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植物人的潜唐史》 序章:出车祸穿越生死场 领盒饭落脚唐帝国 浑身是伤,头破血流的李长安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自己满身铁镣重铐,身陷一间昏暗阴森的死囚牢里。 李长安睁开眼看着四周,出现在眼前的场景,确实让他有些蒙圈。 自己浑身上下铁铐重镣加身倒还罢了,脖子上还锁着沉重的铁圈,连接着一串粗长的锁链,他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待宰的畜生,被锁挂在石墙上的铁环上。 地牢中间,一大盆炭火在身边半死不活的燃烧着,消磨着石屋里的阴冷潮湿。 墙角半墙上,貌似人工开凿的壁窝里,一盏昏暗的麻油灯,勉强维持着石屋内微弱的光线。 李长安从一堆茅草里挣扎起来,透过狭小的铁门朝外张望,但目光很快被外面甬道的石墙打回了视线。 他仔细看着铁门上的挂锁和铁环上的挂锁,对于专业学习历史的他来说,这些大铁锁上面的唐字,活生生就是大唐年代的制式。 这是怎么回事?片场?横店内景地里的摄影棚?还是我在演地牢男爵?导演呢?摄影师呢?都tn的跑去夜场吃盒饭了吗? 即便是拍戏,也不会搞得如此逼真专业吧。 再说了,我倒是有几个关系很铁的导演和编剧,但仅仅局限于和他们喝过酒泡过片场,聊过历史趣闻而已,自己从未对他们有过上马演戏的诉求。 李长安凑近火盆,不料脚链却碰到了火盆边沿,嗡的一声沉闷的声响,让李长安不由得想起了久违的雁塔钟声。 李长安蹲下来,目测着盛着炭火的大火盆,火盆直径约有六十多厘米左右,周围已被岁月尘泥和木炭废料等淹没得只剩下边沿轮廓。 李长安拿手中的铁链磨了几下火盆边缘,火盆边沿很快露出了一线青铜之色。 青铜火盆,不会吧,制片方用真家伙做道具,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此前不久,他曾经跟好友徐大编一起,踩过几次片场,他知道哪些完美的道具如巨石,墙壁,宝塔,刀枪棍棒,宝盒,名贵家私等,都是美工大师用玻璃钢树脂或者发泡沫上色制作的,价廉物美,再加上后期电脑合成与音效处理,足以让观众信以为真。 但眼前如此逼真的场景和奢侈的道具,不拍一段抖音嘚瑟一下,发一条朋友圈广而告之,实在是对不起制片方精益求精的良苦用心。 想到这里,李长安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和地上寻找手机,结果未找到,毕竟片场入戏了,想必可能是自己的助理,带着他的手机和摄制组一起,去吃夜场盒饭去了。 若真如此,小爷我就不是一般的群众演员了,我就是男一号了。 李长安站起来,摸着自己的全身道具和衣饰,看了一眼墙角下的大包袱,破棉被,试图挪动过去细究,但因身上锁链太重,想想还是罢了。 李长安再次蹲下身子,端详起青铜火盆来。 毕竟历史专业的他,对有明显时代色彩的古旧器物,有着浓厚的兴趣与敏锐的嗅觉。 李长安用衣袖擦了擦火盆外侧和内侧的部分边缘,一溜错落有致的云龙纹显现了出来。 李长安惊讶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一时目瞪口呆,差点惊叫起来。 妈呀!这是上古时期青铜器的标准配置啊! 李长安专业学习历史,几乎跑遍了中国和世界各地的青铜器博物馆,对青铜器的型器制式特征以及其历史演变断代来龙去脉等,了如指掌。 李长安几乎是趴在地上,近乎疯狂地扒拉清除掉青铜火盆周围的炭渣和杂碎,他吃惊地发现,青铜火盆外围被九条龙紧紧拥抱。 李长安用衣袖战战兢兢地擦着一个个龙头,用指甲使劲抠着龙头上的淤泥,随着龙头的逐渐清晰,他吃惊地站了起来,退后一步。 基本上即使不用碳十四,李长安都能大概确定,这绝对是商周时期王朝的祭神器物。 不!不可能!谁会拿真正的文物,来做一个演员的道具?那他就是不想活了,这是明目张胆的触犯国法! 李长安看着九龙青铜盆,禁不住双腿颤抖起来。 李长安抱着头,稍微思考了会儿,胆怯地看着四周。 不对,这不是演戏,这里像极了实实在在的死牢,外面貌似没有任何犯人,没有任何动静,狱卒可能睡着了,只有重刑死刑犯,才会被单独关押。 李长安再次跪在地上,镇静下来,用眼睛死盯着牢门,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最后的记忆,却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突然,铁门栅栏下出现了三只大小不一的老鼠,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并窃窃私语地交流。 即就是好莱坞的大牌导演,也一次性驾驭不了三只配合默契,不需要任何高昂片酬的仓鼠,前来探监。 眼前的仓鼠,不会是巧合吧? 李长安打了个冷战,眼前一亮,突然想起在玛莎拉蒂车内的高光时刻,见到死去的母亲和哥哥的那一瞬,他们的眼神,既是召唤,又是决绝。 李长安闭上眼睛,迫使自己不要受眼前这个特殊环境的干扰,他在脑海中尽力搜寻着最确切的记忆。 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驾驶玛莎拉蒂总裁,行驶在车辆稀少的唐城绕城环线上。 当时,副驾上坐着他的剑桥同学,现任女友,金发碧眼的英国女子安迪娜,后座是他天生丽质的前任杨婉儿。 两个东西方美女咬牙切齿,满脸怨恨,一句话不说,要不是有安全带的羁绊,她们看上去都有一种扑上来将他立即掐死的冲动。 那是个非常尴尬的局面,但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三人,坐在同一辆车里回家,因为,杨婉儿的母亲是他李长安的后妈。 白天被沙尘暴横扫过的唐城和她上面浑浊的天空,那时突然清澈了起来,满城的万家灯火和天上的繁星,交相呼应,一片萤火连天。 他紧握方向盘,匀速踩着油门,看着前路满天的星斗,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 前几天,疫情当下,他和父亲李乾坤因为对集团新丰酒都的投资和建设项目,产生了分歧和争执,不料父亲与董事会背着他,以上百亿巨资拿下了新丰板块,且不惜将死去大哥的醉长安综合体,偷偷卖掉,来筹集资金,搞得在醉长安做总经理的杨婉儿,也失去了地盘。 虽然目前他是在英国读书阶段,但以他持有的醉长安股份和母亲留给他的股份,加起来他也有一票否决权,但显然为时已晚。 他甚至在心里怀疑,集团的新丰酒都项目,是不是杨婉儿母亲从中作梗,干扰了父亲李乾坤一向精准无误的商业决策。 当时在车上,他就想开口试探一下杨婉儿的态度,不料安迪娜捷足先登,为了打破三人死不开口的僵局,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她拿出了那天刚收到,未及拆分的国际快递,开始拆包,说那是她爵士爷爷几辈人的收藏。 杨婉儿听罢一下子来了好奇,从后座上凑上来,安迪娜从盒子里取出一件貌似佩玉啥的攥在手里,又伸手从他的脖颈里拉出他随身佩戴的那块佩玉。 当时他开车专心前路,他知道,他的佩玉是缺了一半的祖传的鱼佩,是父亲从祖父哪里继承,此物一直是哥哥李平安作为护身符佩戴,现在却成了哥哥的遗物,由他继承。 那半块祖传的鱼佩,看上去疑似近代人为雕刻,玉佩内有相互交织可转动的大小齿轮状的六朵菊花,组成一条鱼的形状。 父亲李乾坤和他一直认为,这货可能是类似于太极鱼的近代佩饰,古人的雕刻技术,还远未达到能在不破坏玉块的情况下,改变其内部结构。 杨婉儿眼见着安迪娜把手中的半块黑鱼佩和他的那半块白鱼佩,轻轻合在了一起,竟然天衣无缝,完美契合。 杨婉儿抢过去捧在掌中:不可能,不可能!赝品,绝对的赝品! 安迪娜当时惊喜地大叫起来:哇!我的老天!他们在动,在动!长安快看! 杨婉儿的手掌颤动着,只见双鱼玉佩内12个大小错落有致的菊花花瓣,瞬间契合在一起,慢慢地转动了起来。 正在开车的他闻声后,降下车速,偏过头去看。 突然车外天上一道强光,穿透了玛莎拉蒂的前挡风,和双鱼玉佩内的亮光碰撞起来,刺得他们三人一起惊声尖叫了起来。 戴着墨镜的他目瞪口呆的睁着眼,在菊花飞转的双鱼玉佩的强光里,瞬间看到了他死去的母亲和哥哥清晰的样子。 几乎在同时,他驾驶着玛莎拉蒂总裁,载着他和他的前任现任,如同一条失控的大鱼,顺着双鱼玉佩和天际间交织的光影之河,跃出了南环和东环交接处的盘道,朝星光灿烂的夜空飞了上去。 李长安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来不及再想,急忙惊慌失措地从脖子里拽出了那块随身的半块佩玉,搞得身上的铁链脚镣一阵哗啦作响。 半块玉佩还在,李长安看着手中的玉佩,颤抖着手,摸了一遍又一遍,一切如故。 李长安仔细一想,不对呀,安迪娜的那半块去了哪里? 难道?莫非我这就穿越了?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平行世界? 李长安愣了会儿,把佩玉再次塞进怀里,使劲地抬起戴铐的手,用手指压着头上缠着布巾受伤的地方,一阵肿疼痛感,贯穿着头上的神经线,立马袭来,疼得他不得不放手。 他再摸索着从脸上抠下一块已经干枯的血痂,用手指捻了捻,变成了暗红色的粉末。 李长安再次看了看牢门上挂着的那把唐制式的铁锁,似乎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完了!我绝对是车祸死掉了,穿越到了大唐帝国的死牢。 李长安想到此,突然之间使出全力,挪到门口,摇着铁栅栏的牢门,歇斯底里的,本能地大叫了起来。 妈!妈!大哥!大哥!婉儿!婉儿!安迪娜!安迪娜! 很快,牢门外的甬道里传来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两个凶神恶煞身高马大的古典狱卒,提着佩刀,冲了过来。 一个古典狱卒用刀鞘穿过铁门,捅到了李长安的肚子上,李长安疼得应声倒地。 另一个古典狱卒打开牢门进来吼道:都快要死的人了,二半夜的,嚎什么嚎? 第一章:偷御酒犯死罪命悬一线 知实情咬狱卒无法呼吸 李长安急忙抱着狱卒的腿脚哀求。 大哥,大哥,求你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一定搞错了,我不是罪犯!我不是罪犯,我是从, 李长安还没说完,肚子上又重重地挨了另一个狱卒飞起的一脚。 那狱卒还想再踢,被趴在地上的李长安顺势抓住小腿,李长安情急之下,张开嘴上去就是一口,咬的那狱卒抱腿哇哇直叫,一股鲜血从脚腕上流了下来。 李长安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瞬间就成了输了都不认怂的齐达内,其实就是大唐那个李长安的灵魂附体。 李长安嘴里吐出鲜血骂道:黑牢!黑牢!你们这些畜生,强盗,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律师! 狱卒骂道:找什么驴屎!这儿只有老子我的马尿!要不要给你来一泡!哈哈哈!哈哈哈! 狱卒说着就要解裤子,被咬伤的那狱卒缓过劲来,一把推开要解裤子的狱卒,猛扑上去,压在了李长安的背上,一支强壮的膝盖,顶住了李长安的脖子,李长安被顶得半边脸贴在地上,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李长安从喉咙里发出了哀叫声:i''tbreathe!(我无法呼吸!) 此刻的李长安竟然脱口喊出了英语,感觉自己瞬间成了美国明尼苏达州的黑人乔治·弗洛伊德。 关键时刻,一个长着一对斗鸡眼的小个子狱卒,拖着佩刀,闻声跑了进来。 斗鸡眼见状喊道:赵四,赶快给老子住手!要是你压死了他,留在这死牢里的就是你小子了! 赵四闻声,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了,急忙从李长安身上站了起来,李长安趴在地上艰难呻吟着。 赵四指着李长安:他,他咬我! 斗鸡眼骂道:你活该!新丰镇无人不知,二少是吃狼奶长大的,狼性未改,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还去惹他! 赵四强辩道:这不,让这小子一口给咬糊涂了嘛,才出此下策。 斗鸡眼吼道:你们两个,快给老子滚出去,从现在起,我来看守二少。 俩狱卒灰溜溜离开后,斗鸡眼上去,扶着已缓过劲来的李长安坐起说道。 二少,七天七夜了,你怎么才醒来啊!这几天,你爹来探监好几趟了,死活整不醒你! 斗鸡眼和狱卒们一口秦腔,好在李长安也是唐城本土人士,乡音未改,刚才也听了个大概,没想到李二少的威名无处不在。 李长安看着斗鸡眼有些迫不及待:快!快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这是犯了啥事? 斗鸡眼应道:这里是御史台新丰死牢,我看你真是被刘家的家奴打糊涂了!你犯了死罪你不知道吗? 李长安问:什么死罪?什么刘家家奴?你给我说清楚! 二少,你这是明知故问啊,你都快十七八岁的人了,平日里不好好读书,整天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嗜酒如命,呼朋唤友狭当垆(当垆:酒奴,酒娘,也就是唐酒肆旗亭的陪酒女)浪荡成性,还打你家先生,你爹你娘都快要被你气死了。 李长安:是吗?我十七岁了? 李长安这才明白自己稀里糊涂睡了一觉,整整年轻了六七岁。 对!你以为你是九岁顽童啊!你爹你娘还指望你进士及弟光宗耀祖呢,这下倒好,你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了。 什么破烂进士,我告诉你,我可是品学兼优的唐城的文科状元,还是留洋剑桥的硕士研究生呢!快说,我到底犯了什么死罪? 斗鸡眼叹息道:看来你脑瓜子真被刘家家奴打烂了,念你爹李乾坤以前在这里干过老大,小的就实话实说吧。 斗鸡眼站起来转身,欲言又止,慢慢把佩刀靠在了门上。 李长安忙问:快说!别绕弯子了,我这急得痔疮快要犯了! 斗鸡眼应道:那夜你狗胆包天,偷喝了刘家的御酒,还打破了几缸,被刘家的家奴发现,打得半死,要不是你那小丫鬟杨婉儿找到你,叫来你爹过来救治及时,你绝对死的死死得了!你知道吗?你砸破的那几大缸御酒,可是当今皇上钦点,下个月要送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过寿用的! 李长安拍着脑门:停、停、停!慢、慢、慢!你这信息量太大!再说下去,我的处理器就要死机了,你让我先理一理,理一理。 斗鸡眼反问道:什么出力气的死鸡活鸡?二少,莫非,你真的是被那刘家的家奴打二了? 李长安答道:可能,可能!请问,我爹真叫李乾坤?我还有丫鬟叫杨婉儿? 对呀!你爹交代过,要小的我好好照顾你,再者说,你也是死到临头的人了,我能说假话骗你吗? 也是,也是!不过,请问我偷喝的御酒和那刘家有什么鸟关系? 这你也不知道啊!? 李长安骂道:废话!知道我还问你个毛啊! 斗鸡眼摇了摇头:好、好、好,小的就权当你被刘家家奴打二了,话说那刘家的老大刘清明,身为光禄寺少卿,老二刘清水的酒肆,是咱们新丰镇上最大的官酿酒肆,他家酿造的新丰御酒甘甜香醇,不但皇上喜欢,也很对后宫那些女人的口味,据说,后宫才人以上的女人,才能享用得上。 李长安骂道:什么狗屁官酿?明摆着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官商勾结,怪不得他们家能做御酒,原来如此啊! 斗鸡眼听罢急忙劝阻:闭嘴!二少,这话你可千万再不敢说,御酒是皇宫的专用,旁人听到了,你这就犯欺君之罪了,要杀头的! 李长安笑道:那又何妨?依你说法,小爷我偷喝御酒,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岂怕杀头! 斗鸡眼伸出拇指:好!二少敢做敢当!不愧是好汉李乾坤的儿子,有种! 听你意思,我那老爹也非等闲之辈? 那当然了,你爹李罩爷,哦,不!是李爵爷,当年干过万骑,和当今皇上一起打过仗,就是现在,他也是咱大唐的开国县男,良酝署的丞执事,新丰镇的酒老大,按说,刘清水都得让他三分,但你偷喝御酒这出戏,把你爹这一辈子的指望演砸了。 对于通晓历史的李长安来说,斗鸡眼传达过来的信息,他在脑子里很快过滤了一下,马上有了些头绪。 家里貌似还有老娘和大哥,老爹李乾坤就是个九品芝麻官,供职于专管官酿酒供应买卖税赋的良酝署,良酝署受制于光禄寺的管辖。老爹九品是最低段位的爵爷,可能有过战功,如此,应该家境不错,算小康之家吧,家里养个丫鬟叫杨婉儿不足为奇,似乎所有人都能和他千年的后世无缝对接。 依斗鸡眼所述,自己是个不学无术喜好酗酒的纨绔少年,还惹事生非不学好,这一切并不重要,他更关心的是,斗鸡眼对他老爹奇怪的昵称。 李长安问道:说说,我爹这罩爷之称是怎么回事? 斗鸡眼听罢看着李长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面露难色,貌似对顺嘴跑出的罩爷一说有些忌讳。 斗鸡眼吞吞吐吐:这个嘛。不说了,不说了,待明日你爹来了,你就知道了!二少好生休整,小的去睡觉了。 斗鸡眼拖起佩刀转身便走,李长安拦也拦不住,只好问道。 且慢,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今夕何年?当今是谁的天下? 斗鸡眼出了死牢,在外面锁好牢门,转身离去,边走边大声说道。 乙丑十三年,玄宗的天下!可惜二少死罪难逃,时日无多了! 李长安听罢,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毫无疑问,看来他真的是穿越到了大唐帝国。 现在他完全可以确认,这是一场没有任何统筹分场,没有任何机位拍摄的真实的对话,并非徐大编哪些事先拟好的台词。 再牛皮的编剧,也导演不出如此能突然走进剧本的仓鼠。 乙丑十三年,也就是公元725年,属于李隆基的开元盛世,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到十几个年头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 三月三日天气新 长安水边多丽人(杜甫) 百千家似围棋局 十二街如种菜畦 遥认微微入朝火 一条星宿五门西(白居易)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王维) 这是大唐帝国最辉煌的一个年代,也是中华民族最伟大自豪的一个年代,我却是一个身陷地牢,不见天日的死囚,或将无福消受这段灿烂的历史。 莫非,这就是我李长安命里注定的对历史梦寐以求的短暂的诗与远方? 李长安比谁都明白,也就是在这一年十月,这个世界上最强盛帝国的唐王李隆基,将要携本朝文武百官,并邀请各国的首相王子级别的观摩使团,组成强大的豪华阵容,在五岳之首的泰山,举行盛况空前的泰山封禅大典。 如果因为自己盗窃御酒的死罪,错过了这场历史上划时代的国际盛会,那他穿越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章:卖家产父子初相见 埋隐情爵爷本无脸 是夜,大唐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正月初,大唐新丰镇上的各家大小酒肆旗亭,酒旗张扬,灯火辉煌,人满为患。 各家门前车马成群,里面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莺歌燕舞之声不绝于耳。 古历的初年,几乎每日每夜,都有从长安城拖家带口,驾车骑马,前往新丰镇喝酒的贤达名流,达官贵人,纨绔阔少,将士豪绅等,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大家抱着一个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朱门酒肉臭,买醉入新丰。 此刻,夜色下,蒙着羊皮面罩的大唐开国县男李乾坤,正在刘家酒肆酒楼外大门口的一颗树下徘徊。 一街之隔的李乾坤身后,就是他自家的宅门,虽不奢华,却也算是高门大户。 门楼下悬挂的那两个李子招牌的大红灯笼,最近因儿子李长安窃盗御酒,犯下死罪,故无暇照顾添油,已经灭了好多天了。 根据大唐律法,窃盗御酒者,当以死罪论处,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看来,就算他李乾坤认识当今皇上,李长安也死罪难逃。 何况,他只是和唐王李隆基有过一面之交,也是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的灰头土脸,谁也没看清谁,如今能在衙门混个差事,还享有小小爵位和一些封地,已是很不错的小康了。 大儿子李平安八年前掉到河里淹死了,要是次子长安这次过不了鬼门关,他李乾坤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现实问题是自打他出人头地,就没有一张像模像样的脸。 最近这几天以来,李乾坤一路封口送礼,上下打点,跑断了腿,说破了嘴,散尽了几十年来积蓄的万贯家财,甚至把娘子头上的那一对金凤钗,都拿去当铺换了钱,才使得李长安窃御酒一案的案宗,眼下还未上缴到刑部受理。 这一切,他要感激一个人,那就是本县的县令牛大嘴,他不仅一个铜板不收,还为李乾坤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以至于李乾坤下午和自己的上司刘少卿,在沟通光禄寺春日祭神之事时,少卿竟然对自家御酒被偷的事,佯装不知,只字未提。 李长安在新丰镇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只是因为自己人缘好,大家不在嘴上说出来而已。 李长安动的是他刘家的御酒,刘少卿本该最是知情,却表现的像瞎子聋子一样,这让李乾坤对县令牛大嘴的良苦用心,有些忐忑起来。 思前想后,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李乾坤心里明白,他李家的大宅,一直是刘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在面积和方位气势上都力压刘家。 当年皇家赐封给他的五十多亩良田,收成和长势在新丰镇上数一数二,地里的麦子是酿酒的绝配。 刘家通过中间人放话,对李家的良田有过几次超过市价的购买意愿,都被李乾坤委婉地拒绝了。 刘家多年来对李家的宅院和良田垂涎三尺,因当年身在万骑营中的李乾坤,在李隆基的唐隆政变中立过军功,要不是他在新丰监狱担任牢头时,在重犯暴动事件中失策,失去了脸面,才被封了个九品开国县男的爵位,良酝署的闲差,否则,以他李乾坤的军功,从五品军将,也不在话下。 所以,刘家想凭目前的势力地位,借势借财,强取豪夺李家家业,显然不大可能,所以一直只能望洋兴叹。 这次李长安盗窃御酒,犯下死罪,这让刘家找到了扳倒李乾坤的机会。 刘家不就是想要我李家的房契和地皮么?为了儿子的性命,给他又何妨? 李乾坤想到此,便不再犹豫,解下身上的佩刀,立在刘家大门口的树后,再把手伸进怀里,摸摸房契,便心里一横,走进了刘家的门口。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李家正堂内,夫人王氏正在把一条七尺白绫,朝正堂的人字梁上扔了上去,打好死结,要自挂东南枝。 就在李乾坤拿走家里房契地契的那一刻,夫人王氏就已绝望崩溃,抱定了寻死的念头。 十几年前,丈夫李乾坤把李长安从南山的狼窝里抱回家的时候,她对这个捡来的孩子,就有过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私下想,吃狼奶的孩子,长大了会不会像狼一样吃人。 李长安小时候从来不哭,除了饿了的时候,只会像狼一样的嚎叫,那一声声的撕心裂肺,常常让她夜半惊魂。 李长安五岁那年,王氏有一次在李乾坤公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李长安送给了来新丰镇换货的胡人马帮。 李乾坤回家知情后,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骑马从长安一路追到陇西,终于把李长安从胡商的马背上夺了回来。 父子二人安全回家后,她被李乾坤狠狠地揍了一顿,夫妻因此冷战到三年不同房的地步。 王氏一直觉得,这个野孩子,搞不好会把好端端的李家弄个家破人亡,但李乾坤却视他如掌上明珠,娇生惯养,李长安要吃肉他决不会给喝汤。 李长安长大后不学无术,有国子监的学位,却不好好去读书,喜舞枪弄棒,酗酒作乐,且结交街上的闲少,到处给李家惹是生非。 王氏认为,这都是李乾坤教子无方,恣意放纵所致。 李平安溺水死后,新丰镇有些放羊人私下说,那是李长安和哥哥在悬崖边嬉闹,李长安不小心把李平安推下去的,但丈夫李乾坤坚信,李长安绝对不会干那伤天害理之事,让她不要听信小人的风言风语。 这几年,她刚从失去李平安的悲伤中缓过劲来,没曾想小子李长安竞犯下弥天大罪,逼得丈夫散尽家财,出卖地契宅院,就差把她卖进青楼窑子了。 人常说,为儿本是爹前生今世的仇人,她倒觉得,李长安不是李乾坤的仇人,而是李乾坤的祖宗。 如此,这么多年过惯了殷实富足日子的她,想想无家可归的明天,李乾坤将要带着她去渭河边住寒窑搭窝棚,从此吃糠咽菜活受罪,还不如一死了之。 王氏把脖子伸进三尺白绫的死结,腿上发力,一咬牙,一脚蹬翻了脚下的凳子,悬空晃悠了起来。 此时,正堂门外响起了家里十五岁的小婢女杨婉儿的敲门声。 姨娘,姨娘!开门啊! 外面打着灯笼的杨婉儿叫了好几声不见动静,耳朵贴在门缝,听见里面有王氏气绝挣扎之声。 杨婉儿急忙跑到窗口,捅破麻纸窗,看见王氏正在堂室的大梁下荡秋千。 杨婉儿吓得扔掉了手中的灯笼,连颠带跑地奔向前院,边跑边喊。 娘、娘、娘!来人啊!姨娘上吊啦! 娘、娘、娘!来人啊!姨娘上吊啦! 杨婉儿喊叫奔跑着,黑暗里在一进的月亮门槛上,慌乱之中绊了个狗吃屎,却也不忘趴在地上大声哭喊。 娘、娘、娘!姨娘上吊啦! 衣衫不整的杨婉儿老娘,端着一盏麻油灯,推开前院侧屋的房门,慢腾腾走出来,嘴里自言自语,一屁股坐在了房门的门墩石上。 上吊好,上吊好!上吊了一了百了了! 上吊好,上吊好!上吊了一了百了了! 几年前,杨婉儿父亲杨木匠被刘清水陷害,逼上绝命崖,杨家老宅被刘家霸占,杨婉儿母亲被刘家逼疯,好心肠的对门邻居李乾坤不忍杨家母女受凌辱,收留杨婉儿母女进李家,入了奴籍,这样刘少卿刘清水想欺负这对孤女寡母,就彻底没戏了。 因为此,一直在打杨婉儿主意的刘少卿,对李乾坤怀恨在心却无计可施。 杨婉儿眼见疯了的母亲见死不救,她急忙爬起来,朝李家大门跑去。 本来,李家家里前面院子还住着十几个奴仆,但因近期是春耕的关键时刻,李家在外面还有五十几亩良田,那些奴仆们都在家里管事的带领下,去田里劳作了,有大概七八天没在家住了。 聪明伶俐的杨婉儿,晚上看见李乾坤出门进了刘家,想必大伯一定是为了长安哥偷御酒的事,又去刘家求情了。 刘家内堂,刘清水开出的条件,近乎要把李乾坤赶尽杀绝。 刘家不但要拿走李家大宅,五十多亩的封地良田以及奴仆,而且,要李长安在绝命崖为奴十八年,为刘家服苦役做水奴,如若不然,刘家明日就前往刑部,上报李长安盗窃御酒一案,坐实李长安死罪。 李乾坤听罢,拍案而起,气到晕厥吐血。 刘清水急忙相劝:罢了,罢了!房契地契还你,为了一个不屑之子,爵爷何必如此!? 李乾坤:你的意思,还是要让我家长安死? 刘清水应道:爵爷不是糊涂人,这件事情确实不划算,但在下一直不明白,你又不老,再娶几房,不出几年,再生几个李长安出来不就得了? 李乾坤擦了下嘴角的血,沉思片刻。 刘清水的建议不无道理,但只有他知道,就是自己死,也不能让李长安死。 莫非刘家两兄弟早就看穿了我李乾坤的暗藏天机? 李乾坤一时恍惚起来,刘清水说道:爵爷,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李乾坤站起来,把房契地契推给了刘清水。 李乾坤回过神,平静地说道:就这么办吧,十八年,时间不长,我会一直活着,等我娃长安回来。 李乾坤选择了让李长安活命,让刘家如愿以偿,因为他别无选择,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就是他娶一百个女人,也不会怀上他一个孩子。 他走出李家大院,碰见杨婉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杨婉儿哭叫着喊道:大伯不好了,不好了,姨娘上吊了! 李乾坤闻声,如五雷轰顶,急忙撇下杨婉儿,朝家门狂奔而去。 眼尖的杨婉儿看见李乾坤留在刘家门口大树下的佩刀,走过去替李乾坤拖了回来。 姨娘死了,或许这把刀,能和羊皮脸的大伯相依为命。 此时,御史台死牢内,归于平静的李长安,已经完全清理掉了九龙火盆内的木炭火。 李长安盘坐在地上,抱着清理干净的九龙青铜鼎,进入了前世今生历史断代的烧脑状态。 他身后,加了木炭的炭火,被堆在一起,熊熊地燃烧着。 青铜鼎目测口径超过了50厘米,高度60厘米左右,全身无耳,却有精美绝伦的九龙拥抱,就连马蹄型的三足上,都布满了精绝的重环纹。 鼎内的文字李长安已经数了不下十八遍,确定下来整整999字。 此国之重器九龙青铜鼎,要比现存铭文最多的499字的西周毛公鼎,大出整整一圈,铭文多至整整500字。 更让他吃惊的是铭文的内容,虽然李长安对西周大篆书体的研究和识别,还停留在入门研究学习和普通识别的水准,但他还是能看出大概。 铭文通篇讲述的是大禹治水的事迹。 大禹治水为政以德之事,实物考证最早出现在2900多年前西周的一件青铜器物上,通篇仅有98字。后来的《山海经》《史记》《五帝本纪》《夏本纪》《吕氏春秋》《庄子天下篇》等,大多即为衍生杜撰,证据确定性明显不足。 如此,怎能和眼前的999字的九龙鼎相提并论。 若是能把此物带回1300多年后,再以此九龙鼎实证写一篇关于大禹治水,人类起源的分析论文,我李长安将震惊整个世界人类历史学研究领域,成为业内翘楚。 问题是,我李长安才刚刚穿越到大唐,又面临杀身之祸,如何带她穿越回去? 不行,我不能死!我得想办法活下来,我要亲眼看看李隆基的大唐盛世,没准儿能和李白一起,泡泡长安的酒吧夜店,去常乐坊的下马陵品尝郎官清,再逛逛大唐西市的世贸新区,说不定能泡到和安迪娜地域接近的漂亮胡姬。 其实,我最喜欢的诗人是李商隐而非李太白,掐指头算算,恐怕我不会活到李商隐出山的那个大唐没落的年代。 我可能有点激动敏感了,在大唐的死囚牢里,其实这件九龙青铜鼎,什么都不是,她就是个火盆。 只有活下来,才能想办法带着她去我的诗与远方。 李长安虔诚地抱起九龙青铜鼎,把她慢慢地放回原位,再把旁边的炭火一点点的加了进去。 新丰镇野外的河边,一处向阳的小山头上,晨曦渐起,小鸟鸣唱,一座新坟正在完成她最后的轮廓。 一身白麻丧服的李乾坤攥着木掀,在给新坟培土。 同样穿着丧服的杨婉儿母女,跪在坟头上烧纸祭奠。 坟头没有哭声,只有疯女人的唠叨。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了!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了! 太阳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穿过清晨的雾气,很快笼罩了新鲜的生死场。 杨婉儿站起来,朝着坟头抛散着椭圆的冥币,冥币在旭日的照射下片片金黄,潇潇洒洒随风飞扬, 杨婉儿问道:大伯,你说,将来我长安哥回来了,他还会不会要我? 李乾坤停手,思索片刻:这事,等你姨娘过了三周年,咱们再来上坟的时候,大伯再告诉你好不好? 杨婉儿天真地笑着:好!大伯!那我就等着! 此时,正在往瓦盆里烧纸的疯女人开口说了一句,惊得李乾坤腰里的佩刀都掉了下来,砸在了杨婉儿的脚指头上。 杨婉儿母亲说道:三年太久,三月之内,你长安哥一定回来,到时候你问他就行,再别难为你没皮脸的大伯了。 杨婉儿听罢说道:娘!你又说疯话了,你就知道说长安哥,你咋不盼我爹早早回来呢? 杨婉儿母亲应道:你爹就是个活死人,你长安哥那可是死活人!你说,我能不盼你长安哥早早脱离苦海吗? 杨婉儿问道:娘,啥是死活人? 杨婉儿回应道:就是死了又活了的人。 杨婉儿急忙叫道:娘!你胡说,我长安哥还没死呢! 死牢内,李长安盘坐的牢门口。端着碗,喝着冒着热气的开水。 斗鸡眼站在门外说道:二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才七天,爵爷就把你这死罪给盘活了! 李长安捧着空碗,发呆心想,来一回大唐不容易,老天爷从不会做亏本买卖,我李长安连大唐的天空都没见上,既然能送我过来,他真不能这么快就让我去见阎王爷。 这时,狭长低矮的甬道内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狱卒偏头看见,李乾坤猫着腰,一路走了过来。 李乾坤还是一贯的霸气:对眼儿,起开!起开!老子要和长安说几句话。 狱卒知趣,一句话都没说,悄声退去。 李长安低着头,他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一切来的太突然了,醒过来后短短一天一夜,很多事他还没有想清楚,还没做好足够的准备,面见这位1300多年前的所谓父亲,他就不请自来。 身形高大的李乾坤弯着腰,盘坐在了牢门前,很显然,低矮的甬道和牢门前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下他的身高。 李乾坤把佩刀横放在腿上,腰板刚直,永远的武夫状态。 我娃可好,爹,爹我来看你了。 李长安低头不语,李乾坤伸出手,试图去摸李长安缠着绷带的受伤的头,李长安下意识的躲开。 李乾坤说道:我娃不怕,抬起头来看爹,天塌下来有爹在! 一时无语的李长安不知道如何接茬,猛想起曾经看过的好友徐大编的剧本台词,突然茅塞顿开。 李长安低头把拳:爹,为儿不孝,闯下如此大祸,害您老蒙羞受辱,请受为儿一拜! 李长安说着,竞挣扎着起来,要跪地施礼,李乾坤见状急忙阻止。 别、别、别!坐好,坐好,长安啊,你这头是被刘家家奴打坏了吗?怎么变得秀才起来了!快快抬头,爹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李乾坤从怀里掏出一包羊肉和一个小瓦罐酒来,放到李长安面前。 北街老马家的酱羊肉,西街卢家的桑葚稠酒,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 李长安慢慢抬起头,看见了李乾坤蒙着羊皮面罩和裹着白麻纱布的脸,只露着两只眼睛。 李长安吃惊地问道:爹!怎么回事?莫非,莫非外面的大街上有了疫情? 李乾坤打开羊肉包,撕了一大块递给李长安,李长安没接。 李乾坤看着有些懵懂的李长安:什么怎么回事?什么怡情院?胡言乱语的,我看,你脑袋真是被他们给打坏了。 李长安应道:没,爹,为儿我清醒的很,为儿是说您的脸,您的脸咋回事? 哦,这几天跑来跑去,没时间打理,羊皮面罩太脏,爹怕你看见不舒服,所以来时顺手让杨婉儿她娘,找了块干净的麻布裹上。 李长安:那,那您的脸呢? 李乾坤叹息一声:长安啊,你真是糊涂了,脑袋瓜子真被刘家打坏了!爹,爹本来就没有脸,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三章:蒙羞辱舍家财死罪变活罪 做奴隶遁利器不舍背锅侠 大唐的这个父亲原来没有脸,如今不得不用面罩遮羞,所以人们私下才叫他李罩爷,或者背地里戏称羊皮脸。 看来,这个大唐父亲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一时半刻,关于他的脸去了哪里,出了什么故障,李乾坤不可能对他细说端详。 还有他哥李平安的事和他如何偷窃御酒的事,斗鸡眼也给他大概提到过一些,不管有没有什么冤情和套路,他不想再问,免得老爹提起伤心。 李长安问道:对,爹,为儿这几天的确头疼得厉害,以前的事几乎记不清楚了。说说,这些天,您拿什么盘活了为儿偷喝御酒的死罪? 这两天斗鸡眼跟他闲聊,将他大唐李家的一些家底儿已和盘托出,他不知道这个大唐父亲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的死罪变成了活罪,心想总不至于搞到家破人亡吧。 李乾坤没有隐瞒:拿咱们家所有的家财和宅院,以及家里所有的良田奴仆,还拿你娘的命和为父这张没有脸的老脸,到处替你擦屁股,受羞辱。。。。。。 李长安愣在哪里,听着李乾坤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感叹,感觉没有任何悲伤,只有故事,关键这一切的一切,听上去没啥感觉,确实跟自己毫不相关,却又无法摆脱。 李长安听罢,最后问道:如此说来,为儿睡了几天醒来,这就算为儿把咱们家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了? 李乾坤叹息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我娃,只要你能活下来,为父去死都值得!来,在这儿按个手印,死罪可免,活罪也就十几年而已。 李乾坤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了李长安。 李长安拿在手里,细看了一遍,虽是繁体唐言,他还是能完全看懂,李长安看罢,突然开口笑了。 爹,刘家这合同并非铁板一块啊,漏洞太多,如此这般,我这就给签了! 李乾坤没想到李长安会如此镇静自若,竟然不问不闹,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这就要心安理得地去做刘家的水奴了,这让他有些大出所料。 李乾坤本以为李长安会有些抵制,没想到他这时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李乾坤急忙递过早就准备好的小瓷碗朱砂印泥,李长安毫不犹豫地干指头压了印泥,在合同上按上了指印。 李乾坤说道:这不叫合同,这叫卖身契!多少年了,刘家的卖身契从没出过岔子,我娃为何言之漏洞太多? 李长安答道:刘家太过自大,最后一条,十八年内任何时候,只要水奴能活着走出绝命崖,即可放良,自动消除奴籍,恢复自由。 李乾坤听罢问道:对,千真万确,何来漏洞? 李长安笑道:爹,那个绝命崖,我听狱卒斗鸡眼讲过了,不就是个大山里的农夫山泉么,没啥怕的,以为儿的本事,能进去就能出来。 李乾坤大为不解:什么农夫山泉,那可是个无人看守的空中死牢,十几年了,就没有人活着从绝命崖下来过。 那绝命崖地处距新丰镇不远的南山断魂谷,地势险要,壁高千仞,常有各种深山禽兽,于夜间在其顶上争食追逐,打斗撕咬,其间跌落无数,命绝于崖底。 绝命崖半壁之上,有一条类似于豹子口的巨大豁口,口高九尺,深数丈,豁口内有一眼天然井泉,水质温润甜美。 泉水从绝命崖石缝中一路下来,一股涓涓细流直至后山半山腰上的达摩道观,常被香客和道士等争食,多年前被刘家勾结邪道独臂道长霸占。 据说,有一条从道观内直通绝命崖的山洞,险峻崎岖,山洞与绝命崖相接之处的洞口,只能容一人进出,现已被刘家用带有机关看守的石门堵死,从绝命崖里面根本无法打开。 刘家的御酒,就是用绝命崖上豹子口内的天泉水酿造的,所以甘甜香醇。 因道观内的溪流太小,流速太慢,有时候旱季也会干枯,所以,刘家将奴隶囚禁在绝命崖豹子口内,日日夜夜从泉井内淘水上来,灌进崖缝里的沟渠之中,泉水会源源不断地留下后山,进入道观内的大木桶之中储藏起来,再由刘家的运水车拉回新丰镇刘家酒坊,用以酿制美酒。 李长安听罢李乾坤的话,回应道:爹你想多了,那绝命崖的环境再凶险,也未必没有机会逃出。 李乾坤摇摇头,看着李长安身后的青铜火盆,心想。 看来,这娃不愧是我李乾坤的儿子,人还没上绝命崖,就想着要越狱了,你娃不知道,在这大唐天下,你爹我李乾坤,才是越狱的祖师爷! 十几年前,就在这间死牢里,作为死囚的他,自残毁容,当他把自己的脸塞进长安身后的青铜火盆时,一点也没拖泥带水,下手相当干净利落。 原因很简单,为了复仇,毁容隐匿,是最完美的最简单的越狱。 李乾坤听罢说道:罢了,等你进了绝命崖,你就知道了,那可是绝壁啊!就是你长了翅膀勉强跳下去,那下面断魂谷里的豺狼虎豹,也会将你撕成碎片,一块一块吃掉。 李长安看着李乾坤:爹,这你就别操心了,为儿自有斟酌,倒是您脸上的配置太差,让为儿不忍目睹啊! 李乾坤不解问道:什么配置?长安你什么意思? 李长安说道:哦,为儿意思是说,等为儿从绝命崖回来,找金匠给您老打张金脸,就是三星堆的那种。 李乾坤摇摇头:罢了,我娃的孝心,爹领到了。可如今,家底儿让你赔光了,别说三星堆,就是五星堆。八星堆的那种金脸,咱家也打造不起。 李长安安慰道:爹不必消沉,也不必为此蒙羞,待为儿回来,咱们东山再起,这两天在牢里,长安想好了,你先找人摆个酒摊打前站,到时候,为儿回来再置办酒坊,做大做强,然后收购刘家酒肆,助您夺回家园失地,做大唐首富如何? 在剑桥读书这几年,钟情户外冒险运动的李长安,第一年便加入了欧洲极限运动俱乐部,对于一个来自中国的百亿身家的李长安来说,昂贵的俱乐部门槛费和保险金那是小菜一碟。攀崖,游泳,跳伞,翼装飞行等,都是他的强项,所以越狱拿下绝命崖,想必难度不大。 李乾坤听罢笑道:哈哈,我娃这一番白日梦里的鸿鹄之志,让你爹我顿时信心倍增啊! 李长安问道:有啥可笑的,为儿在此立誓!假以时日,咱们李家的酿制的美酒,必将取代刘家御酒,成为皇家御酒的首选,并将成为唐玄宗泰山封禅的独家特供。 当然,李长安不排除自己有些吹牛逼的成分,但从小就在酒厂里长大的他,对于如何酿酒那是轻车熟路,唐朝最好的酒,不过度数不高的浊酒而已,这个年代,清酒和蒸馏酒的时代还远未到来,他要打破这个格局,酿出唐代最好的美酒,以谢大唐天下,以醉长安父老。 李乾坤一听李长安提到封禅大会,心里咯噔一下,酿御酒,搞独家特供,这小子大言不惭,吹吹牛皮不是不可以,但封禅大会的事,估计唐玄宗心里还没把握呢,你一个小孩子跟着起什么哄。 李乾坤沉思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应道。 好,那爹等着我娃梦想成真,呵呵!明天,爹就不送你了,爹要去和刘家交割地皮,你吃穿用的东西,爹让婉儿给你准备好,看你还想要啥,趁爹在这儿赶紧说! 李长安答道:爹,长安需要结实的绢布,能给拿多少就拿多少,其他东西可有可无。 李乾坤听罢,略有疑惑,但他没有细问,儿子李长安要啥,他都会给,不过,这小子要那么多布干什么,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李乾坤应道:绢布,这个好办,咱家现成的就有,爹给你准备好,再让婉儿明天带给你,你再想想,看你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 李长安指着身后的青铜火盆。 爹!听说您老也是新丰镇上的大角色,为儿要带走她,求您遂愿! 李乾坤看了那青铜火盆一眼,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这让李长安有些目瞪口呆。 哦,那个啊!不就是个破铜锅么,回头,我让对眼掏出来,包好给你背上,这货结实耐用,绝命崖里烤炭火少不了她! 天意啊!看来我李长安的出狱首秀,就成实实在在的背锅侠了。 李乾坤走后不到半天,狱卒斗鸡眼进来,为李长安除去了身上的镣铐。 看来,大唐的父亲已经把他的卖身契送到刘家手里了。 李长安吃了李乾坤带来的手撕羊肉,喝了桑椹稠酒,一下子轻松精神了许多,这才开始关注起自己的身体来。 李长安把头凑近水碗,从静止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清晰的模样,跟自己少年时期的长相一模一样,就是比自己当年看上去坚毅愚顽了许多。 再摸摸身子骨,可能是经常舞枪弄棒的缘故,胸肌和胳膊上的腱子肉,正蛰伏在肌肤之下蓄势待发,整体体格基本不算是一个瘦弱小书生的状态,这和自己高中时代干瘦的学霸体质相去甚远。 就这身子骨,不给李家惹是生非,那的确是可惜了。 李长安苦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尘,朝墙角的被子和包袱走去。 李家大小算个官宦之家,家境殷实,所以李长安身上的衣服以及被子的质地还看着顺眼,就是包袱也是优质的绢布质地。 当然,估计现在李家已经一贫如洗,被他搞得一夜回到解放前了,不知哪个家里的丫鬟杨婉儿,会不会被卖到青楼接客。 方才初见大唐老爹李乾坤时有些紧张,竟然把好多必须提起的大事给忘了。 李长安蹲下来,打开包袱,里面无非是些大唐制式长短衣袍之类,这些要是放在1300多年肯定是博物馆难见天日视为珍宝的馆藏品。 李长安包袱翻到底,突然看见他那把从德国野外生存顶级制品公司,定做的钛钢四段式防身工具,海王三叉戟,短短的三叉戟用半张唐城晚报包裹着,露着两头部位,从一堆衣服滚落了下来。 李长安惊讶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没喊出声来。 李长安紧张地用脚把脚下的一堆唐衣,踢过去掩盖住了三叉戟,急忙跑到牢狱门口朝外张望,刚好斗鸡眼怀里抱了一身粗布衣服,打开门走了进来。 李长安有些慌张地用身子挡住墙角。 李长安问道:斗鸡眼,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斗鸡眼说道:给二少你送衣服啊! 李长安急忙拦住斗鸡眼。 李长安说道:且慢,送什么衣服?我可告诉你,小爷我,我包袱里的衣服,你一件也别想拿走!动一动小爷我跟你拼命! 斗鸡眼一把推开李长安说道。 二少你紧张什么?这是刘家送来的衣服,明天,你得换上这套家奴的衣服出狱。 李长安一把把斗鸡眼手中的衣服打翻在地:凭什么?小爷才不要这些破烂! 斗鸡眼弯腰拿起塞在李长安怀里:二少稍安勿躁,规矩,规矩!穿它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至于你那堆衣物,进了绝命崖,你爱咋穿就咋穿,没人管你! 李长安听罢,感觉刚才自己有点蒙圈,一时抱着奴装,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起来。 斗鸡眼见状,摇头出去锁上牢门离去,边走边小声叹息叽咕。 唉!万贯家财换一条命,脑子坏了顶屁用。 真是天助我也!这把多功能的海王三叉戟,李长安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竟然跟着他一起穿越到大唐来了。 三叉戟所具备的技术和能耐,一旦曝光出世,将颠覆大唐社会的进程和整个大唐的人类史,仔细想想都惊心动魄。 李长安一把撕开裹着三叉戟多半个部位的唐城晚报,将报纸扔在脚下,仔细抚摸了起来。 三叉戟的功能,他已有所了解,但拿到手后,几乎没用过,说明书大概看了一半,不知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其一:待机模式,钛钢外敷的矩阵太阳能板,能吸收阳光充满锂电池,将给三叉戟里面的超强光手电,提供上万伏的电量,六枚高能高效的矩阵led灯泡,将提供长达10000小时的续航照明。 其二:具有防身和攻击模式,瞬间高压放电,足以瞬时电晕一头成年大象,狮子老虎不在话下,人就不用说了。 其三:心脏起搏器模式,对野外心脏病突发和极端情况下缺氧导致心脏停止跳动引起的死亡有救生重启作用。 其四:弹出设计的多功能海王组合三叉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坚不可摧,所向无敌。最重要的是,刀叉具有三十米飞标功能,且飞标带有可承载300公斤重量的超细钢丝,可击杀三十米以内的任何活体,又具备危急时刻定向位卡点回收的救生功能。 其五:外嵌式微型救生组合,包括各种小型刀剪针钢丝拉锯等一切野外实用工具,都附身在这把看似普通的海王三叉戟钛棒上。 其六:海王三叉戟伸开长一米,分四段油压式秒伸缩,压缩在一起成黄金长度25厘米,便于携带。 其七:触摸开启三叉戟最后一节暗舱,里面可以液晶显示时间,指南方位,以及所处的环境温度,湿度等基础指标。 最重要的一点,海王三叉戟具有军工级别的抗压抗震防水功能,和在极限环境下的正常使用能力,并具有电子点火功能等,有些功能到现在他还没搞懂,因为到手后他还没有仔细阅读过海王三叉戟的德文说明书。 她所具备的这一切能耐,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野外生存工具,但在李长安现在所处的大唐时代,她就是一把逆天的武器。 李长安思索再三,急忙把海王三叉戟小心翼翼地藏在被子的内层里。 李长安安静下来,坐在被子上,想着自己今天对大唐老爹李乾坤吹过的牛皮,现在有了海王三叉戟的加持,杀出绝命崖,就成了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本来他现在手提海王三叉戟,完全可以一路杀出去,背着九龙鼎潇潇洒洒一走了之,但他不想立马出局。 毕竟,这具叫做李二少的大唐肉身,让李家家破人亡倾家荡产了,他至少得正正当当的在大唐盛世干一番伟业,为大唐老爹李乾坤扳回一局。 当然,假以时日,回家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给李乾坤配置一副像三星堆黄金面具那样超霸气的金脸,不是他的那张羊皮脸实在太难看,而是那些未清理干净的羊毛,出现在他脸上太过恐惧。 李长安想到这里,心情大悦,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不料一脚踩到了那被他扔掉的半张报纸上。 李长安连忙拾起那半张唐城晚报,仔细看了起来。 报纸竟然是当天的头版,头条里就是他们醉长安集团的新闻。 本报最新消息,因意外车祸受重伤的醉长安集团董事李长安,和他的英国女友安迪娜,以及他的前任杨婉儿,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正在本市博爱医院icu监护室接受治疗。 据医疗组的权威专家讲,同在一辆车里的三人,均呈现出了明显的,同一程度的植物人状态,保守估计,他们短时间内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不排除有不能恢复的可能。 另据本报记者刚刚从交通部门得到的信息,官方的技术勘察报告显示,事故极有可能是汽车油门失控导致,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 落地后的车辆损毁变型严重,意外的是,放在玛莎拉蒂后备箱内的几箱至尊醉长安,却毫发无损。 醉长安集团主营白酒酿造,地产开发,医疗药物以及医疗器械制造,集成电路芯片科研开发,文化娱乐传媒服务等,是我们唐城乃至西北地区市值千亿以上综合性企业的领头羊。 车祸发生后,醉长安的股票出现巨幅震荡,市值在二个交易日内蒸发了近100个亿。 醉长安集团公告称,车祸不会影响醉长安对新丰酒都的投资和建设,目前,醉长安资金充足,新丰板块的拆迁和安置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李长安看罢报纸,这才完全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看来他的的确确成了植物人,这张报纸,可能是父亲李乾坤希望他醒来,随手报纸裹了,放在他身边,企图唤醒他用的。 岂不知,却将他直接送到大唐帝国了,而且送的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李长安苦笑了一下,朝死牢门口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动静,便将报纸叠好,准备找地方藏起来,但很快,李长安就改变了这个主意, 三叉戟可以留,因为除了自己的指纹能够控制它,大唐天下还不会有人能让它动起来。 这张报纸一旦留下,被人发现,他李长安在这个大唐的世界里,将永无宁日,或死无藏身之地。 李长安又将报纸看了几遍,然后决然地走到青铜火盆跟前,将唐城晚报扔了进去,眼看着报纸化成了灰烬。 这一晚,李长安睡得很香。 他在梦里梦见,他的现任安迪娜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在他南湖的小别墅里狂奔,搞得他近百平方的客厅一片狼藉,还把十几箱至尊醉长安打开,一股脑儿倾倒在了院子里的游泳池里,且拿马鞭抽着他下去游泳。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发现斗鸡眼已经打好了包袱,捆好了被褥,为他准备好了背锅侠的行装。 李长安佯装检查被褥,摸了下海王三叉戟还在隐蔽位置,未被斗鸡眼发现,便镇静自若地换上了刘家提供的奴服。 斗鸡眼提着打包好的沉重的九龙鼎,走了过来,背带挂在了李长安的双肩上,又拿出三尺白绫,在三条鼎腿上缠了几圈,往李长安的腰上一路固定下去。 斗鸡眼说道:你爹特意交代过,怕你在绝命崖里受冷受寒,这个炭火铜盆,一定要你亲自背上。 李长安苦笑了一声,任凭斗鸡眼上下摆布。 李长安心想,穿越过来命好苦,还没重见天日,就成了背锅侠。 第四章:红粉当垆弱柳垂 醉杀长安轻薄儿 李长安身背九龙青铜鼎,站在一辆被老牛牵挂的囚笼里。 囚笼在牛车上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大半个后车箱里放的是粮食和酒肉,据说是刘家给绝命崖里的水工(水奴)定期供应的生活物资。 其中的两个大麻袋里捆着两只活着的山羊,一路不停的在挣扎扭动,可能腿脚和嘴巴被捆住了,只能偶尔听到山羊从胸腔里发出的低沉的呜呜声。 看来,盛世大唐的确国富民强,连奴隶都有定期免费提供的丰富的生活物资。 牛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摇晃,一路行进,为了保持平衡,李长安被铁链羁绊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囚笼的木栅栏。 李长安麻纱裹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正专注地仰头观望盛世大唐上空那片清澈的天空。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小学作文的开头常用的一句话。 瓦蓝瓦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如此唯美纯净的大唐天空,让他想起了只有在万达影视城3dimax屏幕上,才能看到的那种被电脑数字算法精确出来的天空效果。 李长安被眼前的完美天空震撼得有些窒息,他急忙低头缓解了片刻,再回头换了个角度仰视,眼前突现一颗硕大清晰的月球,正在天幕上潇洒巡游。 李长安吃了一惊,一把扯开了蒙脸的纱巾,目视自己和月球的直线距离,几乎近到伸手可触,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月球上环形山的立体结构。 这一刻,在这大唐天下,李长安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不是自己的眼睛了,而是一架名副其实的哈博天文望远镜。 这才是1300多年前,未被地球现代工业污染的宇宙天空,她就像一个纯粹的处女,干净而又美丽。 斗鸡眼屁股上挂着佩刀,牵着拉车的老黄牛步行,囚车后,紧跟着三个刘家的武装护院,也就是富人家里的看门狗之类。 路上不停地有来往的行人车马,看着站在囚笼里的仰望天空的李长安,也驻足刹车,朝天上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摇头离开。 斗鸡眼说道:二少,你那样站着不累吗?马上要进新丰镇了,你还是蒙好脸坐下,街上到处都是熟人,别再让人看见你嚼舌头,给你爹丢脸。 本来牛车可以绕行新丰镇,向北半天后再一路南下,最后抵达绝命崖,但刘清水坚持要走断魂谷,因为走断魂谷虽然危险,但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 再说,李长安想在离开时,亲眼看看自己的家宅,所以斗鸡眼没有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蒙面是斗鸡眼的主意,他对李乾坤还是比较崇拜的,不想让镇上的人看见李家二少虎落平川被狗欺。 李长安闻声,低头一屁股坐在了囚笼内的包袱被褥上。 李长安说道:丢什么脸啊,我爹本身就没有脸。 李长安嘴里说着,猛抬头朝前看去,只见日思夜想的新丰镇,已近在咫尺。 眼前不远处镇子内的屋顶塔檐,各式各样各家各户硕大的酒幡,正在春风中摇曳荡漾。 这让他想起《全唐诗》里陆龟蒙的《酒旗》摇摇依青岸,远荡游人思。 《元稹集》唤客潜挥远红袖,卖垆高挂小青旗。 这就是新丰镇,就是他李长安后世醉长安集团巨头,他的父亲李乾坤,将要花上百亿复制打造的新丰酒都? 牛车进入镇内,李长安一眼望去,街道两边人来车往,桃绿柳翠,街上酒肆里散发出来的酒香和沿街树木的清香交融在一起,在和煦春风的推送下,向走街的人们扑面而来。 街亭里无数绿槐树春芽初发,千姿百态,绿槐阔大的树冠,像一把把巨伞,笼罩着街道两边林立的酒肆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李长安他们走到一家旗亭,一个特大的陶瓷酒罐竖立在门口,呈酌酒形态,仅酒罐上两个春酒的大字,就足有一人多高。 此时,从酒罐口沿流出一股飘香的浊酒,瀑布式飞流而下,流到了下面一具殷红的大酒器里。 这个怎么做到的?靠躲在下面的人拿嘴吹吗?难道1300多年前的大唐,就已经有了所谓的虹吸技术? 巨大的酒罐下面,站着一位盛装的艳丽长袖少女,她的纤纤玉手里拿着一个青瓷酒杯,正从酒器里舀出美酒,向身边的围着的几个客人推销品尝。 李白有云:正见当垆女,红妆二八年。 户外广告加模特推销,妈呀!一千多年前唐朝人的脑洞就这么超前了吗! 李长安见状不禁感叹万千,还想多看几眼,却被巡航行进的牛车带离了视力范围。 李长安目不暇接的看着街道两边各具特色的酒肆和进出的酒客,此时,前面街上的喧闹之中,传来了一阵丝竹管弦的演奏之声。 李长安沉思,什么情况?难道卖酒还有商业演出助阵? 心思间,牛车已行至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露天旗亭。 只见高于路面两米左右的亭台之上,一圈u型的楼台亭阁,包围着中间宽阔的舞台,舞台下,一队乐师正襟危坐,手持器乐,正为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十几个裙装舞女伴奏。 眼见周围楼台亭阁下面酒桌爆满,一边吃喝逗趣,一边欢声笑语,席间推杯换盏,赌酒猜拳之声不绝于耳。 更有端着食盘和酒器的当垆女,忙得跑前跑后,周到伺候。 这不就是大排档吗?小小新丰镇,竟然有这么多买醉入新丰的常驻游客? 大唐宰相武元衡,那个女皇武则天的族系后人,有过一首描写新丰的绝句:高兴不辞千日醉,随君走马向新丰。 传说中的新丰镇,不愧为大唐郊外的五星酒肆,长安少年的金牧场,达官贵人的农家乐。 就连长安城里住着的宰相,都是这里的常客。 李长安张着大嘴,回头看着热火朝天的大排档,有些流连忘返,嘴里的哈喇子把罩着脸的麻布,都已经浸湿了,被斗鸡眼发现。 斗鸡眼问道:二少你今日是怎么了?这种喝酒吃肉的野摊子,二少从前根本就是不屑涉足的。 李长安闻声心想,难道这小小新丰镇还有比这大排档更好的酒肆? 正想着,突见旗亭内几个喝高了的少年,好像为一当垆女酌酒争宠之事,突发争执,一时耍起酒疯,赤膊大战了起来,搅合得现场的歌舞阵势阵脚大乱。 酒客们乘机看起热闹,且喝起了倒彩,摔碟子扔酒碗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不时,十几个身高马大的酒保,手提打狗棍,从后门冲进乱阵,叱喝棒打,架起几个醉酒郎,一路拖出旗亭,扔下了高台。 少时,旗亭里喝酒的场面才算稳定了下来。 眼前的这一番景象气势,让他又想起了《全唐诗》里贾至的诗句:红粉当垆弱柳垂,金花腊酒解酴醿。笙歌日暮能留客,醉杀长安轻薄儿。 李长安把贾至的诗和眼前的场景还没对照完毕,就被斗鸡眼牵引牛车,行驶至另一处具有西域风格色彩的胡姬酒肆门前。 一阵异域风情的乐曲从院子里传了出来,奇葩的乐曲就像一团色彩斑斓的烟雾,一下子弥漫进了新丰镇的大街小巷。 不同于本土酒肆旗亭的保守建筑风格,胡姬酒肆类似于现代吧台的半开放式的格局,这让酒肆旗亭里,胡姬陪客醉酒的场景,对外面街上流连忘返的酒客,充满了迷人的诱惑。 李长安放眼看进院子,只见后院角落里拴着几匹骆驼,院子底层半开放式的大堂,已人满为患,笑闹猜拳的声音此起彼伏。 更有年轻貌美的胡姬当垆,当众与大唐酒客追逐嬉闹,打成一片。 不时,且有醉酒的大唐醉客,被几个身高马大的胡姬抬起,架上后院角落的骆驼驼峰后,仰天大笑而去。 李长安心想,如此场景,要是我那2021年的父亲李乾坤能亲眼目睹,估计他会激动地当场晕倒。 李长安仰头上去,只见临街的胡姬酒肆的二楼,有七八面巨大的落地窗,像投影屏幕一样渐次敞开,里面各有三两个艳丽无比,姿态万千,卷发飘逸,身形完美的胡姬,或歌或舞,或抱或搂着一个或者两个大唐酒客,在那屏幕大窗内推杯换盏,恣意玩乐,现场直播。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贵宾(vip)包间吗? 大唐吐故纳新,民风开放是事实,但现场直播个人隐私,也不至于如此公开煽情吧! 李长安感觉自己的鼻血都要流下来了。 斗鸡眼见李长安眼神发呆不想离开,开始调侃李长安。 斗鸡眼说道:二少傻眼了吧,几天不来手痒痒,你可是这里的常客,找到你的那位胡姬相好了没有? 李长安听罢吃了一惊:啊!?小爷我在这胡姬酒肆还有相好? 李长安心想,我倒是想有几个胡姬相好,可惜初来乍到,门路都不知道。那大唐诗仙李太白才是胡姬酒肆的常客。 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细雨春风花落时,挥鞭直就胡姬饮。 以上这些,那一句不是他李太白的风流韵事。 李长安正陶醉在诗仙李白的诗里不能自拔,忽闻身后传来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和马车车轮碾压街道的声音。 斗鸡眼和车后的刘家护院见状,急忙上手连推带拉,吆喝着,鞭打着驾车的老牛,躲到了街道路边的大树下面。 李长安回头望去,只见二十几匹枣红大马的快骑,向他们飞奔而来,座驾之上全是身披铠甲,头顶红翎,武装到牙齿的皇家禁军。 转瞬间,开道禁军已到眼前,马蹄腾飞中,他们挥刀嚎叫,驱赶着街上挡道的行人和酒客,大家如遇到豺狼虎豹一般,纷纷落跑到街道两边躲闪,目送随后穿金戴银的三驾豪华马车和后面压阵的骑马军士,绝尘而过。 人群一片吵杂之中,李长安问道:什么鸟人?奔丧啊!赶得这么急! 李长安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斗鸡眼听到了。 牛车夹杂在街上的人群中,继续缓慢前行。 斗鸡眼说道:二少,你胡说什么?那是长安相府的几个小公子,还有他们丽妃的座驾,我是见过几次的,估计今天是来咱们新丰镇踏春喝酒来了。 李长安问道:是吗?你是包打听啊!知道的这么确定。 斗鸡眼应道:什么包打听,小的是今早去刘家领命,顺耳朵走了几句。 李长安听罢:这么说,他们一定是去刘家酒肆了! 斗鸡眼应道:正是,二少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李长安虽在大唐沦落为奴,口气中却不减来时亿万身家的二少霸气。 那还不赶快打牛快跑,小爷我要看几眼我们李家的大宅,过去太晚,怕被那刘家恶霸洗劫强拆了! 斗鸡眼朝车后看了一眼,几个刘家护院漫不经心的随在后面,东张西望看热闹,貌似没有听到李长安对刘家的恶语中伤。 斗鸡眼挥起鞭子,抽了老牛一鞭,牛车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三个护院被扔在了后面。 斗鸡眼说道:二少说话锋芒太刺,你这个口气,要是上了绝命崖,再不好好收敛,小心天天挨打。 李长安应道:放心,我有三叉戟护身,就是他唐王李隆基亲自披挂上阵,加上他的万骑铁军,也拿小爷我没招。 斗鸡眼问道:啥三叉戟?不就是你脖子上的那个破护身符吗?还能是个啥活宝?焉能扭转乾坤? 李长安听罢,不可一世的冷笑一声。 嘿嘿嘿,扭转乾坤那是小菜一碟,小爷我那活宝三叉戟一旦出世,全天下人都得吓到尿裤子! 斗鸡眼一脸轻蔑:二少这牛逼,吹得比你爹的闷屁还响,快把你那活宝三叉戟拿出来施展一番,让小的我开开天眼! 李长安说道:罢了,罢了,天机不可泄露!你要是真想看,1300年后,小爷我送你一把!哈哈哈! 斗鸡眼笑道:二少满嘴疯话,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不可信,不可信! 说话间,囚笼牛车已载着李长安,到了自家门前的大街上。 李长安瞥见街对面刘家酒肆的门前,电线杆子一样的栽着七八个刚才横行街坊的铁骑禁军,相府的那三驾气势汹汹的马车,此刻,正稳稳当当地停在刘家酒肆大门口的大树下,街上的行人基本沿着他们李家这边街道躲着走。 看来虽在大唐盛世,身份观念还在后奴隶社会,帝王将相还是帝王将相,老百姓还是老百姓。 估计刘家酒肆今天成了大长安相府贵客的包场,再回头看看庄重威严李家大宅,门前有些冷落车马稀。 刘家门楼搞得极度奢华,从高高的院墙看进去,里面雕梁画栋,飞檐脊兽隐约可见,亭台楼阁连成一片,院子中间的主要建筑塔楼酒肆目测较高,看上去在周围建筑物中如鹤立鸡群。但由于地势较低,坐南朝北,刘家比起高高在上,坐北朝南的李家来还是欠些火候。 此时,几个刘家的家仆,正端着梯子,在李家的大门口的门楼下爬上爬下,把李家的灯笼换成了刘家的灯笼,这就叫传说中的改换门庭。 李长安一路想象中家被强拆的局面,终究没有看到,可能刘家不想花本钱改造装修,只是想有效利用而已。 李长安大概扫视了一下他们李家的院墙范围,面积足以把刘家装进去两个,现如今李家再好,看似被我给败光了,其实,我要想拿回失地,那还不是分分钟的小事,只是不知我那羊皮脸的愚顽老爹现在何处? 刘家护院走过去和斗鸡眼叽咕几句,斗鸡眼走到囚笼跟前。 斗鸡眼说道:二少,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天黑之前若过不了断魂谷,咱们就得绕道走,肯定是赶不到绝命崖,得留在牛栏山过夜了。 李长安说道:且慢,我爹说杨婉儿今天会来相送,咱们再等片刻如何? 斗鸡眼应道:也罢,就一根香功夫。 正说着,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背着大包袱,从李家门口走了过来。 第五章:遇胡姬看似安迪娜 送别离搅局刘少卿 站在囚笼里的李长安搭眼一看,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杨婉儿吗。 她和我的前任杨婉儿少女时候长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候,每次放学,他们一起放学回家走到河边,李长安总要停下来落后十几步,拉在杨婉儿身后,陶醉地看着杨婉儿白色的裙幅,掠过岸边碧绿的草地和太阳花一样的蒲公英,当落日的余晖穿过她穿着长裙的侧影,如同天女下凡,如同一张丰盈的油画,深深地生长在了李长安的脑海。 那一刻,少年李长安有无数次想扑上去抱着她的冲动,但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杨婉儿会立马转身过来。 长安哥,你不是老喊我跟屁虫么?怎么每次到了河边,你要落在后面看着的我,怕我被狼吃了呀!呵呵! 杨婉儿上前拉着李长安的手,摇着问李长安,李长安唧唧呜呜说不出理由来,刚长胡须的脸憋得通红通红。 杨婉儿笑着放开李长安的手,卸下自己的书包,挂在了李长安的脖子上。 不说是吧,那就老规矩,帮我背书包回家。 杨婉儿说完,也不管李长安愿不愿意,扭身去追河边的小蜻蜓去了。 李长安坐在河岸边,追随着杨婉儿的背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消失在夕阳西下的远方。 那一年,杨婉儿上初三,她的父亲因病去世了,已到高中李长安再也等不到河边的跟屁虫了。 杨婉儿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读书,总是躲着他走,即使放学一前一后到了一街之隔的对门,不管李长安怎么哀求,杨婉儿都拒绝和他说话,就像跟他从来不认识没见过一样。 杨婉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悲伤,孤独,甚至敌视,李长安都能理解,但他搞不明白的是杨婉儿心,怎么会变得如此冰冷。 有一天,李长安看见,杨婉儿放学后哭着回家了,并把紧跟着的李长安拒之门外。 李长安不忍心,顾不得回家放下书包,就跑去同学家打听,原来是学校初三家长会,她同班的三个女生私下说杨婉儿他妈是寡妇等,伤了杨婉儿的自尊,杨婉儿和她们吵了一架,才委屈哭泣回来。 其实也就是简单一件小事,李长安彻夜难眠,要为杨婉儿打抱不平。 第二天,李长安竟然在饭堂大厅,夺了杨婉儿班上那三个女生的饭碗,拿去扔在了饭堂的恶水桶里,并当众指着她们斥责,若谁再敢欺负我妹妹杨婉儿,我李长安就让谁不得好死。 这件事闹得很大,三个女生的家长告到了教育局,谴责李长安品行恶劣,道德败坏。 李长安因此受到了学校处分,要不是李长安统考全市第一,差点被开除学籍。 那一晚,在河边,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杨婉儿抱着李长安久久不愿松手,直到月上柳梢头。 就这样,李长安的跟屁虫又回来了。 此时,大唐的杨婉儿看见囚笼里的李长安,老远跑过来,嘴里喊叫着。 长安哥,长安哥! 这一刻,李长安嘴里却叫不出一个字来,他感到有无数块石头,压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 杨婉儿跑到囚车跟前,呼叫长安哥的声音已变成了哭腔。 面对有些发呆的李长安,杨婉儿又急又怕,难道我的长安哥真被刘家打傻了? 长安哥,长安哥!我是跟屁虫,你不记得我了吗?你说句话呀! 杨婉儿扔下包袱,哭叫着,急忙把一双手伸进囚笼,抱住了李长安的腿脚,呜呜地哭叫起来。 杨婉儿对李长安的真情,看得旁边的斗鸡眼眼眶都湿润了。 杨婉儿虽为李家奴婢,但李长安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待,李长安走到哪里,杨婉儿跟到哪里,除非她被李长安借故骗走。 新丰镇人从没见过李长安欺负杨婉儿,其他家的奴婢都很羡慕杨婉儿有这么好的主子,死在李长安手里也值。 新丰镇人都知道,要不是李乾坤娇惯着李长安,李长安真心庇护爱护杨婉儿,恐怕杨婉儿这种姿色,早就进了哪家酒肆,做了当红的当垆女了。 斗鸡眼走过去拿起杨婉儿丢下的包袱,放在了囚车上。 李长安撤下蒙面的麻纱,看着自己闯下灾祸害得她泪流满面,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流下来滴在了杨婉儿的手背上。 长安哥,长安哥,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都怪我那天没在你身边啊!长安哥都怪我! 李长安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却想,婉儿啊,我怎么能怪你呢,那大唐李长安就是个不知深浅的二货,有这么好的妹妹成天跟在身后,还去盗御酒,泡胡姬,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刚刚从双重人格里分裂出来的李长安,正要对杨婉儿说话,此时,几匹快骑从刘家大门内突然扬蹄而出。 为首的是一个胡服盛装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胯下汗血宝马整整高出随后的二位相府公子枣红大马一头有余。 汗血宝马和马背上的异域女一样,桀骜不驯地朝李长安奔来,相府公子的坐骑在她马后紧紧跟随。 李长安的脑中很快闪过历史中走进大唐的波斯商队和他们的家族,这种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此刻就不足为奇了。 貌似波斯女的异域女笑逐颜开,一边打马前行,一边笑着大声招呼身后的两个相府公子。 李长安两眼发直地看着那飞马到跟前的波斯女子,一时惊愕,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就是我的后任安迪娜从天而降吗? 李长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杨婉儿还没让他缓过神来,安迪娜怎么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了? 李长安睁大眼睛,再次确认这位从天而降的波斯女人,确信就是化成灰烬,他都能确认她就是安迪娜本人。 安迪娜,你就是乔装打扮蒙着面纱,我李长安也能把你认出来,你一张嘴开笑,你那大门牙上的豁口便暴露无遗,那不是你长期嗑瓜子留下的沟渠,那是我们那次攀崖高空遇到危险,你拿门牙咬我安全带锁扣,遗留下来的死证,不影响美观,但接吻时常常漏气别有趣味。 那波斯女子经过囚车旁边,正要扬鞭催马,囚笼里站着的李长安这才如梦初醒一样,朝那马上成熟性感艳丽无比的波斯女子大喊大叫起来。 李长安喊叫道:安迪娜!安迪娜!我是李长安!我是李长安!安迪娜!安迪娜!你不认识我了吗?安迪娜! 那波斯女放马过来,有些诧异的走到囚笼前,看看里面镣铐加身的李长安,又看看后面紧随的二位相府公子。 波斯女顿觉奇怪,她的这个安迪娜的名字,除了自己的近亲家族,大唐天下没有一个人知晓,这个囚犯怎么会知道,不会是胡乱喊叫出来的吧, 李长安看着神情木然的安迪娜,一时行为激烈暴躁起来。 李长安拍打着囚笼:安迪娜,我是李长安,你tm的装什么装!我是李长安! 相府公子见状,挥起马鞭,抽打着囚笼,但却打不到李长安。 相府公子叱喝道:贱奴!贱奴你给老子住嘴!你小子吼什么吼!她是波斯公主,不是什么俺急啦! 那波斯女似乎明白了相府公子的意思,她策马靠近囚笼,把头凑近李长安。 啊呸!贱奴!贱奴!哈哈哈! 波斯女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口唾沫,啊呸一口,唾到了李长安的脸上,然后催马扬鞭,大笑着,和二位相府公子绝尘而去。 这一幕,让斗鸡眼和杨婉儿彻底看呆了,一时回不过神来,想不通李长安脑袋哪里出了问题。 而刘家跟随的那三个护院见状,却笑得合不上嘴。 斗鸡眼说道:二少,小的说让你蒙着脸吧,你就是不听小的话,这可倒好,被胡姬欺负了吧! 杨婉儿二话不说,三下两下爬上囚车,伸手进去,用袖子替李长安擦着被那波斯女口吐上去的唾液。 长安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有婉儿在,咱以后别再招惹那些狼心狗肺的胡姬了,好不好啊,长安哥1 李长安听罢,既委屈又难过,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他感觉心里好冤枉,自己毕竟年轻了好几岁,那安迪娜不认我便罢,何必与那些相府疯狗一起羞辱我?再说了,我李长安初来乍道,哪里和大唐胡姬有过纠缠? 昨天当着李长安的面,李乾坤嘴里说不会去送李长安,但心里还是割舍不下的,所以良田交割的事情还没办完,他就交代给了家里的总管南山不倒翁代办,自己催马扬鞭,穿过新丰镇,朝李长安后路飞马追去。 家里的大事,他还是放心南山先生的。 新丰镇没人知道南山先生的真名,只知道他是个在南山修行的道士,多年前被李乾坤请下山,不但替李家打理家务,还是李平安李长安兄弟两人的私塾先生。 南山不倒翁的名号,也是新丰镇人给他起的绰号。 新丰镇人知道,大凡道士,在深山里修炼多年,都是有点仙术妖法之类的身手本事,但这个李家找来的老道,脱了道袍,穿上家常衣衫,和镇上的老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平易近人,和善可亲,且识文断字,每逢年过节,新丰镇多半个镇子的春联,都是南山先生的手笔。 当年南山先生初来乍到,总有一些人心下疑惑,不相信这个老道只会识文断字,一些胆大的后生,在镇子里有心机的人的教唆下,鼓起勇气去暗中挑衅南山先生,想试试南山先生的真本事。 所以南山先生走在街上,胆大的后生手提棍棒,将南山先生从后面一棒子捅倒在地,其他人则躲在暗处看热闹。 南山先生被捅倒贴地后,几乎在不借助双手和曲膝发力的情况下,就像一颗被压翻在地的柔树一样,慢慢反弹,稳稳地站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这让所有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明知背后有人难为,南山先生却装作不知,依旧和街上的熟人拉家常打招呼,疑惑不解的人们还不甘心,如法私下炮制了几次,各种情况下将南山先生绊倒推倒的把戏,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南山先生都能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一次南山先生在酒肆里吃酒,不料几个后生发酒疯闹起来,一时间搞得桌翻人倒,南山先生也被两个后生撞出去,直挺挺地爬在了地上,手中还端着一碗酒。 南山先生依旧故伎重演,就像被人拎着脖颈一样,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碗里的酒水,竟然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南山先生的独门绝技很快在新丰镇家喻户晓,新丰镇人也不敢当面问他,从此也不敢欺负他,更对收留他的李爵爷敬畏起来。 南山不倒翁的名号从此传了起来,街上那些平常惹是生非的后生们,远远看见南山不倒翁,只有远远地躲着走了。 李长安一行出了新丰镇,牛车缓行,转眼已看见前方南山逶迤的影子,而那杨婉儿扶着囚笼,依然跟随不舍相送。 牵着牛车的斗鸡眼无奈,只好停下牛车,转到后面拉扯劝阻杨婉儿。 婉儿,马上就到南山啦,你快回去吧,这荒郊野外的,一会儿你一个人回去,不怕被野狼吃掉吗? 杨婉儿抓着囚笼不放:不,我不回去,我要陪我长安哥,我不回去! 斗鸡眼催促道:赶紧放开回家吧,你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回去如何对爵爷交代。 李长安也劝道:对呀,婉儿,快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哥怎么放心得下。 杨婉儿倔强地说道:长安哥,我不想走,我要和你一起去绝命崖! 李长安见劝不动杨婉儿,只好骗她道:婉儿,你要再缠着我们,我到了绝命崖,我就不活啦!我,我,我就去跳崖自杀! 杨婉儿听罢松开了手,哭着求道:不,长安哥,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啊!呜呜呜! 斗鸡眼见状,急忙拉开杨婉儿,由于用力过猛,杨婉儿摔倒在了地上。 斗鸡眼见时机已到,撇下哭啼的杨婉儿,跑到车前,吆牛就走,杨婉儿跪在路上声泪俱下。 长安哥,长安哥,你要活着,婉儿等你,婉儿等你回来啊!长安哥。 李长安大声嘱咐着:婉儿,婉儿,听话,别哭啦!赶紧回去! 牛车渐行渐远,杨婉儿三步一回头,眼看着李长安一行人消失在岔路的草木之中,这才抹着眼泪,独自转身回返。 进山之路本来就不是官道,少有人烟,杨婉儿在野草和林木茂盛的小道上行走,危机四伏,不时有野鸡黄羊苍鹰野兔等,越道而过,或临空飞腾。 杨婉儿吓得急忙加紧了步伐,她不会知道,此时,在她前路不远的野草深处,尾随而来的几个人面禽兽,正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路边野草深处的低洼地带,刘家兄弟二人带着四五个身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佩刀护院,藏在草间,眼看着不远处的杨婉儿走来。 身为少卿的刘清明伏在草丛里,被野虫飞蛾等咬得腿脚难受瘙痒,胳膊腿这儿抓抓,哪儿挠挠,活像个烦躁的老猴子。 刘清水劝道:大哥,受委屈了吧,这等小事,你本不应亲自出马,我等也会把那杨婉儿给你拿下。 刘少卿说道:不成,你们毛手毛脚的,把她给我弄坏了咋办? 刘少卿知道,起先,他兄弟刘清水看上了杨婉儿,他才因此注意到了杨婉儿,没想到小小新丰镇,竟然有如此可心的小美人。 刘清水奸笑道:怎么会,大哥,君子不夺人所好嘛!大哥的菜,为弟可不敢动筷子,嘿嘿嘿! 刘少卿听罢,心里五味杂陈:废话少说!你确定那李罩爷去了水田交割? 刘清水回应道:当然,我和他一起去的,等他们开始交割,我才安排好离开。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刘少卿犹豫了片刻,说道:不是,那李乾坤李长安不是一般的人,我等还是小心为妙。 刘清水笑道:怕什么?等大哥这里金屋藏娇,生米煮成熟饭,他李乾坤醒悟过来为时已晚,哈哈哈! 那你就别操心了,李乾坤一个小小开国县男,大哥自有办法钳制,倒是那李长安初生牛犊捉摸不定,你绝对不能留他性命。 刘少卿总是不放心他这个弟弟,一样的事情每次要给他叮咛他几遍才行。 刘清水回应道:大哥的意思小弟明白,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如若他今天命大逃过一劫,到了绝命崖,过些时日,我会给道长打个招呼,让他李长安永世不得复生。 刘少卿眼看着杨婉儿越走越近,眼馋得哈喇子都流出嘴角了,他用官袍的衣袖擦了一把。 刘少卿悄声地:小的们,本官的人到了,你们准备上,注意了,用软网,用软网,千万别把我的人弄伤了。 杨婉儿即将走到眼前,刘清水急忙示意屁股后的护院,四双手立即抖开早就准备好的绳结软网,只需跳起,悄悄跑到杨婉儿身后撒出,便可得手。 没曾想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整疾飞而来的马蹄声,只见那开国县男李乾坤,骑着一匹快马,飞奔至杨婉儿跟前。 杨婉儿嘴里叫着:大伯,大伯,您怎么来啦,我怕,我怕! 李乾坤跳下马,一把抱起杨婉儿,放在了马背上。 婉儿,你疯了吗?谁让你送他到这荒郊野外? 杨婉儿哭着:对不起大伯,我没听您的话,我舍不得离开我长安哥,就一路跟到这里来了。 草丛中,刘少卿眼见李乾坤半路杀出截了胡,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恨不得跳出去拔出腰刀,立马手刃了李乾坤。 但想想自己就是个文官,腰刀也是杀鸡都不成的样子货,这几个护院根本不是李乾坤的对手,真的打起来,那简直就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第六章:射白鹿李隆基误杀母狼 走谷地李长安渡劫玄宗 刘清水没想到李乾坤会半路杀出,竞一下子发起飙来,凭人多势众要冲出去为大哥抢夺杨婉儿,被刘清明作势拦下。 眼看着杨婉儿被李乾坤抱上马背,一伙面禽兽无奈,只好饮恨退出深草,悄悄爬伏离去 李乾坤站在马前,遥望远处隐约可见的南山,此时天色向晚,想必长安他们早就进入了南山深处,再带着杨婉儿去追长安,非明智之举。 李乾坤调转马头,跃上马背,带着杨婉儿,朝新丰镇方向回返。 李乾坤本想再送长安一程,哪怕跟在他们后面看看长安的背影,他也心甘情愿,但他还是迟了几步,杨婉儿却替他做到了。 李乾坤心知肚明,长安此去绝命崖凶多吉少,那狼心狗肺的刘家兄弟,一定没安好心,他们不但要我的家园良田,还想要我儿子的命,让我断子绝孙,再设法害死我,他们好一劳永逸。 其实,刘家兄弟不会想到,包括整个儿大唐和新丰镇的人都不会想到,他这个李乾坤其实不是李乾坤,他就是那个十几年前新丰监狱的重犯崔景云,而在死牢死掉遭焚尸的,才是真正的李乾坤。 瞒天过海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他崔景云才是大唐名副其实的隐者,完美越狱的祖师爷。 更何况刘家的那套大宅院,本来就是我崔景云的宅邸,你们以为我崔景云死了,其实我活得好好的,只是少了一张崔景云的脸面而已。 等我崔景云了却了心愿,再回头收拾刘家这个新丰镇的外来户不迟。 他的这张破了大相的脸,就是他为了冒充李乾坤,自己把脸塞进火盆自残后,五官和整个儿脸面被烧焦的结果。 唐隆政变前,王子李隆基三天两头往新丰镇崔景云家里跑,那时,崔景云年轻气盛武功高强,时任万骑营前营首领,李隆基在其姑太平公主的授意下,为拉拢万骑营军官,说服崔景云参与军事政变,没少给崔景云家送礼物送巴结,和崔景云一起称兄道弟喝酒吃肉。 崔家对门当时还不是万骑营小卒李乾坤的家,李乾坤和妻儿老母住在新丰镇外的河边的寒窑里,崔景云对手下李乾坤的情况了如指掌。 崔景云为清河崔氏一脉,家境富足,他二十三岁就中了武进士,属于把皇帝老儿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唐五姓七望之列。 崔景云和夫人郑氏结婚多年后,因郑氏经年不育,父母要崔景云休妻再娶,或纳妾传宗接代,崔青云对郑氏恩爱有加,一直不愿休妻,这样一拖就是十几年。 有一日李隆基从万骑营一路找到新丰镇,找崔景云面议军机大事,刚好崔景云不在家,因情况紧急,李隆基只好滞留在崔家死等。 郑氏烫酒接待,李隆基当时喝的有点高,这样一来二去,热度上来,不小心就犯了个错误,热血青年大唐直男李隆基把控不住,就把温暖送给郑氏了。 所以,李长安其实就是李隆基和崔景云夫人郑氏一次酒后乱性的结果。 后来郑氏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起初崔景云还有些欣喜若狂,但他发现即使夫人有了喜,崔景云父母的脸上,却是强装出来的笑意和看着他的那些尴尬的眼神。 崔景云无意间从父母口中听到实情,这才如五雷轰顶,这种事,放那个男人心里也过不去。 郑氏多年不育,这次意外怀孕,崔景云父母知道不是儿媳郑氏不育,是儿子崔景云生理有问题。 不久,王子李隆基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再也不好意思来崔家和崔景云议事了。 知情后的崔景云思考再三,为了父母和妻子,只能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他故意装作不知,一直借故躲躲闪闪不回家,未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孩子生下后,李隆基把持不住,在郑氏怀中见过李长安一面,并顺手取下随身的半块菊花鱼玉佩,挂在了李长安的脖子上,从此,李隆基再未进过崔家的大门。 唐隆政变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做皇帝的李隆基,在历史风云突变顺势旋转的漩涡里,离皇帝的宝座越来越近。 结果可想而知,贵为真龙天子的李隆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娶郑氏,但那小子的确是自己的孩子,这是个很棘手的大问题。 显然李长安一出世,就生在了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方,不久,李隆基的第一夫人就知道了李长安的情况。 大祸临头,郑氏和崔景云的父母接连被杀,他们却没能找到襁褓中的李长安。 那天,崔景云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抱着几个月大的李长安,偷偷逃入南山深处,找到已遁入空门,隐匿在深山几十年的族人亲叔南山不倒翁,把李长安托付给了他后,崔景云怕被李隆基找到来路,急忙匆匆下山,自投罗网了。 崔景云离开后,那修仙道的南山不倒翁不知道拿什么来喂养李长安,头脑发热,竟然异想天开自作主张,把李长安交给了山里的母狼喂养,直到崔景云越狱出来,完美替身李乾坤后,他才从南山狼窝,把李长安和南山不倒翁接到了新丰镇的家里。 李隆基他们当年把崔景云打入死牢,就是为了从他口中拿下李长安的下落,但他却宁死不说。 崔景云心里比谁都明白,就是交出李长安,不死也得死,不如半死不活的活着,或许还有希望。 眼下,十几年过去了,他手中的王牌李长安,眼看着一年又一年的长大成人,自己的目的就要实现了,或许有一天,李长安会带着他走近李隆基身边,但李长安却少不经事,这次中了刘家兄弟的圈套,被刘家搞上了绝命崖,生死难料。 据说今年,李隆基将携文武百官,前往泰山举行封禅大典,而他崔景云手中的这张王牌,眼下却攥在了别人手里。 李乾坤一路想着,与杨婉儿策马到了新丰镇自己家大宅门前,李乾坤勒住马头,转眼看去,自家门口的灯笼已换成了刘家的招牌。 大伯,到家了,咱们下马吧,刘大人说,给咱再宽限三天时间搬家。 李乾坤攥住腰间的刀把,恨不得立刻利刃出鞘,飞马上去,砍掉招牌,但冷静了一下,还是压下了怒火。 要成大事,先做怂人,否则,让别人看出破绽,就会前功尽弃。 李乾坤说道:罢了,婉儿,咱们走吧,河边的寒窑,大伯已经收拾好了,那边有山有水,住着更省心。 即将日落的时候,斗鸡眼和李长安一行抵达了断魂谷。 穿过断魂谷,抵达绝命崖下,有一条陡峭的捷径,直通绝命崖后山的达摩道观。 这条只有猎人偶尔涉足的断魂谷,是南山狼虫虎豹频繁出没的危险地带,每年死在这里的猎户数以百计,但凡夜里经过此地,必死无疑。 进入断魂谷后,两边崇山峻岭,密林蔽日,河谷内野草疯长。 刘清水坚持让斗鸡眼走这条路,一开始确实出乎斗鸡眼的意料,后来想想,不就是图个捷径嘛。 李长安一行人很快淹没在了比人还高的荒草丛中,他们头顶不时有巨大的老鹰飞过,发出刺耳的嘶叫。 猛然间,几头白色的弯角鹿,突然从侧翼的草丛中跳出来,飞越冲撞着牛车囚笼,夺路而去。 斗鸡眼被一头肥硕的母鹿撞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李长安被眼前原始的自然生态和鹿群的美丽性感迷惑了,他感觉自己正置身在中央一套的动物世界里,耳边回响着赵忠祥充满立体又磁性感十足的解释词。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健硕性感的白鹿夫妻,带着他们如花似玉的孩子,奔跑在水草茂盛的谷地深处。。。。。。 而就在这个时候,随在后面的三个刘家护院举刀朝倒在地上的斗鸡眼跳了过去,斗鸡眼见状,急忙侧身一滚,躲到了牛肚子下面。 三个护院急忙收刀,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斗鸡眼从老牛的另一边爬起,指着刘家护院。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刘家的一个护院急中生智,举刀朝鹿群跑去的草丛追去,另外两个护院醒悟过来,提着刀紧随而去。 斗鸡眼见状喊道:算了,算了!回来,就你们这腿脚,还想杀鹿,恐怕连鹿毛都够不着。 几个护院闻声,刹住脚步,红着脸,一前一后返了回来。 李长安一行人继续在茂盛的草间艰难前行,这回斗鸡眼多了个心眼,提刀走在侧翼的囚笼下,吆喝鞭策老牛朝前缓行。 看来恩公李乾坤说对了,刘家人确是蛇蝎心肠,明摆着要在断魂谷,要李长安的和我斗鸡眼的命,然后那几个护院回去,交代我和李长安被狼吃掉完事。 斗鸡眼回头朝后看了看,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万山红遍,断魂谷笼罩在一片黄金的色彩里。 刘家的几个护院提着刀随后,左顾右盼,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一般。 斗鸡眼喊道:伙计们,跟紧点,我大舅是新丰镇有名的猎户,听他说,狼群最喜欢从后路进攻,一扑一个准!哈哈!哈哈! 刘家几个护院一听,急忙拖着腰刀,争先恐后地跑到了牛车前面。 斗鸡眼心想,就这脑子,还想背后给人下黑手,真要是遇到狼群,前面的人死的最快。更何况,我那大舅就是个杀羊的屠夫,偶尔进山网头山羊回家换换口味,从没给我说过那句话。 此时,断魂谷深处的开阔地带,一身猎装的唐王李隆基携刀搭弓,正在和他的二十几位护身禁军万骑,一起横刀飞马,追逐围猎奔跑的鹿群。 本来在断魂谷谷口,李隆基就应该听从随行的集贤院学士张说和禁军头领的劝告,择路回宫,结束一天在皇家骊山猎场的狩猎活动,但李隆基被跳跃的庞大鹿群所诱惑,兴奋过了头,抱着不射几头誓不休的信心,不听阻拦劝阻,执意追随鹿群,一路闯进断魂谷。 二十几只肥硕健壮的大小白鹿,在断魂谷里疯狂跳跃奔跑,屁股上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躲闪着后阵李隆基射来的一支支利箭。 李隆基的狩猎阵势呈箭头状,紧追不舍,李隆基飞马跑在最前面,两翼是两位禁军首领,嘴里大叫着,指挥着两翼的禁军,保护好唐王。 众禁军拉弓开弩,飞马跟随,时刻保持只追不射的基本原则,紧随着李隆基随意发挥,但李隆基一路手里几十支利箭射出,却支支脱靶,无一命中。 越是命不中目标,李隆基越是像杀红了眼的狼一样,不想放弃,眼看着鹿群越跑越远,皇家马队的马匹快要筋疲力尽。 此时,鹿群中一头母鹿显然慢了下来,落在了后面,竞斜着身子,钻进了一簇小树之中躲闪起来。 李隆基见状,和他的禁军们也放慢了速度,一队人慢慢策马围了过去,大家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祈祷这次玄宗皇帝能一箭命中。 李隆基追到树丛跟前不远,跳下马来,箭在弦上,猫腰靠近树丛附近,对准了树下正在喘气的母鹿。 李隆基嘴角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身边的前家庭教师未来宰相张说低声嘱咐。 别急,千万别急,瞅准了再开弓不迟。 两名贴身的禁军首领也贴身跟在他们身后,提刀紧随护驾,生怕玄宗出什么意外。 时机已到,李隆基拉弓放箭,教科书一样的动作标准利索,一气呵成,气势和功夫已经超越了大唐大将级别的专业水准。 李隆基的利箭朝站在原地大喘气的白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去,就在箭头命中白鹿脖子的那一刹那间,突然,一匹母狼从树丛中飞跃起来,一口咬住了白鹿的脖子,而李隆基的箭准确地射进了母狼的颈动脉。 真是一举两得啊! 李隆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弓箭甩给了身后贴身禁军首领,另一个急忙从怀里掏出皮囊水,递给了李隆基,李隆基仰脖子开怀畅饮起来。 射中啦,射中啦!李王射中啦!一匹狼!一头鹿! 众禁军纷纷下马奔跑过来,一起目睹李隆基的辉煌战果。 此刻,那匹母狼倒在离众人只有十几步距离的地上,带着利箭的脖颈上鲜血直流,白鹿已死,母狼还未气绝。 那母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她的惨叫,似乎被李隆基周围禁军们的欢呼声淹没了。 站在一旁的张说却摇了摇头,一脸不屑之色,还好李隆基和众军士并没有回头看他。 就在这个时候,李长安一行人也刚好走到了李隆基他们的猎杀现场附近。 就在他们沉浸在玄宗得胜的快乐之时,突然他们周围响起了一片狼群的嚎叫之声,听上去,狼群数量不下五六十匹。 狼群!狼群!狼群来啦! 禁军首领见状,驾起李隆基和张说,朝座驾撤去,其它十几个禁军立马围成一圈,把李隆基和张说围在中间后撤。 但显然为时已晚,只见七八匹狼猛扑过来,一下子扑倒了后阵的几个禁军。 其余几十匹狼以圆圈阵势,竟然把李隆基的禁军和李长安的牛车包围了起来,准备发起攻击。 瞬间,突如其来的人狼大战开始了,禁军刀剑齐上,双方各有死伤,但显然李隆基的禁军再强大,也敌不过几十匹狼一起猛扑过来的撕咬攻击。 李隆基和张说在禁军首领的护驾下,慌不择路,三人就地滚到了李长安的囚笼车下,首领一夫当关,横刀护住了两个躲在车厢下的主子。 此时李长安还没回过神来,回头后路,就看见囚笼后刘家的那三个护院,被扑上来的狼群群悉数吞没。 斗鸡眼抱着牛腿,躲在牛肚子下面,正和惊慌失措的李隆基张说六目相对。 拖着牛车的老牛,被疯狂吃人的狼群,惊恐到屁滚尿流,老牛的尿水如三月细雨,绵绵不断地洒在了斗鸡眼的脸上身上,斗鸡眼吓得浑身发抖。 此时,李长安似乎大梦初醒,那个吃狼奶长大的大唐李长安就这么回来了,他站在囚笼里突然仰头长啸起来,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狼嚎。 李长安的啸叫狼嚎,一下子让所有扑上来的狼群,都突然停止了攻击的动作。 第七章:断魂谷李隆基大难不死 一声吼李长安路见不平 这一刻,断魂谷里的空气似乎在李长安的狼嚎身中凝固了。 不管是激战狼群的禁军万骑,还是吞嚼人肉的凶煞饿狼,几乎在同时停止了手上和嘴上的血腥杀戮。 只有李长安撕裂空气的嚎叫,夹杂着愤怒和嘶哑的喉咙共鸣,在断魂谷里回荡着从未有过的绝响。 少时,狼群收起了进攻的身姿,幸存的几个军士们扔下了手中的屠刀和利箭,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大喘气,李隆基他们的坐骑战马,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狼群低头嘶吼,似乎在回应着李长安的嚎叫,朝外围慢慢后退,但它们带血的獠牙和愤怒的眼神,依然紧盯着吓破了胆的人们。 大唐直男李隆基灰头土脸的趴在囚车底下,看着被牛尿淋湿半个身子,抱着牛腿的斗鸡眼,用手指指着车上李长安。 李隆基牙齿打着颤:你,你,他,他,他是何人? 张说见斗鸡眼不敢言语,劝慰道:看你也是当差的士卒,不要怕,说实话。 斗鸡眼战战兢兢地:回,回,回二位大人,我是,是新丰御史台的狱卒,他,他是我们主家的奴隶。 张说嘴里轻声叨叨着:这个奴隶小娃通晓狼语,好生奇怪。 李隆基更是一脸疑惑:奴隶?那,那狼群为何听他的号令? 斗鸡眼牙齿打颤回应道:回大人,我家奴隶自,自,自小吃狼奶长大,似乎通,通一些狼性、狼语。 李隆基点点头:哦,原,原来如此! 此时,李长安依然在嚎叫,不过力度和音量小了许多,似乎是在对狼群的忏悔,对人之残忍的祈祷。 狼群渐渐退去,李隆基从囚车下探出头来,这才看见囚笼里站着的是一位十六七岁少年,他的脖颈,青筋凸起,热血上涌,李隆基眼见李长安从喉咙里喷出一股鲜血来,朝断魂谷血色的残阳喷了出去。 李长安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后的用尽全力,扑通一下倒在了囚笼里,昏了过去。 已经爬出牛肚子下的斗鸡眼,急忙爬起来把手伸进囚笼,施救李长安。 斗鸡眼拿衣袖擦着李长安嘴上的血,摇动着李长安软绵绵的身子。 二少,二少,你怎么啦?醒醒,醒醒,快醒醒! 囚笼里的李长安在斗鸡眼的呼唤下,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了最后一声低沉的嚎叫,猛然醒了过来。 李长安艰难地扶着囚笼站起,目送着狼群消失在断魂谷的深草之中。 他这才缓过劲来,感觉身上的衣服快要被汗水湿透了,一定是刚才倾尽全力喊叫的结果。 或许只有看到狼,李长安感觉自己才能回到大唐李长安的那个状态。 此刻,李隆基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奴隶少年,正是他寻找多年的孩子,狭路相逢里,以狼嚎的方式,救了他的小命。 他和张说已从车底下爬了出来,站在断魂谷里,眼前的场面让他们惨不忍睹,地上到处都是被狼咬断的人的断胳膊断腿,还有被狼撕扯下的人肠子,挂在树杈和草枝上,惹来一大群乌鸦落在上面吞噬。 二十几个人,算他在内被狼吃的就剩下七个人了,加上囚笼内的奴隶和那斗鸡眼狱卒,不到十人存活。 看着眼前的一片死去的军士和野狼的惨状,李隆基心情异常沉重,他在思考他自己今天的选择,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站在他身后的张说说道:有惊无险啊,李王真龙天子,看来几个山野禽兽奈何不了您的!、 李隆基头都没回,嘴里应道:别拍马屁了,什么真龙天子,朕就是个人,自打生下来,狼就一直想吃朕,只是朕还未到成为狼食的时候。 李隆基一番话,含义深刻,让大唐能臣张说不由得脸红起来,急忙应道。 天道使然,李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其实这次狩猎,李隆基将张说单独带出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商量今年泰山封禅的大事,虽然朝中很多大臣对张说意见很大,但他在封禅这件事情上,还是准备采纳张说的决策。 此刻,他想的是如何妥善处理今天遇险一事。 一代天子冒险狩猎,险些被狼吃掉,却被一个囚笼里双手被拷的奴隶救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好在这个少年奴隶和对眼狱卒并不认识他就是当朝天子,或许他们这一辈子也无法抵达天子的身边。 李隆基转过身,正要开口问张说,张说就已经知道李隆基的意思了,忙指着正在收拾残局的那几个军士,抢先说到。 李王放心,今天的事,在下会处理得一干二净,就跟没发生过一样,至于您的那位小恩公,天道使然,在下就不过问了。 李隆基听罢,很快明白了张说的意思,今天要是没有他在身边,这件事他还真拿不定主意。 李隆基看着眼前剩下的几个正在收拾残局的军士,心里知道他们活不过半个时辰,回去就会被张说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上西天,只是为了他今日的遇险一事,不会在宫中传出去。 这个时候,斗鸡眼已经砍开了囚笼,打开了李长安的镣铐,把李长安从囚车上扶了下来。 斗鸡眼,你知道吗?你这是知法犯法?李长安说道。 要不是二少使出绝招,小的今天差点丢了小命,还怕犯什么法?再说,那三个刘家走狗被狼吃了,现在小的我就是老大。 李长安笑道:如此,老大你是要放了小爷我吗? 对,一会儿出了断魂谷,你赶紧亡命天涯吧,我回去对刘家复命,就说你们都在断魂谷被狼吃了。 李长安摇摇头:那可不行,我答应过我爹,帮他夺回家业,做大唐首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二少癫狂了吧,吹什么牛皮?都家徒四壁了,还家业?还首富?我看你不是惦记你爹,你是惦记那小奴婢杨婉儿吧。 岂止杨婉儿,小爷我惦记的女人多了去了。 李长安和斗鸡眼俩个人正争执着,李隆基带着他的那位幸存的禁军首领走了过来。 李隆基走到李长安跟前,旁边的斗鸡眼见状,急忙低头退了一步,有些畏畏缩缩地躲到了李长安身后。 毕竟这帮人气势逼人,言语嚣张,穿戴也非同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还是小心为妙。 李长安见状却纹丝不动,镇静自若的站在原地,直视着李隆基。 李隆基护驾禁军首领抢前一步,试图开口质问李长安,被李隆基伸手挡住。 李隆基抱拳:谢小壮士出口相救,威震狼群,我等感恩不尽! 李长安抱拳:路见不平一声吼,应该的,应该的!呵呵! 李隆基开口说道:朕,朕,真的,哦不是,是本尊有个疑惑,想请教小壮士,可否? 李长安很轻松地回道:但说无妨! 李隆基问道:本尊无意间误杀了一匹狼,为何一瞬间来了数十匹?为何他们那么凶残暴虐?要置我等于死地! 李长安回答道:你猎杀她的时候,也不睁开眼睛看看,那是一头怀孕的母狼,她就快要生孩子啦! 李长安顺口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其实他根本没看见过李隆基射杀的那些狼和鹿。 李隆基禁军护驾听罢,刷地一下抽出刀来,架在了李长安的脖子上。 贱奴!你怎么说话呢?知道他是谁吗?找死啊你! 李隆基见状,龙颜大怒,叱喝道:放肆!把刀拿开!快拿开! 护驾急忙收回刀,低头退到了李隆基身后。 对不起,狗总是听不懂人话,小壮士别在意。 李长安说道:理解,理解,狗总是改不了吃屎,没关系,呵呵! 李隆基叹息道:蝼蚁的命也是命啊,何况野狼,小壮士方才所言极是,今日劫难,本尊受益匪浅。 也是,也是,地球已经千疮百孔啦,保护人类自然环境,爱护频临灭绝的野生动物,从我做起,人人有责! 李隆基一时听不明白李长安的现代语来,却被李长安背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九龙青铜鼎,转移了注意力。 李隆基问道:小壮士背上所携何物?看器型器宇轩昂,好像来头不小啊! 李长安笑道:哦,炭盆,炭盆,就是烤火的炭盆而已!呵呵! 李隆基摸了摸下巴:周到!周到!人生在世,冷暖自知,冷暖自知! 李隆基说着,偏头看看夕阳西下,即将日落,便朝后面挥手喊叫。 来人,封赏! 只见身后不远,在张说的指挥授意下,两个万骑禁军,抬着一个锦缎的大包袱,迈着方步,很严肃很庄重的走了过来。 李隆基指着禁军士兵手里貌似很沉重的大包袱说道。 这是本尊今日带在身边的全部钱财,不成敬意,请小壮士笑纳,回去拿一些换回你的民籍,再置办些房产,孝敬好父母,好好过日子吧。 两个万骑禁军将大包袱放在李长安脚下,包袱里面一阵叮当作响。 李长安用脚踢了一下大包袱,把拳说道:谢谢!谢谢!动动嘴皮子的小事,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李隆基见李长安对他的重金如此不屑一顾,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但他很快恢复了和善的脸色,毕竟这小子救了他一命,这一大包袱金子又算得上什么。 李隆基从怀里掏出一块精美的淡黄色锦缎方巾,递给了李长安。 小壮士,这是本尊的心爱之物,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请收下,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李长安见状,接在手里,只见锦缎方巾上的刺绣手工绣成,一看就是宫里的御用,莫非此人是宫中的那个王爷? 李长安想开口问,但抬头看李隆基已不失时机的走开了。 斗鸡眼见状也凑了上来,想用手摸,却被李长安一把推开,李长安将方巾揉起来,一把揣进了怀里。 李长安抬起头,看见李隆基他们一行七人,此时笼罩在断魂谷火红的夕阳里,方才跑散的一些马屁也被找了回来,几个幸存者先后爬上马背,开始折返。 李长安情不自禁地朝李隆基一行的背影大声吟诵道: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长安的吟诵之声,在断魂谷黄昏的暮色里回荡着,传出了很远很远。 远处,骑在马上的李隆基用心听着,看着眼前的景致,一下子陶醉在了李长安的诗句里。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美的意境,好美的诗句,李隆基听得入神,似乎忘记了刚刚过去的那惨烈的人狼大战。 李隆基问身边的大唐文学泰斗张说:这是谁的绝句?似曾相识,听着舒服!朕怎么一时就想不起来了呢! 张说犹豫了片刻:回皇上,在下才疏学浅,确实一时想不起来那是谁的诗句了。 李隆基笑道:你身为集贤院学士,通古知今,熟读诗书,不会是被恶狼吓破胆记不起来了吧,哈哈! 张说憋红着脸:就是,就是,呵呵!在下有点不明白,今日之事,于情于理,圣上本该不留活口,为何要放那贱奴狱卒一条生路?还倾尽咱们的几千两黄金封赏? 其实,张说就想乘机逼逼李隆基的心思, 李隆基应道:天意救我,必有缘由,若杀了他们,违背天意,我李隆基或将死在这断魂谷里。人死了,要这锦绣天下,要那满屋金银,还有何用? 张说应道:圣上仁慈,圣上仁慈,为臣明白了。 李隆基笑道:朕怎么刚才听见你的马放了一个屁!嘿嘿! 李长安和斗鸡眼将脚下黄色的锦缎大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堆金灿灿的小金铊和大金砖,上面还有大唐金库的封印,看上去足足有几十斤的重量。 李长安看上去没什么感觉,旁边的斗鸡眼却看得眼睛发直,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哈喇子都流到脚面上了。 李长安站起来,朝斗鸡眼屁股上踢了一脚。 傻了吧!没见过金子吗?小爷我就知道你是个见钱眼开的货! 斗鸡眼这才醒悟过来,伸手上去,抓起一块小金铊,张开獠牙一咬,再看看成色,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货真价实,货真价实!二少发财啦!二少发财啦!哈哈!哈哈哈! 李长安三下两下包上包袱,想提起来,没提动,斗鸡眼帮手,两人将包袱抬起,扔在了已经破损的囚笼里。 斗鸡眼拿着那块小金铊,一时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 斗鸡眼弱弱地问道:二少,二少这块你不要吗? 李长安应道:是的,拿去喝酒吧,权当小爷我今天付你的工钱。 斗鸡眼急忙把金坨收进怀里,拱手作揖。 谢过,谢过,二少不愧是大户人家,如此大方,就这块金坨,小的回去足够置一座小院,娶一房娇妻,养一个奴婢,买一亩水田,雇两个农役,从此,从此。 李长安拦住斗鸡眼话头:从此不用天天坐班点卯,步入小康了吧。 对,二少,这个梦,小的天天晚上都在做,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二少开口吧,从今往后,你只要不让我死,让我做什么都行! 没看见太阳落山了吗?我让你把囚笼收拾收拾,把我再拷上,赶紧送我到绝命崖报到。 二少,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咱们就轻轻松松走上去好了,你这又坐囚车又戴镣铐的,不是活受罪吗? 小爷我愿意,咋了? 斗鸡眼不解问道:为啥呀? 李长安说道:坐在囚车里有安全感,更重要的是有仪式感,你懂吗? 什么狗屁仪式感,好好!随你便!唉!我看你这几天是坐牢狱坐上瘾了! 斗鸡眼嘴里抱怨着,在杂草间跑来跑去寻找了一番,在草堆里找到了扔掉的镣铐,给李长安戴上,又钻进囚笼,包袱被褥啥的整理了一番。 李长安抬腿上去,自己爬进破损了的囚笼,坐了进去。 一切妥当,斗鸡眼牵牛,朝不远处的绝命崖进发。 二少,你不会把那满包袱的金子都带进绝命崖吧,还不给那些狗日的刘家人看到,强取豪夺了! 李长安笑道:呵呵,斗鸡眼,我知道你会惦记这一包袱的金子,一会儿我会全给你留下。 斗鸡眼听罢,喜形于色笑道:好,我拿回去全部交给李爵爷,一会儿咱们数数,对对账,放心,到你爹手里,一块都不会少。 李长安却拒绝道:不可,今天的事不但不可告诉我爹,金子的事一个字都别想提。 斗鸡眼问道:二少这是何故? 没何故!这些金子是小爷来日下山做生意的本钱,谁也别想挪作他用! 好,好好!听你的,不过二少,这么炸眼的财宝,你让我藏在哪里?这万一,小的我把持不住,拿一块进那胡姬酒肆去买醉怎么办? 李长安顺口说道:你敢!听好了,我家后院有眼枯井,深不见底,上面盖着一块石磨,你溜进去掀开石磨,直接扔到枯井里去就行了。 李长安感觉,这主意好像不由自主的从他脑子里钻出来,满嘴跑了火车,貌似那个大唐的李长安又在他身上复活了。 斗鸡眼听罢,吃了一惊:啊!二少,莫不是你疯了吗?你家大宅现在已是刘家的了,你这是明摆着把肉往狼口里送啊! 李长安摇了摇头,冷静了片刻,确信这话是刚才所说。 没事,李家的大宅刘家只是暂用,到头来他还会姓李。 好吧,小的就照你说的去做,到时候金子没了你可别怪我! 李长安应道:放心吧,丢不了的! 二少快看,前面就是绝命崖了,你还有什么交代的赶紧说,到了后山的达摩道观,那里全是刘家人的眼睛,你可就没机会张嘴啦。 第八章:斗鸡眼生死鬼门关 李长安喋血绝命崖 李长安猛然想起他对大唐老爹李乾坤的承诺,急忙嘱咐斗鸡眼。 对了,你回去后,再取出来一块金砖放在手头。 斗鸡眼应道:怎么二少大发慈悲,还要再给我一块金子,做活神仙啊! 你小子想的倒美,这一块,我想让你拿去,找个手艺高超的金饰匠人,然后带他找我爹倒个模。 斗鸡眼一脸懵懂:倒什么模?二少你啥意思,小的不太明白。 李长安说道:哦,就是要那金匠去给我爹量一下脸上的尺寸,给他定制一张金脸。 斗鸡眼听罢,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这个可以有!哈哈!金脸,金脸!二少豪横,爵爷阔气!你爹那张羊皮脸确实难看,这事就交给小的我了,若新丰镇的金匠揽不了咱家这大活,小的就去长安城,请长安西市最好的金匠,给你爹量身定制。 李长安交代道:低调,低调!这事不急,等东西打好了,不许你私下奉送给李乾坤。 小的明白,那是二少对爵爷的孝敬,小的绝对不会借花献佛,放心,放心!呵呵! 李长安从怀里掏出一块布,上面已经画好了黄金面具的草图,轮廓样子基本就是三星堆黄金面具的翻版。 李长安把草图递给了斗鸡眼。 收好了,这是小爷在死牢里用炭块画的图案,让金匠量好我爹那张脸的尺寸后,就照这个模样做。 斗鸡眼笑道:娘呀,样子都画好了,二少你这是早有预谋啊! 预谋谈不上,只是个小小的打算,呵呵。小爷还有一事相求,可能难度有点大,不知你可否办到。 二少你尽管吩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不收回给我的金子,让我为你去死,我都愿意。 废话,你可千万不能死,你死了,小爷的事办不办无所谓,你那家里的老母,谁来孝敬照顾? 李长安一句话,说得斗鸡鼻子发酸,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不由得更咽起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路上他只是无意提了一句家中老母,他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没曾想二少竟然记在心里了,以前的二少,虽说和他相熟,却从未关心过他家里的事情,甚至问都没问过只言片语。 多年前,家里的大哥为大唐战死西域边关,他的这份狱卒的差事,还是当年二少他爹李乾坤给安排的。 李长安问道:怎么了?为何哭了?好吧,小爷不为难你了,说出来估计你也办不了。 二少但说无妨,小的只是想起老娘无人陪伴,一时难过而已。 这个好办,回去拿金子兑一些铜钱,娶个姑娘回家伺候你老娘不就行了。 对呀,我这恨不得现在就回新丰镇,二少快点吩咐。 李长安说道:回去替小爷我打听个人。 斗鸡眼问:何人? 安迪娜!就是那个唾我一脸的胡姬。 她呀!二少放心,待小的我找到她,背后射死她,先为二少报仇雪耻,再提她的项上人头来见你。 李长安听罢,急忙劝阻:不可,不可!你要是敢动她一指头,小爷我跟你拼命! 两人一路说着,慢腾腾的牛车已到了绝命崖下面。 此时夜幕降临,断魂谷里雾气缭绕,李长安仰头望去,壁高千仞的绝命崖,如同一堵人工切割的不规则巨型的石墙,挡在他们前面,横向长度一眼望不到边,高度目测有几百多米之高。 斗鸡眼扔下牛缰绳,急不可待地跑到绝壁跟前,一股小小清泉正沿着绝壁的石缝朝下流淌,斗鸡眼凑嘴巴上去,张口猛喝起来。 斗鸡眼喝完,取下腰间的羊皮水壶,接了一阵泉水,举起来递给了李长安。 二少,这就是绝命崖的天泉神水,你先尝尝,等你进去了天天喝。 李长安接手,仰头喝了几口,感觉味道比农夫山泉好喝多了。 李长安感叹道:好水,好水,果然名不虚传,我要是上去用它天天洗澡,会不会是暴殄天物啊!哈哈! 李长安指挥斗鸡眼牵着牛车退后二十几米,才隐约看见绝壁大约离地面几百多米处,有一条凹进去的豁口,因形似豹子张开的嘴巴,所以叫做豹子口。 此时,从豹子口中冒出的一股青烟,顺着绝壁一路攀升,爬上了山顶影影绰绰的树丛之中。 李长安看得出神,山顶树丛突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斗鸡眼心中有些胆怯起来,急忙打牛便走,李长安也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压在屁股下,裹在被子里的海王三叉戟。 天要黑了,二少不用看了,那是豹子口里刘家的水奴,在生火做饭,快走吧,咱们还得绕道上后山。 夜幕降临,四野寂静,牛车沿着绝命崖下缓缓前行,李长安坐在车上,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银河系,浮想联翩。 这是自己第一天亲眼见证大唐天下的外景,一路走来,没想到会如此的惊心动魄。 他甚至对自己在断魂谷叱喝狼群的壮举产生了怀疑,但仔细想想大唐李长安的过往,又觉得合情合理。 前路漫漫,不知道这个大唐李长安的命运,带着他能走到多远,接下来还会发生哪些奇葩事情,这让他一直喜好冒险的内心,充满了某种未知的期待,眼前,这个貌似天险的绝命崖,绝对是个跳伞的最佳选点,莫非,这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对自己最好的安排。 李长安闭目养神,心里想的正美,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像被人用手突然扳向了侧翼,李长安睁开眼睛,看看四周,摸摸脑袋,除了牛车前面正在牵着老牛行进的斗鸡眼,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等。 虽说天已经黑了,但周围的能见度相当好,李长安眨了眨眼,朝车下夜幕里灰白的草间看去,只见似乎有两条黑影移动,转眼就看不见了。 李长安立马警觉起来,顺手从屁股下抽出三叉戟,紧紧攥在手里,朝前面的斗鸡眼喊道。 斗鸡眼,小心,草丛里刚才好像有东西在动! 斗鸡眼闻声,牵着牛让牛车停了下来,并从腰间抽出了佩刀,走到草丛里搜寻,嘴里安慰着李长安。 二少不要慌,可能是一些野羊野鹿!狼群咱们都挺过来了,这些不吃人的畜生,小的就能搞定! 斗鸡眼嘴里正说着,两条黑影突然从草丛中拔地而出,飞起来直逼李长安的囚笼,后面的黑影在飞起来的同时,一脚带倒了站在草丛里的斗鸡眼。 斗鸡眼在倒地的一刹那喊叫道:有杀手!二少小心! 一条黑影飞身落上囚笼顶,手里举着一尺长的尖刀朝囚笼内猛刺,另一个黑影站在囚笼边举刀猛砍囚笼,两个杀手一付立马要置李长安于死地的架势。 好在李长安借助囚笼的掩护,加上身子骨小,左躲右闪,两个杀手够不到李长安的身子,一时半刻不得要害。 此时,李长安有些吓糊涂了,一瞬间就是三叉戟在手,也不知道如何启动,毕竟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被两个杀手攻击的情况,那个大唐李长安似乎在这个关键时刻,并不想出来帮他。 斗鸡眼从草丛中爬起来,奔跑到囚笼下,跳起来举起刀对着囚笼顶上的那个杀手一阵猛砍,其中一刀砍中了那个杀手的脚腕。 杀手见腹背受敌,跳下来飞起一脚,踢在了斗鸡眼的肚子上,斗鸡眼就像一根鸡毛一样被踢飞起来,落在了绝命崖的崖壁上,撞晕过去,落了下来。 李长安手里攥着三叉戟,蜷缩在囚笼里,吓得浑身发抖,看上去除了躲闪,没有一丝奋起抗敌的意思。 斗鸡眼这种小角色,其实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囚笼里少年郎的项上人头,才是他们摇钱树,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胆小如鼠。 李长安初来大唐,还没有过杀人的念头,也不知杀人的滋味,但他肯定知道,什么叫做正当防卫,什么叫做逼上梁山。 两个黑衣杀手见李长安吓到浑身发抖,也就不急了,两人收起手中的刀刺,别在腰中。齐心合力,拆解起了囚笼。 囚笼很快被拆开了,一个杀手一把将李长安从球笼里拽了出来,一把摔倒在了地上,暗夜下,李长安的双手还锁着铁锁链。 李长安此时想起一个成语叫做束手就擒。 一个杀手顺手提起李长安,让李长安跪在了地上,抓起他的头发,让李长安头仰起来,露出了脖颈。 杀手从腰间抽出了锋利的三棱刺刀,提在手里。 李长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个杀手,他们满脸漆黑,就是耳朵也是黑的,除了满嘴黄牙,看不清楚五官,可能是在涂了某种黑色的颜料。 站在一旁的杀手说道:小子,别装糊涂,你的死期到了! 准备对李长安下手的杀手说道:对不住了,小兄弟,我等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让你死个明白。 杀手说着,将刀刺架在了李长安的脖子上。 此时,不知什么时候斗鸡眼醒过来,突然扑过来拦腰抱住了正要砍杀李长安的杀手,嘴里叫着。 住手!别碰我家二少,你们有种先杀了我吧! 妈的,你不要命啦!快把这小子从老子身上拉开,别妨碍老子干活! 另一个杀手见状扑上来,发力将斗鸡眼从那个杀手腰上拽开,两人扭打在了一起,貌似斗鸡眼咬到了那个杀手的手腕。 杀手看着李长安镇静的眼神,却把刀刺从李长安脖子上拿了下来。 他杀过无数的人,却从未见过这种没有任何反抗,视死如归的眼神。 杀手问道:你就是李长安吧,是,就点点头,不是,就摇摇头,本尊不杀无名无姓之人。 李长安心想,哪些遭反杀的人,在杀人前才会这么啰嗦,因此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就在那杀手期待李长安回答问题,犹豫等待的这一刹那间,李长安抬手触发了手中的三叉戟,三叉戟瞬间伸出,直抵杀手的喉结。 杀手触电般从李长安眼前飞起来,重重地砸在了囚车上,翻滚下来掉在地上,像一只跳不起来的青蛙一样挣扎了几下,四肢朝天,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正在和斗鸡眼纠缠的另一个杀手眼见李长安撂翻了搭档,知道遇上了强人,身子下下的斗鸡眼又死缠烂打,他不得不痛下杀手。 本来行有行规,这个对眼不是他们的目标,玩玩就放他一条狗命,眼下看来必须的弄死这小子了。 斗鸡眼被他强壮的身子压在胯下挣扎,杀手腾出手来,抽出三棱刀刺,举起来直刺斗鸡眼心口,斗鸡眼抓住杀手的衣袖,挣扎在鬼门关的门口,命悬一线,但他肯定不是职业杀手的对手。 其实,真正的杀手从不滥杀无辜,那杀手就没想要杀斗鸡眼。 关键时刻,奔跑过来搭救斗鸡眼的李长安,手中伸出三叉戟,刚好触到了杀手的左脑袋。 只听吱拉一声,杀手瞬间从斗鸡眼的身上飞离,像一根半空中翻滚的原木一样,飞旋着抛出去,撞在了绝命崖上,掉落了下来。 斗鸡眼气喘吁吁地抓起杀手掉在地上的三棱刺刀,爬起来,嘴里大骂着,疯狗一样的朝晕死过去的杀手扑了过去。 李长安在斗鸡眼身后喊叫着:别,别,斗鸡眼,别下手杀人啊! 李长安一边走,一边收起了三叉戟,藏进了腰间,方才乱阵厮杀之时,好在斗鸡眼并未看见李长安以何物出敌制胜。 未等李长安赶到绝命崖下,只见斗鸡眼已手起刀落,一刀刺进了那个杀手的心窝。 李长安走到跟前,见状腿脚一软,屈膝跪了下来,看见斗鸡眼握着刀刺手朝上一提,拔出刀来,杀手胸口的血如泉涌,斗鸡眼手中刀刺的尖端,还带着一大串血淋淋的肉串,可能是杀手某种内脏的组织部分。 二少,咱不杀他,他就会杀咱,这么简单的账,二少你咋算不明白呢? 斗鸡眼一边在杀手身上擦着刀刺,一边嘴里抱怨着。 李长安见状,爬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平生第一次亲眼看见人杀人的场面,放谁,谁能受得了这个血腥场面。 斗鸡眼在死去的杀手脸上抹了一把,再放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并用舌头舔了舔,嘴里骂道: 涂的是锅墨!m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强盗是谁了。 斗鸡眼在杀手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转身扶起李长安,并安慰问道。 二少,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长安擦了擦嘴,摇摇头,斗鸡眼拿出水壶,灌了几口水给李长安喝了,还不甘心,继续问道。 二少方才真是绝杀啊,你把他都打飞了,说说,你用的是什么绝招? 李长安说道:这个以后再说,你告诉小爷,他们是什么人? 斗鸡眼回答道:黑娃!南山黑娃! 南山黑娃什么人?你能不能一次给小爷说清楚? 斗鸡眼想想李长安脑袋被刘家人打坏了,所以现在已经不知道黑娃是个什么东西了,所以不耐烦地说道。 就是南山黑娃堂的黑娃杀手,那些专门拿钱替人消灾的亡命之徒,大唐长安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斗鸡眼一边说,一边拿起手中的三棱刺刀补充说道。 黑娃就是脸上涂了锅底灰的杀手,看看,他们杀人就用这种刀尖带着倒刺的刺刀,叫做三棱倒刺,通常刺入人的要害部位后,需要带出一些死者的内脏,拿回去向付钱的主家交差,方能拿到全部赏金,当然,主家需要仇家脑袋的,要付大价钱。 李长安听罢,这才明白过来,点头自言自语:哦,赏金猎人啊! 李长安如此一说,斗鸡眼又傻了:啥,啥,啥叫赏金猎人?二少,啥叫赏金猎人? 两人正争执着,却见另一个被李长安击晕过去的杀手,此时似乎半醒了过来,满黑脸的白沫,手里攥着三棱倒刺,朝他们两人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 第九章:李长安借刀杀黑娃 不倒翁焚尸灭痕迹 斗鸡眼见那个杀手复活,晃荡着身子朝他们反扑过来,急忙将李长安挡在身后,立马举起手中的三棱刀刺,冲了上去。 李长安站在原地,一时愕然,不知道做什么好。 方才他果断拿三叉戟电晕了这个黑娃杀手,不过是为自保性命和搭救下斗鸡眼,不得已而为之。 说心里话,他还没准备好拿起刀去杀一个人,并夺走他的性命,就是当时三叉戟电击对手的档位,他也是选择触及非致命电档。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这杀手这回真要取我李长安的性命,我也就豁出去了。 李长安心里想着,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如何能在斗鸡眼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三叉戟弄倒这个醒过来的杀手。 前面斗鸡眼举刀上去,还未等与那杀手交战一个回合,就被那杀手一刀上来,打飞了斗鸡眼手中的刀刺,并一脚将斗鸡眼踢飞起来,从李长安头上飞了过去,又重重地撞在了绝命崖上,掉下来摔在了地上。 落点跟斗鸡眼第一次掉下来的地方不差分毫。 李长安身后,斗鸡眼从胸腔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痛苦的呻吟挣扎,貌似这次摔得不轻,估计一时半刻爬不起来了。 那杀手提刀扑到李长安跟前,李长安紧张地倒退一步,正要顺手拿出腰中的三叉戟应战,却见那杀手噗通一下,跪倒在了李长安的脚下,并低头将手中的三棱刀刺双手举过了头顶,嘴里说道。 请问小爷是为哪个门派?方才打我用的是那种神奇招式?为何不一招将在下打死,反留在下一条性命? 黑娃杀手一连三问,问得李长安一头雾水,看来这个杀手不太冷,一时半刻不会取自己性命。 黑娃杀手见李长安半晌默不做声,急忙跪前一步又说道。 在下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未失手,也从未见过小爷有如此神奇功力,只要小爷能告诉在下招数门派,在下愿放下屠刀,以死谢罪。 黑娃杀手说着,将手中的三棱刀刺扔在了李长安脚下,双手抱头,期待着李长安回答。 此时,李长安身后,斗鸡眼忍着巨痛,爬过来抱住了李长安的腿脚,拿起李长安脚下的刀刺,塞在了李长安手里,挣扎着说道。 二少,二少,别,别心慈手软!杀,杀了他!杀,杀! 李长安看着黑娃杀手渴望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手中攥着的刀刺晃动起来。 黑娃杀手见状,一把抓住李长安的手腕,将刀刺送上了自己的胸口,嘴里说道。 小爷快讲,你方才用的是什么鬼招式,今日你活我死,或你死我活,在下,在下真的等不及了!快讲啊!小爷要是难为情,可以只对在下一人讲出。 李长安无奈,迟疑了片刻,只好弯下腰,将嘴巴凑到那个杀手耳边叽咕了一句。 此时,爬在李长安脚下的斗鸡眼,从喉咙眼里低声叫着。 二少,机不可失,杀了他,杀了他!快点动手啊,二少! 杀手听罢李长安的耳语,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此时,李长安试图抽掉顶在杀手胸口上的刀刺,却感觉到手中的三棱刀刺,在他和黑娃杀手两人共同的推送下,一节一节地捅进了杀手的胸脯,最后只剩李长安手中的刀把。 杀手的眼神看上去相当安详,毫无痛苦之色,他胸口上插着刀刺,慢慢地朝后倒了下去,这时候,李长安身后的斗鸡眼见状,吃力地笑了起来,声音小到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李长安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扑上去,用脚踩住杀手的胸脯,一把将杀手身上的三棱倒刺拔了出来,刀尖上还连带着一串血淋淋肉条。 李长安举着带着血肉的三棱倒刺,噗通一下,双膝跪在了绝命崖下的地上,突然仰天大叫了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李长安杀人啦!李长安杀人啦! 李长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绝命崖下初夜的断魂谷里久久回荡着,凄厉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此时,绝命崖附近深谷内,戴着阔边毡帽,一身黑色夜行衣,正伏在马背上策马夜奔的南山不倒翁远远听见李长安的叫喊,急忙勒住马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杀人啦,杀人啦!李长安杀人啦!李长安杀人啦! 李长安的喊叫声隐隐约约,南山不倒翁左顾右盼,仔细地分辨着李长安的喊叫传来的方位。 不好,长安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 南山不倒翁心里琢磨着,急忙翻身上马,催马扬鞭,朝绝命崖下飞奔而去。 时隔十几年后,造化弄人,李乾坤又回到了新丰镇外河岸上那两孔废弃的老窑洞里,还好锅灶尚在。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孔窑洞安顿杨婉儿母女二人住下,他和管家南山不倒翁一起,在另一孔窑洞里打地铺同住。 他们的地铺搭建在南山不倒翁带来的十几个装着书的木箱子上,也算是隔了一些潮湿,李乾坤的坐骑,就拴在窑洞外的老槐树上。 傍晚时分,李乾坤等不到南山不倒翁回来,便点燃了一堆篝火,抱了一坛老酒,坐在河边,一个人慢慢喝了起来。 河中传来潺潺流水的声音,一轮明月从水面上慢慢浮了上来,李乾坤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当年唐隆政变时,李乾坤曾为李隆基挡过致命一箭,李隆基登上皇位后,论功行赏,李乾坤被封爵为开国县男,并赏五亩大宅一院,良田几十亩,奴婢数十人,这些都是李乾坤被毁容以后的事了,如若不然,他的爵位不会是现在这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 李乾坤回家不久,他的发妻抛下年幼的儿子,得急病突然死了,那个上吊的女人,是李乾坤再婚的老婆。 按说,李隆基坐上皇位后,应该召见一下他的救命恩人,或者来看看曾经救了他一命的李乾坤,但李隆基根本没来,估计是难以接受他李乾坤这一脸模糊不清的烂肉,所以让真正的崔景云,名副其实地做了李乾坤的替身。 李乾坤只是救了你一命,而我崔景云帮你成就了伟业,夺取了江山,你却要将我们一家赶尽杀绝。 想起这些,李乾坤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一连喝了三大碗,站起来却立脚不稳,一下子仰面倒在了沙滩上,他想爬起来,却无力爬起。 李乾坤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起来,这才突然醒悟,估计自己八成儿喝了南山不倒翁的药酒,中了他的圈套,这个老东西,一定是不放心侄孙李长安,偷跑去绝命崖了。 谁养的娃娃谁最爱,南山不倒翁一直对侄孙李长安疼爱有加,几乎将自己的终生所学,都毫不保留地教给了李长安,从感情上来说,他比李乾坤更在乎和疼爱李长安,毕竟李长安的这条小命,是他在深山里用狼奶养活出来的。 自家的兄嫂都被李隆基杀了,要不是自己的侄子崔景云绝处逢生,能力过人,瞒天过海活下来,将侄孙李长安藏匿在他身边,崔家恐怕要断子绝孙了。 崔景云二婚后,不倒翁希望崔景云娘子能再怀上崔家的血脉,但那女人的肚子一直大不起来,后来有次叔侄俩喝酒,崔景云醉酒后吐真言,才说自己当年在狱中受尽酷刑,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此后,南山不倒翁对侄孙李长安更是呵护备至,生怕李长安有个什么闪失。 南山不倒翁快马加鞭赶到绝命崖下,发现李长安和斗鸡眼以及他们的牛车,已不见了踪影,从车轮的印迹判断,他们已经上山了。 地上有两具厮杀过后黑衣杀手的尸体,还有一些被砍断后,拉扯下来的十几根囚笼的横木,散落在尸体周围。 如此看来,确实是侄孙李长安出手,杀掉了这两个可能是刘家不知从哪里雇佣过来的黑衣杀手。 南山不倒翁急忙点燃火把,将两具尸体拉到一起,然后对两具尸体做了仔细检查。 他伸手抹去二位杀手额头上的锅灰,发现他们两人额头上的菊花斑点,都远远超过了三十多枚。 一个菊花斑点,代表杀手曾经杀过人的人数多少。 南山不倒翁大吃一惊,吓得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显然,这二位杀手都是黑娃堂里的顶尖高手。 传言,数年前,大唐民间目击过黑娃杀手额头的菊花斑点,也不过七八枚而已。 虽说侄孙李长安学了一些自己的道脉神力和侄儿的那些武功,但是,侄孙要动手杀掉这两个黑娃堂的顶尖杀手,几乎是天方夜谭。 就是现在他们叔侄二人亲自上阵,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南山不倒翁一时想不明白,只要李长安还活着,他就不纠结到底是谁杀谁了,但有一件事情,却让他细思恐极。 他知道,自李隆基坐上皇位后,江湖中的强盗黑娃堂,已销声匿迹,起码有十几年未浮出水面了。 据民间传说,开元后,国泰民安,黑娃堂被皇家高价悉数收买,那些曾经让大唐天下闻风丧胆的江湖黑娃们,再也不会靠收钱杀人的活儿过日子了。 如此看来,以刘家兄弟现在的实力和地位,仅仅凭他们手中的金钱,不可能买通黑娃出来,冒险替他们杀人消灾。 因为,多少年过去,黑娃从不失手,但现在他们竟然失手了,极有可能就死在侄孙李长安的手里。 如此这般,事情就复杂了,那么,除了刘家,大唐天下,还有谁人?想要我侄孙李长安的性命? 南山不倒翁思前想后,最后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如若不然,侄孙或许会永无宁日。 不倒翁立刻动手,将那两具黑娃杀手的尸体点火焚烧了,并将现场痕迹清理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把现场遗留在地的三棱倒刺,便急匆匆朝后山的达摩道观赶去。 从后山达摩道观通往绝命崖陡峭的山洞内,背锅侠李长安头套黑布袋,双手被绑,被十七八个打着火把,佩挂着刀剑的道士和昆仑奴牵引押送着,往绝命崖方向攀爬。 在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照下,天然形成的山洞呈上升走向,洞内崎岖不平,九曲十八弯状态,洞壁潮湿,洞顶和洞壁之上五颜六色姿态万千的石钟乳,在火把的照耀下异彩纷呈,灿烂夺目。 如果蒙着眼的李长安能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惊叹不已。可惜他被厚厚的黑布袋蒙着双眼,被绳索牵引着,只能凭感觉体会山洞的走向和状态。 此时,刘家留在道观的那些杂役,并不比李长安轻松,他们肩扛背驮,负担着随牛车带来粮食酒肉以及李长安包袱等物资,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一位身高2米左右的昆仑奴,拽着李长安手上牵引绳,在前面引导戴着头套的李长安,艰难前进。 李长安顺着昆仑奴的引领,在高低不平的洞中爬升前进,心中数着走过的距离和弯道,心想,若是从山洞越狱出来貌似最简单可行,不知他们在如此曲折漫长的山洞中设置什么诡异机关,防范奴隶乘机逃走。 那些昆仑奴皮肤黝黑,肢体壮硕,直立的眉毛呈灰白色,在黝黑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李长安进洞前,初见这些惊为异人的昆仑奴,也没有把他吓倒,反而让道观神色诡异的独臂道长,看着李长安,心下有些胆怯起来。 一个十六七岁毛孩子初入绝命崖,看上去虎虎生威,来势凶猛,竟然没有一点点害怕的意思,却浑身上下有着一股急不可待去豹子口赴死的激情,这和刘家对他交代的李长安其人状况,相去甚远。 这些据说身手非凡的异人昆仑奴,都是独臂道长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道观护院,也有传言说,独臂道长为了研制烧炼长生不老的丹药,花巨资购买天下奇珍异兽,异人昆仑奴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心肝和粘稠的血液,是独臂道长炼丹所需的不二之选,这就有点吓人了。 一天之内,经历了人生第一次人狼大战和刺刀见红,李长安此时表现的非常淡定,他已经将那把黑娃的三棱倒刺藏了起来,和三叉戟一起卷进了被褥之中。 当然,眼下李长安还没时间安静下来,仔细分析考虑到那些黑娃杀手为什么杀他。 进入达摩道观后,他没有疑惑,没有吵闹,没有反抗,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像是有备而来一样。 一场被动的血腥杀戮之后,他感觉他在大唐的那个老师,不是斗鸡眼嘴中的那个南山不倒翁,而是那个在绝命崖下,被他或者被他亲手杀掉的那个黑娃杀手。 同时,他也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原来,貌似的弱者,才是最终制胜的强者。 方才李长安和斗鸡眼抵达道观后,刚好遇上刘家的自卸运水车,在月光笼罩下的道观装卸蓄水箱。 最让李长安惊叹的是,那个蓄水大木箱,其架设机构的自卸装设置,十分巧妙,不知出自哪位大唐能工巧匠之手。 水箱悬空在高处,接纳从洞内小溪流出的绝命崖的天眼之水,水箱的下面是一层木质的机械平台结构,平台下刚好容纳进两辆拉水的马车。 马车倒车进入平台下,空载的蓄水箱被平台上的木质勾连机构卡死,马车丢下空的蓄水箱,再次进入高处蓄好水的水箱下的平台,车夫拉动平台机关,上面的蓄水箱顺着木质滑轨,缓缓下降后,稳稳地坐落在了马车上,而在蓄满水的水箱下降的同时,带动空水箱上升至满水箱的平行位置,随着车夫推回平台机关,空水箱准确无误地归位到了满水箱的位置。 所有机械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车夫不费吹灰之力就装水上车,满载而去。 想到这里,李长安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有如此这般的神人相助,那个绝命崖入口肯定是机关重重。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独臂道长靠近斗鸡眼说道。 快到绝命崖了,你不能跟着我们再往前走了,看你和那李长安还有什么交代的,赶紧去说,一旦他进入刘家的绝命崖,你就再也见不到他啦。 斗鸡眼听罢说道:罢了,在下一个当差的,和那小子无话可说,不过,在下想请教下道长,那绝命崖和你家道观连通一路,不就是你们道观的属地吗,怎么成了他刘家的了? 道长回应道:说来无奈啊,十年前,我那多病的师父就把绝命崖卖给了刘家,贫道当年势单力薄,也是无能为力啊。 斗鸡眼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道长对这里这么通透熟悉。 其实斗鸡眼心想,你这妖道编出这么一套谎话骗人,谁信?搞不好就是你和那刘家狼狈为奸,害死了你师父,将道观据为己有,又与那他们私下勾结,欺压水奴,卖水谋财是真。 他还听说,当年那独臂道长尘根不净,色胆包天,伺机下手摸人家女香客,才被师父一怒之下,斩断了手臂。 第十章:李长安过云梯命悬一线 昆仑奴施手段化险为夷 独臂道长吩咐一个昆仑奴留下,原地监控斗鸡眼,因李长安进来前交代过斗鸡眼,不许他和道观的任何人发生冲突摩擦,以避免被他们看出破绽,详查随身包裹,所以斗鸡眼只好从命,眼看着道长和李长安他们,消失在前面的洞穴中。 不多时,独臂道长一行人就到了连接绝命崖的石门洞里,道长示意手下,除去了李长安头上的黑色头罩,并解开了他手上的绳索。 只见石门口早就有等在哪里的两个看上去身形高大,凶神恶煞的昆仑奴,细看上去,白眉黑脸,不知道那白眉是与生俱来,还是刻意为之。 估计这二位异人便是看守绝命崖的守门人了,他们腰里还挂着类似于飞去来兮的寒气逼人的半满月型弯刀。 好在眼前的场景让李长安豁然开朗,此处洞穴平坦开阔,面积足有一个网球场的大小,两侧还各有一处小洞口,不知通往何处。 山洞断头处,两扇一大一小的圆形石门重叠在一起,看上去不是对开,目测最小的石门直径也有两米左右,厚度接近六十厘米。 如果在两扇石门扣死的状态下,想从外面或者里面以人力冲撞打开,绝对不可能,除非有tnt炸弹。 李长安瞬间死了想设法弄开石门,从山洞逃出去的心思。 李长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期待那道长拿出如同好莱坞大片一样的什么古怪钥匙,打开石门,绝命崖就在眼前了。 结果让李长安出乎意料,道长的鸡爪一挥,那两个昆仑奴领命,上去弯腰使力,各自拔掉了圆形石门下两边插入的石条,再使出蛮力,滚开了两扇重叠的巨型石门,一个高两米多的自然形成的豁口,出现在了李长安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呼啸的幽谷山风,如潮水般涌进山洞,一时刮得大家东倒西歪,手中的火把都要快被吹灭了。 好奇的李长安顶着大风,钻进洞口,后面独臂道长不失时机地举着火把跟过来,顺手扔在了洞口中。 李长安朝洞口内走了几步,这才借助火把在山风中飘摇的微光,看见脚下洞外并不是什么绝命崖,而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李长安弯腰顺手捡起脚下的一块石头,扔了下去,许久听不见回应的声音。 道长说道:那是夹皮沟,深百丈,长十里,听说进去过的人,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掉下去到不了沟底,人就没了。 李长安听罢,吓得倒退几步,方才站稳。 李长安问道:绝命崖在哪里?入口在哪里? 李长安身后的道长伸出手,指着李长安目光无法在暗夜中彻底看清的前方说道。 夹皮沟对面就是绝命崖,入口就在崖壁上的那条石缝里。 李长安的目光越过万丈深渊的黑暗,放眼朝前看去,貌似眼前不远,一面绝壁被夜色和深谷中的风啸包裹着,诡异地堵在面前,根本看不到道长手指所指的所谓石缝。 李长安还在疑惑,道长后面招呼一个举着火把的昆仑奴过来。 那昆仑奴把李长安拽到身后,走到洞口边沿,抡起手中的火把,朝对面黑暗中的绝壁抛了过去。 昆仑奴的动作姿势,让他想起了奥运会上的标枪投掷。 火把在暗色的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在旋转着,飞过昆仑奴脚下的万丈深渊,准确地落在了绝命崖崖壁上的石缝里。 没有了夜风的干扰,落进石缝的火把,一下子照亮了石缝的整体轮廓。 李长安这才看见,石缝大约高三米左右,宽度貌似只能容一人进出,有些扭曲,并不笔直,估计石缝里面就是别有洞天的天泉发源地豹子口了。 这要怎么过去?还有那么多的补给东西。 李长安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两个大包袱和随行的几袋子物资,以及被装在袋子里的那两头山羊,都已经堆在了他的身后。 道长指挥刘家的杂役和道观里的佩剑道士,以及几个昆仑奴,举着火把提着刀和飞去来兮,围成后防,严阵以待,把李长安的后路堵得水泄不通。 李长安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一个剃了光头,身高超过2米的强壮昆仑奴,肩上扛着一架看不到尾巴的云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从后防突围进来,洞里的昆仑奴急忙把李长安拉到一边,为光头和云梯让开前路。 云梯看似长约二十余米左右,宽约一尺多,像柔韧的扁担一样,光头昆仑奴扛着云梯进洞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驾轻就熟, 那云梯栽光头昆仑奴的手里,就像一条听话的蛇一样,哧溜一下,一头钻进了对面的石缝之中。 看来,他们好像要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像玩杂技一样,将我李长安逼上去,踩着云梯走过万丈深渊。 这可怎么办?我的平衡感本来就差,何况谷内侧风巨大,万一不慎失足坠落,这不是要我李长安的小命吗? 还没等李长安想明白喘过一口气来,那光头昆仑奴已架好了云梯,返身回来弯腰提起麻袋里的两只羊就走。 其它腰挂飞去来兮的两个昆仑奴见状,也提起李长安的一个包袱和其他的物资,跟着光头昆仑奴钻进洞口,步上云梯。 李长安见状,急忙挣脱了那个一直拽着他的昆仑奴,扑在了地上装着被子的包袱上,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什么都可以丢,三叉戟不能丢,万一让这些野人带上云梯,包袱不慎掉进万丈深渊,那我李长安就完蛋了。 独臂道长他们看见李长安抱着包袱如此紧张,也没过问,或许他们并不在意李长安自以为重要的东西。 少时,光头昆仑奴和那两位背包袱过去的昆仑奴折返了回来,看来部分物资已安全抵达绝命崖石缝。 光头昆仑奴和独臂道长交换了一下眼色,走到李长安跟前,二话不说,伸出一条有力的臂膀,把李长安夹在腋下,转身就朝门洞里走。 李长安搞不明白状况,在光头的腋下挣扎反抗,怀里的包袱竟突然脱手,噗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包袱掉了希望就掉了,李长安几乎是带着绝望哭腔大声哀求。 包袱,我的包袱!我的包袱! 关键时刻,独臂道长慈悲大发,急忙弯腰,用那支敏捷的独臂,捞起地上的包袱,跑上去塞在了李长安的手里。 道长嘱咐道:别怕,孩子,过云梯的时候,你只要闭上眼睛就行。 那光头昆仑奴腋下夹着李长安出了洞口,抬脚踏上云梯,就像如履平地一样走了上去。 李长安大张着嘴,闭着眼睛,呼吸着深谷里啸叫的夜风,紧紧地抓着怀里的包袱,一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觉那光头的脚步,似乎在黑暗中的云梯之上翩翩起舞。 不畏生死,挑战极限,一直是我李长安的目标,不管是在瑞士的劳特布龙嫩,还是在云山雾绕的张家界,每次翼装飞行,我李长安都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深渊,现在的我怎么会变得如此软弱? 李长安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借助前路火把的余光,朝下一看,黑黝黝的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却见那光头昆仑奴竟然打着赤脚,腋下夹着他,已行至到了云梯中间部位。 前面的一位背着物资的昆仑奴似乎即将抵达,他的每一次落脚,都会导致后面夹着李长安的光头昆仑奴,在云梯之上荡秋千。 云梯弹性十足,光头昆仑奴踩着云梯,几乎是身形倾斜跳跃着向前,李长安看得心跳加速,也不敢叫喊,生怕自己的喊叫转移了光头的注意力,导致其赤脚打滑踩空,造成意外事故,提前去阎王爷那里报名打卡。 这和老司机坐别人的车发晕呕吐是一个道理,此时李长安恨不得脱离开昆仑奴,自己去走云梯,起码生死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此时,前面的昆仑奴已安全到达了大石缝,云梯貌似稳定了很多,马上就要胜利在望。 那光头昆仑奴夹着李长安,差一步就要跳进绝命崖的壁缝之中,却不料脚下打滑,一脚踩空,身体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去,几乎在同时,昆仑奴和李长安一起大叫起来。 光头昆仑奴身子滑下云梯,肩头受到云梯撞击,手臂一松,李长安从昆仑奴的腋下掉了下去,就在李长安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昆仑奴迅速伸手,一把抓住了李长安的一支手腕。 两人在云梯下的深渊上方,荡起了秋千,李长安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阎王殿的门口,离尿裤子就剩下几秒的时间了。 此时,那位提前抵达石缝的昆仑奴见状,扑过来跪在石缝边,抓起光头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光头昆仑奴和李长安一把拽了上来,三人一起后仰,跌进了石缝之中。 两个昆仑奴重叠在一起,竟然相互拍着脊背哈哈大笑,惊魂未定的李长安被挤在他们两人之间,挤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十一章:独臂道狭女童飞檐走壁 斗鸡眼入仙宫欲罢不能 李长安看见石缝内空间不小,足可容纳好几个人同时站立,里面明显有人工开挖的痕迹,有一扇厚重的石门,堵住了最里面的石缝。 少时,后面云梯上的一个昆仑奴也挤了进来,几个昆仑奴合力拉动石门两侧的铁链,石门被咯吱咯吱开始上升了起来。 看来,刘家和道观为此没少费心思,前后两道石门的设计虽说很原始,却很牢靠坚固,若想从里面启开入口,几乎不可能。 石门之后是一条自然形成,只能容一个人出进的石缝,保持着原始状态,形状却很不规则,看上去弯弯曲曲,目测其中深度不浅。 此时,从里面透出了一线微弱的光亮和一阵吵闹的人声,不用说,那些声音来自被囚禁在豹子口里面的刘家水奴。 口粮来啦,口粮来啦!口粮又来啦!哈哈! 李长安站起来,摇了摇身子,背上的青铜鼎还在,藏着海王三叉戟和三棱倒刺的被子包袱,依然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石门升至上位后,满头大汗的光头昆仑奴一把拽过李长安,迫不及待地将他推进了石缝。 李长安回头看着光头昆仑奴,内心还有点恋恋不舍,那光头昆仑奴露出满口黄牙微笑着,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接着,一大堆物资供应堆在一起,被昆仑奴硬塞了进来,后路扛得李长安不得不挪动脚步,朝石缝里面使劲挤去。 李长安感觉后路已被昆仑奴永给养堵得水泄不通了,随后不久,他听到那厚重的石门,被昆仑奴堵上时发出的刺耳的咯吱声响。 李长安喘了一口气,想想方才掉下云梯,要不是那光头昆仑奴反应迅速,手到擒来,自己这个时候肯定是在阎王爷那里晚自习了。 想起云梯上那惊魂一刻,至少此时此刻,李长安掐死了企图从入口逃出绝命崖的天真想法。 李长安在石缝中朝前挤着,感觉前路越来越低矮,并且朝下倾斜,他不得不转过身爬下来,抱着包袱,倒退着朝下爬行。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这种封闭空间的挤压和挣扎,不出一分钟,就会让人感觉到好像进入了十八层地狱,一片黑暗中,因为你无法想象脚下的世界会发生什么。 虽然时间只是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但李长安感觉自己已经跋涉了上千年,此时,他感觉不到光明,听不到声音,似乎他的整个儿身体填满了石缝,阻绝了所有的空气。 突然,李长安感觉到就像在梦魇里一样,被一双恐惧的魔爪,猛然间地抓住他的脚腕,使劲地将他朝下拽拉。 不久,蹲坐在山洞里,被刘家杂役看守着的斗鸡眼看见,一行人举着火把,说说笑笑,从山洞里下来了。 斗鸡眼左看右看不见独臂道长,待他们走到跟前,才看见那独臂道长懒得走路,竟然爬在那个光头昆仑奴的背上,让那昆仑奴背着下山。 这些力大无比的昆仑奴,新丰镇上有钱人也买不起,据说,他们都是那些来大唐做生意的波斯胡商,从遥远的火焰山贩买而来,后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大唐长安,献给朝廷官宦的贡品。 斗鸡眼心想,这些昆仑奴,一定是那光禄寺的刘少卿,从长安城高价倒腾,然后送给独臂道长,用来专职守护道观和绝命崖的看门狗。 道长告诉斗鸡眼,李长安已进入豹子口,让他放心,明天回去如实转告刘家。 这天晚上,斗鸡眼被道长安排在道观歇息。 李乾坤来时私下交代过,让他找机会搞清山洞内的门路,并顺便盘查一下道观内的情况,看来晚上想睡个安然觉,难度较大。 让斗鸡眼意想不到的是,在用过简单的晚餐后,独臂道长竟然把他和那个光头昆仑奴,安排在了前院的同一个房间。 斗鸡眼抢先一步,占据了室内的石床,合衣躺下,那光头昆仑奴大步上来,拿自己身子比划了一下,发现石床的长度不够他的身高,便摇了摇头,一口吹灭了床头的麻油灯,然后走到门口,就地躺了下去。 光头那厮躺下后不久,就打起了呼噜,斗鸡眼抱着草料袋,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下床,轻轻走到门口,抬脚想从那厮身上跨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腿脚。 斗鸡眼骂道:放开你的爪子,老子要去外面解手。 光头那厮也不言语,伸腿一勾,只听当啷一声闷响,一个瓦盆滚到了斗鸡眼脚下。 昆仑奴叫道:尿,尿,给它,出门,不行! 那厮的唐语有些蹩脚,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其喉咙里尖细的女声发音,让斗鸡眼听上去觉得难受又好笑。 斗鸡眼知道硬闯搞不过光头昆仑奴,就冲着胯下的瓦盆打开了闸门,黑暗中一股热流飞落下去,溅了昆仑奴一身,那厮擦了擦嘴,也不嫌弃。 斗鸡眼回到石床上躺下,等到半夜三更光头睡熟,便从怀里摸出一撮蒙汉粉,偷偷撒在了光头的鼻孔和嘴巴上,急忙回到石床上躺下。 那厮打着呼噜着爬起来,打了几个喷嚏,瞅瞅斗鸡眼还在石床上,便又倒头睡了过去。 不久,斗鸡眼见时机已到,跳下床,跳过昆仑奴的肚皮,轻轻推开门,四周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朝道观的后院潜去。 月光下,斗鸡眼见道观依山而建,规模不大,二进三出,错层布置。 二道门木栅栏结构,基本上形同虚设。 瘦小的斗鸡眼侧过身子,从木栅栏里钻了过去,再往屁股上一摸,才知刚才走得太急,腰刀没有带上, 回去取刀来不及了,斗鸡眼便顺着石阶,穿过后院,一路朝高处独臂道长的仙宫,摸了上去。 仙宫的青色围墙看上去高不可攀,貌似黑白鱼的太极八卦院门,紧紧关闭,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晃眼。 斗鸡眼退后几步,目光越过高高的围墙,朝仙宫的后上方看去,只见月光之下,后院一溜高高的屋脊,紧贴着后山的石崖,就像被粘在悬崖上面一样。 其实就是道观后面的仙宫和石崖结合在一起的连体建筑,估计大白天看上去会相当险峻壮观。 石崖里面是传说中的达摩洞,据说洞里全是修道成仙的壁画。 斗鸡眼对壁画不感兴趣,他更想看见的是,传说中独臂道长的炼丹炉。 他曾经听祖父谈起过那些貌似葫芦的炼丹炉,炼丹炉具体长的是什么样子,里面是什么结构,祖父说他也没有见过。 此时,天上的月亮钻进了乌云,地上的能见度越来越低,斗鸡眼走上去推了推院门,院门已从里面撬死,推起来纹丝不动。 毕竟仙宫是独臂道长的禁地,听说除了刘家兄弟,就是刘家的杂役和那些凶神恶煞的昆仑奴,都没有级别涉足独臂道长的仙宫。 看来只有到此为止了,多年的狱卒生涯,让他学会了明哲保身,小小道观高墙门禁,自己就一个小小狱卒,要是知道的太多,就离死不远了。 其实此时,他不在乎能知道多少仙宫里面的情况,他在乎的是藏在老牛草料袋中李长安的那些金砖,此时还放在他睡觉的石床上面当枕头。 斗鸡眼想到这里,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仙宫里面传出了几声女孩子的挣扎哭叫声。 但很快,女孩哭叫的声音又归于平静,随即是一阵由近而远的脚步声。 斗鸡眼急忙返身回去,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下,侧脸看见高墙外的一颗大槐树,便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过去抱着树身,像一只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了上去。 斗鸡眼本姓孙名权,要是生在三国时期,也算是一方诸侯,他身形瘦小,从小练就的爬树的功夫,在新丰镇没有第一,他是第二。 斗鸡眼骑在树杈上,朝仙宫院子里面看去,只见在阴暗的夜色下,那独臂道长一支空袖筒上下晃荡着,伸着唯一的一支手臂,臂下提溜着一个小女童,已经走到了后院的大殿前面。 小女童嘴巴可能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在道长的独臂下不断地悬空挣扎,蹬腿伸胳膊,但始终逃脱不了独臂道长的控制。 独臂道长提着女孩子,走到大殿下的一个大水瓮前停下,道袍的空袖筒长袖甩开,临空一抖,袖筒刷地一下缠在了水瓮边的一颗树杈上。 独臂道长长袖善舞,带着小女童飞身跳上了水瓮,还没等斗鸡眼看清楚立足方位,却见那独臂道长脚下一点,带着小女童突然踏水而起,瞬间飞上了大殿的屋顶,并在屋顶的瓦楞上临空漫步起来,朝大殿高处的屋脊之上,飘然飞去。 斗鸡眼一时被独臂道长的功夫惊得目瞪口呆,差点脱手从树杈上掉下来。 独臂道长和小女童消失在大殿屋脊之上崖壁的黑暗之中,这时,月亮才慢腾腾地从乌云里钻了出来。 斗鸡眼揉了揉斗鸡眼,借助着月亮的亮光,才发现崖壁上的达摩洞口居高临下,离仙宫大殿最高处的屋脊,目测还有两头牛的距离。 如此,那独臂道长每次进洞修仙炼丹,难道不用梯子,就是这么飘上去的吗? 那女孩从哪里来?好像也就十几岁左右,半夜三更,独臂道长挟持她去达摩洞干什么? 民间没听说过道士炼丹,必须要和小女童一起开炉烧火。 这些妖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都在搞些什么名堂? 斗鸡眼心里骂道,我等这些穷人连女人都娶不起,修为的人本来万事皆空,为何总有豪绅女流相随。 斗鸡眼越想越纠结,越想越上火。 此时,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他发热的脑门,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罢了,天下事情,无奇不有,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看门的狱卒能想明白的事情。 斗鸡眼从怀里摸出李长安送给他的那块金砖,含在嘴里,用牙咬了咬,觉得还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好,他有些心急如火起来。 还是赶紧回去吧,待明日回到新丰镇,第一件事就是背上老娘去吃肉,老娘没牙,专挑肥的吃,要吃到煮肉的厨子煮到手抽筋才罢休。 吃饱肚子后,背着老娘去看院子买房,然后娶新娘,进洞房,然后。。。。。。 斗鸡眼想到此,心里热了起来,刚准备挪屁股退去,却听仙宫院子侧房的廊道中,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他低头透过树冠的间隙,朝下看去,只见一个小小个子的侏儒道士,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拂尘,从西厢房进入院子,穿过廊下的甬道,朝院子东侧的一间耳房跟前走去。 那道士走到门口,敲门走了进去,少时,一个麻杆模样的道士,手提拂尘和灯笼。没精打采地走了出来,顺着侏儒道士的来路,原路返回。 眼前的一切,让斗鸡眼想起自己的狱卒角色,他们的路数基本同出一辙,只是地方变了。 这不就是我们狱卒在轮值守夜吗?看来,道观的这间耳房里面,不是钱财就是人犯人质。 出于职业习惯,斗鸡眼一下子来了兴致,待麻杆道士的脚步声平息,他哧溜几下,爬上槐树张开在仙宫内的枝丫,轻轻跳下槐树,躲在树后左顾右盼了片刻,便朝那间耳房悄悄摸了过去。 斗鸡眼躲在耳房的墙根下发现,耳房分为大小两间,各有一面窗户,里面透出了微弱的麻油灯光。 毫无疑问,小间便是看守的房间了,估计那侏儒刚进去不久还没睡觉,我先看一下他在作甚。 斗鸡眼站起来,用指头从嘴里取了唾液,湿了窗户纸捅开,看见那侏儒道士跪在地上,脸贴在耳房内室的门缝里,正朝里面偷窥。 手中的拂尘压在屁股后面,活像一条驴尾,长在侏儒的尾巴骨上。 侏儒道士似乎看得十分眼馋,一边看,一边还拿道袍的袖子,擦着嘴里流出哈喇子,神色上还有些羞羞答答极不自在的样子。 斗鸡眼见状,急忙轻轻挪到了耳房的另一面窗户下面,如法炮制,湿了窗户纸挖洞,朝里面看去。 只见里面微弱的灯光下,室内大床铺上,一个面容姣好的道姑身边,挤着七八个似乎很胆怯的小女童。 第十二章:斗鸡眼破窗救道姑 李长安落脚豹子口 那道姑怀里还抱着两个看上去年龄较小的女孩,且有轻微的哭泣之声。 斗鸡眼竖起耳朵,听见几个小女童在悄声地哀求。 小女童:姨娘,姨娘,姨娘我怕,我怕,带我们回家吧! 道姑心想,这些可怜的孩子,大多都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女,有些甚至是爹娘日子艰难,实在无法过活,亲手卖进来的孩子,她们哪里还有什么家啊! 道姑安慰道:别怕,别怕,有姨娘在,那老道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女童小声哭着:姨娘,快带我们走,我们不要在这里,呜呜! 道姑再次安慰道:别哭了,孩子们,你们在这里至少有吃有穿,饿不死,姨娘会带着你们回家的,好吗? 女童哭道:我怕,姨娘,那老道半夜三更带走晴儿,是干什么去了?姨娘,我怕! 道姑被女童们问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孩子们,别怕,晴儿她会没事的,明天早上会回来的。别怕!姨娘会护着你们的,快睡吧,睡吧。 女童们似乎都很听话,一个个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道姑叹了口气,把怀中的女童安顿好,盖好被褥。自己站起来也脱了道袍,穿着内衣准备入睡, 道姑完美性感的身材,让窗户外面的斗鸡眼看得双腿发软,突然眼前一晕,跪倒在了窗户下面。 待斗鸡眼缓过劲爬起来,再次贴近窗户时,却见那侏儒道士已经推开门,站到了道姑面前。 道姑小声地:矮子,孩子们都睡了,你,你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那侏儒举起手,还想抚摸身边的孩子,道姑厉声警告道。 你敢动他们一下,道长知道了会杀了你。 那侏儒道士听罢,急忙缩回手去,点点头,态度似乎很诚恳。 侏儒手持拂尘弯腰施礼:仙姑误解了,贫道只是,只是有事请教。 侏儒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些睡了的女童,一边指着外间,做出了互不干扰,诚恳邀请的态度和姿势。 道姑一时被侏儒的吞吞吐吐指手画脚搞得有些晕乎,便跟着侏儒出去到了外间,并顺手带上了内间的门扉。 外面的斗鸡眼见状,也一样跟着峰回路转,急忙转场到外间的窗下。 道姑站在外间,侏儒道士看上去比她低了整整半个多身子。 侏儒道士色眯眯地看着道姑,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就是不做声。 道姑问道:什么事?快说!若再不开口,本姑就进里面睡觉去了。 侏儒道士贴近道姑高低起伏的前身,仰望着道姑。 急什么,这才三更,四更五更,月朗风轻,才是最好时辰。 道姑听罢,觉得这矮子说话太放肆,气得立马伸手,一掌推开了侏儒道士。 由于用力过猛,侏儒道士被推到房间的墙上,像弹簧一样反弹了回来,上半身又一下子撞到了道姑的腰上,撞得道姑有些站立不稳,还好被那侏儒拦腰抱住,道姑这才没失去平衡摔倒。 侏儒道士并未生气上火,而是诡异地笑着,跳开身子,道姑被他搞得一时羞愧,夺路要走,却被那侏儒一把拽住了手腕。 道姑挣扎着:快放开,你,你要做什么? 侏儒道士此时露出了真面目:做不做什么,由得了你吗?哈哈哈! 道姑听罢,使出全力,从侏儒道士手中挣脱开来,转身要跑,还未到门口,就被那侏儒跳上去,甩出拂尘。 那小侏儒手上还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甩出去的拂尘的前须,就像一双魔手,猛地缠住了道姑的脖子。 侏儒顺手一拉,道姑朝后一仰,便倒在了侏儒道士的怀里。 侏儒道士大笑着,抱着怀中的道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侏儒迅速翻身上去,骑在了道姑的身上。 道姑在侏儒的胯下挣扎着,似乎无济于事。 外面窗下的斗鸡眼见状,怒从心起,却一时摸不到腰间的佩刀。 何况,眼见那侏儒的功夫了得,提刀上去,也不一定能伤他一丝半点毫毛。 斗鸡眼脚下伸手乱摸,黑暗中捞到了一块尖头的顽石,攥在了手里。 那侏儒骑在道姑身上,淫威大发,正要使出魔爪,此时,斗鸡眼突然跳起来一脚飞踹开窗户,手里举着一块尖石,居高临下,跳将下去,手中的尖石狠狠地砸在了侏儒道士的脑门上。 侏儒道士瞬间松开手,头破血流,抱着脑袋从道姑的身上滚了下去。 侏儒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冒,浑身打颤,口吐血水,不多时两腿一登,貌似没有了气息。 道姑见状,吓得爬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跪在侏儒身边的斗鸡眼的怀里。 斗鸡眼看着怀里的道姑,嘴唇打着节拍,手中带血的尖石扑通一下掉在了地上,整个人瞬间晕倒了过去。 道姑从斗鸡眼身上爬起来,急忙把斗鸡眼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捏鼻子,扇耳光,却不见斗鸡眼醒过来。 道姑嘴里叫道:壮士,壮士!醒醒,醒醒!你可不能死呀!你是本姑的救命恩人啊!壮士! 却说那李长安被一双大手拽出夹缝,扑通一下,仰面跌落在一堆厚实的干草和木屑上。 夹缝出口位于崖壁的一处较为平整的高台之上,三把插在崖壁上的羊油火把,把出口处照得一片明亮通红。 还没等李长安落地稳当实在,一个低矮干瘦的水奴,嘴里大叫着口粮来啦,已迫不及待地跳上去,耗子一样地窜进了夹缝,去拖李长安后路的包裹。 李长安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高八尺有余的白脸大汉,一脸坏笑的看着他,铁塔一样竖在李长安的前面,一双多毛的大掌蠢蠢欲动。 李长安从络腮胡子的两腿之间看过去,瞥见一个有些猥琐的年纪轻轻光头男,正吃力地朝出口的高台爬来。 络腮胡子弯下腰,朝李长安伸出了魔爪,李长安急忙紧抱起藏着三叉戟的被子,下意识地捂住了整个面部, 络腮胡一把扯开了李长安捂在脸上的被子,顺手撒传单一般,把被子甩了出去,被子在巨大的豹子口中,像阿拉伯飞毯一样展开了翅膀,飞下了高台。 这一刻,李长安想死的心都有了。 络腮胡子大笑道:额的娘啊!还是个嫩娃娃!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安爬起来,挥拳朝络腮胡打去,络腮胡反应敏捷,后退一步,李长安打空一拳,未能得逞。 络腮胡乘机一把抓起李长安的后脖领,把李长安临空提溜了起来。 李长安大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长毛白痴! 络腮胡子骂道:你小子乳臭未干,还敢骂本爷,且先吃本爷一拳。 络腮胡子嘴里说着,挥拳朝李长安前胸打来,半空中的李长安侧身一躲,一个转身,身后的青铜鼎稳稳地接住了络腮胡子击出的一拳。 只听一声沉闷的钟响,络腮胡铁拳碰到铜鼎,疼得哇哇大叫着跳了起来,随手放开了李长安李长安又一下子又仰面跌落在了干草木屑堆上。 络腮胡子抱着拳头弓着腰,气得咬牙切齿。 李长安更是被络腮胡子激怒,你这长毛白痴,扔了小爷裹着三叉戟的被子不说,竟敢进攻国之重器,小爷我今晚跟你拼了。 络腮胡子倒退了几步,直起腰来,抖动着胡须,做出了饿虎扑食的架势,还没等他扑将过来,只见李长安一个鲤鱼打挺,立脚起身,紧接着一个旱地拔葱,嚎叫着跳起来,临空飞起一脚,踢在了络腮胡子的下巴上。 这一脚似乎用尽了李长安吃奶的力气,力道十足。 只见那络腮胡子下巴一歪,几颗牙齿带着血丝,从他嘴里飞了出来,随即络腮胡子身体失去平衡,向后仰倒了下去。 李长安落地下来,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这一刻,他觉得那个大唐的纨绔恶少李长安又回来了。 此时,推着几袋包裹爬出夹缝洞口的瘦子见状,被惊得目瞪口呆。 瘦子大叫:天哪,这娃,这娃是哪路来的神仙! 还没等李长安自以为锁定胜局,笑出声来,只见那络腮胡又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肩膀上突然站着那个攀爬上高台的光头,两人就像一棵大树一样,朝李长安瞬间倾倒了下来。 络腮胡和光头的配合如行云流水,就像是早早训练过一样。 没有任何准备的李长安,被再一次的扑倒在了干草堆上。 那光头骑在李长安身上,手脚并用。一把卡住了李长安的脖子,李长安使出全力,试图双手扳开光头的两支手腕,但光头似乎手劲十足,卡的很死,李长安被卡得接近窒息。 几乎是在同时,络腮胡调转方向,背对着李长安,坐在了李长安的身上,两条有力的猿臂,死死地压住了李长安踢踏的双腿。 络腮胡对着站在旁边发呆的瘦子大叫。 上啊,都给老子上啊!你这个花痴,看什么看,老规矩,快把这小子扒光了。 瘦子闻声,急忙跑过来跪在李长安脚下,撕扯起了李长安裙裤,却一时手忙脚乱,怎么也扯不下来。 李长安挣扎着,头一歪,猛地一口咬住了光头卡着他脖子的手腕,然后头一扬,硬生生的从光头的手腕上咬下一块肉来。 李长安的进攻速度快如闪电,那光头疼得大骂着跳将起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手牵羊,一把扯走了李长安挂在脖子上的那半块祖传的传奇鱼佩。 光头嘴里还叫骂着:八嘎!八嘎!八嘎! 李长安闻声,一下子被惊得坐了起来。 我k!这,这什么情况?豹子口里怎么还有日本鬼子? 李长安一头雾水,瞬间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半块玉佩对他人生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生存工具三叉戟。 还没等李长安理清头绪,此刻,一阵哀怨的埙声,突然从李长安他们前方的崖壁上传了过来,随即,崖壁上的另一盏洋油灯,也慢慢亮了起来。 李长安的目光越过络腮胡厚重的双肩,看见前方岩壁上有一块凸出来的石板,就像一张不规则床一样,悬在半空之上。 一个裹着长袍,满头长发的人,盘坐在石床上面,双手抱着一个白色的陶埙在吹,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他吹得很专注,好像眼前脚下发生的一切,他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长发人低沉哀怨的埙声,如泣如诉,很快在空旷的豹子口内,回荡起来,形成了连绵不断,诡异空灵的重奏,竟然让正在攻击李长安的络腮胡瘦子等,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立刻停止了对李长安的动作。 第十三章:豹子口二少遇毒蝎 仙宫院孙权遭绑架 长发人的吹埙声变得逐渐急促起来,加上豹子口内特殊空间造成的埙声变异,埙曲回荡的声音,就像冰雹打在地上,爆裂而又密集。 李长安听得实在憋不住了,开口打破了死局一般的沉寂。 李长安大喊道:你们都死了吗?那长头发的疯子是谁? 瘦猴一样的瘦子闻声,几乎是爬着过来,躲到了李长安的身边,战战兢兢地抱住了李长安的一支胳膊,身体不停地发抖。 瘦猴没有回答李长安的问题,他能清晰地听到瘦猴牙齿打颤的声音。 此时,络腮胡也慢慢地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倒退着,生怕惊动了正在吹埙的那个长发人,回缩到了李长安身后。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鬼子光头,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标准的卧倒姿势,躲在了李长安脚下,似乎生怕被那长发人看到一样,嘴里小声地八嘎、八嘎叫个不停。 李长安说道:至于吗?你们怕什么?他那不是魔音,只是回声! 李长安话音刚落,那埙声突然停止,只见那长发人从悬空的石床上慢慢起身,与此同时,一根绳子从石床上垂了下来。 只见长发人一手端着陶埙,一手抓住绳子,缓缓从石床上落下了高台。 李长安看到,那长发人身高七尺,一头长发,及至拖地,看上去双目紧闭,面色冷峻煞白,一身宽大的青袍,罩住了全身,遮住了他整个儿双脚,整个儿人如同刚刚出世的厉鬼。 开局就玩午夜凶铃,小爷对恐惧片免疫,这招鬼吓人对我李长安基本没用。 李长安淡定地解下背上的青铜鼎,回头交给了在后面拽着他衣襟的络腮胡。 李长安不知道,这个长发人到底还有什么绝招利器,竟然让刚才还在气势汹汹的白胖子络腮胡等,吓得都禁言失手躲了起来。 他只知道,在一个地方要想坐上王位,做一匹统领狼群的头狼,唯一的办法就是勇敢面对,向死而生。 络腮胡等皆下意识地护住身体,猫腰后退至崖壁之下,一个个抱头蹲了起来。 李长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踢胳膊蹬腿,舒展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 呵呵!就你这点吹埙的本事,装什么牛逼!小爷还以为你是那穿针引线的东方不败,会飞下来为大家登台献艺! 长发人并没有回应李长安的嘲讽,手里端着雪白的陶埙,朝他匀速飘移了过来,他的整个肢体,几乎看不见是在走动。 李长安估计,长袍下的长发人是在碎步移动,一般戏台上唱戏的花旦,善用这种叫做水上漂的小把戏。 李长安迎着长发人走了上去,没走几步,那长发人止住脚步,停了下来,只见他再次抱起白色陶埙,气沉丹田地吹了起来。 这厮又要搞什么鬼把戏,李长安见状,急忙刹住阵脚,原地蹲起马步,抬手护住命门,亮出了防守架势。 长发人这次吹奏的音调尖细刺耳,音阶诡异,几路回声反弹回来,就像和某些躲在暗处的人在窃窃私语。 很快,李长安突然发现,就在长发人按住埙眼,指尖一开一合的演奏的间隙,七八只金黄色的毒蝎,从埙眼里相继爬了出来。 毒蝎尾巴弓起,翘着毒刺,速度极快地顺着长发人的胳臂爬上青袍,又一路朝下,冲向地面,朝李长安猛扑了过来。 李长安吓得收住守势,跳起来躲闪踩踏,只见那毒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躲过了李长安的踩杀,跳起来爬上李长安的腿脚,分几路直扑李长安脖颈和面部。 原来长发人的埙声,就是指挥毒蝎进攻的号角,李长安没有想到,长发人那白色陶埙里会窝藏那么多的毒蝎。 手忙脚乱中,李长安用力甩掉手背上的一只毒蝎,那毒蝎却临空折返,掉落下来嗖地一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上去钻进了李长安的袖筒。 惊恐万状的李长安很快阵脚大乱,上蹿下跳,却无法摆脱毒蝎的进攻,似乎已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他配合着长发人的埙声节奏,在原地跳起了接近奔溃的死亡舞蹈。 这个时候,即使有海王三叉戟在手,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击败长发人这支动物凶猛的超能战队。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络腮胡和瘦猴光头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对李长安大叫起来。 别动!别听他吹!别动!闭上眼睛千万别动! 李长安听罢,急忙强迫自己战胜恐惧,镇静下来,逐渐停止了死亡舞蹈的挣扎。 李长安感觉到衣服内的裸体上,有五六只毒蝎在他的肌肤之上钻来钻去,贴身游走。 在他抬眼向上的余光之内,李长安看见,有两只毒蝎正站在他的额头之上,毒刺高悬,可能只需一秒,就会领命,立马蛰瞎他的双眼。 李长安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一只毒蝎已经锁定胜局,稳稳地占据了他跳动着的颈动脉。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强龙难压地头蛇,出师未捷身先死吧,自己连豹子口是个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难道就这样挂了? 此时,长发人的埙声似乎舒缓了许多,身上毒蝎的骚动也慢了下来,李长安尽量地迫使自己,不要去听那长发人的埙声,但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耳朵。 舒缓的埙声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又再次变得疾风骤雨起来,盘踞在李长安身上的毒蝎,就像接到了命令一样,又开始对李长安身上的敏感要害部位,发起了冲刺。 关键时刻,李长安突然听到高台下面的豹子口内,一阵重器撞击石板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奔高台而来。 李长安睁开眼,只见一个老男人举着火把,手里拖着一把长柄的大斧头,气喘吁吁地地爬上了高台,朝他们这边急呼呼走了过来。 李长安发现。那男人的眉头上有一颗豌豆大小的红痣,在火把的映照下,看上去异常的晶莹闪亮。 大概是他绝地反击的救星来了,李长安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感觉身上的毒蝎还在咬定青山不放松。 关于红痣,下午杨婉儿送他的时候都告诉他了,那男人无疑便是杨婉儿父亲,杨木匠其人了。 杨木匠走到长发人跟前,举起手中大板斧,指着长发人身后崖壁上的石床,叱喝道:蝎子王!收兵!快收兵!再不收兵,老子现在就砸了你的蝎子窝! 叫蝎子王的长发人依旧吹个不停,杨木匠拖着大板斧,直奔石床之下。 杨木匠举起大板斧,就要砍杀石床,蝎子王急忙转过身,见状立马变换曲调,改吹起了鸣锣收兵的旋律。 很快,盘踞在李长安身上的毒蝎,纷纷接到上级命令,个个收起杀生利器,从李长安身上头上一个个跳下,顺原路速速回撤而去。 杨木匠见蝎子王服软,便拖着板斧折返了回来。 看来,哪悬空的石床,才是那蝎子王的软肋。 杨木匠扔下斧头,走过来靠近李长安,举着火把仔细看了几眼,惊讶得手中的火把都掉在了地上,他一把拽住了李长安。 杨木匠叫道:啊!贤侄!怎么会是你? 杨木匠心想,难道是外面的世道改朝换代了吗?堂堂开国县男家的二少爷,如今也卖身为奴了! 李长安一把甩开杨木匠,手指着正在回撤的蝎子王的背影,向前两步,有气无力地。 小爷,小爷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李长安双腿发软,眼见杨木匠杀到救场,助他躲过一劫,似乎他刚才和毒蝎的争斗,已达到他的意志上限。 李长安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身上的毒蝎似乎还未退去,还在他的肌肤之上随意肆虐,他摇晃着站立不稳,身子失去平衡,朝地上倒去,杨木匠急忙伸手上去,一把抱住了李长安。 这时,后面抱着青铜鼎的络腮胡和瘦猴以及光头三人,眼见蝎子王拽着绳子,爬上了他的蝎子窝,这才急忙朝杨木匠和李长安围了上去。 斗鸡眼孙权从道姑的怀中醒了过来,两只对眼直勾勾地看着道姑,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道姑眼见孙权醒来,又喜又恐,急忙扶着孙权坐好,自己站起来转圈跺脚。 道姑又哭又喜:恩公醒了,这下可好,这下可好! 孙权见状问道:好便罢了,你这跺脚转圈急什么? 道姑指着墙角,孙权这才看见墙角躺着被他砸死的那个侏儒,好像死得死死的了。 孙权起身一把抱住道姑:不打紧,不打紧,一会儿在下背他出去,找个偏僻的地方挖个坑,趁黑埋了完事。 道姑也不推脱孙权:不妥!不妥,那道长明日要是问起来,小姑我无法交代啊! 孙权说道:那矮子咎由自取,你明日和在下一起下山,还给那独臂邪道交代什么? 道姑应道:恩公,你的救命之恩,小姑会念念不忘,跟你下山,算做什么? 孙权此刻有钱壮人胆,倒也直截了当。 给我下山做女人啊!小的虽为一阶新丰狱卒,却家底丰厚,家里有房有车有老母,跟着小的你吃香喝辣,伺候好我家老娘就行。 道姑一听,面色羞涩起来,一把推开的孙权。 不妥,不妥,小姑要是走了,里面那些,那些小姑娘可怎么办? 孙权笑道:如此,如此,仙姑你,你是应了俺孙权了。 孙权一听道姑的话余地很大,上去就拉道姑的手。 不急,不急,我等你,等你想好了再做打算。 道姑说道:小姑再也不想和这些邪道同流合污了,只是,只是,是小姑我上当受骗,受了那独臂的蛊惑,害了这些姑娘们啊!呜呜呜! 道姑伏在孙权的肩膀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道姑一直以小姑自称,看来她不想在孙权面前做出道姑的样子了。 此时,外面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从后院由远而近传了过来,道姑急忙收住哭声,从孙权的怀里跳开。 不好了,不好了,恩公,我们要死了,是那独臂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其实,这个道姑可不是一般的道姑,她一直在演戏,只是在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不想显山露水罢了。 孙权听罢,一下子傻了眼,此时跳窗逃跑,等于是把道姑卖了,刚才为了道姑,下杀手弄死侏儒已算侥幸,要弄死功力过人,能飞檐走壁的独臂老道,估计他一百个孙权也不够用。 孙权刚要安慰道姑,决定先背下杀人罪责,洗清道姑,再做打算。 此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突然从窗户跳进房内,二话不说,一掌击晕了孙权,拽着孙权瞬间从窗户跳出。 道姑追到窗口,刚要开口,那蒙面人小声交代道姑。 千万牢记,就说那矮子是蒙面人以此凶器杀死,可保你万事大吉。 蒙面人说完,交给道姑一把黑娃杀手用过的三棱倒刺,拽着孙权,施展轻功,一溜风地消失在了院子里的黑暗之中。 第十四章:山重水复黑娃堂 柳暗花明豹子口 夜色下,那位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背着被他击昏过去的狱卒孙权,跳上墙边的树杈,转眼之间就跳出仙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道观前院。 蒙面人把孙权放在影壁下面的树丛中,回头看看四下不见动静,便瞅准穴位,伸出手指,三两下便点醒了孙权。 孙权睁开眼,张嘴就要大叫,却被蒙面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蒙面人示意孙权好好配合,孙权也醒悟过来,点头应许。 蒙面人放开孙权,站起来一把扯下面罩,月光之下,孙权见蒙面人原来是李乾坤家的管家南山不倒翁,惊得他差点惊叫起来,但很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孙权对恩公李乾坤的真诚非同一般,按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南山不倒翁替他解围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然他今晚一时兴起,解救道姑闯下的大祸,肯定是性命难保。 斗鸡眼,你小子色胆包天,竟敢打我道门仙姑的主意! 南山不倒翁嘴里小声骂着,抬脚便朝孙权的屁股踹去,三脚下去,孙权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忍着,不敢叫出大声来。 先生停手,先生停手,小的见义勇为,也是一片好心啊! 不倒翁骂道:你那是狼子野心,你若再多留一刻,那独臂进来就能要了你小子的小命! 孙权急忙爬起来:小的谢过先生救命之恩,但那,但那道姑一个弱女子,会不会被那,被那邪道独臂。 孙权还没说完,就被南山不倒翁打断:这个我自有安排,你管好你的嘴,废话少说,从哪里来赶紧回哪里去! 孙权是聪明人,一听就懂,转身要走却回头停住。 先生出面,小的当然高枕无忧,不过小的亲眼所见,那独臂道长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您老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南山不倒翁说道:快滚!我不倒翁要是怕他,就不会来这里和他针锋相对了。 孙权听罢,悻悻而去,心想你南山不倒翁虽说十几年前在深山里修过仙道,是有些腿脚不倒的三脚猫功夫,自打小孩子的时候我就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飘来飘去露几手啊! 孙权刚走两步,又被南山不倒翁叫了回来,嘱咐他道。 孙权,你给我记住了,今天傍晚,你和长安两人,在山下弄死黑娃的事情,回去了对任何人都别提,不然,那仇家找上门来,你小子死了都不知道自家是怎么死的!明白了吗? 孙权听罢,吓得打了个冷战,知道他和李长安一起,杀死黑娃的事,可能被南山不倒翁看到了,幸亏都是自己人,不然大祸临头了。 孙权急忙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这等万不得己的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就是恩公李罩爷,我也不会对他讲只言片语的。 不倒翁听罢,一声叹息:拉屎不擦屁股,你们两人也太草率了吧,长安年龄尚小不懂事,你斗鸡眼也算是御史台狱的老人手了,见多识广,怎么能走得如此狼狈? 孙权听罢,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立马蹲下来用拳头砸着脑袋,已悔之晚矣。 当时有些慌不择路,怎么没想到及时清理现场,将那两具尸体埋掉呢? 不倒翁见状说道:罢了,罢了,那两具尸首,已让野火烧成灰,被风刮走了,还算你小子明白事理,滚吧!滚吧! 人家的地盘,不宜久留,不倒翁怕再生事端,急忙将孙权匆匆打发走了。 兵不厌诈啊,其实,不倒翁心里只是推断,并未亲眼所见,孙权这么一说,不倒翁这才放心下来。 此刻,他担心的不是已经进了绝命崖的侄孙李长安,他最担心的是,黑娃堂派高手截杀李长安的那个动机。 事情既然发生了,不倒翁认为,李长安这个时候呆在豹子口里,比他未盗御酒,堂而皇之地呆在家里要更安全。 仔细想想,刘家人再心狠手辣,一时半刻也不会要侄孙李长安的性命,而隐没江湖十几年之久的黑娃堂,重新出山,为何要迫不及待地先取我侄孙李长安的性命? 再者说,即使我侄孙李长安今日不来绝命崖,受辱做他刘家的水奴,好好的呆在新丰镇李家,也难逃黑娃堂的这趟突击追杀。 细思极恐啊,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从毁了那两具黑娃杀手的尸体,这些蹊跷的谜团,不倒翁想了不下十几次,始终没有想出任何头绪。 难道是唐王的人知晓了贤侄崔景云就是李乾坤的替身,这才派出杀手,要赶尽杀绝? 仔细想想,又觉不对。 若是当朝真的知道李乾坤就是崔景云,那擒贼先擒王,何不将李乾坤直接拿下,为何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小少年下手? 看来,贤侄李乾坤眼下高枕无忧,那侄孙李长安除了窃了刘家的御酒,还招惹了哪路的神仙? 南山不倒翁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先将那独臂与仙姑的事情摆平,然后再做打算。 此时,豹子口内,杨木匠命令瘦猴,点亮了几乎所有的麻油灯。 李长安的被子也被那杨木匠找了回来,与他背锅来的国之重器九龙青铜鼎等,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起。 那光头小鬼子在一边细心归类发送进来的物资供应,惊魂未定的李长安检查了一遍属于自己的东西,三叉戟和三棱倒刺还好好的藏在原来的地方,他的那半块祖传玉佩,也被杨木匠一个大耳光子,从光头手里追了回来,重新回到了李长安的脖子上。 时辰已是三更时分,豹子口西侧一处凹进去的角落,就是豹子口里的伙房。 这时候,络腮胡手持菜刀,正在石案板上刮骨剔肉,那羊头(他们私下称杨木匠为羊头)要他准备一份大餐,为他的邻居,开国县男李乾坤的儿子李二少接风洗尘。 壁炉里的炉火烧了起来,大锅里热气腾腾。 看来,这一晚注定没有安然觉睡了。 李长安这小子都卖身为奴了,凭啥第一天就能吃香喝辣,当初我白崇礼第一天进来,就被那蝎子王陶罐里吹出的毒蝎蛰肿了嘴,搞得好几天油盐不进,差点疼死饿死。 一想到这事,白崇礼气就不打一处来,顺手撕下一片肥腻的羊油,塞进了了嘴里。 想当年,他也是大唐西市里响当当的卖肉屠户,要不是失手砍死了人,估计现在起码在长安西市东市,也有五六家卖肉的连锁铺面了。 我那如花似玉的娘子,你可千万别改嫁啊,再等我十年,或许不到十年,我就能从绝命崖回家,与你长相厮守了。 此时,杨木匠举着火把,带着缓过劲儿来的李长安,开始视察豹子口。 李长安大概目测了一下,豹子口内总体看上去呈半月形状,虽有所不平,面积却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 贴近内侧的崖壁下有几处凹进凸出,里面有天然山洞,水奴们就住在里面,可以抵御从豹子口外吹刮进来的大风。 豹子口超过三十米的直线深度,就是天上的冰雹骤雨突袭进来,也触及不到豹子口内最深的地方。 天泉就在洞内靠近东侧崖壁的地方,是一处不规则椭圆状的低洼地带,严格说来,就是一处大水坑。 大水坑下面的天泉直径大约有六七米左右,水面距离豹子口内最高地面不到一米。 李长安走进水坑,蹲在天泉边缘,手伸进水里,小试了一下泉水的温度,泉水竟然是滚热的,有三十度左右,看来可以天天洗热水澡了。 一架设置精良的脚踏水车,一头沉在天泉里面,一头经过75°三角木架,搭上了高台之上的沟渠,踏板和滚轮交集的齿轮结构,看上去圆滑紧密。 翻斗水车的技术运用,在唐代已经很成熟了,李长安并不感到奇怪。 他只是感觉到,这套翻斗水车与道观院子里巧夺天工的储水系统,一定出自于同一个工匠之手。 李长安目测了一下,高台与天泉的垂直距离,大约有二米左右,这些制造翻车的木材从哪里来的? 难道刘家人真会体谅自家的奴隶,并自愿为他们提供一套省时省力的供水设备? 李长安攀上高台,爬上水车,用力蹬了起来,虽略显吃力,但几分钟下来,天泉里的泉水已从下面翻车内的翻斗内,源源不断地被带了上来,流进了高台上的沟渠内,进入到了崖壁的一处缝隙之中,然后一路下去,一直流往道观内刘家的储水箱。 这就是用来酿造皇家御酒的水源,想想甚是天之馈赠,绿色环保。 但哪些饮酒的贤士或者皇亲,会想起你们喝的美酒水源,是这些被囚禁在空中监狱失去人身自由的水奴所赐? 李长安蹬了一会儿,想到此,便失去了一开始的好奇和兴趣,停了下来。 他有一种立即想毁掉这种残酷供应链条的冲动,但又想想,此刻正身处一千多年以前的封建社会,还是先静下来,量力而行吧。 此时,正在下面举着火把的杨木匠,对回过头来看他的李长安,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看来毫无疑问,打造这个吸水翻车和道观那个机械自动储水装置的工匠,肯定是号称鲁班的门徒,杨婉儿她爹杨木匠莫属。 后来李长安才知道,在绝命崖,仅凭这个翻斗水车,杨木匠就坐上了豹子口的头把交椅,每天可以不劳而获,躺在洞里睡大觉。 群龙不能无首,杨木匠处世为人公正谨慎,年纪在这里最大,他作羊头,大家心服口服。 瘦猴说人家这叫本事,他一个小小的裁缝,根本干不了木匠的活,除了在这里每天和光头踩踩水车,基本无其他用武之地。 当然,他自己当年干的有些事情难以启齿,处于对裁缝一行的浓厚兴趣,当年他竟然潜进后宫内柜,偷了皇上宠妃才人的霓裳羽衣,拿回去研究复制,结果被无知的娘子穿出去显摆,后又被官家发现,他因此遭牢狱之灾。 李长安从高台上溜下来,刚才翻车带出了的一些泉水飞溅到了高台上,搞得高台下的斜坡有些湿滑,李长安立脚不稳,即将滑倒。 这时候,那光头鬼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把扶住了李长安。 杨木匠看到后,只是笑了笑,可能他觉得李家二少既然进了豹子口,摔几次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杨木匠告诉他,那光头确实是日本人,名叫野犬麻布,大家都叫他擦桌子的抹布,李长安认为,叫他野狗岂不是恰如其分。 抹布原来是遣唐使中的一员,他进入豹子口的来路,与大家的来路大相径庭,别人都是戴罪为奴,他是自告奋勇,甘愿为奴十八年。 李长安和抹布有过短暂交流,问清了他来到大唐的年份,他粗略估算了一下,野犬麻布应该属于日本第七批次左右的遣唐使。 抹布告诉李长安,他已经来大唐长安有六七年了,因为经常喜欢去国子监里蹭课,所以他的长安话说的很溜,平时和他们沟通不存在任何交流障碍,但有时候急了,也会顺口冒出一两句日本土语。 当李长安问到抹布为何甘愿为奴死守绝命崖时,抹布的回答闪烁其词,有些不着边际,鬼鬼祟祟,且借故摆脱了李长安。 他们各人的情况,杨木匠都给李长安大概做了一些说明,但不是很详细,抹布的真实意图,让李长安疑惑重重,不排除他脑子里一直有挥之不去的抗日情结。 落脚豹子口不到几个小时,李长安已经失去了想杀蝎子王的念头,蝎子王却成了他最想走近去了解的人。 原因是,李长安第一天进豹子口,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蝎子王毒蝎蛰过的水奴,当然不排除将来后面,李长安有今晚这么好的运气。 日本人和裁缝先后被蝎子王的蝎子蛰过三四次,屠夫脾气不好,刚来时经常和蝎子王发生冲突,已经被蝎子王的蝎子,蛰过五六次了,但还是不长记性。 听说那蝎子王没有舌头,所以不会说话,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他是豹子口内目前为止,服苦役时间最长的水奴,比瘦猴裁缝来的时间还早。。 蝎子王的来路,连能掐会算的杨木匠也没搞太明白,据说,他来自长安宫内,因知情一桩谋杀大案,被事主陷害入狱,惨遭割舌之刑,后被流放到绝命崖自生自灭。 故事虽然合理简单,但听起来让人难以信服。 李长安不确定杨木匠的这个说法,认为这基本是在跟风谣传,估计是杨木匠把他在长安城里干活的时候,听来的坊间故事,拿来和蝎子王对号入座。 裁缝说蝎子王就是个异人,从来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就是踩车打水,也是他一个人半个时辰的班。 他拒绝和裁缝鬼子二人搭伙,这让一心想帮蝎子王的杨木匠,头大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自以为是的合理分工。 屠夫白崇礼烧得一手好菜,主管大家的一日三餐,听说他在大唐西市的美人娇妻,就是他一手烧鱼的本事骗来的。 第十五章:豹子口别有洞天 蝎子王悬梁自尽 屠夫踩车打水全凭兴致,他是豹子口里的大厨,是大家的铁饭碗,所以屠夫的人气最旺,人缘最好,对他好,就是对自己的肚子好。 这一阵子,鬼子抹布和裁缝去帮屠夫烧饭去了,杨木匠举着火把,带着李长安去看豹子口内他们居住的洞房。 不就是穴居的山洞嘛,杨木匠将山洞称作洞房,让李长安觉得有些好笑。 杨木匠的洞房位置极佳,位于豹子口内侧,崖壁下中间部位的洞穴内,入口看上去不大,仅能容一人勉强进出。 崖壁下的这些山洞天然形成,鬼子抹布和裁缝住在靠近天泉的东侧洞房内,李长安还没有进去看过。 杨木匠说屠夫因为要烧火做饭,所以一直住在伙房里。 眼见为实,李长安这才知道,现代人为何把结婚同床的地方叫做洞房,原来是从这里来的。 想想也合情合理,原始人一开始就住在这样的洞房里繁衍后代。 如此这般,李长安对洞房的认识,又加深了一步。 李长安跟着杨木匠进了他住的洞房,里面的宽敞程度让他吃惊不小,洞中有洞,目测是标准的二室一厅,虽不规则,但足有上百个平方。 进了二道门,也就是洞,里面有一面大概二米乘以二米的石板,石板上面是一张做工考究的木制大床,只是没有上油漆。 不用考虑,无疑这是杨木匠亲手打造。 杨木匠制作的大床吸引了李长安的注意力,这种做工配料的原始成品,要是放在现在的家具城,估计价值不菲,完全可以在唐城二环内换一套湖畔别墅。 李长安看见他的九龙青铜鼎和被褥包裹等,已经在木制大床上面,安安稳稳地等着他大驾光临。 这些包裹肯定是杨木匠让鬼子抹布不知什么时候搬进来了。 按新丰镇的规矩辈分,李长安应该把杨木匠称作二叔,杨木匠应该比他的大唐老爹李乾坤年轻几岁。 杨木匠顺手把手里火把,插在了床边自制的木质灯架里,脱去外套,挂在了崖壁缝隙里插进的一根木桩上。 贤侄,这是豹子口里最好的地方,放心,你带来的东西一件都不少,以后你就在此安心歇息吧。 这里确实是豹子口内最好的地方,遮风避雨,冬暖夏凉,贴近大自然,非常的原生态,堪比总统套房。 李长安摸着光滑的床板,抬头看见床头崖壁上有相互连接,且凹进去的沟渠平台,杨木匠的一些木匠工具和喝水的水碗等,还没来得及收拾,摆在上面。 李长安回应道:二叔客气了,如今我已是刘家的奴隶,您以后不必将我李长安当李家的少爷一样对待。 贤侄,这可使不得,你们李家对我杨家恩重如山,要不是你爹和你好心收留,婉儿与她娘,怕早就没有命了。 李长安没吭声,杨婉儿与杨木匠老婆的事,他醒过来就给杨木匠交代过了,杨木匠才会对他如此悉心照顾。 杨木匠以为李长安心有余悸,立马安慰道。 贤侄放心,今晚,二叔就搬到外间去睡,咱们叔侄两个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李长安还没接杨木匠的话茬,心想,你干脆叫杨过算了,那蝎子王已是东方不败,我等以后,在这豹子口里可以笑傲江湖了。 李长安用手摸了摸凸凹不平的洞壁,感觉上面好像是一个字,由于光线不足,看的不是很清楚。 李长安问道:二叔,这洞璧上好像有些非同寻常? 杨木匠答道:对,早年间,豹子口传说是太上老君曾经修道的地方,只是自那独臂老道的师父升天以后,香客渐稀,这里就少有人来了。 李长安心想,这里要果真要是太上老君曾经修为的地盘,那我倒退上千年到了这里,岂不是运气爆棚,赚大发了。 李长安问道:那您说说,这个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杨木匠回答道:二少你明知故问,二叔一个小小木匠,才疏学浅,怎敢在二少面前班门弄斧。 李长安倒是虚心请教:侄儿少不经事,哪有二叔见多识广,通天知地,但说无妨。 杨木匠说道:壁上的字看开口走形,确是人工痕迹,好像是个道字。 李长安应道:二叔所言极是,侄儿今日与那独臂有过交接,这么好的道场,他怎么弃之不用了呢? 杨木匠笑道:这些事,贤侄不该请教二叔,应该请教你那老师南山不倒翁, 李长安听罢,犹豫了一会儿,只好点头,他这才知道,大唐李长安还有个家庭教师,名叫南山不倒翁,就凭这名号,他不敢再往下问,怕引起杨木匠起疑。 李长安朝里面走了走,发现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洞口,只是一根根原木整整齐齐码在洞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这里堆积这这么多的现成木料,怪不得杨木匠又是打水车又是做木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李长安准备动手,抽取几根木头看看里面,却被杨木匠上来一把拽住说道。 侄儿且慢,那里面只是堆满木头的洞穴,以后慢慢看!外面为你接风洗尘的酒宴估计备好了,咱们快去吃吧。 李长安想想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便跟着杨木匠朝外走去。 两个人前后出了二道门,走在后面的李长安突然停了下来。 李长安抱着肚子说道:二叔先在外面等我片刻,我,我办个私事。 杨木匠看着李长安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诡异地笑着说。 莫不是尿急了吧,呵呵,进去墙角有个缝隙,绝命崖鬼斧神工,这种缝隙深不可测,到处都有,去方便吧,二叔在外面等你! 李长安急忙返身进了二道门,跑到床边,拉过被子,取出三叉戟,揣进怀里,这才跑到墙角,果然看见墙角底下有一处缝隙,便放手开怀撒起尿来。 初来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虽说上山时被迫之下,刺刀见红杀了一个人,现在想来也胆战心惊,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防身的武器必须带上。 那长头发的东方不败和小鬼子抹布来路不明,深不可测,说不定他们心怀鬼胎,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啊! 屠夫倒是实在人,但待人接物有点对不起白崇礼那个彬彬有礼的名字,保不住他冲动起来,干傻事不过脑子,要是在我李长安身上撒野,那我岂不就躺枪了。 裁缝反应灵敏,能说会道,善于见机行事,左右逢源,看上去是个典型的墙头草,眼下不可信,也不能不信。 二叔虽是鲁班门徒,能工巧匠,表面上接近完美,貌似最值得信赖,但也能不排除他的老谋深算。 特别是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却感觉不到他是在这里做苦役,倒是在潜行修为,操练木工手艺。 此时,天泉边一处平整的椭圆石台上,鬼子抹布和裁缝二人,正在摆放屠夫已经做好的部分羊肉大餐。 天泉周围间隔摆放的三角木架上,稳稳地插着六把燃烧的火把,把石台和天泉映照得如同白昼。 接风大餐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儿豹子口内,杨木匠和李长安站在洞口就闻了出来。 自古民以食为天,羊肉汤散发出来的味道,似乎把李长安一下子打回了原形,忘却了身在何处,人在何年。 这时,只见屠夫双手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肉汤,火烧火燎地从他们身后小跑过来。 羊头,二少,你们俩还磨蹭什么,再不过去,抹布和裁缝就把羊腿啃光啦! 杨木匠听罢,推着李长安说道:谁敢动羊腿的主意,老子割了他的舌头!贤侄快走!今儿的羊腿谁都别想动,那是我给你留的落地招魂腿! 杨木匠故意大声说着,推着李长安后背,紧跟在屠夫脚后,朝大水坑里的天泉走去。 此刻,天泉内的石桌边,裁缝蹲在陶盆跟前,拿筷子夹起一块肥肉,刚要往嘴里送,突然听到杨木匠和屠夫的说话声,吓得手中筷子一动,一片油腻的肥肉掉下去,又回到了热气腾腾的陶盆里。 裁缝放下筷子,匆匆搬起屁股后的几个小马扎,在石桌边摆好,却发现石桌上的盆碗里少了一条羊腿。 裁缝回头看见抹布蹲在天泉边,望着水车发呆,他急忙过去一把拽起抹布,抓住他的衣领悄声道。 抹布,你把羊腿藏在哪里了?快快拿出来归位!小心羊头知道了,让你光着身子踩三天水车,不许穿兜裆布! 抹布挣扎着:凭什么羊腿你们能吃,我就不能吃? 就凭你是日本人,想吃羊腿,回你们老家去吃,这里可没你的份!别磨蹭了,快去拿出来归位! 裁缝摔开抹布,抹布差点跌倒。 裁缝喊道:放快去拿,羊头就要到了! 抹布有些极不情愿地走到水车下,从水车抽斗里抽出一条羊腿。 抹布几乎是祈求着说:我做你们的赘婿还不行吗?那样我也算是你们大唐的子民,以后就可以吃羊腿了。 裁缝上去一把夺过抹布手里的羊腿,转身走过去塞进了陶盆里,轻蔑地说道。 想的美,杨家姑娘的主意你都敢打,我可告诉你,即就是我们大唐的奴仆,也不会娶你这个只会吃鱼尾巴的荒岛野民! 抹布知道杨木匠有个漂亮姑娘待嫁,曾向裁缝私下表达过想留在长安,入赘杨家的打算,但又不好向羊头开口,没想到裁缝总是抓住他这个把柄不放。 这时候,杨木匠和屠夫带着李长安走下了水坑。 裁缝,抹布,你们俩叽叽咕咕在吵闹什么?是不是偷吃过羊肉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杨木匠拉着李长安坐下,眼睛看看盆里的四条羊腿还在,便招呼屠夫。 白卖肉,刘家的酒坛端来了没有?二少一路辛苦,咱们几个得整上几碗酒,给二少爷压压惊,冲冲邪气。 屠夫听罢,一脸懵懂。 李长安第一次听到杨木匠称屠夫为白卖肉,想想很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屠夫本姓白,职业就是个卖肉的,杨木匠这样称呼没有毛病,但李长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想屠夫确实白卖了半辈子肉,卖肉到头把自己卖到绝命崖里来了。 屠夫忘性大,半晌说不出话来,一边的裁缝急忙接上话茬。 羊头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今晚天有点冷,那刘家的酒坛在水里给咱们温着呢! 裁缝说着,起身下去解开了绑在天泉边石头上的绳子,哗啦几下,从天泉水里拽出一坛酒来。 杨木匠看着酒坛出水,露出微笑:好,好!还是裁缝周到!裁缝周到! 五人围着石桌盘腿坐定,杨木匠也不说话,从肉盆里拽出四条羊腿,放在了李长安面前的陶盘里。 李长安看着四条裹着肥肉的羊大腿,有点受宠若惊,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拱手道谢。 谢谢二叔盛情,谢谢大家抬爱,这么肥硕的羊腿,小爷只需一条就够,其余大家一起享用了吧! 李长安说着,捉起羊腿,就要给大家发放,对面的抹布看着李长安手中的羊腿,口水都留下来了。 杨木匠微笑着拦住了李长安,李长安拿起一根羊腿要啃,被裁缝一把夺去,裁缝拿起手头的一根绳子,迅速把李长安面前的四根羊腿紧紧捆在了一起,放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到嘴边的肉就这样没了? 李长安刚要张嘴发问,白卖肉突然说话了。 二少,吃了羊腿,占了肚子,我这几盆烧好的肉饭,你往哪里搁?这是羊头的死规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四条羊腿,二少拿回去挂在炕头,肚子要是饿了,随时撕下几块慢慢品尝。 原来羊腿上桌,不让人吃,只是为了给大家饱饱眼福。 杨木匠端起酒碗:来,上酒开吃,别让白卖肉的手艺凉了! 杨木匠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抹布便不失时机地站了起来,顺手抱起酒坛,点头哈腰,挨个为大家倒起酒来。 李长安心不在焉地和他们喝了几杯,这才拿着筷子,集中起注意力,仔细看了几眼石桌上的几盆菜。 眼下的一盆是羊肝炒木耳,李长安还未动筷子,口水从嘴里下钻进了喉咙眼,他很奇怪这些木耳看上去这么新鲜,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有一盆类似现在的水盆羊肉,里面煮的锅盔,这应该就是最原始的羊肉烩馍了。 还有一盆竟然是羊脑炖野葱,那羊脑如凝脂白玉,吹弹可破,那些野葱葱根白嫩细腻,葱叶翠绿绵长,就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样。 中间最大的汤盆里盛满了羊肚和羊血,看来白卖肉不愧为豹子口的大厨,要是有辣椒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还有靠近抹布的那盆肉,貌似是手撕羊脊背,目测若凭手中的筷子,根本夹不下整块羊脊背上的肉。 没想到在豹子口的奴隶工场,能享用到如此惊艳的美食,李长安眼馋地磨了磨牙口,这是标准配置的四菜一汤啊。 只见那鬼子抹布第一个伸出双手,压住羊脊骨,熟练地从羊肋骨上扯下一大块肉来,还没送到嘴边,就被白卖肉一把夺去,塞给了杨木匠。 白卖肉骂道:抹布你懂不懂规矩,咱们羊头和二少还没下手,你是饿死鬼吗? 抹布脸色尴尬,心有不悦,杨木匠急忙撕开手中肉,递给了裁缝和抹布。 没事,没事,大家放开吃吧!贤侄今日初来乍到,他从小娇贵,在家从没干过苦力重活儿,以后还望大家多多帮扶! 远亲不如近邻啊,李长安听罢心中稍有些许感动,裁缝它们几个嘴里应付着,手和筷子已倾巢而出,对盘中餐肉发起了持续攻击。 他们几个正热火朝天吃大餐,却忽视了此时豹子口里的东方不败蝎子王,此时,正站在他的悬床下面,将平常用于上下的粗绳子,挽了一个结实的死结,将自己的头慢慢地塞进了死结里。 或许是因为豹子口来了新移民,刺激到了蝎子王,看样子他这是不想活了,准备自挂东南枝,绝情豹子口。 第十六章:蝎子王命悬一线 李长安人工呼吸 此时,杨木匠见李长安举着筷子,还不动手动嘴开吃,便催促李长安道。 二少,快些趁热吃吧,别不好意思,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长安在四双手的碰撞中,夹了木耳和小葱放在嘴里品尝后,又夹出几块羊脑和羊血吃了,觉得口感极佳。 随后,李长安便顾不得矜持和少爷的体面了,放下筷子,挽起袖子,和白卖肉争夺起了羊脊背上的脊肉。 不多时,盆子里已是一片狼藉,刘家的酒坛也被他们榨干,滚在了一边,大家油嘴滑舌,拿李长安开起了玩笑。 二少,说说,那皇上的御酒可有咱们今晚的青稠好喝? 白卖肉舔着酒碗问道。裁缝也接了上来。 对呀,二少,御酒再好,也是刘家的酒工动手酿制,我就不信,刘家酒工就没人偷喝过御酒,凭啥二少你喝了就是算偷。 李长安嘴里啃着羊肋条,顾不上回答,他喝了好几碗青稠,感觉和水果饮料区别不大,甚至感觉不到所谓的酒味。 杨木匠举起筷子,打着白卖肉和裁缝。 你们两个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少的事,你们以后少给老子多嘴。 李长安笑着接过话茬:呵呵,这事不好说,说句实话,那御酒喝起来好不好,小我爷没有感觉,确实不知道。 抹布听罢说道:如此,二少偷窃御酒之罪,就是冤案一桩。 冤不冤以后再说,小爷想请教一下,这些木耳和野葱太新鲜了,不像是晒过的干菜,它们是从哪里搞来的? 裁缝嘴快:咱们豹子口,一年四季木耳多的吃不完,那野葱是杨木匠种的春苗,要是二少不在这里,我等今日可没这个口福。 李长安心中疑惑,难道豹子口还有自给自足的菜园子?这里眼见都是石山石板石头缝,土壤是从哪里来的? 李长安:是吗?如此说,豹子口里也能长树木植物? 抹布应答:二少有所不知,木耳野葱只是这里的沧海一粟,那些天食,才是豹子口压箱底的好货! 李长安惊讶地:啊!何为天食?天食是什么? 杨木匠笑道:呵呵,二少别想太多,不要信他们酒后乱说,等你睡一觉起来,二叔再带你豹子口里走一圈,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长安点头笑道:本以为绝命崖是人间地狱,没想到豹子口是洞天福地啊! 几个人正说着,白卖肉突然站起来,拍着大腿叫道。 坏了,坏了!这下坏了! 杨木匠问:咋回事?莫不是你把我那羊头砸烂了? 杨木匠忌讳屠夫杀羊时砸碎羊头掏羊脑,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叫他羊头的缘故。 白卖肉听罢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羊头完好无损,我是说那蝎子王,怎么今晚不见他来讨要吃食? 屠夫弯腰提起他身后的一个大陶罐又说道。 咱们几个吃得昏天黑地,把那蝎子忘了个一干二净,你们看看,给他留的这罐吃食还在这里,我这才想起。 裁缝说道:是啊!按常规,这好几年了,蝎子王都是不请自来,悄悄拿走自己那份,从来没有缺席过一顿饭食。 抹布站起来跺脚:完了,完了,得罪了蝎子王,豹子口就得死人!听说他在这豹子口里,弄死过好几个得罪了他的奴隶。 杨木匠稳坐小马扎:抹布你不要危言耸听,说不定他累了睡着了,没闻到羊肉的香味!裁缝,你过去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裁缝听罢,连忙躲到李长安身后。 我不去,我不去,你们知道,豺狼虎豹我不怕,我就最怕蝎子! 屠夫见状,自告奋勇:一伙怕死鬼,我去给他送肉,你们继续喝你们的肉汤,别剩下糟践了我的手艺。 屠夫说着,提着肉罐,顺手抄起身后架子上的一根火把,朝豹子口东南角蝎子王的悬空石床下面走去。 几个见白卖肉走远,便继续坐下喝汤,李长安喝了半碗汤,放下汤碗问道。 那个蝎子王真的没有舌头,不会说话,如果果真如此,你们几个谁亲眼看见过他的残舌? 抹布袖子抹嘴,毫不掩饰:我见过,惨不忍睹啊,记得去年他口腔溃疡,进食渐少,很是痛苦,是我想办法,治好了他的口腔溃疡。 李长安笑道:小鬼子厉害了啊,抹布你还会给人医病? 一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过我想请教一下二少,你称呼我小鬼子是什么意思? 李长安笑道:呵呵,这个嘛,几句话说不明白,咱们以后再说。 杨木匠也没听懂小鬼子是啥,但抹布确实治好了蝎子王的口腔溃疡。 杨木匠说道:抹布是懂些医道,但大病他就无能为力了,这不,前年跳崖摔死的哪位,就是牙疼上火受不了了,抹布救不了他,有一晚那货睡到半夜醒来,一咬牙,直接从豹子口中跳走,掉下去一命呜呼了。 裁缝听罢争辩道:羊头说的不全对,那货不是牙疼上火,那货本有梦游之瘾,经常半夜起来,赤身乱走,几次到了崖口,都是我跟去背了回来,他自己第二天醒来根本不知道。 李长安笑道:呵呵,看来两者没啥区别,这是精神疾病的一种。 裁缝问道:啥叫精神疾病? 裁缝很好奇李长安嘴里不断冒出来的新名词,什么小鬼子,东方不败等等。 精神疾病就是精神分裂症,简单来说,就是人的思想意识乱套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和行为。 李长安说完,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李长安所说的精神分裂症是为何物。 李长安急忙补了一句:哦,就是这个人疯了,人来疯,疯子的意思。 杨木匠听罢,夸赞道:二少果然读书甚多,讲疯子也讲得这么有条有理。 这边几个人正说着,却听见那边屠夫传来的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同时听见屠夫手中的陶罐和火把,摔落在石头地上,碎裂滚动的声音。 紧接着,李长安等看见屠夫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天泉大水坑,要不是裁缝手脚灵敏,跑过去挡住,那白卖肉肯定是滚到泉水里去了。 李长安和抹布跑过去,三人拉起白卖肉,裁缝急忙问道。 白卖肉,怎么回事?是不是那蝎子王放出毒蝎蛰着你了? 屠夫已吓得牙齿打架:不,不是,是那蝎子王,蝎子王他上吊自杀啦! 只见杨木匠手里提着一只火把,爬上水坑,往蝎子王悬空石床的住处跑去,李长安幕抹布和裁缝三人放下白卖肉,也跟着爬了上去。 杨木匠手里举着火把,站在蝎子王的脚下。 蝎子王以往用来上下攀爬的那根绳索,挂在石床上打了死结,死结紧紧地套着蝎子王的脖子。 蝎子王头歪着,大张着嘴,垂下来的拖地长发,覆盖住了蝎子王的半个面孔,嘴边残留着从空洞的口中吐出的白沫, 这个时候,杨木匠甚至能看见他的那半截残舌,堵住了喉咙,蝎子王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晃荡,肯定是气绝身亡了。 这是杨木匠几年来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蝎子王,可惜他已经死了,好好的一个人,为啥要自杀,杨木匠看着蝎子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李长安和裁缝抹布等也跑了过来。 李长安见状大叫着:二叔你发什么呆?快把他放下来救人啊! 杨木匠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丢下手中的火把,伸手抱住了蝎子王长袍下藏着的双腿,把蝎子王举高了一些。 李长安拿起地上的火把,叫喊着。 小鬼子,快,快过来把我架起来。 抹布比裁缝的个子高,李长安当然首选抹布。 那抹布磨磨蹭蹭有些不知所措,后面屠夫这时候跑上来,一把推开抹布,弯腰把头直接塞进了李长安的裤裆,再抱住李长安的双腿,猛地起身,把李长安驾了起来。 白卖肉,我以为你是个笨蛋,没想到你还是个王者。 李长安嘴里说着,屠夫已经把李长安驾到了蝎子王身下,李长安举起火把,几下便烧断了石床下面的绳索。 悬空的蝎子王在杨木匠的手上向后倒去,反应过来的抹布和裁缝急忙跑上去接住蝎子王前身,几个人慢慢地把蝎子王放在了地上。 杨木匠上去摸住蝎子王的颈动脉,摇着头站了起来。 杨木匠:死了,死了,我过来时就死的死死的了。 裁缝跪下,战战兢兢地摸着蝎子王的手:热的,热的,手还是热的。 李长安见状,把火把塞给了白卖肉,一把拽开裁缝,急忙骑到蝎子王的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做起了人工呼吸。 李长安一边标准施救,一边嘴对嘴朝蝎子王嘴里吹气,杨木匠白卖肉等看得张大了嘴巴。 躺在地上的蝎子王,被李长安拉胳膊扩胸搞得衣衫不整原形毕露。 因为多少年来,蝎子王不管热冷,都是围着围脖,此时,聪明的裁缝似乎猛然顿悟,急忙跪下伸手过去,摸着蝎子王的脖子,惊讶地叫了起来。 女人,女人!她原来是个女人! 裁缝的声音夹带着一阵激动的哭腔,杨木匠这才看见蝎子王前胸高挺,他弯腰有些不可思议的抓了一把,跳起来退后一步,抱着头,就地蹲了下去。 女人,几年过去了,我等,难道我等都是瞎子吗?! 白卖肉这才醒悟过来,看的满头大汗,突然扑上去,一把抓起了李长安。 二少,二少,她是女人,她是女人,你这是在干什么?乘人之危吗? 抹布点着头,不停地转圈:对对对,女人,女人,她都死了,你还这么和她亲口,简直是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李长安救人心切,情急之下,又张嘴咬了白卖肉胳膊一口,白卖肉疼得急忙放开了李长安。 今天半天时间,被李长安咬了两次,白卖肉气得几乎窒息,心想自己好人一个,却总是被蒙受冤屈。 李长安一脚踢开裁缝:起开,你们这些蠢猪,我是在救人,不是亲嘴,不是耍流氓! 李长安争执着,又一次骑到了蝎子王的身上,再次人工呼吸施救起来。 第十七章:李长安电击蝎子王 俏道姑行刺侏儒道 临阵不乱的杨木匠站起来,试图拦住李长安。 二少,我知道你这是一片好心,蝎子已死,你就别费力气了,等天亮白绢裹了,咱们给她好好做个道场,扔下绝命崖,送它上路即可。 李长安跳起来:不可,二叔,她不能死,她不该死啊! 裁缝插嘴道:人都死了,你还这么割舍不下,难道二少你有回天之术,可以让这个母蝎子起死回生,好等她活过来弄死我等? 李长安听罢,摸摸腰间,突然有了主意。 二叔,卖肉,裁缝,抹布,求你们给我李长安一个机会,或许我有办法救活她。 鬼子抹布摊手道:那你救啊,还等什么? 李长安走到杨木匠跟前:二叔,侄儿求你一件事。 贤侄请讲,你若真能让她起死回生,二叔也不会拦你。 李长安指着裁缝抹布和白卖肉三人说道。 那好,你快带他们三个离开这里,去水坑里面等我。 杨木匠犹豫了片刻,莫非李长安要用从南山不倒翁那里学来的鬼把戏,超度母蝎子,是怕人看见不好意思。 杨木匠点点头,留下火把,将白卖肉等三人拉到一边,几个人挤在一起,叽叽咕咕了几句,有些不情愿地带着他们,朝水坑退去。 李长安见他们走远,下了天坑,急忙跪在蝎子王身边,背对着水坑那边,迅速从怀里摸出了三叉戟。 他回头朝水坑看了一眼,不见有脑袋冒出,便捉起三叉戟,迅速按动了三叉戟上心脏起搏器模式,猛地戳在了蝎子王的前胸上。 只见蝎子王前胸一阵火花爆闪,她的身体抖动着,就像拉开的弓一样,一下子弓了起来,随着李长安三叉戟的迅速离开,蝎子王的弓起的身体,又猛地跌落了下去。 李长安用手中的三叉戟反复电击蝎子王,希望能尽快地起搏起蝎子王的心脏,让她再次跳动起来。 此时,躲在水坑里的裁缝,突然摆脱了杨木匠的拉扯,挣扎着爬上去,探头看见在李长安的施法下,躺在地上的蝎子王身上一阵蓝火爆闪。 裁缝还想再看几眼,就却被杨木匠一把拽了下来。 抹布嘴里抱怨着:死就死了,那二少又亲又拉,所谓是见色起性,心术不正是也。 白卖肉听罢,挥手上去扇了抹布一个大嘴巴。 二少那是在积德行善,超度蝎子王,犯不着你一个外来户在这里瞎叨叨。 裁缝插嘴道:抹布说的也有些道理,二少头一天来,豹子口就死人,我看他就是个无敌扫把星。 杨木匠踩了裁缝一脚:你一张臭嘴,少在老子的地盘满口喷粪,你老婆才是扫把星,那年你舅母就是被她克死的,你小子忘了。 裁缝应道:不对,我,我刚看见了,那,那李长安在装神弄鬼有,他确有妖法! 杨木匠听罢,出口骂的更狠:他一个碎娃娃,有个屁妖法!你就是一个专偷女人衣服的淫贼,还不快闭上你那臭嘴,别再侮辱我家二少! 裁缝一时被杨木匠的狠话,骂得接不上话茬,捂脸哭了起来。 杨木匠嘴里骂着,双脚已踩在裁缝的肩膀上,爬了上去。 杨木匠探出头,朝李长安和蝎子王看去,只见跪在蝎子王身边的李长安,前身冒着蓝火,躺着的那蝎子王疯魔一般,又是弓身起来,又是重摔下去。 这小子是在作法吗?又是点火又是抬杠,动静不小啊,莫非真被那裁缝说对了,李长安是在施展妖术。 如此,那李府的管家南山不倒翁,肯定向学生李长安私下传授过起死回生的绝门法术。 杨木匠仔细想想,又不对劲,那南山不倒翁多年前就出山了,离经叛道,替李乾坤打点家务十几年了,他的修为应该早就废掉了。 杨木匠心里这么想着,突然听见躺在地上的蝎子王大声咳嗽了起来,那李长安连忙扶正蝎子王坐好,抱她在怀里,并在她的背上用手掌拍打了起来。 杨木匠爬上水坑,站起来一阵惊叹。 额的娘呀!天哪!蝎子王活了,蝎子王真活了! 下面三人闻声,急忙爬上的大水坑,白卖肉第一个跳起来,朝李长安和蝎子王跑了过去,杨木匠裁缝抹布有些欣喜若狂地随后紧跟。 李长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急忙将三叉戟塞进怀里,藏了起来。 四个人喘着大气扑过去,围住了李长安和蝎子王。 此时,那蝎子王在李长安的肩膀上慢慢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裁缝抹布嘴里叫着:活了,活了,真活了! 白卖肉哈哈大笑着,声音洪亮:救死扶伤,二少你真是活神仙啊!哈哈! 那蝎子王听罢,猛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了李长安,李长安险些仰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次坐好,朝蝎子王露出善意的微笑。 不料,那蝎子王突然神色大变,挥起巴掌,狠狠地抽了李长安一个大耳光。 李长安没有生气,摸了一把被扇出五个手指的脸颊,依然保持着微笑。 杨木匠见状,上去一把拉起了李长安,指责起了蝎子王。 蝎子王,我家二少救了你的小命,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还敢动手打他。 蝎子王听罢,无言以对,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哭声奇怪而又凄惨。 白卖肉说道:蝎子王,二少他亲你摸你,都是为了救你,他既然救活了你,他就是你的恩公,你就别难过了,活着总比死了好。 白卖肉说着,自己先感动了,抬手抹起了眼泪。 杨木匠听罢,上去一脚踹在了白卖肉的屁股上。 白卖肉,你小子笨嘴笨舌,二少何时亲她了,不会说话以后别说! 李长安急忙说道:虚惊一场啊,大家都别吵了,都撤吧,人家是女同志,我等都是爷儿们,我们得给她点回旋的空间。 李长安说罢,抬腿要走,却被那蝎子王扑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李长安的腿脚,一时间,那蝎子王哭得更伤心了。 李长安试图摆脱,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蝎子王的纠缠。 我说蝎子王,哦,不对,我说你一个女,女流之辈,这样拉拉扯扯,有辱本人斯文,我李长安可是个谦谦君子,不想背黑锅,免得将来被人指脊背骂祖宗。 蝎子王听罢,止住了哭声,放开李长安,突然朝他们五个男人施礼跪拜,磕起头来,嘴里还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大概是感恩感谢之类。 杨木匠开口道:礼毕吧,你的心意,我等都领了!大家相处多年,虽说常有摩擦磕碰,但豹子口没有一个人想盼你死,你看刚才,白卖肉看见我家二少救你起死回生,都流泪了,你以后也别再欺负他了!好了,二少,咱们撤! 杨木匠招呼大家离开,李长安等转身紧跟,大家没走几步,却见那蝎子王爬起来,跑到他们前面,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长安上前一步:你,你,我们把话都讲明白了,你把头都磕了,还想咋样? 蝎子王听罢,急忙打起了手语,指着杨木匠,裁缝,白卖肉,抹布,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他双手抱胸,再指着李长安,示意要李长安留下陪她。 杨木匠见状笑了笑:呵呵,蝎子王,你这么做就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怕你一个人想不开,再寻短见呢! 杨木匠此时不失时机地发挥起了羊头的领导力,安排道。 白卖肉,你去伙房,做一罐羊肉热汤,端来给蝎子王补补身子,压压惊,抹布,你去把二少的被褥抱过来,今晚也没多少时辰了,就让二少守着她,免得她一个人想不开,再拿绳子玩命。 李长安听罢却急了:二叔,我才不陪她,她,她是,是女人,你这安排,不是在难为我吗? 送佛上西天,救人救到底,二叔刚才掐指算了下,你们二人,前世今生缘分不浅,你守着她,让她别再干傻事,是你小子的命。 杨木匠说完转身就走,李长安一时不知走还是留,转头看了蝎子王一眼,只见蝎子王朝他抿嘴嫣然一笑,这一笑,让李长安顿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好,我来陪你,不过我先要说清楚,这一天我走了几千年的路,很累,我会很快睡着,估计没精力给你做心理辅导了,还请姐姐见谅。 那蝎子王听罢,有些羞涩的向李长安回了个标准的唐礼,动作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但那一身宽大的长袍,却让李长安皱起了眉头。 白卖肉回到伙房,添柴烧锅,下肉熬汤,他蹲在炉火旁边,朝外看了看没人,便又情不自禁地抹起了眼泪。 李二少说得对,我们就是一群猪,一群瞎子,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这都在一起好几年了,怎么就不知道那蝎子王是个女人呢。 我白崇礼这辈子最喜欢给女人熬汤喝,最喜欢看女人喝汤的样子,我那娇妻的确是我一手熬汤的本事骗来的,不然,她一个富家小姐,怎么会嫁给我一个卖肉的屠户。 想到这里,白卖肉不禁焦虑起来,我那娇妻,没有我烧的汤,会不会像蝎子王一样,有一天会上吊自杀。 这世上,唯一让男人能活下去的指望,就是女人,其它金银财宝,山珍海味等,那都是来来去去的风。 不知我那大唐西市的娇妻,是不是还在等我回家,她要是改嫁了,我就去杀了那个拐走她的男人,谁家的菜就是谁家的菜,外人弄回家去吃了,那就是偷,偷菜可以原谅,偷我的女人,要看我白崇礼手中的刀子,愿意不愿意。 却说蒙面的不倒翁将斗鸡眼孙权劫走后,交给道姑一把三棱倒刺,道姑拿在手里,转念一想,移花接木,非他莫属。 当时,那独臂道长从达摩洞炼丹下来,挑着灯笼直往道姑值守的房间而来。 道姑镇静自若,蹲下来,立马将手中的三棱倒刺,一把插进了侏儒头上被孙权砸开的血窟窿之中,并加力往侏儒脑袋里推送了半掌有余。 道姑麻利地从死尸边跳开,一屁股坐在了孙权扔在地上的那块带血的尖石上,浑身发抖,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这个时候,正好那独臂道推门而入,看见眼前天衣无缝的血案现场,惊得一脸愕然之色,手中的灯笼掉在了地上,自我燃烧了起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得不说,南山不倒翁这一手嫁祸于人,技高一筹,让独臂道长如坠云里雾里。 第十八章:白卖肉对赌遣唐史 李长安初入蝎子洞 蝎子王原来是个女流之辈,这一夜,豹子口里的男人们几乎都失眠了。 除了外来户光棍野犬抹布,杨木匠,白卖肉和裁缝,都联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女人,不过那都是在一念之间,回味的更多的是蝎子王以往古怪的行为举止。 杨木匠的想法就多了,据说过去豹子口自杀的奴隶有五六个之多,坚持不下去了,上吊跳崖再正常不过,但他很奇怪,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蝎子王轻生过一次,为什么偏偏那李长安来了,她就立刻上吊自杀? 遣唐使抹布发现裁缝自打进来后,就脱了鞋躺倒,闭着眼睛很快打起了呼噜,坐在地铺上的他却如坐针毡。 其实裁缝根本没有睡,豹子口来了个小男人,逼出了个真女人,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有鬼才会一躺下就睡觉。 有些兴奋的抹布站起来又坐下,周而复始,搞得正在假寐的裁缝心烦意乱,裁缝刚想张嘴教训抹布几句,却见抹布又是掐腿,又是搓手,表现得既烦躁不安,又喜形于色。 裁缝仔细想想,算了,那抹布也是男人,大凡多年没见过女人的男人,就是如此,弄不好这个日本潜唐史,还是个没碰过女人的处男。 裁缝因此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和抹布现在的状态,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处。 裁缝刚想体谅一下抹布,让还处于青春期的抹布尽情释放,却见那抹布突然站起来,匆匆溜出了和裁缝同居的洞房。 这个日本鬼子不好好睡觉,要跑出去干什么? 裁缝越想越不对劲,急忙爬起来,鞋都顾不得穿,急匆匆赤脚跑出了洞房,却和刚刚要进他们洞房的杨木匠撞了个满怀。 裁缝出洞房的速度太猛,杨木匠竟被裁缝撞得失去平衡,后退三步差点摔倒,裁缝急忙上去一把拽住。 未等杨木匠开口,裁缝先发制人:羊头,不好了,抹布跑了! 杨木匠捂着被撞疼的前胸:慌张什么,豹子口这屁大的地盘,他能跑到哪里去! 哦,也对,我这就去找他! 裁缝说着,转身朝东侧蝎子王的石床方向走去,却被杨木匠从后边一把拽住。 给我回来,我看不是抹布跑了,是你老毛病犯了,放心不下那母蝎子吧。 裁缝委屈地:羊头你,你,你可别冤枉好人,我真的是去找抹布。 你咋知道抹布去了母蝎子哪里? 裁缝嘴里支支吾吾,找不出合适的缘由来,杨木匠朝蝎子王住处方向看了一眼,抹布和裁缝的洞房位置靠里,且地势较低,在这里根本看不到蝎子王的住处。 杨木匠招呼裁缝,朝豹子口西南角方向走去:跟我来,我知道抹布在啥地方。 羊头的洞房少有人去,当然羊头有约法三章,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平时不准任何人进他的洞房。 蝎子王的悬空石床后面还有一个蝎子洞,里面的大小深度未知,豹子口没人上去看过,也没人想过要上去看看,因为没人愿意和蝎子一起同床共枕。 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蝎子王是个女人,那就各有各的想法了。 豹子口西南角靠近伙房的地方,有一处高台,在那里可以看到蝎子王的悬空石床,那白卖肉一直不愿意和裁缝抹布住在一起,他说他一辈子离不得肉食,身边没了肉食,根本无法安然入睡,所以这几年,那白卖肉一直在伙房的炉火下打地铺,天气很热的时候,就睡在伙房外面不远的高台上吹凉风。 裁缝跟在杨木匠后面,浮想联翩,突然间恍然大悟,他们几个似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有自己和抹布二人,原来就是两头窝在猪圈里的猪,从没想过睡在洞房里享受和风细雨和日出日落。 豹子口内的夜色下,杨木匠带着裁缝,贴着内侧的崖壁,迂回到了豹子口西南角的高台下面。 高台上传来白卖肉和抹布轻声说话的声音,裁缝听罢有些兴奋地要出声招呼,却被杨木匠的手势阻止。 只听那白卖肉说道:抹布,今晚咱们打这个赌,公平合理,你不赌也得赌。 抹布回应道:不赌,你我都在这里偷窥,你一个卖肉的能把我怎么样? 听上去抹布的回答很坚决,白卖肉手中的刀子在高台的石板上磨得哗啦作响。 那好,那你立刻从我的地盘上滚下去,如若不然,我剜了你的眼睛,你信不信? 抹布据理力争:凭什么?这是豹子口的地盘,不是你白卖肉的刀俎,滚不滚,那羊头说了才算! 羊头算个屁,老子手中的刀子,才是豹子口的老大。 此话一出,下面的杨木匠听罢,出了一身冷汗。 黑暗中,貌似上面的白卖肉说着,刀子就戳在了抹布的眼睛上,抹布似乎疼的哇哇小叫。 我赌,我赌,快把刀子拿开! 好,愿赌服输,那李二少今晚要是上了母蝎子的蝎子洞,我就赢了,你得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多次偷偷摸摸赤身裸体潜入天泉,在那深水里捞什么宝贝? 抹布无奈笑道:好,我答应你!你看,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有上去的意思,你赌赢的希望不大! 白卖肉似乎翻了个身:我看不一定,不过抹布,只要你赢了,我保你以后有吃不够的羊腿,你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告诉羊头他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来他们两人早就狼狈为奸,像我裁缝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没看出那日本人比我还高出三尺四寸呢? 杨木匠听到此,心里似乎已经明白了八九成,他举起两支胳膊伸手上去,猛地抓住白卖肉和抹布的脚,两把就把他们二人拽下了高台。 抹布和白卖肉受到杨木匠突然袭击,一并跌落下来疼得哇哇乱叫。 裁缝站在一边偷笑,杨木匠指着他们说道。 你们二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偷窥他人隐私,还私下设赌,犯了豹子口的家法戒条,说,选赤身踩水还是选自蹲吊笼? 豹子口里的人除了平时规规矩矩的蝎子王,其他人几乎都犯过豹子口的家法戒条,包括羊头杨木匠,也曾经赤条条踩过水车。 抹布最怕赤身踩水,兜裆布不允许穿戴上身,何况豹子口还真有个女人,赤身踏车踩水,那是对他男人尊严的侮辱。 蹲吊笼也好不到那里去,要是碰上刮风下雨,那吊笼悬吊在豹子口外的崖壁上,要是绳子断了,掉下去摔死的概率很大。 抹布嘴里支支吾吾,那白卖肉自知理亏,想想自己这一身肉,分量十足,要是去蹲吊笼,半空里晃荡下来,小命肯定就交代给下面的断魂谷了,所以急忙开口首选。 那还用问,我来踩水,抹布去蹲吊笼。 抹布咬咬牙说不出话来,想想蹲吊笼就蹲吊笼,也是豁出去了,总比让那母蝎子看见自己光身子好受。 好,就这么定了,明日早晨,由裁缝监督执行,现在都给老子各就各位,滚回你们的洞房去,天不亮不许出来乱转,否则罪加一等! 白卖肉回到伙房,坐卧不宁,从石缝中拽出几大块藏掖的羊肝,蹲在炉火跟前狼吞虎咽了起来。 白卖肉一旦遇到纠结的事,就是一顿猛吃,边吃边琢磨,他心想那羊头也是怪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他们打赌的时候来。 刚才自己放的那句狠话,是不是已被那羊头听了去记在心里当真,那就麻烦了。 那羊头老谋深算,诡计多端,别看他装慈悲假正经,我疑惑他和那蝎子王早有勾连,要不前年还给蝎子王打了一个大木桶,蝎子王三更半夜偷着拿绳子吊上去的,这事,我白卖肉在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我也没给谁透露过一个字。 他羊头要是敢难为我,我就揭他的老底,看他如何对付。 不是我白卖肉怕他,我白卖肉谁都不怕,他们三人合起来也敌不过我白卖肉手里的刀,其实我怕的是那母蝎子。 那蝎子王把李长安带到水车边,指着水车下的两个木桶,指着下面的天泉,打着哑语,连比代划,搞了半天李长安才弄明白,那母蝎子要他打几桶水,送到她的石板悬床下面。 蝎子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李长安提起木桶,下到天泉边打水,他不明白这个哑巴女人半夜三更要两桶水做什么? 想想这一天从新丰镇到豹子口,漫长而又惊险,他感觉自己已快筋疲力尽无法承受了,几乎倒下就能睡着,没想到到头来还要干活。 李长安提着满满两桶水,回到了蝎子王的石板悬床下面,却发现他的被褥不见了,石板悬床上垂下一根绳子来,蝎子王正站在上面等着他。 绳子不是被自己拿火把烧断了吗,她是如何结好绳子爬上去的? 李长安一头雾水,蝎子王示意李长安把水桶绑在绳子上,李长安照做,她把两桶水都吊了上去,好像提走倒进了石床后的洞房里,又出来示意李长安再去打两桶水。 李长安无奈,只好又跑了两趟,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糊里糊涂按着蝎子王的要求,拽着绳子,身不由己地爬上了她的领地。 他发现自己的被褥已铺在了洞房内,蝎子王却不见踪影,洞内燃烧着火把,照得里面一片明亮,洞口的入口较小。作为她的小恩公,他能感觉到,那蝎子王不会再有伤害他的举动了,至少在今晚。 被褥就是邀请函,李长安弯下腰,坦然地走了进去。 里面可视范围内,似乎没有杨木匠的洞房的内室大,大概十几个平方左右,天然形成,不是很规则,但却很干净,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整整齐齐地归类在洞壁下面。 最里面有一面布搭成的简易隔断,就像一道屏风,挡住了李长安的目光。 李长安仔细一听,屏风后传出了断断续续的水流声,似乎距离较远。 屏风后还有一处深洞,那女人估计是在最里面洗澡,李长安心里想着,不禁有些忐忑起来,他退后几步,面向洞口,盘腿闭目,静坐在了自己的被褥上。 冷静下来,想想女人没什么可怕的,现在虽是少年之身,内心却早已是经过几度风月后千疮百孔的老男人了。 自见到大唐天下,这一天之内,除了小丫鬟杨婉儿和那不认自己的胡姬安迪娜,蝎子王是他见到的第三个女人,却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按理,这个女人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命运里,但眼下看来,这个女人将要和他朝夕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 李长安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里面似乎听不见了任何声音,本来自己就是来陪陪她,人家睡了,自己也该休息了吧。 李长安睁开眼,正打算躺下睡觉,却猛然看见洞口内壁下放着一盆野花,一簇翠绿之上,竟开着五六朵小小的火焰兰的花朵。 李长安一下子没有了睡意,急忙爬过去,把那小陶盆端了过来,捧在手中欣赏起来。 蓝色的小花叫不上名字,形状有些像碗碗花,从花蕊到花瓣由白变蓝,花瓣上半部渐变成羽翼般的火焰蓝,像极了蓝色妖姬的魅力四射。 李长安把那盆野花凑近鼻孔,野花散发的香气,令人晕眩而又迷醉,李长安闭着眼,仿佛回到了英国泰晤士河畔的花店,当他刷卡接过店员手里的蓝色妖姬,回头已见魅力四射的安迪娜,身着蓝色长裙,推开店门,朝他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 待李长安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绿色长裙,长发覆盖脚面的美丽女人,那盆野花却在她的手里,她正在对他报以微笑。 坐着的李长安仰望着她亭亭玉立的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让李长安异常迷惑的是,那盆野花何时回到了女主人的手里? 李长安刚想站起来,她却在他的对面跪坐了下来。 她把如同黑色森林一样的长发理了理,撩到了身后,温情地直视着李长安,李长安这才看清了她在一番梳洗,回归女人后,清爽洁净的样子。 那是一种似乎要倾国倾城的美,端庄不显媚俗,和善不露冷艳,三十左右,看上去成熟性感。 要是她这个样子走下石床,豹子口不天下大乱,那才叫怪。 这么好的一个大姐姐,李长安一时半刻,怎么也不能将她和歹毒的蝎子王联系在一起。 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她,李长安很快恢复了理智和安静,开口自报家门。 我叫李长安,乃新丰镇里闲少一枚,今日不羁之举,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恕罪,敢问姐姐芳名? 蝎子王听罢,噗嗤一下,捂嘴笑了,李长安一时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想想这个问题实事求是,措辞也经过深思熟虑,毫无可笑之处。 蝎子王笑罢,略有所思,突然伸手一把拉起了李长安的手臂,李长安不知道蝎子王要干什么,使劲想抽回去,蝎子王却紧紧攥住李长安手腕不放,她把李长安手掌掰开,死死压在了她的腿上,李长安愈发紧张挣扎起来。 完了,完了,我李长安要摊上大事了,这分明是要非礼本小爷的节奏啊! 第十九章:蝎子王借花献佛 斗鸡眼满载而归 李长安正要使出浑身力气,从蝎子王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掌,突然感觉到蝎子王不是要非礼他,而是在他手心里划拉画字,李长安立马尴尬脸红了起来。 蝎子王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示意李长安安静下来,专心体会她手指的笔画顺序。 蝎子王在李长安手心里画道。 恩公,稍安勿躁,想必你为读书之人,妾以手指与你言语,可否? 虽说蝎子王手书的是唐语繁体,但对于专业文科的李长安,用感觉去辨识理解,没有很大的难度。 李长安急忙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蝎子王听罢,欣喜地画道:知遇恩公,万幸,万幸! 李长安说道:姐姐不必拘谨,咱们简简单单,长话短说吧,敢问姐姐芳名? 蝎子王犹豫片刻,在李长安的掌心慢慢画了两个字,这两个字的笔画速度,缓慢而又深刻,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香妃。 李长安几乎无法相信,这两个字是她的名字,这分明就像是她的昵称。 香妃!香妃,真是姐姐的名字,原谅长安方才冒昧,姐姐不愿说,长安以后不问便罢。 蝎子王却微笑着摇摇头,继续在李长安的掌心画道。 香妃之名,千真万确,为当年养父所起。 李长安听罢,想起二叔讲的关于她的故事,越发懵懂起来,若香妃对他说的是实话,那她来自长安的皇宫的故事,那就是一个笑话。 暂且信了她吧,如此推理下去,她应该是家庭变故父母双亡,或者是从未见过父母,从小被养父抱养长大,淑女风范,知书达理,养父应该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这个名字,或许只有诗人才会脱口而出。 李长安一下子来了兴致,开口问道:香妃姐姐,若如此,收养你的令尊绝非等闲之辈,你能不能告诉长安些许他的事情。 李长安没敢去问她为何被卖身为奴,被送到豹子口做水奴,服苦役,毕竟谁也不愿意提起伤心的事情,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李长安这么一问,她却突然放开了李长安的手,一下子花容失色,掩面轻声抽泣起来,李长安见状,知道自己贪心多嘴,不知又犯了哪个口误,劝也不是,哄也不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安只好道歉:姐姐见谅,姐姐见谅,都是长安多嘴多舌,惹得姐姐伤心难过。 李长安说着,自己抽起自己的嘴巴来,抽得啪啪作响,临场发挥演戏骗女人,似乎是李长安的家常便饭。 她见李长安抽得起劲,也就停止了抽泣,伸出双臂,一下子把李长安抱在了怀里,毕竟,看上去李长安还是个不解风情的追风少年,做姐姐的不应该看着他受委屈才对。 李长安被那香妃突然间温柔一抱,瞬间乖的跟个被按住手臂的小孩一样,动也不成,跑也不妥,任凭那香妃的手在他的脸颊上抚慰。 李长安抓住香妃的手:姐姐,长安知错,以后不会再难为姐姐了好不好? 香妃掰开李长安手掌,在他手心画道:长安无错,姐姐实情与你,且请长安为姐姐保守秘密。 李长安点点头,想从香妃的怀抱中起来,但香妃的胳膊压在李长安的身上,继续在李长安的掌心里画字述说,李长安不知如何是好。 养父多年前遭奸人祸害,深陷大唐死牢,时已六年有余,至今生死不明,姐姐乃弱女子一个,无力回天,或只有一死,方能让为父解脱。 香妃在李长安的掌心里说着,不由得泪如雨下,眼泪如白雨般一滴又一滴,滴在了李长安的眼里嘴里脸颊上。 想起香妃姐姐因此被那奸人陷害割舌,李长安也不由得流出了泪水。 原来如此,那奸人是要把他们彻底封口,这才把她割舌,送进了绝命崖,但如此这般,那奸人当时为何不一举两得,下手杀了他们父女俩人呢? 事情太复杂,李长安要想搞清楚原委,需要更多的线索,推理下去,香妃的养父肯定是当朝大官,好官遭人构陷是常态,香妃不是参与者,但肯定知道一些绝密的事情,不然不会被割舌。 现在看来,就是当事人的香妃,也无法提供最关键的证据。 李长安想到这里,突然从香妃的怀里爬起来,抱着还在抽泣的香妃的双肩,安慰道。 姐姐别哭,姐姐别哭,我们不能放弃,我们还有胜算,长安定有办法救你养父出来,让你们父女团聚! 香妃听罢,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抓过李长安的手心,画字说道。 长安好心,姐姐感激万分,且你我如今都在死局之中,自身都性命难保,如何逃出这天煞之地绝命崖? 李长安站起来,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姐姐稍安勿躁,逃出绝命崖,对于长安,易如反掌,放心,长安今日以身家性命担保,假以时日,一定会带着姐姐飞出豹子口,成为自由人。 香妃听罢,站起来又是一把抱住了李长安,在他手掌里画道。 如何逃出去,莫非小恩公你有飞天之术? 不是什么飞天之术,长安有一手制作降落伞,操控降落伞的本事,姐姐放心,长安的降落伞,一定能够带着姐姐飞越绝命崖,逃出豹子口,也请姐姐为长安保密。 香妃点头画道:所谓降落伞,是为何物? 李长安解释道:一种借助风力飞行的飞行器具,说起了很复杂,姐姐只需坐等期待,无须过分担心,等咱们飞起来,姐姐会自然明白其中奥秘。 香妃含笑点头,继续手心说话:长安若能带姐姐逃出绝命崖,救出为父,姐姐愿终生为长安奴婢,伺候长安,至死不渝。 李长安听罢,一下子眼睛湿了。 区区小事,长安去做理所当然,姐姐不必许下如此决绝的誓言,事成之后,长安愿和姐姐结为亲姐弟,照顾姐姐一生的幸福快乐! 香妃听罢,扑通一下,跪在了李长安的脚下,抱着李长安的腿脚,激动得哭泣了起来。李长安此时却走神了,楞在原地,无动于衷。 这一阵子情急之下,李长安性情中人,不假思索,信口侃河,在香妃姐姐面前吹了一大堆的牛皮。 现在仔细想想,感觉有些大意仓促了。特别是他承诺香妃,救出其父,也只是为了安慰香妃,顺嘴说了那么一句,就把劫狱的大活儿揽了,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在世,金箍棒(三叉戟)在手啊!仔细想想脑袋都疼。 罢了,先想办法带着香妃逃出去安全落地再说,不知杨婉儿带来的布料质地如何,能不能,够不够缝制一张标准配置,能搭载两人安全落地的降落伞。 对于降落伞的比例和制作,李长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只要材料没什么问题,难度不是很大。 当初本打算降落伞他一个人逃生用,后来想起杨婉儿那纯洁的眼神,她爹杨木匠肯定必须一起带上走,不然回家如何给杨婉儿交代。 现在又半路杀出了个香妃姐姐,三人要跳下豹子口,至少需要两副降落伞,还必须亲手教会杨木匠的跳伞技巧,很显然,难度系数增加了,李长安想到此,感觉脑袋一下子又大了好多。 好事要做就做到底,假如有两副降落伞,杨木匠还可携带一人落地,小鬼子不用说,肯定不能要,要了将来被人知道了会被骂祖宗。 白卖肉人是个好人,但自身体量太大,带上他不安全,危险系数会增加。 裁缝的个人能力和体量都是最佳配置,他又善裁剪缝制,但这个人太奸诈狡猾,目前看来还不不可信,需考验一段时间。 李长安正在走神纠结,安排降落人员配置之时,被那香妃使劲拉住手臂,强迫他坐下来交流。 香妃在李长安掌心问道:为弟有何难言之隐,可与姐姐细说端详。 还没举行个简单仪式滴血叩拜呢,这就姐弟相称了。 李长安急忙笑着摇头:没有,没有,长安只是突然之间想起了父亲,担心他这个开国县男的爵位,会不会因为长安偷窃御酒,受到牵连,还能不能保住。 香妃在李长安手心画道:长安有君王之命相,宰相之胸怀,人好心好,福大命大,姐姐有种预感,长安若能从豹子口凤凰涅槃,必为人中龙凤,前程似锦。 李长安听罢,笑道:姐姐过奖了,长安就是一枚普通唐民,是会些雕虫小技,不以为大业,何谈人中龙凤!呵呵! 香妃却画道:来日方长,姐弟心结,明日再续,时已五更,长安今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早早歇息为好,。 李长安道:谢姐姐体谅长安,长安一点都不瞌睡,再陪姐姐说会儿话可否。 香妃继续画道:姐姐有一良方,可使长安安然入睡。 李长安正要问询,香妃端过她身后的那盆野花,伸手举着花盆,放到了李长安的鼻孔下面,李长安笑着闭着眼,再次深呼吸,体验起了野花的芬芳。 香妃的另一只手在李长安手里里画道:这种花叫香妃花,姐姐三个月大的时候,被家人遗弃深山,就放在一簇盛开的香妃花旁边,那天,春风佛面,天色晴美,养父率兵路过,忽闻路边有婴儿笑声, 香妃的故事还没讲完,只见李长安头一歪,朝下倒去,几乎在同时,香妃放下了手中的香妃花,接住李长安,让李长安枕在了她的腿上。 李长安头枕着香妃的腿,似乎睡得很香,香妃轻轻脱下李长安的鞋子,放在一边,拉过被褥,替李长安盖好,然后摸过木梳,慢慢地梳理起了自己的长发。 夜色下,斗鸡眼孙权轻轻推开前院住处的门扉,跳过光头昆仑奴的身体,回到自己的石床上。 孙权躺下后,急忙摸了摸脑袋下被用做枕头的老牛草料袋,里面李长安留下的金砖和金坨,他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他想那个美丽的道姑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那独臂道长发现端详,狠下黑手打死? 南山不倒翁是什么时候进的仙宫?莫非他和道姑的一举一动,都被拿南山不倒翁看得一清二楚! 南山不倒翁既然这么有能耐,能搞定独臂道长,雇几个蒙面的黑衣高手,在那坡洞里半路杀出,劫走李长安,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李乾坤为何还要他一个小小狱卒铤而走险? 看来李乾坤和南山不倒翁根本不想救下李长安,也不想正面对付老道和有钱有势的刘家,他们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要做。 孙权越想越想不通,后来干脆不想了,嘴里开始数牛睡觉,一头牛,两头牛,三头四头地里走,数着,数着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孙权睁开眼,突然看见那独臂道长怀里抱着佛尘,就像一尊石鬼雕像一般,站在他眼前。 孙权吓得惊叫一声,啊呀妈呀!床头同床共枕的刀都不顾不得拿上,一把抱起草料枕,嗖地一下,从石床上跳将下来,两三步就跳到了后墙的墙角,瞪着一双斗鸡眼,呲牙咧嘴地拉开了守势。 独臂道长一看,手中佛尘挥动间,噗嗤一声笑了。 对眼,你惊慌什么?贫道又不是来要你的人头!莫非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心虚了吧,哈哈! 孙权一听,急忙摇头:没,没,没,小的,小的做了个噩梦,梦见,梦见道观。 孙权还没说完,就被独臂道长打断。 好啦,好啦,不要说啦,贫道不喜解梦,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赶紧赶车走人,回新丰镇交差去吧。 独臂道长说完,大步出房,孙权这才放下心来,扑通一下坐在了墙角。 妈呀!吓死我了!看来昨晚打死侏儒的事,道长并未发现,莫不是那南山不倒翁使了什么法术手段,化险为夷了。 孙权急忙爬起来,过去提了佩刀,抱着老牛的草料袋,抬脚跳过门槛,走了出去,却瞥见那道姑站在道观二道门的门口,朝他微笑。 侏儒被他用石头砸死,独臂好像根本不在乎,看来也没有为难道姑,难道侏儒就那样不清不白的死了? 孙权心下问自己,又觉这是在幸灾乐祸,杞人忧天。 孙权想过去和她言语几句,这时,独臂道长已和刘家的杂役赶着他的牛车走了过来,孙权急忙上去接了牛缰绳,再去回头看那道姑,二道门口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出了道观的前门,孙权跳上空载的牛车,把草料袋压在屁股下,佩刀抱在怀里,盘腿坐好,挥鞭驱赶着牛车朝山下而去。 此时,一轮红色的朝阳从东边的山坳间蓬勃而出,照得漫山遍野呈现出一派金黄的光芒,晃得孙权几乎睁不开眼睛。 孙权闭着眼,摸着屁股下草料袋里的金坨,心里盘算着新丰镇的好去处,待他回到家后,是先背着老娘购置一处大院子搬进去,还是先在道姑没有过门之前,买个女奴婢伺候老娘,这都是眼下非常棘手的事情。 第二十章: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知四面已楚歌 独臂道长比谁都明白,江湖上想抢走他丹药妙方的人多了去了,并非一回两回,但基本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是战败毙命,就是与他本道失之交臂。 这次蒙面人持刀来刺,杀了矮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蒙面人竟然将杀人的罪证,都留了下来,就不怕我独臂找上门去,秋后算账? 还有,难道你杀了人,连拔走凶器的那点气力都没有了吗? 显然,来者的目的,并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来打他丹药主意,或者是投石问路,自报家门,莫非是那黑娃堂请我独臂登门造访? 但是,据他所知,黑娃堂已不在江湖十几年了,堂主现在大理寺的死牢里坐镇天下,那这把三棱倒刺,何以插在我家矮子的脑袋上? 看来,这几天闲下来,必须去大理寺一趟,把这件事情搞明白,弄清楚,不然总是心有余悸,炼丹时也静不下心来。 自始皇帝嬴政以来,上千年过去了,没有一个帝王将相,不希望自己能长生不老,多活几年,所以他独臂的灵丹妙药,就是他们的半条性命和半壁江山。 当年,武皇则天就服用过他师父的灵丹妙药,当今,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拿着师父的灵丹妙方,他的每一粒丹丸,都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抢手货。 李唐天下,崇道抑佛,长安皇城的深宫王府,王谢堂前,他独臂老道走到哪里,都是左右逢源,座上宾客。 自己和刘家的买卖,只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金子和铜币,毕竟,炼丹的投入和付出很大,风险也很大,道观是个清水衙门,仅靠香客和当朝的施舍,远远不够丹炉的维持和炼丹材料的购买。 虽说道门天下这么多年来风云变幻,但眼下,还没有那个道门能望其项背,对我独臂构成威胁。 南山不倒翁回来后,将李长安在绝命崖下,遭遇黑娃堂高手截杀的事情,跟李乾坤讲了,李乾坤听后吃了一惊。 叔侄俩窝在老寒窑里,费尽心思,左思右想,认为这件事不符合常规,绝对不是刘家人雇杀手干下的事情。 也不是当朝知道崔景云还活着,要将崔家赶尽杀绝,才派出杀手去杀李长安,这不是当朝的做派,若当朝真知道崔景云活着,直接找上门来满门抄斩才是。 那会是哪一路的人马,要将李长安置于死地? 如此,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是李长安盗窃御酒那么简单明白了。 李乾坤自己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以来做事做人谨小慎微,生怕露馅出错,前功尽弃。 他为人善良正直,多年来在新丰镇口碑人缘极好,从未敢招惹过上司和任何江湖是非。 即使儿子李长安盗窃御酒惹祸上身,他也是宁做鳖大头,蒙屈受辱,也未露出半点抵抗和杀机。 叔侄二人思前想后,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他们哪里出了破绽。 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蛋,不倒翁最后将矛头对准了李乾坤,他认为李乾坤一定对他隐瞒了李长安的一些什么事情。 叔侄俩因此吵闹了起来,李乾坤认为李长安从小到大,是不倒翁一手带大的,他即使出了什么问题,缘由一定出在不倒翁身上,都怪他平时太溺爱侄孙,才是李长安放荡不羁,招惹是非。 李乾坤如此一说,气得不倒翁山羊胡须一阵乱颤,直接负气出去走了。 不倒翁走后,李乾坤出了一身冷汗,良心上讲,他对二叔不倒翁没有任何隐瞒,但有一件事,他就是进了坟墓也不会对不倒翁讲,那就是李长安不是他崔景云的种。 毕竟,父母已被李隆基杀了,不倒翁除了信他,别无选择,不讲,万事大吉,李长安还是不倒翁的侄孙,讲了,崔家就真断子绝孙了,所以他打死也不会对任何人讲。 李长安长大后,曾经问过几次关于他亲生母亲的事情,都被李乾坤忽悠过去了,后来李长安就不再问了。 崔景云是个特别心思缜密的人,当年李隆基留给李长安的那挂半块玉佩,被他藏了起来,此物他要留着和李隆基讨个说法,别说这个半块玉佩不倒翁没见过,那李长安长这么大了,更是不知有此物的存在。 因为这半块玉佩,就像他李乾坤身上的佩刀一样,从未远离过他的手边。 李乾坤想到这里,提起靠在身边的佩刀,走到寒窑门口,朝外面看了看,不见南山不倒翁的影子,他才转身回来,背对着窑口,坐在窑内的石凳上,使劲拧起了自己佩刀的刀把。 刀把是许多年前李乾坤找人特别制作的刀把,机关巧妙,结实牢靠,他许多年来,一直将那半块玉佩藏在刀把里。 最近因为李长安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打开刀把,看看那半块他最不想见到的孽障了。 李乾坤好不容易打开刀把,却见刀把里空空如也,那孽障竟然不翼而飞了。 李乾坤一下子被惊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飞,一屁股从石凳上跌下来,抱着佩刀,瘫坐在了地上。 被人偷了?绝不可能!一定是李长安拿走了那半块玉佩! 因为,除了儿子李长安,在这个世上,还没人敢动他李乾坤的佩刀! 李乾坤惊魂未定,此时,南山不倒翁从窑口外面走了进来,李乾坤听到不倒翁的脚步声,坐在地上急忙慌慌张张地装好刀把,额头上却已是大汗淋漓。 不倒翁见状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贤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乾坤扶着佩刀,硬是挣扎着站起来。 长安出了这等事情,二叔如此镇静自若,不会是外面走了一圈,有了上上之策了? 不倒翁一边掀开地铺下面的箱子翻书,一边说道:上上之策,还算不上,不过,你也不要太过焦虑,那杀手用过的凶器三棱倒刺,我已转嫁给了独臂老道,想必,他会替我们找到咱家长安的仇家。 李乾坤听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此甚好!但侄儿还是担心长安在那里的安危。 李乾坤说着,取下墙上挂着马鞭,背起马鞍就要出去,不倒翁见状,嘱咐道。 贤侄,你出门干什么都可以,但最好不要有去绝命崖的打算,长安现在身在豹子口,比呆在咱们身边还安全。 不倒翁说出这样的话,让李乾坤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他一介武夫,一时不会想到事情会搞得这么复杂。 其实,他担心的是李长安脖子上的那半块玉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豹子口,将那孽障要回来,但他知道,刘家不会给他进入豹子口的机会,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李乾坤听罢,也是快人快语,随口怼道:豹子口有咱家好吗?二叔如此说来,那咱家长安盗取御酒,是故意为之,争着抢着去做刘家的奴隶不成? 李乾坤话音刚落,不倒翁只觉平地一声闷雷,突然击中了自己的脑袋,手中的书一下子掉进了书箱里,整个人抱着头也倒了下去。 李乾坤急忙上去,搀扶起不倒翁,将他扶到床铺上躺好。 李乾坤急忙说道:二叔你怎么了,对不起,都怪侄儿说话不过脑子,又伤了您了! 不倒翁摇摇头,摆摆手,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说道。 贤侄,贤侄言之有理啊,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步呢? 李乾坤听罢,一头雾水:二叔,我这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而已,您,您千万别信以为真,我,我连刚才我说了什么都忘了。 不倒翁一把推开李乾坤,自己跳下床铺,神情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 不错,长安是老子我一手带大,他比新丰镇所有的孩子都要聪明,他虽然放荡不羁,但他不是个愚顽的孩子,不会去自投罗网,不会去干盗窃御酒的蠢事!长安,长安他,他一定是遇到了大灾大难,四面楚歌,无路可走了,才去以身试火! 李乾坤听罢,结结巴巴地说道:怎,怎么可能?我问过刘家的两个少爷,长安,长安,长安是喝酒喝醉了,才干的傻事。 不倒翁听罢,飞起一脚,踢飞了李乾坤的搁在地上的马鞍,几乎发疯般地大叫道。 不,不对,我的侄孙长安,他永远不会醉!他永远清醒!比你和我清醒! 此时此刻,在空中天险豹子口内的这个李长安,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大唐李长安曾经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他现在就像一个若无其事的探险者,沉浸在千年以前的景象里,还无暇顾及大唐李长安的过往。 李长安从蝎子王的洞房里一觉醒来,睁开眼,从半崖的洞口看出去,他瞥见晨曦的光芒,已经洒满了整个儿豹子口。 他回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昨夜洞内用来隔断的那面布帘,已经拉开,布帘后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小洞房,看进去里面空间好像不大,但却很是狭长,就是白天,里面也显得光线不足,这时候,那个蝎子王姐姐并不在洞内。 李长安站起来,深呼吸了一口,这才猛然发现,洞穴最里面横置着一条原木的,可容一人躺卧洗浴的浴缸,浴缸里面还铺着一床简单的被褥,这大概就是蝎子王的私人领地和隐私之处了。 无疑,这张特别的浴缸加上舒适的女人的卧榻,出现在豹子口内,绝对是我那二叔杨木匠的手工杰作,刘家绝对不会给蝎子王提供这么舒适的奴隶套餐。 那么问题来了,二叔和蝎子王用什么方式交流?二叔知不知道那蝎子王是个女人? 如果知道,二叔昨晚的一举一动,就是在给豹子口里的所有人演戏? 李长安想进去一看究竟,刚探头进去,就看见了她的那只白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陶埙,就悬在他的头顶,差点让他一头撞上。 李长安想起蝎子王的埙调和在他肌肤上肆虐过的那些蝎子,就像被当头一棒猛地打醒,瞬间心惊肉跳了起来。 他急忙弯腰卷起自己的被褥,慌不择路地钻出洞口,拽着绳子匆匆爬下石床,这才蹲在地上大喘气起来。 缓了一会儿,李长安抬起头,看见远处大水坑的天泉之上,蝎子王一个人正在卖力的踩着水车,依然身着那件宽大的袍子,只是整个人老远看上去清爽干净了许多,她的那头拖地的长发,也扎了起来,缠在腰间。 李长安站起来,目光扫视着整个儿豹子口,眼前的一切在大白天清晰明了,和他心里想的差别不大。 豹子口外口径高度在三米左右,内口径最高处超过了六米,高度随里面地势的变化参差不齐。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豹子口内中间大部分地势比较平坦,大约占据着豹子口内三分之二的面积。 一眼看过去,豹子口西北口方向竖着一排排木桩,此时,温暖的金色阳光从木桩的罅隙中,穿进豹子口,就像一面面被物理切割的色彩斑斓的光壁,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半个豹子口内。 西北口方向的那些木桩,估计是豹子口的原住民和现住民,为了抵御强劲的西北风带来的寒流进入,才故意竖立在那里。 多年的风吹雨淋,氧化日晒,木桩会自然繁殖菌类,豹子口内有大量的天然木耳的储存量,就顺理成章了。 这个时候,正在踩水车的蝎子王露出一口白牙,对李长安报以微笑,豹子口内除了她踩水车的声音和哗哗的水流声,以及豹子口外岩壁上偶尔传来的几声晨鸟的欢叫,听不到任何其它动静。 或许,因为豹子口有了女人,平常那些放荡不羁的男人们,才都收敛了起来,躲在洞房里不敢出来放风。 第二十一章:犯家法受惩罚自认倒霉 遭失窃九龙鼎不翼而飞 李长安想起昨晚蝎子王对他所说的一切,禁不住怜香惜玉起来。 他的内心有点纠结,要不要将蝎子王香妃的名号告诉大家,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称呼她为母蝎子,听起来有些恶俗歹毒,但显然,香妃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站在石床下的李长安,腋下夹着被褥,想要离开,却感觉被子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挂住,走不脱了。 李长安回过头一看,吃了一惊,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原来白卖肉、贾裁缝和鬼子抹布三人,就在他身后,蹲靠在石床下的崖壁上,他却一直浑然不知。 李长安松开被裁缝拽着的被褥,裁缝顺手把被褥抱在了怀里。 白卖肉和裁缝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长安,满脸全是不怀好意的坏笑,抹布则一副天地不醒的憋屈样子。 李长安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踩水车的蝎子王,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便拍着胸脯说道。 你们三个偷偷摸摸蹲在这里,守着小爷是为何来?我向你们发誓,小爷不过在上面睡了一觉,可没干什么坏事! 裁缝接茬道:贼不打三年自招,我等可没过问二少这些,莫不是二少要做那隔墙的阿二吧,嘿嘿。 白卖肉笑道:正是,正是,二少害人不浅,不过我白卖肉今日愿意自取其辱!嘿嘿! 抹布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也罢,也罢,裁缝,放痛快点,老子等不及了! 李长安一听几个人话里有话,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裁缝也跟着站起来,指着白卖肉和抹布说道。 二少初来乍到,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情有可原,他们二人昨晚犯了豹子口的家法戒律,必受惩罚!我等在这里等你,就是恳请二少,男人的事情男人干,你让那母蝎子回洞房回避,不然,一会儿那羊头出来,我可吃消不起。 豹子口还有家法戒律?李长安问。 裁缝应道:那是自然,人身上的衣服要是没带子没扣子,还不天下大乱! 李长安笑道:有道理,这叫纪律和文明,请稍等,我这就过去让她进洞房回避。 李长安过去和蝎子王手心对手心交流了片刻,蝎子王心领神会,回到石床下,拽着绳子爬了上去。 白卖肉待蝎子王入了洞房,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水车,一边跑一边脱光了衣服,赤身跳上了翻车。 李长安站在豹子西北角,眼看着鬼子抹布被裁缝吊下了木笼,木笼上面的两端两段铁链,扣在豹子口内的两根地桩的绳索上,地桩楔在豹子口西北角高台上的石缝里,铁链下面吊着的木笼,在崖壁上碰撞晃荡着,抹布在木笼里面吓得大呼小叫,看上去十分危险。 裁缝安置好吊笼,不理会抹布在下面大呼小叫,嘴里抱怨着昨晚一夜没睡个好觉,现在要赶紧回洞房去补瞌睡,便头也不回,甩手走了。 李长安嫌抹布叫得心烦,也离开西北角,沿着豹子口悬崖边缘,一路下去,找了处视线角度开阔,地势较平的地方。 他要居高临下,好好观察一下逃生的最佳方位。 李长安虽然不太恐高,但第一次站在绝命崖的万丈悬崖边,还是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抱住了悬崖边石缝里插进的一根木桩,探头朝下看去。 他目测了一下,粗略估算,豹子口上面距离断魂谷地面,大约有300米以上的高度。 绝命崖坐北朝南,下面的断魂峡谷呈东西走向,谷底平坦开阔,野草丰厚,是跳伞落地的最佳地段。 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开始制作降落伞,培训杨木匠和裁缝的跳伞技能,要想完全瞒着白卖肉和鬼子抹布,恐怕难度很大。 想到这里,李长安的脑袋一下子疼了起来,伸手拽起了头发,还没拉扯几下,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杨木匠一把逮住了手。 贤侄,快去看看,情况不妙啊!杨木匠神情紧张地说道。 李长安转过身:又怎么了?莫不是那母蝎子又要上吊自杀? 杨木匠急忙回道:不是,不是,是你背来的那九龙铜锅,昨晚自己挪了个地方。 李长安笑道:呵呵,那只是一个三足的九龙青铜鼎,根本不会走路,估计是那鬼迷心窍的抹布心生好奇,趁你熟睡,半夜潜进去把玩了一番。 杨木匠却一口否定了李长安的推测。 贤侄,昨夜我一眼未眨,一直坐到现在,别说那抹布进来,就是哪怕有一只苍蝇飞过二道门,二叔也能看见。 李长安看着杨木匠一脸认真的样子,一时想起了蝎子王那张神秘的浴缸卧榻,所以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摇了摇头说道。 二叔您不会是昨晚梦游了吧,那东西就是一堆烂铜废铁,砸烂他也不会长翅膀飞起来。 站在悬崖边的李长安看着豹子口外,一时有些晕眩,有点后怕,生怕杨木匠不怀好意,一把将他推下去。 李长安后退两步,抱着木桩蹲了下来,继续朝豹子口外观察。 杨木匠见李长安不相信他说的话,上去就抓李长安的肩膀,李长安非常警觉的一躲,杨木匠失手,身体失去平衡,险些跌倒滚下绝命崖,却被李长安一把拽住。 杨木匠趁势也坐了下来,非常认真地看着李长安,看得李长安不知如何是好。 二叔有事,但说无妨,侄儿洗耳恭听。 贤侄,二叔不跟你讲笑话,你可不信二叔说过的任何事,任何话,但你九龙锅这个事,二叔以小女婉儿的身家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杨木匠心一急,脱口赌上了女儿的性命,他大概知道女儿在李长安心中的地位,比他要高的多。 杨木匠拿自家女儿发毒誓,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李长安听罢,一下子紧张起来,看来是他冤枉了二叔。 若九龙青铜鼎真能自己移动,那就超越了我李长安的认知能力,除非,那九龙青铜鼎被豹子口内某种强大的外力操控了。 李长安站起来:走!二叔,咱们这就回洞房,去看看我那九龙鼎到底怎么回事。 蝎子王回到自己的洞房,取来里面小洞口挂着的布帘,挂在了石床跟前出进的洞口上,又拿起瓦罐,给洞口的香妃花盆浇了一些水,揭开布帘的一角,把花盆朝外面的石床上推了推。 如果天气晴好,不出意外的话,傍晚,会有小半个时辰的夕照进入豹子口,照到她的这盆香妃花上,这就足够让她灿烂盛开了。 她失去了养父,失去了男人,失去了身份,失去了舌头,却藏下了几枚香妃的种子。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只有这盆香妃不离不弃地陪着她,支撑着她活到昨夜。 蝎子王动手脱掉了身上宽大的男袍,下面是翠绿的长裙,她提起裙摆,微笑着,以一个女人的婀娜姿态,盘坐在了李长安昨夜入睡的地方。 虽然布帘隔断了一些光明,但她感觉眼前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敞亮。 那个新丰镇上叫做李长安的少年郎,重生了她的生命和希望,昨夜在她的腿上,她的眼皮底下睡了足足三个时辰。 其实,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想到了死亡,这个决绝的打算,她已经足足准备了八年。 李长安那清澈的眼神,受惊的状态,像极了自己当年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尽管她的如意郎君八年前就战死在了大唐的西域边关,但这个既成事实的结果,并未改变她对自己郎君的期待,哪怕他能进入到自己的梦里,和她告别,让她再看他一眼,哪怕他变成鬼,暗夜里进来与她同床共枕,但他从未来过,从未托梦给她。 直到昨晚李长安的出现,终结了她本就垂死挣扎的期盼,被囚禁在这生不如死的豹子口,今生今世,不会再有人给她一个比无望还绝望的希望,包括他无所不能的养父。 她对他们的爱,在这样持续多年的孤寂中,渐渐地变成了恨,她甚至产生过想杀了他们的念头,但她连他们的梦和影子都找不到。 死,在另一个世界里重生,与她的郎君和养父狭路相逢,针锋相对,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她把自己挂上绞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生今世,命中注定,死到临头,不会有一个和她说再见的人,哪怕有一个鬼来给她送别,但就是鬼都没有。 现在,那个新丰镇的少年李长安再次让她凤凰涅槃,莫非,他是我那生死未知的养父派来的救世主? 如果是天意所为,那我必然死期未到,为何要自绝于大唐天下呢? 蝎子王心想着,从怀里摸出从李长安身上掉下来的那块黄色锦缎方巾来,即使洞房内光线不足,这块锦缎方巾上龙凤呈祥的刺绣,依然清晰可见。 蝎子王把锦缎方巾放在鼻子底下,贪恋地做起了深呼吸。 一个新丰镇的少年郎,怎么会有皇宫里的东西? 一个怀揣御用方巾的少年郎,怎么会卖身为奴? 蝎子王把展开的方巾叠好,有些依依不舍地揣进怀里,她知道,这块锦缎方巾非同一般,她的小恩公李长安一定会前来讨要。 李长安与杨木匠急匆匆进入洞房,洞房内的火把还未熄灭,杨木匠抢前几步,走到了李长安前面,他必须对李长安当面指正。 两人进入内间的洞房,杨木匠几乎是小跑着,冲到石床对面的洞壁下,却不见了本来就在洞壁下的九龙铜锅。 李长安左顾右盼,看来看去,哪里还有九龙青铜鼎的影子? 李长安额头上不禁冒出汗来,杨木匠一屁股坐在了洞壁下,大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十二章:推悬案长安入迷局 孝慈母孙权遭掌扇 李长安急忙走过去,蹲在杨木匠身边问道。 二叔,您刚才出去找侄儿的时候,那九龙铜锅是否还在? 杨木匠听罢,点头如捣蒜,只是气喘吁吁,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李长安拍着杨木匠的肩膀,慢慢站起来说道。 二叔,就您找侄儿这一会儿功夫,九龙铜锅肯定是被他们谁偷走了,不是裁缝就是白卖肉,蝎子王也有可能,抹布悬在半崖的木笼里,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问题是,他们要这玩意儿干啥?砸了卖铜,豹子口也没回收破烂的啊! 杨木匠听罢,慢慢站起来,走到李长安跟前,拉起李长安的手,颤抖着说道。 侄儿,你,你不会怀疑是二叔我藏起来了吧。 李长安答道:怎么可能,二叔连婉儿的性命都搭上了,侄儿岂能怀疑二叔会打九龙铜锅的主意? 杨木匠一听,这才舒坦了些。 那怎么办?如若不然,咱再上家法,把他们一个个铁链绑了,吊在悬崖下面,不给吃喝,七天七夜,看他们拿不拿出来还给二少。 李长安笑道:二叔想多了,丢了就丢了,不过一面铜锅而已,又不是自己的身子缺了胳膊少了腿,至于吗? 杨木匠回道:如此,侄儿就这样不追究了? 不追究不可能,只是这件事,二叔先不要声张,待侄儿安静下来,找出头绪再说,如何? 杨木匠应道:好,侄儿想法和二叔我不谋而合,打草惊蛇不是好办法,二叔先去看看那个鬼迷心窍的裁缝在干什么? 李长安听罢,连忙拦住杨木匠。 二叔莫急,侄儿还未去过裁缝他们的洞房,顺便过去看看刚好,你且去照看下受罚的抹布和白卖肉,免得他们再出事端。 李长安说着,撇下杨木匠就朝外走去,不由得怀里摸了摸,三叉戟还在,昨夜睡着了,那蝎子王会不会看到过三叉戟,要是看到了,她会怎么想? 看来豹子口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落脚才不到24小时,被窝还没暖热,九龙鼎就失窃了,这里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风起云涌,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飞出多少个幺蛾子,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赤身的白卖肉眼看着蝎子王的洞口没啥动静,鼓着一身腱子肉,越发踩得起劲起来,搞得翻车嘎吱乱响,嘴里还喊叫着大唐歌谣,听上去有些摇滚回到大唐的味道。 杨木匠抱着白卖肉的衣服走过去,一把将兴致勃勃的白卖肉,从翻车上拽了下来,强迫他穿上衣服。 白卖肉回头看了一眼蝎子洞,磨磨蹭蹭有些不情愿。 羊头你这甚么意思,家法这就废了吗? 杨木匠回应道:豹子口有女人了,衣服得穿,规矩得变,如若蝎子洞里是你家的美娘子,裁缝在这里赤身裸体踩翻车,你可愿意? 白卖肉气得咬牙切齿:他敢!我剁了他熬汤! 白卖肉嘴里骂着,又要上去踩翻车,被杨木匠拦下。 打住,打住,今日惩戒到此为止,去把那抹布提上来,帮你一起烧饭吧!烧的细致点儿,我那贤侄嘴刁! 白卖肉应声离开,杨木匠爬上翻车踩起水,心里忐忑起来。 家贼难防啊!豹子口这几个鬼,除了那位诡秘的母蝎子,其他几个谁半斤、谁八两,他心里有个七八成的把握。 杨木匠思来想去,白卖肉裁缝抹布三人,打九龙铜锅主意的可能性不大,那母蝎子就难说了。 李长安进入裁缝和抹布的洞房,才发现他们的洞房面积,要比羊头二叔的洞房面积,大出整整一倍的有余,洞房内整体呈不规则的三角形,最小的角刚好在出入的洞口。 裁缝和抹布的地铺在里面最宽敞的洞壁下,此时,裁缝正在蒙头呼呼大睡。 李长安发现地铺之上洞壁的缝隙里,挂满了各种动物的脑袋标本和飞禽标本,总体以弯角的山羊居多,看上去一个个栩栩如生,有野鹿、山羊,野狼、野鸡、苍鹰、野獾等。 李长安一路看下去,甚至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只完整的,站立着的幼熊的标本,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一连倒退了三步。 裁缝和抹布两人,他们谁有收集制作动物标本的爱好? 李长安想起昨晚落地豹子口后,那场对他接风洗尘的山羊家宴,杨木匠曾向裁缝问起过羊头是否会被白卖肉砸烂的问题,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估计这些都是裁缝的杰作。 问题是,豹子口可不是动物园,山羊为刘家正常发货,可以理解,其它这些栩栩如生的狠角色,一个个都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二叔说的是实话,那裁缝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假设是他乘机拿走了九龙鼎,此时假寐最好不过。 李长安听着裁缝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感觉确实很假,又似乎很真,或许是自己疑心太重而已。 李长安靠在了躺着的裁缝身边,发现自己的被褥还放在裁缝地铺的一边,可能是裁缝没有及时抱过去。 幸好没有抱过去,要是抱过去,刚好丢了九龙鼎,不就说不清了吗?难道裁缝早就算好了作案的时机,这才留下了被褥。 假如真是裁缝拿走了九龙鼎,那他顶风作案的目的是什么? 白卖肉总之可以排除,假如是他拿走了九龙鼎,大不了是想和他开开玩笑,拿去九龙鼎用来煮肉。 抹布有爬出吊笼的可能,但这个时候,李长安不能确定看上去胆小如鼠的鬼子抹布,到底有没有爬出吊笼的本事。 蝎子王都是要去赴死的人了,她原则上不会对九龙鼎感兴趣,但依她表现出的能耐,乘机顺手牵羊,也不是没有可能。 假如羊头二叔讲的不是实情,那反而简单了,但二叔在九龙鼎自行移动这件事上,好像没说假话。 如果他们都没动过九龙鼎,难道豹子口内还潜藏着第七个隐形人?不可能,这地方,上不来,下不去,就是鬼都不来! 李长安思前想后,理不出一条清晰的头绪,思维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一场迷局,正要挣扎出来,却见那鬼子抹布浑身不自在地走了进来。 抹布见李长安坐在他们的地盘上走神发呆,急忙走到李长安跟前,指着李长安的被褥,点头哈腰地说道。 二少,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把你的被褥抱进了我们的洞房,对不起! 抹布如此一说,直接推翻了李长安刚才的推理,一时搞得李长安目瞪口呆起来。 抹布见状,急忙补充道:二少稍安勿躁,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们住在一起,那羊头,那羊头,他,他。 抹布欲言又止,搞得李长安又紧张了起来。 难道我那二叔还有我不知道的什么猫腻隐秘? 李长安站起来:鬼子,哦,不,抹布,好好说说,我那羊头二叔什么情况? 这天傍晚时分,孙权赶着牛车,回到新丰镇刘家交差,刘府的管家兑了十五贯赏钱给他,说刘清水不在府上,然后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孙权心想,可能刘家在道观的杂役先他一步,飞马回来把他们在山上的事情告诉了刘清水,或者那独臂道长一直与刘府飞鸽传书,总之他就是个提线木偶,没死在断魂谷,或者绝命崖,算是家里的老娘给他烧了高香了。 或是刘家在断魂谷舍了三个护院,不想让他说出去,才给了他这么多的钱封口。 孙权牵着牛,牛背上驮着李长安的重金包裹,以及刘家赏给他的三袋子铜币,转身就走出了刘府大门。 多亏了这头他从对门家借来的老牛,不然这么多的钱,他一个人根本搬不回去。 这三袋子钱,加起来比他在御史台狱五六年来的俸禄还多,更别说李长安的那一袋子金子了。 此刻,孙权感觉自己是新丰镇最有钱的人了,牛背上的这些巨资,几乎完全可以将整个儿新丰镇买下。 孙权出门后,见那刘清水就在对门李家老宅的门口,洋洋得意地和几个长安来的富商,在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孙权这才明白,自己或许走错了门路,那李家大宅如今已是刘家的大院了。 孙权牵着牛,匆匆来到新丰镇晚市的羊肉摊,卖肉的屠户见狱卒孙权来了,急忙笑脸相迎上来。 孙爷可好,今日要几两后臀,小的这里刚好留了一条上好的肥腿。 孙权朝肉案瞅了瞅,案板上还有包括肋骨羊杂在内的五六斤余货,便随手从袋子里拉出一贯开元通宝,扔在了肉案上。 老四,把剩下的这些都给本监包好了。 那卖肉老四听罢,有些目瞪口呆,多少年来,斗鸡眼都是三两四两的胃口,今日却如此大气十足。 快快把钱收了,愣着干什么? 老四急忙麻利的收拾好案板上的肉,递给孙权,却对案板上的那一贯钱不知所措了,孙权却提上肉,转身就走。 老四你发什么呆?全收了吧,余下的都记在本监的账上,从今往后,老子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哈哈哈! 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老四摇着头,眼看着孙权远去的背影。 此时,李乾坤从街对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老四看见李乾坤,急忙走出肉摊,拱手朝走上前来的李乾坤打招呼。 爵爷来了啊,小的恭候多时了。 老四说着,从肉摊下的框子里,提出一袋羊髓来,递给了李乾坤。 平时,李罩爷家置办的肉食,南山不倒翁会来招呼一声,都是他亲自送到李家大宅去的,这几日刘家买了李家大宅的事情,新丰镇传言颇多,老四分不出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不过,街坊们对李乾坤还是很敬畏的,即使他没有脸,也比有头有脸的刘家兄弟有人缘好。 李乾坤把羊髓提在手里问道:方才走了的是斗鸡眼孙权吧。 老四应道:对,对,多日不见,这小子发横财了吧,今日在小的这里存一贯大钱,足够他们母子两吃一年的羊肉! 李乾坤笑着:是吗?呵呵,风水轮流转,孙权虽说人油滑,却是个大孝子,这世道,到头来老天爷谁都不亏,也该他发发横财了。 老四急忙点头称是:对,对,爵爷说的好,爵爷说的好。 孙权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孙权先把装有李长安的重金口袋,塞在了屋檐下的柴禾堆里藏好,再将三大袋子钱放在门口,这才提了盛着炖鸡的瓦罐和买好的五六斤羊肉进屋。 老娘看上去睡下了,孙权其实知道老娘并没有睡着,她老人家只是不想点灯,点灯费油,穷人的日子要算计着过,不然会过不去。 孙权把炖鸡和羊肉羊杂,放在了靠墙的桌子上,打火点燃了麻油灯。 孙权叫道:娘,儿回来啦。 孙权叫着娘,回头看见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盘坐在了炕头上。 我儿,我儿回来啦,你把娘想的,眼泪都流干啦! 孙权应道:娘,这才不到二天,娘就离不得儿了。 孙权说着,连忙捧来桌上的瓦罐,跪在老娘面前,打开让老娘看。 娘,你看,这是为儿孝敬您的张家蚕豆炖鸡,方才从街上买回来的,来,儿来喂您,儿来喂您,趁热吃了吧。 孙权拿着汤勺,舀了鸡块鸡汤送到老娘嘴里,老娘吃得津津有味。 肉烂,味香,我儿来吃一口,吃了儿的这一罐蚕豆炖鸡,娘就是今晚死了,今生今世也算赚了。 孙权一下子眼泪掉下来:娘,娘,你不能死,你还没享儿子的福呢,你死了,儿就立马跳河去了! 好,好,娘不死,娘不死!娘要等着我儿娶姐姐,抱孙子! 孙权一听娘这么说,便放下瓦罐,跳下炕,从门口搬进来三个大袋子,取开让老娘见识,又笑嘻嘻地将一贯钱放在了老娘手里。 孙权想起了道姑的笑脸,说道:娘拿着,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这些银钱,再攒些时日,为儿会给您领一个大姐姐回来,给您生孙子,图快乐好不好? 孙权本想把李长安给他的那一坨金坨拿出来,怕吓着老娘,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却见老娘捧着手中一贯沉甸甸的铜币,看着桌上的那五六斤羊腿羊杂碎,突然就变了脸色。 孙权问道:娘是怎么了?桌上的那五六斤羊腿羊肠羊心肝,都是为儿买来孝敬娘的,留在家里慢慢熬,慢慢吃吧。 孙权娘问道:儿啊,你给娘说实话,这么多钱,这么多肉,哪儿的来路? 孙权连忙解释道:娘,您别想多了,这几袋子钱是刘家给为儿的辛苦钱。 孙权娘一听,二话不说,一掌上去,扇在了孙权的脸上,又把手中的那一贯钱甩出去,砸向桌子上的羊肉,哗啦几下,一大串铜板散开,滚得满地都是。 孙权娘指着孙权骂道:孙权,你干了何种坏事,刘家两天会给你这么多钱?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娘穷死都不要,不干净的肉,娘想死都不吃! 孙权有口难辩,抓着娘的胳膊:娘,为儿没干坏事,这些钱,真是为儿挣来的啊!那些肉是老四的肉,都付了钱的,很干净,娘就信了为儿吧,娘! 孙权娘推开孙权,又是一巴掌扇上去:你,你,干了坏事,拿了脏钱,你还敢嘴硬! 孙权被老娘打得眼冒金星,也不躲闪,低着头任凭老娘训斥责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孙权娘也是不依不饶,紧逼孙权实话实说,但孙权也是真心实话,却拿不出一句的假话,去骗骗老娘信他。 孙权娘见孙权理屈词穷,正要举起手再打孙权,此时,李乾坤手里提了一袋羊髓,突然走了进来。 第二十三章:李乾坤跟踪孙权 蝎子王送还方巾 孙权娘见状,急忙要起身下来,向李乾坤施礼叩拜,被李乾坤上去一把扶住。 孙权娘问道:恩公,恩公,你怎么来了? 李乾坤说道:大娘别动怒,你儿孙权所说,句句为实,这几袋子铜钱,确是刘家给孙权的辛苦钱,他买这么多肉,也是为孝敬您老人家,乾坤在此作证,您就不要难为他了。 孙权娘听罢,这才消了气:孙权,还不快跪下给恩公磕头,要不是你恩公当初拿半贯铜板,兑下这三间小院,又给你找了狱卒的差事,咱娘儿俩还住在东坡的寒窑里呢。 孙权跪下要拜,被李乾坤拦住,李乾坤把手中的羊髓顺手放在了桌上说道。 大娘,这袋羊髓,是乾坤的一点心意,您老留着喝吧,我与孙权还有事要谈。 孙权娘知趣地点点头,跪在地上找起了丢出去的铜币,李乾坤朝孙权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夜色下的院子里,李乾坤询问孙权和李长安去路上的一些情况,孙权如实告知, 孙权把他和李长安在断魂谷遭遇狼群袭击的情况,重复了一遍,但他隐瞒了有人恩施给李长安一大堆金坨的事情,关于侏儒道士和那个道姑的事,他讲的有些吃力,上气不接下气,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李乾坤半路打断了。 显然,李乾坤对他的这些破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在追问,他和长安两人在绝命崖下,是不是下手杀了人。 孙权低头不敢言语,他知道不倒翁肯定将此事与李乾坤讲了,不然天知地知不倒翁知,李乾坤怎么会知道呢? 何况,他已经对不倒翁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看来是这个老顽童言而无信,出卖了他和李长安。 李乾坤逼问道:孙权,说说,是恩公对你好,还是那不倒翁对你亲? 孙权知道隐瞒不过去了,便对李乾坤如实交代了他和李长安,如何将那两个黑娃杀手干掉的事情,孙权讲的时候声情并茂,唾沫星子乱溅,听上去,他们二人就是一对配合默契的盖世英雄。 李乾坤听后,神色镇静,什么也没说,便匆匆离开了。 李乾坤走后,孙权如释重负,他站在院子里,眼看着屋檐下柴禾堆里的巨额财富,发起呆来。 老娘晚上这几巴掌,似乎把他一下子打清醒了。 一个小小狱卒,一夜暴富,明天就去置房买奴仆找女人,出入车马,天天吃肉,过花天酒地的日子,乡邻如何会信?如此,基本就是去撞墙找死。 其它不说,老娘这一关,根本过不去。 穷人没钱不好活,有钱不敢花,这就是千年不变的世道。 孙权思前想后,一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小院子里立坐不安了起来。 不管李长安如何逼问,鬼子抹布的嘴,牢的就像贴了封条一样,闭口不提李长安和羊头不能同住的原因。 二叔肯定有猫腻,或者有什么过人之处的震慑之术,足以让鬼子抹布心惊胆战,不敢实情相告。 杨木匠把最好的洞房安排给了李长安,李长安盛情难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和鬼子抹布以及裁缝住在一起。 看样子抹布也是处于好心相劝,李长安不再逼问,只好转移话题,讨问抹布洞壁上这么多的动物标本来自何处。 抹布听罢,又推诿起来,起身想溜,被李长安拽住倒下,撞醒了裁缝,其实裁缝早就被他们吵醒了。 裁缝向李长安承认,这些动物标本都是他天长日久精心缝制,挂在这里是羊头的主意,主要是为了避妖和镇邪。 李长安听罢笑道:一派胡言,既然这些羊头鹿角狼首,能镇住妖魔鬼怪,那能镇住母蝎子的毒蝎不? 一句话问得裁缝和鬼子抹布哑口无言起来,李长安乘胜追击问道。 你们两个实话告诉小爷,这些禽兽的脑袋皮囊都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那个小熊贝比,你们也敢杀了熊孩子拿来献祭? 裁缝和抹布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就是想给我李长安来个惊喜嘛!不至于如此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吧!快说!李长安站起来吼叫道。 裁缝眼见瞒不住李长安,开口说道:二少息怒,你二叔羊头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天食自有来路,到了满月之时,二少自然就会明白。 裁缝话说到这个程度,李长安也算明白了七八成,通常算命先生老讲天机不可泄露,二叔为能工巧匠,鲁班传人,莫不是二叔通晓鲁班书,知天知地知古今,用什么蛊惑之术,控制了抹布裁缝和白卖肉吧,否则,他们几个不会对他一个老木匠战战兢兢,惟命是从。 看来二叔本事不小,在这大唐天下,也不排除他和袁天罡李淳风过从甚密,或许可能曾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一起游山玩水做过驴友。 如此,我李长安还在这里劳心伤神找什么九龙鼎,回去让二叔夜里仰望北斗七星,掐指推算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 想到这里,李长安也不再难为裁缝和抹布了,夹起自己的被褥转身就走,他要回去和羊头二叔住在一起,好好交流几个时辰。 李长安回到洞房,没有看见二叔羊头的影子,便顺手展开被褥,动作麻利地铺好了床铺,想想似乎缺少了什么,看见洞壁下自己的包裹,急忙打开,除了一些必须的换洗衣服外,下面便是几摞各色质地的锦缎和布匹,看上去足有数丈之多。 估计这是他大唐父亲李乾坤的存货,锦缎都拿来滥竽充数了,李长安摸了摸布匹的薄厚质地,用其制作降落伞勉强可以,但须重叠加厚,看数量想做两副降落伞难度较大。 李长安也不敢多想,急忙揭掉被褥,把布匹平平整整地铺在了下面,这才又重新铺好了被褥。 李长安站在床头,摸了摸脖子上的祖传玉佩和腰里的三叉戟,都还在位,只是那九龙鼎不见了踪影,想想那物到底不是自己身上的东西,不见了就不见了,在这里天长日久慢慢再找。 李长安心里想着,转过身要出去找找羊头二叔,没想到那蝎子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就站在他的身后,吓得李长安一屁股坐在了石床上。 蝎子王见李长安受惊吓倒,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 李长安正要开口指责蝎子王,不打招呼就闯进来,又猛然醒悟,蝎子王没有舌头不会说话,所以话都嘴边有咽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尴尬起来。 蝎子王伸手拉起了李长安,李长安开口问道。 姐姐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蝎子王听罢,也不在手心画字了,直接从腋下拿出了李长安的锦缎方巾,双手捧给了李长安。 李长安看着方巾,这才拍着脑门突然想起,此物一定是他仓皇出洞时掉落在了蝎子王洞房,没曾想蝎子王怕他心急,失物送上门来了。 如此可见,这个香妃姐姐的原则性比较强,不贪别人的财物,那九龙鼎肯定不是她想要的东西了。 李长安伸手过去要接方巾,在触到蝎子王手指的那一刻,却改变了主意,把那锦缎方巾推了回去。 李长安说道:姐姐,此物乃一个贵人相送长安,长安方才想了想,还是把她留在姐姐身边最好。 蝎子王听罢摇摇头,执意要塞给李长安,李长安急忙推送解释道。 姐姐别急,长安的意思是,这块方巾,姐姐先替长安保管,待长安和姐姐出了豹子口,姐姐再还给长安不迟。 蝎子王听罢,急忙在李长安手心画道:为何? 李长安回答道:长安要是把姐姐带不出豹子口,就这样在这里半死不活的活着,要那物又有何用! 蝎子王听罢,突然伸手抱住李长安,泪如泉涌。 第二十四章:闯刘宅枯井暗藏金 遇恶少胯下受屈辱 这么多的金子搁在身边就像一团火,不烧死人才怪。 孙权一夜无眠,坐到天亮终于想通了,一夜暴富人前显摆,定会遭人猜疑嫉妒,搞不好会害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装穷相对比较容易,只要天天躲在家里吃肉即可。 孙权要成全对李长安的承诺,但他私下却做了一件不是很仗义的事情,他将李长安给他的那一小块金鉈,换成了所有金子里面最大的那块,给自己留了下来。 二少一向财大气粗,视金子如粪土,就是我孙权从中拿了最大的一块,他也不会在意,因为这堆金子具体有多少,我孙权比他李长安心里清楚。 一大早,孙权便肩背箩筐,里面藏匿着李长安的重金,上面放了镰刀斧头等干活工具之类,到了刘府对面的刘家大宅门口,也就是原来的李家大宅门口。 孙权迈腿跨上刘家的高门槛,就要进去,却被站在门内的刘家护院一把推了出来,孙权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护院骂道:滚开!刘大人早晨不会客! 孙权站定:本监和刘大人有约,见他交差还不行吗? 护院说着就要关门:不行,不行!快哪儿凉快哪儿去! 孙权腰里拔出刀来,猴子一般嗖地跳进门槛,他就不信一个看门狗,比他一个官差的狱卒还要嚣张。 孙权挥刀骂道:你算老几?老子吃的可是官差,今日非面见刘大人不可! 那护院身高马大,见孙权骄横硬闯,便扳了扳手腕,松了松筋骨,扎起攻势,貌似要扑过来生擒孙权,再把他揪起来摔出门去。 那护院抬脚刚要动作,刘清水突然从影壁后闪出,厉声喝道:且慢!都是自己人,闹什么闹! 护院见状,知趣走开,刘清水走到孙权跟前,笑着问道。 这么早光临寒舍,是昨日给你的酬劳太少还是? 孙权急忙答道:哪里,哪里,多了,多了,大人重赏恩施,本监寝食难安,听闻大人乔迁新居,故今日带了器具,特来帮忙干活可否? 刘清水看了看孙权背篓里的器具,正是用得着的去处,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这个斗鸡眼确实圆滑精明,拍马屁比较及时舒服,加上自家最近不费分文,得了李家的大宅田产,心里高兴,也没多想,便喊来管家带上孙权,去清理李家那个杂草丛生的后院去了。 管家带着孙权推门进入后院,只见里面野草纠缠,歪树疯长,一些陈年旧货,破车烂框,朽木车辕等横尸遍地,墙角的马房早已半边塌陷,上面成了飞鸟的安乐窝。 一面通体发黑的大水瓮,稳稳地竖立在马房对面的墙角,水瓮里面竟然长满了碧绿挺拔的翠竹,估计水瓮下面就是李长安所说的枯井了。 管家指指点点,纠结半晌,最后让孙权把里面所有死物活物统统清除烧掉,只留那面翠竹满满的水瓮,也别糟践了这一处美景。 孙权扔下背上的背篓,手提斧头,豁开野草,走到马房下面,找到那根摇摇欲坠的顶梁柱,挥斧砍杀下去,马房瞬间陷落在地,上面飞鸟扑腾起来,纷纷出逃,一时间搞得后院鸡飞蛋打,尘土飞扬。 浑厚的灰尘四处弥漫,呛得那刘府管家支撑不住,急忙捂着鼻子眼睛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孙权见时机已到,走到墙角搬开水瓮,再发力推开水瓮下的石板,一眼枯井呈现在了孙权的眼前。 孙权走到门口,大声咳嗽着左顾右盼,哪里还有管家的影子。 孙权从背篓里取出李长安的重金包裹,走到枯井跟前,然后转头天上地下,目光四处周旋了一圈,确保没人偷窥,这才毫不犹豫地将包裹扔了下去。 孙权站在枯井边等了片刻,等听到器物落入井底的声响,便推动石板,盖住了枯井,把那大水瓮归位,然后找了一些朽木干草之类,堆在了马房上,点火烧了起来。 火势很快蔓延起来,烘烤得孙权掩面退避,等那些干枯的旧物烧尽,再来好好收拾剩下的焦草。 孙权收拾好镰刀斧头,提着箩筐走出后院门,却发现刘少卿的儿子闫子虚和刘清水的儿子刘子善,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拦住了孙权的去路,直愣愣地看着孙权。 这两个恶少想干什么?莫非刚才藏宝的事情,让他们看见了。 孙权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狱卒势单力薄,那刘子善为人和善倒还好说,要是惹上那长安恶少闫子虚,就得自认倒霉。 闫子虚绰号门扇,身高体阔,生得一身肥膘,站在眼前就是一堵肉墙,一旦倒塌下来砸到人,非死即伤。 那门扇的绰号是李长安给起的,不料此威名一直从新丰镇传到了长安城。 听李乾坤讲,刘少卿儿子之所以跟他娘姓,是因为刘少卿是那闫家的赘婿。 三十六计走为上,孙权见状,夺路就走,却被那闫子虚飞起一脚,踹倒在地。 孙权心想,这下完了,李长安给我的这份苦差,估计要毁了我的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 那闫子虚嘴里叫嚣着,还要飞脚再踹,被旁边的刘子善伸手拦住。 斗鸡眼儿,别想跑,我兄弟二人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刘子善上来伸手扶起孙权问道。 勿怕,勿怕!我兄弟二人只是想请教孙哥一些小事,呵呵!请这边说话。 刘子善指着他们身后后院的廊亭说道,那闫子虚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孙权的脖颈,把体格瘦小的孙权扛到墙角。 二弟你和一个小狱卒客气什么,他要是不说受打便是。 孙权抽出佩刀横在闫子虚眼前大叫道:要杀要砍,来呀!老子在牢里死人见得多了,早活得不耐烦了,来呀! 刘子善见状,上前动手把他们两人拉开,取了孙权的佩刀,插回孙权腰里的刀鞘。 孙哥息怒,我等只是想知道,那李长安和你在去绝命崖的路上遇到了何事?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孙权心想,路上的事情,刘水清都未过问半句,你们两个小毛孩子问我孙权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长安,刘子善和闫子虚三人年龄一般大小,那刘子善和李长安平常私交甚好,闫子虚每次来新丰镇,三人一旦在一起,总会在镇上的酒肆旗亭里,搞出一些龌龊的事情来,每每让李乾坤颜面失尽。 李长安事发后,孙权无意间听到顶头上司董灼私下聊过,李长安这次犯上作乱,估计是喝醉了一时兴起,自己跳进那刘家二少的茅坑,本监也想不明白,那老鬼南山不倒翁的门徒,怎会干出如此笨拙的窃案。 无论如何,金子的事情,我孙权就是死,也不会透露只言片语。 我等在那断魂谷里遇上狼群,跑都来不及,哪有机会说话,当时要不是本监身手不凡,躲闪及时,早成狼粪了,那还有大活人在这里和你们二位啰嗦。 孙权无奈说道,显然刘家二少不满意他的回答。 不会如此简单吧,按理来说,我家的护院都被狼吃了,那李长安完全可以趁机亡命天涯,为何还会自投罗网,去那绝命崖里受死? 那刘子善问的确实不无道理,其实我孙权也不明白。 孙权闭口不言,闫子虚大声逼问道:快快从实招来,那李长安到底想干什么,不会对你一句话都没说吧!快说! 孙权笑答:本监一个小小当差的,李二少怎会将本监放在心上,与本监掏心掏肺?反倒是你们,平常一起喝酒吃肉狭当垆,臭味相投的多吧!呵呵! 闫子虚听罢,抬起手臂:你敢再胡言乱语,看小爷我不一掌扇死你! 刘子善急忙拦住闫子虚:罢了,罢了,那李长安一向很少畅所欲言,岂会对孙哥说实话!咱们走吧! 刘子善扯着闫子虚准备离开,孙权见状急忙脱身要走,那闫子虚却不依不饶,挡住了孙权的去路。 不说真话还想溜,没那么容易! 孙权开脱道:本监所言,句句为实,你,你们还想怎样? 不料那闫子虚却突然来了一句,彻底击败了孙权的守势。 那闫子虚大笑着蹲起马步道:好吧,如若你今日所说句句为实,就从小爷胯下爬过去,我等就信了你,然也,你就是在说谎。 这次,那刘子善却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从腰里摸出折扇左右摇动,似在煽风点火,并未走上前来,阻拦闫子虚的恶行。 孙权见状脸色都变了,好歹自己是六尺男儿,岂能蒙羞!一时怒从心起,手按在了刀柄上,想立马抽出佩刀,冲上去砍了眼前的这堵肉墙,杀人偿命,死了都值。 孙权知道那门扇家里有武师专门对其传授武艺,他功夫在自己之上,硬拼必败。 再说自己要是被门扇打死,留下孤单的老娘谁来照顾,何况眼下怀里藏金,身为处男,尚未娶妻生子,如此了结自己,来人世一趟,岂不做了亏本买卖。 孙权按在刀柄上的手又很快抽了回来,慢慢地跪下来,咬牙伏地,闭着眼睛,强撑着从那闫子虚的胯下爬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问杀器解疑惑梦回酒肆 窃御酒被追杀扑朔迷离 豹子口的第二夜,李长安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仔细想想自己一路从断魂谷到豹子口,这两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感觉一点儿也不真实,就像在梦中一样。 特别是他在山下杀人的那一瞬,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此刻,他确信自己处于绝对的清醒状态,他必须非常理智地思考一下,那个大唐李长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绝非他盗窃御酒那么简单。 黑暗中,他摸出那把三棱倒刺,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他还能感觉到死者血液味道,生涩而又迷惑。 那时,他根本没有杀死那些杀手的任何意愿和意图,使用三叉戟,只是为了击晕他,保护自己,并没有想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这是一个现代人对生命敬畏的正确选择。 毕竟,那两个杀手至始至终,并未真的出手杀他们。 如果杀人高手真想杀他,他估计早就死在囚笼里了,甚至没有时间和机会拿出三叉戟对抗。 按斗鸡眼所说,那些黑娃堂的杀手都是职业杀手,像他们两个菜鸟级别,人家取你项上人头,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说他当时为了救斗鸡眼,用三叉戟电晕了企图制服斗鸡眼的杀手,才给斗鸡眼杀死杀手提供了机遇,那么,当他用这把三棱倒刺,刺进另一个杀手心脏的时候,他就不是现在的李长安,而是大唐的李长安。 如果杀人的真是大唐的李长安,除非这个大唐的李长安,有能杀死职业杀手的本钱。 但显然,一个因小偷行为被抓被打到死,都不能自我解脱的不良少年,根本就没有杀死职业杀手的本事和本钱。 现在,最合理的推断应该是,这两个杀手并非是来杀李长安,而是来确认和寻找李长安的人,却死在了一场各自判断失误的意外之中。 那么,是什么人在找李长安?或者是要救出李长安?还不想暴露身份,不惜派出蒙面的高手,在荒无人烟的绝命崖下动手执行任务。 李长安将三棱倒刺压在枕头下的褥子里,翻来覆去越想越迷茫,越想越糊涂,他希望自己能很快地睡过去,希望那个大唐李长安能尽快托梦给他,以解决他脑子里这些纠缠不清的谜团。 李长安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睡着了,进入了梦乡之中,他梦见自己似乎在逃避什么,匆匆穿插在酒客拥堵的刘家酒肆三楼回廊里,却见自己的丫鬟杨婉儿,抱着小包袱心神不定地站在廊柱之后。 李长安见状,好像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犹豫地将杨婉儿一把推倒在地,并在她肚子上踢了一脚,咬牙切齿骂道。 滚!滚!快给小爷滚回家去!再不走,看我不踢死你才怪! 杨婉儿委屈地哭叫着,被一个路过女当垆扶起来后,掉转身就跑了,李长安这才扬长而去,身边的酒客们见状,纷纷指着李长安后背指责。 李长安直奔三楼的风月亭,风月亭内,门扇闫子虚和刘子善二人正在赌酒,身边怀中有三个貌美如花的当垆伺候,他们眼见李长安进来,急忙推开当垆,站起来刚要开口,却见李长安将桌上的那碗酒端起来,仰头一口喝完说道。 好,你们二人等着,这一局小爷我赌! 闫子虚听罢问道:二少,你出去方便了一回就改主意啦! 那刘子善一脸惊讶插嘴道:对呀,二少,不可莽撞,三思而行,三思而行啊! 李长安也不回话,转身就走,身边的当垆急忙抱住李长安的腰,却被李长安用力甩开。 二少,二少,你疯了吗?你不能去呀!二少! 李长安冲出风月亭,径直踏梯而去,刘家二个小子见状,也撇下当垆,匆匆离开。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李长安身后,有两个身裹黑袍的人,攥着腋下的刀把,夹在来往的酒客中,死盯着李长安紧紧相随。 李长安回头看了几眼身后的追兵,他突然变道,轻车熟路,从院子里直接冲上了二楼的一间阁楼。 他一把推开门,三角两步跳上酒桌,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爬上了阁楼外的屋脊房檐,惊得阁楼内正在喝酒的酒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阵惊呼。 还未等酒客们明白过来,从外面冲进来的那两个灰衣人,扑上去几脚便踩翻了酒桌,提着刀从窗口里飞了出去,落在了房脊上。 动作迅速的李长安早已跳下了房檐,落进了刘家的御酒坊内,闪身就钻进了储酒间。 少时,几个刘家的家奴护院,手提棍棒,朝储酒间里面冲了进去,紧接着,不少刘家的护院和干活的酒工纷纷跑了过去,将储酒间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跳下院子的那两个灰衣人,此时见失去了追随的目标,只好躲在院子里树下的水井后,握着刀偷窥。 不久,李长安便被几个刘家的几个家奴护院拖了出来,李长安手里还紧攥着一壶御酒。 几个家奴将李长安扔在地上,手中的棍棒齐上,打得李长安就地驴打滚,却不忘将手中哪壶御酒几口喝干,朝刘家家奴身上砸去。 乱棒之下,一个家奴挥起一棒,砸在了李长安的头上,李长安瞬间头破血流,被打晕爬在了地上。 被李长安酒罐砸中的家奴还想提棍报复,此时,刘清水才急匆匆赶了过来,立马制止了还想动手的家奴护院。 住手!住手!不许再打!人脏俱在了,你们都散了吧,散了吧! 刘清水蹲下来,摸着李长安的颈动脉,叹息道:小子,你吃了豹子胆了吗?啊!真敢盗窃御酒? 此时,李长安挣扎着睁开被头上的血水模糊了了双眼,看见刘家的管家和闫子虚,刘子善三人,身后带着五六个佩刀的官差冲了进来。 这一切似乎在情理之中,但他还看到了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非常清楚地看见,那两个躲在水井后的灰衣追兵,此时,被一个裹着红袍,头上缠着红巾的刀疤脸人,很轻松地提了起来,就像提着两条死去的鱼,很平静地塞进了井里,并盖上了井盖。 刀疤脸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李长安见证了刀疤脸手腕上那片红丝的印记,分明而又清晰的一把火。 那把火,好像在一点点地朝他李长安逼近,貌似越来越大,越来越热,越来越旺,似乎要将他从刘家人和官差的身边夺走,然后将他一把火点燃,再毁尸灭迹。 李长安见状,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呼叫:别烧我!别烧我! 李长安嘴里大声喊叫着,突然从梦中惊醒,却见那白卖肉一脸怪笑地坐在床边。 李长安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脸木然,心思还停留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如果说那两个灰衣人是来追杀他李长安的,那么那个红衣的刀疤脸,又是何方神圣?他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 如果这就是大唐李长安给我托的梦,那又为何不说清楚,他和那些灰衣人刀疤脸到底有什么过节和恩怨?抑或是你李长安拿了他们的什么东西?迫使你为了躲避他们,不得不去盗窃御酒,自取灭亡? 第二十六章:白卖肉引见菜园子 李长安梦断豹子口 李长安一时半会理不出什么头绪,恨不得再睡一觉,再次进入刚才的梦境,但坐在床边的白卖肉已经憋不住了。 二少莫非做噩梦了吧,说说,是谁吃了豹子胆,敢烧我家二少,看我白卖肉还把他不打到吐血!呵呵! 李长安揉着眼睛,只好转移话题。 白哥你一个七尺男人,静悄悄坐在这里满脸奸笑,是不是想乘机非礼小爷不成! 白卖肉笑道:非也!大哥只是奉羊头之命,伺候二少早点是也! 白卖肉说着,从身后端出一碗羊肉汤,送到李长安眼前。 李长安接在手里,闻了闻芳香四溢,急忙张开大喉咙喝了几大口说道。 多谢,多谢,等小爷来日出去,一定封你为贴身丫鬟,不知可否? 好说,好说,其实大哥只想知道,那,那母蝎子与二少可有,可有,嘿嘿,嘿嘿。 白卖肉笑里藏刀,估计再说下去没啥好话。 李长安把鱼汤递给白卖肉,整衣下床回应道。 白大哥想多了,小爷还是清白之身,那母蝎子只是触景生情,怜惜小爷而已。 李长安说着,朝外走去,白卖肉急忙跑到前边。 那是,那是,二少请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咱们豹子口的风水宝地。 李长安答道:好,小爷正有此意,咱家这角角落落今日必须得走一遍,对了,先去你那小厨房看看公共卫生达不达标。 厨房位于豹子口西北角凹进去的一片空地,此处地势较高,且前高后低,从豹子口进来的风被挡在前面的高台上,基本吹不进来。 请二少光临寒舍!白卖肉说着,用脚把落在灶台下的被褥挑到了一边。 李长安发现,这里虽说没有裁缝和抹布的三角洞房宽敞,也有八九十个平方,因为外面洞口较大,所以比抹布他们的洞房明亮。 灶台坐西朝东,方石搭成,炉膛,石案,大木桶,灯架,储粮架等一应俱全,总体设置的比较合理整齐,顺手。 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案上的木质刀插,呈阶梯状不等边几何形态,看上去很有现代工业感。 李长安摸着刀插,一时仿佛回到了自己南湖小别墅的大厨房,此物估计又是我那大唐二叔杨木匠的手工杰作。 李长安走过去,翻了翻那些放在案下的粮食口袋,燕麦,粟米,豆子等存货不少,甚至还有几罐稠酒,几个人消化起来需不少时日,豹子口与世隔绝,刘家貌似平常不会有人进来查岗,要是没粮食了怎么办? 李长安问身后的白卖肉:这些吃用的东西没有了与外面如何接驳? 白卖肉笑道:二少是明白人,这还用问,断水就是。 李长安拍了一把脑袋,原来如此啊!我怎么没想到,还在这里杞人忧天。 李长安赞道:好办法,一举两得,断了水源,刘家的御酒就得停产!哦,对了,你刚说豹子口的风水宝地在哪里? 白卖肉指着李长安身后,李长安转过身,发现身后的崖壁下有个小洞口,刚才进来时目光盲区,没有发现。 李长安走到洞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李长安弯腰准备进去探个究竟,白卖肉急忙点燃一支火把,递给了李长安,白卖肉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李长安放心进去。 李长安打着火把,钻进洞内,七拐八拐,向前摸去,许久不见尽头,回头看那白卖肉并未跟进,莫非卖肉这厮,要在外面堵了洞口,狠心害我不成。 李长安心里想着,却未退却,又朝前走,很快看见前方一圈白光,估计那就是出口了。 李长安加快速度,不到几口气就到了洞口。 出了洞口,豁然开朗,外面一片蓝天白云下群山逶迤,云雾缭绕,半空中一群鸟列队而来,叽叽喳喳叫着,临空飞过。 李长安放下火把,再看脚下,是一处敞开在悬崖半空之中的小菜园,坐南面北,三分田地,里面野葱葱郁,蝴蝶翻飞,豆荚遍地,再朝前面细看,却见他那大唐二叔杨木匠手里提着木桶,正在一片碧绿之后,专心致志地给菜园子里的野菜浇水。 二叔,二叔!李长安挥手叫着,朝杨木匠疾走过去,杨木匠急忙站起来喊道。 二少慢点,慢点,慢点,小心脚下,别失足掉下去,那就摔死了! 李长安闻声急忙放慢了脚步,朝下看去,只见脚下万丈悬崖,深不见底,云雾蒸腾,云燕翻飞,李长安见状倒吸了几口凉气,急忙退到崖壁下,贴着菜地里面内侧的边沿,慢慢地朝杨木匠走了过去,刚才的兴奋,被脚下的险要惊得一扫而空。 杨木匠怕李长安第一次进菜园,路不熟悉出问题,便过来一把拽住李长安,两人靠着内侧的岩壁坐下。 李长安大喘气:二叔何时觅得如此风水宝地,半崖里竟能生出葱郁菜园。 杨木匠答道:本来就有,只是二叔第一次进来时,这里荒草丛生,野藤纠缠,人根本走不进去,后来二叔打点收拾了一下,撒了些野葱和豆荚的种子,没想到皇天不负豹子口,菜园小菜长势非常茂盛,大家碗里就多了春葱秋豆。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如此绝地竟有天府之相,红尘之外,吃喝不愁啊!哈哈! 李长安听罢感叹万千。 杨木匠答道:对的,要么怎会有绝处逢生四个字呢? 看来二叔的头脑反应极快,不像五十多岁的人,李长安急忙问道。 好一个绝处逢生!听二叔意思,您老早就做好了逃出绝命崖的打算? 杨木匠抬头望着大山之间的一线蓝天说道:二少,你说天上那鸟为何会飞,而人却不能? 李长安笑道:二叔,飞禽怎么可能和人相提并论,两者不在一个食物链上,自然功能就不一样。 杨木匠听罢,觉得侄儿不是以前的侄儿了,说话越来越深奥了,有些词句根本听不懂。 啥叫食物链?是不是不倒翁先生教你的独门法术? 不是,不是,食物链是生物学,是科学,哦,不对,算了,给你说你也不懂,简单说吧,二叔是不是想和那鸟儿一样,从豹子口上面飞下去? 哼!异想天开!人没有翅膀,那是找死!杨木匠果断答道。 对,那二叔是不是准备做一架接龙云梯,带着我等爬下去?侄儿这两天看了下,悬崖太高,咱豹子口剩下的木头不够做一架几百米的云梯。 李长安试探道,不知二叔到底在作何打算,自己用降落伞逃生的打算,眼下还不能和二叔开成公布。 不料杨木匠却不接李长安话茬,开口问起了李长安卖身为奴的事情。 二少啊!自打你来,二叔一直想不通你盗窃御酒的事情,你给二叔讲讲事发时的前因后果,也让二叔心里有个底。 李长安轻松答道:前因是什么,确实不记得了,后果就是侄儿确实偷了御酒,卖身为奴,在这绝处逢生之地和二叔一起种菜!呵呵! 杨木匠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二叔再问你,刘子善,闫子虚是什么人你可清楚? 李长安故意摇摇头,他要见证一下自己的梦和现实的区别,所以顺水推舟。 不知道,大概是刘家的亲戚吧,侄儿只知道那刘清明和刘清水,就是逼得我李家家破人亡的那二位。 杨木匠点点头:哦,那二叔就明白了。 二叔您明白什么了?李长安问道。 杨木匠点着李长安的头说道:这个你不是那个你,看来侄儿喝了御酒,不知天高地厚,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李长安听得一头雾水:二叔你什么意思?难道小爷我不是李长安? 杨木匠站起来说道:不好说,那个你和刘家的二位阔少,常常鬼混在一起,没少在镇子里干坏事,你却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说说,是为何来? 李长安一副冤枉地样子:长安这不是被刘家人把脑袋打坏了吗?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杨木匠听罢,过去提了水桶,一边朝洞口走,一边说道:外人尚且罢了,李家公子竟不知南山不倒翁是为何人,谁信? 第二十七章:李乾坤设旗亭卖酒 屈七娘遭飞贼劫持 杨婉儿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 她看见母亲在窑口忙着烧火做饭,便赶紧爬起来跑到窑口,搭眼朝老窑下面河边的路上望去,只见南山先生正招呼着十几个木匠帮工,在河边的路口热火朝天地挖坑埋桩,搭建旗亭。 杨婉儿再回头一看,窑口堆着十几个大桶,上面写着大大的酒字。 我大伯不愧是开国县男,这么快就把开卖的酒准备好了,等把那酒亭建好,明日就能和娘一起卖酒赚钱,我就不用去镇上的酒肆,作陪酒的当垆女了。 虽说娘平时有点疯癫,但她心里却很明白,不想她们母子俩在已经落难的李家,白吃白喝,这几天老娘一直催她去镇子上的酒肆里挣钱,补贴家用。 听大伯李乾坤讲,设亭卖酒是李长安走时出的主意,为这个事情,大伯李乾坤还和南山先生争吵了起来。 大伯不想干,他觉得眼下自己的俸禄还能养得起一家四口人,但南山先生却让大伯听从李长安的安排,后来大伯还是勉强答应了,没想到他们说干就干,这么快就开始搭建卖酒的旗亭了。 杨婉儿是个懂事的姑娘,见大人忙的不可开交,急忙返身去灶台,取了开水罐,打了一大罐开水,顺手拿起两只碗,准备下去给那些干活的人送水喝。 她刚要离开,却见大伯李乾坤提着马鞍,从窑口出来。 杨婉儿问道:大伯,快要开饭了,您这是你要去哪里? 我去镇上再买些木头,你们吃饭别等我了。 李乾坤说完,翻身上马要走,回头又嘱咐杨婉儿。 对了,婉儿,最近镇子上不太安宁,以后你一个人不要再去镇子了,好好在这里卖酒就是。 杨婉儿听罢点点头,李乾坤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最近这两天,李乾坤和不倒翁吵了几次后,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把长安窃御酒的事,想简单了。 其实仔细想想,都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自私自利,忽视了儿子李长安。 现在看来,长安因为喝醉了去御酒坊盗窃御酒,不是他一直认为的那么简单。 今天安排好河边设亭的事情后,他要去一趟刘家酒肆,找一个和他相熟的人,仔细问问事发当天的情况。 这个人就是刘家酒肆的当垆女屈七娘,以往和李乾坤私交甚好。 因为李乾坤没有脸面,所以很少去酒肆里喝酒尽兴,尽管许多年过去,新丰镇的人都接受了一个没有脸面的李爵爷,但酒肆里南来北往的酒客们和那些陪酒的女当垆们,看见李乾坤未免敬而远之,甚至有些惧怕李乾坤。 所以李乾坤很少去酒肆,即使很久去一次,一般也是在晚上去。 酒肆里的小当垆们,都是些年轻的女子,没有那个当垆主动来伺候李乾坤,但刘家酒肆的七娘却是个例外。 每次去刘家酒肆,都是七娘为李乾坤陪酒,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李乾坤有个相好的当垆女,名叫叫七娘。 刘清水甚至讨好过李乾坤,愿意改了七娘的奴契,将七娘送给李乾坤做妾,但李乾坤好像没有这个想法,搞得刘清水一度时期很是尴尬。 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七娘的父母饿死后,是路过的好人李乾坤,花钱买了两幅薄棺,将七娘的父母葬了,李乾坤便成了七娘的恩公。 七娘被其伯父收养,但没过几年,七娘便被酗酒成性的伯父,卖给了刘家为奴,七娘的伯父将七娘换来的钱,拿去赌酒,输了个精光后上吊死了,李乾坤知道后为时已晚。 李乾坤在刘家酒肆二楼的听雨亭,见到了七娘,这个酒亭在二楼的西北角,距离相邻的酒亭较远,相对比较僻静,李乾坤基本每次都在这个酒亭饮酒。 七娘告诉李乾坤,长安出事那天,她也在场,当时就是她当众扶起了被李长安推倒的杨婉儿。 那天来刘家酒肆的酒客很多,除了长安城来的酒客和胡商,还有一些着装怪异的人,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路过进来吃酒,平时在酒肆里这种人很少见,所以七娘记得很清。 李乾坤听罢,急忙问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比如刀剑和身上的器物等。 七娘回答道:不是官差,不是商人,不像和尚,也不像道士,一个个长发覆面,看上去很怪。 他们有多少人?具体什么样的装束?好好想想,不急,慢慢想。李乾坤喝了一口酒继续问道。 七娘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七八个人,从头到脚,裹着灰袍,腰里用一根绿绳系住,身背短弓,长发披散,看不清面目。 李乾坤想了想说道:哦,那不是短弓,那是手弩!这些不重要,你看到他们穿的鞋子了没有? 七娘摇摇头,突然说道:哦,对了,恩公,好像有两个灰衣人,在酒客中追寻你家的李长安! 李乾坤听罢,拍案而起:果然啊,七娘,你再想想,你还看见有什么人和长安接触过,你一定要仔细想,再往前想,我总觉得,长安的事有点蹊跷,搞不好那些穿灰袍子的人,只是一些打手,他莫不是拿了人家的什么宝贝,才被人家追寻的吧。 七娘皱着眉头,想了好久,突然站起来说道:哦,对了,恩公,我记起来了,那天我去楼下的酒窖取酒,看见你家长安和一个裹着红袍子的人在一起。 李乾坤急忙问道:红袍子?他们在干什么?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七娘正要张嘴回答,突然,从亭子后面跳出一个灰衣人来,凭空里一把抓起屈七娘,挟裹在腋下,跳进了廊道。 李乾坤站起来伸手阻拦,但已晚了半步。 七娘在灰衣人的腋下哭叫着救命,惊动了楼上所有的酒客,李乾坤已提刀追了上去,二楼酒肆瞬间大乱起来。 那灰衣人见李乾坤追来,突然跳起来,一脚踢破了窗户,从二楼破窗一跃而下,功夫甚是了得。 李乾坤扑到窗前看时,见那灰衣人抱着七娘,直接掉落在了楼下院子里的一匹黑马背上,然后催马扬鞭,朝刘家酒肆大门口冲去。 那灰衣人后面还跟着两匹快马响鞭的同伙,此时,疾飞的马蹄顺势带倒了刘家的五六个试图阻拦的护院。 李乾坤急忙跑下楼去,直奔大门口,刘家酒肆院内,响起一阵阵飞贼来了的喊叫之声,酒客们吓得四散奔逃。 飞贼出来劫财劫色的这种情况,在各家酒肆中,晚上倒也司空见惯,但大白天明目张胆出动劫人,就有些张扬了。 李乾坤跃上马背,催马追了上去,不多时,刘家的几个护院也嘴里叫喊着抓飞贼,骑着马,冲出大门,催马跟了上去。 这些护院还没追出镇子,自知不是亡命徒的对手,便放弃了追赶,折返了回去。 李乾坤一路紧追不舍,一直追出镇子,眼看着飞贼们没入了南山下的沟坳,不得不催马加鞭。 马背上的李乾坤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杀场,锐气不减,他感觉到,他此刻追的不是灰衣人和被掠走的屈七娘,他追的是儿子李长安,只有追上这些人,他才能知道李长安究竟干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奋起直追马归南山 怜香惜玉痛遭暗算 李乾坤策马冲上沟壑纵横的山坳顶,朝下面沟壑看去,前路本来三匹快马的追踪目标,眼下只能看到一人一马,正在远处沟壑的尽头纵马奔跑,其余两匹却不见了踪影。 由于距离太远,他还不能确定前方的那匹马上有没有他的七娘。 不管怎么样,只要追上其中一个,就能锁定他们。 李乾坤来不及考虑太多,不由分说打马冲下了沟壑,朝前面的目标紧追不舍。 大概有十几年没有那种纵马疆场,在腥风血雨中厮杀的状态了,胯下饱食终日的坐骑跟他李乾坤一样,貌似丧失了应有的杀气和血性,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被那前面的灰衣骑手远远地抛在了后路,距离越拉越远。 李乾坤岂能善罢甘休,他从腰里抽出短刀,一刀扎在了马臀上,胯下的坐骑受到刺激,如离弦之箭,朝前路的骑手冲了上去。 战马奔驰中,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伏在马背上拖着长刀的李乾坤,此刻肌肉紧绷,热血满腔,似乎再一次的回到了当年率兵激战杀场的那个状态。 李乾坤越追越近,不料前路马背上的灰衣人突然转身,举起手中的弓弩朝后路的李乾坤放箭。 李乾坤虽说年事已高,毕竟当年也是万骑营的顶尖高手,反应相当迅速,见状挥刀出去,一刀上去,挡飞了灰衣人射出的两枚短箭,且同时一个,翻下马鞍的侧身下沉,整个人躲到了坐骑的侧翼。 一枚没有挡住的短箭,飞过来射在了马鞍上,李乾坤的坐骑收到突袭,速度因此降了下来,前路灰衣人乘机飞马而去。 李乾坤很快明白,灰衣人释放的弓弩是三支满弓,再次压满短箭开弓尚需时间。 看来七娘并没有在这个人的手上,但我李乾坤今日发誓要生擒你,否则我就对不起我这个开国县男的爵号。 李乾坤翻上马背,策马突进到前路灰衣人的侧翼,紧紧相随。 那灰衣人见无法摆脱李乾坤,便抬起手弩,要继续向李乾坤射箭,但这次李乾坤早有防备,就在灰衣人抬起手弩的那一瞬间,李乾坤手中的短刀已经飞出。 短刀直接扎在了灰衣人举着手弩的胳膊上,灰衣人疼的一阵乱掉,当下扔掉了手弩,抱着胳膊,骑在马背上落荒而逃。 要不是李乾坤需要活口,这一刀注定会切断那灰衣骑手的喉咙。 马背上已经受伤的灰衣人,知道遇上了难缠的狠角色,哪里还敢怠慢,夹着马肚子一路狂奔。 杀到眼红的李乾坤岂肯放手,策马奔上去伸出去一直有力的大手,就要将那马背上的灰衣人抓住。 灰衣人左躲右闪,李乾坤趁机一把拽住了灰衣人腰上缠着的腰绳,企图将灰衣人抓上自己的马背。 不料灰衣人金蝉脱壳,从马上直接滚落了下去,李乾坤手中只落了一段灰衣人的腰绳。 掉下马去的灰衣人连滚带爬的朝前逃去,马背上的李乾坤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策马慢慢跟了过去,看来,今日他在劫难逃了。 跟我李乾坤斗,你小子还差点本钱。 骑在马背上的李乾坤大喊道:飞贼,给老子站住,老子今日不会取你人头,只是问你几句话就放你马归南山! 那灰衣人听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撩开脸上长发,对着李乾坤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马背上的李乾坤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李乾坤就觉得情况不妙,急忙跳下马,朝几乎是几步之遥的灰衣人扑了过去。 未等李乾坤跑到灰衣人跟前,不料那灰衣人转过身,纵身一跃,朝脚下跳了下去。 李乾坤追到岸边,却见脚下是一条深沟大河,水面上,那灰衣人正在奋力地拍打着水花,朝对岸泅渡。 遍地的高草和对岸山坳上的密林欺骗了李乾坤的视觉,他竟然没有看到沟底有一条河在静静流淌。 看来灰衣人对这个地方轻车熟路,早有预谋,还是自己心慈手软,慢了一步,让他逃之大吉了。 怎么办?追不追?搞不好这个灰衣人是在引诱他上钩。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走七娘? 难道他们早就潜伏在酒肆里,就等着七娘向我透露我家长安的异常行为吗? 那为何他们不在我来酒肆之前劫走七娘? 但显然,这些人知道我李乾坤是李长安的父亲,而我却在无意中,成了他们的探路石。 看来,这些人并不知道七娘知道长安当天的情况,他们劫走七娘,像我一样,是想知道我家长安和那神秘的红袍人,在做什么交易。 李乾坤越想心里越迷茫,再朝沟壑下的对岸仔细看时,只见那灰衣人已经爬山了岸,正趴在岸边大喘气。 套路,全是套路,我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他们当猴耍了。 李乾坤越想越气,却拿不定主意是否需要跳下去,抓住那个受了伤的灰衣人。 这个时候,李乾坤突然看见,另外两个灰衣人手里牵着被捆绑着的七娘,从山坳上的林子里下来,扶起了趴在岸边的那个灰衣人,拖着七娘,几个人朝山林里面走去。 被捆绑着的七娘似乎看见了对岸沟壑之上站着的李乾坤,挣扎着回头看着李乾坤,无奈她的嘴被灰衣人拿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李乾坤见状,再也忍不住了,心里一横,提着刀纵身跳下了沟壑下的河流,从水底爬上来,朝河岸边泅渡而去。 李乾坤上岸后,提着刀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山林之中。 他知道这是一次凶多吉少的选择,但他却别无选择。 看来,这些人比山贼更阴险,李乾坤怕掉进陷阱,只好踩着他们的脚印,一步步前进,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被他们偷袭,自己把自己搞得十分紧张起来。 这样慢腾腾觅着那些灰衣人的足迹,走了一段距离后,李乾坤坐下来想了想,觉得这样追他们要追到何年何月,自己可能想多了,或许这些人只是为了摆脱掉他,至少从眼下来看,他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从七娘的嘴里打听李长安的事情。 此时,李乾坤突然听到了七娘的呼救声,他急忙爬起来,朝着七娘呼救的方向跑去。 她是因为我家的长安,才被那些人劫走,何况七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不错,于情于理,他也不能让七娘落在那些人手里。 李乾坤提着刀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坳,老远看见七娘脖子上套着绞索,被吊在山坳里的一颗歪脖子树下,脚下垫着一块滚石,晃晃荡荡立脚难稳。 七娘毕竟一个女孩子,哪里受过这等惊恐,一直被吓得七娘哭叫不停。 李乾坤见状,朝山坳里冲了下去,但还没等冲到七娘跟前,李乾坤的脚下便中了灰衣人预设好的陷阱,他的双脚落入脚套,整个人被突然临空提起,倒吊在了半空之中,打起了秋千。 第二十九章:李乾坤鏖战群狼 狩猎人救死扶伤 灰衣人眼见李乾坤中了圈套,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先将七娘从树上放了下来,顺手堵住了七娘的嘴巴,并将一个黑头套套在了七娘的头上。 如此这般,这些人肯定是躲在深山老林里。 蒙面的灰衣人并未上来夺走李乾坤手中的刀,看来他们并不想杀李乾坤,也不想让李乾坤看见他们的本来面目。 李乾坤挣扎着大叫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陷害我和七娘? 一个灰衣人上前说道:李爵爷,委屈你了,我等不是山匪,亦非飞贼,我等不杀人,也不绑票,至于你家的七娘,她知道的太多了,我等必须带走她,还请爵爷见谅! 李乾坤听罢,一头雾水,大叫道:快放老子下来!明人不做暗事,有种的拉下脸,咱们把话说清楚! 那个灰衣人并不理睬李乾坤,只是直接走到大树后,拉起绳索,将李乾坤吊的更高了一些,嘴里还叽咕说道。 稍安勿躁,李爵爷,你死不了的,不出意外的话,有人会来找你,这吊的太低,天黑后狼来了对你不利。 灰衣人手脚麻利地处理好李乾坤,便和那两个拖着七娘的灰衣人转身就走,李乾坤一看有些急了,追了半天,总不能一无所获。 李乾坤在半空里挥刀乱砍,嘴里几乎是哭着大喊道。 回来,回来,你们,你们不能走!不能走!天地良心啊,我家长安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啊! 一个灰衣人听罢,折返了回来,仰头看着半空中悬着的李乾坤说道。 李爵爷,你是好人,你家的七娘也是,放心,我等不会亏待她,我等只是在找一件和你家李长安有关的东西,这件东西非常重要,其它具体的事无可奉告!当然,有些事,我等也搞不明白,只是奉命行事,请你谅解!告辞! 灰衣人说罢,便拖着七娘匆匆离开了,李乾坤使劲地晃动着悬吊在半空中的身子,试图躬身上去,砍断脚上的脚套,但却无法触及。 李乾坤折腾了半晌,只好安静下来,看着周围颠倒的世界,期待山坳的林子里会有人出现,将他解脱下来。 灰衣人走后,李乾坤将儿子李长安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很多遍,虽说没有完全想通,但听那些灰衣人的言外之意,至少可以确信,这些灰衣人并没有想将长安杀掉的意思。 但长安无奈去盗窃御酒,究竟是在躲避什么?如果说那个和长安密接的红衣人是灰衣人的敌对方,那长安为何与红衣人过从甚密? 他感觉儿子李长安现在就是一块肥肉,正在被各方阵营拉扯撕咬,他却找不到真正的原因。 李乾坤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在梦里,他梦见儿子李长安兴冲冲地从绝命崖回来了,并且告诉李乾坤,盗御酒确实是他故意干下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顺利进入豹子口。 李乾坤听罢,气得血往脑门上直冲,大骂你小子假戏真做,害得你娘上吊,害得你爹我将李家大宅和田产赔了个精光,现在住在寒窑里,受人眉高眼低的屈辱,你竟然还大言不惭,是何居心? 李长安反而说他目光短浅,只知道伺候家宅女人,一辈子就是个九品芝麻官的命,他这是以小搏大,给李家光宗耀祖。 李长安一边说,一边将李乾坤带到窑口,指着窑口停着的一辆马车说道。 老爹你不明白情况,你那开国县男算什么鸟官?新丰镇有个大宅又能怎么样?你看看,你儿子现在能给你买下半个长安城。 李乾坤揭开马车上的箱子,看见箱子里面全是金灿灿的元宝,一箱又一箱,他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和惊讶,因为他对金子不感兴趣。 李乾坤朝马车上唾了一口,说道:这些身外之物,你老爹我不需要,李长安你给我说清楚,刘家酒窖里那个裹红袍的人给你吃了什么,你甘愿为他以身试法,卖身为奴? 李长安听罢,开口正要作答,却被南山先生从寒窑里出来,一把拽了进去。 别理那个老糊涂!长安快来!老师有话跟你讲! 李乾坤见状气得骂道:你才是个老糊涂! 李乾坤嘴里骂着,从梦里醒来,已是天近黄昏,倦鸟归林,林子里已渐渐暗了下来。 此时,远处沟坳里的传来的狼叫声越来越近,悬吊在空中的李乾坤握紧着手中的刀,立马警觉起来。 不多时,几匹饿狼从沟底窜了出来,他们似乎早就闻到了李乾坤的气息,朝李乾坤扑了过来。 李乾坤感到死亡正在一步步地拍打着他的胸脯,四五匹狼吼叫着,冲到李乾坤悬空的身子下面,跳起来企图吞噬李乾坤的头颅。 李乾坤半空中晃荡着,挥刀驱赶,好在那个灰衣人将李乾坤悬吊的很高,几匹狼交替着跳起来多次,基本都无法触及李乾坤最下面的脑袋,但他感觉自己掉下去的几缕头发,硬生生地被狼口扯断。 李乾坤怕自己频繁地挣扎和反击,磨断挂在树上的绳索,成了这些饿狼的大餐,便安静了下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能再消耗体力了,瞅准机会,一刀砍杀才是上策。 狼群跳起来突袭了半晌,见够不着李乾坤,也都停止了攻击,围着李乾坤兜起了圈子。 李乾坤知道,狼有时候比人聪明,但他却无法判定这些兜圈子的饿狼,接下来要如何对付他。 结果出乎李乾坤的意料之外,三匹狼突然跃起来,叠起了罗汉,速度快到李乾坤一眨眼的功夫。 最上面的一匹狼从第二匹狼的脊背上突然跃起,直扑李乾坤。 严阵以待的李乾坤手起刀落,扑上来的狼头瞬间被李乾坤的刀削去了一半的脑袋,跌落了下去。 地上的狼见状,张开大口獠牙,前赴后继,跳上罗汉背,朝李乾坤扑了上来。 话说李乾坤手中的刀还没回到杀位,这一刀下去显然力道和方向都失去了卡点,好在李乾坤躲闪及时,但胳膊上却被扑上来的狼牙撕裂了一条口子,鲜血直冒。 饿狼即将马到成功,拿下李乾坤,所以故伎重演,再一次跳上罗汉背,扑向了半空中晃荡的李乾坤。 饿狼的攻击快如闪电,这一次,晃来晃去的李乾坤似乎还没做好准备。 就在饿狼冲向李乾坤脖子的瞬间,突然,一直长箭临空飞来,穿透了饿狼的头颅,饿狼中箭掉落了下去,剩下的三匹狼见一下子折损了两员大将,也一时乱了阵脚。 双方喘息之机,李乾坤这才看见,地上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兽皮的狩猎人,正骑在他留在河对岸的那匹马上,搭弓射箭,驱赶着围攻李乾坤的狼群。 第三十章:李乾坤三问小恩公 李长安发明蓬蓬头 李乾坤见救星来了,围攻他狼群被狩猎人驱散,他感觉过了一趟鬼门关一般,手中的长刀松手掉了下去,插在了地面上,整个儿刚才还在紧绷的身体瞬间坍塌了。 狩猎人将李乾坤从树上放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李乾坤从脚套里掏出双脚,挣扎着站了起来,但因为吊了多半天了,加上胳膊受伤,脚下站立不稳,又倒了下去。 李乾坤硬撑着爬起,跪地拜谢: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狩猎人急忙跑过来,半跪在李乾坤身边,从怀里掏出草药和绢布绷带,动作利索地为李乾坤敷药包扎受伤的胳膊。 李乾坤嘴里连声道谢,狩猎人并不理他。 狩猎人包扎好李乾坤伤口后,站起来将李乾坤的佩刀从地上拔出,扔在了李乾坤脚下说道。 你想多了,本姑娘不是救你,是救本姑娘的套索,拿上你的刀,骑上你的马快滚吧! 狩猎人一边说,一边收起了地上的套索,盘在了身上。 李乾坤是个聪明人,见状急忙再次改口跪拜:在下新丰镇李乾坤,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有请壮士留下尊姓大名。 李乾坤也不敢抬头看狩猎人,跪在地上,期待狩猎人自报家门。 狩猎人见状,噗嗤一声笑了。 罢了,罢了,起来吧,起来吧,山野之林,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是谁,本姑娘没兴趣,赶紧走人吧,等一会儿天黑了,狼会更多! 李乾坤听罢,只好爬起来,收起刀,走过去牵了马,却迟迟不愿离开。 看来,这个狩猎人好像认识那些灰衣,不然,她的陷阱灰衣人怎么知道?我若就这么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救命恩人,岂不后悔死! 狩猎人看也不看李乾坤一眼,转身就走,李乾坤夺路上去,抢到狩猎人前面,再一次跪倒在地,抱拳说道。 还请恩公留下姓名,以便来日相报,如若不然,我李乾坤就在此长跪不起,既做狼肉,视死如归! 狩猎人眼看李乾坤太过执拗,也是人之常情,便应道。 好呀!本姑娘可以告诉你名姓,但你得先把脸上的面具拿下来,以诚相待,让本姑娘看看你的本来面目。 李乾坤听罢,立马头大了一圈。 这,这,我,我不能拿下面具!我,我怕吓到小恩公! 狩猎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本姑娘自小在山野长大,豺狼虎豹,那个没见过,哪里还怕你一个怪人不成。 李乾坤说道:姑娘真的不怕?想看在下的这一脸烂肉? 狩猎人点点头,李乾坤无奈,只好慢慢地解下了羊皮面罩,狩猎人看了几眼,立马转过了头去。 狩猎人捂着双眼问道:太,太可怕了,你,你的脸呢? 李乾坤戴上羊皮面罩应道:说来话长啊,恩公能不能再宽限一些时日,以后再给你细说端详如何? 狩猎人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来。 好吧,你赢了,本姑娘名叫燕子,居无定所,狩猎为生。 李乾坤知道,狩猎人大多居住在深山老林里,九死一生,勇敢冷酷,平时出山以出卖兽皮易货卖货,日子过得比较自由逍遥,但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活路。 弱女子做狩猎人,实属罕见,更是值得敬佩。 狩猎人说罢,试图扶起李乾坤,李乾坤却不起来,继续问道。 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还请恩公实言相告,那些给我下套的灰衣人抢了我的女人,还在追杀我的儿子,他们是些什么人?住在哪里? 李乾坤夸大其词,尽量把事情说得严重了些,希望能尽快找到答案,其实那些灰衣人只是不想让李乾坤跟踪他们而已。 狩猎人见李乾坤得寸进尺,也不再理会李乾坤,转身就离开了。 李乾坤也觉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人家姑娘救了你,又告诉了你她的名字,公平合理,你李乾坤得寸进尺,让一个姑娘何以为堪? 李乾坤见燕子姑娘走远,便站了起来,牵着马,在她后面跟了上去。 前面燕子回头,看见李乾坤后面远远跟着,也没停下阻拦,只管往林间自行而去。 李长安和羊头在一个洞房里躺了几晚,他好说歹说,让杨木匠信了他脑袋确被刘家家奴打坏了,失去了对以往人物事件的部分记忆,这才搞清了自己家里和身边一些人的相护关系。 不久前,家里那位被他气得上吊死了的老娘,原来是大唐老爹李乾坤的二婚夫人,李乾坤的结发妻子在李乾坤脸比烧烂不久,就突然生病去世了。 他是李乾坤从狼窝里抱养来的孩子,抱回家是都快三四岁了,只会爬不会走,也不会说话,南山不倒翁可以说是他的整个儿童年。 那个不可一世的刘少卿原来是个赘婿,所以他儿子门扇才叫闫子虚。 盗御酒可能是刘家为了构陷李家,设计他上钩的套路,但仔细想想,天资聪慧的李长安,不会去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种种迹象表明,大唐李长安在死亡之前,走进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选择的死局。 更奇葩的是,有传言说他哥哥李平安,是被他故意推下悬崖丧生的,这一点让李长安难以接受,因为在他来时的世界里,他的哥哥李平安确实是因他溺水而死。 所有的一切,都得等到他李长安走出豹子口,拿到足够的信息,才能一个个搞清楚。 仅凭大唐李长安断断续续的托梦,眼下他还想不明白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比如这几天晚上,他总是从被人围追堵截的噩梦中惊醒,那些形形色色的蒙面人,都在向他讨要某种器物,但他却不知道那器物是个什么鬼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无所事事的李长安用木桶,在自己洞房里做了一个淋浴的小装置,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桶底打了365个小眼,上面覆盖了一层釜底抽薪的盖板,淋浴时随时开关,掌控水流量,一大桶天泉水淋浴一次绰绰有余。 李长安发明的木桶蓬蓬头,淋浴起来如和风细雨,酣畅淋漓,很快吸引了白卖肉,裁缝和小鬼子抹布争相前来,预约蹭澡,且乐此不彼,一时惊得杨木匠目瞪口呆,甚至动了想收李长安为徒的打算。 蝎子王听闻后前来参观,李长安不得不穿着内衣,以身试水,蝎子王看后,抱着李长安的胳膊讨要,李长安只好和白卖肉一起,将他的淋浴装置拆下,搬进了蝎子洞。 女士优先,大不了他再做一个就行。 李长安亲自动手,为蝎子王安装蓬蓬头,他的香妃姐姐一脸红晕,现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白卖肉在跟前,估计就扑过来拥抱李长安了。 白卖肉虽说老实木讷,但察言观色还是反应较快,见状以下去提水为由,捞起身边的木桶,转头钻出了蝎子洞,将空间给蝎子王和李长安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