑,又劝说道:“王伏宝若死,万事大吉。一来稳住曹皇后,二来安心等待突厥使者,三来皇上少了些烦心事,四来下官也后顾无忧。娘娘啊,一念之差,悔恨千载,不能留下王伏宝这祸根呐!。” 看着齐善行两眼通红,急上心头,萧珺万不得已才默默言道:“我一生不曾冤杀好人,如今却要断送夏国一条忠魂。” “娘娘不必内疚,王伏宝为人偏激过头,终究不得好死。”齐善行看着萧珺隐隐默许,这才拭去汗水,一颗心才放下来。这便是: 女人吹去枕边风,威力无边人心崩。 剪除异己求团聚,只等祖孙再重逢。 等到了晚间,夏主窦建德回到陪王阁歇息,萧珺服侍枕边,二人情深意切,枕边丝语。萧珺玉碗拦住窦建德脖颈,附耳说道:“臣妾陪伴皇上朝夕,宛若恩爱佳话,只叹春宵苦短。” 窦建德满怀欣怡问道:“朕与你夫妻之情,朝朝暮暮,春宵长久,不必哀叹。” 萧珺苦笑一声,说道:“若非陛下袒护,臣妾早已成王伏宝剑下冤魂,如今听说皇后要放王伏宝出来,岂不是纵虎归山,至臣妾于死地。” “哦?”窦建德问道:“竟有这般事?爱妃不必害怕,有朕在此,王伏宝不敢放肆!” “王伏宝在武强县行宫欲杀臣妾时,可是放肆?”萧珺问。 “这到是……” 窦建德一时不知如何劝说,于是萧珺趁机进言:“王伏宝若能杀臣妾,早晚要冒犯陛下,将来必会无所畏惧,臣妾恨不得服毒而亡,也不愿做王伏宝的刀下冤鬼。” “爱妃说什么胡话。”窦建德搂住萧珺,好生安慰:“既然如此,朕又何必怜惜一个暴徒,朕明早传旨,处死这厮。” “陛下真英明决断。”萧珺一头钻到窦建德怀中,卖弄娇媚,反到让窦建德更加怜惜萧珺,憎恶王伏宝。 等到次日天明,齐善行得了皇贵妃口谕,匆匆来到陪王阁,正见萧珺一人独坐房中。施礼拜过,萧珺说道:“皇上今早拟定诏书,处死王伏宝。” 齐善行两眼一闪,躬身作揖:“娘娘明鉴,处死贼子,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萧珺道:“王伏宝并非贼子,到是本宫枉杀一个忠臣。” 虽然王伏宝对于萧珺来说是异己,但是萧珺打心里还是把王伏宝看作是窦建德麾下的一个忠臣,最起码人格魅力上强于齐善行。 齐善行看萧珺并不情愿,也不敢多言,能干掉异己就已经十分不易了,只见萧珺拿起桌案上的一纸诏书,起身去往死囚牢,齐善行赶忙跟随,陪同而去。 死囚大牢,阴森湿潮,一处僻静铁牢,囚禁了大将军王伏宝。也许是久不见人,等萧珺、齐善行来到此处,王伏宝披头散发,手脚连锁铐住,团座角落,看也不看,麻木久矣。 齐善行往前一步,隔着铁牢喊道:“王伏宝!还不快快见过皇贵妃娘娘!” 王伏宝仰望片刻,冷冷说道:“大王既然自称天子,怎能册立这亡国丧家的妖女做皇贵妃?” “放肆!”齐善行道:“你身为人臣,目无纲纪,暴虐无偿,欺君罔上,今奉天子诏,赐你自裁。” “哈哈哈哈哈哈!”王伏宝听罢仰天大笑,硬撑着身子站起来,拖着脚镣移动两步,对着齐善行问道:“我本无罪,大王何听谗言,自斩左膀右臂?” 齐善行对随行侍卫一使眼色,旁边一个侍卫端上托盘,上面白绫一条,毒酒一壶,放进牢中。王伏宝看了看,又冲萧珺说道:“只恨不能杀你这妖女,反误我命!” 萧珺瞅着王伏宝凶狠的目光,心中内疚,不敢正视,但是此时已难生怜悯之心,只是默默说道:“王将军,千百年后谁都会知道你是冤死的,可是谁又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哀家就送你到这儿吧。” 言罢,萧珺一挥手,不愿再面对王伏宝,便与几个侍卫转身离去。王伏宝阴笑几声,目生狠光,拿起毒酒,怒视着齐善行一饮而尽。齐善行借助萧珺铲除异己,心中石头终于落地。 王伏宝自尽身亡,那些高鸡泊一起造反的将士,再也无人敢对萧珺不敬,齐善行在萧珺的抬举下,安心做了夏国的重臣,辅佐窦建德署理军政事务。这才是: 自古皇廷多杀伤,明争暗斗自戳戕。 难说忠奸谁善恶,死者贼寇生者王。 这一日,齐善行奉旨来到万春宫勤政殿,拜见了夏帝。窦建德拿起书信一封:“今日北方的突厥部处罗可汗,给朕来了一封信。” “莫非是突厥准备起兵,犯我大夏?” “非也。”窦建德说道:“到不是交兵开战的事。” 齐善行心想,莫不是义成公主得知了隋室宗亲的消息,来信要人,轻声问道:“大夏与突厥并无过节,此时来信莫非索要贡赋。” “唉。”窦建德摇了摇头:“是义成公主怀念宗亲,欲接回萧贵妃,到塞北生活。” “哦……不知圣意是?”齐善行问。 窦建德道:“朕正想问爱卿,这萧贵妃是送还是不送?” 齐善行这才放开胆子,规劝道:“臣以为皇贵妃还是走为上策。” “为何?” “陛下试想,如今中原四分五裂,山西刘武周、关西李渊、东都王世充与陛下四足并立。突厥有骑兵三十万,对中原虎视眈眈。倘若陛下因为一个半老女人,与突厥反目,那才是得不偿失呀。” 窦建德心有不甘,说道“朕素来是老婆不送书不送,这萧贵妃才陪侍朕几个月,突厥人一句话就要拱手相送,朕的威严何在?。” “陛下……”齐善行又劝“自古青春不常在,红颜终有时。若用皇贵妃能换个一年半载的太平,陛下便可南面与诸侯争天下,为了大夏千秋社稷,又何尝不可?” 窦建德长叹一声,闭目沉寂良久,觉得齐善行这番话不无道理,这才说道:“先见突厥使者,再议萧贵妃留去。” 齐善行听了这话,暗想窦建德已经默许,此事必能成功。 心中是万分窃喜,因为只要萧珺去了突厥,不仅窦建德信赖自己,也算对得住萧瑀,又成全了萧珺与义成公主相见,曹皇后也不必在嫉妒别人,还借刀杀了王伏宝,一举多得。齐善行沾沾自喜,觉得天下人都被他自己玩转了。这才引出: 女主投亲别故土,留于群雄尽逐鹿。 茫茫塞北非所愿,终是此生不孤独。 174会番使再遇慕容遐,入突厥重聚宗室亲 一阵轻风吹过,夏国的都城永年城头旌旗随风抖动,一队车马悠然从容的进了城门洞,把守城门的夏国兵士好奇的望着车马。 这一行兵士,穿着略为粗糙,腰间悬挂着弯月胡刀,每个人都穿着翻毛马靴,无论装束还是行装显然不是中原人的打扮。 永年城的兵士和百姓,指指画画,私议纷纷,人们已经意识到这是塞北突厥部的兵马,而突厥与大隋交战多年,还从未深入过河北道的腹地。 突厥使者来到都城永年,齐善行匆匆到宫里奏报,此时窦建德正在御花园练剑,齐善行道:“突厥使者已到万春宫外,并携带了赠与皇上、皇后、皇贵妃的礼物。” 窦建德将宝剑撂在一旁,松了松护腕,坐在椅上说道:“朕先喝口水,命突厥使者先到宫里向皇后、皇贵妃献礼。” “遵旨。”齐善行问:“敢问陛下几时接见突厥使者。” “两个时辰后,朕在勤政殿召见。” 圣旨传下,后宫总管女官高氏带着突厥部使者先去拜访了皇后曹休华,然后又到陪王阁拜见皇贵妃萧珺。 此时萧珺正在寝殿歇息,女官高氏匆匆来到,行礼言道:“启禀贵妃娘娘,突厥使者来到,皇上请皇贵妃去见使者。” 萧珺一听是突厥使者,心中暗想说不定就是义成皇后派来迎接自己的使者,顷刻按耐不住惊喜,立刻让高总管引路,前往前殿去见。 “皇贵妃驾到!”几个宫人在前,萧珺跟随入殿。突厥使者赶忙跪倒:“微臣见过大夏国贵妃娘娘。” 萧珺这使者说话,到不想是个突厥人,似乎耳熟。萧珺坐到御椅上,问道:“使节大人平身,请问如何称呼?” 这使者起身抬头,大沿的毡帽下绽露出一幅熟悉的面孔,萧珺定睛一看,心中大惊,这哪是突厥使者,分明就是慕容遐! “微臣慕容遐。” 萧珺见了昔日旧臣,回想起身陷宇文化及之手,阎红儿遗腹子托孤给慕容遐的往事,不由得心生感慨,两眼含泪,却又激动得喜上眉间,压了压心中喜悦,萧珺问道:“慕容大人远行辛苦,快快坐下说话。” 萧珺让左右宫人退下,只留慕容遐一人在殿上,低声问道:“将军近来可好?阎红儿可好?” 慕容遐道:“托娘娘洪福,末将护送阎红儿母子到了突厥牙帐,义成公主好生收留,阎红儿已生下小龙孙,取名杨政道。” “好…好…”萧珺激动的双唇颤抖,喜悦难抑,又问道:“将军此番出使,义成公主可有安排?” 慕容遐道:“处罗可汗已派微臣致书夏主窦建德,交出大隋皇亲,迎往突厥牙帐。” 听了这话,萧珺脸色一僵,心有所思,默念道:“只怕窦建德不肯轻易放过哀家,走不出这大夏国。” 慕容遐作揖说道:“娘娘放心,慕容遐自有说法。” …… 二人正在叙说前往突厥之事,这时女官高氏来到殿前,冲着二人行礼:“启禀皇贵妃,陛下有旨,要召见突厥使者。” 萧珺眼神暗示一下慕容遐,带着身边宫人便离开大殿。慕容遐跟随女官高氏,前往勤政殿去见大夏皇帝窦建德。 来到勤政殿,只见窦建德端坐龙椅之上,眼生凶光,表情刚严,而陪在一旁的正是心腹大臣齐善行。 慕容遐走到殿上,跪倒行礼:“突厥部使者慕容遐,拜见大夏皇帝陛下。” 窦建德也不让慕容遐平身,让其跪着问道:“你家可汗送来的书信,朕已看过;礼物朕也收了;但为何向本王所要萧贵妃?” 慕容遐作揖道:“义成公主按照突厥习俗,已下嫁处罗可汗,公主的娘家人也是可汗的亲人,陛下不会不准萧贵妃走娘家吧?” 窦建德冷笑一声,说道:“一去不返吧?朕的女人可不轻易送人!” 慕容遐瞅着窦建德眼神,诚心劝道:“陛下明鉴,山西刘武周拥兵十万,对河北虎视眈眈,只要处罗可汗不发令,就不敢冒犯陛下。” 刘武周是突厥一手扶植的枭雄,赐封定杨王,也是隋末一路雄兵,窦建德心中暗想北有突厥,西有刘武周,西面是郑王王世充,自己刚称帝不久,一旦打开战,胜败难测,且使腹背受敌,所以不得不谨慎行事。窦建德这才脸色稍有转变,略带笑意:“突厥使者起来说话吧。” 慕容遐看窦建德不敢强硬,心里便有了底气,作揖劝道:“下官也是汉人子嗣,以陛下英明神武,何愁不成大业。萧娘娘已是年过半百之人,陛下今日让其娘家人相聚,也是大德之人呐。” 听这一番奉承,窦建德迫于眼下战势,只得自找台阶,问道:“朕若送萧贵妃北去,突厥可汗有何打算?” “处罗可汗愿意差遣刘武周攻打唐主李渊,陛下可西进汜水关,讨伐王世充。将来中原宝地,至少一半是陛下的。” 不管怎样,处于被动的夏主窦建德左右权衡,这时齐善行觉得帮助萧珺脱身的时候到了,自己也斗胆进言,劝导窦建德:“陛下,自古云两利相遇取其道,两害相遇取其轻。天下佳人多矣,何必流恋前朝的一个女人。” 夏主窦建德点了点头,默许了送萧珺前往塞北突厥。 三日之后,永年城外,金罗伞盖,甲仗威仪,车乘列队,大夏皇帝窦建德统率百官,在北城门外亲自恭送皇贵妃萧珺。 曹皇后知道萧珺远行,嫉妒之心也宽松几分,装作依依不舍随行恭送。齐善行跟在身后,轻声说道:“皇后放心,萧贵妃此行将一去不返。” “哦?”曹皇后问道:“你怎知道?” 齐善行道:“听说突厥人荒蛮未开,联姻不问伦理,萧贵妃这样汉族女子,一定会再嫁男人。” “哀家也听说那义成公主都下嫁数次了,这不知礼仪廉耻的部落,萧珺去了更好,免得回来再做狐狸精。”曹皇后心中更喜,只要不回夏国,便是万事大吉。 夏主窦建德手牵皇贵妃萧珺,一同来到,凤辇跟前,窦建德一挥手,旁边太监端上酒水。窦建德斟满一杯美酒,交予萧珺:“与贵妃朝夕相伴,朕心所惜,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萧珺饮下杯中酒,说道:“陛下珍视,萧珺感恩不尽,若有前缘,定有再见之时。”窦建德搀扶萧珺上了凤辇,惜惜相别,一阵尘烟,突厥使团由此而去。这才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相逢百日难离分。 人世风光有聚散,再无携手歩前尘。 窦建德派了一千夏兵护送萧珺车驾,慕容遐率五百突厥骑兵跟随,一路北上,出了长城口,送到边界,夏国将士纷纷单膝跪倒,恭送皇贵妃,慕容遐催马来到车辇跟前,呈上一个包袱:“启禀娘娘,出了长城,便是番塞,天寒地冻,请娘娘换装。” 萧珺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白绒斗篷一件,和一顶狐尾白羽帽。进入突厥地界,也只得入乡随俗换上胡服,赶往都斤山牙帐。 眼看日落残阳,阵阵凉风袭来,只听远处轰隆作响,马群成片,不计其数。马队为首一人,头戴翻毛胡绒冠,身着棕红缎子袍,外罩镶金牛皮铠,下穿虎皮战裙,胯下一匹汗血宝马。萧珺一看此人,虽然不如当年青春,但却依旧认得,此人正是突厥大可汗处罗。 处罗一见萧珺,那是喜上眉梢,笑意盎然,伸手便要搀扶,萧珺觉得这把年纪,有些害羞,男女有别,不敢伸手,可这车辇又高,难以迈下。 这时一个侍者搬来板凳,处罗可汗用手一挡,对萧珺说道:“请皇贵妃下辇!”只见处罗单膝跪倒,支着一个膝盖,伸举一臂帮萧珺下车。萧珺再三犹豫,才心怀一丝含羞,扶着处罗手掌、踩着处罗膝盖下了车辇。 萧珺已经下车,但处罗依旧拉住萧珺右手,不肯松开,萧珺当着众人不好挣脱,只得与处罗可汗携手走进宫帐。 只见宫帐门口,站有一人,正是义成公主。义成公主与萧珺相见,互施礼节,义成公主道:“娘娘入番,我宗室团聚,小皇孙杨政道已等候多时。” 萧珺大喜,进了宫帐,只见阎红儿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孙,一家人时隔半年之久,又重新团聚。 萧珺回到自己寝帐,阎红儿抱着孩子陪着谈了许久,见夜色已晚,才离开寝帐。萧珺脱去外罩的袍服,正准备歇息。忽然,帐门动响,萧珺忙问:“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草原夜寒,我为娘娘送盏提炉。” 听着语调,萧珺便知来者正是处罗,萧珺赶忙整了衣装,披了袍子,才缓缓开门。只见处罗两眼温情,微微笑意,萧珺这才把处罗让进寝帐。 处罗放下提炉,借着炉火烤了烤手,说道:“草原夜晚,风大气凉,本汗送盏提炉,供萧娘娘使用。” 萧珺微微降身行礼:“承蒙大汗关照,只是今晚未曾烧水,无所奉上。” “嗯。”处罗摆了摆手:“萧娘娘不必客气,你初到草原,多有不习惯,故而来看看娘娘起居是否住得惯。” “大汗好意,似炉火暖人,哪里有什么不习惯。”萧珺道:“只是今晚,多有不便,大汗还是早回吧。” 处罗一愣,手从怀中掏出一黄绸布,打开之后,定睛一看,正是当年所赠御簪,处罗道:“娘娘曾以此物为信,谢我馈赠骆驼,如今也该友情后补了吧。”这才引出: 当年信物本解难,十年之后成前缘。 未想月老已留意,成全真心推助澜。 萧珺料道了突厥大汗处罗的心思,一时难为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75鞠球场双射惊魂马,狼牙帐四封萧美人 九年前,萧珺出使突厥,曾得了处罗相助,馈赠六十五头骆驼,使得隋军冲过大漠,攻占伊吾,威震西域诸国。那时候萧珺贵为大隋皇后,母仪天下,风华绝代,令还是王子的处罗甚为迷恋,如痴如醉。 未曾想今日相见,萧珺处境寒酸,只能寄人篱下,而如今处罗已继承可汗王位,依旧对萧珺垂涎三分,借着晚上送提炉,又掏出御簪。 处罗可汗是个敢爱敢恨的草原汉子,草原的女子一生基本不学什么技艺,又终日生活在天寒地冻,风沙日灼的塞北,平日稍有保养。即便年轻女子,也难与深宫善养的江南女子萧珺相提并论,况且萧珺天生丽质,倾城风范,更是胜出一筹,依旧让处罗可汗痴恋三分。 萧珺看着处罗可汗递过的御簪,不禁叹道:“当年我以御簪相谢,大隋何等富足,本当以重赏答谢。如今国破家亡,飘泊流落,而今无以报答。” 看着萧珺垂颜不语,略有羞涩,处罗说道:“我处罗不是汉人,说不出什么山盟海誓,情深意浓的话,当年本汗对娘娘一见钟心,倾慕久矣,娘娘万莫推辞。” 处罗正想拉萧珺双手,萧珺坐立不安,起身闪开:“我与大汗,有尊卑之分,男女之别,岂能做着有悖礼法之事。” 处罗拿着御簪在自己嘴边,蹭动两下,放在小桌之上,处罗对萧珺说道:“娘娘万莫怪罪,早些歇息,处罗改日再来看望。”处罗转身离去,只剩御簪一根留在桌上,萧珺拿起御簪,追忆起不少陈年往事,心甘酸楚,潸然泪下。 单说处罗求爱不成,也没再去,只因暖春又来,万物复苏,各部盟的汗王齐聚都斤山脚下,拜会突厥大可汗处罗。几天的时间,塞北的子民,汇集草原,人山人海,牛马成群,热闹非凡。 义成公主与萧珺等人一同登上观礼高台,坐在台上,仆人端上酒肉和水果,眺望四方,一派欣欣向荣的草原景象,蔚为壮观。 大可汗处罗登上观礼高台,端坐虎皮宝座,宗室将领分列左右,台下的牧民、兵士争相围观,都想亲眼目睹这场突厥王室的鞠球大赛。 只见在拥挤的人群中,从台下走上一人,身材魁梧,身高八尺开外,肩宽腰细,浓眉虎目,鼻正口方,颔下短髯如针,头戴百羽鹿绒帽,身穿猎手牛皮铠,怀抱令旗,威风凛凛,登上观礼高台。 萧珺正挨着义成公主,公主附耳说道:“皇嫂看这汉子好生威武,乃是咱突厥第一勇将。” “却有几分英雄气,但不知这是何人?” 公主道:“此人便是大汗的三弟咄苾,今日盛会担当令旗官。” 萧珺道:“以我之见,与他哥哥处罗定是不相上下的英雄。” 俩人正品头论足,只见咄苾将令旗一挥,观礼高台前面的骑手牧民往两边散去,留出中间一大块场地,几十个兵士用麻绳圈起场地,有摆设了两对柱门。 咄苾转过身来,对着大汗右手捂住心口,躬身说道:“启禀大汗,马上鞠球,已扎好场地,请大汗点赛手角力。” “好!”处罗可汗道:“今日,本汗与子民同乐,就命突厥子民为一队,宗室臣子为一队,让官民同乐,共襄盛典。” “得令。” 咄苾依照可汗口谕,传下令去。义成公主最爱打马球,拉着萧珺,便往台下走去。萧珺言道:“皇姑还是自取打球,我已多年不玩马球,早已手生。” 义成公主道:“皇嫂未免太过谨慎,那宫里的御马可比不得草原汗血马,打起球来又是一番滋味,就只打一局而已。”萧珺看着热闹,心里不免想玩乐一把,跟着义成公主走下观礼高台,去马厩选马。 入圈参赛的球手各自换了骑猎装,手持马球,列成两队。只见司球判官抛出鞠球,两队骑手催马冲出,一场马球竞逐开来。 骑手打球,以来我往,场外观者振臂呼号,场面正是火热。忽然一个骑手与萧珺并行抢球,只因用力过猛,球杆正撞在萧珺坐骑的屁股,球杆折断,戳进马股,顿时只听马儿一声痛鸣,惊煞四座。 只见惊马一时不听了驱使,撂蹄狂奔,冲断围场绳索,狂飙向北。围观众人吓得四散开一条去路,无人敢拦。萧珺吓的伏在马背,心慌万分,却勒不住这匹惊马。 此时,处罗可汗早已在高台上看的清楚,纵身跃下,将台边一个护卫的骑兵拉下马来,自己催马去追。令旗官咄苾也抢过一匹快马,扬鞭追去。 突厥骑手的马鞍之上,通常挂有弓弩箭囊,追出了一程,见惊马依旧马不停蹄,处罗可汗取弓摘箭,搭箭上悬,“嗖!”的一声,箭冲马腿射去,只听惊马又是长鸣,后退踉踉跄跄,放下脚步,缓缓跪倒,直喘粗气。萧珺早已是惊魂落魄,吓得汗透鬓发,四肢无力,滚落草地。 等处罗来到近前,只见马股之上,竟是插着两支弓箭,迎面竟是三弟咄苾。咄苾翻身下马走到萧珺近前,俯下身双手轻轻翻过昏厥过去的萧珺,虽然脸色煞白,虚汗浸透,依旧容颜照人,几缕青丝贴在脸颊,更显妩媚。 咄苾一臂挽住萧珺肩膀,一臂挽住双腿,毫不费力将萧珺端起,正遇赶来的大可汗处罗。咄苾明白兄长亲自追来,必是心爱之人,不敢犹豫,端着萧珺走向处罗面前。 “大汗箭法惊人,被救女子毫发误伤,只是有些受惊。”咄苾用力端高萧珺,处罗双手接过,将萧珺侧坐鞍前,搂在怀中。 “三弟营救有功,为兄回去重重赏你。”言罢,处罗拨转马头,扬长而去。咄苾见萧珺被兄带走,自己也只得上马返回。这才是: 草原击球牧场奔,双箭射马救美人。 兄弟手足同相惜,只为一女牵两人。 等萧珺缓缓苏醒,只觉床榻绵软,周身温暖,仰头四视,却不是自己所居宫帐。只见义成公主走来,俯身问道:“皇嫂好歹醒来,吓坏我和大汗了。” “此乃何床,如此舒坦?”萧珺问。 义成公主笑道:“这是大汗的狼牙张,你睡的正是汗王的狮皮毯。”义成道。 “啊?”萧珺顿时满面羞臊,微微起身:“怎能让我睡汗王床榻,男女授受不清,将来有何颜面见人?” 义成公主轻轻摁住萧珺,劝道:“这有何妨?这狮皮是突厥从西域国交易而来,舒适暖和,再说突厥人可不像咱们汉人那么礼数繁杂,不必介意。” 萧珺道:“那也不能丢了君臣之礼,尊卑之别。” 义成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劝道:“在突厥部没有君臣,只有主奴,男欢女爱,自由无束,更无汉人伦理。我自嫁给启民可汗,启民早亡,三个儿子争相取我这个继母,生怕我带走先王的遗产。” “难道皇姑不怕落下千古唾骂?”萧珺问。 公主道:“这里的人,只要情投意合,从不在乎外人说辞,长子始必可汗死后,我又下嫁二弟处罗,照样还是可汗之妻,依旧受人尊崇,咱们女人家只能入乡随俗。” 听义成公主这番述说,萧珺才明白突厥风俗,与汉人迥然不同。义成公主看萧珺多少领会些风俗水土,又说道:“处罗可汗对皇嫂垂青已久,欲结为夫妻,皇嫂不如答应了,你我亲上加亲。” 萧珺一愣,眉头微皱:“后宫暗斗,争风吃醋,比凶斗狠,我何尝不知。若是你我姑嫂同嫁一夫,再同居后宫,岂不又成别人笑柄?” 公主道:“大可汗是万奴之主,所有女人都一样,不分正宫偏房,有什么好争斗的。” 萧珺莫然不语,还是推辞。公主又劝:“如今皇嫂守寡,大汗又仗义相救,美人英雄本是理所应当,何必推辞?” 萧珺想到处罗相救,心生感激,又难为情,说道:“我若华年,改嫁无妨,今已五十有三,半百残颜,也不能生儿育女,只怕反误了大汗。” 公主捋了捋萧珺发髻,劝道:“突厥人不在乎儿孙子嗣,只追求真情实意。”再三规劝,萧珺才略有动心,默许此事。 处罗与咄苾回到宫帐,兄弟二人英雄救美,自然心中舒畅,仆人准备了奶酒和烤肉,二人随吃随聊,好生痛快。咄苾问道:“今日马球角力,所救女子被编在宗亲队中,为何从不曾见过?” 处罗杯到唇边,又放了下来,说道:“二弟果真不知道这女人来历?” “确实不知。” “哈哈哈哈!”处罗大笑,仰杯一饮而尽,说道:“此人便是大隋朝皇帝杨广的正宫皇后萧珺。” 咄苾虽然听说萧皇后被接到突厥部,但从未见过,听处罗所说,才恍然大悟:“我说突厥从未有过这等女子,突厥女子在草原风吹日啥,皮糙健壮,哪有萧皇后这般细腻白净。” 处罗道:“三弟还有所不知,这萧珺是个江南女子,饱读史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汉人女子之中,也是万里挑一。” 咄苾点了点头,更对萧珺刮目相看。处罗问道:“今日三弟英雄救美,本汗应当重重赏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请大汗把萧珺赏给小弟。” 处罗肉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说道:“草原上的东西,三弟想要什么尽可拿去,但这个女人,本汗已有安排,还是算了吧?” 咄苾一听,一抖手中酒杯,洒出些许奶酒,赶忙请罪:“大汗既安排,小弟岂敢争抢,尽听大汗赏赐。”处罗对自己这个三弟,是关爱有加,虽然同争一女,不愿相让,但还是大加封赏,让弟弟在身边安心过日子。。 处罗一顿酒肉,又逢今日英雄救美,心中甚有兴致,回到狼牙帐。正逢义成公主出帐,处罗问道:“萧娘娘怎样?” “只受惊吓,并无大碍。”公主道。 处罗又问:“那结亲之时,公主可替我说了?” 义成公主点了点头,说道:“我皇嫂已愿下嫁与大汗,不过大汗答应过臣妾,将来一定要替杨家兴兵南下,重兴大隋。” 处罗道:“公主放心,我与萧珺结亲之日,正是举兵南下之时。公主赠我一个皇嫂,我还杨家一个大隋。” 义成公主点了点头,十分欣慰,义成公主远嫁突厥多年,心中并不在乎处罗可汗有什么样的女人,更关注的是如何帮助自己娘家人杀回中原,重兴大隋。 到了晚间,处罗可汗进了狼牙帐,萧珺正在床榻独坐,见大汗回帐,赶忙起身行礼。处罗道:“萧娘娘不必多礼,处罗只求娘娘芳心。” 萧珺难以为情,含羞答道:“臣妾初到塞北,不懂风俗,还望大汗莫怪。” 处罗把萧珺拦在怀中,便要倒床而卧,萧珺用手一挡,处罗问道:“娘娘莫非后悔嫁给本汗?” 萧珺道:“方才听到公主与大汗在门外说举兵南下,不知真假?” “如今大隋宗室,只剩皇孙杨政道,公主欲为娘家报仇,本汗拥戴你的孙儿再为大隋皇帝。”处罗道。 萧珺轻轻用手推开处罗,往床边一座,不做言语。处罗问道:“匡扶大隋,杀回中原,这般好事,为何愁眉不展?” 萧珺道:“大隋已是国破家亡,骨肉失散,如今我祖孙来到突厥,只求平安。臣妾得以侍奉大汗,也算老有所依,再不想复辟之事。” 处罗从身后搂住萧珺,附耳说道:“草原部落没有宫宇,本汗封你为美人,等待将来荡平中原,本汗还要让你做太皇太后,辅佐皇孙杨政道登基。” 想到襁褓中的孙儿杨政道,萧珺心中又感叹这没有皇位的皇孙,百般思绪之中,宫帐灯火熄灭,男女欢愉,又成就一段夫妻姻缘。 萧珺与义成公主左右相伴,姑嫂二人同嫁一夫,一个隋炀帝皇后,一个大隋宗室女子,在汉人看来有些不合礼数,但在塞北草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也使得处罗可汗对大隋朝亡国倍加惋惜,决定重新拥立隋主,再造隋朝。真可谓: 四度嫁人也非常,姻缘变幻度美娘。 萧萧草原情深印,许许爱意沉番邦。 176聚汉民萧珺走定襄,御唐兵突厥掠晋阳 过了几日,处罗可汗在狼牙帐,与美人萧珺、义成公主聊旧事。提起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义成公主对中原诸侯痛恨万分,说道:“大汗曾许诺臣妾,将来要匡复大隋,如今我姐妹服侍大汗,日思月盼,也该到出兵的日子了。” 处罗点了点头,又看萧珺,却是沉默不语,处罗说道:“美人为何沉默不言?” 萧珺道:“臣妾自从亡国,四处寄居,今得安宁,已无心南征之事,大汗与公主商议便可。” 处罗微微一笑,乐道:“本汗与公主一心南征,就是为皇孙杨政道重新登基,恢复美人的太皇太后之尊,美人岂能无语?” 义成公主也道:“姐姐何必苦于往事,大汗三十万铁骑早晚踏平二京,我杨家人依旧是皇纲正统,姐姐不可意志不坚。” 看着处罗可汗与义成公主坚定不移,萧珺说道:“如今臣妾孤儿寡母,若无大汗,生计便难为维济,难有立国之基。”义成公主想来也是,扭头边看处罗可汗。 “呃……”处罗略想一下,说道:“这个不难,本汗到有一策,不如尝试一番。” “大汗快讲。”义成公主问。 处罗挠了挠脸,说道:“本汗欲将长城之外的汉人收拢一处,设置一县,所征徭役税赋,为皇孙所有,也可供养大隋宗亲。交易、兵马、官制、祭祀、仪仗全部由汉人自定,沿用大业年号,在突厥部为国中之国。” “好!”义成公主乐得站了起来,对萧珺道:“待到大隋壮大之时,带领塞北汉人随突厥部联兵南下,光复万里河山。” 萧珺微微起身,给处罗行了个万福:“承蒙大汗扶持,臣妾万谢。” “不必多礼。”处罗喜道:“本汗即刻命三弟咄苾招募塞北汉人,在草原立国。”处罗若有所思的踱了几步,转身说道:“为共襄大隋重兴,定鼎九州,所设之县,就选在定襄。” 三人大喜,处罗走上虎皮宝座,提笔传令,兴建定襄县(今呼和浩特东南)。这才引出: 雁门关内乱三秋,狼牙帐中人心忧。 兴兵北上李世民,大战豪杰刘武周。 …… 一晃已是数月过去,定襄县的行宫已初成规模,督建定襄的咄苾派人送来样图,义成公主与美人萧珺闲来无事,在宫帐观看画出来的殿宇,指指点点,雅兴闲聊。 忽然一个侍者,入帐奏报:“大汗有令请美人、公主到狼牙帐议事,大汗要召集部盟大会,商议南下。” 萧珺一愣,问道公主:“定襄还在迁移百姓,大汗为何就急着南下?” 义成道:“我看事出有因,不如去狼牙帐看看究竟。”二人出了宫帐,直奔狼牙帐而来,侍者大开帐门,萧珺与义成公主往里一瞧,又是一惊。 美人萧珺与义成公主来到狼牙帐,本来以为是处罗可汗要召见二人,商议重建大隋之事,到了帐门口,侍者打开帐门,往里一看。宫帐里面,尽是突厥的部盟首领和文武将官。 众人见处罗可汗的两个妃子到来,赶忙起身参拜,二人走到处罗左右,与众人各自坐下。处罗说道:“今日。本汗召集突厥各部盟首领、汗王、宗亲,就为商议一事。唐主李渊已派次子李世民渡过黄河,讨伐刘武周。刘武周竟节节败退,向我突厥告急。本汗欲亲率突厥铁骑,举兵南下,讨伐唐兵。” 此言一出,四座议论纷纷。突厥已多年不用兵,今日说起南征,众人多是心怀忌惮。只见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臣说道:“如今中原诸侯并起,由反隋而起,大汗出兵需出师有名。” “本汗决意已匡扶大隋为名,诸位以为如何?”处罗道。 又有一个小汗言道:“天下反隋,而大汗要复隋,只恐出师有名,却不得人心呐。” “本汗不懂得什么叫人心,中原各路诸侯个个得人心,如今四分五裂,互相残杀,这些汉人就会自己打自己。”处罗接着言道:“天下不是人心攒出来的,是打出来的。传本汗军令,点起十万铁骑,两日后举兵南下,讨伐李渊。” 众人一看处罗可汗决心南下,志如磐石,也不敢再劝,各自退去,准备南下。众人走后,只剩萧珺和义成公主还在,义成公主言道:“既然大汗南下,不如就顺道去定襄,看看新造的行宫和宗庙。” 处罗大喜,面含笑意对萧珺说道:“光想着南征了,到忘了南行正好路过定襄县,那里行宫已经建好,正好带美人前去看看,省的沿途乏味。” 萧珺道:“往日大隋广造宫宇,耗费不少民力,只怕这次修建行宫,又要苦了不少百姓。” 处罗道:“美人过虑了,我们突厥修建的行宫简洁牢靠,不像你们汉人,深宫大院,铺张奢华。公主说了这个行宫也只是暂且用着。” 义成公主接过话来,说道:“我跟大汗商量了,此番若是大败唐兵,便乘机吞并刘武周,将三晋、河东、陇右全部封给小皇孙杨政道,定都晋阳,登基称帝。” “啊?”萧珺一惊,问道:“那刘武周呢,那也是一路诸侯,岂是说吞就吞的?” “美人放心。”处罗道:“刘武周之辈,是我王兄始毕可汗一手扶持,如同家犬一般。用时就让家犬看守门户,不用也可杀他狗头,不必顾虑。” 听罢此言,萧珺心中一惊,强压着心中忌惮,暗想自己和义成公主都是大隋宗室女子,突厥岂能帮助自己举兵南下,如今突厥豢养刘武周,以后还要把杨政道也豢养起来,一旦突厥翻脸变卦,皇孙杨政道必遭加害。萧珺虽然心里担心,但是嘴上不说,只是连声称谢,让处罗可汗心中美不尽然。 突厥十万铁骑,两日后出兵开拔,茫茫草原,车马结队,长驱直入,赶赴定襄。一字长蛇的队形划过,碧草蓝天,真算得: 高望芳草碧连天,白云绽绽杳望烟。 铁蹄踏过清香处,他乡静僻忘中原。 走了多时,只见前方一支人马奔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汗弟咄苾,在此已恭候多时。 处罗可汗与萧美人、义成公主各自吓了车辇,咄苾等人跪拜恭候,众人拜毕。处罗问道:“行宫扩建如何?” 咄苾道:“宫室全部建成,只要稍加点缀,便可富丽堂皇。” “好。”处罗又问:“那汉民迁徙如何?” 咄苾道:“小弟已命慕容遐召集汉民,分发牛羊、劳具,开垦农桑,移风易俗,优而厚待。”处罗大喜,美人萧珺与义成公主也欣慰万分。 咄苾引着众人步入定襄县行宫,走进宫室,多为木制房舍,又有汉人工匠,上色刷漆,精工细琢,虽说简朴,但又不失气魄,亭台阁榭,花鸟山池,也有仿制逼真。众人穿过几处院落。走向行宫围墙,六角塔楼,青石高垒。远远眺望,但见不少汉民已经开始翻土耕种,也有牛羊放羊,休养生息颇有感同。 处罗心中甚喜,问道萧珺:“美人觉得这比中原故土如何?” 萧珺笑道:“这多亏咄苾辛劳,才有今日人间烟火。” “美人过奖。”咄苾道:“大汗有心将定襄建为国中之国,就是要让大隋重兴,要把定襄建成塞北江南。如今慕容遐将军已亲往雁门,交易宫廷有的摆设、仪仗,用不了几个月,皇孙杨政道就可在此登基。” 咄苾句句迎合,眼神对萧珺不时交心,萧珺也看出咄苾有几分爱慕之情,不敢多言,只是连连点头。 咄苾陪着众人吓了围墙,走到县城。城内早已净水泼街,道路禁行,两边百姓纷纷跪倒,叩拜大可汗。咄苾说道:“县里有几位大隋的遗民遗老,听说美人今日到此,要叩拜萧娘娘。不知可见否?” 处罗笑着对萧珺使了个眼色,萧珺道:“既然是故乡父老,请老者来见。” 只见三个老者,走到近前,个个须发漂白,年势高迈,三人一齐跪倒叩拜:“草民拜见萧娘娘!” “三位尊长,快快免礼,萧珺受不起如此大礼。”萧珺躬身说道。 三个老者站起,站在中间一人说道:“在下邺郡杜正藏。”又指左右二人说道:“左边这位是颍川庾自直,右边的是京兆常得志,我等三人都是大隋子民,皆因战乱难逃,迁往关外。” 常得志也说:“久居边陲倍思故土,今逢重建定襄,百姓得田,儒生得书,如同大隋故土。” 庾自直说道:“定襄百姓苦盼萧娘娘已久,我等三人才在此代为叩拜。” 萧珺看着三位老者,思念故土,言辞沉重,也心生感慨,说道:“如今处罗可汗,心怀仁爱,将定襄县封邑给大隋皇室,各位父老已久是大隋子民,尽可安居乐业。”三位老者再三拜竭,这才退去。 看了定襄行、县城,天色已是不早,处罗传令,大军在城外扎营,随行宗亲将官入住行宫。处罗可汗命人备下酒菜,与义成公主、美人萧珺、三弟咄苾,四人对坐饮宴。处罗说道:“大家都是本汗的自家人,不必拘礼,尽管畅饮,尤其三弟劳苦功高,要多饮几杯。” 处罗与咄苾,兄弟二人,数月不见,自然是推杯换盏,开怀畅饮。义成公主和萧珺两边有说有笑,斟酒助兴。眼看夜色已晚,处罗已经酒醉,猛然间歪倒义成公主身旁。义成公主也有几分醉意,指着处罗笑道:“大汗酒醉,我且扶他歇息。”义成公主架起处罗,昏昏沉沉便往寝宫走去。 萧珺一看只剩叔嫂二人,有些难为情,起身想要离去,咄苾握住萧珺玉腕:“美人欲往何处?” 咄苾手劲十足,萧珺晃了晃挣脱不开,神情略有慌张:“小叔叔不可动手,让人看了岂不说三道四?” 咄苾一把拽过萧珺,拦住腰间:“突厥习俗,兄长妻女,应当兄终弟及,美人早晚归我所有。何必太过拘礼?” 萧珺猛跺咄苾一脚,挣脱开来,咄苾一时疼痛,又有酒力一个跟头跌倒在地,萧珺吓得赶忙走开,躲回寝宫。这才是: 叔嫂一扯难生情,异域汉人似苦行。 回想孔孟诗书礼,各有习俗各文明。 处罗可汗在定襄驻扎一夜,次日天明,命先锋官步利领精骑兵两千,先行南下救援刘武周,大队人马运送粮草辎重,缓行在后。 单说先锋官步利,统率两千精骑兵,一路南下,过雁门关,直抵晋阳。苦守晋阳的刘武周,如同久旱逢甘雨,神兵天降一般,亲自迎出北门,将步利请入城内。 来到行宫议事堂,宾主各座,刘武周诉道:“将军若是再晚来两日,只恐莫说并州,整个晋阳都要被李世民攻取啦。” 步利说道:“这有何难,李世民手下有何能人,待我会他?” 刘武周听了,连连摇头:“将军有所不知,那李世民手下有两员上将,一个是秦琼秦叔宝,另一个叫殷峤殷开山。二人骁勇善战,不仅斩了我数员爱将,还生擒我帐下大将尉迟恭。” “哈哈哈哈!”步利大笑:“大王莫慌,带本将亲自出马,前去迎战,唐兵到何处了?” 刘武周道:“探马来报,将至太谷。” “好,我就在太谷迎敌,必去敌将首级,献于麾下。”步利信誓旦旦,传下军令,突厥骑兵休息一夜,次日出战。 到了次日天明,步利亲率两千精骑,出晋阳城,直奔太谷。此时李世民两名先锋官已率兵驰来,两军相遇,派兵列阵。步利远远望去,阵前两人,正是秦王李世民的两员大将秦琼、殷峤。 秦琼、殷峤二人一看对面阵势,知道情况有变,这不是刘武周的反隋叛军,而是突厥部的精兵铁骑。殷峤说道:“刘武周引突厥入关,待本将先会会这股胡人!” 话音未落,殷峤摘枪打马,飞奔出阵,步利挥舞三股托天叉,二人阵前交手,挫马厮斗,难解难分。大战十四个回合,步利见殷峤骁勇善战,况且后面还有一个秦琼。 步利虚晃一叉,驳马便撤,死守太谷县城。小小太谷县城池矮小,不能长久,步利派出信使快马送往晋阳求救。 话说此时,处罗可汗统率数万铁骑,已到晋阳,刘武周正陪处罗可汗和义成公主在议事大堂等候,信使急匆匆跑到议事堂,言道:“步利将军已退守太谷,请大汗速速派兵支援。” 刘武周听了探报,对处罗言道:“太谷小县,城池低矮,不能坚持太久,大汗需尽快驰援。” 处罗可汗但凡有用兵之事,最信赖义成公主,处罗思量了少时,问道公主:“本汗欲率兵直奔太谷,公主以为如何?” 义成公主看着刘武周,问道:“倘若十万突厥铁骑进驻太谷小城,一旦唐兵四面包围,切断水粮,大王以为能坚守几日?” “这……”刘武周一时答不上来。 处罗问道:“以公主之见,那就弃守太谷,死守晋阳。” 公主道:“现在唐兵势如破竹,即便死守,晋阳终究不过一片废墟,不如弃。” “弃?”刘武周问道:“孤王在此奠定基业,岂能说弃就弃?” 义成公主道:“大王虽有数十万兵马,如今兵败如山倒,一泻千里,大势已去,不如留的晋阳城,日后在重整旗鼓。” 刘武周道:“偌大一个晋阳,拱手想让,孤王不甘心。” 公主微微一笑,走上前劝道:“晋阳再大,不过百里土地,我塞北草原何止数千里,以本宫之见,称王者不在土地大小,而在人口多少。” 刘武周问道:“公主的意思是,舍弃晋阳,迁走百姓?” “只要有子民在,大王有朝一日,照样可以再杀回晋阳。”公主道。 处罗可汗坐在一旁,也是频频点头:“与其强征百姓,不如掠民北撤,留座空城给李世民。”刘武周左思右盼,见处罗可汗与义成公主已无迎战之心,自己手下又被唐兵打的七零八落,刘武周自己也做了难。 军师李仲文回到议事堂,见刘武周一人独坐堂中,长吁短叹,李仲文作揖问道:“大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愁闷?” 刘武周道:“步利守不住太谷了,处罗可汗、义成公主要掠民出关去塞北。” 李仲文一惊,近前一步劝道:“大王万万不可答应,我等都是汉人,倘若掠民北上,百姓必不情愿,甚至还会留下千古骂名!” “唉!”刘武周叹道:“当初仪仗突厥,称王崛起,如今兵败,唐主定不饶我,除了塞北,孤王别无去处。”君主二人对坐,良久不语,只得受制于处罗可汗之下。 不过一日,步利率两千骑兵匆匆退回晋阳。处罗可汗来到议事堂,刘武周正在昏睡,一见处罗可汗,刘武周揉揉眼睛,起身问道:“战事如何?” 处罗可汗道:“本汗已经传令,携民出关。你赶紧点起麾下将士,一起北上。” “竟然如何紧迫?”刘武周问。 “事不宜迟,速速撤走。”处罗道。 刘武周虽不情愿,奈何败军之际,不得不仰仗突厥庇护,带着手下兵将,驱逐晋阳百姓一同迁往塞北。处罗可汗只留大将步利和军师李仲文留守,兵马也只有一千余人。 晋阳北门大开,成千上万的城中百姓,被掳掠出城,沿途百里,络绎不绝,刘武周的兵马和突厥骑兵护卫左右,一路之上浩浩荡荡。这才是: 萧萧苦瑟随风起,流民何忍故土移? 夹道难辞三晋水,举家不舍河东离。 177李仲文献城投唐军,刘武周异志谋汗王 被掳掠的百姓一路颠簸流离,若是壮年之人尚可跟随,只可叹那些个老弱妇孺,难以跟随行军,离散者、掉队者不计其数,百姓苦不堪言。 李仲文与步利留守晋阳,兵马不过数千人,李仲文暗想刘武周大势已去,只知依靠突厥,不肯怜惜百姓,不如投降唐王。李仲文来到议事堂,突厥大将步利心里也不情愿,一人在堂中坐立不安。李仲文问道:“如今唐兵即将来到,将军打算如何退敌。” “退个屁,数十万大军带着百姓都跑了,只剩些老弱妇孺,就这千把人怎能守住晋阳?”步利道。 李仲文摸了把胡子,问道:“大汗总说迁走城内百姓,在下迂腐,迁走百姓难道就能东山再起么?” 步利大笑,拍了拍李仲文肩膀:“你这书生有所不知,大汗乃是想借晋阳之地,拥立隋皇孙杨政道复辟大隋,刘武周不过走狗而已。” 李仲文大惊:“难道迁移百姓就为拥立大隋?” “所言不差,大汗已经重建定襄县,聚集汉族子民,供奉隋主。”步利大言不惭,可是李仲文是跟随刘武周骑兵反隋的臣子,暗想自己历尽万难,才帮助刘武周建立基业,突厥竞想借此复辟大隋,心中恨之入骨。 李仲文假意唬道:“如今壮年百姓已被迁移,突厥大军纷纷撤走,城中不过千余人,不如早撤。” “嗯。”步利道:“大汗命我二人断后,如今唐兵将至,我也欲走。大人清点一下城中还剩多少值钱之物,通通带回塞北。” “下官遵命。”李仲文道。 步利与李仲文约定,自带着三百突厥骑兵,先到北门外等候。李仲文收拾城中贵重宝物,随后撤出。李仲文登上北城头,往下观瞧,见时机已到,对麾下兵士言道:“速速收起吊桥,准备弓弩!” 只见北门吊桥收起,已经等候多时步利大惊,吼道:“人未撤走,为何收起吊桥?” 李仲文城头喊道:“你等胡贼,掠我子民,夺我财富,我岂能归顺,今放乱箭送君北归!” 步利闻听勃然大怒,正要吼斥,只见城头之上,三百弓弩手,搭弓上箭,一通乱射。步利手下不过几百骑兵,哪里敢逗留,赶忙调转马头,向北逃去。 见步利已经跑远,李仲文对麾下喊道:“速开南门,迎接秦王李世民!” 李仲文骗过步利,大开南门迎进唐兵,步利知道上当,又受城头乱箭,只得掉头北去。步利带着三百轻骑兵,一路追赶,过了一日便见沿途落队的老弱百姓。又赶了一程,便追上北撤的大队人马。 此时北行将士已到雁门,随行百姓、蕃汉兵马均已安营扎寨。步利匆匆来到中军大帐,处罗可汗与刘武周正在帐中,一见步利,刘武周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李仲文何在?” 步利道:“李仲文把我诓出城池,大开南门,迎李世民的唐兵进城了。” “什么?”刘武周吹胡子瞪眼,气得火冒三丈,口中骂道:“李仲文跟随孤王多年,竟然投靠唐主,气煞我也。” 处罗可汗劝道:“大王不必耿耿于怀,明日出了雁门关,先安心前往塞北,日后必有东山再起之日。”刘武周也无可奈何,只得应允。 次日天明,大军携民北出雁门关,直奔塞外。走了不远,只见前方迎来一队兵马,为首之人正是隋将慕容遐,在此早已等候多时。 慕容遐翻身下马,拜见处罗可汗和反王刘武周。慕容遐道:“启禀大汗、大王,末将已备好牛车、马骡,前来迎接北归的汉人百姓。” 处罗可汗大喜,说道:“正是时候,传本汗军令将随行百姓,全部送往定襄县。” 刘武周一听,晋阳的百姓都要送往定襄,便问道:“这刚出雁门不久,由此再到定襄,还要走数百里,何必把本王的子民迁徙的如此之远?” 慕容遐心想处罗是想把汉人全部交予萧珺,倘若被刘武周得知,必然反目,便诓骗道:“这些汉人从晋阳掳掠而来,倘若安置长城脚下,必然思想逃回关内。不如迁徙的远一点,免得逃回关内。” 听慕容遐这么一说,刘武周没加多想,觉的也有道理,便准许慕容遐将汉人百姓迁往定襄县。 看着大批汉民被慕容遐送往定襄,刘武周的大将宋金刚觉得不对,走到刘武周跟前,凑近说道:“百姓远途追随,本可退守马邑老家,如今却被突厥拐入定襄,我看突厥另有图谋。” 刘武周问道:“突厥有几十万铁骑,掳掠来的汉民不过几万人,如此看来也没什么用处啊。” 宋金刚道:“大王有所不知,处罗可汗最亲近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义成公主,另一个乃是隋皇后萧珺,这两个女人可都是大隋皇室,就怕借此机会复辟大隋。” “啊?”刘武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扪心说道:“我起兵造反,一心反隋,如今处罗却想一心复隋,长此以往,我等岂不成了傀儡?” “正是此意。”宋金刚劝道:“大王需早早准备,以免被义成公主和萧皇后暗算。” 刘武周问道:“依你之见,突厥之中,谁可联合?” 宋金刚道:“处罗的三弟咄苾,此人雄心勃勃,不如拉拢利用,暂且保全。” “好。”刘武周道:“等到了定襄,咱们便去面见咄苾。”刘武周假装顺从,跟随处罗可汗一路北上,行军三日便到定襄县。 二次来到行宫,定襄的的隋室行宫已建得颇有风范,美人萧珺和义成公主一左一右,陪着处罗可汗再赏行宫,咄苾、慕容遐、刘武周、宋金刚等也跟随游览。 处罗可汗游览一番,对行宫大为赞赏,命人摆下酒宴,犒赏众人。赴宴之人左右分作,刘武周专门挨着咄苾坐了下来。酒席之间,刘武周与咄苾觥筹交错,把酒欢言,刘武周问道:“咄苾亲王文武兼备,智勇双全,突厥各部,无不钦佩。” 咄苾言道:“纵然文武于一身,又有何用?” 刘武周一看咄苾喝起闷酒,问道:“敢问亲王有何喜好,舞剑如何?在下愿意奉陪。” 咄苾把酒盏往桌上一放,说道:“兄长为主,胞弟为仆,我意天下,何时如愿?。” 听了这话,刘武周才知咄苾已窥视汗位已久,便凑近轻声言道:“亲王若是信得过在下,武周愿与亲王共谋大事。” “此言当真。”咄苾斜眼看着刘武周。 刘武周竖着食指说道:“口不应心,天诛地灭。”咄苾知道刘武周是隋唐风云交会之际的豪杰,心中暗想,若要成就大事,必须广纳豪杰,便暗中勾结了刘武周。这才是: 雄心勃勃结枭雄,可汗反在暗算中。 争权夺位何曾止,隐隐杀机久未终。 掳掠的晋阳百姓全部安置在定襄县,处罗可汗在定襄行宫住了几日,倍感舒适,忘却了返回都斤山。 处罗既打算回都斤山宫帐,又舍不得离开行宫,便把义成公主和美人萧珺唤来,商议去留之事。义成公主道:“大汗答应过臣妾,要帮助杨家复辟大隋,一旦回到都斤山,几时再举兵南下?” 处罗道:“本汗不是不想帮助杨家,可是这次南下,没想到刘武周一败涂地。唐军又势如破竹,所以带着百姓暂且规避。” 公主道:“既然如此,大汗何不再次南征,收复晋阳,把晋阳作为大隋国都,交给皇孙杨政道,岂不更好?” 处罗思量少许,抬眼去望萧珺:“美人意下如何?” 萧珺道:“百姓刚从晋阳徒步千里,迁移到定襄县,再征兵马,又要耗尽不少壮丁,不如先做修养,南征还是从长记忆吧。” 义成公主何等强势,哪里等的这么久,劝道:“皇嫂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一旦唐主统一了天下,再想南征便为时已晚,不如修养数月,今冬出兵,正和时宜。” “好。”处罗道:“如果今冬出兵,那本汗就暂且不回都斤山,就在定襄秣马厉兵,准备南下。”萧珺一看两人都想早日收复晋阳,也不好推辞,只得同意。 …… 单说咄苾正一人拨弄马头琴,见刘武周急匆匆来到咄苾的行宫,像有急事,咄苾问道:“王爷来此,有何要事?” 刘武周道:“大汗传下军令,随行官员将士全部驻扎定襄县,定于今冬十一月,再次南征。” “什么?”咄苾问道:“如此说来,就不回都斤山了?” “看来要留在定襄了。”刘武周双手作揖,露出一脸可怜像:“亲王,在下听说大汗要复辟大隋,拥立皇孙杨政道在晋阳登基,亲王可要为在下做主,晋阳本是我的地盘啊。” “不必担心,我自会为你做主。”咄苾站起身来,双手倒背,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既然要今冬出兵,你可加紧操练兵马,时刻准备收复晋阳。”刘武周心中大喜,暗想若是依仗咄苾,定能收复晋阳,从新当自己的定杨王。 刘武周回到汉兵营中,大将宋金刚迎了出来,问道:“将士们都已听说今冬南下,大王还有何安排?” 刘武周解下披风,来到中军大帐,对宋金刚说道:“眼下形势,处罗可汗收复晋阳是要复辟大隋,拥立杨政道。咄苾亲王收复晋阳,是要归还咱们。” “哦?”宋金刚道:“如此说来,突厥部中,已成内斗形势,咱们必须站在咄苾亲王一旁喽?” “是啊。”刘武周道:“必须怂恿咄苾,早日除掉处罗,否则大隋在晋阳复辟,咱们就彻底没了出路。” 宋金刚一惊,轻声问道:“主公是要帮着咄苾谋逆,这可是要命的死罪啊。” 刘武周坐在椅子上,把腿一翘,晃着二郎腿说道:“处罗之子奥射,尚在年幼,如果处罗早死,按照草原部盟俗约,应立年长之人,咄苾定然会兄终弟及,到时咄苾便会拥戴本王,收复晋阳。” 宋金刚劝道:“可草原上还有个旧俗,不仅汗王兄终弟及,就连老婆也是兄终弟及。” 刘武周诡秘一笑,叹道:“来不及了,义成公主和萧美人年纪大了,已是昨日黄花,迷不住咄苾了。”言罢,宋金刚与刘武周不觉哈哈大笑,对于晋阳城是志在必夺。 178二度南征图谋复辟,三服毒丸可汗归天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年冬。大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十一月,处罗可汗统率藩汉兵马十五万,二次南下,直抵雁门关。 此刻再到雁门关,已是今非昔比,城头凋零,关隘破损,人迹罕至,战乱兵马交替征战,四处尽显破败不堪。 处罗可汗四下张望,顿觉寒风袭人,对左右众将说道:“今日风大,本汗倍感不适,过了雁门,避风处安营扎寨。” 众人领命,寻过雁门关,刘武周一边瞅着处罗可汗一边,催马凑到咄苾身边,低声说道:“我怎么看着大汗脸色不对呢?” 咄苾问道:“何以见得?” “大脸二目无神,脸色发黄,想必是连日行军,中了邪风。”刘武周道。 “哦?”一席话提醒了咄苾,心中暗想行军途中最忌讳生病,沿途缺医少药,又路途疲惫,极是不祥,倘若出个闪失,便关系整个突厥部变故。 看着咄苾若有所思的眼神,刘武周道:“大汗统辖十五万兵马,此是得病,事关重大,咄苾亲王不可不早作准备。” 咄苾点了点头,对刘武周说道:“我今晚便去探看大汗,你立刻四下打探良医,以备不时之需。”二人商量已定,分头行事。 到了晚间咄苾来到可汗宫帐,只见处罗可汗,刚刚揭去头上湿巾,靠坐床头,步利等几个将领也前来探望。咄苾二眉紧皱,貌若焦虑,说道:“大汗连日行军,旅途疲惫,不如暂且收兵吧。” 咄苾这么说,几个将领也赞同,步利也说道:“咄苾亲王所言极是,大汗还是暂且休战,带病行军,唯恐不吉。” 处罗可汗坐在床上,看了看众人,说道:“当年突厥分裂,我父汗失国,幸亏当年大隋相助,不能忘恩负义。本汗决意已定,此番必须收复晋阳,谁也不可再言退兵之事。”咄苾、步利等人一看处罗可汗,出兵决心如同磐石,不敢再劝。 等到次日,突厥大军拔营起寨,兵马南下,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忽然雷声大作,天公不作美,少时便大雨倾盆。真可谓: 邪病缠身天更昏,晴天霹雳雨纷纷。 白日片刻云遮挡,骤间暴雨又倾盆。 一场大雨,由天而降,十几万将士被沦得焦头烂额,蹒跚而行,走了不远。处罗可汗见水冲泥洼,步履维艰,只得下令暂住马邑城。 突厥将士只得赶往马邑,处罗可汗找了一幢大宅院当做行营。可是会天大雨,气候返潮,又有沉疾未愈,到了房中便卧病在床。 随行的义成公主和美人萧珺在卧房陪侍左右,生怕处罗可汗有个好歹。几个军中的医官纷纷赶到行营卧房,为处罗可汗诊脉医病,为首的一个军医言道:“大汗沉疾复发,有感邪风伤身,加之雨天返潮,必须用以五石做药,方可医治。” 萧珺问道:“何为五石?” 军医道:“五石乃是丹砂、雄黄、白凡、曾青、慈石。” “这大雨成涝,到哪里去寻找五石?”萧珺道。 正在犯难之时,咄苾和刘武周也赶来探视处罗可汗,咄苾问道:“公主和美人为何愁眉不展,莫非病情难治?” 义成公主道:“除非有五石做药,否则实难治愈。” 咄苾道:“公主放心,我已命刘武周到附近寻找药材,必有办法救治。”言罢,咄苾离开行营卧房,回到自己军中。 刘武周已等候多时,一见咄苾回营,便上前问道:“大汗病情如何?” 咄苾道:“军医需用五石做药。” 刘武周狡黠一笑,附耳对咄苾说道:“我已问过医官,五石之中,丹砂毒性最大,若是放多了,使用不慎,反可致命。” 咄苾听了,漠然良久,才隐隐对刘武周说:“速命人炮制五石药丸,多放丹砂。”刘武周正合心意,立刻命人做五石药丸。 到了次日,大雨依旧不停,仍然难以行军。义成公主和美人萧珺,两个人正在行营等药,只见咄苾手捧一盒,匆匆而来。咄苾道:“二位嫂嫂,五石已到。” 两人赶忙围上前来,开盒观瞧,只见三粒红丸放于盒中,萧珺问道“这五石为何是红丸?” 咄苾哪里懂得其中原理,只是说道:“听说丹砂为红,红色辟邪,可驱逐大汗体内邪气。” 萧珺与义成公主,也是将信将疑,义成公主胆子稍大,接过木盒,说道:“能否驱邪,不如先让大汗服用一颗?” “是呀,是呀。”咄苾道:“先服用一颗,静观疗效。” 萧珺点了点头,义成公主把药丸带到寝房,扶起处罗,说道:“咄苾命医官制了五石丹药,大汗服用便可痊愈。” 处罗拿起一粒红色药丸,再三观看,才就水吞服。萧珺、义成公主也放下心来,咄苾却是心里有鬼,忐忑不安。心想若是丹砂用少,可以治病,此番用多,便会致命,惶惶不安的告辞退去。 又是一夜过去,到了第三天,大雨依旧不停,咄苾与刘武周两人坐在寝帐,坐立不安,只等处罗可汗生死结果。忽然一个兵丁慌慌张张跑来,言道:“大汗病情加重,萧美人和义成公主传咄苾亲王觐见。” 咄苾与刘武周互看一眼,刘武周挥了一下手:“知道了,这就去。”等兵卒退下,刘武周说道:“看来药力已经发作,亲王务必一探虚实。” 咄苾双手倒背,来回踱了几步,对刘武周道:“我这就去看,你立刻调集所属兵马,整装待命,现在用兵时期,以防生变。”二人商定,分头行事,各自前往。 咄苾来到行营卧房,只见处罗靠着萧珺怀中,不停呕咳,义成公主两手相握,走来走去,咄苾问道:“病情如何?” 萧珺道:“昨晚服了药,不见好转,今晨复发。” 咄苾看处罗病情加重,知道定是五石之中丹砂使用过量,心中暗想一不做二不休,顿时恶向胆边生,咄苾道:“定要五石药力不足,不妨在服用一颗。”义成公主看看萧珺,两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便从木盒之中又拿出一颗丹药,为处罗服下。 处罗服药睡下,众人来到外间屋等待。过了许久,一个丫鬟来到外间屋,说道:“大汗又发病了,愈加严重。传义成公主和萧美人内房伺候。” 义成公主和萧珺来到寝房,只见处罗脸色惨淡,通体虚弱。二人伏在床边,处罗说道:“本汗病入膏肓,自知大限将到。欲立遗嘱,商议继承汗位之人。” 萧珺言道:“大汗膝下唯有奥射一子,父子传承,理应奥射即位。” “唉。”处罗叹道:“奥射年幼,部族强大,奥射少不更事,只恐压不住突厥各部盟汗王。” 义成公主道:“突厥不是中原王朝,年幼难以自立,况且我等还要复辟大隋,奥射确实担不起这个重担。” 处罗道:“三弟咄苾,主持重建定襄,雄才大略,将来定能复辟大隋,不如把汗位传给咄苾。” 萧珺一听,心中难免有些顾忌,暗想咄苾曾经酒后想非礼自己,倘若即位只恐又要再次下嫁。义成公主一看萧珺揣有心事,问道:“皇嫂莫非觉得咄苾不妥?” “哦……”萧珺道:“继嗣之事,乃是突厥大事,大汗与公主商议便是,臣妾没什么不妥。” 处罗微微点头,孱弱说道:“你俩下去吧,传咄苾来见我。” 咄苾正在外间屋等候,心里正琢磨处罗的生死状况,只见步利从外面匆匆来到,咄苾问道:“大汗正在休息,将军有何要事?” 步利道:“我见刘武周、宋金刚正在调动汉营兵马,大汗身染重兵,只恐要生叛乱?” 咄苾心中明白,那是自己暗中勾结刘武周,假意笑道:“将军多虑,如今已入雁门,难免遭遇唐兵,我看刘武周是警惕唐兵,不足为虑。” 正在此时,义成公主和美人萧珺走出房来,对咄苾说道:“大汗传咄苾亲王,有要事商量。” 咄苾挥了挥手,示意步利退下,转身去往寝房,一见处罗病重,假意扑倒床边问道:“兄长之病,难道还不能痊愈?” 处罗摇了摇头,便把传位之事一一说来,咄苾心中窃喜,假意推辞道:“小弟岂敢窥探汗位,丹药还有一粒,兄长不妨吃了,说不定能有好转?” 处罗道:“越吃病越重,算了吧,本汗想喝水。”咄苾赶忙安排丫鬟倒水,趁机取出第三粒丹药,交予伺候丫鬟,低声叮嘱:“碾成粉末,放入水中。”丫鬟不知其中原委,便遵命照办。 冲好药末,咄苾把水送上,丫鬟扶着处罗饮了两口,处罗看着碗中水,问道咄苾:“本汗问你,这水为何发浑?” 怎知丫鬟最快,说道:“水中冲了丹药。” 咄苾一惊,手有些发抖,不知所措,处罗愣了一下,顿时大悟:“莫不是丹药有毒?” 处罗误将毒药当良药,顿时发觉,咄苾反到不慌不忙把碗放到一边,挥手示意丫鬟退下,说道:“兄长万不可猜忌自家兄弟。” 处罗两眼惊悚,问道:“本是风寒疲惫,自从吃了丹药愈加沉重,你不是谋求篡逆吧?” 咄苾道:“兄长已传位与我,是不是毒药已无关紧要。” “畜生!”处罗伸手指着咄苾,正怒火冲天,血灌瞳仁,正要怒斥,只觉毒药发作,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就倒毙床榻,至死胳膊僵硬,手指咄苾。 但是处罗一声“畜生”,到让外间屋隐约听到,萧珺与义成公主以为是争吵,来到寝房,只见处罗可汗已倒床而亡,但左臂依旧指着咄苾,萧珺问道:“大汗手指亲王,发生何事?” 咄苾道:“美人勿惊,兄长遗言传我汗位。” 萧珺暗想在外面分明听得一声“畜生”,顷刻间处罗便死,还手指咄苾,甚是蹊跷。义成公主到没多想,说道:“既然遗诏有训,传位咄苾,我等当尽快报丧,拥戴三弟即位。”不等萧珺答话,义成公主便忙着主持新君即位。 处罗身亡,三弟咄苾尊遗命,在处罗可汗灵前继承汗位,史称颉利可汗。十几万突厥将士俱带缟素,义成公主和美人萧珺依照草原上惯例先葬亡夫,再下嫁颉利可汗。 萧珺换了白服,筹备葬礼,正往前堂走去,这时只见一个医官匆匆而来,作揖躬身,求见萧珺。 萧珺问道:“你是哪营的医官,有何急事?” 医官道:“在下宋金刚军中医官,数日前奉命制作丹药,听了大汗服药而亡?” 萧珺眼神疑惑,有些莫名:“丹药未能救治大汗,你说这话,有何用意?” 医官跪倒:“下官罪该玩死,罪该万死。” “请医官借一步说话。”萧珺把这个医官带到行营一旁的偏堂,萧珺坐到太师椅上,问道:“你罪在何处,从实招来?” 医官在此跪倒,作揖说道:“那日宋金刚传了咄苾亲王密令,烧制丹药,五石本是黑丸,未曾想咄苾让多用丹砂,烧制成了红丸。” “黑丸、红丸有何差别?”萧珺问道。 “黑丸治病,红丸剧毒。”医官道。 “啊?”萧珺顿时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心神不宁,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又坐了下来,口中默道:“悔之晚矣。” 医官望着萧珺:“下官实在不知这毒药竟用在了大汗身上,担惊受怕,才来据实呈报。” 萧珺看着诚惶诚恐的医官,想想帝王之家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往事,只是挥了挥手,说道:“我本好生之人,事已泄露,你早晚难逃一死,逃生去吧,快逃吧。” 医官一愣,伏地问道:“娘娘所言,难道大汗就白白毒死?” “咄苾已经灵前继位,号称颉利可汗,只盼处罗再勿复生帝王家。”萧珺长叹一声,便往外走,又转头看看伏地的医官:“你早早逃命吧,莫再做一条冤死鬼。”这才是: 江山美人谁为争,兄弟不惜歹毒生。 自古名利多杀戮,不顾血脉与亲朋。 179叔嫂联姻五封汗妃,后隋立国并肩称王 那医官满面惊恐,找了个借口逃出行营。萧珺心怀不安,独回行营卧房,久久不语。义成公主来到卧房,一看萧珺心绪低落,便说道:“皇嫂为何满是惆怅,莫非又为情所困?” 萧珺摇了摇头,独坐床边,默然不语。公主又问:“我知道皇嫂不愿再嫁咄苾,可是咱们现在要靠突厥,复辟大隋,再说草原女人改嫁几次也是风俗,不必顾忌。” “唉。”萧珺叹道:“我非是害怕再嫁,只是觉得咄苾继承汗位,其中有些隐情。” 义成公主道:“不管谁是做大汗,咱们在突厥做女人都要下嫁,不替自己想想,也要为皇孙政道考虑啊。” 萧珺想到孙儿杨政道,虽说对咄苾有所忌惮,但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也无力在澄清真相,还处罗冤屈。义成公主百般劝慰之下,萧珺才默然应允。 到了晚间,只听房门吱吱推开,萧珺坐在床边一看正是咄苾,此时已是颉利可汗。萧珺站起身来,缓缓下拜:“臣妾拜见大汗。” “美人免礼。”颉利可汗走进房来,打量一番卧房,说道:“今日本汗继位,听公主说美人一人寂寞孤独,今夜本汗特来相伴。” 萧珺道:“臣妾岂敢使大汗操心?” “美人为何不笑?”颉利可汗伸手去牵萧珺,萧珺赶忙缩回手来,避到一旁,颉利可汗问道:“难道美人不愿侍奉本汗?” 萧珺壮着胆子问道:“处罗大汗服用的五石,究竟是丹药,还是毒药?” “美人何出此言?”颉利可汗心存戒备问道。 萧珺道:“处罗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丹砂中毒。” 颉利可汗鼻子直冒粗气,也不再隐瞒,坦然说道:“既然美人逼问,本汗也不隐瞒。兄长是我下令制的毒丸。” 萧珺问道:“你二人乃是手足兄弟,何忍投毒相害?” 颉利可汗道:“即便大隋又能怎样,杨广弑父杀兄,夺取皇位。也不过如此,有何耿耿于怀?”萧珺听罢,不由得想起当年隋宫旧事,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愁肠难忘。 “为了汗位,为了子民,也为了你。”颉利可汗语气情真意切,听罢此言,萧珺低头不语,颉利可汗抚住萧珺双肩:“我对美人真情相投,百思不得亲近,唯有兄长早亡,才能使美人改嫁。” 看着萧珺脸色冷淡,许久不语,颉利可汗安慰道:“兄长答应的过的事,我全部照办,复辟大隋,拥立皇孙,若能克复中原,定送美人返回两京。” 萧珺低着头说道:“复辟大隋,非臣妾所盼,只求帝王之家,再勿骨肉相残,手足杀戮。” “本汗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本汗。”颉利可汗道。 “什么?” “做我的汗妃。”颉利可汗一把抱起萧珺放到床榻之上,颉利可汗智勇双全,比处罗更是威武三分,萧珺未曾想五十五岁依旧命犯桃花,又得新欢。这才是: 桃花命中五主全,远走他乡又逢缘。 灵前送去先夫恨,卧房难辞新郎欢。 一连三日大雨,耽搁了行军;又逢处罗身亡,沮丧戴孝,突厥十几万将士连数日,固守马邑。此时快马探来报:“启禀定杨王,唐主李渊派遣八万兵马,已陆续抵达晋阳。” 刘武周一听,猛拍桌案,摇头慨叹:“兵贵神速,上天不助,又逢汗位更替,一连数日反到便宜了唐兵。” 大将宋金刚道:“如今进退两难,是战是退,大王应速去问问颉利可汗。” 刘武周点了点头,与宋金刚立刻赶往行营,到了可汗行营。一看门口有侍卫把守,刘武周问道:“大汗可在?” 侍卫道:“大汗昨日临幸汗妃,尚未起床。” “汗妃?”刘武周道:“哪个汗妃?” 侍卫道:“就是美人萧珺,昨晚已册封汗妃。” 刘武周一愣自语道:“先主尸骨未寒,新主就迫不及待接纳后宫了。”站在身后的宋金刚扯了扯刘武周的衣袖,二人来到一旁。 宋金刚道:“此事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刘武周道:“突厥人没什么伦理道德,兽性难改,有何不对。” 宋金刚道:“大王试想,咄苾继承汗位之前,口口声声要帮大王收复晋阳。如今又封萧珺为汗妃,只恐中了萧珺的美人计,依旧帮助大隋复辟。” 刘武周眼珠一转,暗想宋金刚说得不无道理,便问侍卫:“大汗几时起床?” 侍卫言道:“方才里面传话,过了午时召见众人。”刘武周憋了一肚子闷气,拂袖而去。 过了午时,颉利可汗才来到行营大堂,义成公主与文武官员早已等候多时,颉利可汗做到虎皮座椅上,问道:“眼下唐兵已汇集晋阳,会天大雨,已丢失战机,是进是退,如何是好?” 刘武周道:“决一死战,终究难免,不如南下决战。” 义成公主是个精通军政的女人,本想把晋阳留给皇孙杨政道复辟大隋,看刘武周急切借想助突厥收复晋阳,公主说道:“定杨王求战心切,奈何雨天错失良机,又逢处罗可汗大丧,不如先回漠北。” 刘武周瞅了公主一眼,说道:“晋阳可是本王的都城,公主不会不出手相助吧?” “普天之下,乃是大隋江山,什么时候成了定杨王的都城了?”公主问。 “你……”刘武周涨的脸色通红,对颉利可汗道:“大汗明鉴,当年大隋无道,突厥助我造反起义,占据山西,岂有再复辟大隋的道理?” 义成公主当仁不让,也对颉利可汗道:“想当年突厥东西分裂,若非大隋相助,东突厥岂有今日重兴,大汗万不可忘恩负义。” 两人争执起来,一个是下嫁自己女人,一个是突厥扶持的枭雄,一时左右为难。颉利可汗站起身来:“待本汗考量一番,三思而行。”言罢,拂袖而去。 商议无果而终,众人各自散去,颉利可汗回到行营大院,闲庭散步,无所事事,正见萧珺一人独坐院中翻书,见大汗回来,萧珺赶忙起身行礼,颉利道:“汗妃免礼,本汗有事问你。” “大汗说来听听。”萧珺道。 颉利道:“今日商议用兵之时,公主主张用晋阳复辟大隋,定杨王主张占据晋阳为都成,本汗想听听汗妃见解。” 萧珺道:“臣妾早已不指望复辟大隋,刘武周若是喜欢晋阳,就给他算了。” “那汗妃和皇孙政道岂不是吃亏了?”颉利道。 “唉……”萧珺长叹一声,摇头叹道:“大隋早已亡国,何曾指望复辟?”又深情望着颉利说道:“承蒙大汗寄养,我祖孙才苟且保命,宁愿为平民,也不愿再生帝王家。” 颉利看着萧珺两眼深情,吐露感人,牵过萧珺双手:“听汗妃倾诉,本汗反到于心不忍,若不复辟大隋,岂不是便宜了李渊父子。” 言罢,颉利转身便要去传令,萧珺赶忙拦住颉利:“大汗欲往何处?” 颉利道:“本汗已有对策,明日退兵,先不取晋阳。” “那大汗如何向公主和定杨王交代?”萧珺问。 颉利道:“本汗先封杨政道为隋王,再命定杨王刘武周辅佐身旁,你们都是汉人不如齐心坐镇定襄。” 萧珺一听,哪里能安心答应,说道:“大汗哪里知道,汉人最好窝里斗,刘武周岂能屈尊辅佐大隋皇孙?反受其害。” 颉利满怀信心,拍着萧珺肩膀劝道:“汗妃尽管放心,刘武周如今是丧家之犬,我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颉利可汗安抚了一下萧珺,便抽身离去,传下军令,大军班师返回。这才是: 公主相争定杨王,两家各自谋晋阳。 你做都城我复国,终究难成回北方。 颉利可汗率领十万突厥将士,退出马邑城,出雁门关,返回漠北。义成公主心中不甘,定杨王刘武周更是满腹牢骚。大将宋金刚骑在马上,悠然问道:“大汗为避讳矛盾,既不支持定杨王,也不拥立杨政道,若是都返回定襄县,只恐一山不容二虎。” 刘武周鼻子直冒粗气,说道:“晋阳将来给谁,终究要有归属,等到定襄县,且看颉利可汗怎么自圆其说。”两人一路闲谈,时过不久,便到了定襄。 一到定襄,阎红儿抱着两岁的小皇孙杨政道出城相迎,隋臣慕容遐率随行官员,一起恭迎。萧珺、义成公主与家人团聚,欢喜不已。颉利可汗也传下口谕,命十万大军休息一日。 过了两日,颉利可汗召集众将,行宫议事。若说突厥大小政事,义成公主无不参与,颉利可汗端坐正中,义成公主陪坐一旁,其与众人各坐两侧。颉利说道:“南征错失战机,一时难以收复晋阳,暂且安置所有汉人子民屯驻定襄。今日议事,就是要商议谁为汉人之主?” 大将宋金刚道:“下官之见,定杨王刘武周当年与始毕可汗立誓为盟,共反大隋,应当为汉人之主。” 义成公主斜了一眼,问道宋金刚:“眼下不是在晋阳,而是在定襄。这定襄乃是处罗可汗为大隋皇孙杨政道所建,汉人之主应为杨政道。” 宋金刚不敢直谏公主,躬身作揖:“皇孙杨政道已是亡国之辈,且不过两岁,岂能为汉人之主?而定杨王刘武周,英雄华年,正当主事,请公主明鉴。” 义成公主道:“大隋宗室,龙脉正统,定杨王顶多是军阀豪强,尊卑有别,不可同日而语。” 宋金刚毕竟是个武夫,说不过义成公主,刘武周这才起身,作揖说道:“公主所言有理,不官谁是汉人之主,这定襄的汉人,有一半可是本王从晋阳迁徙而来。”刘武周脸色一变,对着颉利可汗说道:“要么我待晋阳百姓另立山头,要么请大汗给个公道。” 颉利可汗一看义成公主和刘武周相持不下,便从中调和,好言劝道:“义成公主、定杨王所言都有道理,不如这样,本汗为你二人做主,不如共管定襄汉人。” “怎的个共管?”刘武周问。 “皇孙杨政道是龙脉龙种,理应为主;刘武周与突厥为盟,加封一字并肩王,与杨政道并管定襄。等到突厥收复中原之日,两家平分天下。” 义成公主与刘武周互看一眼,谁也不语,颉利可汗知道二人不得不仰仗自己,这才放开说道:“如果诸位没有什么成见,就于年前拥戴皇孙杨政道为隋王。”虽然皇孙杨政道成了汉人之主,毕竟只有两岁,刘武周是一字并肩王,仍用“定杨”王号,也不好驳了颉利可汗的面子,只得默认。 大唐武德三年冬,公元620年十二月,在颉利可汗拥戴之下,隋炀帝杨广的皇孙杨政道在定襄(今呼和浩特东南)登基称王,重立大隋国号,沿用大业年号,尊萧珺为太皇太后,尊阎红儿为皇太妃,刘武周、慕容遐、宋金刚等汉人辅政,有汉民三万,突厥牧民一万,建立一个小朝廷,史称后隋。 登基大典,连庆数日,定襄安排妥当。颉利可汗率军北归,决定将牙帐前往铁山(今内蒙古白云鄂博)。太皇太后萧珺、皇太妃阎红儿、定杨王刘武周,慕容遐、宋金刚等纷纷出城送行。 颉利可汗、义成公主,走到车辇近前,颉利深情看着萧珺,伸手整了整萧珺披肩的翻毛领:“本汗带牧民迁移铁山,这定襄城就全靠爱妃摄政。你是大隋的太皇太后,更永远是突厥的汗妃。” “承蒙大汗拥戴,复辟大隋,臣妾自当尽心竭力。”萧珺看了看身边的义成公主,有说道:“有公主服侍左右,臣妾也就放心了。” 颉利道:“我已命康苏密将军率三千突厥精骑兵,留给爱妃,刘武周定不敢肆意妄为。” “刘武周能忠心辅佐政道最好,若有二心也必定南逃,殃及不了草原。”萧珺道,颉利可汗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带着义成公主与众人一一道别,辞行远去。 萧珺与阎红儿回了行宫,一前一后往内殿走去,阎红儿堂堂正正成了萧珺的儿媳,随走随问:“大汗远去,不知又要多少日子,才能再来看望母后?” 萧珺一停脚步,转脸说道:“大汗此去,与我姻缘已断,不会再有恩爱。” 阎红儿一惊,心中不解,萧珺望了一眼大殿台阶,伸臂说道:“媳妇扶一把。”阎红儿赶忙扶着萧珺手臂,上了台阶。萧珺说道:“哀家真老了,腿也迈不动了,服侍不了大汗了。” 阎红儿搀扶着萧珺,蹒跚登上大殿,这次望见几丝白发已映衬萧珺双鬓。不觉光阴仓促,这位大隋女主已是将满五十六岁。这才是: 后隋立国续前弦,母仪天下又十年。 不见耕牛炊火起,唯有草原连碧天。 萧珺以太皇太后至尊在后隋称朝摄政,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80宋金刚作乱刺太妃,康苏密平叛保后隋 后隋小朝廷,立国塞北,开基定襄,方圆百里,水草丰茂,牛羊众多。过了年逾,隋王杨政道已经在行宫内外四处乱跑,看着小隋主久居定襄,一天天长大,收复晋阳的日子却遥遥无期。刘武周坐在府中,难以安心,偏巧这日,宋金刚匆忙来到。 “定杨王,定杨王,出了大事了。”宋金刚道。 “哦?”刘武周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宋金刚道:“中原刚刚传来急报,上月唐兵大破夏军残部,已收复中原。颉利可汗已联合北平王高开道、汉东王刘黑闼骑兵反唐。” 刘武周一拍桌案,怒上心头,背着双手,踱步说道:“大汗既然有心讨伐大唐,本王也是一路诸侯,为何不联合我等?” 宋金刚道:“咱们哪还算诸侯,只不过是三岁小儿手下的小丑。” 刘武周望着窗外,冷语问道:“孤王自马邑起兵,身经百战,岂能久居三岁小儿之下?孤王欲重返马邑,东山再起!” “好!”宋金刚在身后劝道:“大丈夫在世,就当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岂能苟活于此,碌碌无为?” 刘武周转过身,附耳说道:“将军速速点起本部兵马,三日之后,在定襄起义,杀来那个隋王杨政道,回马邑老家,咱们自立门户,不再给萧太后卖命。” 宋金刚起身赶往左军大营,召集了各营牙将,齐聚中军帐。各营的牙将已有一年多不曾调兵,不知是什么要事,议论纷纷,宋金刚说道:“各位将军,我等均是跟随定杨王起兵的生死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事多年。如今定杨王有要事相托,不知诸位是否愿意跟随?” 一个牙将言道:“出生入死不曾畏惧,王爷有何差遣,尽管说来。” “实不相瞒,颉利可汗、刘黑闼、高开道联兵反唐,如今北方又将大乱。定杨王决意趁机起兵,杀回马邑老家。”宋金刚面带冷笑,打量一番众人,进而说道:“王爷有令,家有老幼者,可留在定襄。” “我等愿随定杨王举兵南下,重兴基业。”一个牙将说道,其余众人纷纷响应。宋金刚给众人安排布置一番,传下密令,三日之后,集合兵马。真可谓: 寄居漠北心不甘,一意南下雁门关。 重夺河东三晋土,欲做天子面朝南。 建在定襄县的后隋行宫,虽说简朴,但也幽雅,几处庭院,些许花草,虽不尽东都满园芬芳,却有几分异域暗香;虽不及长安恢宏,仍存几分皇家豪气。 萧珺自从留居定襄行宫,每日都有阎红儿陪伴左右,赏花作诗,又有孙儿杨政道聪颖顽皮,过着清静赋闲的日子。这日清早散步,萧珺正遇阎红儿带着萧嗣业外出,此时萧嗣业已经八岁,长的虎头虎脑,活泼好动。一见太皇太后,萧嗣业躬身请安。 “好,好。”萧珺笑着摸了摸萧嗣业的头,问道阎红儿:“阎妃带着萧嗣业这是去哪儿啊?” 阎红儿道:“回禀母后,萧嗣业在南大营拜了师父,每日坚持习武,已经有些样子了。儿臣今日也无事,顺路到行宫外面转转。” 萧珺道:“老萧家多文人,少武将,嗣业既然喜欢习武,保不准将来是个大将军呢。”婆媳说笑几句,阎红儿带着萧嗣业出了行宫,乘着车辇,直奔南大营而去。 皇家的车辇马鞭清脆,一路绝尘,便到南门。眼看要到城门洞,忽然一阵整装的脚步声“咵咵……”传来。阎红儿掀开车帘,定睛观瞧,一看前面的兵士列队,像城内涌进。 阎红儿对跟随的侍从说道:“大清晨的,怎么这么多兵士,待本宫去看。”几个侍从扶着阎红儿下了车辇,对着列队兵士,一起过去。 走到近前,为首一将,胯剑矗立,此人正是宋金刚。宋金刚认得太妃阎红儿,却视若无睹,不支声也不参拜,阎红儿问道:“宋将军莫非不认得本宫么?” “认得怎样,不认得又怎样?”宋金刚问。 阎红儿见宋金刚出言不逊,面生怒色,严声问道:“清早为何率兵进入南门,意欲何为?” 宋金刚握了握腰间宝剑,面对阎红儿说道:“定杨王有令,今早起事,废除隋王,率兵南下!” “你们谋反?”阎红儿惊问,话音未落,只见宋金刚拔出宝剑,一剑捅死阎红儿,几个侍从失声惊嚎,四散而逃。 驾控车辇的车夫一看不妙,暗想皇侄孙萧嗣业还在车上,赶紧调转马头,挥鞭逃去。一路上快马加鞭,逃回行宫。 萧嗣业亲眼见阎妃被杀,又哭又喊,跑回行宫,一些宫人不知原委紧跟在后,太皇太后萧珺正在院中闲坐,见萧嗣业出去没多久,就哭着跑回来,赶忙问道:“何事惊慌,慢慢道来。” 萧嗣业哭诉:“城头兵士杀了阎娘娘。” “啊?”萧珺大惊,这时马车夫赶了过来,作揖说道:“太皇太后,大事不好,定杨王刘武周带兵进城了,恐是某反。” 萧珺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速传慕容遐觐见,并告知东大营的康苏密将军。” 慕容遐正逢宿卫行宫外围,得了懿旨,赶忙入宫。定襄行宫并不深大,片刻时间,慕容遐便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施礼参拜,萧珺便说:“刘武周叛兵进了南门,哀家命速带卫士,平定叛军。” “谨遵懿旨!”慕容遐转身跑去,萧珺把惊魂未定的萧嗣业揽到怀中,看着人心惶惶的众宫人,萧珺说道:“刘武周是必我这老婆子厉害,但今日成败尚未分晓,谁也不准乱跑!”众人见萧珺镇定异常,这才稍稍安心。 慕容遐带着一路官军,直奔南门,走到菜市口,忽然看到迎面一阵哄乱,百信惊呼四散,只见另一支兵马迎面而来,所打旗号,正是刘武周的叛军。为首一个牙将,催马在前,两处兵马,挡住去路,僵持菜市口。 慕容遐大喝一声,问道:“晴天白日,你等挥兵扰民,擅入城内,难道要谋反不成?” 那员牙将答道:“定杨王今晨起兵,缉拿隋朝余孽,携民南下。慕容将军莫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慕容遐不等这牙将说完,便已摘弓搭箭,冲着牙将便射出一箭,正中胸口,那员牙将惨叫一声,坠死马下。旁边几个校尉一看牙将中箭,拔刀举枪,带着身后叛军一起杀出,与慕容遐的将士混战菜市口。 正在厮杀之际,随后跟来的叛军越来越多,慕容遐一看敌众我寡,一声令下,调转马头退回行宫。 慕容遐败退回来,进了行宫,命人紧闭宫门。一些宫人打开库房,搬来梯子,箭弩刀钱,交予隋兵。慕容遐传下军令,兵士和宫人搬动行宫重物,封堵宫门,阻挡叛军。 此事太皇太后萧珺领着萧嗣业走到前院,身后的丫鬟怀抱隋王杨政道。慕容遐带着几个部下施礼参见,萧珺问道:“叛军从何而来?” 慕容遐道:“启禀太皇太后,定杨王反了,要缉拿大隋皇室,携民南下。” 萧珺找了院中一个石凳,坐了下来,外面叛军冲撞宫门,喊杀乱声,依稀可闻。隋军兵士攀登院墙,使弓弩乱射。 萧珺揽着萧嗣业,对慕容遐道:“立刻命人出北掖门,赶往铁山禀告颉利可汗,求调援兵。封闭其它各门,所有太监分发兵器。”一时间行宫之内杀气骤起,定襄城中兵荒马乱。真可谓: 风声鹤唳起边城,忠奸混战震地崩。 后隋小国难自立,几多血雨浸腥风。 宋金刚率南大营的叛军猛攻行宫,幸好守兵太监合力阻挡,攻杀一个时辰,也未见分晓。这时一个叛军校尉,拍马来到,禀告宋金刚:“启禀大将军,康苏密率突厥营从东门杀出!” “啊?”宋金刚把马鞭一摔:“赶快随我去迎战康苏密。”冲击行宫的叛军,顾不得冲撞宫门,立刻收兵,跟随宋金刚往东门迎战康苏密。 来至东门不远,正遇往城内救驾的突厥兵士,为首一将头戴虎头蘸金盔 身着虎皮云片甲,胯下一匹五点斑豹驹,手中一对金攥轧油锤,此人正是突厥大将康苏密。宋金刚不容分说挥枪便刺,康苏密举锤相迎,二人转马厮杀,不分胜负,麾下兵士纷纷杀出,混战一处。 一场混战,宋金刚与康苏密大战三十回合,难解难分,可南营叛军却不是突厥骑兵的对手,被杀的四散溃败。宋金刚感觉不妙,虚晃一枪,掉转马头,撤往南门。 此时刘武周早已披甲上马,等待消息,本以为不等康苏密救援,宋金刚便能活捉后隋皇室,万没想到宋金刚大败而回。 刘武周情急之下,率兵拦住康苏密又是一场激战,未过几时,后隋朝廷的几支援兵杀到。刘武周、宋金刚知道叛乱不成,只得带着叛军逃走,一路南去。 定杨王叛军大败南去,逃出定襄,一连跑出二十里,见四下空旷安全,刘武周才舒一口气,放马散步,问道宋金刚:“依将军之见,眼下有何安身之处?” 宋金刚道:“颉利可汗在河北用兵,与唐王交战,无论大唐,还是突厥,都已无心顾及,河东诸郡,大王还是先回马邑老家,谋取晋阳,方为上策。” 刘武周清点手下兵士,还有两千余众,用马鞭敲着大腿,不由得叹道:“我本晋阳之主,如今落魄至此,也只得先回马邑,再图大事。”刘武周、宋金刚率领两千旧部,一路南下,直奔马邑留守。 定襄城内外,叛军已被驱散,硝烟落幕,恢复平静。慕容遐、康苏密进宫拜见太皇太后,萧珺端坐宝椅,眉头紧锁,听取二人奏报平叛之事。萧珺沉思良久,才开口问道:“二位将军,刘武周不能安心为王,纵兵为祸,终究是我大隋祸患,哀家已飞报颉利可汗,彻底剿灭刘武周。” 慕容遐道:“如今大汗出兵河北,与北平王高开道、东汉王刘黑闼,联手反唐,只恐抽不出援兵,剿灭刘武周。” 萧珺站起身来,任意踱了几步,说道:“哀家这张脸看来是真老了,若大汗不可出兵相助,哀家岂不是白与大汗做了数月夫妻?” “末将愚昧,太后见谅。”慕容仙作揖说道。 萧珺道:“在大汗来援之前,定襄周边,不可再有祸乱,招榜安民,慰抚百姓,你二人速速去办,莫让我大隋再失人心。” “谨遵太后懿旨。”慕容遐、康苏密二人领取退去,依照萧珺之命,招抚百姓。这才是: 一场激战一场兵,一场叛乱成虚惊。 若非前隋反王乱,岂有今日爱民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81连环计牛羊烧雁门,折勇将突厥围马邑 一场叛乱过后,间隔数日定襄城才安定下来,慕容遐匆匆来到行宫,拜见太皇太后,萧珺问道:“慕容将军有何要事,如此匆忙?” 慕容遐满面喜悦,拱手作揖:“启禀太皇太后,颉利可汗已调兵而来,传命清剿叛贼刘武周。” “哦?”萧珺脸上顿时也有了几分喜色,进而问道:“哀家就想这事,大汗若念夫妻之义,岂能坐视不管,大汗几时能到?” 慕容遐稍微一顿,吞吐答道:“探报只说大将步利前来,并未说大汗要来定襄。” 听罢此言,萧珺脸上不觉有了几分尴尬,心中暗想看来自己是真的老朽,这把年纪还自作多情,恐怕以后也再无时日服侍颉利可汗了,看着自己玉指之上,已有斑斑褶皱,萧珺脸色冷淡,喜色全无,只是挥了下手:“哀家知道了。” 次日天明,一阵沙尘吹过,塞北一队人马远道而来,这支兵马正是突厥部的大将步利率的兵马,星夜兼程,赶至定襄。 定襄城城门大开,御撵凤驾,太皇太后萧珺亲自出城相迎,慕容遐、康苏密跟随左右。杏黄缎子旌旗,顶罗伞盖,仪仗齐全,颇有当年大隋风范。大将步利翻身下马,叩拜大隋太皇太后。 施礼已毕,大军城外扎营,步利跟随太皇太后入城。众人分坐议政殿,萧珺端坐上位,问道步利:“颉利可汗已有一年多未见,近来可好?” 步利道:“回禀娘娘,大汗十分思念娘娘,本来想借此次平乱,看望娘娘,只是义成公主一心主战……。” “哀家知道,公主不是个争宠吃醋的女人,她心如磐石,一心匡复大隋。”萧珺道。 “是啊。”步利道:“此番刘武周作乱,义成公主坚持出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珺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如今刘武周作乱南逃,直奔雁门方向,大汗和公主调来步利将军增援剿讨,也已准备就绪,诸位还有何高见?” 慕容遐道:“刘武周已是强弩之末,困兽犹斗,请太皇太后懿旨火速发兵,以免刘武周投了大唐,倒戈相向。” 康苏密、步利也起身请战,讨伐刘武周,萧珺欣慰万分,对众将说道:“哀家命康苏密为大将军,总览藩汉兵马;慕容遐老将知兵,参掌军机;步利所辖精骑,为正印先锋官。三位爱卿务必同心协力,剿灭刘武周!” “谨遵太皇太后懿旨。”康苏密、慕容遐、步利三人齐声领命,出行宫点兵,准备出征。 不过两日,兵马粮草筹备齐整,后隋与突厥两万五千马步军,浩浩荡荡南征马邑,讨伐定杨王刘武周。先锋官步利率领三千精骑兵,长驱直入,直奔雁门关。 前文已说雁门关经久失修,早已破损,把守兵马也只有千余名老弱兵卒,为首一将名叫黄子英,是跟随刘武周起兵造反的老将。 刘武周逃到马邑来家,手下只剩两千多兵卒,沿途也只招募了一千壮丁,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听说康苏密率兵南下。万般无奈,才派老将黄子英把守雁门关。 康苏密率兵来到雁门关前,一看关上的惨淡光景,便已成竹在胸,只见两扇脱了漆的城门打开,一支步兵列队散开,为首一员老将,催马提刀出关迎战,身后一驾鼓车,跟随擂鼓助战。 黄子英一摸胸前三缕白髯,沉声喝道:“定杨王命老夫镇守雁门关,尔等举兵冒犯,哪个胆大,快来阵前受死!” 康苏密一看哈哈大笑:“竟是个老匹夫在此把守,不足为惧。” 慕容遐一旁劝道:“大将军不可轻敌,只恐哀兵必胜。”这一语到是提醒了康苏密,真可谓: 六旬老将挡关前,哀兵寥寥似残颜。 古关悠悠荡千载,多少英雄走塞边。 黄子英镇守雁门关,虽然主将年迈,兵勇老弱,城池破损,突厥大将康苏密并未放在眼中,偏偏慕容遐看着不妥。康苏密问道:“慕容将军尚未交战,怎知哀兵必胜?” 慕容遐指着前方说道:“黄子英兵力薄弱,不死守城池,反到出关迎战,其中必有埋伏。” 康苏密上下打量着年久失修的雁门关,点了点头:“传令众将多加小心!” 只闻老将黄子英阵前喝道:“来将听着,老将黄子英在此,已抱定成仁之心,有胆量者尽管上前决战。” “我为先锋,当取头功。”先锋官步利双腿一磕马,步利挥舞钢叉,直取黄子英。黄子英一看过来一个藩将,高声叫道:“来将通名!” “先锋步利!”二人不容多说,厮杀一团。步利骁勇善战,黄子英老来气短,大战七八个回合便退回城。步利大喜,扭头喝道:“黄老儿不过如此,何不趁此攻城?” 康苏密见黄子英败退,拔出宝剑,正欲攻城,忽闻慕容遐言道:“不可攻城,速速收兵。”康苏密一愣,又望望求战心切的步利,宝剑回鞘,挥手收兵。 南下兵马,关外扎营,康苏密带着众将回到中军大帐,步利问道:“黄老儿大败,本当乘胜攻城,一鼓作气,定可拿下雁门关。为何却鸣金收兵呀?” 康苏密打眼瞅了瞅慕容遐,暗想收兵是你提议收兵,其中原由也应该你回答。慕容遐说道:“今逢入夏,关前草木丰茂,又逢南风劲吹。倘若攻城之时,黄子英关前纵火,只恐万劫不复。” “哦……” 康苏密、歩利二人这才顿悟,慕容遐道:“黄子英倘若用计,无非水火,这关前并无大河,唯有火攻。” “呃……”康苏密迟疑片刻,探身问道:“以慕容将军之见,可有良策?” “眼下到有一计。” “但讲无妨。” 慕容遐顺手捻了捻胡须,说道:“不如从当地边民手中购买牛羊,把牛羊用绳索连环,趁夜起南风,驱赶城下,引黄子英纵火。” “岂不白白烧死这群牛羊了?”步利问。 慕容遐微微一笑:“牛羊烧死是小,只要把关前草木化为灰烬,我等便可无所顾忌,猛攻城墙。” 康苏密、歩利二人闻听大喜,康苏密乐道:“这便更好,攻陷关口之时,关前全是烧熟的牛羊肉。”众人也捧腹大笑。 突厥部立刻传令,四方寻求边民,交易牛羊。过了两日,搜罗来的牛羊六百余只,康苏密大喜,传令将士用绳索捆绑,又勒住牙口,使牛羊不能叫唤。 等到夜间南风骤起,绳索相连的牛羊皆以准备就绪,慕容遐道:“如此前去,只恐被敌兵看出破绽,当披盖蓑衣草席,掩盖牛羊。”康苏密又下令给牛羊披盖蓑衣草席。 等到二更时分,步利率兵驱赶牛羊,哄至关前;慕容遐准备战鼓,擂鼓助战;康苏密率五百强弩手,远处放箭。霎时间战鼓雷鸣,喊杀震天,守关的将士不明真相,吓得手忙脚乱,匆忙备战。 黄子英顶盔披甲登上城头,借着火光望去,城下如人流涌动,远处乱箭齐发,也是黄子英老眼昏花,一时慌张,便赶忙下令:“散硝纵火!” 城上兵卒泼洒硫磺、硝木,对着城下乱放火箭,少许片刻,城下火起,又逢夜间南风劲吹,草木燎原,硝磺助燃,可怜一群牛羊葬身火海。步利见城下火起,带兵远远退去。 大火烧了两个时辰,天已放亮,只见雁门关前,三里地外,均已烧的草木全无,这才有守关的兵卒看清城下原委,竟是牛羊残骸。 黄子英心中大惊,折腾半宿竟然枉费心机,忽闻战鼓又响,黄子英抬头望去,只见此时后隋与突厥联军,高举云梯,推动撞车,蜂拥杀来。这才是: 雁门一夜火燎原,草木牛羊焚关前。 空空关外如平地,只闻喊杀声震天。 雁门关一场大战,老将黄子英战死城头,一千多老弱败兵战心尽是,战死少数,多则投降。康苏密收复雁门关,后隋突厥联军,通过关隘,直逼马邑。 马邑本是刘武周发家起义之地,城池不大,多年战乱,百姓凋零。得知雁门失守,刘武周心如刀割,面如土色,坐卧不宁。 大将宋金刚见主子犯愁,进而劝道:“定杨王,大事已去,马邑孤城,难以坚守,不如早做打算。” 刘武周拿过旁边酒盏,仰面痛饮,怒摔酒盏:“北面是突厥,南面是李唐,东有太行阻隔,西有黄河天险,孤王已无路可去。” 宋金刚道:“雁门关离马邑近在咫尺,再不快走,三千兵士只恐难以阻挡?” “我意已决,破釜沉舟,决一死战!”刘武周道。 康苏密率将士直逼马邑城下,马邑城小,突厥部兵多,不到半日已将马邑四面围困。康苏密、慕容遐、步利率兵来到正门,排开阵势。只见城门大开,只有八百兵马出城列阵,大将宋金刚顶盔挂甲,催马出城。 康苏密阵前吼道:“颉利可汗对你等不薄,为何背信弃义,叛乱南逃?” “呸!”宋金刚道:“我与定杨王一心联合突厥,大汗却听信妇人之言,拥立杨政道一个三岁小儿,因小失大,我等不服。” “丧家之辈,有何不服?”步利大怒,提叉催马,一跃而出:“胜我三股叉,再说服与不服!” 宋金刚挥舞大枪,交战步利,二人大战十五回合,打得难解难分。只见二马一挫蹬,宋金刚一枪刺空,反被步利挥叉刺中腰间。 “哎呀”一声,宋金刚坠落马下,步利勒住马丝缰,调转马头,趁宋金刚尚未起身,又是一叉,夺命而胜。 182灭反王刘武周兵败,访唐营慕容遐议和 步利阵前诸杀宋金刚,初战告捷。康苏密是喜出望外,立刻传令三军,强攻马邑,顿时三军大作,一齐杀出,那八百叛军见主将战死,敌军杀来,乱作一团,只有后队几十个兵士逃回城中,其他兵士顾不得逃走,纷纷跪地求降。 督战刘武周城头的看罢此情,慌忙下令关闭城门,死守马邑。此时隋将慕容遐已下令发出三声号炮,后隋、突厥兵士四面攻城,马邑旧城杀声四起,血肉横飞。 刘武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亲自披挂铠甲,登上城头,挥积案厮杀,拼的血如泉涌,杀过半个时辰,叛军眼看死者无数,抵挡不过,纷纷投降。 围上的兵士越来越多,定杨王刘武周再无力气抵抗,被扑到在地,捆绑生擒。 康苏密收拢降兵,率军进驻马邑。刘武周被五花大绑,缉拿到议事大堂,康苏密端坐上位,慕容遐、步利分坐两旁,“啪”康苏密一拍桌案,严声问道:“大势已去,刘武周你还有何话说?” “哼!”刘武周心中满不诚服,跪地答道:“败军之将,犹死而已。” “本将岂能杀你,当有大汗定夺。”康苏密一挥手,命人左右侍卫押下刘武周。 众人正准备摆酒菜庆贺,忽然有校尉来报:“启禀大将军,探马来报,有唐兵正往马邑而来。” 慕容遐等人一时惊诧,都望着主将康苏密。康苏密也心里犯嘀咕,问道众将:“大汗在河北与唐军激战,今日遭遇,战是不战?” 歩利起身言道:“刘武周尚且被擒,末将愿打头阵。” “不可!”慕容遐劝道:“此番出征,为剿刘武周,兵马无援,粮草有限,再度开战,只恐筹备不足。” 康苏密摸着小胡子,点了点头:“依慕容将军之见,如之奈何?” 慕容遐道:“不如撤掉突厥旗号,换用隋王旗号,暂且求和,待兵马撤走,定能安全离开。” 康苏密看了看步利,步利觉的也是,便不再请战,康苏密道:“就依慕容将军,全部换用隋王旗号。我等是突厥人,议和之事,由慕容将军前去。”真可谓: 南下纵兵收马邑,未料交锋遇唐骑。 狭路相逢终是窄,免战变换隋王旗。 慕容遐带了一小队汉人兵士,从马邑直出南门,不过数里便是唐营。唐营辕门外有兵士把守,见慕容遐一队人马,拦住问道:“你等何方兵士,报上名来。” 慕容遐道:“在下隋臣慕容遐,身为使者,要见你家主将。” 门卒一楞,此时已是大唐武德五年,竟然在此碰上隋臣,答道:“你等候着,待我禀告。” 等了时间不长,门卒回来,我家大人只准使者入见,其余人等辕门外等候。慕容遐从容下马,跟着门卒进了唐营。 来到中军大营,只见当中端坐一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慈眉善目,鼻正口方,三缕长髯轻飘胸前,官帽袍服并非武将,而是文臣。慕容遐看着眼熟,定睛细巧,此人正是太皇太后萧珺的六弟萧珣。 慕容遐心中半信半疑,躬身作揖:“拜见萧大人。” “嗯?”萧珣一愣:“彼此未曾通名,怎知我姓?” 慕容遐道:“萧大人莫非真的不曾认出在下么,我乃隋将慕容三藏之子,慕容遐是也。” 自从隋炀帝三下江都,萧珣已有多年不曾见过慕容遐,今提往事,萧珣顿时记忆犹新,细细打量一番,问道:“你果真是慕容遐?” “正是。” 萧珣并不惊讶,冲左右侍从使了个眼色,身边众人各自退下。萧珣看中军帐内只剩,慕容遐一人,才站起身走到中间,两眼动容,握住慕容遐双手:“将军快坐下说话。” “将军可是从定襄而来?”面对询问,慕容遐深深点头,萧珣又问:“传闻我姐姐又为太皇太后,如今怎样,快快说来?” 萧珣随说随献上茶水,慕容遐接过茶碗,顿了一下,便把颉利可汗拥戴遗腹子杨政道为隋王,立国定襄,又平定刘武周的事情一一陈说。 萧珣得知亲人安好,几乎老泪迸出,眼珠泛红。慕容遐又深情说道:“老大人的亲孙儿萧嗣业,如今也在定襄,爱好武艺,弓马娴熟,颇有武将之才。” 萧珣听了喜极而泣,老泪纵横,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意犹未尽。慕容遐心里清楚,说道:“末将今为使者,不能久留。敢问老大人此番北上,唐主有何用意?” “皇上命老夫安抚山西百姓,并督修雁门关沿线城防,今中原皆为大唐所有,江南也先后平定,唯有长城沿线,突厥进犯不止,成了大唐心腹大患。”萧珣道。 慕容遐道:“既然如此,我回去劝说康苏密撤兵北去,让出雁门关以南土地,绝不耽搁大人公事。”萧珣此行偶遇北国兵马,自然也不愿交战,两人互成默契,协商一致。 慕容遐待了片刻,便起身告辞,萧珣亲自送出辕门。临行之时,慕容遐正欲上马,萧珣猛然想起一事,拉住慕容遐:“将军且慢?” “萧大人还有何叮嘱?” 萧珣道:“我主李渊,上个月已命江东官员,将先皇隋炀帝陵墓,迁往扬州府雷塘之北,万望告知。” “多谢大人告知,末将牢记于心。”慕容遐作揖行礼,翻身上马,辞别而去。 回到马邑城中,康苏密、步利早已等候多时,一见慕容遐回来,康苏密就问:“攀谈如何,唐兵有何预谋?” 慕容遐微微一笑,答道:“大将军不必惊慌,唐军只不过是安抚山西百姓,与我等偶遇,并无意交战。” 步利问道:“唐兵此行,是进是退?” 慕容遐道:“我已与唐臣说明,我等剿杀刘武周,得胜便归;唐兵招抚百姓,只走雁门关内,绝不出关冒犯。” 康苏密担心交战,听了这话,才心中踏实,捻着胡子对步利点头。慕容遐见康苏密、步利也有退兵之意,进而说道:“如今晋阳以北,疲敝调令,我等久留也无能为力,况且粮草有限,不如早回。”康苏密听从规劝,传下将令,次日天明,回兵北上,返回定襄。 长话短说,康苏密率兵生擒刘武周,由步利押往铁山,送颉利可汗牙帐处死,不做细说。单说康苏密、慕容遐回到定襄行宫,复命太皇太后,萧珺大喜,出征藩汉将士依名册论功,俱有封赏。 众将得了赏赐,各怀欣喜,返回府邸,唯有慕容遐返回行宫,二番求见。慕容遐与康苏密等人一同奏报,却单独回来,萧珺暗想其中必有难言之事,便召到御书房来见。 四下无人,萧珺问道:“大殿之上,将军少言寡语,二番入宫,必有隐情,不妨直说。” 慕容遐双手揖道:“启禀太皇太后,末将此行,遇到了您的六弟萧珣。” “哦?”萧珺心中一阵翻滚,按捺心绪,问道:“我娘家亲人,如今怎样,快快说来。” 慕容遐一一陈说,萧珺听得知众人安好,长出一口气,靠在宝椅之上,慕容遐上前一步压沉嗓音又道:“末将已得知,唐主李渊先为先皇隋炀帝迁坟,葬于扬州府雷塘以北。” 这一语又使萧珺探起身子,不禁追忆道:“哀家自从当年把先皇葬于流珠堂,许久未曾闻听先皇墓地,爱卿可知道?” “微臣略有耳闻。”慕容遐思量少许,说道:“自先皇帝江都遇害,葬于江都宫流珠堂;宇文化及挟皇室北上之后,又有隋将陈棱以帝王之仪,迁葬于吴公台;后陈棱战死江东,盗贼占据,等唐将李靖平定江东之后,又把先皇墓迁至雷塘。” 萧珺听罢,哀思难忘,伤心往事,含泪叹道:“先皇去时,四扇床板何等凄惨,今逢帝礼迁葬,哀家也算安心了。”诸事安排已妥,萧珺传下懿旨,传命后隋境内的藩汉子民修生养息,通俗通婚,减税减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由此又迎来了数年的太平日子。 后隋小朝廷虽然安生养民,但突厥与大唐的交战延绵未绝,自公元624年开始,连续三年,相互交战,两方互有胜负,处于胶着之时。 大唐与突厥激战长城沿线,远离定襄,对后隋朝庭到也没有多少波及,只是中原消息难以打探。眼看隋王杨政道已满六岁,已经跟随太皇太后萧珺临朝听政。这日,杨政道正在御书房读阅奏章,萧珺仰坐一旁,闭目倾听政事,忽然一个宫女来奏:“启禀太皇太后,启禀隋王,康苏密、慕容遐二位大人求见。” 杨政道打断阅读,望着太皇太后,萧珺微微睁开双眼:“宣他二人来见。” 稍等片刻,康苏密、慕容遐匆匆入内,拜见二主,萧珺并未开口,努了努下额让杨政道问询。杨峥端坐龙书案前,正言问道:“二位爱卿,要奏何事?” 康苏密道:“启禀隋王,大唐发生政变,李世民杀兄夺位,自称天子。颉利可汗召集草原各部盟,乘机南下,连战连捷,已杀进长城,匡复大隋指日可望。” “好!”杨政道虽然年幼,却底气十足,正要说话,忽听太皇太后萧珺问道:“好什么?”这才引出: 女主致书劝可汗,大战止于渭水端。 白马立盟修和好,才有大唐变平安。 复辟大隋时机已到,欲知萧珺如何打算,且看下回分解。 183皇太后婉言拒复僻,萧嗣业出使奔前敌 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夺取皇位,成为大名鼎鼎的大唐太宗皇帝,这次依靠非正常传位途经所得到的皇位,使得刚刚统一不久的中原王朝,再次成为周边势力关注的焦点。 就在李世民立足未稳之时,塞北突厥部的颉利可汗召集草原各部盟,会兵二十万众,举兵南下,突破长城,直逼长安。 消息传到后隋,六岁的隋王杨政道尚在蒙童,拿着这个消息大喜不已,以为复辟大隋有望,在定襄行宫又喜又跳,给太皇太后萧珺诉说了天下大事。 慕容遐、康苏密两个大臣,也频频点头,觉得这是趁机南下,复僻大隋的千载良机,惟有靠在座椅上的萧珺老成持重,闭目凝神,看也没看杨政道,只是闷声问道:“好什么呀?” 杨政道一愣,起身答道:“九州四海,原本大隋江山,如今颉利可汗举兵南下,时机成熟,正可复辟大隋。” 萧珺微闭二目问道:“政道啊,你知道九州四海翻个天,要死多少人吗?” 这一问连康苏密、慕容遐也有些懵头,没想到这位隋炀帝的遗孀竟然向杨政道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孙儿不知,请太皇太后教诲。”杨政道恭恭敬敬向萧珺欠身作揖。 萧珺这才睁开双眼,在靠椅上坐正,手里拄着龙头手杖,看着杨政道说:“都好好想想吧,这才消停了几年,又要打仗,哀家是再也不想见天下大乱了。” 旁边的康苏密右手捂心,躬身问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启禀太皇太后,此番南下,机遇千载难逢,大汗已发调令,不可不出兵相助。” 萧珺目光转向康苏密,这个突厥将领,虽说对萧珺毕恭毕敬,但终究还是颉利可汗的心腹人物,后隋朝廷对康苏密也是且用且防范,只见萧珺意味深长的说道:“将军是突厥部将领,相助大汗理所应当,可是哀家只有三万汉民,刨去老幼妇孺,还能有多少拿出手的兵马?” “这……”康苏密迟疑片刻,又道:“虽说如此,但按兵不动,恐被大汗怪罪,不如末将率定襄突厥骑兵,前去增援,日后也好答复大汗。” “唉……”萧珺长叹一声,拄着龙杖站起身来,康苏密、慕容遐赶忙过来搀扶,萧珺摆了摆手说道:“如今哀家是既不想看汉人战死,也不想看突厥人丧命,从大隋到大唐死了多少人?” 萧珺望着窗外,感慨良深:“长城内外,辽东江边,大江南北,太行东西,你们算过没有,年年白骨摞白骨,岁岁孤魂遇孤魂。”萧珺转过头来又道:“不打啦,再也不打啦!” 杨政道眼巴巴望着皇祖母,一言不发,只有康苏密上前一步,问道:“太皇太后,那大汗调兵的文书,如何答复?” 萧珺沉思良久,说道:“你把萧嗣业给哀家召来。” “遵旨。” 康苏密转身出去宣萧嗣业,时间不长,萧嗣业跟着康苏密来到御书房,拜见了太皇太后和隋王,作揖问道:“皇姑奶奶宣侄孙儿有何旨意?” 萧珺道:“大汗打进长城了,哀家想求大汗议和退兵,你去给做个使者吧。” 众人一愣,这萧嗣业才一十二岁,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慕容遐言道:“太皇太后,皇侄孙才十二岁,赶往前敌,未免年纪太小吧?” “不小了。”萧珺道:“哀家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在江陵城要饭了,先皇帝十三岁就带兵了,他不算小了。” 康苏密道:“末将愿同皇侄孙同去,以保万无一失。” “免了吧,还是让慕容遐陪着去吧。”萧珺看着慕容遐、康苏密,又言:“若是交战哀家定派康苏密,此番是议和,还是让个汉臣前去更好。” 康苏密道:“太皇太后,此次南征,机会千载难逢;倘若放弃,何日才能复辟大隋?三思啊。” 慕容遐也跟上说道:“是啊,太皇太后三思啊。” 萧珺摇了摇头:“二十万突厥将士,拼光了也就杀到长江北,大汗收不了天下。华夏九州比你们突厥人想象中大的多。” 萧珺又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众人不敢顶撞,只得遵从懿旨。 康苏密、慕容遐告安退去,外人离开。萧珺才又坐下来,看着杨政道、萧嗣业两个孩子,说道:“政道啊,你以前有个哥哥名叫杨侗,临死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愿自今以往,勿复生帝王家。’大隋皇帝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记着当皇帝不是好事。” “孙儿记下了。”杨政道说。 萧珺又对萧嗣业说:“这次姑奶奶让你做使者,就是因为你爷爷还在大唐,咱大隋和大唐本来就是一家,身处异域,但一脉相承。不能因为谁当皇帝,就只知道打呀、杀呀,要想想亲情,等到了姑奶奶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有个亲人比什么都好。” 萧嗣业抱拳作揖:“皇姑奶奶放心,侄孙儿此去关内,定能不辱使命。”萧珺看着两个孙辈的孩子听话,这才有所安慰,绽出丝丝笑意。 两日之后,定襄城南门外,伞盖蔽日,旌旗招展,许久不摆的皇室仪仗,又展现往日威风。皇侄孙萧嗣业,将军慕容遐带了五百侍卫,列队候命。 太皇太后和隋王杨政道的御辇缓缓出城,左右宫人搀扶萧珺下了车辇,萧嗣业与慕容遐来到近期,施礼拜谒。萧珺道:“嗣业呀,姑奶奶封你为车骑将军,此番出使,不求胜负,只为议和,还百姓一个太平,你二人要牢记于心。” “侄孙儿谨遵太后懿旨。”萧嗣业道。 萧珺又对慕容遐道:“慕容将军,老成持重,帮助嗣业,勿负我心。” “太皇太后放心。”慕容遐、萧嗣业二人告别萧珺,率五百骑兵一路南下赶赴渭北大营。 颉利可汗一路披荆斩棘,连战连捷,正在中军宝帐大宴各营主将。饮酒正酣,忽然一个校尉匆匆来报:“启禀大汗,隋主杨政道派萧嗣业、慕容遐前来会师。” “好!”颉利可汗把酒盏往桌案上一墩,喜道:“草原诸侯会盟,何愁大唐不灭,快宣萧嗣业、慕容遐。” 过了少倾,萧嗣业、慕容遐二人一前一后,入中军大帐拜见大汗,颉利一看为首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迟疑问道:“快快免礼,今日会师六军,不知二位带来多少兵马?” 萧嗣业道:“回禀大汗,奉太皇太后懿旨,领五百护卫前来会师。” “五百?”颉利惊问,左右众将也是惊愕万分,颉利可汗问道:“定襄兵马少说也有两万,为何只派五百护卫?” 萧嗣业道:“太皇太后命我为使者,恳请大汗终止讨伐,罢兵修和。” “一派胡言!”颉利可汗把脸一沉,双眉倒立,说道:“本汗举兵南下,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岂能半途而废?” 一看颉利可汗脸色动怒,慕容遐赶忙说道:“大汗勿怪,太皇太后担心百姓受难,将士死伤,不忍杀戮。” 提及萧珺,颉利可汗心中不觉回想起当年自己与萧珺也有几个月的夫妻之情,心中的躁怒,也略有缓和,嘴上不再训斥,信誓旦旦对二人说道:“唐兵早已闻风丧胆,三日之后,本汗将冲过渭水,直捣长安!” 颉利可汗把萧嗣业、慕容遐带在身侧,率二十万军,兴兵南进,不到三日,便抵渭水河畔。 长安城内的百姓,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自唐高祖李渊收复西京长安以来,关内已远离战乱多年,许久不见有哪路劲旅能举兵犯阙。 现如今突厥部的二十万铁骑挥师南下,兵临渭水,让太平繁华的长安城骤然战火熊熊,乌云密布。 大唐的文武臣子齐聚大殿,个个面色凝重,焦虑万分,此次突厥进犯,是大唐开国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唐太宗李世民端坐龙椅之上,心如刀割一般,倍感焦虑,一筹莫展的看着文武百官,心里盘算着退敌之策。李世民道:“尉迟恭今率精兵激战泾阳,长安兵力空虚,只怕难以抵挡,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丞相萧瑀奏道:“如今突厥拥兵二十万,势头正望,老臣以为自古兵不厌诈,不如布下虚兵,哄骗颉利可汗。” 房玄龄劝道:“启奏陛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若能立盟议和,隐忍数年,韬光养晦,必能反攻突厥,一雪前耻。” “二位爱卿所言,正和朕意。可是又如何议和,突厥大军打到朕的家门口,长安有多少家底能与颉利可汗议和?” 房玄龄道:“微臣记得三年前,陛下奉先皇之命,收复晋阳之时,曾与突厥部遭遇,那时萧珣大人为使者,促成议和,如今之计,还需萧大人亲往。” “朕也曾闻,前朝的萧氏遗属尚在漠北,突厥人倍加尊崇,朕就令萧珣、萧瑀二位爱卿陪朕同行,无论如何也要唬住突厥。” “遵旨。” 李世民立刻传令,命长安城中将士,多备旌旗,宫中太监扮成兵士,在渭水南岸,布下疑阵。这才引出: 故布疑阵唬强敌,祖孙重逢更传奇。 白马立盟传千载,罢兵议和渭水堤。 184长安城伪装十里兵,渭水河誓血白马盟 唐太宗李世民与萧瑀、萧珣、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骑马直出玄武门,马渭水南岸,与颉利可汗隔水相望,对岸六个人竟然无所畏惧 “李世民摆的什么空城计,六个人也敢孤身迎战?”颉利迟疑的自语道。 跟随颉利可汗身侧的慕容遐道:“大汗需多加小心,其中必定有诈。” 两边隔河相望,均不见动静,等了许久,才见有阵阵尘土荡起,,随后的大唐兵士纷纷抵达南岸,旌旗蔽日,战马嘶鸣,太监宫人一个个披甲顶盔,装扮成禁军,混在其中,一字排开,阵势足有十里地之遥。 即使如此,唐兵依旧源源不断,从长安城蜂拥而出,但队伍最后面的已经不是兵士,而是为了故布疑阵,雇佣来的百姓和宫女,一个个戎装打扮,虚张声势。 颉利可汗远在渭水对岸,虽说不能看得一丝不差,但总体四下打量,也是大为吃惊,只见渭水南岸的唐兵人数众多,心里猜疑,有些意外,不知其中真伪。颉利可汗遇见这种状况,便问道慕容遐:“尉迟恭的率唐军主力,在河东交战,京城本应空虚,难道今日十里长蛇阵,是天降神兵不成?慕容将军以为如何?” “在下虽不知其中真伪,但中原人用兵历来讲究虚虚实实,兵不厌诈,其中真伪难辨,大汗不可疏忽大意啊。”慕容遐道。 颉利可汗点了点头,挥鞭催马来到桥头,晃着马鞭高声叫道:“唐主可在?速来答话。” 只见李世民一拨缰绳,正欲上前。萧瑀赶忙劝道:“陛下独自上桥,未免太过危险,还是派使者前去。” 李世民微微笑道:“朕自有分寸, 突厥敢倾巢而出,千里杀来,必以为朕刚刚即位,朝中人心不稳。如果朕独自上桥,出其不意,定能唬住颉利可汗。制服突厥,在此一举!” 言罢,李世民是艺高人胆大,催马独自登上便桥南端,高声言道:“久闻大汗欲杀回中原,复辟大隋,今长安尚有雄兵十五万,枕戈待旦。大汗若是怜惜关中百姓,大唐愿意朝贡议和,如若不然,渭水两岸,血流成河,决一死战!” 一看李世民话语掷地有声,而且措词是软硬兼施,既可朝贡议和,又敢决一死战,毫无畏惧,这让颉利可汗脑子有些发懵;再看南岸唐兵依仗草木,虚实难辨,颉利可汗心中进退两难。 正在犹豫之时,慕容遐就在身侧,自己毕竟是个汉人,不忍长安百姓再造屠戮,又想萧珺已不愿再战,萧瑀等人又是太后至亲,乘机劝颉利:“当年李渊父子,诡计多端,如今毫不示弱,必有伏兵。” 颉利可汗本来就踌躇不决,听了这话心中更加顾忌,慕容遐看着吉利可汗有些骑虎难下,继而劝说:“不如让唐主纳贡钱币,订立盟约,适合而止吧。” 颉利可汗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如此回去,只恐义成公主埋怨。” 慕容遐心中窃喜,说道:“义成公主最疼娘家人,只要萧太后和隋王不计较,公主必不会责怪。” 颉利点了点头,催马来到桥头,问道李世民:“大唐皇帝听着,若想议和,除非进贡钱币,让本汗赏赐三军将士,否则漠北将士,实难从命!” 颉利可汗自找台阶,李世民心里有底,一身冷汗,茅塞顿开,这才答道:“我与大汗素无恩怨,大唐愿意进贡钱币,以示友好。只恐言而无信,需斩白马立盟。” “本汗皆准。”颉利可汗转身对后面众将言道:“大唐皇帝求和,传令斩杀白马,歃血为盟!” 一群悍卒推到一匹白马,拔出胡刀,将马匹再杀,端来铜盆,乘了半盆马雪。端着血盆的士兵,正欲过桥,慕容遐伸手拦住。慕容遐对萧嗣业说道:“小将军乃是太皇太后钦点使者,理应为盟约议和。” 萧嗣业从容下马,接过铜盆,马血铜盆一尺开外,半盆马血也不沉重,萧嗣业端着血盆先到颉利可汗马前,颉利道:“萧珺如今终于如愿。”说着,伸手沾血,抹在双唇。 颉利可汗冲着桥对面使了个眼色,萧嗣业又端着血盆走过便桥,端到李世民马前,李世民问道:“你这娃娃,报上名来。” 萧嗣业道:“我乃大隋太皇太后侄孙萧嗣业。” “哦?”李世民道:“莫非你便是萧钜之子,萧珣之孙?” “正是。”这一问一答,让等在后面萧珣、萧瑀顿时大悟,为之动容。 李世民把马血抿在嘴边,又看这萧嗣业长得俊逸机灵,说道:“你祖父萧珣在此,不如就留在大唐,与家人团聚吧。” 萧嗣业跟随萧珺多年,对长安亲戚,早已陌生,只是放下血盆,对着萧珣跪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便返回桥上。走到桥中央,猛然转身答道:“嗣业年少,尚知大礼,今为隋使,岂敢辱命,万望尊长见谅!” 李世民问道:“你既为汉人,为何不留在大唐?” 萧嗣业道:“漠北尚有大隋,皆是汉人,不忍离别。” 李世民想起被掠汉民,自知无力搭救,感慨良深,又问道:“你这娃娃见识非凡,不知何日还能再见?” 萧嗣业道:“倘若陛下背弃渭水之盟,必有相见之日。”言罢,萧嗣业转身而去,回到突厥军中。 李世民远望良久,调转马头,对众人说道:“钱帛岁币,金银绸绢,如约进贡。” 大唐与突厥在渭水立约蒙羞,萧珣、萧瑀等臣子颜面尽失,深感耻辱。李世民安慰道:“渭水之耻,刻骨铭心,正如萧嗣业所说,背弃盟约之时,必有相见之日。”李世民一磕马镫,转会长安,众人纷纷跟随而去。 大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唐太宗李世民与突厥部颉利可汗,在渭水桥头歃血为盟,作为缓兵之计,大唐王朝向突厥部进贡钱帛,才得以议和停战,此番渭水之盟,又称渭水之耻。这才是: 玄武门前夺皇权,突厥乘乱寇塞边。 滚滚狼烟连天起,茫茫尘埃刀锋悬。 渭水河畔空声势,白马誓盟求保全。 进贡议和蒙羞耻,复仇之日待来年。 突厥各部盟退兵散去,萧嗣业、慕容遐如愿而归。回到定襄行宫,向太皇太后萧珺和隋王杨政道,如实汇报。 得知立盟议和,萧珺大喜,对此事赞不绝口,唯有慕容遐心怀顾虑,等众人离去,只剩慕容遐不走。萧珺问道:“慕容将军,还有什么事不妥,尽管说来。” 慕容遐道:“回禀太皇太后,方才守着康苏密等人,臣不好直言。” “他们走了,你说就是。”萧珺道。 “微臣与太后都是汉人,有些道理突厥人理会不了。汉人自古就有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的策略,李世民此次进贡求和,恐怕也是缓兵之计,我料日后必然违约弃盟,反攻突厥。”慕容遐道。 “嗯。”萧珺道:“你这话真说到哀家心坎里了,接着说。” 慕容遐作揖说道:“倘若唐兵赢不了突厥,后十年也不过如此。若是大唐击败突厥,太皇太后如何打算?” 萧珺站起身来,便往屋外散步,慕容遐跟随其后,随走随道:“哀家祖籍在兰陵,娘家在江陵,出嫁到长安,草原终究不是咱汉人的家。” 君臣二人,顺着长廊闲散,慕容遐道:“微臣斗胆揣摩。太皇太后莫不是打算将来归唐吧?” 萧珺斜着眼瞅着慕容遐,嘿声笑道:“这话就你我可说,万不能守着康苏密他们提起。” “微臣明白。” 萧珺终日在行宫养老,看着孙儿杨政道勤于文治,侄孙儿萧嗣业武艺高超,两个晚辈一文一武,朝夕相伴,可谓是喜得天伦之乐,人生美事也不过如此。这才是: 身在漠北心在唐,长城以南本家乡。 流亡朝廷久独立,归途只能空孤望。 单说这年岁末,眼看正月来临, 在定襄的汉人依照旧俗,喜庆新春。后隋行宫也是张灯结彩,欢庆不已。宫中摆下大宴,隋王杨政道年已十岁扶着太皇太后萧珺,端坐上席,会宴百官。 慕容遐带领汉臣,康苏密带领突厥臣子,分列两厢,就坐赴宴。杂耍艺人,彩女宫娥,争相现舞,同贺新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钟乐依旧不绝于耳。 康苏密喝得起劲,带着几分醉意,席间和一个大臣说道:“时隔三秋,萧少将军,英姿俊美,武艺高强,不如让他舞剑,为众人助兴。” 话音未落,萧嗣业尽收耳底,遂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抱拳行礼:“太皇太后、隋王殿下,列位臣公,萧嗣业习武一十二载,今逢喜庆,愿舞剑助兴。” 萧珺欣慰,点头示意,康苏密说道:“少将军英姿豪爽,快快舞来!” 只见萧嗣业摘下腰间宝剑,拔剑扔鞘,来至殿前。旁边乐师拨琴助兴,萧嗣业闻韵起舞,一通剑法,似行云流水,如拨云望月,精湛过人,左右藩汉大臣,连声叫好。几个武将,看着手痒,也跃跃欲试。 正舞剑尽兴之时,只见一个侍卫匆匆跑进大殿,萧嗣业正刺剑而来,吓了一惊,赶忙收剑,指着侍卫问道:“如此莽撞,有何事奏?”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萧嗣业见侍卫神情焦虑,脸色慌张,知道出事,便把身子一闪:“快快奏与太皇太后!”这才引出: 一岁新春年夜惊,茫茫塞北起危情。 铁蹄踏遍燎原火,战鼓催唤日月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85萧太后临阵换主将,隋唐军激战恶阳山 萧嗣业舞剑正在兴头,一个不留神,险些刺中刺送信的侍卫,得知奏报十万火急,萧嗣业闪身收剑,让侍卫速报太皇太后和隋王。 这个侍卫慌里慌张,屈膝跪倒,面色焦虑,拱手奏道:“启奏太皇太后、隋王殿下,唐主李世民调遣六路总管,共十万大军,越过长城,向漠北杀来。” “啊?”萧珺问道:“再探。” “遵旨。” 侍卫匆匆退下,大殿之上,四座无声,一片寂然,幽冥的灯火,摇坠着这个不安宁的夜晚,众人眼神齐望着太皇太后。萧珺面色严肃,目光冷峻,群视众臣,问道:“三年前大汗在渭水歃血为盟,大唐向突厥纳贡称臣,当时哀家就觉得,其中必有缘故,如今李世民雄心不已,背信弃义,兴兵北上,如之奈何?” 两侧的藩汉臣子,你看我,我看你,两眼发呆,一言不发,唯有站在一旁的萧嗣业正逢年少气盛,身上透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萧嗣业看众人茫然,便作揖奏道:“李世民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侄孙儿原为先锋官,请旨出战!” “嗣业你还年轻,大丈夫在世何愁不能建功立业。”萧珺道又对康苏密说道:“康苏密将军,用兵之事还是由你担当吧。” “谨遵懿旨。”康苏密道。 萧珺担心萧嗣业年少冒失,终究还是把迎战唐军的这个包袱扔给了康苏密,准备让康苏密这个突厥人先去淌这股浑水。 此时天色已晚,萧珺也略感困倦,便散了酒宴,回宫歇息。萧珺和两个侍女正往后宫走,萧嗣业快步追来,跟在身后,急于求见。萧珺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嗣业,这么晚不歇息,还有何事要奏?” 萧嗣业道:“李世民背信弃义,举兵来犯,为何不让侄孙儿为先锋,去打头阵?侄孙儿不解。” 萧珺打量了一番萧嗣业,使了个眼色,让左右侍女退下,胸有成竹般的说道:“咱大隋能在定襄立国,靠的是谁?咱是靠人家突厥可汗的扶持,凡事先让那些突厥人发话,咱汉人不能太强势。” 嗣业道:“太皇太后说的也是,但康苏密并无大才,只恐挡不住唐兵。” 萧珺眼神中似乎浮现着康苏密的容貌,掂量了一下,不屑一顾道:“谁又知道呢,到时候再议吧。” “这……” 萧嗣业搞不懂萧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只是远远望着萧珺和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真可谓: 大敌当前总慌张,惟见女主若平常。 丝毫不显畏敌色,却有暗心思返乡。 时隔两日,萧珺正在寝宫磨指甲,隋王杨政道急匆匆快步来到寝宫,拱手奏道:“启禀皇祖母,百官齐聚议政大殿,求见太皇太后。” 萧珺抬起手臂,正反看着指甲,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呀?” 政道说:“听说唐军六路大军,有三路直奔定襄而来。” “哦……李世民来的还真是快呀。” 杨政道道:“请太皇太后速速主政吧。” “好……..起驾议政殿。” 太皇太后萧珺坐乘御撵,满怀威仪,驾临议政殿,突厥与汉族大臣们早已来到大殿,交头接耳,嘀咕军情,只闻太皇太后驾到,见萧珺带着杨政道登上丹陛,各自坐下。 百官叩拜之后,康苏密出列奏道:“启奏太皇太后、隋王殿下,探马急报:唐军节节取胜,唐将李靖、李世勣、柴绍三路兵马,齐头并进,直奔定襄而来。” “康爱卿主管兵事,可有退敌良策?”萧珺问。 康苏密道:“恶阳山乃是定襄城的南面天险,末将愿率兵死守恶阳山,只要守住此山,就可以逸待劳,到时唐兵粮草难济,必然不战而退。故而请太皇太后恩准。” 萧珺点了点头,说道:“恶阳山险要,定襄城更难。定襄不能没有康爱卿主政,你还是留下吧。” “那…….”康苏密心中顿时疑惑,没想到萧珺又改变了想法,临阵换将。看着萧珺突变的决定,满堂众人一时也不知派谁出战合适。 其实萧珺这次临阵换将,暗中是在戏弄康苏密,萧珺和杨政道祖孙二人都不知兵事,又担心萧嗣业鲁莽大意,所以萧珺便安排康苏密备战,等康苏密说出了其中要害,萧珺立刻改变了主意。 萧珺说道:“皇侄孙萧嗣业,血气方刚,就赏他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遵旨。”萧嗣业顿时神情焕发,气宇高昂,欣然领命。 康苏密心机显然多不过萧珺,一个突厥人也没把临阵换将当什么事看,只得留守定襄,发下兵符,命萧嗣业统率五千马步军,赶往恶阳山迎敌。 定襄城南门,一时间人山人海,人云拥挤,经年不遇征战的定襄百姓,接踵而至,翘首以盼,观望大军出征。 萧嗣业顶盔披甲,出兵南门,正遇老臣慕容遐匆匆来到,为大军送行。萧嗣业知道太皇太后平日最器重慕容遐,赶忙翻身下马,抱拳问道:“慕容将军前来,莫非太皇太后有何叮嘱?” “老臣正为此事而来。”说着,慕容遐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交予过来,萧嗣业看看锦囊,问道:“莫非有何破敌妙计?” 慕容遐道:“太皇太后不懂兵事,岂能用计?” “若不是计,那是什么?”萧嗣业问。 慕容遐道:“这是太皇太后密旨,危机之时,依照旨意而行,少将军不可擅自做主。” “噢…….嗣业记下了。” 告别了送行的慕容遐,萧嗣业翻身上马,率军出了定襄,直奔城南恶阳山。后隋兵马陆续驻扎隘口,尽观此山,山壑陡峭,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萧嗣业喜道:“真乃天赐用兵之地。”立刻传令驻军恶阳山南坡,靠山扎营。 隋军歇息了半日,便见唐兵呼啸而至,沿途旌旗蔽日,探兵急匆匆跑到山坡上的中军大帐,禀告萧嗣业:“启禀萧将军,唐兵已杀至恶阳山脚下。” “来的正是时候,传令备战!”萧嗣业抱起头盔,取下银枪,走到帐外,高声喝道:“备马迎战!” 恶阳山前脚步马蹄,顿挫急促,隋唐两军迅速列阵,相向而对。只听一阵战鼓雷鸣,隋军旗号,风中招展,马步军列阵山前,刀枪迎着日光辉映,阵中一员上将,银盔铁甲,策马提枪,冲出阵来,正是后隋大将萧嗣业。 再看唐军阵前,为首一人,年纪五十多岁,须髯垂胸,铜盔素甲,外罩战袍,腰悬宝剑,立马阵前,此人姓李名靖,字药师,三原人氏,乃是大唐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见萧嗣业年纪不大,豪气冲天,杀气逼人。用马鞭指着问道:“悬挂隋旗,你是何人,速报名来!” “萧嗣业在此,尔等谁敢出战?” 李靖道:“本帅若不曾记错,三年前渭水之盟,捧血盆的小儿就是你吧。” “不错。”萧嗣业言:“既知我名,何不早退,免得血渐刀光!” “娃娃。我看你是萧氏宗亲不忍伤害,不如顺应天意,早早归顺大唐!”李靖道。 萧嗣业大怒,催马冲来:“一派胡言,快拿命来!” 只见唐兵阵前也杀出一将,年纪四十多岁,掌中一条大枪,拦住萧嗣业去路。 “来将通名!” “皇甫无逸是也。” 萧嗣业听得此名,多有耳闻,皇甫无逸正是前隋将领,原来此时已经归顺大唐。但是两军阵前,各为其主,二人也不容多说,便厮杀一团。交手数个回合,萧嗣业这才骂道:“皇甫无逸,你本隋将,为何降唐。” 皇甫无逸挡住一枪:“杨广无道,天下大乱,只得另寻明主。” 二马错蹬,萧嗣业挺枪压住皇甫无逸:“今日我便要取你首级,祭奠先皇。”二人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忽然从西面一阵尘土翻滚,隆隆马蹄,震地如颠。后隋兵士眺望西南,又见一支唐军蜂拥杀来,大旗之上,绣着“柴”字,正是驸马都尉柴绍所部将士。 萧嗣业发觉侧翼有唐兵杀来,赶忙虚晃一枪,驳马而回,下令收兵,退到恶阳山营寨。李靖见柴绍来援,隋兵退回,后隋兵士显然势单力薄,下令攻山烧寨。萧嗣业传下军令,弓弩射之,一通乱箭才射退唐兵,保住营寨。 萧嗣业据守恶阳山,两军相持不下,僵持到第三日,定襄派来快马,送来急报。一个校尉匆匆来到靠山营寨,气喘吁吁言道:“禀告萧将军,唐将李世勣率兵包抄,合围定襄。” “什么?”萧嗣业大惊失色,没想到李世勣进兵如此迅速,如同神兵天降,侧面围住定襄。萧嗣业问道:“太皇太后可有嘱咐?” 校尉答:“并无嘱咐。” 萧嗣业双手倒背,在中军帐里来回踱了几步,焦急之下,忽然想起慕容遐曾捎带一个锦囊,内有太皇太后训示。萧嗣业赶忙从挂在墙壁上的包袱中取出锦囊,打开观瞧,定睛一看,里面纸条上书写了八个字:“全身而退,返回定襄。” 186康苏密急报求援兵,李世勣迂回白道城 看罢锦囊,萧嗣业心中大吃一惊,暗想难道定襄城竟然这么快就坚守不住了,再想想萧嗣业又觉得事情蹊跷。恶然自己率五千人坚守恶阳山,但是毕竟定向成还有慕容遐在,还有康苏密的突厥骑兵。 更令萧嗣业想不通的是太皇太后萧珺的锦囊怎能够未卜先知,总不会一出征就想到求救吧。思绪虽然有些混乱,但是萧嗣业牢记慕容遐的嘱托,遵照锦囊而行,立刻传令麾下将士,拔营退出恶阳山,先救定襄城。 萧嗣业弃守恶阳山,率兵回到定襄城。远远望见城池,四下安静,并不像是饱受唐兵袭扰的危城,而且沿途之上也不曾遭遇大唐的兵马。直道大军进城,往日人间烟火,车水马龙并无变化,照常依旧。 后隋将士陆续进城,最先惊动的便是突厥大臣康苏密,康苏密听说萧嗣业率兵回来,诧异万分,虽说唐兵绕过恶阳山,迂回用兵,但也没紧迫到这个份上。康苏密觉得势头不对,便去面见太皇太后萧珺。 康苏密来到行宫,正遇萧嗣业一身戎装匆匆赶回,康苏密走到近前,一拱手问道:“少将军这么早回兵,莫非是恶阳山的唐兵已经退却?” “尚未退却?” 康苏密质问道:“本将未发军令,将军怎可临阵脱逃?” 萧嗣业道:“我奉太皇太后密旨回城。” “你……”康苏密顿时气得胡子倒立,萧嗣业理也不理,便入行宫参见太皇太后。 萧嗣业进宫拜见了太皇太后萧珺,萧珺神情平稳,面不改色,隋王杨政道配坐一旁,萧珺只是默念道:“谢天谢地,回来的正好。” 萧嗣业拿着锦囊,走上前问道:“侄孙儿愚昧,敢问太皇太后,莫非丢弃恶阳山,是太皇太后酝酿已久?” 萧珺长舒一口气,说道:“还记得渭水之盟么,自从李世民进贡议和,哀家就知道唐兵早晚要打回漠北,李世勣侧面已经切断去路,死守恶阳山终久是徒劳无益。”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侍女奏道:“启奏太皇太后,康苏密大人求见。” “没见哀家这里有人么?”萧珺道。 侍女道:“奴婢说了,可是康苏密大人怒气冲冲,执意要见。” 萧珺看了一眼萧嗣业,说道:“定是为了弃守恶阳山之事,宣康苏密来见。” 康苏密快步进了寝宫,拜见了萧珺,指着萧嗣业说道:“军情紧急,萧嗣业将军临阵脱逃,擅离职守,贻误军机,请太皇太后明察。” 萧珺道:“是哀家传懿旨弃守恶阳山,如今三路唐兵围困定襄,谁都走投无路。” 康苏密一愣,满头雾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太皇太后,定襄早早失守,整个草原可是都危在旦夕啊。” “哀家又何尝不知……..”萧珺拄着手杖,站起身来,向着康苏密近前几步,朝着宫门方向抬眼张望:“康苏密你祖上几代人,追随可汗四处征战,都死在长城根儿了吧?” “这……”康苏密一时答对不上,愈加诧异萧珺的问话。 萧珺看着康苏密,意味深长的说道:“哀家六十七岁了,哀家也想让你活到六十七岁,让你也知道将来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康苏密掂量萧珺的心思,颔首不语,萧珺又说:“忠君报国,马革裹尸,那都是汉人旧俗,你一个突厥人何必以死相拼?人死了,连后悔也没机会了。” 康苏密试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中原呐,是个好地方;江东也是,江南也是,连夷州、交趾、乐浪郡都是咱汉人的风水宝地。哀家想回家了,不想打了……也想带你看看长城南边是个什么样。” 康苏密、萧嗣业两人互看一眼,大惊不已,隋王杨政道毕竟年少,还没完全领会话中的意思,萧嗣业心中稍稍有所领会萧珺的心意,拱手作揖:“难道太皇太后忍辱负重多年,就不打算复辟大隋了么?” “听说大唐都统一天下多少年了,还谈什么复僻……哀家老了,只想回家。”萧珺走到椅子近前,又坐下身来,注目远方,默然良久。 萧嗣业、康苏密愣在一旁,半晌不语,只见一阵急促脚步,但见慕容遐匆匆来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唐军遣使者送信劝降。”说着,双手呈上大唐的招降书信。 萧珺并未理会书信,看了看众人:“康苏密、慕容遐,哀家命你二人前去议和,若能免去战乱,哀家愿意还政退位,易帜归唐。” “太皇太后……”隋王杨政道、康苏密、慕容遐、萧嗣业一齐跪倒,必不情愿归降大唐,难抑悲伤,泣声叩首。真算得: 此生无悔入中华,来世天朝亦为家。 狐死首丘终归宿,鸟死返乡总有崖。 离开行宫,康苏密依然心中不甘,回到府上,立刻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哲落。康苏密把一封亲笔写好的书信封好,交给哲落,叮嘱道:“萧珺者老糊涂,竟然弃守恶阳山,打算降唐,事关重大,你立刻去见颉利可汗,禀明实情,尽快增援。” “奴才明白。” 哲落刚转身要走,康苏密友道:“慢着!” “还有什么吩咐?” “唐军正在设法绕行恶阳山,一路之上,多加小心,只要抢先赶到白道,就必能见到大汗。” 哲落奸笑道:“大人神机妙算,奴才定能送到密信。” 哲落潜出北城向颉利可汗求援。颉利可汗率兵已到白道(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白道离定襄不远,哲落走了一个时辰,便到白道。 颉利可汗本已睡下,得知定襄密使到来,又翻身起床,命人掌灯,连夜接见。哲落气喘吁吁,跑到牙帐,扑地跪倒:“大汗速速出兵,定襄快守不住了。” “切莫慌张,细细说来。” 哲落递上康苏密地密信,答道:“萧嗣业弃守恶阳山,使得三路唐军围困定襄。如今萧太后心生变故,欲携汉民投降唐兵,康苏密将军孤悬一线,求大汗速发援兵,营救定襄。” “嗯,萧珺老迈无关大局,但丢了定襄,必然危急漠北。”颉利可汗披着袍服,来回踱了几步,对哲落说道:“你连夜返回,告知康苏密无论怎样,也要死守定襄,本汗最迟天明时分,便到定襄。” 哲落遵命而去,换了匹快马,连夜赶回定襄。 一路疾驰,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趁着蒙蒙夜色,眼看要到定襄城下,忽然只听“噗通”一声,马身一倾,眼前扑空,连人带马栽进陷马坑。等哲落缓过神来,只见四周尽是火把,定睛细瞧,原来唐兵早已布下的埋伏。 哲落中了埋伏,被捆绑到中军大帐,只见一员唐将,年纪三十多岁,二眉八字分开,两眼聚光,鼻正口方,颔下短髯,内穿细甲,外罩战袍,此人便是唐军大将李世勣。 李世勣盯着哲落,厉声问道:“大胆藩贼,连夜回城,必是隐情,速速道来。” 哲落毕竟不是疆场厮杀过的军士,被唐兵生擒,早已吓得惊魂落魄,不知所措,旁边的一个侍卫猛踹一脚,哲落一哆嗦,才颤颤说道:“实不相瞒,颉利可汗准备连夜起兵,增援定襄。” “几时能到?” “天明之前。” 李世勣细细琢磨再三,对侍卫说道:“将这藩贼打入囚牢,若有假话,回来杀他!”哲落被暂且押解,李世勣连夜传下将领,点齐三千精兵,设下埋伏,只能突厥援兵。 等到三更已过,四更刚至,天已朦朦放亮,只闻一通马蹄铃,划破寂黎。李世勣料定必是突厥援军。命人打响三声号炮,只见三束火花,窜天而起,埋伏的唐兵呼号震天,一起杀出。 颉利可汗不知有埋伏,心中大惊,刚要应战,忽然一通乱箭,纷纷射来,让突厥兵士措手不及。顷刻间,伏兵杀至,一通混战。真可谓: 朦朦凌晨促杀机,三千勇士起夜袭。 铁骑横行折枝叉,杀声震天断荆棘。 剑槊生光荒原路,刀锋所指大将旗。 潇潇落叶盖古道,滴滴战血渐铁衣。 唐兵半路伏击,凌晨劫杀,把突厥援兵杀大败,颉利可汗不知虚实,落荒而逃,一溃千里。 一夜之间,战事急转直下,李世勣得胜而归,斩获无数。回到中军帐,对麾下喊道:“那昨晚那个细作来见!” 两个侍卫推搡着哲落,来到帐中,跪倒在地。李世勣怀抱头盔,手扶佩剑,趾高气昂,得意说道:“你不是要往定襄报信么?今日本将就成全你。” 李世勣对两个侍卫一挥手,两人解开哲落绑绳,哲落战战兢兢,手足无措,问道:“将军果然要放我报信?” 李世勣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将,突厥援兵已经大败,定襄之围无人能解。”言罢,背过身去,不再理喻。 哲落慌慌张张,逃出唐营,跑回定襄城。等到了定襄,康苏密在府上早已等候多时,见哲落回来,一把抓住哲落双肩:“我且问你,援军何时能到?” 哲落眼神惊悚,跪倒地上哭诉道:“将军,全完了。” “到底如何?” “天亮之前,大汗的援兵半路遇伏,被李世勣大败了。”哲落道。 康苏密恍然大悟,半晌不语。此时已是走投无路,孤立无援,欲知是战是降,且看下回分解。 187回关内万民随女主,望长城老臣逝归途 凌晨的光亮,已经渐渐升起,这个令人煎熬的黑夜终将逝去,颉利可汗大败消息已经传到定襄城,康苏密瘫坐椅子上,他知道大势已去,等待援兵已无指望,两眼茫然,一时没了主张。 像落水狗一般的哲落,原本是个胆小之人,跪在地上不敢说自己被俘实情,心思一转,抬起眼皮,假意劝道:“将军不如跟随萧太后降唐,尚许还有生路?倘若死守,只恐城中汉人不战自乱。” 康苏密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难过,对着哲落挥了挥手,虽然没说什么,但这也已经是默许投降了。看着沮丧的康苏密,哲落算是保住一命,心中窃喜,静静退去。 大唐贞观四年,公元630年正月,后隋使节与大唐军队达成和议,后隋王朝举国南迁,废除王号,并入大唐。 自此远在塞北孤立十年的后隋王朝,终于寿祚尽终,易帜归唐,太皇太后萧珺传下懿旨,诏告定襄百姓退位归唐。 萧珺亲笔拟定的榜文,在定襄城的大街小巷,四处张贴,定襄城的百姓走上市井街头,七嘴八舌议论着当下的时局。 定襄城是个关内汉人移民之城,多数是突厥入雁门关的时,掳掠来的汉人百姓,也有早些年在此流放的汉人俘虏,突厥百姓不多,即便有些突厥百姓,生活上也已被汉人同化,与中原人的生活迥然无异。 掳掠来的汉人,经历了这些年,依旧思念着关内的水土,听说萧珺要归唐,人们无不充满渴望和期待。围观榜文的人群中,萧珺的退位懿旨张榜公开,围观人群中一个书生读道: “大隋太皇太后懿旨:大势将定,天下太平,今昭告大隋子民,天命所属,唐主当兴,四海九州,万众仰望。念及故土家乡,思盼离别亲眷。太皇太后及隋王,即日退位,携民内迁,还归故国。愿归大唐者,三日之内随军南去。” 懿旨张贴告民,留在定襄的前隋遗民,汉族子弟,翘首以盼,归心似箭,一个个闭门锁户,携家带业,都巴不得跟随萧珺一起返回故土,随军南还。 长话短说,百姓纷纷归顺南去,成群结队,老幼相扶,离开定襄。沿途护卫的后隋将士,换用大唐旗帜,护送而行。 而唐将李靖、驸马柴绍亲往定襄城下恭候萧珺,萧珺与杨政道同乘一辇,缓缓出城,与大唐将领一一见见礼,只觉迎面一人倍感眼熟,那人看到萧珺,上前一步,撩袍跪倒,俯首拜道:“末将皇甫无逸拜见萧娘娘。” 萧珺豁然想起,想当年隋炀帝刚登基时,汉王杨凉起兵造反,正是皇甫无逸的父亲皇甫诞抗节不从,大义凛然,这让萧珺对皇甫一家肃然起敬,时而今日,萧军花甲之年尚能再遇皇甫无逸,顿感触景生情,十分感怀,便问道:“皇甫将军,别来无恙?” 皇甫无逸作揖说道:“出征之时,唐主再三叮嘱,大隋皇室遗民,只要真心归顺,内迁长城,大唐优礼相待,不异于本国子民。” 萧珺笑着感言:“如此甚好,老身漂泊多年,终于等到回家之日,劳烦各位将军前面开路。” 众人大喜,李靖命皇甫无逸亲自护送,一路南下,回归大唐。真可谓 十载后隋一朝宣,萧后退位秉承天。 久怀离乱大业恨,心盼盛世贞观年。 眼望汉人流离苦,身逢战乱漂泊悬。 岁月消逝草原泪,心绪终归故国间。 定襄城收复,后隋易帜,招榜百姓移民南归。唐军的八百里快报,奏捷京师长安,文武百官纷纷上朝拜贺,唐太宗李世民端坐大殿,看着奏章,欣喜有佳,高兴得对众臣说道:“各位爱卿,如今定襄大捷,隋主易帜,归顺大唐,还带回了子民无数,朕素来爱民如子,诸位爱卿商议一下,看看何处可安置内迁的百姓?” 丞相萧瑀奏道:“被掠去百姓,多是河东人士,是太行山之东的水土养大,不如就在忻州选址,设置定襄县安置百姓。” 其他大臣也纷纷同意,赞成萧瑀的建议。 “准奏。”李世民道:“此事由丞相亲往忻州,督办安民之事。” 萧瑀道:“臣还有一事,奏呈陛下。” “萧爱卿尽管说来。” 萧瑀作揖道:“前朝皇后萧氏,此番也将归顺大唐,萧氏与臣乃是一脉相承的姐弟,微臣不知应当如何安排。” “嗯。”李世民觉得到是个问题,思量一番说道:“朕欲把萧氏请回长安,依旧称之为萧娘娘,颐养天年,众卿以为如何?” 隋朝旧事已时过境迁,萧瑀和隋朝归降的臣子自然赞赏,唯有一人躬身启奏:“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萧氏不能回长安。” 李世民一看进谏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隋朝降将裴虔通,裴虔通曾经参与了江都宫变,又在宇文化及兵败之时,乘机逃走。后来一路西去,归顺了大唐王朝。 此时萧皇后流落突厥,宇文化及等人都已死在聊城之战,再也无人知道江都兵变谋反之事,裴虔通这才整日装作忠臣,规规矩矩,混在朝中,不动声色。 好不容易在长安安生了这八九年,如今萧珺不战而降,易帜归顺,皇帝和大臣又想把萧珺恭迎到长安,裴虔通心想若是萧珺道出当年真相,说出宇文化及累累罪行,自己必受牵连,所以绝不能让萧珺回长安。 李世民坐在龙椅之上,见百官之中只有裴虔通反对,便问道:“裴爱卿呐,你觉得为何萧氏不能回归长安?” 裴虔通作揖道:“大隋灭亡于百姓造反,萧氏是前朝皇后,回到京师,只恐百姓反感,人心厌恶,不如救命萧氏留在忻州,安享晚年。” “裴虔通!”只见丞相萧瑀,怒目相视,责问道:“大业年间,百姓造反,如今盛世安定,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何必计较往事而难为别人。” 萧瑀是丞相,裴虔通略微躬身拱手,欠身说道:“萧丞相息怒,下官知道萧娘娘是您的亲姐姐,不过丞相更该大公无私,以免萧珺回到长安,引起异端邪说。” “你……”萧瑀气得脸涨通红。 李世民一看两人争执,相持不下,自己毕竟是金口玉言,从中说道:“二位卿家说的都有道理,萧氏虽是前朝皇后,论辈分也是朕的表婶,朕胸怀九州,思江海纳百川,岂能容不下萧氏。不如依萧爱卿之言,恩准萧珺回朝。” “皇上……”裴虔通有些沉不住气,作揖还想再劝。 李世民道:“罢了裴爱卿,从来疏不间亲,好歹也让萧氏回来与萧家族人团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裴虔通也不敢再谏,李世民传旨命丞相萧瑀为钦命大臣,前往雁门迎接南归的塞外百姓。 历年战乱,被掠塞北的百姓不仅在定襄,沿途其它地方也有不少掳掠到长城外的百姓,沿途之上争相归附,老幼妇孺,士农工商,僧人道士,不计其数,拖家带口,牛羊车马,家畜行装,贯穿前后,零零散散流落百姓也追随而行,其中更有不少被汉化的突厥人,队伍更是络绎不绝。 走了几日,杨政道掀开车辇挂帘,远远望去,只见高山起伏之处,一条长龙蜿蜒,足有万里之遥,未为壮观。 杨政道对同在车辇的萧珺兴致说道:“祖母快看,高山上有长龙显现。” 萧珺望了一眼,嫣然笑道:“孙儿跟着出关时,尚在娘胎,岂能认得这万里长城!” “哦……万里长城?” “是啊,从秦代起,长城南边就是咱们中原人的家园。” 杨政道好奇的问道:“岂不是要到大唐了?” 萧珺已有些眼花,皱着眉头,张望过去,不禁乐道:“过了长城就是大唐,终又重回故土了。” 祖孙观望长城,已经迫近,欣喜不已,这是一声战马嘶鸣,萧嗣业催马赶到车辇跟前,隔着窗帘,抱拳说道:“禀告太夫人,慕容遐将军病的不行了。” 萧珺愣了少时,命车夫停下,带着杨政道下了车辇,前去探望。萧嗣业翻身下马,扶着萧珺快步走过来,驻足一驾马车旁边。 只见一架马车,上面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这人须发已经花白,面目憔悴,赢弱无力,已到弥留之际,正是慕容遐。 萧珺近前问道:“慕容将军,就要入关了,你可要撑住劲呀。” 慕容遐仰望四周,一抹眼泪划过脸庞,孱弱说道:“一路之上,微臣如履薄冰,唯恐康苏密中途反悔,半道叛变。今至长城脚下,再无担忧。” 萧珺安慰道:“今已到家,将军可高枕无忧,过了长城,老身就命人寻找汉人良医。” “老臣恐怕等不到了……”话音未落,只见慕容下二目微闭,万里长城渐渐在目光中消逝,顿时默不作声,萧嗣业在一旁轻轻摇晃手臂,连连呼唤着老将军的名字,而慕容遐已是命归西天。这才是: 惶惶后隋十载秋,流亡苦楚无尽收。 远赴草原奉旧主,忠贞长存永不休。 费尽心机回故国,一病终老长城头。 饮恨命绝家门外,只送亡灵过山丘。 188入忻州良田置百姓,归长安御驾迎萧珺 慕容遐离长城之差一步,饮恨病死关外,随行众人及百姓,无不失声流涕,感怀其忠义,萧珺命人收拾了棺椁,将慕容遐迁入关内厚葬。 过了雁门关,南归大队人马陆续到达朔州,只见前面数匹快马飞奔,迎面而来,为首之人是唐太宗李世民钦命使臣。 细看这位使臣,年纪五十多岁,也要快六十的样子,头戴燕尾乌纱帽,身着大红官袍,慈眉善目,鼻正口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萧珺的八弟、大唐丞相萧瑀。 只见萧瑀翻身下马,一手提着袍子几步走上前,躬身作揖,说道:“小弟萧瑀,特来恭迎萧娘娘,归国还乡。” “萧瑀?”坐在车辇上的萧珺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眼神凝视着萧瑀,不住地上下端详,即满怀欣喜,又忍不住热泪迸出。旁边侍女搀扶着萧珺下了车辇,姐弟相见,心生感慨,忍不住老泪纵横,喜极而泣。 自从当年隋炀帝三下江都,萧珺和萧瑀一别数载,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姐弟二人边走边聊,说话间走到一块大青石旁边,姐弟二人相搀而坐,攀谈起来,萧珺问道:“八弟亲来迎接,是当今大唐皇上的拆迁么?” 萧瑀道:“正是,皇上派小弟前来,就是为安置内迁的百姓子民,并迎接娘娘前往长安。” “哦……”萧珺问道:“此番随我先行的子民有一万余众,后面还有两三万人,要陆续入关,不知皇上欲遣往何处?” 萧瑀双手抱拳:“皇上已有安排,在忻州新设一县安置百姓,新建县城就取名‘定襄’,无论归国的是汉民、还是突厥,只要诚心归附,皇上都责成了户部,划地分田,妥善安置。” “嗯。”萧珺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又问道:“方才见面,你喊我娘娘,到让老身心惊不已,老身已传懿旨退伍,受不得这称呼了。” 萧瑀笑道:“此乃皇上特许,三姐是先朝正宫皇后;论辈分,又是当今皇上的表婶子,皇上岂能不敬,特传旨尊称萧娘娘,不必担心。” “唉……”娘娘这称谓,让萧珺思绪万千,回想旧事,与萧瑀也聊起不少家事,姐弟相伴,一路南去,直奔忻州。 到了忻州,忻州的官员早已准备妥当,接收内迁百姓。新设的定襄县就在忻州南面不远,土地肥沃,风气淳朴。丞相萧瑀向随行百姓传下圣旨,百姓喜得迁居此地,自此定襄县由塞北迁至忻州。真可谓: 远离故土感伤怀,重回家园洗尘埃。 狐守丘兮丘由在,鸟返乡兮穿云来。 萧珺在忻州住了几日,随行的百姓先后分地分田,各自有了安排,看着久居塞北的百姓能回故乡安居乐业,形成了新的定襄县,这令萧珺十分欣慰,对大唐皇帝也十分钦佩。 百姓喜庆之余,众人见定襄县外车辇马队,又是满载行囊,整装待发。新安置的百姓纷纷出门,夹道围观。 萧珺的车辇又匆匆上路,赶赴南行,这些曾经的后隋百姓感激萧娘娘多年来厚待之恩,纷纷跪倒,夹道拜别,沿途之上送别之声,长流不惜。 这时,皇甫无逸催马来至近前,隔着车窗说道:“禀告萧娘娘,百姓思念娘娘恩德,万民争相送伞。万民伞礼遇不轻,敢问萧娘娘,是否下辇回谢。” 萧珺从窗中望去,众多百姓成群结队,跟到路边,撑伞相赠。萧珺对皇甫无逸说道:“我率领百姓内迁,本是替先皇杨广赎罪,丝毫不欺百姓,如今赠伞相送,实不敢受此礼节。” 皇甫无逸:“不受?” 萧珺一摆手:“老身受不起呀……” 皇甫无逸只得沿途抱拳答谢,丝毫不肯接受百姓相赠的万民伞,大队车马就此匆匆乘辇离去。这才是: 身处异域别中原,隋主退位弃前嫌。 万里长城何曾喜?烽火高台无狼烟。 昨梦怨声别故土,今见子民归乡田。 千里长歌雁南行,草原再无定襄县。 大队人马过了潼关,沿途百姓安居乐业,交易买卖人来人往,再无兵荒马乱,呈现盛世安宁,萧珺与萧瑀同乘一辆辇车,萧瑀指指讲讲,让久离关中的萧珺尽收眼底,思绪蓬生。看着大唐重兴,萧珺问道:“大唐江山取自大隋,此番回到长安,皇上不会有什么忌讳吧?” “尽可放心,皇上视娘娘为表婶,又有海纳百川之心怀,不必忧虑。”萧瑀道。 萧珺又问:“听说唐主麾下,有不少前朝降臣,不知是否会有积怨?” “前朝的旧臣无不思念娘娘,尽可宽心。”话说到此,萧瑀顿时又想起什么,说道:“小弟到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你我至亲,但讲无妨。”萧珺道。 萧瑀问道:“皇上迎接娘娘之事,满朝文武皆无怨言,唯有裴虔通极力反对,莫非娘娘与裴虔通有何过节?” “裴虔通?”萧珺听得此名耳熟,思量少时,萧珺猛然问道:“裴虔通还活着?” “呃……活着,活着好好的呐。” 萧皇后目生仇恨,两眼放光,让多少有些萧瑀不寒而栗。,看着姐姐惊异的神情,萧瑀问道:“自从江都兵变,裴虔通忍辱负重,屈身叛军,后来几经辗转,归顺大唐,追随当今皇上,忠贞无二。” “哼!哼哼……”萧琤两声冷笑,令人惊悚:“狼心狗肺的东西,也能有忠贞无二的时候?” 萧瑀问道:“娘娘如此不愿理喻裴虔通,莫非其中有何隐情?” 萧珺追忆往事,脸色沉苦,回想着说道:“想当年先皇帝杨广,遭兵变遇害,兵变主谋之一便是裴虔通。” “啊?”萧瑀一惊:“竟有此事?” “是啊,参与江都兵变的那些骁果营叛军,在聊城之战已经被窦建德斩尽杀绝,万没想到裴虔通竟能苟活至今,还身居要职,扶保在朝纲。” “此事,小弟必将呈奏当今皇上。” 萧珺点了点头,便把当年江都宫变,隋炀帝及皇亲宗室被叛军杀害,宇文化及祸乱后宫的诸多旧事一一叙说。回想往事,能促成江都兵变,放任骁果营入行宫,这裴虔通、元礼等内宫侍卫造反,有着莫大关系。萧珺说到伤心之处,刺心如恨;苦难之时,泪眼如伤。萧瑀也长吁短叹,愕然难安。 大队人马匆匆前行,姐弟二人虽说随走,眼看长安已在眼前。如今的长安,便是当年的大兴,高大的城墙,漆红得城门,让萧珺眼前浮现出无限往事。萧珺一生只有两次是带着感慨来这座古都。一次是十六岁时,嫁给大隋皇室来到这里,第二次便是花甲之年,亡国数载再次回到西京。 只闻数声炮响,城门大开。金甲武士,仪仗骑兵,列队出城,文臣武将陆续出迎,分列城门两侧。 皇驾从悠黑的城门洞出来,黄罗伞盖之下,只见一人头戴燕尾乌纱,上面嵌着宝玉,二目矍铄,鼻正口方,八字美髯,身着滚龙黄袍,乘骑白马,身披杏黄斗篷,当中而来,此人正是唐太宗李世民。 李世民率领百官出城相迎,归朝众人纷纷跪倒叩拜,萧瑀先下了车辇,又扶着萧珺下来。一起走到近前的李世民,萧珺缓缓下跪:“老身萧珺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一看萧珺两鬓斑白,眼袋深陷,虽有美人遗容,也是风烛残年,人生变迁令人感慨。萧珺膝盖尚未落地,李世民赶忙双手扶起萧珺:“萧娘娘快快免礼,远途辛劳,朕特来恭迎。” 看着李世民华年英姿,萧珺赞道:“皇上真乃世之英主,古今无二,今逢圣主,天下百姓幸甚。”拜见之后,萧珺又命杨政道、萧嗣业上前拜见,随后是康苏密等归顺官员。萧珺归朝,一团和气。 李世民传旨,将长安城兴道里一处大宅院赐予萧珺,安享晚年;杨政道封为散骑常侍员外郎,入朝为官;其余众人也各有封赏。皇帝对隋室宗亲各有封赏,丞相萧瑀对李世民是千恩万谢,李世民道:“萧娘娘归国不易,传朕口谕,命前隋的旧臣遗老,陪同游览一番。” “谢皇上隆恩。”萧瑀道:“臣还有一事,不敢冒言。” “朕恕你无罪,尽管讲来。” 萧瑀作揖道:“今日百官相迎,独不见裴虔通,不知为何?” “裴虔通已请旨调任,昨日就离京了。”李世民道。 萧瑀道:“微臣陪萧娘娘归朝,刚刚得知,裴虔通乃是当年参与江都宫变的始作俑者,貌似忠良之相,实为弑君之贼。” “哦?”李世民心中一惊,感叹道:“听闻宇文化及叛军无恶不作,没想到裴虔通也是罪大恶极之辈,难怪裴虔通不愿萧氏归朝。” 萧瑀道:“是啊,不仅弑君谋逆,而且当年骁果营沿途作恶,裴虔通必有干系,臣请旨问罪裴虔通。”李世民不由得怒上心头,传下旨意,命皇甫无逸为讨捕使,缉拿裴虔通,回京问罪。这才是: 江都宫变隋祚终,委身唐廷保虚荣。 萧后老来忆旧事,终见问罪裴虔通。 欲知裴虔通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89翻旧案追罪裴虔通,镇漠北遣使萧嗣业 裴虔通担心旧事重提,为躲避萧珺,自己主动请旨调任地方官,不知其中原委的李世民把他派往辰州(湖南省沅陵县)担任刺史。 到了辰州原本刚刚落脚,原本以为天高皇帝远,能避开陈年旧事。万没想到这个刺史当了不到五日,朝中派来使官,裴虔通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得换了官袍,匆匆到门前来迎。 朝中的使官正是大将军皇甫无逸,裴虔通与皇甫无逸原本在大隋就是同僚,归顺大唐又是老友,再熟悉不过。不等皇甫无逸下马,裴虔通赶忙笑脸相迎,躬身作揖,本以为两人是老交情好说话,怎知皇甫无逸翻身下马,也不还礼,到是把脸一沉,举起圣旨,:“裴虔通听旨。” 裴虔通一看皇甫无逸脸色不对,不敢多问,撩袍跪倒:“微臣听旨”。 皇甫无逸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臣父子,国之大礼。前朝皇后萧氏归国,列举裴虔通参与江都宫变,谋逆弑君,罪大恶极。着令追查江都宫变,缉拿裴虔通回京问罪。钦此。” 裴虔通一听大惊失色,吓得长跪不起,皇甫无逸把圣旨卷起,扔给裴虔通,对麾下官兵一挥手,左右兵士捆绑裴虔通,立刻查抄刺史府,押送钦犯回京。 瑟瑟的秋风卷着黄叶,扫荡着荒凉的路面,囚车的两个木轮晃晃悠悠的滚动着,两侧都是朝中的禁军兵士,银甲映光,令人心寒。被扒掉官府,摘取乌纱,手戴枷锁的裴虔通绝望茫然的坐在囚车之中,举目四夷,兴盛的大唐只给他带来了一丝忧愁。 囚车一侧传来了零碎地马蹄声,马上坐的正是皇甫无逸,裴虔通苍白无力的问道:“皇甫将军,此去京城恐永不能再见了。” “唉……”皇甫无逸虽然冷峻,但此时荒凉的路上,也对裴虔通怀有一丝怜悯和惋惜,无逸说道:“命当如此,兄长好自为之吧。” “看在往日情份上,皇甫将军可否借我笔墨一用?” “兄长用笔墨何用?” “我与将军皆是是降唐之人,但将军是中正君子,我确是弑君小人,相比而言谈,我罪恶难容,想写篇悔过书,以警示后辈的臣子。” “兄台能有此心,难能可贵。”皇甫无逸立刻命人准备了简单的纸笔,裴虔通带着枷锁便在囚车之中,追忆往事,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悔过书。这才是: 一语难言忠与奸,弑君大罪如欺天。 古来君王多忌讳,难容佞臣在身边。 长话短说,没过多日,裴虔通被押回长安,皇甫无逸也回到朝中,面见唐太宗复命。来到御书房,正巧李世民与大臣魏征正在闲聊。皇甫无逸拜见了皇上,手拿一卷,躬身奏道:“启奏陛下,臣已奉命押回裴虔通。裴虔通一路之上,自知罪恶,写悔过书,呈奏陛下。” 李世民接过这卷悔过书,对魏征说道:“朕还没审,裴虔通到是自己认罪了,陪朕瞧瞧这悔过书。” 展开纸卷,细细读来,正是当年骁果叛军谋划政变的来龙去脉,李世民看了江都旧事,大为感慨:“隋炀帝无道暴君,不仅百姓造反,没想到护卫亲兵也是众叛亲离呀。” “敢问陛下,那裴虔通该如何论罪?”皇甫无逸问。 “身逢暴君,确是无奈。但不尽臣节,实为可耻,历朝历代,恶名难清。”李世民将手一挥:“无君无父之辈,虽有悔过,死罪可免,重罪难逃,流放岭南,永不复用。” “遵旨。”皇甫无逸领命告退。 李世民看着悔过书上斑斑字迹,对魏征说道:“以古鉴今,可以知兴替,朕记得武德四年,曾经编修《隋书》,但是四方战乱未平,难以考证,历经数年,也未变成。” “皇上的意思是重修《隋书》?” “爱卿为人刚正不阿,朕命你秉笔直书,重修《隋书》,以通古今,明鉴后人。” 魏征作揖答道:“皇上圣明,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今九州收复,四海平定,若能将大隋兴亡教训,铭记于史,定能教化后人。” “嗯。”李世民道:“甚合朕意,朕就命爱卿主持编修,再派李延寿、颜师古、孔颖达为属官,一同撰写。” “臣魏征领旨谢恩。”这才是: 前朝旧事后人填,著史修书多明贤。 修成明镜照后人,一气呵成又历年。 萧珺住在长安,深居简出,整日在院中水池便喂鱼赋闲,只见孙儿杨政道大呼小叫跑回家中,来到祖母面前,气喘吁吁说:“禀告祖母,天大的好事。” 萧珺随往池子丢着鱼食随问道:“什么事儿呀,能让你这么高兴?” “裴虔通革职查办,流放千里。”杨政道说。 “天底下真是冤冤相报,谁人逃不过这世道轮回呀。” 杨政道说:“孙儿还听说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萧珺道:“你说来听听。” “孙儿听有些大臣,对此事颇有非议,甚至觉得裴虔通当年恶行有情可原。” 听到这里,萧珺看杨政道嘴上似说非说的样子,从容说道:“你说,你说。”依旧喂着池中的鱼儿。 杨政道吭了吭嗓子,说道:“有些人说隋炀帝是暴君,裴虔通是替天行道,为民除…..”杨政道眼睛瞅着萧珺脸色,不敢说出口来。 萧珺将鱼食一把全洒进鱼池,拍了拍手,拄着手杖,随走随说:“你不说,老身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帝穷兵黩武,激起民怨,犯的那些过错,无论怎样,也说不过去。” 杨政道惊疑问道:“先帝之过,触怒人神,孙儿也有耳闻。但当今皇上却隶数裴虔通罪过,用意何在?” “其实皇上就没想给咱杨家报仇,做君主的做忌讳的就是臣子的忠心,治罪裴虔通不过是拿裴虔通杀鸡儆猴、杀一儆百。”萧珺道。 “祖母说的极是,孙儿又长见识了。” 萧珺道:“你现在做了散骑常侍,整日陪王伴驾,应该知道皇上有句口头禅,叫做‘疾风知劲草’。君王最在乎臣子的忠心,哪怕昏庸的时候,臣子也是忠心。” 杨政道听了萧珺这番教诲,如同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又问道:“好歹裴虔通也不得好报,也算报了祖母的亡国之恨。” 萧珺摇了摇头,拄着手杖,进了屋子,轻轻摇头说道:“无恨了,再也无恨了。斩首也罢,流放也罢,淡看恩怨吧。” 过了一段时间,萧珺一人独坐前堂,正在翻阅老黄历,萧嗣业带着捷报来到杨府,一见侄孙到府上来,是许久未见,倍感亲切,杨政道也来到前堂陪着说话。 萧嗣业满面喜悦,躬身施礼:“侄孙儿拜见太夫人。” “免了,免了。”萧琤喜道:“嗣业今日怎么有兴致,到府上来看老身啊?” “天大的喜事,年前唐兵大败突厥,苏尼失部倒戈归顺,俘获了颉利可汗,如今得胜回京。”萧嗣业道。 “大汗也回京师了?” “是啊,只不过义成公主,拒不归降,死于漠北。” “唉……”萧琤长叹一声:“当年承蒙义成公主收留,咱祖孙才流亡漠北,她有恩于老身,老身却不能再见公主一面。” 萧珺哀叹内疚,心里酸楚,萧嗣业安慰道:“陈年往事,太夫人莫要太过伤感。今日我带来不少珍馐美味,欲陪太夫人和政道一起,同桌共饮。” 杨政道说:“兄长这个提议好,想当年我祖孙三人一起流亡,许久不曾团聚,不如今日陪老祖母多喝几杯,叙叙旧情。” 萧珺一看孙儿和侄孙儿都陪在身边,难得团聚,自然高兴,便命杨政道下去准备酒菜。萧珺又问萧嗣业:“嗣业今日如此有兴,莫不是为了庆贺大败突厥吧?” “太夫人有所不知,颉利可汗兵败被俘,塞北草原群龙无首,皇上命我为使,出使草原,臣服漠北各部盟。”萧嗣业道。 “哦……”萧琤乐道:“能得皇上重用这可是好事。” “是啊。”萧嗣业又道:“只不过草原大漠,长途跋涉,此行少说也有三年五载,不能时常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无妨,无妨。”萧珺道:“侄孙儿也是英雄华年,与其留在京中养尊处优,不如建功塞外,励志四方,定有作为。” 萧嗣业踌躇满志,欣喜不已,言谈之间,杨政道已备好酒菜,祖孙三人一同入座,喜得举宴,不做细表。这才是: 大唐望族出萧门,满朝朱紫沐洪恩。 两朝君王称梁帝,八位宰相列唐臣。 江南方寸曾铭记,塞北万里亦留痕。 隋唐兴亡三百载,贵胄世出萧家人。 190绝情诗婉拒突厥主,骂史官怒斥孔颖达 大唐贞观五年,公元631年春,六路唐军大举北伐,与突厥部展开决战,彻底击败突厥苏尼失部,俘获突厥首领颉利可汗,杀死义成公主,大获全胜,班师回京。 唐军班师回朝,举国称贺,普天同庆,参与北伐的有功之臣齐聚金銮宝殿,唐太宗李世民宣谕降旨,奖励有功之臣,李靖、李世勣、柴绍等人各有封赏。众人拜谢,李世民问道:“颉利可汗现在何处?” 李靖答道:“颉利可汗兵败汗颜,深感羞耻,徒手自缚,正在殿外等候。” “宣他上殿。” “遵旨!” 旨意传下,稍候了片刻,颉利可汗登上金銮宝殿,此时颉利可汗已经被松开了绑绳,来到朝堂之上。仰望唐太宗李世民,当年在渭水桥前威风八面,订立白马之盟的颉利可汗,撩袍跪地,俯首称臣,只能叩拜大唐天子。 高坐丹陛之上的唐太宗李世民,打量了一番颉利可汗,当年的记忆已经有几分模糊,便问道:“你便是颉利可汗咄苾?” “咄苾冒犯天威,引颈待罪,岂敢再称可汗。” 李世民道:“朕自登基以来,宽厚带民,广布仁爱。咄苾你不必引罪自责,若愿归顺我大唐,朕自当厚待。” 咄苾半信半疑,惊诧问道:“皇上难道不报犯境之仇?” “如今一笑泯恩仇。” “不计渭水之耻?”咄苾又问。 “朕与你不打不成交。” 见李世民丝毫没有怪罪责难,反而宽容大度,让咄苾一时惊讶,恨不得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是好,李世民道:“只要突厥愿意归顺大唐,各族百姓相容,朕可摒弃前嫌,既往不咎。” 咄苾听了心生慨叹,手捂胸口,发自肺腑的言道:“大唐皇帝恩德厚重,赦免咄苾,咄苾心悦诚服,愿率所部子民归顺大唐,为陛下永镇北疆。” 李世民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但是李世民心里明白,颉利可汗绝非等闲之辈,若是放回咄苾,难说日后倒戈相向,毕竟李世民自己就是背弃白马之盟,历经数年才打败突厥部。 李世民说道:“既然大汗来到京师,朕也不能怠慢。咄苾听旨。”“朕封你右卫大将军,赐良田美宅,辅佐在朝。” 虽然没有真正释放咄苾,但是李世民不加怪罪,反而封赏,也让有待罪之身的咄苾受宠若惊,赶忙伏身叩首,拜谢隆恩。 咄苾叩拜未敢起身,又问道:“咄苾还有一事,奏请皇上恩准。” “有何难事,你尽管说来。” “请陛恩准臣与萧珺重为夫妻。” 李世民尚未开口,就听萧瑀斥道:“咄苾!萧娘娘岂是你妻室,皇上厚待与你,你却辱我萧家门风,也无礼数了吧。” 咄苾抬头看看萧瑀,辩解道:“萧珺曾突厥汗妃,重归于好,有何不可?” 两人针锋相对,李世民这才说道:“二位爱卿不必争了,此事不如这样。人非冷血,孰能无情?萧娘娘认不认这段情缘,就由她自己定论吧。”金口玉言,萧瑀与咄苾只得遵旨而行。 咄苾卸掉颉利可汗尊号,成了右卫大将军,在新宅院住了两日,每每想起昔日与萧珺的数月数日之情,倍加思念。几经打听,便找到杨府,前来探望。 杨府的门丁一看来者,相貌不俗,虽不是汉人,但身着汉服,想必是有来头的人物。门丁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我是右卫大将军咄苾,求见萧娘娘。” “哦……”门丁顿悟:“将军莫非就是从突厥来的那位大汗。” “正是。” “将军稍后,待我禀告。”门丁转身会了院中。 门丁快步来到后院,杨政道正陪着萧珺一人正扶杖散步,门丁说道:“禀告娘娘,右卫大将军咄苾求见。” “咄苾?” 门丁点了点头,杨政道说:“孙儿也听说咄苾已归顺大唐,被皇上封为右卫大将军。” 萧珺道:“政道啊,你代老身出去看看,已有十年不相往来,问问大将军有何事要见?” “孙儿明白。” 来到杨府门口,咄苾正在等到,一眼便认出杨政道,咄苾道:“这不是政道么?” 杨政道拱手施礼:“十年未见,将军安好,请随我到前堂说话。” 咄苾跟着杨政道来至前堂,两人各座,家人奉上茶水,寒暄几句,咄苾言道:“我与你祖母当年也是夫妻一场,往萧珺念及旧情,重归于好。” “这…….”杨政道一时不好答复,说道:“我与祖母当年幸亏突厥容留,才有今日太平安乐,大将军所说之事,待晚辈再去通禀。” 杨政道起身又往后院,走到萧珺近前,躬身说道:“咄苾此行,探望祖母,请祖母念及旧情重归于好。” 萧珺一伸胳膊:“走,扶我去屋里。” 杨政道扶着萧珺来到卧房,萧珺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右打量,摇头叹道:“头发白了,面皮松了,腰板要不直了,老身伺候不了咄苾了。” 杨政道说:“他们草原人说话直来直去,孙儿该如何答复?” “笔墨伺候。” 杨政道在书案前研墨,萧珺润墨提笔,寥寥写下五言诗一首,交予杨政道:“把这首诗交给咄苾,让他走吧。” 咄苾正在喝茶,见杨政道又回前堂,起身问道:“萧娘娘可否答应?” 杨政道把叠好的一张宣纸交予咄苾:“祖母命我将此信交予大将军。”咄苾把纸打开,细细读道: 十年遇今朝,已逢年事高。 君比我生迟,错过华年俏。 男儿何愁妻,遍地皆芳草。 六世五主命,已是古稀老。 咄苾看过此诗,沉默良久,有感难言,杨政道劝慰道:“政道若没记错,祖母年长十二岁,如今已六十有四,昨日容颜今已不在。” 绝情诗句句推心,让咄苾心如刀绞,难以面对,杨政道又劝:“大将军五十二岁,正逢英雄华年,何愁寻不到天下美女,莫要在难为祖母了。”言罢,深深作揖行礼。 咄苾觉得强求无益,也只好还礼告辞,离开杨府。杨政道回到后院屋中,萧珺孤望窗外:“咄苾走了?” “祖母的绝情诗,着实让咄苾有些伤感,莫非祖母觉得咄苾是虚情假意。”杨政道问。 萧珺长舒一口气,说道:“情义只要有便是真的,情义没了就都以为是假,只是有和无,没有真和假。女人不怕虚情假意日,只愁身逢无情时。” 辞却咄苾,萧珺一人终日独居府中,诵经礼佛,不问时事。而咄苾再无可汗往日光辉,留任在朝中,等待了三年,也不曾再见萧琤,终于在贞观八年,病死于长安,终年五十五岁。这才是: 六世五主传说中,身历辗转乱无穷。 走马淮南巡江右,出塞草原接长空。 几经恩宠何曾忘,久逢怜惜难从容。 狐愿守丘安平静,从此心随凡尘同。 话说这日,萧珺正在焚香礼佛,拜祭刚毕,正巧孙儿杨政道来到祭堂,躬身作揖:“启禀祖母,有史官孔颖达到府上求见。” 萧珺正双手合掌,嘴中默念,听了政道说话,转脸问道:“老身与史志官员素无瓜葛,孔颖达造访因何而来?” 杨政道言:“回禀祖母,据说是魏征魏大人差遣而来,孙儿若是没有猜错,定是为编写《隋书》之事。” “编写《隋书》是史官的事,前朝的遗臣遗老多了,问老身有什么用?” “既然史官来了,就请祖母会他一番,看看这隋书写的如何?” 听了这话,萧珺点了点头,把手一伸,杨政道赶忙向前一步,搀扶起萧珺,两个丫鬟陪在左右,往客厅而去。 来到前厅,正见一人,头戴燕尾乌纱帽,身穿青绿长袍,眉目分明,鼻正口方,三缕短髯,举止文雅,此人正是史官孔颖达。 孔颖达一见杨政道扶着萧珺来到前堂,赶忙上前几步,双手作揖,躬身大礼:“下官孔颖达拜见萧娘娘。” “孔大人快快免礼,大人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呐。” “萧娘娘精神矍铄,益寿延年,下官倍感庆幸。” 互相恭维几句,萧珺、孔颖达各自坐下,杨政道也陪坐一旁,旁边奉上茗茶。萧珺吹了吹茶问道:“孔大人造访,有何赐教?” 孔颖达道:“回萧娘娘话,下官此行,乃是魏征大人差遣。如今《隋书》皇帝本纪已经编修完成,魏大人心存谨慎,有些措辞,不敢擅定,还需娘娘雅正。” “哦?”萧珺心生好奇,便问道:“大人不妨说说,老身洗耳恭听。” 孔颖达作揖道:“隋代大业年间,隋炀帝杨广暴虐无道,好色成性,靡乱至极,各处修建行宫,征召宫娥,肆意妄为,令人发指。” 萧珺问道:“孔大人,您还知晓些什么往事,一一给老身说来听听。” 孔颖达道:“隋炀帝不仅宫中生活奢乱,还对自己的亲妹妹兰陵公主心怀不鬼,陷害驸马柳述,有强纳包妹之心,害近亲,坏伦理……” “够了!”萧珺把脸一沉,眼放怒光,指着门口说道:“送客!滚!赶紧滚!” “萧娘娘,下官可是虚心请教,何必如此动怒啊?”孔颖达道。 萧珺两眼瞪着孔颖达问道:“孔大人,老身想问您一句,你们编的是史书,还是淫书?” 孔颖达一看萧珺脸色,知道这是宰相萧瑀的亲姐姐,不敢得罪,赶忙陪笑:“萧娘娘误会了,下官只是大概说说对隋炀帝的评价。自隋末以来,世间评价隋炀帝的笔记杂志诸多,众说纷纭,难免有误。” “老身也明白,世人对先皇帝的怨恨,何止是几句闲话谣言。”萧珺道。 “萧娘娘不必多虑,具体的编写,魏征大人,还要请教娘娘。”孔颖达又与萧珺叙谈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萧珺听了有关隋炀帝的描述,多少有些动怒,孔颖达离开杨府,便往太史院而去。来到太史院,魏征等人正在与众多笔吏,商议编写《隋书》的内容,见孔颖达带着一脸的狼狈而来,知道此行未必顺利。 孔颖达作揖施礼,魏征让几个笔吏退下,问道:“孔大人快坐,今日见萧娘娘,可有见教?” “唉。”孔颖达坐到一旁,端起盖杯咽了口茶,说道:“魏大人有所不知,今日下官拜访萧娘娘,提及编写隋炀帝本纪之事,问了几句隋炀帝宫中传闻,未曾想使得萧娘娘动怒。” 魏征问道:“萧娘娘怎么说?” 孔颖达带着一脸委屈说道:“她质问我等,写的是史书,还是淫书?” 191编隋书魏征访杨府,写颂歌萧氏游河东 后人做史叙前人,善恶忠奸传言深。 若不亲历当年事,岂有史书记载真。 萧珺把孔颖达臭骂一顿,魏征脸色大变,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了几步,指着孔颖达责怪道:“临行之前,我再三叮嘱,萧娘娘上了年纪,说话一定谨言慎行,这可到好,受此责备,令我等史官脸面何在?” 孔颖达哭丧着脸,作揖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可是下面该如何是好?” 魏征摇了摇头:“此番编写《隋书》,我再三谨慎,未曾想却受萧娘娘怪罪,看来前朝旧事,不亲自拜访故人,就难知真相。” 孔颖达道:“下官也以为,前朝旧事,还需魏大人亲自核实真相,以便史书无误。” 魏征摸了把胡子,略略点头:“再过三日,我与李延寿再访萧娘娘。” 话说又过三日,魏征、李延寿来到府上,拜见萧珺。萧珺听说魏征来访,料到必为撰写《隋书》之事,魏征比孔颖达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还需厚礼相待,萧珺便亲往前堂会客。 魏征、李延寿二人见到萧珺,作揖拜谒:“下官魏征拜见萧娘娘。” “二位大人不必拘礼,请坐下叙话。” 魏征、李延寿坐到一侧,旁边丫鬟端上茗茶,萧珺说道:“我这府上少有官员造访,二位大人此行,不知有何赐教?” 魏征道:“岂敢说是赐教,下官奉旨编修《隋书》,今有一事需先请萧娘娘示意下官,才能编写。” 萧珺笑了起来,问道:“魏大人好会说笑话,大人是史官,老身是个妇道人家,编写听凭大人,何必问老身?” “禀告萧娘娘,萧娘娘是隋朝的皇后,地位尊贵,理应做传,可是编写史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能为逝去的人做传。” 魏征话中带着几分试探,萧珺说道:“老身明白死人做传,活人不做传。” “是啊,”魏征接着说:“大隋朝只有文帝、炀帝两位君王,两位皇后,若是书中缺了娘娘,那就算不得完整的隋书。所以下官想斗胆把娘娘也写进《隋书》,不知尊意如何?” “老身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彪炳史书,有何不可,大人尽管写吧。” 魏征点了点头,又问道:“《隋书》后宫列传,想必娘娘最为清楚,有些旧事,还望娘娘澄清一番,也好让史书记载准确,免得误传。” “大人尽管问来。” 魏征与李延寿示意一下,李延寿作揖问道:“敢问萧娘娘,世人皆知隋炀帝三下江都,曾跟随佳丽无数,炀帝后宫传言三千佳丽,不知是真是假?” 萧珺冷笑一声,问道:“李大人,炀帝在位一十四载,三征高丽,西出玉门,南征北讨,子嗣甚少,三千后宫要临幸多少年?” 魏征又问道:“至今江都行宫还有十六院,世人皆知,都说是炀帝享乐所在,敢问萧娘娘可有此事?” “虽有妃嫔众多,只是端容丽饰,陪从宴游而已。”萧珺道。 “原来如此。”魏征也觉得有理,李延寿又问道:“那江都宫变之后,萧娘娘又四次封为后宫,做过宇文化及的皇后,窦建德的皇贵妃,处罗可汗的美人,颉利可汗的汗妃,下官没有记错吧。” 此话正说到萧珺痛处,萧珺仰面压了压欲出泪水,说道:“老身四处流落,身逢六世五主,处境身不由己,有失妇道,还是别写了吧。” 魏征说:“下官身为史官,就应秉笔直书,刚正不阿,笔下无情,还望萧娘娘见谅。” “如今身在大唐不能不讲妇道,老身以后还得见人,看在老身还是个活人的份上,给萧珺留点脸面吧。”萧珺话声颤抖,脸色凄凉。 “哦……”魏征与李延寿互看一眼,魏征道:“下官言语冒犯,还望萧娘娘勿要见怪。” 萧珺忍不住垂泪落下,回想往事,心生酸楚。魏征、李延寿也不好再问,只得一同起身,作揖说道:“萧娘娘切勿伤心过度,编写之时,自有分寸,我等告辞。” 萧珺拿着手绢,拭去泪水,欠身还礼:“老身不送。” 魏征、李延寿二人出了杨府,侍从牵来马匹,正欲上马,李延寿问道:“魏大人一贯为人刚正,不徇私情,听今日攀谈,大人莫非动了恻隐之心?” 魏征道:“我虽刚正,但顾忌朝中大局,不好冒犯。” “顾全什么大局?” 魏征道:“丞相萧瑀两朝老臣;萧嗣业出使漠北,皇上器重;其他萧氏族人,各身居要职;若是写了萧后变节丑事,有辱萧氏门风,萧家与史官闹的不和,岂不乱了大局?” 李延寿点了点头,魏征又道:“处身想象,萧后国破家亡,窜身无地,悲痛苦矣,本官也难启齿再问。”二人感怀慨叹,乘马而去。这才是: 六世五主命多舛,一十二载漠北还。 人世浮沉并非易,回首前尘叹史官。 《隋书》编修,史官时常登门问询旧事,使得萧珺不由得怀旧故人,追昔往事。偏巧这日,萧珺午睡醒来,见房中放有一叠书稿,变唤来丫鬟问道:“这些书稿几时送来的?” “回禀娘娘,史官午时送来,娘娘正在熟睡,未敢惊扰。魏大人请娘娘帮着校阅,过几日再取回。” 萧珺打开书稿,细细读阅,追思旧事,正看《隋书》草稿时若有所思,不慎将手中书稿滑落地上,正被孙儿杨政道看到。杨政道见萧琤两眼发木,思绪上心,便上前几步,捡起书稿,粗略一看,掉到地上的正是《隋书》卷七十一尧君素传。 杨政道轻声问道:“祖母何事发愣?” 萧珺望了一眼杨政道:“看着尧君素的名字,老身心里有些往事伤心。” “是何往事,不妨给孙儿说说。” 萧珺零零散散说起往日旧时,不时提及尧君素,萧珺叹道:“老身没有干预什么政事,唯有尧君素是政事差遣,若非老身使唤,尧君素也未必会死在河东。” 杨政道一边点头一边看着草稿,安慰说道:“祖母不必伤怀,人臣尽忠而亡,理所应当。” “唉。”萧珺叹道:“当年尧君素若是顺应大势,归顺大唐,也许今天还能见到老身。” “祖母宽心就是,前朝忠臣多矣,何止尧君素一人,阴世师、陈棱、骨仪哪个不是为国捐躯。”政道言。 “唯有尧君素因老身而死,这才倍感愧疚。” 杨政道言:“听说皇上将所有州县,划分十道,过了年就要巡游河东道,并安抚从关外内迁的百姓。祖母不如请旨一同赶往河东,兴许能祭拜尧君素坟墓。” “如此甚好。”悉闻唐太宗要安抚河东,萧珺不由得想起当年定襄县的内迁百姓,面带喜色,欣然应允。 大唐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唐太宗李世民驾幸河东道,随行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地方名士,不计其数。萧珺也随宗室前往河东道巡游。 大军行至河东境内,杨政道拍马来到萧珺所乘车辇跟前,萧珺掀开车帘问道:“何时能到定襄县?” 杨政道言:“回禀祖母,皇上已经传旨,将亲往临汾宫,午饭之后便可路过定襄。” “若到定襄,老身望几眼就行,莫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孙儿明白。” 等唐太宗李世民巡游临近定襄县时,忽然叫停了御辇,李世民问道:“下一站是哪个州县。” 随行太监道:“听向导官说,下站就到定襄县了。” “定襄?不就是从关外迁回的河东百姓么?” “皇上记得可真清楚,就是从关外内迁的百姓。”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传下旨意,请萧娘娘随朕一同前往定襄县看望百姓,没有萧娘娘,朕就没有这个定襄县。” “遵旨。” 圣旨传下,到了午时过后,唐太宗李世民和萧珺一同来到定襄县,李世民御辇在前,萧珺的车辇在后,县令率领全县百姓夹道跪拜,伏地叩首。 大唐天子李世民看望百姓,也就是个仪式,走走过场,毕竟沿途遇到的百姓多了,而萧珺重返定襄,已经是古稀之年,这里的百姓上点岁数的多少还有些后隋王朝的情节,拜见萧娘娘,那时实至名归,理所应当。 一番拜谒,萧珺纵观定襄县百姓安宁,安居乐业,总算长舒一口气,陪在身侧的杨政道说道:“祖母恩德,泽露定襄万民,古往今来,难有女子能媲美呀。” “百姓能有好日子,不在老身,而在万民赶上了盛世。” “盛世?” “是啊,大唐盛世。”萧珺言语意味深长,祖孙二人远远望着,偏西的日头,感受了大唐王朝的盛世。 跟随唐太宗李世民在河东几个郡县巡游之后,大军御临永济。也是多日巡游,旅途劳顿,李世民传旨随行人士,可随意转转,自行游览一番。 旨意传下,杨政道快步来到萧珺车辇近前,对萧珺说道:“祖母,皇上传旨让随行人等,自行游览。孙儿打听过了,永济果真有处尧君素墓。” “哦,此话当真?” “墓碑就在前面不远之处。” “快带老身去瞧瞧。” 杨政道扶着萧珺快步走到不远处的尧君素坟前,只见一处灰黑的墓碑映入眼帘,碑不算大,但上面清晰刻着“隋鹰击郎将尧君素之墓”。萧珺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时间忍不住老泪纵横,潸然动情。 萧珺略带颤抖跪了下来,含泪说道:“尧公啊,若不是老身当年命你传旨西京,你也不会命丧永济。”说着,萧珺手绢遮面哭泣出来。 正在哭祭尧君素之时,只听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闻听一声喊,众人纷纷转身跪拜唐太宗李世民,唯有萧珺背对李世民,依旧面跪尧君素,一个太监走到萧珺近前,弯下身子低声说道:“萧娘娘,您怎么能哭尧君素呢,他当年抗拒天威,拒不归顺我大唐高祖武皇帝,尧君素是死有余辜呀。” 萧珺呆呆望着尧君素的墓碑,她知道李世民就在自己身后,漠然反问道:“若皇帝陛下也这么想,当初又何必流放裴虔通?” 李世民这才说道:“萧娘娘说的是,时局不同,忠奸有别,传朕的旨意‘隋故鹰击郎将尧君素,虽桀犬吠尧,有乖倒戈之志,而疾风劲草,实表岁寒之心;可赠蒲州刺史,仍访其子孙以闻’。” 萧珺一听李世民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追赠尧君素蒲州刺史,倍加感怀,赶忙起身,又转过身来,拜谢李世民,身逢明主众人是皆大欢喜。真可谓: 反王称雄数载中,至死不降数尧公。 恪守臣节难夺志,孤心难改筑河东。 终回:得长寿萧皇后升天,送灵柩房玄龄归西 大唐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的皇储之位被废,随后把参与争夺皇位的魏王李泰贬为顺阳王。两个皇子为了皇位明争暗斗,使得唐太宗李世民倍感伤怀,惋惜不已。而李世民的嫡生子只有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人,只剩晋王李治仁厚老实,素无过失,为使三子以后不会互相构害,便拥立了李治为太子。 太子李治虽然待人宽厚,但是缺乏雄才大略,唐太宗李世民担心李治日后软弱难当朝政,便百般调教,进行励炼。 虽然经过了几年的教导,但李治天生不是身怀雄才大略的人选,这李世民十分为难,平添不少忧虑。此时朝中的相位是长孙无忌、房玄龄,二人看着唐太宗李世民为皇位处心积虑,愁上心头,十分不忍,一起来到御书房进见。 见两位重臣入宫,李世民手托着额头,烦心的问了一句:“二位爱卿此时进见,莫不是太子又有什么事处理的不周全吧” 李世民道:“太子归太子,但是让太子挑起大唐社稷,让朕难以放心呐。” 长孙无忌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益寿延年,替太子多掌几年天下。” 长孙无忌、房玄龄二人一愣,互看一眼,心中暗想,李世民也是快五十的人,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想长寿也是情理之中。长孙无忌往前一步,躬身作揖问道:“陛下打算用什么方式,延长天命。” “朕已命户部临选天下高寿之人,探寻长寿之术。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八旬,又有籍可查的仅有前朝皇后萧珺” “皇上不妨就向萧娘娘求寻长寿之术。” “正合朕意,朕命房玄龄立刻前往杨府,探访萧氏。” “遵旨。” 房玄龄奉旨赶往杨府,刚到进了府院,却不见府中管家来迎,像房玄龄这般重臣造访,莫说管家,就是让杨政道亲自恭迎,也不为过,可是今日却冷清了几分。 走过前院,这才见杨政道提着袍子匆匆由后院快步走来,一见房玄龄,杨政道赶忙作揖躬身:“房大人造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房玄龄一看杨政道这身疲惫样,想必这几日定时没有休息好,便还礼问道:“我见杨大人有疲惫劳形,不知是为了何事,如此操劳?” 杨政道言:“实不相瞒,祖母萧氏连病数日,怕是熬不住了。” “哦……下官此行正是奉皇上旨意而来,请杨大人代为引路。” “请。” 杨政道、房玄龄一前一后,来到后院,直奔萧珺的卧房,此时萧珺已是弥留之际,神情僵硬,气息薄弱。杨政道说:“秉祖母,皇上派房玄龄大人来看您了。” “呃……” 旁边丫环搬来木凳,看萧珺还有些意识,房玄龄坐了下来,探过身子轻声问道:“萧娘娘,皇上旨意,欲请娘娘教授长生之术。” “嗯……”萧珺迟钝了一下,微微说道:“老身无长生术,只是承担了太多的苦。苦行长了活的就长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让房玄龄也十分费解,而萧珺的意识渐渐模糊,也不再言语。房玄龄只得无奈回去,向李世民转告这意味深长的话。 十一月到了,入冬的寒风撕掠着长安的街巷,兴道里杨府的门口,悬挂起白幡白绫。大唐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庚子,萧珺病故,终年八十一岁。 唐太宗李世民命房玄龄代拟诏书,恢复萧珺皇后位,谥曰“愍”,史称大隋愍皇后,又称隋炀帝愍皇后;恩赐三品护葬,备卤簿仪卫,送至江都,与隋炀帝合葬。这才是: 不老仙丹炼成日,长寿女主归西时。 但闻天命可延岁,怎知苦行多苦吃。 八十一载人生路,福祸轮回得亦失。 漫漫此生谁曾问,起伏颠簸浮沉知。 袭袭寒风不住吹打着长安城的城头,牙旗在风中依旧飘荡不息,伴着一阵咳嗽声,轿帘掀开,丞相房玄龄从轿中走出,为即将送葬的队伍送行。 一个文官快步走来,躬身作揖,拜道:“下官虞昶,已将送葬车马准备妥当。” 这虞昶身长七尺,乍一看做事略有些毛手毛脚,不过已在工部任职多年,这次被房玄龄派遣负责运送萧珺灵柩前往江都。 为何启用工部侍郎虞昶,丞相房玄龄做了考虑了诸多因素,做细致的甄选,最终选了虞昶。这虞昶祖籍在江东,他的父亲名叫虞世南,正是大隋臣子虞世基的胞弟。而虞昶正是虞世基的亲侄儿,有了这层特殊的关系,祖籍又在江东,加之对前朝的怀旧情结,房玄龄觉得派遣虞昶前往,再合适不过。 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队伍,房玄龄拿出一本小册子,交给了虞昶,并叮嘱道:“老夫已命户部查证的江都的方志,对隋炀帝陵寝的方位和变更,都做了校正,编撰在这本小册上。虞侍郎到了当地,一定好生安葬,务必使隋炀帝与萧皇后合葬。” “相国用心良苦,下官牢记于心,请相国放心便是,多多保重。” 虞昶与房玄龄相互告别,挥鞭而去,虞昶按照三品官的规格,带着一队人马护送萧珺灵柩赶往扬州。 护灵队伍一路前行,过了洛阳,准备乘船走运河,但是此时大批的渡船汇集河道,一时堵塞,岸边有不少官军正在清点船只。 一个熟悉的身影姗姗而来,虞昶定睛一看,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说起这位前朝的将领,不由得想起隋将薛世雄,此时的薛万彻早已归顺大唐,已是人过中年的老将。 虞昶作揖问道:“薛老将军,幸会幸会。” 薛万彻拱手还礼,望了一眼棺椁,一看是三品等级护葬,便问道:“侍郎大人,护卫棺椁不知是哪位王公?” “这是前朝皇后萧娘娘的棺椁,下官奉旨护送棺椁,送往江都与隋炀帝合葬。” “哦……”薛万彻一愣,提及萧娘娘,老将军万千往事不由得重回心头,感慨万千,薛万彻两手抱拳,深深向萧珺棺椁躬身一礼,以表敬意。转过身对虞昶说道:“末将本当为萧娘娘灵柩让出河道,但是皇上遇在贞观二十二年二月讨伐高句丽,河道运送粮草辎重紧迫,只能请大人护棺椁走陆路了。” 虞昶道:“这到无妨,下官只是感叹,自隋朝大业年间至今,屡征高句丽,真是令人无限遐想呐。” 薛万彻也感叹道:“但愿我皇洪福,能大破高句丽。” “如此说来,下官祝老将军马到成功。”虞昶与薛万彻互致谢意,便道别离去。虞昶率领灵柩只能改走陆路,前往江都。真可谓: 战船猎猎入北寒,历年东征未曾完。 前朝白骨仍露野,今朝征服又艰难。 江都隶属扬州府,工部侍郎虞昶一路东去,走了陆路许久才能扬州,先前以后快马送到诏书,得知萧娘娘灵柩被护送到此,扬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迎接,就连一些上了年纪的百姓也夹道相迎。 隋炀帝杨广一生,大量的时光都是在江都行宫度过,这让江东百姓十分拥戴,虽然杨广有负天下百姓,但当地百姓把杨广视如自家栽培的天子一样,颇有感情。萧珺回扬州合葬,自然也让江东百姓十分赞赏。 到了扬州府,虞昶打听起隋炀帝的旧坟,扬州府虽然大张旗鼓地迎接,但是隋炀帝的旧坟在何处却少有人知,虞昶按照房玄龄交给的册子,亲往当地查实。 当地多年历经变迁,与房玄龄编撰的方志册子,相差甚大,当人虽然对隋炀帝家喻户晓,但是隋炀帝坟到底在哪却一直没有打听到,走了一家又一家,一户又一户,始终没问到个究竟。 虞昶失落的坐在一处草地上,对周边几个侍卫说道:“要是找不到隋炀帝墓的下落,这个年咱可就要在扬州过喽。” 几个侍卫正在抓耳挠腮,忽然有人喊道:“大人,大人,有着落了!” 众人扭头一看,正是虞昶身边的主簿贾老七,虞昶仰着脖子问道:“老七啊,快说说有什么消息?” 贾老七粗喘两口气,走到近前,双手扶着腰说道:“前边有个瞎婆婆,人称魏氏,据说当年在隋宫里面给娘娘们作过女官,这老太太知道些隋炀帝坟的消息。” “哦?果真如此,速带本官去拜访。”虞昶兴奋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贾老七的手腕,兴致勃勃地说道:“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众人一起来到魏氏老太太的家中,看这家光景并不富裕,陈年老旧的摆设,可见家境平常。 魏氏发髻斑白,岁数也有七十岁的年纪,双目失明,孤身于此,平日里多靠乡邻周济度日。 众人说明来意,虞昶便与这魏氏谈起了前朝的一些往事,魏氏说道:“老身当年是萧皇后的女官,给宇文述大人还送过布鞋呢,后来江都宫变我乘乱逃出,下嫁到这个村子。” 虞昶问道:“下官听说,隋炀帝的棺椁几经变迁,可是实情?” “确是如此,想当年宇文化及叛军北上,只是在雷塘草草掩埋,后来陈棱将军平贼屯住江都,在吴公台给隋炀帝举行了像模像样的迁坟,我还跟着乡亲们去围观呢。”魏氏道。 “原来如此。”虞昶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吴公台的坟冢又是何时没的?” 魏氏道:“后来唐主统一天下,吴宫台又遭焚毁,大概是武德五年又把炀帝的坟迁回了雷塘,老身也曾去祭悼过;等到了贞观初年江淮洪水,估计老坟也被土石掩盖了,所以大人还需到雷塘去寻墓。” 听了魏氏老太太一番讲说,虞昶下意识从衣袋中拿出了房玄龄交待的小册子,按照上面记载一看,和魏氏说的几乎相同。 虞昶大喜,对魏氏作揖道:“老人家说的与官府记载几近相同,还望老人家带路,帮助寻找炀帝坟墓。官府绝无亏待。” 魏氏老太太点了点头,毕竟此番是将萧娘娘与隋炀帝合葬,也算完成这位前朝故人的一个夙愿。幸亏有魏氏,回忆引路,终于在公元647年冬天,隋炀帝、萧皇后夫妻离散二十九载后,在扬州得以夫妻合葬。这才是: 江都旧事国难劫,二十九载夫妻别。 重逢合葬黄泉聚,才得圆满少悲切。 虞昶完成了萧皇后与隋炀帝的合葬要务,心中暗喜,只等着回京面见房玄龄,等着朝中封赏。这件事在外人看来,算不上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但在虞昶眼里可非同一般。 前文说说过虞昶是唐朝名臣虞世南之子,虞世南无论才学政历,都是当朝大儒,可这位虞昶公子,就恰恰相反,才能平庸,碌碌无为,要不是仗着老爹的人脉家底,早就混迹落魄了。所以在朝中也只能从事工部的差事,跑跑颠颠。 这次合并隋炀帝与萧皇后墓葬,虞昶觉得这是自己平生最大的作为,又是当朝首付房玄龄举荐,自然要到房玄龄那里请功。 回长安的路上,已经是到了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正准备御驾亲征高句丽,大道上依旧茶水马龙,粮草辎重向北方运送,络绎不绝。虞昶虽然急于回京报功,但也只能给北伐军队避开要道,所以又延误了些日子。 好不容易赶到京城长安,虞昶是欣喜若狂,甩开随行的人马,直接前往房府,拜见房玄龄请功。 来到门口,虞昶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就往府上跑,房府此时府门大开,进进出出人还不少。虞昶一愣,暗想这也不是房玄龄贺寿的日子,怎么进出人这么频繁。 心里正犯嘀咕,远远看到一个家丁打扮得佣人正迎面走来,虞昶笑脸相迎,作揖言道:“下官工部侍郎虞昶,奉旨合葬隋炀帝与萧皇后,今日回朝复命,特来请房……” “行了,行了……”那家丁不耐烦的打断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找房大人……” 虞昶愣道:“何出此言呐?下官可是公务。” 家丁道:“这位大人,您没看明白府上啥事儿啊,房大人昨晚就驾鹤西游了,都忙着办白事呐。” …… 一段尘封往事,就此告一段落,荡荡古风,不知有多少后人能解其中滋味,但有后世散人朱长孝编作杂诗咏唱,传唱至今: 说一部旧史,品一段荡气回肠; 弹一曲挽歌,唱一篇悲风悠扬; 吟一句古韵,饮一杯浊酒豪放; 望一味心酸,看一朝社稷兴亡。 人生沉浮伴跌宕, 谁知荣辱两茫茫。 万国朝盛举,孤魂四野疆。 海天无穷尽,千载遗韵香。 走东西二京,问百年恩怨交织; 忆南北波涌,望千载运河流逝; 看春秋交替,叹万乘铁骑逐日; 寻竹菊高洁,怀亿兆黎民苦时。 船过西江偶纵情, 马放南山曾留志。 长城空赋诗,天涯脚步迟。 御殿春宵短,苦楚几人知? 弹指一挥间,隋唐盛世终有年。 故国曾流恋,翻过旧篇是新篇。 佳人难回首,多少沧桑变容颜。 百姓遥相望,几多荣辱曾变迁。 惊鸿衔枝笑沧海。 牧童抚笛看桑田。 豪情灌山巅,哀叹寄漪涟。 怀古青石路,咏史江河沿。 全文终,幸好我没签约收费,才有这么多读友一路相伴,祝愿各位网读愉快,感谢关注。 朱长孝 2014年7月18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