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风云志》 一 绝望的开篇 …… 汉历宣武三年,七月初九,蒙洛帝国正白幡势力范围,一处聚集越有数百人的部落内…… 马头琴那特有的沉闷声,悠扬的在部落上空回荡。 年富力壮的异族汉子,手持屠刀,三五成群兴奋的围捕出笼的绵羊。 年轻的异族少女身披薄薄的裘绒,手捧刚盛满马奶木盆,满脸笑容看着不远处几名十二三岁少年在一块满是灰尘的毛毯上练习摔跤。 那些妇孺们则是忙着做饭,只见她们将手中一团揉搓成凝块的青稞面放在一块烧热的铁板上,看着它逐渐有白变黄,不由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抬眼看了下部落内景象,露出一脸幸福的神情。 至于年长的老人,端坐在毡包口,或是缝补衣物,或是抽着悍烟,惬意的享受着这份宁静。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多么美好的一副画面啊,或许这就是草原部落该有的生活吧? 族长名叫蒙托,如今拄着粗糙的木拐杖正站在围住部落的木栅前,昏花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空旷的地平线…… 这时,一名三十多岁的异族汉子恭敬的站到蒙托身边,大声说道:“族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在看什么呐?” 蒙托叹了口气道:“玄武关下,圣皇的大军和南国人在玄武关城下战的难解难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呐……” 异族汉子闻言,咧嘴一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我们蒙洛人是天生的战士,在圣皇带领下征服了无数国家, 南边那群软弱的汉人怎么可能会是我们蒙洛人的对手?何况圣皇亲征,定能旗开得胜!” 蒙托没有异族汉子这么乐观,闻言后木然的摇摇头道:“如果南面的汉人真有这么容易击败,圣皇就不会亲征数月依然无法破关了, 听说南面中原王朝那个皇帝,也是军伍出身,历经十年滚爬,完结了腐朽的大周王朝,新生的国度比以往中原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就怕圣皇战事不利,铩羽而归的话,我们草原的冬天,怕是要异常难熬了!” “不会的!”异族汉子斩钉截铁的说道,“蒙洛铁骑天下无敌,圣皇将四分五裂的草原族群紧紧凝聚在一起, 我们蒙洛人天生就是狼的子孙,中原那群娇生惯养的绵羊怎么可能和狼一较高低?等圣皇入主中原后, 定能将那群胆敢挑衅狼威严的汉人全部贬为最下贱的奴隶,男的终生为奴,女的只能成为繁衍狼子孙的容器, 只要圣皇打赢这一仗,我们蒙洛人就能住在温暖的瓦房内,再也不用忍受草原寒冬的困扰, 也不用担忧人丁不旺,族长,你千万不可以质疑圣皇,我相信圣皇一定可以打赢这一仗!” “但愿吧……”蒙托闻言,心中不安消散不少,转而笑着说道,“好了,今天是我女儿出嫁的好日子,按我草原的习俗,凡是来参与送嫁的人,都要一醉方休!” 异族汉子憨憨的笑了起来,不住夸赞道:“桑木可是我们部落最美的山燕,如今她要嫁人,真是让人有些不舍,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她那动听的歌声了。” 蒙托骄傲地回道:“结乌,你可不要怪我不肯把桑木嫁给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只能嫁给英勇的战士, 而宁茨用三张虎皮,两对熊掌和四双鹿茸,证明了他可以保护桑木,为了她的幸福,我只能将她的终身托付给宁茨。” 这个叫结乌的异族汉子点头说道:“族长,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虽然我的确深爱着桑木, 但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就该配宁茨这样英勇的男儿,对于宁茨,我也是打心眼里敬佩,又怎么会怪你呢?” 蒙托欣慰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仪式快要开始了,你随我一起吧。” “是,族长……” 当蒙托来到部落最中央广场,挤开人群在一片洁白的羊毡前停下,静静看着两名精心打扮过的女奴,左右搀着一名身着草原特有民族氛围嫁衣的异族少女,缓缓向自己走来。 少女名叫桑木,族长蒙托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六岁。 看着眼前逐渐年迈的父亲,又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养育自己的部落,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桑木也是万分不舍。 但是,另一个部落有她终身的依靠,他的丈夫,是那里最强的勇士,一定能带给自己幸福。 仪式开始,桑木顺从的跪在父亲跟前,接受蒙托和亲戚最忠诚的祷告,随着一条洁白哈达缠上自己脖颈,三点圣水点湿自己的眉娥,她知道,马上就要和父亲分离了。 “到了那里,记住一切都要听从丈夫指示,多给夫家添几口人丁,这是你身为妻子的责任,望你一定铭记。” “知道了,父亲!” 蒙托扶起桑木,看着打扮的娇娥似水的女儿,欣慰的点点头。 仪式结束,周围男女老少,齐齐围在羊毡周围载歌载舞,将气氛推向新的顶点。 蒙托叹息一声,感觉腰异常的酸痛,心道或许是站了太久的缘故吧。 于是便在结乌的扶持下,坐到属于族长的毡毯前,刚准备要去拿盛满马奶酒的银杯时,眉头登时一蹙。 因为他看见银杯内的酒水,正在剧烈的晃动…… 常年生活在草原的蒙托,对于任何风吹草动格外敏感,见此立马叫来结乌:“结乌,你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牧民在放马,如果是的话,告诉他们把马都赶回马厩。” “好的,族长!” 结乌领命,迅速跑向部落栏珊向外眺望。 “嘶~~” 当结乌看到不远处地平线上浮现的黑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等黑线再靠近后,他的双眼顿时睁的滚圆。 骑兵,清一色的骑兵! 当然,如果单是骑兵还不足以让结乌感到震惊,真正令他不可思议的是,骑兵群中为首一面血色旌旗上…… 印着一个漆黑的“漢”字! “汉……汉军……汉军来了!戒备!汉军来了!戒备!” 回过神来的结乌,不顾一切,边跑大声呼喊,迅速将恐惧绝望的氛围,传遍部落每一寸角落。 二 战火无情 …… “咯哒哒~~” “唏律律……” 铁蹄铮铮,马鼻息啸,八百汉军铁骑,分列四波,一人双马,身披锻造胸甲,头戴钢盔面敷修罗甲,保持整齐如一的阵型,带着浓烈肃杀气焰,向近在咫尺的正白幡部落,如排山倒海,席卷而去。 “飕~” “噗~” 一支狼牙利箭从蒙托部落栅栏后射出,不偏不倚,落在行军汉军铁骑前,插入松软的草坪中。 “吁……” 为首汉军将领拉住马缰,左手一展,八百铁骑稳稳立在阵前候命。 不多时,蒙托部落内蹿出两骑,飞扑汉军铁骑而来,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人奴隶,正不停追着前方两骑。 待到阵前,看着清一色铁甲羽翎,军容整齐,杀气腾腾的汉军部队,两名异族骑兵不由吞咽一下口水,一时间忘记该怎么跟来人交涉。 在他们印象中,即便是王庭的可汗卫队,也没有这样给自己带来视觉上冲击的压迫感…… 他们没说话,为首的汉军将领揭下面甲,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庞,率先开口:“我乃大汉羽林卫,骠骑将军麾下,第四营参将,朱翎! 特奉骠骑将军之命,来此筹粮,尔等莫要不识好歹,速速放我等入内休整,若敢不从!战火无情!” 朱翎霸气的话音回荡在忙蒙托部落前,两名异族骑兵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啥,但能明确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冰冷寒意,震的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那汉人奴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异族骑兵身边,其中一名异族骑兵俯身在他耳边交流几句后,那汉人奴隶才哆哆嗦嗦地对朱翎一行人说道: “尔等卑微的汉人可知,这是我蒙洛帝国正白幡属地,若敢轻举妄动,你们可有胆识接受来自草原勇士的怒火! 念在我们部落今日有大喜,只要你们退去,就姑且不追究!” 朱翎闻言一愣,随后大笑起来,身后八百铁骑也齐齐大笑起来,笑声回朔整个天地,吓的汉人奴隶浑身颤抖,脚下一个踉跄,无力的瘫坐在地。 忽然,朱翎停止笑声,面色一寒,直接拿起挂在马身一侧的手弩,二话不说对准那两名异族骑兵直接扣下扳机。 “飕、飕……” “噗、噗……” 两支弩箭脱槽而出,直接洞穿五步外的两名异族骑兵咽喉。 “呃~” 两名异族骑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轻微呻吟一声,便从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跌落,流淌的鲜血很快就染透了郁郁葱葱的草地。 “妈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如此杀伐果断的一幕,吓的汉人奴隶顿时大小便失禁,不顾一切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朱翎抽出象征汉军武力标示的环首刀,对准前方蒙托部落,大声下令:“这个不知死活的部落敢拒绝向我们提供粮草,现在听本将军号令! 杀入部落,无论男女老少,不管汉人异族奴隶,只要手上有武器者,一律格杀勿论!” “吼~~” “吼~~” “吼~~” 八百铁骑齐声呐喊,随后在一阵凄厉号声中,风卷残云般扑向蒙托部落。 “叮叮叮叮叮~” 哨楼上到底异族士兵见到汉军展开攻势,顿时发了疯似的敲击示警的铁叶,将这个可怕的消息传至部落每一个角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的恐惧尽数释放。 蒙托听到示警的钟声,面色苍白的坐在毡毯前,看着部落内的人因为惊恐而乱做一团。 “族长,汉军进攻了,快想想办法啊!”结乌一脸紧张的对蒙托说道,“若让他们冲进部落,咱们可就全完了!” 蒙托一脸悲哀:“阻止不了,圣皇与汉朝开战,将部落内几乎所有精壮都调走了,现在如何抵挡他们的攻势啊?” 结乌忙跪在蒙托面前,大声请求道:“族长,任何人都可以害怕,你不行,如果你都没了办法,我们的部落可就要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军踏平了!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桑木想想,她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一旦落到汉军手中,那可是会遭受非人折磨啊, 求你了族长,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宁茨的迎亲队伍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我们撑到他到来,一定可以扭转局面!” 蒙托闻言,看了眼在女奴簇拥下哭的泪雨梨花的桑木,再想到结乌的话,顿时来了勇气:“好,部落里所有拿的动武器的男人,无论老少,立马跨上战马,与汉军决一死战!” “轰~~” 话音刚落,只闻一声巨响,却是竖立在部落栅栏后的一座哨楼在汉军铁骑的索套拉扯下,轰然倒塌。 “啊~~” 还未来的及离开哨楼的异族士兵,一条腿被散裂的木料刺穿,随着汉军铁骑奔驰中,被倒拖着滑行,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嗥,在铁骑过处留下一条殷红的血痕。 “杀~” 下一刻,看似坚硬的木栏在汉军铁骑正面冲锋下,如果纸片一样被冲的七零八落。 看着滚滚而来的汉军铁骑高扬那寒光凛凛的环首刀,勇气如潮水一般从结乌和蒙托体内流逝,不由自主的退向身后的帐篷内。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几名异族老人愤恨的举起弧刀,妄图要重现草原民族的辉煌,打退这群入侵者,可汹涌而过的铁骑巨浪,迅速将他们淹没,只溅起几朵毫不起眼的血花在沙尘中绽放。 “我跟你们拼了!” 一位十二岁的异族少年,抄起一把父亲留下的马弓,奋力攒出一箭,射向迎面而来的铁骑。 “叮~” 然而,在完整的锻甲科技面前,弓箭根本不足以穿透那密不透风的胸甲,随着一阵火星飞溅,那支射出的狼牙箭早已被弹开不知去处。 不过,异族少年此举也激怒了那汉军骑兵,他从马身一侧抬起一杆三米骑枪,策动战马向他缓缓逼近。 面临生死关头,异族少年体内恐惧因子随着血液流动极速传遍身体每一个细胞,眼睁睁看着铁骑越来越近,那杆碗口粗的骑枪在瞳孔越来越大…… “噗呲……” 一声刺响回荡,骑枪贯穿少年躯体一瞬,被马背上的汉军骑兵轻轻一挑,双足带离地面。 还未来得及感受痛苦,异族少年只觉眼前景色飞速倒转,唯一不变的是眼前那可怖的修罗面甲却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直到视线模糊,逐渐陷入黑暗…… 三 残暴 …… 整个战斗只不过持续了短短”两刻钟,便以汉军全面胜利而结束。 在羽林卫肆虐下,蒙托部落遍地尸骸,汉军铁骑将朱翎的命令贯彻到底,凡是手持武器的,无论刀叉棍棒,凡是认为有威胁的毫不犹豫全部格杀。 也得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约束,也没有联合国之类的组织,不然这群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兵一定会受到国际法庭制裁。 “磨蹭什么!快点!” 蒙托和结乌以及部落内一群老人在一个名叫铁牛的伍长推搡下,将他们带到了朱翎跟前。 此时朱翎正在享用部落内送亲宴会留下的美食,他正在一堆篝火前跟自己的亲兵坐在一起,往一块烤好的羊肉上洒上随身携带的盐和调料。 一口啃下一条羊腿肉,朱翎大口咀嚼一阵,落了满嘴的油,表情万分惬意。 当蒙托被带到朱翎跟前时,朱翎头都不抬一下问道:“你就是这里的族长?” 萌托轻哼一声,一脸傲气的抬头看天,不去理会朱翎。 朱翎见蒙托没反应,抬头看了一眼蒙托,尔后对站在他边上的铁牛使了个眼色。 铁牛心领神会,当即一脚踹翻蒙托,顺口大骂:“你个蛮夷,都这种时候还敢装!将军问你话你聋了么?” 话毕,又是对蒙托一阵拳打脚踢,直揍的蒙托匍匐在地,痛苦不堪。 “不准伤害我们族长!有种冲我来!”结乌看到自己族长受辱,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铁牛闻言,回头一脸狞笑的看着结乌:“你叽里咕噜的说什么?是在嘲笑军爷我么?我去~” 尔后,铁牛二话不说,抡起刀鞘劈头盖脸砸在结乌脑袋上,顿时让结乌满脸鲜血。 如此暴戾的一幕,看在已成为俘虏的部落女人眼中,各个吓的不敢出声。 又经过一阵拳打脚踢后,朱翎这才丢下啃了一半的羊腿,漫不经心说道:“行了行了,别打了,本将军还有话要问他们。” 铁牛和他手底下的士兵这才停手,将蒙托和结乌按在朱翎跟前跪好。 朱翎舔了舔手指上的油,尔后目光冰冷地盯着两人问道:“给你们一条活路,说出乌图桑部落的位置,就放你们离开。” 朱翎说的是胡语,两人当然听明白他话中意思了。 乌图桑部落是这一片最大的部落,部落内足有两万多众,即便王庭征召大量精壮开往玄武关前线,部落内依然留有不少能征善战的勇士。 如今眼前这支不过数百人的汉军居然敢打乌图桑的主意?难道不是去找死么? “你们这群魔鬼刽子手!圣皇知道后,一定会杀了你们!”一名蒙托部落的老人厉声呵斥着朱翎。 朱翎眉头微微一皱,对身边的亲兵点点头。 随后,那亲兵果断起身来到那老人跟前,一把扯住他头发拖出人群,然后抽出环首刀直接划开了他的咽喉,滚烫的鲜血顿时激溅在空气之中。 “丢到死人堆去!” 朱翎吩咐一声,拖走那老人后,继续看向蒙托道:“不要考验本将军的耐性,老老实实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对你我都有好处。” “要杀就杀,我蒙洛帝国的勇士从来不惧怕死亡!”结乌高声呐喊,根本没有被汉军的残暴手段吓到。 “本将军成全你的忠勇,拉下去,就按照草原英雄的待遇,送这位勇士上路!” 朱翎一声令下,铁牛和几个亲兵立马一拥而上将结乌从人群中拉出,然后带到了一片松软的草地上。 这片草地上,大概有几十名异族人被埋在土中,只有头颅暴露在空气中。 结乌被人推入一个挖好的坑中,然后被士兵用泥土掩埋,与周围同伴一样,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泥土之上。 哭喊声,求饶声,叫骂声,不停在这一颗颗头颅口中发出,站在他们跟前的,是一群数十人组成的骑兵。 从结乌的目光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战马马蹄上,包裹着一副副厚实的马蹄铁,不由心生恐惧。 “畜生!圣皇不会放过你们的!卑贱的汉狗,你们不得好死!” 结乌知道自己即将会有什么下场,索性大声开骂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铁牛阴狠地冷笑一声,随后跨上战马,大声下令:“朱将军有令,这群蛮夷不服管束,当以惩戒,全军听令,冲锋!” “喝~~” “唏律律~~” 整齐的暴喝声回荡,二十名骑兵同时一踩马镫,登时战马呈现匀速状态,向那些头颅奔涌而来。 “大地之母啊,救救你的信徒吧!” “阿妈,儿子不能伴你左右了!” “我投降!我不想死!请尊贵的天军宽恕我吧,我愿意当你们的奴仆!” 一时间,一个个“头颅”放声大喊,发出了人生中最后的声音。 “咯哒哒~咯哒哒~” “吁~” “啊~~” “不~~” 战马轰鸣嘶吼声中,铁蹄无情的从他们眼前划过,不少受刑的人发出绝望的呻吟,更有人被这一幕活活吓死,在马蹄踩碎自己头颅前就已经气绝身亡…… 片刻过后,草地上鲜血脑髓混杂一起,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再也没发现一颗完整的头颅,更分辨不出谁是谁,整个部落只充斥着两个字—— 地狱! 铁牛回报后,朱翎依旧神情冷淡地看着蒙托:“乌图桑部落到底在哪?不说,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但蒙托依然一言不发,愤怒地看着朱翎。 朱翎想了想,忽然笑道:“你是在等援军故意拖延时间对么?刚好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看下。” 话毕,一名亲兵提着一个血迹刚风干的布包丢到蒙托跟前,在布包散开一瞬间,蒙托内心最后的坚持,顿时土崩瓦解…… “宁茨!是宁茨!” 这颗头颅不是别人,正是马上要成为自己乘龙快婿的宁茨。 朱翎见此,略带意外的说道:“看来你是认识此人啊?正好昨日本将军在半道上遇到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带着牛羊和无数盐布匹向你们这儿赶来,本将军就顺道灭了他们,现在看来这人估计是你未来女婿吧? 实在抱歉,他不愿意投降,本将军就只能选择杀了他,对给你们带来的烦恼,我深表惋惜。” 到了这种时候,蒙托也就不再坚持,立马老泪纵横地问朱翎:“你说话算话?只要说出乌图桑部落就免我们一死?” 朱翎点点头,说模棱两可的回复道:“我们羽林卫很讲信用,只要你们确实是大汉王朝的朋友,自然可以留你们一命!” 四 想女人想疯了!? …… 入夜,处理完部落内的尸体后,朱翎命人将那些成为俘虏的女人和男人分开看押,同时吩咐下属做好夜防工作,决定休整一晚,天亮继续行军。 其实,朱翎这么做也是有备无患,这个时代即便在中原农耕文明都有不少夜盲症,对于物资严重匮乏的草原来说,夜盲症人群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想要夜袭?你得先考虑非战斗减员,就算是蒙洛帝国的骑兵,管你骑术有多精湛,同样有面临摔伤摔死的风险。 处理好一切后,羽林卫将士便围着燃起的篝火堆,享用从部落内缴获的牛羊。 所谓“筹粮”,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主要目的是破坏蒙洛敌军后方,给前线正与汉军交战的蒙洛大军使绊子。 对与羽林卫来说,这反而是如鱼得水般的战术部署,自成军第一天起,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进攻! 羽林卫只有进攻,没有后退,防守的最好方式就是进攻! 事实证明,羽林卫的战术部署十分有效,上万铁骑分为几个部队,疾驰在蒙洛帝国大后方,给各幡部落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让前线的王庭主力因为物资问题不得不屡次改变既定战略部署。 “干!” “喝!” 铁牛坐在篝火堆前,跟下属一起撕扯羊肉,喝着辛辣的马奶酒,好不惬意。 良久,铁牛丢下碗道:“各位,都算算,这次我们出征两月,手头积攒了多少军功?” 下属王因道:“伍长,我现在手头怎么也有十五点军功了,换成银元,至少有五六十块吧。” 兵士周磊道:“二十点军功,打算再努力下,争取回去跟铁伍长一样,混个伍长,这样回去也好娶个媳妇儿。” “哈哈哈……” 周磊的话引起众人哄堂大笑,铁牛忍不住拍了周磊脑袋一下道:“就知道媳妇儿,你怕是掉女人堆里了。” 周磊憨笑着回道:“你们也别笑我了,早听人说跟女人睡觉是件很舒服的事,要是能体会一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不跟自家媳妇儿睡还跟谁睡啊?”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共鸣,的确,对与男人,尤其是常年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将士来说,女人永远是津津乐道的话题。 毕竟这个世界娱乐项目就这么点,没有网络、电视之类的精神食粮,男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这么几个。 聊着聊着,铁牛也在两名下属荤段子的描述下,生理上有了反应。 他喝了一口马奶酒,环视一眼在羊脂火把照耀下,楚楚动人的桑木顿时淫念大起,然后对众人说道:“兄弟几个先忙着,我去解个手。” 话毕,一拍膝盖起身,跌跌撞撞来到看押桑木一行人的士兵跟前,对他说道:“朱参将命我带这女人去审问,望兄弟行个方便。” 看守士兵脸色一沉:“铁伍长,我们未收到朱将军的命令。” 铁牛一拍脑袋道:“都怪我,多饮几杯把这茬给忘记了,之前朱将军就吩咐我吃完饭把这女人带去,要是再晚一步,免不了又要军法从事,兄弟行个方便吧。” 看守士兵想了想,心道反正这些女人也可有可无,便答应了:“铁伍长回来时,记得把朱参将手令送来。” “一定一定!” 铁牛含糊其辞后,便拉起瑟瑟发抖的桑木,向黑暗中走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眼看四周无人的时候,桑木敏锐感觉到不对劲,便小声问道。 忽然,铁牛一脸狞笑的从身后抱住桑木,一个劲的亲去,淫笑着说道:“你从了军爷我吧,等回到中原,军爷纳你当小妾,现在,先跟军爷快活快活!” 桑木拼命挣扎:“不行,放开我,我不会答应你的。” 但女人的力气哪比的过军伍出身的铁牛,感受脸颊四周被胡子刺的发痒,自己的细腰也被一双铁手死死箍住,桑木是绝望无比。 “我答应你,你跟了我以后,我保证给你吃香的喝辣的!”铁牛一把将桑木扑倒在地,胡乱的开始去撕扯她本就单薄的衣物,嘴里不停许着乱七八糟的承诺。 桑木想哭,但嘴却被铁牛用手死死捂住,正当快要被这个莽夫得逞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亮光在四周照亮。 铁牛猛抬头,却见朱翎正一脸寒霜的看着自己。 “朱参将,我!” “带走!” 不给铁牛任何解释的机会,朱翎直接命人将他绑好,带往自己营中。 “呜呜呜~~” 脱离险境的桑木,则是捂住因为衣帛被扯裂而裸露的娇躯,将头埋在膝盖前大哭起来…… “跪!” 奸淫未遂的铁牛被带到主帐内,随着一声令下,老实的跪在朱翎跟前,脸上神情是懊恼羞愧无比。 朱翎瞥了铁牛一眼,厉声问道:“铁牛,你还记得我们出关前,怎么跟霍帅保证的?” 铁牛低头道:“记得,一切听从军令,禁止奸**孺,无论是不是汉女都按军法从事。” 朱翎冷笑一声:“那么,你说,本将军该怎么处置你?” 铁牛抬头道:“朱参将,请念在属下初犯还未得逞的份上,宽恕属下一次,就挨顿军棍罢!” 朱翎闻言大怒:“你还有理了!什么叫初犯未得逞?吃军棍?想的美!按照羽林卫军规,奸**孺未遂者,一律驱逐出伍,交由刑部发落,剥夺军籍!” 铁牛吓的冷汗淋漓,几乎是带着哭腔对朱翎求饶道:“朱参将,求你给属下一个机会好么? 属下为了能进羽林卫,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现在你要把我们驱逐了,我回去怎么见爹娘和邻里? 他们可是逢人便说自己儿子有出息,一旦被逐出军营吃了官司,您叫属下怎么跟我娘交代啊?” 见铁牛不停求饶,边上的军官也纷纷给他求情:“朱参将,铁牛跟随我们出关以来,每次都是冲锋陷阵,今日定是多饮了几杯才犯浑, 何况霍将军也有言,军在外,凡事必须按战局演变自定,就姑且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旦铁牛军籍被夺,这辈子怕是真没法见人了,丢的也是霍帅和羽林卫的脸面,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朱翎思索半刻,轻哼一声道:“既然众将士为你求情,本将军念在你近日有军功在身,就不予计较, 先夺你身上三十点军功,以示惩戒!去军法处自领二十军棍,若再有下次,法不容情!” 铁牛一听,浑身一哆嗦,抬头拱手对朱翎道:“朱参将,可否不要剥夺属下身上军功,多领三十军棍可以么?” “滚!” 朱翎气的直接破口大骂,铁牛也在众人推搡下,离开了大帐,但他的求饶声还在帐外回荡。 “朱参将,您索性好事做到底,不要扣属下军功,属下这些军功回关内就能当百长了啊,朱参将啊,我再多领五十军棍可以么,朱参将……” 五 玄武关 上 …… 宣武三年,七月二十二。 “隐蔽!” “轰~~” 清晨时分,大汉玄武关,游牧和农耕文明的交汇点,关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异族部队正阵列关下三百步外距离。 随着异族指挥官一声令下,二十多架巨型投石机齐射,将浇有火油的一百二十斤巨石,狠狠砸向对面雄伟壮丽的关墙。 玄武关上的汉军观望手见到这一幕,厉声挥动黄旗大喝,示意城墙上的官兵立刻躲避。 随着巨石落在城墙上,登时引发剧烈震荡,数十名来不及闪避的汉军将士,被无情的掀落城墙,场面十分的狼藉。 “呃~” 一名汉军士兵被火石碎片砸中小腹,迅速破开他身上的铠甲,令他忍不住双眼一瞪,尔后咬牙切齿的蹲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痛苦呻吟起来。 “咔擦……” “轰……” 另一边,正在推动轨道上投石车的两名汉军士兵,不想投石车被砸中当场散裂,一根木桩直接砸中他们的躯体,,最后连人带车脱轨,掉落城墙。 蒙洛军这次的攻势前所未有的猛烈,百余台投石机从各个方位间歇息向玄武关倾泻,打的汉军将士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憋着一股狠劲,躲在墙体后,从垛口处关注关外异族大军的动向。 “怎么回事?反击啊,怎么不反击!” 一声喝骂声回荡,身为玄武关守将的韩旷,不顾亲兵阻拦,亲自登上城头督军。 等见到眼前局势一边倒,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时候,真是恨的牙痒痒…… 韩旷是前朝大周的将领,一直都镇守在玄武关第一线,刘策建立汉朝后,大幅加固了玄武关防线,依然任命韩旷为玄武关守军主将。 对与韩旷而言,改朝换代并不算什么,关键是看新的君王对玄武关的防线会有多大的支持力度。 事实证明,刘策从登基第一天开始,就丝毫没有放松对玄武关防线的加固,至于官兵自此开始再无缺过一月军饷先不提,仅给玄武关“重武器”和士兵兵器的配备,相比前朝而言,足以算是鸟枪换炮了。 考虑到玄武关延绵百余里之长,为了能快速将城头四百辆投石车投到各个战场,更是在城头宽近十二米的城面上布置了四条铁轨,覆盖了整个城头。 正是因为这个“跨时代”的产物,在如今面对蒙洛大军进攻时,才能游刃有余推动投石车以“铁火炮”还击,抵挡了敌军近百次的攻势。 但现在,当蒙洛大军拿出巨型投石车这种远距离重型武器时,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巨型投石机射程四百二十步,一步为一米,一次极限能发射一百五十斤重时料,投石车极限射程二百一十步,最大载弹量仅为三十二斤,两者射程相差一倍,根本不在一个级别的。 事实上,巨型投石机本也是刘策所发明的军事器械,只可惜连同马蹄铁一道,被异族奸细偷了科技带到了蒙洛帝国,要不然这仗根本不会打的如此艰难。 韩旷也几次向长安兵部许文静建议给玄武关装载巨型投石机,无奈连续几个月,许文静给的回复都是俩字:再议。 再议?我议你全家小可爱! 这气的韩旷私下里把许文静全家老小狠狠问候了数遍,甚至有想过直接绕开兵部,向刘策请示。 但考虑到许文静与刘策的关系,更怕因此事惹恼了许文静,难免会给自己不痛快,这才在下属的劝阻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面对蒙洛大军巨型投石机的攻势,韩旷除了无能狂怒外,就只能命医护队将城头伤兵带下治疗,顺道让新组建的“消防”队,扑灭关内燃烧的残火。 起初,对与兵部强制要求组建医护营和消防营的命令,韩旷心中是极其不满的,认为这纯粹就是浪费人力物力,组建过程也不积极。 但直到霍青上任北方军务大臣,兼行军指挥使后,在他逼迫下,不得不加快了两营建制,终于在汉蒙全面开战前七天成军。 现在,韩旷总算意识到了这两支后勤营的用处丝毫不比正兵小,医护队大大降低了士兵伤亡率,消防队能让关内各处的意外损失降到最低,最大限度确保了玄武关大军战力和士气稳定。 “等战事结束,本将军一定上报兵部拨饷,消防,医护各增设两营。”看着忙碌的消防、医护两队人员,韩旷心中暗暗发誓。 “轰、轰、轰、轰——”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蒙洛大军的巨型投石机再次发威,向玄武关倾泻着怒火。 “隐蔽!” 韩旷一声大吼,然后被亲兵拉到垛口底下,随着城墙和城面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股令人窒息的烟油气息扑面而来。 “咳咳咳!”被呛了一脸的韩旷抬起头,扫了圈周围的惨相,狠狠一拳砸在垛口上,愤恨无比地吼到:“这群蛮夷,给本将军等着,有你们哭的时候!” “呜~~” 当第十轮巨型投石机发射结束后,一阵刺耳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是蒙洛大军发起了攻势。 “总算来了!” 几名汉军士兵听到这阵号角声,各个摩拳擦掌,不用上司下令,自觉守好自己岗位,不少人更是来到投石车前,熟练的将一颗颗包裹石灰、铁渣、锈钉和泥沙的“铁火炮”用特有的钩镰,两人一组装填到投石机弹仓内。 另一名士兵立马转动绞盘,将投石车臂杆拉扯到指定刻度,经过观测收校准后,立刻开始关注关外密密麻麻跟潮水一般涌来的蒙洛士兵。 “杀啊!” “杀汉狗!” “杀光他们!” 关外的异族士兵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扛着云梯,高举狐刀虎枪,各个面色狰狞的扑向城关。 “嘿~嘿~嘿~” 在他们身后,一座座攻城塔在百余人一组的拉扯推动下,正缓缓逼近城关。 “等放近点,不要慌!” 城头各部汉军指挥官各个神情激动,努力压抑内心嗜血的亢奋,冷静地指挥各部汉军官兵。 谁能想到,这群年轻的指挥官中,不少人才当了几个月新兵,便在战争中脱胎换骨,成为一个个只为战争而生的机器。 当初他们第一次经历这等大战可是吓的手舞足蹈,如今,他们只想看到敌人哀嚎的场景,才能满足内心扭曲的欲望。 战争,真的能让一个人内心,成长的比年龄还要快!也证明了一点,成长与年龄没有直接关系! 六 玄武关 下 …… “放!” 二百步距离,随着各处垛口汉军指挥官一声怒吼,足足上百架投石车后的操作手抡起榔头,往扳机上狠狠一砸。 瞬间上百枚冒火的铁球在城墙上空带起一串长长黑幕,铺天盖地向关外进攻的蒙洛大军呼啸而去。 “轰轰轰……” 薄薄的铁皮在火油燃烧中已经逐渐融化,落地刹那瞬间炸开,腾起团团黄褐色烟雾,弥漫在密集的异族士兵阵中。 “啊~~我的眼睛,啊~~” 一名正在扛云梯的异族士兵惨叫一声,被铁火炮内的石灰泥沙贯穿双眼,登时不顾身后同伴丢下云梯,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沉重的云梯在失去重心后,立马将其余同伴也绊倒在地,左侧一名异族士兵的大腿膝盖不慎被云梯压碎,痛的他是呲牙咧嘴,苦不堪言。 另一边,高举狐刀指挥进攻的异族将领,前一刻还在奋力呐喊,提升士气。 但下一刻,一枚铁火炮在他脚边炸开,随即内中铁渣铁钉混合着呛鼻的石灰泥沙,全部扎入他的脸颊。 剧烈的刺痛,令他连惨嗥声都发不出,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只见他脸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就连脸颊一侧也被铁钉硬生生扯开,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场面极其可怖。 “放!继续放!轰死这群狗娘养的,哈哈哈!” 看着关外蒙洛大军在铁火炮攻势下发出凄厉的哀嚎声,韩旷终于笑了,笑的那么惬意舒心,仿佛把之前所有的人憋屈一股脑全从体内释放出来一般,就差高歌一曲了。 相比巨型投石机而言,投石车无论破坏力还是射程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但却有一个巨型投石机不存在的优势,那就是射击频率远要高于巨型投石机。 巨型投石机每投射一轮后,按现代时间计算,最快也要五分钟左右才能重新装填完毕,而汉军的投石车却只要一分钟就能完成所有步骤。 这主要得益与汉军投石车上有军科司研制的齿轮装置,可以大幅缩短射击前的准备工作,即便汉军的巨型投石机同样配备了齿轮装置,且已经彻底的机械标准化,这是蒙洛帝国根本无法偷学到的技术。 因此,舍弃沉重的重型投石机,改用能给人员造成重大伤亡的投石车,其实严格来说是当今帝王——刘策的战术安排,无需给玄武关配备重型投石机,采用铁轨可移动式的投石车,足以防御住塞外蒙洛人的攻势。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刘策认为巨型投石机那笨重的机械已经落伍,很容易成为活靶子,即将被全新的军工产物所替代…… 眨眼功夫,玄武关城墙上的汉军,已经连番对关外异族军队进行了连续十余次的反击,压根打的对面蒙洛军队是抬不起头来。 看着战场上逐渐被烟雾弥漫,那一座座巨大的攻城塔距离城墙百步之外便停滞不前,韩旷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蒙洛军队的攻势,再度被自己打退,虽然还未见敌军撤退鸣号声响起,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啊,啊,啊……” 一名蒙洛士兵趴在同伴尸体上,漆黑的脸上布满了铁渣碎屑,不停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似乎在向周围的经过的同伴求助。 悲哀的是,不少异族士兵也跟他同样,在铁火炮攻势下,体内的血勇早已被冰冷的寒意所替代,又怎么会去关心他的境况呢? 不过,依然有一群悍不畏死到底蒙洛士兵,在各自主将带领下,扛着云梯贴近了城墙。 奈何,在他们眼前,一条宽一丈,深七米,内布尖刺钜角的护城壕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距离想要填壕?得拿命来填! 可这群已经杀红眼的异族士兵根本不管不顾,将云梯架在壕沟上,然后各个神情疯癫的踩在摇摇晃晃上的云梯,妄图踏过护城壕沟。 至于,过了壕沟如何杀入坚硬厚实的城关,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了。 “飕飕飕飕……” “噗呲、噗呲……” 异族士兵刚踏上云梯,玄武关上的汉军弓弩手立马展开射击,将他们一个个钉入壕沟扎成了刺猬。 “杀!” “噗呲~” “呃~” 一名异族将领刚准备提振士气,不想一支弩箭破空呼啸而至,直接洞穿他胸膛的铁叶,冰冷的箭镞贯穿他躯体瞬间,登时冷意席卷全身,令其呻吟一声后,身体一个不稳掉落到壕沟内,被钜角直接穿透腹腔,热血流尽而亡。 “逃命啊!” 指挥将领一阵亡,原本还打算越过死亡地域的蒙洛士兵纷纷转身而跑,终于引发了一场大溃逃。 “呜~~” 而蒙洛军中撤退的号声也适时响起,宣告这一次的进攻再度失败。 “吼~~” “哈哈哈哈~~” 玄武关上的汉军将士看到蒙洛大军如潮水般退向自己本营,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韩旷激动之余,一拳砸在垛口上,一脸欣喜地说道:“跟蒙洛人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跟从陛下来的如此痛快,这玄武关,当真是固若金汤啊,哈哈哈!” 一旁的副将赵铭深表认同:“是啊,自从大汉立国至今,我们玄武关的将士什么时候如此扬眉吐气过?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支持才有今日啊。” 韩旷点点头:“所以我等更要守好这片汉家土地,不辜负陛下的重托!” “汉家土地?韩将军是指玄武关内么?” 正在韩旷和赵铭兴奋不已之际,一阵戏谑地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却是一名身披锦衣战袍,手握马鞭,满脸笑容的俊朗青年,缓缓向他们二人走来。 两人一见,连忙行礼:“末将参见骠骑将军!”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羽林卫主帅,统领玄武关内四镇军务,久经沙场八载无一败绩的天才将领,霍青。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显赫的身份,当今帝王的小舅子,宋妃的义弟,以及蒙洛帝国君王,拓跋宏业的“便宜女婿”! 霍青站在城墙前,指向远处密密麻麻的蒙洛大军道:“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塞外的土地,同样是我们汉家的王土,汉家的百姓,有权力在塞外草原上纵骑驰骋!” 七 触目惊心 …… 蒙洛大军营地内,经过一场攻坚战后,营地内到处充斥着受伤士兵痛苦的哀嚎声,随处可见断手断脚的士兵被随意遗弃在各营角落,任凭他们如何呻吟都无法得到有效医治。 相比汉军,蒙军军中严重缺少军医,更没有医护后勤的概念,作战全凭一腔血勇,一旦受伤只能听天由命,仅剩的那些随军大夫只为那些值得救治的士兵服务。 可以说,蒙洛军和汉军之间同属冷兵器时代,但军事理念和体系两军之间有代差存在,这不是光靠几件别出心裁的武器就可以弥补的。 跟那些受伤的蒙军士兵相比,更可怕的是一股悲观的气氛正在军中不停蔓延。 三个多月的征战,两军间对垒给予蒙洛士兵多达三万余人伤亡,已经让军中不少昔日勇猛的武士不自觉怀疑这场战争打的到底值不值得。 为了征服玄武关内新生的汉帝国,蒙洛帝国的君王拓跋宏业,不顾王弟拓跋玉海以及各幡旗中高层的反对,毅然召集整个帝国各部落足足六十万士兵,数百万奴隶参与这场战役。 起初,蒙军士兵认为这场战役与以前西征同样,懦弱的中原人见到蒙军部队会立马崩溃,然后杀入那繁华的中原腹地,尽情掠夺农耕文明的财富、女人和粮食。 但一次次的失败,给了这些蒙军士兵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不单是肉体上,同样也是心理上的。 那座雄伟的城墙宛若一道生死线,始终无法踏过一步。 渐渐地,几个月下来,蒙军士兵已经从最初的意气风发,逐渐变的意志消沉,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草原上休养生息。 除此之外,由于之前塞外蒙洛帝国和汉王朝之间设立的贸易城(归宁城)池缘故,让不少曾有幸到过这座城池的蒙洛人对汉朝心生向往。 毕竟能不用征战,仅凭自己所养的牛羊和狩猎获得的兽皮,就可以用合理公平的交易,获得自己生活急需的布匹、盐、茶甚至粮食,又为什么非要彼此之间杀来杀去呢?跟那些中原人做生意难道不好么? 与是,带着这股子怨气,蒙洛士兵中不少人甚至希望蒙洛帝国早日战败得到解脱。 除此之外,军营中还有些人正在开始活动。 “唉,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跟汉军交手,死了几万人却连玄武关城门都进不去,这样就算打下关口,又能怎么办? 中原地大物博,要是每一处都这么难打,莫不是要把我们蒙洛人都累死不成么?” 一名正白幡的军官,名唤哈帖尔,正满脸不服的坐在帐前生闷气! 这时,一位脸上涂抹油彩的异族武士笑着走来,对哈帖尔说道:“我说哈帖尔,你又在发牢骚了,小心别让两黄幡那群爪牙听到,免不了又要一顿毒打!” 哈帖尔看了武士一眼,依然坐在地上没有半点起身对意思,随手挥动一下马鞭,将脚下一只昆虫砸成一滩烂泥后,说道:“多仁巴桑,你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你想告状,只管去吧!我哈帖尔会怕一顿鞭子么!” 多仁巴桑笑着在哈帖尔身边坐下,看着营地内麻木不仁的士兵说道:“不要误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告你的状? 事实上,我跟你一样,都已经厌恶了这场战争,甚至巴不得这场战争赶紧结束,好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多仁巴桑的话,引起了哈帖尔的侧目。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句句肺腑!”多仁巴桑道,“你我现在都应该知道,这场战争继续下去,损失的只会是我们蒙洛人自己, 秋天已经到了,我们错过了放牧的最佳时节,就算能赢得这产战争,我们部落还是会有不少减员的。” 哈帖尔冷笑一声道:“多仁巴桑,我还不知道你么?你哪会管族人死活,听说你曾经在归宁城住了很长时间, 跟汉朝的商人交易,获得了无数好处,就算全族都死了,你都依然会活的好好的!” 多仁巴桑闻言,没有反驳,而是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么哈帖尔我的兄弟,你说句实在话,羡慕我么? 我家中现在储备了足够过完两个冬天的食物和棉衣,储备的茶和盐比我们族长还多, 至少不用担心我的家人因为无法放牧而熬不过这个冬天,我的孩子甚至有雪花糖可以吃, 就算那些顽固的贵族都未必有我的生活惬意,难道你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么?” 哈帖尔闻言,不再言语,他内心当然羡慕自己朋友的生活,可惜当初由于自己的傲慢和轻视,拒绝了多仁巴桑的邀请一起到归宁城跟汉人做生意,导致现在的生活依然是青黄不接。 如今回想,真是后悔的要死,看着多仁巴桑毡包内每天冒着炊烟,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孩子吃着那种叫“面粉”裹成的白面烤饼,自己和家人却只能啃着干硬奶酪就着青稞面,还时常要受多仁巴桑家接济度日,真的很不是滋味儿。 “唉!” 一想到家人可能正在挨饿,哈帖尔愤怒的一拳砸在松软的土地上。 看出哈帖尔心中有怨气,多仁巴桑觉得时机到了,便跟他说道:“好兄弟,其实你现在觉悟也不晚, 看到那座雄伟的城墙了么?只要我们可以进去,以你的本事难道还怕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哈帖尔道:“你就不要埋汰我了,真能顺利攻破玄武关,我们也不用死那么多人还在原地踏步!” 多仁巴桑摇摇头道:“错了,我的兄弟,我指的不是打进去,而是主动跟关内汉军投诚。” 哈帖尔顿时瞪大双眼,向四周扫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后,立马沉声说道:“你疯了?投靠汉朝,可是罪无可恕!” 多仁巴桑:“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哈帖尔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多仁巴桑凑到哈帖尔耳边说道:“实不相瞒,我有个兄弟在王帐做事,他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们军队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最多再七日便会断粮,到时候怕是只能杀马充饥, 我们蒙洛人要是没了战马,如何跟汉军搏杀!” 哈帖尔:“别乱说,昨日我还看到王庭运粮队伍将几万车的粮食运到可汗金帐……” 多仁巴桑摇摇头:“那里面装的根本不是粮食,大部分都是泥沙,是圣皇为了稳固军心这么做的,几万车里真正装粮食的,最多只有几千车而已,现在草原上已经缺粮了!” 哈帖尔闻言大惊,军中一旦缺粮,那么蒙洛军面临的只有两个问题,要么忍饥挨饿继续跟玄武关死磕,要么撤军结束这次对汉朝的战役。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圣皇是决计不会退兵,那么摆在众人跟前即将面对的,是极有可能会引会发的兵变。 八 各怀鬼胎 …… “你说的不错,要是真如你所言这样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因为粮食短缺发生哗变, 可是,我与汉朝人无甚交集,就算想要入关生活,也苦于没有门路,何况,我们蒙洛人以前欺辱了那么多中原人, 他们会一视同仁待我们么……” 哈帖尔向多仁巴桑讲述了自己的担忧。 不想多仁巴桑听后小声说道:“你多虑了,现在汉朝的皇帝广纳海内外人士,只要一心向往中原文明,无论是不是中原人,都能在汉地生活, 何况汉朝皇帝各官署衙门内可没少海内外异族官员,以前的在远东的那些呼兰人附属,当初跟着皇帝陛下南征北战,现在一个个活的那是相当滋润, 我有幸跟一名商人去过一次关内,好家伙,我发誓如果一有机会,一定要永远在那里生活,比我们草原强太多了, 哈帖尔,只要我们率部归降,再好好学习汉朝语言,一定可以摆脱现在的状态,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可以幸福的生活在那里! 不瞒你说,我在随军起征前,已经贿赂族长十斤白糖和一袋盐,他答应托关系将我的女人和孩子送到关内, 我估摸着她们现在应该在关内等着与我团聚呢,拿定主意吧哈帖尔,趁现在局势还未太乱,你我一道率部归降,晚了可就后悔一辈子啊。” 多仁巴桑那充满诱惑的语言,让哈帖尔不由心动,但还是没有拿定主意,犹豫不决。 哈帖尔又道:“再告诉你一件事,营中已经有不少勇士厌倦了这永无止境的征战,都想到关内生活, 你若不去,有的是人想去,知道现在我们草原上为了一张入关告示肯花多少钱么?那个数字你难以想象!” “好!”哈帖尔心中最后的顾虑消失,一拍大腿跟多仁巴桑说道,“我虽然没什么钱,但如果你能让我和家人顺利入关的话,我愿意将家中三个中原奴隶全部送给你!” 一听哈帖尔肯把家中中原奴隶送给自己,那些多仁巴桑顿时乐得笑不拢嘴:“如此甚好,哈哈哈!” 多仁巴桑没有告诉哈帖尔,凡是中原奴隶,可以直接送到关内相应官署,无论男女,汉朝官府都会支付一笔不小的赎金,也能让多仁巴桑小赚一笔。 多仁巴桑和哈帖尔正在谋划如何充当“蒙奸”的同时,军中高层同样对这场战争持有不同的态度。 以正白幡的旗主尉迟兰褐一派,觉得玄武关根本无力攻破,已经开始收缩兵力,准备找时机返回自己所属辖地。 尉迟褐兰在王庭会议上同样反对拓跋宏业对汉朝全面开战,他提出的理由非常切合实际:西域已被汉军占据,草原所积蓄的物资无法进行一场旷日持久大规模的战役。 可惜尉迟褐兰的话,拓跋宏业根本没有采纳,是铁了心要对汉朝动武。 为此,尉迟褐兰也是暗地不停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经过三个月的征战,每日海量物资消耗以及军中巨大伤亡,让尉迟褐兰更加坚定当初自己的决定没错。 与是便与绣白幡和绣蓝幡的高层密切接触,找时机打算脱离大军返回属地,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相比而言,正蓝幡现任旗主慕容敛和副旗主慕容垂,则是坚定不移的支持拓跋宏业与汉朝继续征战。 当然,他们的目的可不单纯…… 慕容一族可谓是反复无常,很多时候根本不听王庭号令,这次之所以如此支持拓跋宏业,慕容敛和慕容垂也都有各自算计。 慕容垂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想让中原大好河山能归蒙洛人统治,同时身为草原名将,可以跟有“军神”之称的霍青过招,也是得偿所愿。 但慕容敛就不一样了,因为是拓跋宏业的女婿,接触王庭核心层多了,自然知道拓跋宏业为何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南征。 那便是,拓跋宏业想在有生之年,趁现在还能跨上战马的时候,一举攻克中原,成为蒙洛帝国最伟大的君主,让拓跋一族成为草原唯一永远的皇族。 所以,这场战争非打不可,慕容敛明知道内中有许多无法克服的风险,却依然选择支持。 而慕容敛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慕容一族能够在草原崛起,成为新的霸主。 所以,这场战争打的越惨烈,对慕容一族越有利,八幡人马死的越多,自己能获得的利益就能更多。 当然,如果拓跋宏业真的征服了中原,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但是,中原有这么好征服的么? 前朝大周或许可以,面对一群军饷不足,武备荒驰、贪生怕死的懦弱军队,蒙洛大军破关入内完全不是问题! 加上朝堂内外腐败不堪,尔虞我诈的风气,更是天助蒙洛人。 那时候的中原,真的如王庭大臣所言那般,如探囊取物。 可如今,偏偏出现一个刘策,短短十年时间,他便从一介小兵,成为中原半壁江山的大汉君主,更诡异的是改朝换代的过程居然十分的平和,平和的让人难以置信! 刘策的出现,在数年间就扭转了蒙洛人对中原的武力优势,他所制定的一系列战略,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在蒙洛人的身上,随时都能惋下一大口肉来。 他登基至今不过三年,整个中原北地就仿佛变了天一般,麻木的百姓一夜之间就充满了希望,朝堂一夕间就被他整顿的服服帖帖,军队更是被他操练的如狼似虎,四处求战。 对与现在的中原王朝,蒙洛人想要取胜?可以说毫无半点可能。 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拓跋宏业的战事越不利,慕容一族的威望将在草原上越高,慕容敛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拓跋宏业失败的那一天,便露出锋利的爪牙,取而代之。 在慕容一族、尉迟褐兰他们各怀鬼胎时,年过六旬的拓跋宏业,此刻正颓废的坐在自己的金帐内,听着下人禀报这次损失的人马。 “回禀圣皇,此次攻打玄武关,我蒙洛帝国折损六百勇士,另有七百余伤患,其中有七成以上怕是难以救治,即便侥幸挺过去,怕是也无法继续征战沙场了。” 九 朕不退! …… 拓跋宏业神色呆滞,深沉的面部表情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帐内是死一样的寂静…… 前来禀报战况的士兵,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眨眼间汗水就浸透了身上麻衣 也不知过了多久,拓跋宏业微微抬手,轻声说道:“朕知道了,先下去吧。” 士兵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退出帐外。 “你们也退下吧,让朕静一静……” 拓跋宏业手一挥,将帐内陪同的蒙洛帝国将官全部遣退出去,很快偌大的金帐只剩下了拓跋宏业孤零零一人。 “难道朕真的错了么?” 拓跋宏业背靠龙椅,长叹一声,闭目开始思索这场战争的必要性。 身为统一草原的一代君王,拓跋宏业怎么可能没料到这场战争所会发生的一切不利因素,也知道这场战争可能会让草原分崩离析。 但,拓跋没办法,即便知道内中风险,他还是毅然发动了南征之战,因为他知道这场战争始终无法避免,而这个错是刘策挖的坑,自己却傻傻的跳了进去。 这个坑,便是当年与刘策协议签订的贸易契约,而新建成的那座归宁城,更是坑里的毒刺,能随时把自己送入地狱! 当年之所以答应和刘策进行贸易,一来是当年草原各部因天灾损失惨重,以此来改善各部落的生活。 二来,草原各部对治理城镇没有什么经验,正好借此机会学习,也好为将来统治中原和西方培养不少人才。 这第三嘛,就是让草原各部更清晰的看清中原奸商的真面目,毕竟以前跟大周暗中交易时,所出售的草原急需品价格是关内的十倍,这群唯利是图的奸商能让蒙洛境内各部落牧民对汉人产生更多的仇恨。 然而,拓跋宏业怎么都料不到,自己所设想的三点一步都没有达成。 第一步,草原各部之间的生活的确因为贸易展开大幅改善,但改善的只是那些贵族阶层,普通牧民从中所得到的好处并不大,却也能勉强获得温饱。 第二步,自己派去学习治理城镇经验的儿子拓跋嗣,居然被汉朝文化深深吸引,甚至到拓跋宏业要关闭归宁城与汉朝开战时,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拓跋嗣! 第三步,汉朝归宁城内成立了完善司法税务机构,所有交易都记录在册,杜绝了一切通货膨胀的可能,让汉蒙双方彼此都能以合理的价格购买到自己所需的物资,所谓的奸商一旦出现,都会被打压(罚款)的无处遁形。 如此一来,拓跋宏业之前的计划全部破灭,随之而来更可怕的是,自己在草原上牧民和贵族心中的声望也因为归宁城的存在而逐步减弱,直至提出要关闭归宁城的时候,遭到了八幡各部贵族阶层强烈的反对! 关闭归宁城,已经涉及到了八幡各部的利益问题,蒙洛贵族中不少人已经搬到了归宁城定居,享受惯了这种无需杀伐就能获取巨额财富的安逸生活,谁还愿意继续四处征伐? 所谓由俭入奢易,一旦享受到市场经济带来的红利,再想让他们回归从前的生活,根本不可能! 最终,拓跋宏业不顾众人反对,强迫终止归宁城内一切贸易活动,将汉人全部收押时,那些八幡贵族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他们提前将归宁城内要停止贸易,蒙军要南征的消息,全部告诉给中原商人,闻讯的汉朝商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回到了关内,并将这个消息告之了玄武关守将,导致玄武关将士提前做好了迎战准备。 除此之外,这些蒙洛贵族还在各自部落内散布不利拓跋宏业威望的谣言,让牧民将心中怨气向王庭方向引导。 这个时代的牧民,大字都不识几个,指望他们明白国家大义无疑痴人说梦,大多只关心自己一日两餐能不能吃饱,过冬的衣物能不能御寒。 与归宁城交易期间,虽然这些牧民的收益无法跟贵族相提并论,但还是凭借马奶,羊毛,奶酪,以及狩猎而得的皮子换回了急需的盐、茶砖甚至布匹和粮食。 不少牧民这几年都是靠跟归宁城的中原商人交易资换取了生存物资,如今一下子被断了一条捷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怨言根本是不可能的。 然而,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些实际情况,拓跋宏业才更要迫切通过一场战争来挽回自己是天下共主的声望,重塑自己在牧民心中的不可亵渎的印象。 他收获民心的话语很简单,你们不是喜欢中原的花花世界么?那么跟朕一起打进去,从此以后就在里面生活,岂不是比现在更好? 不得不说,这话确实很有效果,一下子让原本心生不满的八幡部落牧民,重新将心凝聚在拓跋宏业身上。 他排除万难,最终收稳住民心,集结起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玄武关杀来。 然而,随着战事的推进,几个月时间在玄武关下原地踏步,逐渐让军中流言四溢,厌战情绪几乎充斥着每一个军营内。 为了这场战争,拓跋宏业把之前跟汉朝购买的粮食全部投入军中,又向草原各部征集了无数粮草,可即便如此,六十万人马的粮草如同一个无底洞,短短数月就陷入了缺粮境地。 如今这六十万人马,就如同一个火药桶,拓跋宏业就坐在火药桶上,一旦有点星火,便能将自己炸的渣都不剩。 就在这时,拓跋嗣缓缓步入帐内,见到拓跋宏业,当即跪下说道:“父皇,军中粮草短缺, 实在无法继续跟汉朝对峙了,趁现在秋季未过,跟汉朝停战,让我们的子民回去休养生息吧。” 猛然,拓跋宏业起身握紧拳头:“不行,朕决不能退!朕是天下共主,是一手缔造蒙洛帝国辉煌的圣皇,朕即一切,岂能就此失败?朕决不允许!” 拓跋嗣闻言,痛苦地闭上眼,双手交叉贴在胸前,大声道:“父皇,请为我们草原两千万子民考虑下吧,再这么耗下去,他们如何挨过这个冬天?停战议和吧,不要再打了!” “拓跋嗣!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父皇!” “滚!朕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拓跋嗣无奈地叹息一声,行礼过后黯然退出金帐。 看着拓跋嗣离去背影,拓跋宏业无力的坐回龙椅上,自言自语道:“连朕的儿子都无法理解朕,眼下什么情况朕比你们都清楚, 但你们可知道,这次如果不入关,蒙洛帝国将再也没有机会跟中原有一争之力,甚至,朕一手建立的帝国,都会毁于一旦! 你们都不理解朕,没人能理解朕,朕只想给我们蒙洛帝国的子民寻一片舒适的土地,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朕的用意!” 拓跋宏业长呼一口气,看向帐中一座屏风上用羊皮绘制的广袤中原地图,尔后一拍龙椅把手,眼神再次散发神采。 “南面的楚国,也该有动静了!” 十 长安面馆 …… 宣武三年,七月二十七日,京师长安…… 初阳升腾,沉寂数个时辰的长安城再次迎来了新的一天…… “馄饨,热气腾腾的馄饨,三文钱一碗……” “包子,新鲜刚出炉的包子,有菜陷,肉馅的,便宜啦,快来买啊!” “胡饼,撒了芝麻的胡饼,一文一个,一个顶一天啦……” 西市入口街道两侧,叫卖早食的商贩永远都是第一个打破城市宁静的“公鸡”,放眼望去,可谓香气四溢,令人目不暇接。 忽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宽敞明亮的水泥地上回响,不多时,一队四名身穿漆黑皮甲,腰挎戚刀的差役向西市街道口跑来。 卖早食的商贩见此,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立马向他们报以敬佩的眼神,尔后热情的招呼起来。 “赵侯长,这是散班了么?辛苦了啊……” “赵侯长,来尝尝我的包子吧,刚蒸好的……” “赵侯长,昨夜值班没什么事吧?来来来,喝上一碗豆浆,驱驱寒意……” 这队官差是巡夜武侯,专门负责西市一片的治安,为首的侯长叫赵森,三十岁上下年纪。 赵森是东瀛人,因为瀛洲那片各方势力相互征伐不断,搞得民不聊生,赵森为了生存,不惜将自己身为武士时所积攒的钱物贿赂给瀛洲当地贵族,总算得到了前来中原的船票,带着一家人与宣武初年来到远东,成为汉朝依附军一员。 由于他在战场上表现出色,随军积攒了不少军功,在退伍后如愿拿到了汉朝官府出具的汉籍文书并经其上司保举,得到了武侯府侯长一职维系长安西市治安,终于可以在这片土地生活了。 赵森十分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为了方便让自己更像一个中原人,特把名字改成汉姓,与城中所辖地区的百姓关系十分融洽。 赵森微笑的跟这些街坊打过招呼后,带着下属一溜烟进入一间面铺,随后找了张桌子,搓搓手大声说道:“老板,四碗面,记得多放些肉丝,再放个卤蛋,快些,想你这一口也有些时日了。” 老板闻言,吆喝一声后立马开始忙碌起来。 赵森下属见此,不由打趣道:“赵侯长,今日怎么这么客气?请我们吃面不说,这又是加肉又是加蛋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瞒着我们?” 赵森抓起筷子,窃笑道:“怎么请你们吃饭一定要有喜事么?实在不行你们自个儿吃自个儿的,我也好省下点钱多买几个包子回去。” 下属忙罢手:“别别别,赵侯长好意我等怎么可能会拒绝呢?只是这两日我等总见赵侯长面带喜色,时不时独自发笑这才好奇, 咱都是兄弟,不如跟兄弟们说说吧,最近遇到啥好事了,让咱也一起乐乐。” 见下属们都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赵森索性也就说了出来:“其实也没啥,因为我这半年值勤没出差漏, 上司已经将下月我涨薪的名额上报给了吏部,如不出意外,下月开始,我的薪水能比现在涨两成还多。” 众人闻言,顿时两眼放光:“那可得恭喜赵侯长了。” 另一个下属不满地说道:“我说赵侯长,您下月就涨薪了,只请我们吃碗面未免也太寒碜了,应该请大家吃顿好的才对。” 其余人起哄道:“就是,一碗面条就想打发了,赵侯长,你可真的太小气了啊。” 赵森连连求饶:“诸位,听我一句,非是我不愿意请大家吃顿好的,而是大家也知道, 我本是海外蛮夷,得蒙陛下赏识才入了汉籍,自然是要感激涕零,以大汉臣子自居, 然毕竟我在长安根基尚浅,最近正筹备买套房屋,眼下是急需钱的时候,还望诸位海涵, 这请客就等我乔迁之际再一起补办可好?” 下属闻言也表示理解,毕竟赵森这种海外夷人融入中原本来就十分不容易,现在生活刚有点起色大家自然也不好太过“为难”,与是就在一片笑声中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面来咯!” 就在这时,面馆老板端着四碗面的盘子来到赵森一桌。 赵森立马端过面碗,熟练的给面上淋好醋,将拨好的蒜丢上,拿筷子搅和一阵说道:“吃面吧!吃完早些回去歇息,今晚戌时三刻(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千万不要迟到。” 众人闻言,也齐齐拨蒜倒一起开始吃面,面馆里很快响起了一阵“吸溜”声,将食不言语进行的十分彻底。 “糙,这群顽固不化的东西,真是不识好歹!” 就在这时,面馆外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叫骂声。 紧接着三道粗犷的身影挤入面馆内,为首那个面部狰狞的军官还在不停骂骂咧咧:“昨天闹,今天还闹,这群儒生老顽固难道就不怕死么?读书都读到屎上去了,光听着就特码让人恶心,呸!” 身侧左面一个满脸胡须的军官闻言也是愤愤不平:“也得亏陛下他老人家能忍受这群酸儒喋喋不休,换本千总的话,直接每人一顿军棍就老实了。” 右侧一脸满脸横肉,连眼睛是开是闭都无法判断的军官同样说道:“这群书呆子,以前在远东就见过了, 没成想都改朝换代了,还那么迂腐不堪,也不怪陛下让孔逸夫这个自称圣人之后的鸟人去当守门郎。”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跟随刘策最早起家的一批旧部嫡系。 满口国骂的叫马国成,这家伙可是连当朝兵部尚书许文静都骂过。 满脸胡子的叫孙彪,以前跟刘策是同个军营的,后刘策不计前嫌依然重用了他,跟随刘策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满脸横肉的叫周伯熊,在刘策最势弱的时候主动交好,也算是押对了宝,如今也是长安城里刘策身边少有的嫡系。 由于三人面目可憎,跟帅哥绝对沾不上半点关系,且行为举止粗鲁,被人私下称之为“螃蟹三将”,还各有绰号。 儒雅随和周伯熊,爱民如子马国成,从龙驾鹤孙千总。 三人面对如此嘲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经常招摇过市,完全不理会众人目光。 正在吃面的赵森四人一看到这三人,立马起身站的笔直,左手捏拳击打在右胸皮甲上,齐齐行礼:“参将孙千总,马都尉和周都尉!” 十一 总有人自以为是 …… 孙彪三人齐齐望去,一见到赵森四人,马国成率先咧嘴说道:“这不是赵森么?怎么,散班了?” 赵森点点头:“是的马都尉,我已经交接完工作,特意到这里吃碗面。” 孙彪道:“行了行了,忙你们的,吃完早些回去歇息。” 随后又对面馆老板吩咐:“他们这一桌的面钱记我账上。” 赵森忙道:“孙千总,怎么能让你破费?今日的你们的面钱,就由我来结吧。” 周伯熊闻言笑道:“我说赵森啊,你才来长安几天啊,就这么急着想要巴结上司? 咱几个都是要面子的人,会看上你那三瓜俩枣?就你那点薪水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我听说你最近看上了东郡百观园的房子?那地方不错,每间屋子都装有清竹水车,冬暖夏凉的,就是房价贵了些,你还是攒着买房吧 实在困难,我给你担保,找安户银行隆盛钱庄先贷笔低息房款,把你那一家子安顿再说,以你的收入,最多五六年,这钱也就还的差不多了。” 说完,孙彪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马国成当即对面馆老板说道:“三碗热汤面,多放胡椒和松茸。” 面馆老板闻言,一脸热情的忙活去了。 孙彪三人所言不错,他们确实看不上下属的这些客套,自己哪个不是靠军功发了家?所谓这些“微薄”的薪水,不过是他们几天吃喝的钱,光自己在远东田地出租每月就有令人眼红到嫉妒的收入。 被上司请客吃饭,赵森又省下了一顿早饭的钱,万分感激后,和下属吃完面,跟孙彪三人又行了军礼,迅速离开了面馆。 等他们一走,马国成当即不爽的喝骂一声:“糙!这群酸儒,越想越来气,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究竟明不明白什么叫大局?!” 周伯熊从腰间取出一只烟斗,边往烟袋里倒腾边说道:“我说老马啊,你也不用一肚子邪火,有什么牢骚可发的? 陛下是什么人?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还会被这几个无用的腐儒牵着鼻子走?看着吧,这群傻子早晚会付出代价。” 孙彪取过一双筷子,一只手拿一根,将筷子摩擦一阵后道:“行了,王道夫这种小人物犯不着为他动气, 真以为朝堂上那六部官员都是吃素的?既然他们自己想要找死,我们也就不要拦着,看他们能整出啥花样来。” 马国成叹道:“也得亏陛下没有重用这群腐儒,要让他们治国,怕是不出两年,百姓早就民不聊生了!” 孙彪道:“行了吃饭吧,少发牢骚,吃完还有公务要办,负责运往荆州的军械两日内务必点清,缺什么及时汇报兵部补齐, 最近南边楚国可是蠢蠢欲动,想凭借我大军把注意力集中在玄武关采取动作,务必要保证武将军的军饷器械充足。” 马国成和周伯熊不再言语,等面一上来,立刻大口吃了起来。 …… “陛下~您难道真的要一意孤行,不顾中原子民的生计么?你可知道没了读书人,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啊!” “陛下啊~靖地今年大旱,遍地蝗灾,百姓都饿着肚子呐,您难道就不闻不问么?” “老天啊~开开眼吧,可怜可怜我中原百姓吧~” 未央宫殿门外围,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一袭青色儒袍跪在明亮青石板前,向宫门内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这老者名叫王道夫,跟从一品大学士被贬为无品守门郎的孔逸夫是同乡,两人都是儒学之士,尤其这王道夫,在读书人中颇有威望。 王道夫本不是长安人士,本居南方金陵,当年刘策南巡之际,将江南数千庸腐无能的官员士族全部一网打尽后,王道夫第一个公开痛批刘策是暴君,此举必遭天谴。 今岁,蒙洛与大汉战争爆发,玄武关两军大的如火如荼之际,王道夫更是痛斥刘策穷兵黩武,让百姓处在水生火热之中。 加之靖地爆发旱灾,王道夫果断率领一众儒学弟子北上来到长安,打算“为民请命”。 结果一到长安,王道夫对长安城翻天覆地的变化视而不见,反而讽刺刘策浪费国力,看到同为儒学之士的孔逸夫居然成为卑微的守门郎,更是大骂刘策本末倒置,有辱斯文,下定决心声打算“骂醒”刘策! 连续六日,王道夫都不顾长安百姓诧异的目光,跪在宫门外“为民请命”,只求能见上一面刘策,好当场“指点”他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王道夫真的是在为民请命选择跟刘策硬刚?当然不是! 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原因是刘策登基以来,士族利益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压,其中也包括了王道夫家族。 刘策的用官之道与前朝完全大相径庭,无论是士族还是庶民,只要确实有才华,确实能治理好一方水土,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利益,都会予以录用。 这等于直接宣告前朝士族与皇族共掌天下的局面破裂,是王道夫这样的士族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说,王道夫之所以敢不顾生死选择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上京求见刘策,说到底,是庞大的士族阶层在支持他这么做。 王道夫还在宫外歇斯底里的呐喊,而未央宫内,六部官员同样在争吵不休。 不过,六部官员所争吵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王道夫,这样的小事还不值得这群国之栋梁彼此争吵。 他们所吵的原因,是为了争夺下半年的各部经费。 “诸位,你们现在应该明白,我汉军正在玄武关外跟蒙洛人交战,南方的楚国也是动作频频,本官以为,兵部多要两成作为军资,似乎并不过分。” 说话的人一身漆黑宽袍,下巴留有胡须,神色淡然自若,看上去斯文有礼,唯独那双眼睛透着精光,给人感官是阴毒无比,十分的不舒服。 这人便是许文静,刘策能立国最大的功臣,早年投靠刘策后,屡出奇策助刘策一步步坐大,如今是大汉兵部尚书,内阁首席首辅最佳人选。 许文静的能耐大家有目共睹,但因为其所布之局往往阴毒无比,加上为人瑕疵必报的性格,整个六部官员几乎都不喜与他深交,可许文静却丝毫不在意。 “许尚书,你说这话本官可就不爱听了,汉蒙交战的确是事实,但百姓生计难道就因为战争而不闻不问了么?” 说话的人一脸严肃,正是户部尚书秦墨,他跟随刘策起家的时间比许文静更早,由他处理内政,刘策才能毫无顾忌的四处征伐,毫无半点后顾之忧。 十二 主角登场 …… “秦尚书所言不无道理,虽然眼下边关战事紧迫,但因此而耽误民生可是得不偿失, 如今京畿各处粮价虽然还算稳定,但南方的商人地主在听闻我大汉与蒙洛人全面开战时, 都有意囤积粮食,意图高价卖出,这点不得不防,若此时民生这片稍有差池,必定得不偿失, 本官希望许尚书能多考量一下,稳定民心才能让这场战争继续持续到我朝获胜的那一日啊……” 支持秦墨之言的是礼部尚书叶斌,也是当年和秦墨最早跟随刘策左右的一人,除此之外,他还有层身份叶妃的兄长,也算是皇亲国戚。 许文静见秦墨和叶斌二人反对多给兵部拨款,也不恼怒,而是把目光瞥向吏部尚书公羊高: “公羊尚书,你执掌吏部,说句公道话,眼下战事紧迫,这经费是不是该多拨两成给兵部?” 公羊高跟随刘策也是近两年时间,论资排辈根本无法跟许、秦、叶三人相提并论,但刘策却是对他格外器重,只因他所提倡的公羊儒学大一统思想与刘策不谋而合,且他当吏部尚书是最合适的人选,绝对的大公无私。 公羊高闻言微微一笑:“许尚书此话不该同在下说,在下只是掌管吏部,这经费分配的事该找户部秦尚书商议才对。” 许文静笑道:“公羊尚书实在过谦了,吏部掌管朝堂地方一切官员,税银分配需有吏部点头才能分发各部,怎能说跟你没关系呢?” 公羊高道:“如果许尚书非要在下说,那在下认为,兵部所需的钱粮物资已经足够同时应付南北两面战场, 不妨把剩下的税银拨发给户部,毕竟稳定粮价才能保证前线战事不起变数,许尚书认为有理么?” 要说六部中,许文静最厌恶谁,非公羊高莫属,这家伙软硬不吃,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两人在公务上的矛盾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许文静冷笑一声:“既然公羊尚书这么说,那本官自然也不会继续厚着脸皮求你, 但有句话本官想跟公羊尚书说明白,万一前线战事因为军饷短缺发生变故,你可是难辞其咎。” 公羊高淡淡回道:“许尚书此言差矣,若真的战事吃紧,你这兵部尚书也该是第一责任,怎么能算到我吏部头上呢?” “钱粮短缺,军心不稳,你敢说你这吏部尚书没有半点责任?”许文静眼神愈发的阴冷。 公羊高:“在下只是秉公办事,不能因为眼下玄武关战事紧急而不顾百姓生计,何况据在下所知, 北线各处军镇都备有大量军饷器械,足以应付眼下局势,至于南方,楚军相比蒙洛人,战力略有不足, 只要守好荆州防线,楚军根本不可能渡河强攻,况且镇南将军武镇英又岂是泛泛之辈,相信许尚书比在下更清楚,楚军是决计不敢渡河强攻的。” “哦,看来公羊尚书对我兵部的事清楚的很嘛……”许文静冷冷一笑,瞳孔精光一闪,极其的狠戾。 公羊高却置若罔闻一般,淡淡回道:“在下掌管吏部,自然要清楚各级官员为人和能力,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军中将领了。” 许文静和公羊高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大有给人一种一言不合就当场动手的错觉。 而工部尚书杨思诚,在面对朝堂上为经费分配争吵不休的时候,却是聚精会神看着摆在自己桌案前一张图纸。 “此物若能研制成功,我汉军必将脱胎换骨,纵使千万骑兵也无法突破这等利器的攻势啊!” 确切来说,杨思诚就是一个技术宅男,这个宅男根本没有兴趣参与朝堂争斗,只醉心与研发新的物件,由他改良的火绳枪和火炮以及遂发火铳,已经被刘策批准来年参照他的标准批量生产装备军中。 而眼下这张图纸,是他设计了半年之久的一个设想,参照军中百火箭和连弩的实物,想出了连珠火铳这等利器。 按照杨思诚设想,连珠火铳一次能发射五十发弹丸,全重在五十公斤左右,配有支架,提前将火药和弹丸装入连在一起的铳管内,通过手摇不间断发射,以达到火力压制敌军进攻的目的。 这已经跟加特林原理十分接近了,不得不说杨思诚在研发科技方面,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只是,这图纸只是初步雏形,想要真正研发成功,还需要他下苦功夫,光二次快速装填就足够他伤脑筋了。 “烦!”想到头疼处,杨思诚忽然一拍桌案起身,“要是有一种弹丸无需火药做引能直接发射的话,眼下这难题早就解决了!”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齐齐望向杨思诚,满脸懵逼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 “咣——” 一声金属落地声在未央光洁的大理石面板上回响。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一个满脸狰狞,高过二米,宛若恶来再世的武将,矗立在大殿口,手中一条四米长槊散发森森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这名武将是刘策贴身侍卫韦巅,当年因为一顿饭被“拐”进了刘策阵营,有着万夫不当之勇! 众人见此,立马停止了争论,齐齐起身,恭敬地站在自己的桌案前。 “陛下驾到!” 随着韦巅一声鬼哭狼嚎的呐喊,一名身披墨色汉袍,不过三十的青年,手按腰间汉剑,满脸严肃的步入未央宫。 “恭迎陛下!” 六部官员见到青年,齐齐双手抱拳,恭敬的鞠躬行君臣之礼,各人眼中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这青年便是这个世界大汉开国帝王,刘策!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朝不保息的少十八岁年,在短短十年时间就成为一代君王,至今有人说起他那传奇的经历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这个士族掌控全国九成以上资源的时代,一个无根无萍的庶人小校,居然能坚强的活下来,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只不过,谁都无法料到一点,刘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一个同样有着五千年璀璨文明的现代化国度,那个国家的历史和现在时代是那么的相似。 十三 朝议 …… “免礼免礼,大老远就听你们在宫里吵个没完,要不要朕把宫门打开,放城里的百姓进来看看, 堂堂六部,国之栋梁,如同市井泼皮一样,为了一点钱粮能争的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传出去真是给朕涨脸啊!” 刘策大步走到属于正中央的锦色席案前,转身落座,尽显君临天下的皇者威严。 许文静立马拱手说道:“陛下教训的是,我等此举确实有失官仪,以后一定改进。” 刘策罢罢手,示意大家坐下,扫视一圈殿内六部尚书,随后向秦墨问道:“秦尚书,靖地蝗灾的情况如何?” 秦墨欠身回道:“回禀陛下,微臣已与前日命赈济司的人运送二十万石粮食向靖地进发, 而且微臣从情报司所传的密折所知,当地百姓的情况如同本地官员所报一致,虽有灾情却都在可控范围, 当地官署的存量至少可以维系到十月中旬,且百姓家中因陛下这两年的政策,家中都有的存粮,足够撑到灾情结束。” 刘策点点头,又道:“如此就好,朕不希望治下百姓因为天灾成为流民,重蹈前朝覆辙, 当然你们也必须借此要更加鞭笞自己,以后如何应对防患灾情也该成为户部必修科目。” 秦墨恭敬一拱手:“臣记下了。” 刘策轻颌眼帘,又看向叶斌:“叶尚书,你之前所提的教育司变革方案,朕都看了, 很不错,就按你所议,来年增设国家书院,一律对百姓开放,大汉想要长久发展,离不开有文化的有识之士, 凡是对知识保有兴趣的,朕欢迎他们参阅书院中任何书籍!” 叶斌起身谢道:“多谢陛下支持,相信不久将来,我大汉百姓定会朝气蓬勃,脱胎换骨。” 刘策微微一笑,又看向刑部尚书法纪:“法尚书,大汉律法的修订进行的如何?” 法纪回道:“回禀陛下,一切都进行的比较顺利,最迟下月中旬,定能将律法中不足之处修订完善。” 刘策轻颌眼帘:“律法是国家维系运转的关键之一,朕希望我大汉子民,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能遵纪守法, 前朝因何而灭?本因就是法治败坏,权贵视《周律》如粪土,士族和庶族之间的矛盾就是因为律法不公彻底引燃, 希望这样的事情不在本朝发生,甚至永远都不要发生。” 法纪:“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修订出一本适完整的大汉律法,造福本朝百姓!” 刘策微微点头,直接对公羊高道:“公羊尚书,这段时日你可真是让朕不省心啊,各地弹劾你文书,都快把朕的寝宫塞满了!” 公羊高道:“回禀陛下,微臣严格按照您的旨意办事,对不合格的官吏岂能姑息? 所谓宁缺毋滥,微臣就算被弹劾的纸张淹没,也绝对不会对他们所做所为不闻不问!” 刘策赞许地点点头:“知道朕为什么破格让你当吏部尚书么?不为其他,就是你这股子干劲让朕很是满意, 正因为你这铁面无私的态度,朕把吏部这重要位置给你,才十分的放心,你说是不是啊,许尚书?” 最后一句话,刘策是瞪着许文静说的,眼中闪烁着无法言语的意思。 许文静闻言,立马起身道:“陛下慧眼独炬,的确没有人比公羊尚书更适合吏部尚书的位置了。” 说着,他微微侧头看了公羊高一眼,接着一字一句说道:“公羊尚书铁面无私,为人耿直从不讲情面,真是难得的好官,有他当吏部尚书,真是我朝之幸,百姓之幸也。” 在场众人不是傻子,当然听的出许文静话中所表达对公羊高强烈不满之意。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接话,让事情这么揭过去,毕竟许文静可不好惹。 但公羊高却是直接跟许文静说道:“多谢许尚书美言,在下能的许尚书一句夸赞,心里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哼……”许文静冷哼一声不再回话,但从他的神情来看,此刻是相当的不爽。 刘策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两人,随后对许文静问道:“许尚书,听说韩旷问你索要时架巨型投石机,你都没有批准?” 许文静立刻恢复身为大臣该有的气势,对刘策说道:“陛下,韩旷奏折所写想要在玄武关巨型投石机,臣以为并不适合, 一来巨型投石机长途运输不便,二来太过笨重,架在玄武关城头上只会成为活靶子, 何况投石机只有攻坚时才能发挥真正实效,用来守城根本就是浪费,远不如投石车所抛射的铁火炮给敌造成的伤害强! 所以,微臣便没有给玄武关调配投石机,还请陛下明鉴。” 刘策眯着眼道:“但韩旷上书所言,蒙军军中也有投石机,其射程是投石车一半, 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十分的憋屈,会给守军造成极大的士气波动,你真的不打算调几架投石机过去么?” 许文静回道:“如果陛下执意要调投石机,那微臣自然配合,随时能调拨二十架巨型投石机至玄武关, 但微臣从前线送来的情报得知,蒙洛军中至少也有过百架投石机,既然如此,那二十架投石机调与不调对战事依然没有任何影响。” 刘策:“但是总这么挨打也不是事吧?许尚书,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 许文静微微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其实微臣已经准备好对策了,局势真要无法控制,那就将军工厂所铸的新式火炮调派二十门到前线, 新式火炮最大射程五百五十步,足以将巨型投石机的射程优势扭转过来,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陛下点头才行。” 刘策闻言当即说道:“这还用问朕么?当然得调去,玄武关十万守军将士的性命开不得半点玩笑,此事你立刻着手去办。” “臣遵旨!” 许文静得到刘策首肯,满面春风的坐回自己位置上。 对与许文静的能力,尤其军事上,哪怕公羊高这样再对他挑刺,也不得不私下赞叹远不如他。 这也难怪,毕竟许文静可是跟着刘策从刀山火海里,一路历练过来的,这等经验决不是纸上谈兵,看几本兵书就能学的来。 十四 朝议(续) …… 刘策本想继续跟工部尚书杨思诚交谈几句,但仔细一想,这技术宅做事一向勤勤恳恳,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便直接跟众人问道:“对了,王道夫这匹夫还在宫门外么?” 许文静答道:“陛下,都六天了,这王道夫着实有些过分,拉着一帮金陵学子天天堵在宫门外闹,严重影响陛下的声誉。” 刘策身体向后微微一扬:“那么他到底在闹些什么?朕很好奇,是什么事,让王道夫这位大儒不惜拔山涉水,从数千里外江南跑长安来闹?” 叶斌说道:“陛下,这王道夫言靖地今年大灾,朝廷见死不救,要为靖地百姓请命,恳请陛下发粮赈灾。” 刘策闻言,脸色微微一沉,不及开口,公羊高抢先道:“这王道夫确实不可理喻,微臣见过他一面, 还将新刊的报纸交他手中,结果这王大儒连看都不看一言,直说这报纸上内容乃朝廷编篡欺骗百姓。” 法纪当即起身:“我朝自立国至今虽然不过区区三载不到光阴,但报纸在远东各地发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论是大汉时报,还是文学诗词娱乐闲杂刊登,每一条皆经过印刷厂严格检验证实,这王道夫看都不看一眼就敢断言报纸有假, 这种迂腐顽固之辈,也配的上大儒二字?实在是有辱真正读书人声誉,微臣该仔细查查他的底细, 若有违反大汉律法,定叫严惩!” 秦墨叹道:“中原各地儒生多是如此,终日捧着一本圣贤之道死记硬背,却不事劳作,宛若附骨之蛆,仗着身后士族的支持肆意妄为, 类似辛弃玄、诸葛稚这类有志儒生真是少之又少,微臣想公羊尚书也该跟本官一样,对此深有体会。” 公羊高闭目一脸严肃的摇摇头,算是默认了秦墨所言,眼下儒学一派的现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当成儒学异类备受排挤呢? 对与王道夫的看法,六部尚书的态度都是难得空前一致,认为这就是一个没事找事的混球而已,跟一年前被贬斥的一品翰林院大学士孔逸夫没有任何区别。 刘策靠在桌案边,右手臂枕着半边脸颊,左手轻点桌面,思索片刻轻喝一声:“王司监!” “老奴在!” 话音一落,龙椅后的山河社稷图屏风里走出一条人影恭敬地站在刘策身边。 他身穿宦官服饰,正是服侍刘策起居的前朝太监,王孝禹,估计也是中原最后一个太监了。 刘策对王孝禹说道:“命人准备一副桌椅,去请王道夫上殿,切记不可怠慢人家。” “老奴遵旨。” 王孝禹领旨出了大殿,向未央宫宫门外快步走去。 …… “陛下,陛下啊,你难道真的想当遗臭万年的昏君么?” “你穷兵黩武与蒙洛人开战,可置边疆百姓生家性命与何处?” “陛下!你出来看看吧,靖地饿殍遍野啊,难道你就不闻不问么?”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救救我中原百姓吧!老天爷啊!” 宫门外,王道夫带着一众学子,依然跪在地上仰天呐喊,引来无数路过百姓围观,对他是指指点点。 “这老头到底什么人啊?” “谁知道,天天跪在宫门外瞎嚷嚷,鬼知道他要干什么!” “也得亏咱陛下仁慈,若换前朝皇帝,你信不信他这么闹早就被拖去砍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与王道夫的举止,围观百姓表示很不理解,如果有冤情想表达诉求,完全可以去找东郡府尹倾诉,结果这老头却天天在这里闹,从早闹到晚,谁劝也不听。 王道夫骂累了,递过学生送来的茶水,喝上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指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喝道:“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是在看老夫笑话么?老夫在做的事,可是为你们请命啊!” 百姓闻言顿时面面相觑,为我们请命?请的什么命?我们日子过的好好的,什么时候要你来说三道四了? “哼,凡夫俗子,不读圣贤之书,大道理也听不懂,罢了,跟你们说话真是徒费口舌!” 王道夫不去理会百姓,轻蔑的丢下一句,然后继续高声大喊起来…… 也就这时,王孝禹带着一众侍卫来到了宫门外,看到王道夫还在那里瞎骂,不由脸色一沉,缓步上前说道:“王大儒,陛下请你入宫一叙。” 王道夫闻言顿时双眼一亮:“陛下真要见老夫?” 王孝禹双手交叉垂在小腹位置,正色说道:“自然是真的,王大儒,还不随我进宫。” 王道夫立马在学生搀扶下起身,仔细收拾了下衣着仪表,脸上容光焕发。 六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自己真的打动了宫里的新君,过了今日,自己的名声将传遍大江南北! 王道夫心中已经盘算好了,等见到刘策,第一件事就是质问他为何置靖地灾情与不顾,第二件事问他为何穷兵黩武,第三件事就是问他为何要将江南各地官员发配边疆服刑,最后插手刘策的后宫事务,命他废去庶人出身的宋嫣然妃位。 等刘策自觉惭愧后,再语重心长的点拨他,近而让他恢复前朝旧制,士族与皇族再次共治天下,然后与蒙洛人休战,将汉军所占的西域各地还给蒙洛人。 只要刘策接受自己的建议,那么大江南北将会传遍自己的名号,即便刘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同样会得到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号,对自己家族有说不尽的好处。 盘算好一切后,王道夫自信无比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和他们作揖道别后,大步踏入了宫门。 而在王孝禹去请王道夫入殿的这段时间,刘策与许文静等六部尚书,又讨论了关于长河以南,占据青、湖二州上百万平方公里的楚军近期的动作。 许文静道:“陛下,这些时日微臣仔细思索了一阵,这楚军动向十分诡异,似乎是抓准了我大汉此刻焦点正在玄武关上, 才有意调二十万大军囤兵长河以南施压,不过从敌我双方的军事实力对比来看,楚军现在根本不具备与武镇英所领荆州军团正面冲突的实力。” 十五 朝殿对峙 …… “那么主动出击如何?”刘策忽然问道,“与其被动防御,不如直取南地,一战收回青湖二州,覆灭伪楚与一功,你们认为如何?” 许文静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现在镇守荆州北地的军中精锐多是北军将士,就怕出现水土不服征兆,况且我汉军军中识水性的不多,眼下还不是强攻还击的时候。” 刘策点点头:“那就严加防御,同时命人继续通知江南各地官署,做好御敌防范, 朕可不信楚军这二十万人陈兵长河对岸只是为了装腔作势,对了,说起楚军,朕听闻黄覆座下伪相法鞅, 跟法尚书你同是法家学派弟子,据说你俩还是同窗,跟朕说说,这法鞅能力如何?” 法纪拱手回道:“回禀陛下,法鞅能力远胜微臣十倍不止。” 刘策一甩长袖:“法尚书,你何必如此谦虚?” “臣所言绝无半句虚言!”法纪道,“臣与法鞅同窗十载,对其行事风格有很深的认知,臣决计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刘策:“法尚书言重了,朕就觉得法尚书的能力不错,未必会比你同窗差。” 法纪:“微臣实在当不起陛下这等谬赞,法鞅能力确实远胜与臣,除开法家学派, 他还研习过兵法,对用兵治军也有独到的见解,如今楚国所执行的耕战国策,决计出自法鞅之手!” 刘策陷入沉默之中,楚国的国策他早已从各方情报以及逃离楚国百姓口中得知了不少。 说实话,听到楚国施行耕战政策着实把刘策惊到了,在他记忆中,第一个施行耕战政策的国家,最终扫清六合,统一全国,同时奠定往后历代王朝大一统的基本思想。 既然楚国也施行耕战,刘策便不得不防,即便论国力,楚国远无法与汉朝相提并论,但当年秦国与各国之间起初实力同样不对等,最后结果呢? 不过,唯一让刘策安心的是,自己一手缔造的汉帝国,有一支铁血铸就的部队,当其他各方势力还在以冷兵器为主流兵器时,自己的军队已经跨越了几个世纪,进入到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 这就是重视科技的成果,也是强国的底气! “王大儒到~” 正在这时候,王孝禹的声音在未央宫外响起。 殿内众人闻言,立马端正坐姿,目光直视殿门外,等着王道夫出现。 “让他进来吧。” 刘策随口一声,便拿起桌案上一份玄武关奏报自顾自看了起来,而殿内立马有侍卫端来坐垫和席案置放与大殿正中央。 不多时,王道夫迈入大殿,向四周扫视一圈后,抖了抖双臂衣袖,然后目光直视刘策所在龙位,拱手向前两步:“老夫,王道夫见过陛下!” 刘策瞥了王道夫一眼,淡淡说道:“你便是金陵王大儒,朕对你也早有耳闻,既然来了,就坐下说话吧,本朝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随意就行。” 不想王道夫闻言,却瞪大了双眼说道:“陛下此言差矣,礼数乃一国立世之根本,岂能因规矩繁琐就心生懈怠?当注重礼数,上下有序,方能让我朝万世流芳!” 刘策轻哼一声,头都没抬:“朕只是念你年岁大了,让你坐着舒服点而已,不想你却拿礼数小题大做,既然如此,那你便站着吧,来人,将坐垫和桌案都撤了吧。” 很快,侍卫们就将刚摆好的桌案和席垫都撤了回去,这一幕令王道夫气的嘴角不停抽搐,看的王孝禹心中一阵暗爽。 刘策嘴角微微一扬,依然平静地说道:“王大儒,现在可满意了?朕可是按你意思,尊重礼数上下有序。” 许文静等人闻言,都是憋着笑意,是啊,咱陛下什么人?无论文斗还是武斗,你一个小小王道夫怎么跟他老人家斗? “有什么话直说吧,这几日你在宫门前闹的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刘策提醒了王道夫一声,继续看手中的奏报。 王道夫当即说道:“陛下,老夫问你,靖地今年发生蝗灾,你可知情?” 刘策轻颌眼帘:“你王大儒都知道的事,朕会不知道?” 王道夫顿时神情激动无比:“那好,请陛下告诉老夫,既然你知靖地旱情,为何却无动于衷不闻不问?你可知靖地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啊!” 法纪闻言忙道:“王道夫,你好大的胆!在用什么语气跟陛下说话?你……” “让他说!”刘策面不改色阻止法纪,“朕想听听,金陵大儒到底想说什么。” 王道夫:“陛下,靖地百姓正在饱受天灾折磨,你就真的这么忍心对自己治下的子民不闻不问么?!” 刘策缓缓放下奏章,抬头直视王道夫,双眼微微轻颌:“王大儒,你就是为了这件事,闹的长安满城风雨?” 王道夫丝毫不退缩:“怎么?陛下是怕自己致百姓生家性命与不顾的事实,被天下百姓知道么?哼,既然如此,为何不发粮赈济靖地百姓?!” 他这话中语气充满恶意,就想等刘策说因为汉蒙之间发生战争导致粮食不足,这样正好可以借机会把话题扩大,直斥刘策穷兵黩武。 秦墨实在听不下去,立马出声对王道夫道:“王先生,其实……” 不想刘策抢过话:“听王大儒话中之意,想必是十分关心靖地百姓生计对么?” 王道夫:“靖地百姓同是天下子民,老夫熟读圣贤书,自然是心怀苍生。” 刘策嘴角一撇,问道:“好一个心怀苍生,敢问王大儒,你得知靖地灾情时,可有捐过钱物去往靖地接济受灾百姓?” 王道夫一愣,不想刘策居然有此一问,顿时不知如何回复。 刘策接着问道:“据朕所知,你王大儒家中有良田千顷,金陵城中豪宅五套, 还开有酒楼、茶庄,家中如此富足应该会对靖地百姓施以援手,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对么? 敢问王大儒,面对这次靖地旱灾,你捐助了多少钱粮给靖地百姓,不妨说来一听如何?” 王道夫哑口无言,他哪会捐什么钱给靖地?纯粹只是借这件事进京“骂醒”昏君而已。 十六 倔强的老头 …… “陛下,您的意思是说,靖地百姓的死活跟朝廷没关系?真正该负责的是我们这些饱读圣贤之书的学者?” 王道夫总算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不能被刘策牵着鼻子走,立马展开反问。 刘策又岂会被王道夫掌握主动?当即沉声问道:“朕现在是在问你!王大儒,你口口声声说心怀天下苍生,可有拿出心怀天下苍生的诚意去安抚受灾百姓? 你敢说你没有借靖地灾情,和玄武关战事暗自囤积粮草打算高价卖出,尔后从中牟利?” 王道夫激动之下,大声反驳:“没有!绝对没有!老夫堂堂儒学之士,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陛下若不信,只管派人去查,君子坦荡荡,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刘策一拍桌案:“你是没有干这等发国难财的勾当,但你的族人难道就没有么? 情报司早就将你金陵王家眼下干的勾当密呈与朕,你族人趁玄武关战事胶着,以低价从农户手中大量购买粮食, 现囤积与金陵郊外各处庄园,就等着朝廷征收之际高价卖之,王大儒啊,这就是你所谓的光明磊落,君子坦荡荡? 在朕看来,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王道夫被刘策一通呵斥,又气又惊瑟瑟发抖,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滑落。 的确,他王道夫身为天下读书人表率,确实没有参与贱买高卖的勾当,但他的族人可没这么高情操,只要有利可图,什么圣贤之道,必须靠边站。 “陛下,现在老夫是问,朝廷到底管不管靖地灾民?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荒野么!” 这句话是王道夫不顾仪态拄着拐杖,几乎是靠喊出来的,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位大儒显然是急了。 刘策回道:“靖地灾民饿死荒野?王大儒,你可知造谣在本朝该当何罪?” 王道夫怒道:“老夫造谣?天下共知的事,何罪之有!?” 刘策:“那朕问你?你亲眼看到靖地灾民饿死了?” 王道夫一怔,随后摇摇头:“虽未亲眼所见,但可以想象现在靖地是怎样一幅惨象,都是你这昏君一手造成的!” “放肆!”许文静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指着王道夫:“王老匹夫,此乃朝堂岂容你胡言乱语?前日我朝……” “王大儒难道不看大汉时报么?”刘策抢过话问道,“朝堂新的政策都会及时通过刊印报纸形式向全天下公布, 户部已将赈济所需粮草与前日向靖地起运,这些都是白纸黑字写在报上,你哪怕看一眼也不会如此失态!” 王道夫冷哼一声:“此等片面之词,老夫怎会相信?那什么报纸不过是为尔等掩盖恶行的遮羞布罢了。” 刘策被气乐了,笑着问道:“那按王大儒意思说,什么形式才算真正服众?” 王道夫刚要回答,但仔细一想,却不知该从何出口,一时间竟是别开脸去,不再看刘策。 刘策心中冷笑,随手一挥下了逐客令:“如果没其他事,王大儒还是早日回金陵吧,你一把年纪跋山涉水为民请命,不管目的为何,朕都记下了。” 这句话在王道夫耳中是极其难受,如同噎了只苍蝇一般难受。 不行,绝对不行,我是要让皇帝小儿迷途知返的,岂能就这么回去? 想到这里,王道夫当即问道:“陛下既说已经开始押运赈济粮,可知靖地蝗灾发生至今已有多久?足足两月,这两月时间饿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非也!”秦墨起身说道,“王先生此言差矣,靖地各处官署都有储粮机构,一旦有灾情发生,都能第一时间保证百姓生家性命无虞, 靖地虽有蝗灾,但受灾百姓都能妥善安置,并无王先生所言饿死人的事发生,先生若不信,只管亲自去往靖地查看。” 秦墨说话文气十足,却如同一记响亮耳光扇在王道夫脸上,让他更加难堪。 秦墨接着道:“何况,至今为止,除了靖地以及周边官署上报朝廷,恳请拨粮扩充粮食储备应对不时之需外, 未见有灾民离家上京,王先生,今时不同往日,当把目光放远一些才是啊……” 王道夫经秦墨这么一说,才发现的确来到长安六七日时间,硬是没有见过一个灾民,要换前朝有旱情发生,早就是流民遍地了。 按理说,秦墨和刘策都给了王道夫一个台阶,识相的也该认错告辞,然后离开京城为上。 但王道夫却不这么干,他的目的还未达到,岂能这么离开? 既然灾情这张牌失算,那就直接从汉蒙战争着手。 “哈哈哈……”忽然,王道夫笑了起来,良久冲刘策摇摇头道,“陛下,老夫问你,我朝穷兵黩武,与塞外胡奴开战,导致生灵涂炭,你可曾有过后悔?” 此言一出,不单刘策和许文静五部尚书面色怪异,就连技术宅杨思诚也是吃惊地望着王道夫,心道这老头思维跳跃怎么这么快?一下从灾情说到战争层面去了? 刘策眼角一眯:“王大儒此言何意?” 王道夫道:“陛下,善启兵戈,祸害的只是无辜百姓,恳请陛下停止与蒙洛人的战争,还天下一个太平!” “王大儒真是有意思,现在是蒙洛人在侵犯我大汉疆土,难道还要让朕主动跟这群强盗议和不成?”刘策沉声问道。 王道夫道:“蒙洛人之所以犯我疆域,全因陛下这数年时间主动招惹蒙洛人所致, 老夫听闻我朝有员大将名唤白麒,他一战屠戮西域各地无辜百姓达百万之众, 西域本就是蒙洛人属地,陛下如此纵容白麒这等肆意妄为,蒙洛人岂能不怒? 另外,老夫听闻宋昭仪之弟霍青,居然强纳胡酋之女为妻,又祸害北地蒙洛两幡,致使塞外牧民无以生计, 如此一来蒙洛人怎会不报复?所以老夫以为,导致眼下汉蒙两军交战的主因罪在陛下,老夫恳请陛下下诏与蒙洛人停战,还天下太平!” 十七 祸国殃民 …… 秦墨是真的为王道夫捏了把汗,白麒和霍青是什么人?刘策一手培养的虎将帅才,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功!岂容你可以辱骂污蔑? 还有,塞外胡人对中原造成的屈辱史有目共睹,其他不说,就这座长安城,还是前朝叫做神都的大周帝国中心,就曾被胡人尽情掳掠一次,令无数家庭支离破碎,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 果然,刘策听到王道夫的话,脸色逐渐冷了下来:“那么王大儒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朕的不是? 朕不该跟蒙洛人开战,应该卑躬屈膝的跟他们求和,满足胡奴一切需求,乞讨他们不要为难我中原百姓?” 王道夫道:“不错,陛下出身军伍,应该明白蒙洛铁骑天下无双,我朝若战败,一旦蒙洛人跨过玄武关进入中原腹地,只会让无数生灵涂炭, 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趁现在玄武关下局势未变,与蒙洛人议和也不迟,塞外蛮夷所求不过金银粮食和女人,这些我中原地大物博应有尽有,送与他们一些又何妨?” 刘策轻叹一口气,陷入沉思之中,而王道夫以为刘策心理防线妥协,立马又进言道:“除此之外,陛下当严惩霍青、白麒这等挑起战端的罪魁祸首, 最好将他们绳之以法送至蒙洛王庭,也好尽表我朝议和诚意,只要能得蒙洛人欢心,天下一定能复归太平。” “又是一介孔逸夫之流,卑躬屈膝,毫无尊严。”许文静冷笑着看了王道夫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良久,刘策点头,开始阴阳怪气道:“朕觉得王大儒有道理,战争苦的永远都是无辜百姓, 既然王大儒所言想要以我中原之地大物博,去结蛮夷之欢心,那就由你做起吧, 王大儒家中产业甚巨,不如就全部变卖上交国库,然后朕命人送往塞外跟蒙洛人交好, 哦对了,听闻王大儒的孙女,芳华正茂,出落的亭亭玉立且知书达礼,虽然本朝律法禁止拿汉女与外族换取利益, 但毕竟王大儒如此高风亮节,朕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叶尚书,不如你安排下,给王大儒孙女王昭絮安个郡主身份,再选个良辰吉日给拓跋宏业送去和亲, 诚意嘛,要么不做,既然做,就得做足,这样才能彰显我中原泱泱大国气度。” 叶斌十分配合地起身拱手施礼:“臣遵旨,等散会后回礼部立刻着手准备为王昭絮起草一份王室封号的契书登报昭告天下,早日送往王庭。”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陛下……” 王道夫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自己来趟京师,居然要把自己的产业和宝贝孙女给折进去,这如何能忍。 王道夫出身书香门第,传统的思维让他目空一切,总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自己不认可的事物大肆批判,由于他的声望让族人获得了丰厚的利益,前朝时期可没少占用百姓良田。 同时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崇尚女子无德便是才,可偏偏对自己的嫡孙女,年仅十七的王昭絮疼爱有加。 身处庞大的家族中,王道夫知道自己后辈虽多却没一个成器候的,只有王昭絮自小聪慧过人,让王道夫赞赏有加,毫不保留将自己所学尽数传授给她。 而王昭絮也是众多族人晚辈中,对王道夫最体贴照顾的,自然也深得他欢心,如同心头肉一般。 如今,因为自己的原因,家产不保不说,就连宝贝孙女都可能被送给外族凌辱,一想到自己孙女那孱弱的娇躯会被一群让马粪味包围的蛮夷践踏取乐,王道夫是决计无法接受的。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都是草民出言不逊,惹陛下龙颜盛怒,还望陛下饶恕草民无礼之举,若陛下要泄愤,只管杀了草民,可千万不要连累草民家眷。” 终于,王道夫放下了架子,不顾一切跪倒在未央宫大殿,向刘策苦苦哀求起来。 刘策冷笑一声,抬手道:“本朝不兴跪礼,你且起来吧。” 王道夫哪敢起身,依然把头埋在地板上不愿起身。 刘策也没有继续劝他,直接问道:“王道夫,你可知朕为何要跟蒙洛人开战?” 王道夫不敢言语了,若之前他一定会痛骂刘策穷兵黩武,但现在根本没胆说起。 刘策扳着手指道:“前朝大周时期,蒙洛人、勃纥人、呼兰人、羌人、缅寮人、西域各部以及你江南沿海瀛寇,哪个没有给中原百姓带来屈辱回忆? 难道你愿意看着这万里大好河山,就这样在异族铁蹄屠刀之下,支离破碎么? 你问问朕,问问这未央宫六部尚书,他们每一人都深刻体会过异族是多么野蛮,每一人都清楚他们有多么贪婪! 你愿意继续看着我汉家儿郎的头颅被人如同牲口一样挂在草场上供人围观?愿意看我汉家女儿受蛮夷欺辱终日以泪洗面么? 朕不管你怎么看,总之朕是不想这一幕在本朝发生,蛮夷敢欺我山河,那就打!打的他心胆俱裂,打的他望风而逃,打的他对我中原敬若神明! 而朕也是这么做的,远东百万呼兰人的头颅,朕全砍下来了,被羌人占据数十载的凉州,朕收回来了, 南境之地的安南、缅寮,朕也将他们打怕了,朕还攻占了西域,将国土向西延绵至萨珊、大食边境, 朕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让大汉子民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昂首挺胸告诉全天下,吾乃天朝臣民,谁敢欺吾,百万汉军铁骑定将尔等挫骨扬灰! 朕要让中原亿万百姓重拾身为炎黄子孙的自信,不用向任何人低头,这些你身为儒学大士,能明白么?” 王道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心中再也升不起任何反驳说辞,面对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帝王,他明白自己的眼界和学识根本无法驾驭他分毫,甚至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朕累了也乏了,如你这等不知大局的人朕见识的实在太多,你们这些所谓的儒生,让朕失望透顶, 你回去吧,朕不想跟你继续徒费口舌,但从即日起,儒生不得再近庙堂,此等祸国殃民学说只会让神州沉沦不前,且退下吧……” 十八 财务分配 …… “陛下,皇室与士子共治天下可是前朝立国根本,你当真要将天底下读书人全部杜绝仕途才肯满意么?” “你多虑了,朕没说不用读书人,非但要用,而且还要大用,不用的只是你这等空谈误国,卑躬屈膝的酸儒而已。” “老夫学的可是圣贤之道,为何陛下要侮辱我圣贤学子啊!” “圣贤之道?圣贤之道教你向敌求和,圣贤之道教你视奋战沙场将士如匹夫?圣贤之道教你蛊惑朕对有功之臣处以严惩么?圣贤之道让你眼睁睁看着汉家儿女受尽蛮夷屈辱么! 王道夫啊,今日朕与你一会,真是十分后悔,知道你在这大殿上逞口舌之快浪费了多少时间? 朕劝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一把年纪了还不如街上平民懂大局,至少他们知道我汉军将士是在为保护自己的家园热血奋战, 不会如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本末倒置涨敌人志气,现在立刻给朕离开,朕不想再看到你。” 刘策一通呵斥下来,王道夫被骂的再也没了来时那幅趾高气昂的模样,最终在王孝禹的带领下,满脸颓废的出宫去了。 出得宫门,见到满脸期盼的学生,王道夫心中是羞愤交加,他很想一头撞死在宫门口的石狮上,但此时却没有了那股勇气。 自己失败了,败的无地自容,连这些学生的仕途也因为自己的鲁莽,彻底断送了。 想到痛心处,王道夫当街跪在学生跟前,老泪纵横:“老夫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众学生大惊,忙上前搀扶好声劝道:“恩师,您这是作甚,赶紧起来吧!” 王道夫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是老夫错了,害了你们啊,众位学生,老夫糊涂,犯了大错啊……” 声泪俱下的哭诉,让学生不知所措,只是纷纷劝王道夫速速起来说话。 王孝禹看着眼前一幕,嘴角微微一扬,心道:“这等腐儒真是不知好歹,陛下这招够绝,与其严惩这王道夫,不如让他的学生仕途受阻,杀人诛心,这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名十六七岁身穿苏绣丝绸青衫的少女跑到王道夫身边,惊呼不止 这少女生的十分清秀脱俗,肤如凝脂、手如柔荑,面含桃花,明眸皓齿,一头乌黑长发直达那娇柔如水的腰肌,说是小家碧玉却又不失书香门第那种端庄,是一位不可多得罕见的美女。 王道夫一看到少女,立马一把手拉住她,哭诉道:“絮儿,爷爷错了,爷爷不该来京城见陛下的,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这少女正是王道夫最疼爱的孙女,王昭絮。 王昭絮也是数日前跟着王道夫一行人来到了长安,不同与王道夫带着目的前来,一到长安城,她就立马被这座繁华不失古朴气息的城市深深吸引。 长安城的一切都是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的,那坚硬光滑的水泥街道,明亮的玻璃,平稳毫无颠簸的四轮马车,东西市内出售的各种工业用品,以及那令女人趋之若笃的香水和清凉解暑的冰酪,无一不让他感到新鲜。 当然,相比这些物质上的视觉冲击,更让王昭絮感兴趣的是城中一座座新设学校,内中老师所教的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数学、汉语、历史、自然以及体术和选修艺术类科目,令她大开眼界。 她在学校第一次看到了大汉疆域地图,那幅有专业人士精心绘制的地图,上面标有一个个地方名字,从州、郡、县乃至村庄名称都详细写在地图上。 王昭絮从未想过自己所生活的汉土如此广袤,直至延生到了西域尽头,第一次从心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愫,异常的激动。 这种情愫唤作荣耀或者自豪,只是她现在还不知情罢了。 也是第一次在学校里,王昭絮听到了地圆学说,讲述大家所生活的脚下是在球体表面。 起初她辩驳称若地真的是圆的,那么在球体另一端人岂不是要掉下去了,结果他的回答遭到比自己小了八九岁学生的窃笑,告诉她什么叫地心引力,并以皮球落地为实验让她彻底无法辩驳。 至今她包裹里还揣着本“自然科学”的小学科目,想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只可惜这得偷偷的研究,因为自己的祖父是绝对不容许这些“歪理邪说”出现在自己家中的。 今日,她如往常一样继续前往学校去学习新的事物,不想却遇到了自己爷爷在朱雀大街大明宫宫门前的失态模样。 眼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昭絮立马好言扶起王道夫道:“爷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客栈吧。” 王道夫点点头,最后在王者絮搀扶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落脚的客栈走去。 …… 未央宫内,经过王道夫这个小插曲后,刘策继续跟六部尚书商议要事。 “朕听闻你们各部之间为了经费分配问题闹了大半个月,真是一天都没消停过,好吧, 朕来给你们主持公道,都说说自己苦楚,别藏着掖着,大家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管说出要钱的理由。” 许文静闻言当即说道:“陛下,兵部的状况您是一清二楚,玄武关战事姑且不提, 如今西域都护府建设,折冲校尉府兵马招募都需要钱粮支撑,按照西域都护府一汉兵一月两块银元余五百钱薪水计算, 加上伙食和衣料费合计三块银元,目前两府满额五万人,那一月军饷支出就达十五万银元,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银元, 这还不包括兵甲战马损耗的钱,所以臣以为,秋税上缴之日,理应在原有基础上,多拨两成一点不过分。” 许文静话音刚落,叶斌当即回道:“陛下,许尚书此言避重就轻,六部之中怕是兵部目前最为富裕, 仅年前白麒、段颎两位将军从西域各地所劫掠的金银就达上亿之多,另有牛羊马匹无数,即便上缴了七成归国库也是大有富裕, 此时许尚书再伸手要钱,说句难听的话,这吃相未免也太过难看,兵部现在天天吃肉, 难道还要连我们礼部锅里的剩汤都不放过么?臣以为,大汉百废待新,只有多培育师资,多建学校供平民读书,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陛下,臣以为,划分原有额度基础增加两成归礼部,真的是一点都不多,毕竟,教育乃国之根本。” 十九 财务分配2 …… 叶斌刚说完,刑部尚书法纪也开始诉苦:“臣觉得许尚书和叶尚书所言有理, 不过,以汉军现在的实力,与蒙洛人交战取胜不过时间问题,再多拨两成经费充作军费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至于叶尚书所言教育乃国之根本,不可懈怠臣也深表认同,可是教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到成效,需要时间沉淀和积累, 倒是眼下臣所属的刑部各司,有个迫在眉睫的难题急需一笔经费来解决,远东衙署命人四百里加急向刑部诉苦, 言去岁江南不法涉案官员大量发配远东,导致各牢营人满为患,加之监管难度过大,狱卒多是临时招募,人数不多来又不及培训,严重缺乏管理方面的经验, 因此,牢中斗殴、欺凌,甚至龙阳断袖等龌鹾之事时有发生,即便那些归附的异族狱丁也时常诉苦, 希望刑部调派有牢营管理经验的官员上任解决这个难题, 另外,由于服刑人数增加,现有的牢房规模数量也无法满足需求,希望陛下可以考虑一下刑部的难处,多拨一成用于招募狱卒和扩建牢营。” 吏部尚书公羊高闻言,立马发表不同意见:“法尚书此言差矣,牢营本就是惩罚不法之徒所在, 若按法尚书此言,将牢营环境改造,岂不是有间接纵容犯罪之嫌?依臣看,这些罪大恶极的不法官员无需理会, 狱卒人手少,就直接从远东各地吏员之中调派,实在不行也可以在民间招募,算上培训也花不了多少钱, 另外,臣得知法尚书让服刑狱卒以工代罚,经计算,一座牢营每年起码能从这群劳改身上至少榨取二十万银元的收入,远东十座牢营打个折怎么也有一百五十万银元吧? 这笔钱足以应付您刑部各项开支,如此还要索要一成经费,法尚书的吃相也不比某些人好哪里去。” 许文静闻言,阴狠地瞪了公羊高,心道这混球果然不安好心,这都能扯我身上,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法纪眼一眯:“服刑劳改这是陛下未登基前就定下到底规矩,没错,每年劳改营的确有不少的收入,但开销也大啊, 宗卷档案需要整理,各吏员和官署的维护费和薪水也要按时发放,远东距离长安怎么也有万把里路, 总不能指望中央再把银元大老远送去吧?其实那么点钱根本就不够的,大家不要忘记了, 律法是维护国家稳定的根本,若哪一天刑部因为没钱懈怠,岂不是要重蹈前朝覆辙?”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夸张,不单许文静、公羊高极其不屑,就连叶斌和秦墨都一阵无语。 你刑部会因为没钱而亡?再把格局上升到国家兴亡层面? 以前怎么没发现,法纪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是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为了争取中央给刑部拨款,真是信口开河,无所不用其极。 秦墨轻咳两声,对刘策说道:“陛下,臣觉得兵部、礼部、刑部的问题可以暂且放一放, 当务之急是必须加派粮饷修建渭河大坝,臣得禀报渭河堤坝年久失修,内中有不少隐患, 一旦发生意外,渭河下游百万百姓必将流离失所,只会给朝廷增添不小负担, 趁这两年渭河水域平稳,臣打算募集一笔资金先修好通往渭河大坝的官道,好方便运输修建大坝所需物资, 如此一来可以防止大坝决堤,二来也可以用渭河河水灌溉当地农田,三来道路修建也方便百姓出行,如此一举三得造福百姓,还望陛下批准。” 刘策闻言点头道:“那户部需要多少银钱?” 其实这严格来说是工部的事,奈何杨思诚这方面能力不济,只知埋头研究新产物,经商议,不得不让秦墨协助杨思诚处理政务方面到底问题。 结果协助变成了主策…… 秦墨道:“以一里水泥一百银元的价格计算,官道六百里就是六万银元,大坝加固以及河道疏通材料包括运输则需七十万银元, 另外算上招募修坝劳工的吃住运行,以及要预备发生的格外事项,一百万银元还是需要的……” “一百万……”刘策沉吟一声,“只是一百万银元真的够么?” 秦墨道:“请陛下放心,臣已跟城中十八家大型商号商议过,他们愿意共同集资捐出四百万银元支持户部去修建河堤……” 刘策眼一眯:“怕是这群商人无利不起早啊,您都答应他们什么了?” 秦墨笑道:“陛下英明,不过他们所提条件都在合理范围,捐钱最多的兰芝香号,希望能将分号开至雍州境内, 并要求减免来年半数奢侈税,臣勉为其难答应外,其余几家商号的要求也都合情合法。” 刘策点点头:“秦尚书,辛苦你了。” 秦墨谦卑一拱手:“这是臣份内之事,当不得陛下如此谬赞。” 就在这时,杨思诚忽然拿起那张连珠火铳图纸,起身走到正殿中央,激动地说道:“陛下,请准许拨款与工部,研制这等国之利器!” 刘策:“杨尚书有话慢慢说,你最近又有什么新发明?” 杨思诚捧着图纸道:“微臣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如果能发明一款连发火铳,岂不是让我军在对阵敌方骑兵时占尽优势, 这些时日臣左思右想,才绘制了这份图纸,只是当中还有不少难题需要反复实验才能成型。” “呈上来!” 刘策闻言,也是非常激动,命韦巅将图纸取来后仔细观摩。 “很好!朕准了!”只看一眼,刘策就立马认定,这已经是加特林雏形,当即拍案定夺,“需要多少钱只管提,朕就是砸锅卖铁也支持你整出这等利器!” 杨思诚鼻子一酸,拱手道:“陛下如此支持微臣,微臣反倒是不好意思提钱的事了, 前朝我们工匠被视为贱业,祖祖辈辈都上不得庙堂,被人看不起不说,那些士族还将工匠新发明的事物唤作奇技淫巧、玩物丧志, 自从跟随陛下以来,微臣是前所未有的安心,陛下如此支持微臣,微臣真是感激涕零, 实不相瞒,这张图纸不过是微臣突发奇想而已,至于能不能成,微臣心中也没底,陛下无需如此器重, 万一失败,微臣怕辜负了陛下一片圣恩!” 二十 财务分配3 …… “杨尚书啊,当朝一品在朝堂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得亏今日朝议是内部会议,要在满朝文武面前这副德行,保不定有多少人批判, 你只要好好钻研科技,其余的事无需费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陛下!” 杨思诚擦干眼泪回到了自己坐垫上,心中激动不已。 刘策收起图纸,看向公羊高道:“公羊尚书,你吏部是不是也要追加经费?” 公羊高回道:“回禀陛下,眼下吏部官员待遇分配得当,无需追加经费,且吏部上半年的存银尚有结余,足够吏部各项开支。” 刘策点点头:“总算有个不争的,算是让朕也少了些压力,这样吧,朕做主给你们分配下各部经费, 眼下战事紧急,许尚书所言增加军费情有可原,即便现在财政富裕也该未雨绸缪,所以许尚书所说要增加两成军费,朕应允了。” 许文静闻言,顿时趾高气昂,无声地向刘策拱手行了一礼。 而后,刘策看向叶斌道:“大学建设确实该提上行程,但所谓宁缺毋滥,这第一次大学, 就先在长安东西两郡择地各建一所,应该可以满足两年后第一批成绩优异的学子入学, 这费用合计一下也足够前期开销,叶尚书先这么忙着,中途缺什么直接跟安户银行商议, 从朕的存的钱中支取所需一笔经费,用以运转,这样应该满意了吧?” “多谢陛下支持!”叶斌舒了口气,有刘策这句话,他算是放心了。 刘策又对法纪道:“至于刑部,今年经费就暂且不变,毕竟牢房是给人惩罚而立, 要是条件与外界无太大区别,岂能震慑宵小,缺钱自己想办法,朕看你拿劳改榨取利益的手段很不错嘛,可以继续扩大一下。” 法纪闻言轻叹一声,不过也没什么不满的,本来他的提议就是六部中最没道理的,也没指望能获得额外经费。 但刘策言语中支持压榨劳改重犯的意思,令他心中一阵窃喜,当下有了别样心思。 刘策又道:“至于秦尚书的建议,一百万银元的大坝修建费用,朕应允了,回头第一时间会把钱给你户部送去, 民生之事不可一丝懈怠,拿到钱早日开始动工吧,越早完工越好,对了还有杨尚书,工部研发的钱你不用担心, 朕会命人合计给你送去,你只管安心研发科技就成,其余啥都不用管。” “多谢陛下!”秦墨和杨思诚同时谢过。 处理完这件事后,刘策拍拍手道:“行了,今日朝议就到这儿吧,不过在离开前,朕有件事要提醒一下, 内阁设立朕已打算提上行程,等这场战事结束,你们合计一下入阁合适人选,至于谁当第一任首辅,就看你们接下来表现了。” 这个消息无疑一个重磅炸弹,许文静眼睛顿时瞪的贼亮,他盼这一天可是盼很久了。 内阁,脱离六部独自形成的一个机构,可以真正意义上代替天子制定未来任期内的国策,首辅职权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当然,首辅权利虽大,却也受各方节制,不是说你当上首辅就跟丞相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内阁任何成员都可以弹劾首辅,随时都有拉下马的可能。 但这些对许文静而言不重要,他辅佐刘策成就霸业的目标不就是为了位极人臣么?哪怕只当一天就身首异处,他也在所不惜。 刘策丢下一句话,不管六部官员此时心中有何想法,起身叫上韦巅,大步离开了未央宫。 刚出未央宫大门,与迎面而来一袭白衣女子差点撞上。 此女二十三四岁年纪,样貌虽美确实极其冷艳,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感官,不宜亲近。 这女子正是当年刘策南巡,上官雁送给刘策的女仆,冷烟。 冷烟,人如其名…… “参见陛下!” 冷烟身边的宫女见到刘策,齐齐欠身行礼。 刘策见到冷烟,淡淡一笑:“冷妃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朕?” 冷烟双手环胸,道:“我问你,王道夫这种匹夫你为何不杀?留着他是想收买人心么?” 刘策眼一眯:“冷妃觉得朕犯的着为了一介老匹夫,去讨好一群酸儒欢心?” 冷烟轻哼一声:“帝王之心难以揣测,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依我看,这王道夫如此无礼,合该弃市街头才大快人心。” 刘策摇摇头:“杀一介老匹夫容易,但因此留下话柄,让百姓骂朕是暴君昏君,朕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舆论的压力。” 冷烟:“说的你好像不是暴君一样,你杀的人怕是能把渭河给填满了。” 刘策脸一沉:“战场之上你不杀人,难道等着别人来杀?冷妃啊,朕可不认为你会是那种毫无见识的市井女子。” 冷烟道:“我知道我说不过你,如果你真的想杀王道夫却又碍于帝王尊严不好下手,我倒是可以代劳。” 刘策笑道:“冷妃啊,你一个女儿家的别总是想着打打杀杀,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朕的妃子,能不能节制一点。” “冷妃这称呼实在让我感到恶心,真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让我跟在你这暴君身边。”冷烟毫无顾忌地对刘策说道。 这话吓的她身后宫女冷汗直冒,这位小主未免也太过霸道嚣张了,敢和陛下这么说话,难道不怕死么?就算真不怕,难道不会连累自己么? 刘策嘴角一撇:“你若不喜欢留在朕身边只管离去,朕支持你去找你主人,只怕你主人早已把你抛弃,毕竟在你主人眼中,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该舍弃。” 冷烟贝齿轻咬下唇,连自己都不自信地回了一句:“主人不会抛弃我的,他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刘策靠近一步,双目直视冷烟道:“那是因为你没感受过其他男人对你有多好,这样吧,今晚你来朕寝宫侍寝,朕会让你知道朕比你主人对你更好。” “想都别想!”冷烟闻言,不自觉退后一步,“让我给你这暴君侍寝?我还没这么贱!” 话毕,转身一路小跑快步离开了未央宫。 看着冷烟离去背影,刘策微微一笑:“跟朕玩心眼,你还嫩点。” 二十一 法鞅领兵 …… 宣武三年,八月初四,大风,长河边境,楚军大营…… “开饭了,开饭了,排好队,每人都有份!” 身材魁梧的伙夫拿着长柄饭勺,奋力敲着装满米粥的饭桶,大声吆喝着招呼营中楚军士兵吃饭。 很快,大群楚军士兵挤在伙营前,顶着凛凛烈风,等候自己的饭食。 “呸!”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伙夫往地上吐出一口口水,然后打开饭桶盖子,登时一股热气随风飘散,让饥饿的士兵两眼直冒,喉结不停打滚。 楚军一日两顿,还是沿袭前朝的生活方式,今日午饭是一人一大碗白米粥,两个发黄的杂粮饼,以及一碟咸菜。 相比汉军的伙食标准,楚军的伙食可以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个月都未必能沾一次荤腥,更别提顿顿有肉有鱼了。 不过相比前朝旧军克扣粮饷,连一日两餐都做不到又强出许多,加之楚国治下青、湖二省州县本就是产粮重地,所以让二十万出征的楚军吃饱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想要吃好是不可能了…… 正当楚军士兵们领取完自己的伙食,开始三五成群找地开始享用午饭时,另一群披甲的军中将领则大步走到伙营内一座巨大帐篷内。 帐篷内同样放着几张大桶,内中盛放着是干米饭,猪肉炖白菜以及一条条新鲜的鱼和一颗颗水煮鸡蛋。 比之普通楚军士兵,军中将官级别的伙食标准要好出太多,几乎顿顿油水充足。 楚国经过法鞅变法之后,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军中将士,都有极其严格的等级划分,谁要逾越必会遭受重罚。 所以,那些只能喝粥吃咸菜的士兵看到将官们大口吃肉时,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自认为都是命贱怪不得别人,只奢望通过一场战斗,积攒军功跻身上流好改变现在的地位。 法鞅的变法成效直接后果,就是导致楚国上下一切商业活动凋零,只有少数商家在楚国许可下能和江南各地商人做些生意。 文化知识也被禁止传播,百姓基本是目不识丁,被规定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走动,根本无法得知外面世界的变化。 百姓一年到头只需做的就是在田地里没日没夜的劳作,然后缴纳高额的粮税给朝廷,往往一年下来,十成收成会被朝廷征收走八九成之多,只余一成勉强糊口而已。 短短两年多时间,法鞅的驭民五策已经深入整个帝国每一个百姓的骨髓中,谁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想要改变自己这种不人不鬼得处境,只有通过从军征伐一途。 提一句,楚国的士兵除了拱卫天都的上万卫戍部队,其余是没有一分钱军饷的,想要军饷只能拿军功来换,军功的获取只能以敌人人头来计算。 而偏偏就是这样的愚民、辱民、弱民、疲民之策,却让楚国的军事力量得到了一个质的提升。 一名楚军小校喝完碗里的粥,然后自然而然的望向长河对岸,然后不自觉说了句:“听说对岸的汉军顿顿都有肉吃,只要服役满两三年就能买房置地,娶一房媳妇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名经过的士兵闻言,忙道:“怎么,你很羡慕他们的生活么,那都是骗人的,没听丞相说么? 汉朝皇帝得位不正,荆北之地连年干旱,饿死了不少人,哪像我们现在这样,顿顿有米粥可以吃,知足吧。” 小校叹息道:“这都是丞相他们的片面之词,人家日子过的怎么样,我们又如何知道呢……” 士兵闻言忙道:“慎言啊,这话要是让上头听到,你可有大麻烦的。” 小校哀叹一声:“真是可笑,如今连心里话都不让说么?憋着真是难受啊。” 士兵拍拍小校肩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独留小校望着长河对岸发呆。 一刻钟后,小校端着碗回到伙营,不想刚将碗放下就被两名执法军官拦下。 “你就是杜二狗?”一名执法军官沉声问道。 这名叫杜二狗的小校见到执法军官,顿时心头一紧,忙低头道:“小的正是杜二狗,不知两位找小的何事?” 执法军官闻言,二话不说,一左一右一把抓住杜二狗的双臂,用力一按,死死将他压弯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痛的杜二狗呻吟不止,连声叫喊:“两位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名执法军官冷冷回道:“杜二狗,你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现在随我去见丞相,走!” 话音一落,杜二狗就在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被押向军营正中的主帅大营。 一进主帐,他就被两名执法军官一脚踹跪在地,猛抬头,却见之前跟自己说笑的那士兵正怯生生站在帐中。 不多时,法鞅一脸严肃地从帐外步入,看都没看杜二狗一眼,径直坐到属于自己的帅案前,拿起茶盏轻滑几下茶盖,随口问道:“你就是杜二狗?” 杜二狗冷汗直冒,低头连声说道:“小的便是杜二狗,丞相,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法鞅轻笑一声,看向那士兵道:“他说是冤枉的,莫非是你在诓骗本相?” 那士兵忙跪在地上拱手低头:“小的不敢对丞相有半点欺瞒,杜二狗先前还在营中质疑丞相所言,对敌军生活充满向往, 言对岸汉贼服役两三年便能娶妻置田,还言您在军中所言一切都是片面之词,人家得日子如何只有亲眼见过才信。” 杜二狗闻言,顿时面如死灰,怎么也想不到几句怨言居然会被这家伙抓住举报。 “你还有何话可说?”法鞅阴冷的视线直逼杜二狗。 杜二狗立马不住磕头:“丞相,我错了,小的真的错了,小的不过随口说说,请您饶我一回,饶我一回吧。” 法鞅向边上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立马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重白银,丢到那举报的士兵跟前。 那士兵捡起银子大喜过望,连声大谢:“多谢丞相赏赐,多谢丞相赏赐!” 法鞅轻轻一挥手:“这没你的事,先出去吧。” “小的告退。”士兵闻言,千恩万谢的离去了,这十两银子足够他家中五口两三年的开销。 法鞅治下,为了防止百姓因为心生不满而团结对抗朝廷,便重金鼓励邻里之间相互揭发对楚国朝政有不满的人,这也包括楚军军营。 所谓人性本恶,在蝇头小利的趋势下,军民之间的猜忌不信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二十二 军法如山 …… “丞相,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求你饶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丞相,丞相啊……” 杜二狗不停磕头,直至额头鲜血直流都不敢丝毫停歇,眨眼就满脸鲜血。 然法鞅却是没有丝毫心绪波动,良久缓缓开口:“我大楚以法立国,国策皆是本相一手制定, 若本相此时放过你,皇上会怎么看本相,数十万楚军将士又会怎么看本相? 尤其眼下,战事将开,你却散布长河对岸谣言,你知道此举会对我楚军军心造成何种威胁? 你本该在见到本相之前就该在军前枭首示众,但本相要让你死个明白,我楚国上下尊卑有序,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有严格规定,你却公然违抗本相制下的军规,你说不杀你如何服众? 本相又如何率这数十万虎狼之师替皇上开疆拓土?你非但要死,你死后你家中所拥有田亩房屋将被剥夺, 你的父辈母辈也将被贬为贱民等候发落,总之今日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这就是违反我大楚律法的代价!” 杜二狗闻言,惊恐万分,欲要爬向法鞅继续求饶,却被帐中侍卫及时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大声求饶:“丞相,你若真要罚,那就罚我一人吧, 我父母年迈,家中小妹刚过及笄之龄,请你放过他们吧,求你了,求你了啊!” 法鞅根本不理会杜二狗的求饶,一声沉喝怒道:“来人,将这扰乱军心的**拖出营口,斩首示众!” 侍卫当即拖着杜二狗向帐外行去,杜二狗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丞相啊,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散布谣言,您为什么如此无情啊。” “且慢!” 就在这时,帐帘被人挑开,一名三十不到的年轻将领,大步步入帐中,阻止了侍卫,对法鞅道:“丞相,你为何要杀我军中将士?” 来人名叫罗松,楚国大将军,为黄覆建立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一见到罗松,杜二狗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到他脚下,苦苦哀求:“大将军,您救救我,我真的没有散布谣言,求你给丞相说说情,放我一马吧。” 罗松拉起杜二狗,然后对法鞅质问道:“丞相,你这是何意?” 法鞅眼神一寒:“杜二狗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已承认所犯之罪,按军规当枭首正法,以示三军!” 罗松转头问道:“可有此事?” 杜二狗连连摇头:“大将军,小的只是饭后犯了糊涂,随口胡言数句,真的没有扰乱军心散布谣言啊。” 罗松点点头,对法鞅道:“丞相,大战在即,军中将士压力很大,随口戏言数句也是情有可原,你为何要这般处罚?难道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法鞅起身回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大战在即,更应该军心归于一处,类似杜二狗这等知法犯法之辈今日若不严惩, 来日三军将士各自效仿,敢问本相还如何领军作战?军法如山,法不容情,此等妄言之徒必须严正处置,以正军心!” 罗松不敢苟同:“就因为几句话,就要置一条无辜人命枉死?丞相,你这样如何服众?” 法鞅咆哮道:“若放任不管,来日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而是极有可能让三军将士离心离德惨败不止,敢问大将军,这责任你付的起么!” 罗松顿时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才一字一句问道:“那他到底说了什么话,让丞相非置他死地不可?难道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 法鞅道:“他言汉贼待遇远胜我楚军,敢问这种流言要在军中传开,本相和大将军你又该如何领军作战?” 不等罗松回话,法鞅怒斥一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他拖出去以正军法!莫非你们也想跟他同样!?” 侍卫闻言,立马再度拖着杜二狗向帐外走去。 而杜二狗却是死死抓住罗松的手,大声说道:“大将军,你待我等将士如手足一般,求你再跟丞相美言几句,实在不行,放过我一家,求你了大将军,大将军啊~” 罗松脸部不住抽搐,刚想开口,却闻耳边传来法鞅的话语:“大将军,这次伐汉之战,皇上命我统领三军为主帅,莫非你连皇命也敢违抗?” 罗松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手一挥甩开了杜二狗抓住自己的手。 “大将军,大将军啊!我杜二狗贱民一条死不足惜,但就这样死,我心不甘,心不甘啊~~” 奈何,无论杜二狗如何呼喊,都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长河沿岸,杜二狗双手背负,跪在军营外,面朝长河北岸,身后的刽子手一脸冷漠的望着他,周围布满了围观的楚军士兵。 在执法官宣布了杜二狗的罪状后,楚军士兵先是一阵沉默,但不久便纷纷躁动起来。 “该杀!” “扰乱军心,死不足惜!” “真是不知好歹,丞相的话都敢质疑?活该!” “这等害群之马就该千刀万剐,还是丞相仁义,只给了他一刀,倒是痛快了,我呸~” 听着同僚将士的冷嘲热讽,杜二狗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泪水顺着他那粗糙的脸颊,不停向下滑落。 “行刑!” 随着执法官一声令下,刽子手高高举起了手中屠刀,冰冷的眼神盯着杜二狗的后颈。 “苍天啊~”忽然,杜二狗扬起头大声咆哮起来,“楚军必败!楚贼必亡!楚贼必亡!哈哈哈哈哈——” “噗呲——” 笑声未止,另一刽子手抓住他的散发用力向下一扯,随后举刀的刽子手一刀挥落,登时头颅掉落,断缺的肩颈中心喷溅一道鲜红的血箭,发出“滋滋”的轻响,染红了杜二狗尸身前的岸堤。 下一刻…… “好,杀的好!” 麻木的楚军将士纷纷喝彩,仿佛在庆祝战争的胜利一般高呼不止。 很快执法部收敛了杜二狗的尸身,并清洗了沿岸的鲜血。 “奉丞相之命,杜二狗头颅悬挂军中三日,以儆效尤,望诸位不得有异心,且引以为戒!” 执法部军官提着杜二狗头颅,冲楚军大营内士兵说完后,便回主帅大营回复了。 几个眼尖的年轻士兵猛然发现,杜二狗的头颅根本没有颌上双眼…… 二十三 出其不意 …… 两日后,法鞅召集罗松到帐前。 罗松刚入帐坐下,法鞅便遣退帐中所有人,主动给他递上一杯茶水,叹口气道:“罗将军,还在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跟本相生闷气么?” 罗松白了法鞅一眼,然后别开眼去,显然对法鞅十分不满。 法鞅淡淡一笑,没有在意,坐回主案说道:“本相知道,罗将军心中有怨气,其实,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本相知道大将军对本相有误解,但请大将军明白,军法无情,本相亲自制定了楚国国策,岂能因恻隐之心而置军法与不顾, 一旦将士无视军规约束,会酿成如何大的祸事,罗将军久经沙场,应该比本相更加清楚, 所以无论如何,杜二狗必须得死,他若不死,此次征讨汉朝将毫无半点胜算。” 罗松回过头看向法鞅,轻哼一声说道:“但你我应该清楚,杜二狗所言非虚,刘策自登基以来,中原北方国力蒸蒸日上, 甚至能逼的拓跋宏业这等草原雄主与我们暗中联系,前后夹击汉朝,这事瞒的了楚国百姓,瞒的了军中将士,却瞒不了我们这些朝堂重臣。” 法鞅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本相派去的探子所得情报得知,眼下北地在刘策的治理下,短短数年早已超越前朝, 以我楚国现有实力,根本不足以跟拥有两亿人口,百万久经沙场的铁血雄师对抗, 也幸亏有长河天险,以及江南士族对刘策的不满,才能暂时阻挡汉军南下,说句难听的,楚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如果不剑走偏锋,一旦刘策平定塞外蒙洛人,我大楚必无法阻挡汉军南下。” 罗松道:“丞相既然知道这其中利害,为何还要这般虐待楚国百姓?说实话,本将军看着军中将士和民间百姓那麻木不仁的神态, 总觉得心里渗的慌,终有一日我们的谎言会被揭穿,那时,我们楚国该怎么办?不知丞相可想过没?” 法鞅道:“罗将军意思是说,本相的国策太过严苛,根本不把楚国百姓当人看,应该善待百姓,广施仁政才是上策?” 罗松:“难道这样不好么?只有善待百姓,百姓才会心甘情愿的支持大楚,而不是在如此高压政策下苟延残喘,那样根本不能得到真正的人心!” 法鞅闻言,苦笑一声摇摇头:“你以为本相没想过么?错了,本相也想制定利国利民的双赢国策,但是本相问你,还有谁比刘策所施仁政更高明? 论对待百姓仁义程度,怕是千百年来刘策是第一人,你、我、皇上有这个能力么?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颁布仁政,极有可能会把人心向汉朝凝聚,毕竟人心无法得到真正满足, 生活稍微改善就会向往更好的的去处,一旦两国民间开始攀比,你觉得楚国百姓还会愿意支持楚国么?” 罗松无言,法鞅的话虽然残忍,但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法鞅接着道:“何况眼下想要颁布仁政,时间也不允许,汉朝会眼睁睁看着楚国发展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唯有驭民五术才能让楚国快速变强,才有机会跟汉军一较高低,本相所做一切绝无半点私心,只想让楚国问鼎中原!” 罗松长呼一口气,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直接问道:“丞相今日找我来,想必不单单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法鞅点点头:“的确,罗将军,本相已经决定,明日就领半数楚军精锐,向汉朝疆土发起攻势。” 罗松眉头一皱:“那么丞相打算从何处进军?扬州还是泸州?” 法鞅笑着摇摇头:“江南之地楚国随时能取,但江南之地内多平原,且势力错综复杂, 此时攻打江南即便可以取胜,刘策大军一到,我楚军怕是守不了多久,更有灭国风险,本相得从全面考虑, 暂时放弃攻打江南各地,我们此战首要之地就是……” 说着,法鞅摊开放在主案上的地图,指向西南方向道:“巴蜀门户,庸州!” 罗松闻言,起身来到主案前,看到地图上标记距离主营足足四百里的庸州,不由脸色凝重,稍作思索后眼前一亮,不自觉的点点头。 法鞅道:“庸州是巴蜀门户,此地有坚墙厚壁,且群山环抱易守难攻,若能趁刘策对巴蜀掌控不严之际,顺利取下此地, 对我大楚的前途大有益处,首先庸州关卡兵力不过数千,且都是未经战事的新兵,战斗力无法跟我楚军相提并论, 其次,庸州通往巴蜀内地多是山岭,汉军骑兵无法施展,只会成为累赘,仅凭步兵想要攻破庸州难于登天, 这等于让我楚国多了一层天然屏障,其次,庸州各郡人口百余万,收了这些人也能增强我楚国国力, 只要攻克庸州城,这一次北伐汉朝的战略基本也就达到了,介时我楚军近可与蜀地争夺国土人丁,退,可尽取江南各地!岂不一举多得?” 罗松点点头,忽道:“但巴蜀之地有余阶镇守,余阶可是治理巴蜀能人,他会坐视我楚军攻打庸州?” 法鞅道:“余阶的确是能人,但眼下他主要注意力都放在西面的勃纥人身上,前年白麒争夺西域, 勃纥名将论顷陵几万大军在陇右石堡被许文静所领数百西北汉军打的铩羽而归,几乎全军覆没 勃纥人比蒙洛人更加野蛮,岂能咽的下这口气,为了防范勃纥人报复,余阶将蜀地十几万大军全部移到了西南尽头的高原防线, 就算余阶知道我大军攻打庸州,也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将大军调回驰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夺取庸州下。” 罗松拱手道:“既然如此,末将这就点兵,明日启程。” 法鞅道:“明日,本相与罗将军一起启程。” 罗松:“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丞相与末将都离开的话,本营兵马该如何节制?” 法鞅道:“罗将军不必多虑,本相已命段秀实将军镇守长河各营,保证万无一失。” 二十四 庸州守军 …… 庸州城,是中原南方进入巴蜀的门户,城中常驻人口约四十万。 这个世界的巴蜀同样有着天府之国的美誉,物产丰富风景秀丽,百姓安居乐业,即便在中原乱局四起之际,巴蜀所受到的波及依然是微乎其微。 庸州城同样也是如此,占着独特的地理优势,在与南方各州的贸易往来中,城中百姓生活相对富足。 只是,长久的和平让巴蜀各地对战争的态度变得十分乐观,百姓自然不必多说,就连军中将士也是这样的心思,即便是庸州城内守军也是如此。 距离庸州仅三十里的壶口关,是庸州城唯一的屏障,由于关口所处地势易守难攻,整个关口守军只有区区两千未经任何战火洗礼的新兵。 八月十四日,关口守军与往常一样,在日上三竿之际,才开始了一日的工作。 守军工作很简单,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操练军阵,而是直接干饭。 守军的早饭一般是小米粥配菜团子,外加一些咸菜佐料,虽然无法和中央军比,但已经算不错了。 蜀地守军是唯一可以在中原北部乱象四起时,还吃的饱饭的官军。 当然,眼下的中原各地还未有辣椒,想吃辛辣的食物,还有待慢慢开发。 吃完早饭,守军士兵才开始在各自上司的指挥下,守在关口各自指定的岗位上。 不过,看他们一副副心不在焉,甚至彼此间靠着垛口有说有笑,没有半点守土的觉悟。 这也不怪这些守军如此,毕竟蜀地多年没有大的战事,有的也只是勃纥人劫掠巴蜀西北地区,至于南方,更是一片祥和。 由于巴蜀归附汉朝时日太短,当地守军根本没有半点危机意识,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即将在关口打响。 “啊……哈……” 关口城头一名当了两年的老兵,抱着长矛斜着身子靠在垛口边哈欠连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不住埋怨道:“犯困,真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边上一个新兵闻言笑道:“咋滴老张,昨晚是不是又赌钱了?” 老张笑道:“赌屁的钱,我昨晚跑肚跑了一宿,没睡好,喂,少说两句闲话,身上有烟丝么?先借我爽两口提提神,等回头发了军饷,加倍还你。” “瞧你这话说的,还差几口烟么?拿着!”新兵大度的从腰间解下装有烟丝的袋子,丢到老张手中。 老张接过烟袋,尔后取出一只烟斗,往袋子里一阵鼓捣后,叼在嘴上,接着掏出火折子又取下烟斗,对着火折吹了数下,等火折头部开始冒火花,这才把烟斗叼回嘴边点燃,猛吸一口。 登时,老张双眼一翻,憋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个烟圈,脸上的神色是要多销魂有多销魂。 烟斗是刘策无聊时制作的玩意儿,结果很快就受到了军中追捧,比起那长长的烟杆,这烟斗的携带当真是方便了许多。 加之刘策军中将士常年在外南征北战,抽烟是缓解压力的最好方式,也是促进同僚间相互交流的一种手段,所以汉军一线部队几乎每人出征时,身上必带一袋烟丝的。 “爽!”老张满意的坐在城墙上,背靠垛口不停轻吸烟斗,随口对新兵说道“过两日休假了,等回到庸州城,老子请你去福寿楼喝一杯。” 新兵也挨着城墙坐下,对老张说道:“不必如此客气,对了我听说现在朝廷正在北方与胡奴开战,你说能打赢么?” 老张闻言,沉默良久摇摇头道:“这真不好说,但老子知道胡人野蛮凶残,光高原上那群蛮子老子去渝州路上经过一庄园时,有幸见过一回, 吓的老子差点尿了,硬是躲在一口井里一天一夜不敢吱声,等天黑外面没动静了才敢出来,乖乖,整个村庄的人都死了, 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吊在村庄口,这群畜生简直不是人,好多女人尸体一丝不挂,被折磨的是血肉模糊,就连几个月大的孩子都不放过,被长矛活活挑死, 唉,当时看到那一幕,我是吓的连滚带爬出了庄子,你也别笑话老子,换你遇到那样的情景,你表现可能还不如老子。” 新兵滚动下喉结,喃喃自语:“看来这次大汉是凶多吉少,听闻塞外蒙洛人人数比勃纥人要多好几倍,前朝大周与蒙洛人数次交手都被打的屁滚尿流,想必大汉也要重蹈覆辙。” 不想老张却说:“那也未必,去年勃纥人在陇右那块就被汉军打的几乎全军覆没,在陇右领兵的可是当朝兵部尚书许文静, 那家伙别看是个文弱书生,但绝对可是个狠人,死在他手中的胡人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 有他这么个狠人在,蒙洛人未必就能攻克中原,总之这些都跟咱没关系,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新兵点点头:“也是,无论能不能打赢,跟咱都没关系,咱只要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就行,对了我说,那楚国大军会不会来攻打咱蜀地,这壶口关可是首当其冲啊。” 老张闻言窃笑两声,指着新兵道:“也亏你想的出来,楚军为什么要来打咱蜀地,殊不知蜀道难行么? 况且,楚国周围到处都是繁华的江南各郡,人家为什么偏偏舍近求远,打咱蜀地?想太多了, 我要是黄覆老贼,肯定先把江南各地给攻克了,怎么也犯不着跟蜀地过不去。” 新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啊,人家为什么要来打蜀地?就算真要打,也该是把江南各地全都占了再打。” 说完,新兵拍拍手,舒展下双臂,拄着长矛起身回头向关外望去。 “嗯?”不想这一望之下,新兵顿时一惊,然后揉揉双眼,仔细望去,不由大惊,“不好,有情况!赶紧禀报宁将军!” 老张闻言,窃笑一声,敲敲烟斗里烟丝残渣,毫不在意地回道:“别大惊小怪的行不,上回你看到几头鹿就大喊大叫,吓的大家都不知所措,这回不会又看到什么了吧?” 话毕,他起身也向关外望去。 “这是……” 不想,呈现在老张眼帘的,是前方地平线上一片旌旗蔽日,正缓缓向壶口关靠近。 “快……鸣号……鸣号御敌……通知宁守将!” 二十五 军无斗志 …… “喝~~” “喝~~” “喝~~” 一万楚军先锋部队,喊着整齐的口号,高举四米长矛,一步一步向壶口关逼近。 那严整的军阵让壶口关守军只感窒息的压抑迎面而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身体却止不住开始发抖。 “楚贼真敢犯我庸州?” 壶口关守将宁遂,趴在城墙上,瞪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不知所措。 副将率先回过神,对宁遂道:“宁将军,楚贼大军逼近,立刻组织防御吧。” 宁遂抹了把脸上溢出的冷汗,摇摇头道:“贼军人数太多,当命人回庸州禀报太守,恳请支援。” 此言一出,周围的守军士兵立马围住宁遂。 老张率先拱手说道:“宁将军,属下愿回庸州向太守府求援,请准许属下出关回城。” 另一小校也道:“属下久居庸州城,定能以最快速度让太守出兵驰援!” 一个个守军士兵纷纷向宁遂毛遂自荐,听上去好想各个心系壶口关安危,实则是全都想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不敢与楚军交战。 宁遂被吵的心烦,大吼一声道:“都别吵了!大敌当前,谁都不能退后半步,守好自己岗位,准备礌石滚木,死守关口!” 等士兵安静下来后,宁遂对副将说道:“楚军势大,本将军必须亲自回庸州找郭太守商议对策,在本将军回来前,务必不能让楚贼一兵一卒通过关口,听清楚了么?” 副将闻言一怔,见宁遂马上要离开,忙快步上前将他拦下,拱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宁将军,您可是壶口关主将,此时大敌当前岂能擅离职守?” 宁遂手一挥道:“本将军并非擅离职守,而是去太守府找援兵,只有本将军亲自前往, 才能以最快速度保住壶口关不失,最多两日,本将军必折返,你只需率领将士固守关卡各处要口便是。” 副将沉声说道:“宁将军啊,身为主将怎能在此时离开?你若离开,必会军心不稳啊。” “够了!朱瑄!到底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一切听我命令行事,不得有误!”宁遂一声暴喝,头也不回快速离开了壶口关墙。 不多时,宁遂和几名亲兵跨上战马,飞速向庸州城疾驰而去。 朱瑄见此,无奈叹息一声,只得硬着头皮指挥守军准备抵御楚军进犯。 “停!” 楚军行至壶口关约一里处,随着军中响起一声止禁,一万楚军立马立在原地。 先锋主将秦宗权策马来到军前,张望一眼远处壶口关,露出一脸不屑地神情,对身边斥候说道:“你们两个去阵前劝降,就言只要他们肯放弃关口主动献诚,本将军保证他们无性命之忧!” 秦宗权,就是一手酿成荆州以南各郡累累血案的罪魁祸首。 论打仗,他与汉军中的孟珙、辛弃玄、崔谅等一批汉军新起之秀都交过手,也算是“久经沙场”。 只是这战绩实在惨不忍睹,与汉军的屡次交锋中,次次惨败而归,也都是在战事不利情况下,第一个洞悉局势,撇下大军独自逃跑,一口气跑出百余里不带歇的,博尔特见了都高呼不可战胜那种。 可偏这样一个逃跑将军,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在楚国皇帝黄覆纵容之下,成为先锋将军,这其中缘由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秦宗权的凶名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身上尽显无疑。 当初为了筹集军粮助楚军南渡长河,可是硬生生将荆州北部数座城池的几十万百姓屠戮一空,用人肉充作军粮,到武镇英大军接管荆州北地时,所遇到的都是一座座空城,这等手段残暴到了天怒人怨地步。 后来黄覆暗中了解这件事后,却是没有对秦宗权做出任何处罚,相反委以重任,更是将先锋将军的重要位置给了他,不可谓是不器重。 斥候闻令,策马来到壶口关下,开始劝降:“关上的兄弟听着,奉我家秦将军之命,劝你们放下兵器开门投降, 秦将军说了,念在大家都有家小,不忍兵戎相见,只要大家为大楚效力,必不会为难各位, 趁现在秦将军没有发起攻势,主动献城还有重酬,若不顺从,城破之日,片甲不留!” 壶口关的守军士兵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尤其楚军斥候那句“片甲不留”,更是让大家心生恐惧,军心斗志瞬间被瓦解了。 老张他们看着远处旌旗招展的情形,不由吞咽一下口水,侧身对朱瑄说道:“朱副将,降了吧,敌众我寡,现在投诚也许还能有条活路。” 朱瑄此时也是紧张万分,但他还是保持住了一丝理智,咬牙切齿的拒绝了老张的提议:“我等身为汉军将士,岂能未战先降? 诸位兄弟,楚国境内什么情况大家也不是不知道,那活的简直是猪狗不如,就算他们肯放了我们, 难道大家愿意那样活一辈子么?自陛下登基以来,何曾欠过大家一分钱军饷?将心比心,你们真的甘愿就这么投降么?” 这话说的不少士兵心中羞愧不已,的确,刘策登基以来对蜀地军民恩遇有加,再也没欠过一分钱军饷,待遇也比以前好很多。 但是,眼前楚军人数比守军多好几倍,这还只是先锋,想必后面还有更多的部队抵达,大家能守住么? 老张想了想忽然对关外斥候说道:“你们秦将军当真守信,不会为难我们和城里的家眷么?” 斥候闻言大声回道:“放心吧,只要你们肯投降胖,秦将军绝对不会伤害你和你们的家眷。” “你干什么!老张,想要造反么!?”朱瑄瞪大双眼,一把拉住老张衣襟怒道。 老张甩开朱瑄地手说道:“朱副将,实在抱歉,我们只想活着,楚国也好,大汉也好, 谁当天下共主对我们这些小人物而言,都无足轻重,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在这里,所以抱歉了。” 朱瑄怒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然而,四周的蜀军却没有一人动作。 “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给我将他拿下!” 无论朱瑄如何怒吼,蜀军士兵依然没有丝毫动作。 这时,老张一声大吼:“来人,将朱副将绑了!” 很快,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朱瑄死死压在身下,用绳子将他捆绑的结结实实。 “你们,你们都想造反么?”朱瑄奋力挣扎,奈何却没有任何效果,只能厉声大喊,“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今日所做所为后悔的!” 二十六 好一个兵不血刃 …… 这是秦宗权最风光的时候,不费一兵一卒,便攻占了易守难攻的壶口关,也是通往庸州的唯一屏障,整个过程前后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随着壶口关大门洞开,老张和两千守军齐齐放下兵器跪在关口,恭迎秦宗权大军入关。 秦宗权策马前行,一面通知斥候去跟法鞅报捷,一面带兵进驻了壶口关。 “属下张庭,参见秦将军!” 秦宗权策马进关时,老张主动跪拜示好。 秦宗权看着满地匍匐的蜀军士兵,点头说道:“很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做出来正确选择,本将军很是满意,都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了。” “多谢秦将军……”张庭起身怯生生站在一旁,小声说道,“秦将军,您可是答应过我们,只要肯献关投降,就不会为难我们的。” 秦宗权挥挥手道:“那是自然,本将军一向说话算话,我看你人不错,就给我牵马引路,熟悉下关内情况吧。” “属下遵命。” 张庭蹑手蹑脚走到秦宗权所骑战马前,抓起马首缰绳,引着秦宗权以及上万楚军进入了壶口关。 待进入壶口关,秦宗权看向被五花大绑的朱瑄时,不由眉头一皱,俯身问张庭:“这是何人?” 张庭道:“秦将军莫怪,这是我们守关副将朱瑄,因为一时犯浑无法接受秦将军到来,怕他惹事,属下才将他绑了起来。” 秦宗权闻言,一个翻身下马,径直走到朱瑄跟前,将手中马鞭一折,托着她下巴问道:“你不愿意投诚?” “呸!”朱瑄当即一口口水吐在秦宗权脸上,大声骂道:“末将身为汉臣,岂能向你这等暴徒贼寇摇尾乞怜?想让我给你们这群楚贼投降?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秦宗权闻言大怒,狠狠一鞭抽在朱瑄脸上,直抽的他脸颊皮开肉绽。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哼哼,我秦宗权的名声难道你没听过么?”秦宗权恶狠狠地冲朱瑄说道。 朱瑄冷笑一声:“一个被我汉军打的狼狈不堪,如丧家之犬的畜生,本将军当然是如雷贯耳。” “放肆!”秦宗权大怒,又是一鞭狠狠抽打在朱瑄身上,“现在你们汉军还不是被我打败,谁是丧家之犬?我问你谁是丧家之犬!” 秦宗权发了疯一样,马鞭不停抽在朱瑄身上,不多时,他身上的皮甲也逐渐被抽的变形,干瘪了下去。 张庭心有不忍,忙拦下秦宗权劝道:“秦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朱副将一般见识了,让我再好好劝劝他好么?” “滚!” 不想,暴怒之下的秦宗权,直接一脚将张庭踹翻在地,继续狠抽了朱瑄数鞭才缓过神来。 下一刻,他把马鞭丢到亲兵手上,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张庭,轻哼一声说道:“刚才是本将军太过激动,你也别往心里去,既然你说要劝,那就好好劝劝你这位昔日上司吧。” 说完,又阴沉的瞪了朱瑄一眼,然后转身去巡视他处了。 纵使身上有甲胄,在秦宗权如此暴戾的皮鞭挥舞下,朱瑄还是痛的呲牙咧嘴,同时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在秦宗权的背影上。 …… 当法鞅大军赶到壶口关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也没料到,壶口关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拿下了,原本计划这等凭借天险的关口最快也要三五天才可能。 只是,当他看到壶口关上楚军大旗迎风招展时,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末将在此恭候丞相多时……” 壶口关下,秦宗权如果一条狗一样,跪在地上迎接法鞅到来。 法鞅忙上前将他搀扶起,点点头道:“秦将军,此次北伐,你可立了首功,等班师回朝后,本相亲自向皇上举荐你的功绩。” 秦宗权激动不已,忙道:“一切都是丞相调度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法鞅:“秦将军莫要谦虚,我朝以法立国,赏罚分明,决计不会贪墨任何一名士兵的功劳,快带本相进关巡视吧。” 秦宗权躬身道:“请丞相随末将前来。” 壶口关不大,在秦宗权的带领下,法鞅很快就对壶口关有了一个全面了解,最后俯在城头上,眺望庸州方向不由叹道: “如此依托天险设立的关口,若强攻必定会给我军战略造成巨大阻碍,不想如今却是兵不血刃就取下壶口关,由此可见刘策对蜀地把控还不严密。” 罗松道:“丞相所言有理,如果守在这里的汉军是中央军,怕又会是另一种结果了。” 法鞅拍拍垛口城墙道:“不管怎么说,今日旗开得胜,进攻庸州再无阻碍,等明日天一亮, 大军就继续向庸州开拔,绝对不能给余阶任何反应的时间, 只要庸州各郡尽得,此次北伐目的也就达成,接下来是进是退,主动权都在我楚军手中。” 其实,法鞅十分想要夜晚行军,但无奈条件不允许,楚军士兵普遍都有夜盲症,万一遇到汉军截击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罗松提出了一个疑虑:“丞相,庸州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壶口关失陷想必太守郭厚也已有耳闻, 万一他召集全州士兵抵御,我楚军想要去的庸州全境,怕是并不容易啊。” 法鞅闻言,摇摇头:“郭厚此人胸无大志,加上庸州城内守军不足两万,武备比之壶口关还不如, 且全是新招募的青壮,根本毫无战力可言,最多五日,我大军便能顺利取下庸州城。” 罗松拱手道:“那末将这就去安顿将士,天亮就向庸州进发。” 法鞅点点头表示默认了…… 与此同时,庸州太守府内…… 太守郭厚从宁遂处得知楚军大举进犯壶口关后,可谓是坐立难安,一边命人加固城墙防守,一面命人往壶口关打探情报,确认壶口关战况。 “报~” 就在郭厚在府内不停来回踱步之际,派去打探壶口关战况的人回来了。 郭厚忙上前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下人回道:“回禀太守,壶口关上已经挂上楚军旗帜,壶口关,已经失陷了……” “啊?!” 郭厚闻言,一个踉跄倒退数步,最后瘫坐在摆放在桌边到底凳子上,满脸的呆滞。 二十七 不战而溃 ……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厚急的不停搓着双手,在厅堂内来回走动。 他的举止很快就感染了传信的下人,也是瑟瑟发抖的退了出去,顺道将这噩耗传达给整个太守府。 按郭厚原本预想,壶口关再怎么说也能凭借地理优势撑个十几天,就算没十几天三五天总该可以吧? 只要有这时间,到时自己可以从容号召庸州百姓共同御敌,还能前往渝州禀报余阶请他派兵驰援。 但结果却是壶口关比他预计最坏的结果还要差,只一天不到功夫就沦陷了,根本没有让自己做出反应的机会。 楚国法鞅的行事风格郭厚也有耳闻,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自己根本不是人家对手,不!甚至可以说,连对手都算不上。 “冷静,我要冷静!” 郭厚回到自己位置上,端起茶杯颤颤巍巍喝了口茶水,努力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开始思索对策。 “凭借我庸州城地利之便,即便壶口关失陷,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何况城中粮草充足,足够数十万军民大半年之用,应该可以撑到余刺史派兵驰援。” 郭厚分析了下庸州城地理优势后,心中不安也稍减数分,而后继续考虑城内兵力。 “两万守军,驻守城池足够了,只是这些都是新兵,根本没见过血,真的能挡住如狼似虎的楚军么?” 想到这里郭厚又担忧起来,其实这也怪不得郭厚,是余阶将蜀地精锐部队,调往高原山脚下的边防要塞去抵御勃纥人了。 余阶认为,勃纥人对蜀地的威胁远胜楚军,毕竟以往几十年时间,蜀地所遭受的巨大损失全部来自勃纥人,不得不让余阶将蜀地防御战略中心向勃纥所处高原地带靠拢,相对而言忽略了蜀地内部的防范。 其实两万人,哪怕是新兵,凭借庸州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抵挡十万楚军应该是绰绰有余。 可惜,蜀军还是以前朝旧制为主,缺少扫盲教育,没有中央汉军那种家国情怀的战斗思想,更没有什么荣誉感可言,当兵吃粮,纯粹就是混日子而已。 “老爷,妾身听说壶口关失陷,可有此事?” 就在这时,郭厚妻子,吴氏带着自己一双儿女,一脸焦急地步入大厅。 郭厚眉头一蹙:“你们来干什么?妇道人家懂什么,赶紧回去!” 吴氏道:“妾身是不懂,但却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几十万楚军正在壶口关集结,不日就将向庸州袭来, 妾身得为这个家,得给自己女儿、儿子考虑,必须来问老爷你,这庸州可否能够无虞?” 郭厚刚想发火,却见自己十八岁的儿子郭楷和十六岁女儿郭颜正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不由叹息一声。 “贼军势大,庸州怕是难以撑到余刺史的援军……” 吴氏闻言,忙劝道:“那老爷你还犹豫什么?趁楚军还未杀到,立刻出城去投奔我父亲吧。” “你让我弃城与不顾?”郭厚起身惊道,“我可是庸州太守,一旦擅离职守,事后余刺史追查起来,岂会轻饶?” 吴氏道:“那就眼睁睁看着楚军攻破城池,把我们一家都贬为贱民不成?” 她顿了顿,轻抚自己郭楷和郭颜的头,一脸担忧地说道:“妾身已年过四十,死不足惜,但我们的儿女还年轻, 妾身也早已听闻楚国境内对待士族和读书人的手段,你难道愿意看着我们的儿子被沦为奴隶,我们的女儿被楚军糟蹋么?” 说着,吴氏忍不住流下泪来。 “娘~~” 郭楷和郭颜也是吓的紧紧依偎在吴氏怀中嚎啕大哭起来,瞬间母子三人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郭厚心烦意乱之下,将手中茶盏重重甩在桌上,大喝一声:“好了,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哭哭啼啼能解决什么实质问题?” 吴氏闻言,擦干眼泪说道:“老爷,为了咱一家人安危,还是赶紧收拾细软,连夜离城吧。” 郭厚道:“我若走了,其他不说,余刺史若知道了,那也是死罪啊,大汉律法明文规定,凡有镇守官员对敌不战而溃者,斩无赦!你们能不能替老爷脖子上的脑袋着想?” 吴氏反驳道:“那老爷留在城中就不会死了?楚军杀到,同样得死,何况事出有因,他余刺史难道就没有半点责任? 要不是他将蜀地各郡精兵调走,我们安能惧怕楚军?老爷,凡事都有例外,眼下这情形就是一个意外, 我们非是不愿意守城与敌鏖战,实在是寡众悬殊,余刺史又岂能这么随意开罪与你?” 郭厚闻言,陷入沉思之中,显然已经动心,只是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 吴氏见此,继续蛊惑道:“何况,家父与蜀中各地官吏都有往来,他一定会替你多方走动走动, 大不了就官降一级,最差索性不做这官,但你的命却是肯定能保住的,还在犹豫什么啊老爷。” 郭厚终于被说动了,无奈地叹息一声,对吴氏说道:“我离开可以,只是这城中百姓该怎么办?” 吴氏:“这都是命,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老爷若有雄心壮志,大可将来回兵夺回城池,拯救黎民与水火。” “罢了,就依夫人之言,即刻收拾细软,连夜准备出城。”郭厚最终选择了逃跑,即便良心上让他不允许如此,可也是“身不由己”,毕竟他同样怕死。 …… 当夜,郭厚带上数百家丁和五百亲兵,装着四车家当,从庸州西门而出,向吴氏老家武都行去。 直至第二天早上,楚军出现在庸州城下之际,守城的官兵才发现太守府早已人去楼空。 失去了指挥的蜀军,顿时乱做一团,还未开战先自乱阵脚,很快就将这种恐惧弥漫到城中,登时让城内百姓乱做一团,拥挤在街道上,想要逃离这座城市。 “唉!” 宁遂看了眼城外的楚军缓缓逼近,长叹一声后,紧了紧身上包裹,走下城头,也加入了逃跑大军。 而宁遂这一跑,让本就没有斗志的庸州守军更加不知所措,各处守军将官见大势已去,聚在一起合计片刻,最终选择了向敌军投降。 仅隔一日时间,庸州城这座蜀地南方门户便在不伤一兵一卒情况下,沦陷了…… 二十八 纵兵三日 …… “喝~~” “喝~~” “喝~~” 激昂的吼声回荡在庸州城上空,数万楚军喊着嘹亮口号,在罗松率领下,缓缓步入庸州城。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万镇守庸州城的士兵,此时正无精打采的立在城内街道两侧,默默迎接楚军的到来。 罗松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唤来副将,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不得扰民,违者军法严惩。” 副将闻言离去,将罗松的命令传递到每一营的军官耳中。 原本预计持续数月的庸州攻略战,如今短短数日时间就基本达成了既定目的,整个战事顺利的让人不敢置信。 虽然还有庸州城区各镇各郡尚未占据,但庸州蜀军主力已全歼,剩余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对与这样的顺风仗,罗松也是难得遇到几次。 随着战事顺利推进,此时楚军士气爆棚,不少士兵心中已经对汉军起了轻蔑之心,觉得没有那些从荆州来的老兵口中那样好战可怕。 只有楚军军中高层深刻意识到,蜀军虽也是汉军一支,但和中央军根本不可相提并论,打一群毫无斗志的蜀军士兵再打不赢,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午时时分,法鞅安顿完壶口关的兵力布置后,也来到了庸州城视察。 相比与罗松,法鞅看着满城百姓那种目露胆怯期盼的眼神,心中所想的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一言不发,直接来到太守府,现在已成为大军指挥所的地方,决定找罗松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丞相来了?”一见到法鞅,罗松喜笑颜开,忙迎了上去,对他说道,“丞相,你可知这庸州存粮有多少么?满满一大仓库,足够我楚军将士三年食之不尽啊!” 法鞅道:“是么?那可真是我大楚之幸,有了这批粮草,本相可以继续从容布置接下来的战事。” 罗松手一挥道:“丞相放心,末将已经安排斥候去打探庸州各地军事布防,如不出意外,最多半个月时间,末将定能扫平整个庸州!” 法鞅笑着摇摇头:“不,罗将军,本相指的不是这个,按照楚军现在的士气来看, 本相以为,可以趁三军将士士气恢宏之际,继续对蜀地内部发动战争,将战果扩至最大。” 罗松闻言面带难色:“可是,我楚军这次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该固守消化,安抚城内民心才是, 万一继续进军,遇到意外变数,在崎岖难行的蜀道上,怕是相互接应都来不及。” 法鞅道:“之前本相就说过,只要庸州占据,那么对蜀地的攻势,主动权都在我们这一边, 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扩大战果罢了,即便失败,对楚军既定战略也没有太大影响,望罗将军早做准备。” 罗松拱手道:“既然丞相如此安排,末将这就去准备,待将士们休整两日便继续向蜀地内部进军。” “不急!”法鞅道,“大军一路劳累,可让他们在城中多歇息几日,顺道,让三军将士纵城三日,算是对他们的犒赏。” “万万不可!”罗松当即反对,“丞相此举定会导致天怒人怨,如今庸州城既然已经夺下,城中百姓皆是我楚国臣民,哪有纵兵加害本国百姓之理?如此跟土匪何异?” 法鞅面无表情地回道:“在皇上确认庸州归附楚国前,他们就是敌人,何况此举也有助楚国提早施行国策, 让庸州城百姓身无分文,将他们的尊严践踏在地,才能防止他们生异心,才能让他们安然接受我大楚统治!” 罗松闻言大怒:“丞相!你真的是不把百姓当人看么?” 法鞅:“这是没办法的事,将国策国法贯彻到底,是本相的职责所在!这件事本相来处理,罗将军无需多问,按本相所说去做便可!” 罗松咬牙切齿地回道:“我们是兵!不是贼!如此纵兵祸害百姓,又与流贼有何区别?” 法鞅大怒:“够了!本相是此次出征主帅,一切必须都听本相行事,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极有可能被三军活活撕扯成碎片!” 罗松闻言一怔:“丞相此言何意?” 法鞅指着太守府外,大声说道:“楚军,没有军饷!想要财富,只能去抢!如果现在不满足他们,一旦遇到些许挫折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兵变!我的大将军,你该知道十万大军发生哗变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就算十座庸州城都不够让他们祸害的, 比起如此可怕的事,本相已经将损失降到最低了,只有让这群虎狼之师满足了欲望,我们才能继续指挥他们为大楚,为皇上开疆拓土!” 罗松拳头捏的死紧,虎眸里射出的精芒仿佛要将法鞅活剐一般。 “哼!” 良久,罗松一甩披风,夺门而出。 他一走,法鞅客卿蹑手蹑脚来到法鞅跟前说道:“大将军如此桀骜不驯,一向与丞相政见不和,丞相为何不找借口除掉他?” 法鞅回头瞪了客卿一眼,沉声道:“罗将军,有功与社稷,且是难得的将才,本相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去加害与他,如此只会让刘策拍手称快,这种话以后休得再提!” “是……”客卿拱手低头,缓缓退到身后。 法鞅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除了皇上,难道真没人能理解本相的做法么?本相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大楚未来啊。” …… 当日下午,收到法鞅命令的楚军士兵,顿时欢呼不已,很快,庸州城内迎来残忍罪恶的一幕幕。 “军爷,求你不要带走,好歹留一点,这是我家最后一点家当,你若拿走,我们一家老小该怎么活啊?求你了,军爷~” 一名商户死死趴在一辆装满珠玉的马车上,大声乞求周围楚军士兵高抬贵手。 奈何,这些穷疯的楚军士兵哪里听的进他的话,直接抡起枪杆刀鞘就往他身上招呼,直揍的他鲜血淋漓,不省人事后,才拉着车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二十九 后悔不已 …… “开门!开门!听到没有!开门!” 一间民房外,一队楚军士兵在一名军官带领下,重重拍打着紧闭的大门。 门后一家五口缩在桌子底下不停发抖,男主人看着抖动不已的门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拍门无果后,楚军军官恼羞成怒,对身后下属怒吼一声:“给我把门砸开!” 下一刻,几名士兵撩起袖子,当即开始砸门,不多时,紧闭的房门被硬生生踹开,重重倒在地上。 男主人见此,忙从桌底下爬出来,跪在军官面前苦苦哀求:“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啊~” 楚军军官眼一横,一把揪住男主人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起,二话不说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厉声吼道:“妈的让你开门聋了是么?害军爷在门外等了那么久,想找死啊!” 男主人捂着肿胀的脸颊,含糊不清的求饶:“军爷,小的害怕啊……” “哼……”军官冷哼一声,随后一把将他推在地上,大手一挥:“把值钱的东西一样不剩全部搬走,搬不动的都给我砸了!” 得到命令的下属,立马狞笑着开始破坏房屋里一切可见物件,另外一些楚军士兵则是连锅碗瓢盆都不放过,全部都搬到了屋外。 男主人瘫坐在地,不敢有半点反抗,面对这群强盗,他是敢怒不敢言,只求自己生家性命安全就知足了。 军官在屋内一阵踱步后,忽然瞥见桌底下还有人,不由眉头一皱,上前一把将桌子掀翻。 “娘!” 一名刚十五岁的少女吓的马上扑在母亲怀中,大哭起来。 “呦呵,嘿嘿嘿……” 当军官看到少女的模样时,不由满脸狞笑起来,回头看了男主人一眼,打趣道:“这是你女儿?” 男主人一听,立马连滚带爬跪在军官跟前,苦苦哀求:“军爷,家里的东西你随便处置,可否放过小的家人?” 军官一脚将男主人踹翻,骂道:“你在跟军爷谈条件?哼哼,一路行军辛苦,军爷让你女儿服侍也算是她的福分,别不知好歹!” 说完,一脸坏笑地去抓少女。 “娘,救我!” “放了我女儿!” 母亲死死抓着女儿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无奈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少女最终被军官夺走,淫笑着扛在肩上向屋外走去。 “不可,不可,放开我女儿!放开我女儿!” 眼见自己骨肉将要受苦,男主人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军官的腿。 “妈的,放手,让你放手听到没有!” 军官行动受阻,不由大怒,大声呵斥脚下男主人。 可是男主人却是咬牙切齿,死死抱住军官大腿不放,两人就这样一直移动到大街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狠狠的揍他!” 军官怒不可遏,一声大吼,瞬间有四名楚军士兵一拥而上,对着军官脚下的男主人一阵暴打。 最终,男主人满脸是血,无力的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军官抱走,在她不断挣扎呼喊声中,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相同的一幕幕,发生在庸州城各个角落,因为有言在先,凡是在城里所劫掠物资,九成必须如数上缴,自己可以留一成。 这条规定将这群虎狼之师真的化身为禽兽,肆无忌惮的开始在城中各处劫掠。 这其中,最凄惨的都是那些女眷,他们成为了楚军发泄积攒多时怨气的对象。 在普遍文盲的楚军军中,任何礼义廉耻,家国情怀全部被抛到了脑后,有的只是人类诞生以来的最原始兽性。 城中女子一车车被押运到军营内的“洗衣营”,被充作军伎以供这群楚军士兵尽情发泄。 张庭看着洗衣营内关押着无数女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再怎么说,这些女人都是同乡啊。 “罢了,这世道就是如此,还是管好自家事为上吧。” 努力说服自己后,张庭也就不再理会她们,打算去其他营地转转透透气。 “夫君!是你么夫君?”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喊声在张庭耳畔回响,他顿时一怔,忙回头望去,登时双眼瞪得滚圆。 只见不远处军营内,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蓬头垢面的妇孺趴在营口大声向自己呼喊。 这不是自己的妻子么? 张庭见此,忙冲向军营,大喊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快回去!” 妇孺哭道:“这些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进我家,二话不说就把我拖到了这里,夫君,你快救救我吧。” 可当他冲到营口时,却被两名守卫持刀拦下:“大胆,敢闯军营重地,想死么!” 张庭忙讨好道:“两位军爷,那是我娘子,这一切都是误会,求你们放了她好么?” 两名守卫闻言,根本不予理会:“放肆,不管是谁,都不能违反军规,就算是你娘子也不行!” 张庭苦苦哀求:“军爷,秦将军答应过我们,不会伤害我的家眷,她真的是我妻子,快放了她吧。” “滚开!”一名守卫粗暴的将张庭推倒在地,大声呵斥道,“没有秦将军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杀无赦!” 张庭闻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冲妻子大声喊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求秦将军把你放了,稍等啊,我去去就回!” 他一路小跑,四处打听秦宗权现在何处,最后总算在城门口一间酒肆内找到了正在喝酒的秦宗权。 等听完张庭的话后,秦宗权冷笑一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本将军是说过不会伤害你家眷, 但没说不拉她充作军伎啊,何况是丞相下的命令,我不得不遵令行事,放心吧,等这场仗打完, 本将军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姑娘,你家那黄脸婆,就不要去管她了,下去歇息吧。” 张庭闻言,大声说道:“秦将军,你为何出尔反尔?当初是如何答应我们的,才一天功夫就全忘记了?” 秦宗权闻言,直接起身,一拳砸在张庭小腹,痛地他直不起身来。 “妈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群贱民而已,老子为什么要跟你们讲信用,不就玩你女人么, 你有什么好不满的?若再敢这样跟我说话,老子一刀剐了你,来人!把他丢出去,扫兴!” 此时张庭后悔不已,真没想到自己主动投诚居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要是昨日听朱瑄的话,与敌死战,就算战死也算是尽到了守护家人都职责。 但一切太晚了,张庭张大嘴巴,额头青筋暴起,无声的嘶吼着…… 三十 锦衣卫 …… 庸州城内乱相四起,一昼夜功夫,这座繁华的城市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夜幕降临,城内楚军放肆的笑声,以及妇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交奏一曲魔鬼乐章。 就在这时,关押俘虏的牢营内,张庭借着夜色潜入,四处摸索后,终于在边角一间漆黑牢房前找到了此行目的。 “朱副将,是我,张庭。” 牢内关押的不是别人,正是朱瑄。 闻听有人呼唤,朱瑄立马来到牢房门口,隔着牢门怒道:“还想给楚贼做说客?回去告诉他们,想让朱某人以身事贼,想都别想!” 张庭沉默一阵,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将牢房大门打开了。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朱瑄警惕地说道。 张庭闻言,噗通一声跪在朱瑄跟前,轻声抽噎道:“朱副将,我是混蛋,是我害了家人,害了全城百姓,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与楚贼战死在壶口关!” 朱瑄眉头一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庭泣不成声:“他们就是一群畜生,跟蛮夷一样,毫无人性的畜生!他们把城里的百姓, 连同我的娘子一并祸害了,朱副将,你赶紧走吧,不管去哪里,记得一定要替庸州城的百姓报仇啊!” “唉……”朱瑄长叹一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看着寂静的牢营把守松懈,想必都是去祸害城中百姓了。 张庭抹干眼泪,起身一把将朱瑄拉出牢房,挥挥手道:“快走吧朱副将,迟了可就走不了,趁现在楚贼守备松懈,赶紧离开这里吧。” “那你呢?”朱瑄问道,“一起走吧。” 张庭摇摇头:“不,我不能走,他们凌辱我娘子,我要他们赔命,朱将军,别说了,走啊!” 张庭奋力一推朱瑄,不断朝他把手示意其离去。 朱瑄最后看了一眼张庭,趁着夜色遁入了黑暗之中。 见朱瑄离去,张庭掏出烟斗,塞上一把烟丝,掏出火折,犹豫片刻,冷笑一声缓缓向隔壁不远处粮仓走去…… 离开牢营的朱瑄,凭借对庸州城地形的熟悉,他很快找到了最近的西门方向。 正愁如何出城之际,忽然胡同角落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动响引起了朱瑄警惕。 “什么人?出来!” 胡同内没有任何回音,朱瑄大着胆子点亮火折向内望去。 登时,约莫二十多个少女惊恐万分的缩在角落里,令朱瑄一时有些错愕。 “你们这么在这里?”朱瑄木讷地问道。 一名少女见朱瑄不像是歹人,这才鼓起勇气回道:“我们都是城中百姓,午时过后,那些贼军兽性大发, 见东西就抢,见有姿色的女子就不顾一切扑来,我等千辛万苦才避开贼兵追击,看阁下不似歹人,求求你可否带我们出城啊?” 朱瑄仔细看了下,见这些少女大多十五六岁年纪,身上衣着华丽,看来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抱团躲在这里。 朱瑄很想带她们一起走,可他也明白,如果带上她们,可能谁都走不了,但不带走她们,自己良心又实在过去不,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见朱瑄犹豫不绝,之前那说话的少女立马行以女儿半蹲礼苦苦哀求:“观阁下也是庸州人士, 求你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姐妹吧?难道你愿意看着我们落入虎口痛不欲生么?阁下,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带我们一起出城吧, 实在不行,请阁下送我们上路,要是被贼人玷污清白,我等绝对不愿意苟活于世!” 大户人家的儿女,相比较普通百姓而言,更加看重名誉,损失名誉等于要了她们的命,尤其是女子,在遇到不可逆的局势时,多会选择自尽以求清白。 只是这些少女虽有面对死亡的觉悟无,却没有自尽的勇气,这也不怪她们,毕竟她们实在太年轻,实在太弱小了。 朱瑄沉思片刻,长呼一口气,上前搀扶起少女说道:“罢了,那就一起走吧,实在不行,我们一起死!” 听闻朱瑄答应带上自己,少女们顿时喜极而泣,纷纷向他道谢。 朱瑄无奈,回头看了眼胡同外不远处的西门城楼,也不知道这短短几里路会潜藏多少危机。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带这些女子一起走,就算有再多凶险,朱瑄也要继续走下去。 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经过一里路程,眼看就要抵达城门时,忽然一队楚军士兵迎面追来。 “啊~贼人!” 来不及等朱瑄阻止,一名少女吓得惊呼出声,立刻引起了楚军士兵的注意。 “站住,什么人!” 很快,这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将朱瑄以及一众少女团团包围。 “都是上等货色,白天怎么没发现啊,嘿嘿嘿!” “还有个男的,把他做掉,这些女人带去献给秦将军,哈哈哈。” 听着楚军军官肆无忌惮的淫笑,这些少女早就吓瘫在地,只能以泪洗面。 而朱瑄则是举着从胡同内找出的一根木棍,警惕的环视四周。 就在这群楚军士兵要图谋不轨之际,黑暗处走出两名身着蔚蓝色棉服的男人,头戴黑色方冒,双手插在袖袍内,一脸肃冷地向他们走来。 “你们又是什么人?给我站住!” 军官发觉异样,暂时把刀对准了那两个走近的男人。 而两人却是不发一眼,两双眼睛死死盯着这队楚军士兵。 “问你话呢!听到没有,你们是什么人!” 军官大吼一声,抽出长刀冲到了两人跟前。 见有人冲向自己,那两男子也止住了脚步,目露轻蔑地看着他们。 这种眼神让军官内心一阵发悚,却还是壮着胆子走到其中一个男子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骂道:“妈的,你是哑巴么?混账!你……” 但下一刻,军官眼神一惊,因为在蓝袍之下,他瞥见了男子内着衣物,是一套青红色锦衣华服,更令人惊艳的是,华服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三爪青龙。 这种气势让楚军军官本能退后两步,喉结不住滚动,冷汗也莫名的从他额头滑落。 终于,那男子冷笑一声问道:“你喜欢这身衣服对么?行,那就让把它送给你看个够!” 下一刻,男子解下外袍,将青红色锦衣完全展现在众人跟前,这种直观的体现,给楚军士兵的视觉冲击前所未有。 龙,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让这队楚军士兵顿时感到无比的压抑。 男子将蓝袍丢到军官跟前,尔后抽出悬挂在腰间的绣春刀,厉声道:“我等乃锦衣卫,代表的是大汉天子巡视天下,尔等如同野兽不配为人!” 话音一落,黑暗处又蹿出七条人影,各个身着锦衣华服,手持锋利的绣春刀,二话不说直接向这队楚军士兵砍去。 三十一 锁云关 …… “噗呲、噗呲、噗呲……” 经过专业训练的锦衣卫,杀人手段可谓是干净利落,面对早已魂飞魄散的楚军士兵,根本没有半点同情,冷漠的将绣春刀送入这些人的要害。 “呃~” 楚军军官被当场切断咽喉,感受着鲜血从喉咙处飞溅的呲响,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在无尽痛楚和冰冷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锦衣卫隶属刘策直接领导的情报机构,主要负责收集敌我地方官员所辖区域的重要情报。 这些人无一不经过战争洗礼,只会对刘策忠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调动他们。 十五人的楚军小队只在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便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锦衣卫脸上却是丝毫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对他们而言,执行任务时,个人情绪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呕~”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这些劫后余生少女忍不住纷纷干呕起来,即便朱瑄也是冷汗淋漓,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十分的难受。 锦衣卫冷漠的擦拭着手中绣春刀,为首那三爪青龙华服的锦衣卫首领瞪了朱瑄一眼,提刀缓缓向他走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瑄紧张不已,锦衣卫身上散发的气势,令他有种窒息的压抑席卷身体每一处毛孔。 忽然,男子将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她们又是谁?” 朱瑄猛咽一下口水,强做镇定,对锦衣卫首领道:“在下朱瑄,壶口关副将,刚从牢营脱身,半道遇上这些无自保之力女子,想带她们一道离开庸州城。” 锦衣卫首领直视朱瑄双眼,确定他没有撒谎后,收起绣春刀说道:“你自身都难保,还带着这些累赘,想活?哼,难!” 话毕,锦衣卫首领转身唤来下属,吩咐道:“情报已经送往长安,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出城。” “喏!” 下属沉声回应后,立刻动身向西门走去。 “阁下,能不能带上我们?”朱瑄忙喊住锦衣卫首领,“只凭我一人,无法保证这些女子脱身,求阁下施以援手。” 锦衣卫首领回头望着朱瑄,再看那些花容失色的少女,轻哼一声问道:“给我一个带你们一起走的理由。” 朱瑄沉默片刻,傲然说道:“因为这些都是我大汉子民,岂能看着他们遭受贼人凌辱而不顾?” 锦衣卫首领一怔,随后微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理由,我很满意。” 说完,指着地上的楚军兵器道:“拿起兵器,现在开始你得继续履行汉军的义务,保护他们脱离苦海,跟上!” 朱瑄信心大增,立马捡起楚军军官到底佩刀,带着这群少女紧紧跟在锦衣卫身后。 “回禀左千户,西门守军情报已经探清,不过百余人,已全部被我们用麻药迷翻,换岗时间大概还有两刻钟,足够我们撤离。” “事不宜迟,出发!” 得到所需情报后,锦衣卫首领左千户立刻带着众人来到西门城下,九人合力将沉重的门闩抬下,打开一条足够两人出入的门缝,一个个鱼贯而出。 就在左千户和朱瑄最后要离开城门之际,忽然看到粮仓方向冒起冲天大火。 见到这一幕,朱瑄呆滞许久,直到左千户问道:“怎么了,看你神色,似乎知道那火光是怎么回事?” 朱瑄点点头,叹道:“这是我下属所为,他叫张庭,虽然昨日降敌,但好在迷途知返,尽到了自己最后职责。” 左千户闻言,点点头:“是个汉子,快走吧,这里不能再呆了,你放心,陛下收到庸州消息后,一定会采取动作。” “嗯!” 朱瑄最后看了一眼粮仓方向后,毅然跟着左千户离开了庸州城。 一路跑出二十里后,左千户确定没有追兵,再看天空已有一丝鱼肚白,便下令暂作歇息。 可怜这些少女何曾有过这般运动,一个个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等回过神后,不少少女抱膝哭了起来。 这场剧变彻底改变了她们的人生轨迹,失去父母家族的庇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都是一个未知数。 一盏茶时间过去,左千户对朱瑄道:“我想你们应该安全了,距离此地四十里就是锁云关,那里有精武学堂毕业的士官在此地实习, 有他们在,你们无性命之忧,我等得回京向陛下亲口禀报庸州城的情况,就不陪你们了,好自珍重。” 话毕,左千户起身,招呼下属一道,准备向北行去。 “恩公,可否留下大名,来日定当报答。”朱瑄忙拱手对左千户谢道。 左千户闻言,一脸严肃地走到朱瑄跟前,一字一句说道:“记住,你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就当没遇到过我们,若透露我们的行踪,哼,我能救你,自然也能让你们生不如死。” 这话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朱瑄木然的点点头,应了下来。 左千户又看了他两眼,带着下属果断离去,眨眼就消失无踪。 …… 锁云关内,四百名远东精武学堂毕业的士官齐聚与此,摆弄着从京师带来的火铳,虎尊炮,等一系列火器,相互之间是有说有笑。 一名十八岁的少年仔细擦拭一下铳管内壁,然后熟练的将纸壳弹咬碎一角,倒入黑火药后,顺道将一颗铅弹塞入,迅速用绷条鼓捣严实,检查完后座遂石后,立马瞄准了关外。 这是远东军工厂的改进火器,燧发枪,没有长长的火绳累赘不说,甚至铳管内壁还刻有膛线,已经跟前世明朝军中所用鸟铳无异了。 只不过相比鸟铳,这支燧发枪又多了可以稳定射击的枪托。 “孙雪游,你又在摆弄你的遂发枪了?” 边上打招呼的同伴,将一门虎尊炮擦的是贼亮,正咧着嘴朝他笑。 孙雪游叹息一声,放下遂发枪,很是不满地说道:“真想与塞外那群蛮夷好好打一丈,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三十二 难民 …… “还怕没机会?机会多的是,没听精武学堂授师说么,凡是远东军校毕业的学生,定会以低级军官的身份,参与战火的洗礼,等着吧,实习完回去就该轮到咱了。” 坐在孙雪游对面的一名同伴叫王畅,他一边擦拭虎尊炮,一边跟他嬉笑着,比之孙雪游求战心理,他更多的是给人一种随遇而安的性格。 孙雪游将火铳架在肩上,蹲下身子叹道:“眼瞅就要毕业,要是再不见见血,以后如何到边军营中混迹? 我们汉军各营,上至军官将领,下至普通步兵,哪个不是靠军功在营中立足,若无寸功在身, 咱好意思跟下属说,咱是他上司?这也镇不住啊。” 王畅道:“你呀,就会瞎想,谁告诉你汉军各营都是见过血的?你看看城下……” 顺着王畅所指方向,孙雪游看到关下数队蜀地官兵各个无精打采,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根本没半点军士的样子。 “哼,他们不一样。”孙雪游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继续擦拭手中遂发火铳。 对于这群蜀地官兵,不单是孙雪游,四百名远东军校毕业实习生,在与他们短暂的接触后,从最初都尊重好奇,逐渐开始有些瞧不上他们了。 这也难怪,远东各处军校都是按照系统军事管理来培养军官,最基本技能必须能看懂作战地图,并能按照指示准确标记出各处坐标。 光这点,让识字率都不超过10%蜀军士兵就如同看无字天书一样,可以说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交流的可能,双方存在巨大的代沟。 加上蜀军懒散的风气,更令这些实习生接受不了,尤其是早上,不到辰时基本不可能看到守军的影子。 而这四百精武学堂的实习军官,最迟寅时二刻就完成了相互交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孙雪游和王畅等人把蜀军与自己对比,经过多次演算,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一旦四百精武学堂学生和一千蜀地守军发生冲突,最多一刻钟,精武学堂的学生就能凭借军校所学的战术布置,将这支蜀军击溃! 这个推演结果,让实习生与蜀地守军之间的代沟更加深了…… 这也是汉军军中普遍存在的情况,“学以致用”四个字可谓是深入骨髓,落后就要被人看扁,不服拿军功来比,即便一个甲长位置,都会争的头破血流。 在这种氛围熏陶下,各营汉军将士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都会有种莫名危机感,也刺激了军中上下对知识的苛求,以及迫切求战的心理。 这种良性竞争刘策是乐见其成的,只有不断进步,才能让自己的军队在战略上威慑他国,要不是如此,怎么敢跟凶残的胡奴硬怼? “有情况!” 忽然,一名十九岁左右实习士官望着关外轻呼一声,四百士兵闻言,迅速进入战备状况。 而底下的蜀军却依然没有察觉异样,看着城头上的实习生一脸戒备,还嘀咕着又在搞什么花样。 王畅趴在垛口处,亲眼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散乱不堪的向锁云关逼近。 他掏出单眼窥镜望去,许久之后眉头一皱,放下窥镜说道:“不似敌军,倒像是庸州各地百姓。” 孙雪游也掏出窥镜望去,确定无误后,小声说道:“按照情报分析,估计是伪楚军发动攻势了,这些百姓是为了逃离战火波及才向蜀地内部转移?” 王畅摇摇头道:“看情况,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楚军已经夺取了庸州主城?” 孙雪游吓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壶口关地形我看过,易守难攻,只需几百人就能让数万大军寸步难行, 还有,庸州主城守军足足两万,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沦陷?你会不会太看不起蜀军了,再烂也不至于这样吧?” 王畅道:“你忘了我们在军校所学?遇到任何突发情况必须以最坏的局势去考量问题,万一庸州城真的沦陷呢? 蜀军有地利之便不假,但军心士气不足,降敌投诚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孙雪游:“那现在怎么办?” 王畅思索半晌,回道:“我们只是来实习的,再怎么看不起那群兵油子,也得跟守关主将汇报情形, 有他来定夺,免的有反客为主之嫌疑,你们在这里密切注意局势,我去禀报祝将军。” 说完,王畅收起窥镜,猫着身子倒至城墙阶梯口,然后直奔关内守将府…… 将府之内,锁云关守将祝同,此刻正抱着自己新纳的小妾把酒言欢,丝毫没有在意锁云关外的局势。 正当祝同兴致来潮,想跟小妾在桌上上演一出活春宫时,侍卫满头大汗来报:“祝将军,王士官硬闯,属下实在拦不住……” 话音未落,王畅就大步踏入大厅,直接拱手说道:“祝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祝同被败了兴致,心中十分懊恼,将小妾打发走后,轻咳两声问道:“王士官,你找本将军有何要事?” 王畅道:“锁云关外,有大批百姓准备扣关,敢问祝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理?” 祝同闻言一怔,随后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锁云关本就准许蜀地百姓进出……” 王畅打断他的话:“祝将军,这次不一样,属下建议你还是亲自去关墙上看一眼吧,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祝同心中冷笑:你个新兵蛋子,不就读了几年什么军校,识几个字么?居然这么傲气敢指使老子?要不是余刺史和王将军再三叮嘱,不能怠慢他们,老子早把你们都轰走了。 想到这里,祝同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好,既然听王士官把话说的这么严重,那本将军就跟你走一趟。” 然后手一挥,阴阳怪气地说道:“兄弟们,跟本将军上城头巡视一下,看看王士官所说的情况,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走~” “走!” 侍卫们也是嬉笑着轻呼一声,一起向城头走去。 三十三 又要逃跑? …… 锁云关下,密密麻麻的百姓云集,不停朝关上呼喊,请求可以放自己进去。 在王畅去请示祝同不久,发现情况不对的孙雪游当机立断,不顾蜀军阻拦,毅然把锁云关大门给关上了。 等祝同站在城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时,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对于这种突发境况,祝同是一辈子都没遇到过,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着手。 而此时,在喧杂拥挤的人群中,朱瑄大手一展,奋力朝关上喊道:“我是壶口关副将,朱瑄!楚贼已攻陷庸州城,快开关门放我等入内!” 祝同闻言一惊,立马向下探去,可是关下人实在太多,叫骂声、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根本没发现是谁喊的话。 “砰~” 忽然,一声刺耳的炸响在锁云关上回荡,将祝同和底下逃难百姓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了下来。 却见孙雪游火铳指天,铳口还冒着丝丝白烟。 接着,孙雪游抄起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按我大汉战时条例,尔等需有序入关,等候我军检查,胆敢不尊军令者,后果自负!” “砰~” 孙雪游话音一落,边上实习兵很合时宜的又放了一铳。 这一声枪响,把孙雪游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着满脸严肃的士官,小声恼怒一句:“你特码不会提前打个招呼?害的我耳朵都鸣了。” 士官“嘿嘿”一笑:“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王畅见人群安静下来,立马对早已静若寒蝉的祝同道:“祝将军,现在立刻设立哨卡,有序放人入内,同时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准备。” 祝同不停点头,嘴里嘀咕道:“应该的,应该的……” 尔后,在锁云关守军的配合下,迅速搬来钜角,设在关门内,所有士兵全副武装,准备妥善后,这才命人打开了关门。 关门一开,门外的百姓刚准备向里冲时,不想精武学堂的士官却早有准备,提前将铳口对准了他们。 “有序进入,接受检查!” 孙雪游一声大吼,众人这才老实下来,乖乖排好队开始接受关内守军盘查。 当朱瑄带着二十多名少女入关后,立马找到祝同说道:“祝将军,我是朱瑄啊!” “朱瑄?你怎么在这里?”祝同一见大惊,赶忙起身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与我说说。” 朱瑄道:“祝将军,庸州城沦陷,楚军不日便会向这里杀来,你赶紧布置防御工事吧。” “庸州沦陷?这怎么可能!”祝同有些不敢相信。 朱瑄道:“千真万确,十万楚军驻扎在庸州主城,昨日我趁夜色逃离才赶到此地,祝将军,赶紧准备吧,楚军势大,定会继续深入。” 祝同面色呆滞地坐回自己位置上,嘴里不住嘀咕着:“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十万大军,我该如何抵挡……” 就在这时,路过的王畅对祝同说道:“祝将军,查问清楚是何缘由了么?” 祝同忙道:“查清楚了,楚军攻陷庸州城,不日将会杀向锁云关。” 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王畅有些惊恐,不想王畅却是好像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原来如此,那么祝将军可否准备好死守锁云关?”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十万大军,我锁云关区区一千余人拿什么死守?” 这些话也只能在祝同心里疯狂吐槽,表面却是一脸镇定地对王畅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贼军足足十万,本将军必须修书一封至合州请示王坚将军才行。” 王畅闻言,从随身背着的军用包内取出一张巴蜀地图,拍在桌案上,对祝同说道:“锁云关和合州直线相距三百里,沿途半数是山道,折算路程约为六百里,等祝将军将情报送抵怕是锁云关早就被贼军拿下了。” 祝同道:“本将军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处理,但我锁云关不过区区千余将士,如何面对贼军攻势?” 王畅:“眼下唯一出路,只有将锁云关附近所有郡县精壮集中起来,共同御敌方有胜算。” 祝同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成,我等没有权限,这么做等于是越权,万一王将军、余刺史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王畅眼神一寒:“那依照祝将军之意该如何办?” 祝同眼神闪烁一阵,起身将王畅拉到一旁,好言说道:“王士官,眼下唯一活路机会只有撤出锁云关,本将军愿意送你们前往渝州。” “弃守而逃?”王畅眼神变得格外凌厉,“祝将军莫要忘记自己是何身份,锁云关守将!” 祝同也怒了:“王士官,本将军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王士官自己去安排吧, 本将军可不想把性命白白折损在这里,不要以为你们是什么军校的学生就自觉高人一等, 不过是群娃娃兵,能有什么见识,总之半个时辰,本将军就带人离开锁云关,至于你们是想走想留, 本将军就不管了,哼!” 说完,祝同气呼呼的离去,而这一切都被朱瑄看在眼里,他安抚一下随行少女,踱步来到王畅身边拱手说道:“在下朱瑄,壶口关副将,敢问这位将军是……” 王畅连连罢手:“将军不敢当,在下不过是远东精武学堂的学生,奉陛下之命前来蜀地实习而已。” 朱瑄一听,心中不由失望,一群学生而已,能有什么作为呢? 却听王畅问道:“朱副将,方才听你所言,你乃壶口关副将,在下好奇,壶口关有天险依托,易守难攻,怎么这么快就被贼军攻陷了?” 朱瑄闻言,羞愧万分:“说来话长,主将宁遂临阵脱逃,导致壶口关哗变,不战而降,庸州城太守郭厚得到情报,与宁遂一道,连夜弃城而逃。” 王畅不屑地嘀咕一句:“不战而降,真乃奇耻大辱。” 朱瑄一时语噎,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王畅深吸一口气,将精武学堂实习生全部召集到城头上,开始征求意见…… 三十四 燃烧的汉旗 …… “情况就是这样,祝同是铁了心要跑,现在我想问问大家意见,我们该留下守住锁云关,还是一道离开?” 四百士官围坐在一起开始商讨去留问题,由于这些人中王畅和孙雪游在校中表现最为优异,所以在这群实习生中的威望也特别高,都愿意听从他俩的意见。 一名十八岁左右士官道:“说实话,既然锁云关守将都想着跑路,那我们能怎么办? 毕竟这里不是咱主场,做不了主啊,还是离开吧,算算日子,我们实习期也快过了,是时候回京覆命,该参加毕业典礼。” 另一个士官则表示不同意见:“说这群蜀军是鼠也不为过,临阵脱逃算什么军伍之人?还是守军主将?也不怕被人笑话! 他们贪生怕死,咱可不怕,区区楚军而已,当年被我汉军一路平推过了长河才苟延残喘,就这样一群乌合之众,莫说十万,再来十万我都有信心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还有一名士官说道:“可我们毕竟是客军,还是来实习的,得不到本地百姓支持,如何能跟敌军鏖战? 别误会,我可不怕死,只是不想这么没理没由的给人守关,依我看,至少得见到王将军或者余刺史,得到他们支持才行。” 各人你一言我一语,无法统一得出一个去留结论。 最后还是王畅说道:“说句实话,我也不想给这群孬种善后,但是大家仔细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精武学堂四百实习生,在锁云关击退十万楚军进犯,成功守住关口不失,这件事一旦登报, 咱的身价可是蹭蹭往上涨,到时候大家想去哪个营效力不用上门自荐,怕是一毕业,校门口就会有各级军官争着抢我们, 何况,大家要清楚一点,这里同样是汉土,我们身后同样有自己的同胞需要保护,不能因为对蜀军有偏见就置之不理, 总之话已至此,想走的我不勉强,愿意留下的,就特码跟这群贼军好好干一场,人少怕什么? 陛下不就是以几十倍差距的兵力,收复北地各州么?还有霍骠骑,八百人灭了人家胡奴十万, 一仗打的胡奴各地是寸草不生,人家那时用的还是冷兵器,是真刀真枪的跟胡奴对决, 现在看看咱,遂发火铳,手雷,虎尊炮,全是新式火器,这要不趁此机会跟贼军干上一仗,大家不觉得可惜么? 总之我不想走,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我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王畅话音一落,孙雪游当即表态:“王士官说的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我也不走,不立点军功回去,我心不甘!” 既然王畅和孙雪游想要留下,其余士官自然也是摩拳擦掌,都不愿意离开。 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历练机会,一旦成功就是万众瞩目对象,就算失败死在这里,也能进英烈祠享受香火供奉,福泽家人后代。 说干就干,四百士官立马开始忙碌起来,检查自己所挟带兵器,确定虎尊炮的可靠性,检查铳管内膛线是否被磨平,检查手雷数量。 孙雪游靠在垛墙后,仔细检查着袋子里所携带的纸壳弹,足足有八十五发。 “五发散热半刻钟,足够支撑一天,刚好把膛线磨平,差不多够了……” 仔细计算过后,孙雪游将火铳枪托前端击打针的弹簧片用力固定,来回扣动几下扳机,确定力道十足,可以将遂发石引燃后,便开始清洗铳管…… 午时过后,祝同再三劝说王畅等人离去无果后,便撇下他们,带着守军撤离了锁云关。 孙雪游看着陆陆续续离去的守军官兵,忽然大声喊道:“你们这群怂货给老子记着! 只管跟个娘们一样的逃吧,这里交给我们来守,你们的妻儿老小,老子来保护,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孙雪游的话,立马引来周围同伴齐声响应,大家纷纷用最嘲讽的语气刺激着这群蜀军士兵。 蜀军士兵将话听在耳中,各个羞愧难当,纷纷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 当然,也有几个蜀军士兵被激的万分难受。 “妈的,一群瓜娃子,居然这么嚣张!”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忍无可忍,他愤怒地看着这群装备无比精良的士官,眼中写满了不服。 边上同伴劝道:“老陈,快走吧,别管他们,等楚军一来也就老实喽。” 老陈喘着粗气:“唉!让一群瓜娃子看不起,我心里不爽的很,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话,妈拉个巴子的,气死我了!” 同伴拍拍他的肩膀:“算喽,你跟他们计较什么嘛?他们想要送死,就让他们去,自他们来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们就看不起咱,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哼!”老陈冷哼一声,静静跟在队伍中离去了。 而此时,王畅忽然大声说道:“兄弟们,把我们的军旗竖起来,吓破贼军的胆!” 下一刻,一面烈焰飞鸟旗在士官们竖上城头,鲜红的旗帜迎风招展,给人的震撼无与伦比。 “敬礼!” 王畅一声令下,四百士官,齐齐站的笔直,面向精卫军旗,右拳重重击打在左胸铠甲上,满脸的的肃穆。 这一幕就连逃难的百姓都看呆了,这四百人和那面火红的旗帜给他们的感官只有两个字。 安心! 朱瑄此时热血沸腾,在看到那面战旗的一刻,忽然下定了决心,对这些少女道:“过了这关口,你们就安全了,接下来的路得你们自己走,我要留下来跟他们共同御敌。” 黄衣少女闻言,携女子齐齐向他行了女儿半蹲礼道:“多谢朱副将一路护送,我等会在附近城镇落脚,为您祈福!” 朱瑄点点头,然后径直走上城头,找到王畅道:“我朱瑄虽然当了逃兵,但我也想尽我所能跟你们一起御敌,这一片我熟,希望能帮上你们都忙。” 王畅用力点点头:“好,有朱副将帮忙,定能让贼军在这锁云关城下,无功而返!” 三十五 锁云关之战1 …… 庸州城内,法鞅一脸铁青,看着厅前所挂的一幅巴蜀地图,久久不发一言。 前日,粮仓失火导致城中半数粮食化为灰烬,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十万大军每日所需物资,尤其是粮草方面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若没有军粮,加上此地远离楚国境内,这些饱受高压恐怖统治的楚国士兵会不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兵变? 法鞅不敢去细想,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必定会付诸东流,楚国也将跟那些割据势力一样,昙花一现,成为刘策统一中原大地对踏脚石。 “看来,只有转移士兵注意力,继续打一场仗,把军中极有可能积攒多时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看着地图上巴蜀交错复杂的地形,法鞅直接指向合州地界。 合州城经过王坚多年经营,早已固若金汤,且合州地形位于高处,三面环江,想要破城,只能走山道一路正面硬刚。 奈何,王坚不愧是蜀军名将,按照余阶的“山城防御体系”策略,将上山的道路修的是崎岖难行,关键位置更是直接把山道毁去,想要偷袭几乎不可能的事,说是城池,不如说是军事要塞更加恰当。 这样复杂的地形,楚军大型攻城器材根本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法鞅也明白,想要一战攻下合州根本不可能的事,即便围城也没用,因为合州城后方有大量可耕种的山地,足够内中军民日常所需。 不过,法鞅也没指望一战拿下合州,而是想进入合州地界,将地势较低各处的城镇劫掠一番,才是首要。 毕竟再怎么说,初步制定的庸州城攻略已经圆满成功,接下来该做的,不过是扩大战果而已。 法鞅心中也有些懊悔,如果前日不施行纵兵掠城之策,也许粮仓就不会着火,这次北伐也算是圆满了。 但法鞅知错却不能认错,一旦认错,那么由他亲自制定的国策将会出现一个致命漏洞,给将来楚国的灭亡埋下伏笔。 “来人,传秦将军!” 秦宗权得令前来拜见:“属下见过丞相。” 法鞅道:“秦将军,你这次立了大功,等回京后本相会亲自面圣给您嘉奖。” 秦宗权大喜:“一切都是丞相布置妥当,属下不敢居功。” 法鞅:“本朝对有功之士绝对不会半丝亏待,秦将军且放宽心,没人可以贪墨你的功劳, 不过眼下本相想请秦将军再去办件小事,不知秦将军愿不愿意?” 秦宗权拱手道:“听凭丞相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好!”法鞅满意的点点头,“你现在即刻点拨人马,明日早饭过后,立刻向锁云关进军,务必在两日之内拿下锁云关!” 秦宗权大声应道:“属下定不负使命,两日内速克锁云关。” …… 另一边,两日一夜没发现楚军动静的王畅等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严密布置防御工事,铁了心要跟楚军干上一仗。 王畅和几名士官围在一起,指着地图说道:“楚军势大,所以切忌不可与之野战,当依托城墙有效歼敌减少伤亡, 如果我所料不差,只要余阶王坚不是浪得虚名,在战事开始后,最多七日便能收到消息, 仔细来回一算,只要我们这里守上一个月,就能等来援军,当然这是最坏打算, 如果可以将来犯敌军伤亡率提升到一成以上,楚军也极有可能会退却,总之无论等候援军,还是击溃敌军, 我们都务必要坚守锁云关不失,现在仔细清点一下物资,尤其粮食,饿着肚子杀敌可是难受的紧, 眼下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只要是吃的,再难吃也得咽下去,好了就这么多,都去准备吧。” 王畅说完,众人立马根据自己的职责岗位去忙了。 这时,孙雪游来报:“合计两万百姓从锁云关内经过,现在也没人经过了,是不是可以关闭关门?” 王畅点点头道:“差不多了,把门关上堵死,全军进入戒备姿态。” 孙雪游离开后,朱瑄怯生生地走到王畅跟前问道:“王士官,我能做点什么?” 王畅道:“朱副将对蜀地比较熟悉,这样吧,在下恳请朱副将去锁云关各地官署求兵支援, 实在求不到,希望招募些青壮,哪怕煮饭的伙夫也行,最好能带几车粮食来,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异常艰难, 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朱瑄道:“我了解了,这就去附近筹集粮草,招募人手。” “嗯,多谢了!”王畅谢了一声,随后,将随军所带的十五门虎尊炮一字排开,置放与城头上。 一门虎尊炮重三十斤,即便一个成年人都能扛着他行军,虽然威力不大,射程最远也就七八十步,但如果炮管内装填的是散弹,那杀伤力是十分可怕的。 偏巧这些实习生来蜀地实习所携带的炮弹全部都是散弹,每一发火炮内装满了生锈的铁屑、铁钉、生灰粉以及四角磨尖的石子儿。 “有情况!” 就在这时,一直在城头观察外围地形的士官惊呼一声。 王畅果断掏出窥镜察看,见远方五六里距离,一面印有“楚”字旌旗,和“秦”字号秦正向锁云关缓缓逼近。 从满地扬起的尘沙,王畅判断敌军人数不下一万。 王畅放下窥镜,重重拍落一下垛口,兴奋地说道:“好,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兄弟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咱可不能丢远东军校的脸,更不能辜负陛下对我们的栽培,让这群贼军见识一下,我们远东军的厉害!” “好!” 回应王畅的,是震耳欲聋的互喝声。 这些实习生有的是孤儿,有的是流民中被汉军救下的,也有父亲是汉军战死沙场的,是刘策没有抛弃他们,自己掏钱将他们送入学堂打造成才。 对于刘策,他们决定用自己一生去报答,这样才能不负他所托。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这些年轻的士官都紧张的捏了把汗,但更多的却是双眼泛光,前所未有的兴奋。 三十六 锁云关之战2 …… “全军止步!” 距离锁云关一里之地,秦宗权见此地还算空旷,果断下令停止行军,摆开阵势。 随后他依然故技重施,对身边亲兵道:“你立刻前去劝降。” “遵命!” 亲兵没有多余废话,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劝降关隘守军投诚了。 尝到壶口关兵不血刃的甜头后,秦宗权也算是过了把“常胜将军”的瘾,天真的以为锁云关无论兵力还是地形都无法跟壶口关相提并论,关内守军有什么理由不降呢? 然而,这次他却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锁云关四百守军不是软柿子,而是一块坚硬的铁板,踢他要付出代价的。 亲兵来到城下,大声喊道:“关上的守军听着,庸州城已经被我大军攻克,你等若识趣,速速投降,可保你们不死!” 话音一落,垛口处立马投射出一双双冰冷的视线,让亲兵不由心头一怔,汗毛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下一刻,王畅挤出脑袋,对城下亲兵举起了手弩:“给你三息时间逃命,不然这支弩箭会洞穿尔等贼寇脑袋!” 亲兵双眼一瞪,怒道:“秦将军仁义,给尔等一条活路,奉劝你们别不识抬举。” “飕~” “噗~” 楚军亲兵话音一落,王畅就按下了扳机,弩箭如同流星赶月,直接将亲兵咽喉洞穿。 亲兵长大嘴巴,捂着冰冷的脖颈,至死也想不明白,这锁云关的守将怎么会如此霸道? 尔后,带着无尽寒冷,这名亲兵重重到底,眨眼就被黑暗席卷,停止了呼吸。 远处的秦宗权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抽出佩剑,大吼一声:“一鼓作气,拿下锁云关!” “喝~” “喝~” “喝~” 万千楚军将士震天狂呼,尔后扛着云梯攻城车,向锁云关发动了攻势。 “来了!” 王畅收起手弩,抄起火铳,舔了下干燥的下唇,一脸兴奋地说道:“兄弟们,让这群乌合之众体会下,我精武学堂的厉害!” “喝!” 四百士官齐声大喝,随后正式进入了戒备状态,压低头盔,将一支支黑漆漆的火铳探出垛口,瞄准了袭来的楚军。 “放箭!放箭!” “飕飕飕飕——” 七十步距离,负责掩护攻城部队的弓箭手在各自上司的命令下,开始向城头一阵齐射。 “叮、叮、叮、叮、叮……” 然而,利箭射到士官身上,却是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质量优良的铁甲完好的保护住士兵,几梭子箭雨侵袭下,四百将士硬是没有一人受到伤害。 自铁甲开始在刘策治下实现大规模量产后,弓箭的威胁已经不足为患了,除了破甲床弩这类重型弓弩,就只有三石以上弓可以给他们造成伤害。 但,三石弓不是一般士兵能拉的开,数量少的可怜,这种威胁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几轮齐射,虽然没对守军造成伤害,却也让攻城的楚军士兵顺利抵达至锁云关下了。 一直用窥镜观察敌军形式的王畅,果断下令:“瞄准云梯后的贼军,火铳射击!” “啪啪啪啪啪……” 五十支火铳一瞬间齐齐冒出火光,在火药推动下,铅弹密密麻麻飞向云梯后的楚军士兵。 “噗噗噗噗……” 登时,楚军队伍中腾起一团血雾,中弹的士兵起初先是一怔,随即鬼哭狼嚎的嘶吼起来。 “妈呀~” 一名楚军士兵腹部被铅弹洞穿,登时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体内的肠子顿时哗啦啦流了一地。 楚军士兵又痛又怕,丢下兵器用手按住伤口,欲将流淌的肠子塞回肚子。 边上一名弓箭手半边脸颊被高速疾驰的弹丸直接擦去了脸皮,露出森白殷红的牙齿,此时正手舞足蹈,疯了一样在战场上四下乱窜。 还有一名楚军士兵膝盖中了一铳,硬生生将他的腿骨绞的粉碎,痛的他仰面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这一轮射击造成了二十多名楚军士兵的伤亡,虽然不多,却带给楚军前所未有的震撼。 在场楚军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火铳的威力,看着身边同伴被火铳击中后的惨状,无不狂咽口水胆颤心惊。 可惜,这只是第一轮,很快,第二轮五十支火铳瞄准了他们。 “啪啪啪啪……” 又是一阵爆豆般的炸响,楚军阵中再次扬起一片血雾,又有二十多人中弹倒地,有些直接命中伤害当场死亡,有些则是在痛苦中等待死亡降临。 当第三轮火铳齐射后,正在进攻的楚军士兵已经出现崩溃的现象,秦宗权见此,忙命刀盾手掩护,才堪堪稳住局面,继续进攻。 好在云梯已经高高架起,攻城车也即将抵达锁云关下,秦宗权舒了一口气,虽然蜀军军中有火铳令他有些意外,不过一切局势似乎还是在朝着自己有利方向发展。 然而…… 正当楚军士兵开始爬上云梯之际,虎尊炮的炮口已经悄然对准了他们。 王畅笑的格外残忍,举着火把来到一尊虎尊炮前,看着奋力攀爬的楚军士兵,将炮尾鹅绒引线给点燃了:“让贼军尝尝什么叫弹林枪雨吧。” “轰~” 炽热的气体顺着虎尊炮炮口猛地迸发,成片密集的散弹直接扫向那群无知的攻城士兵。 一名正在攀爬的楚军刀盾手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一阵热浪席卷,本能眼一眯,然后他睁眼一瞬,看到自己儿子正上方云梯上挂着一只手掌。 再定睛一看,才看到那原来是自己的手掌。 “啊~~” 下一秒,他发出一阵不似人的鬼叫,一个踉跄跌落云梯,重重摔在地上,压倒了下方正准备攀爬的同伴。 还有一名楚军士兵更惨,近距离挨了一炮,无数散弹从侧面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待他落地后,已经面目全非,全身都在冒血。 散弹撕裂了他的五脏六腑,至死表情都是万分狰狞,看不出是恐惧还是疯狂。 十五门虎尊炮齐射,打的云梯上下楚军士兵是哭爹喊娘,随处可见的碎肉横尸彻底将他们的心理防线击溃。 在火铳第六轮射击过后,进攻的楚军士兵在锁云关下留下二百多具尸体,彻底的溃退。 楚军第一次进攻,宣告失败…… 三十七 锁云关之战3 …… 让秦宗权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只见攻城的楚军士兵发了疯似的向本阵冲来,声声鬼哭狼嚎令他喉结不住滚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他才下令:“胆敢冲阵者,斩无赦!” 在秦宗权的弹压下,才不至于本阵被溃兵冲散,不过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回来时面露恐惧,身体不住发抖的情形,他深深皱了下眉头。 等再看到被火器击中伤患的惨状,顿时冷汗浸透了自己衣背。 “小小的锁云关,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战力?不是说就一些残兵老弱么?” 秦宗权第一次开始怀疑法鞅的情报是不是准确,那座高不过三丈有余的关卡,为什么会有汉军军中才有的犀利火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己必须在两日内攻陷锁云关,不然,法鞅怪罪下来,自己的脑袋怕是都不保了。 “传令!继续进攻!” 秦宗权一声令下,继续下令攻城。 但是,阵列的楚军士兵看到同伴的惨状,此时哪还有士气敢前进?各将领没有马上传达作战指令,而是木然地看着秦宗权。 秦宗权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随后说道:“让刀盾手在前开路,攻城器械紧随其后,若不能攻下锁云关,你们和本将军都得死!” 听秦宗权下达最后战令,楚军将领无奈只得将命令传递下去。 楚军军法十分严酷,有一点犯错就会被斩首处刑,逼的各级将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攻关。 锁云关成头上,看着楚军第二波兵力逼近,王畅不由笑道:“看来贼军也学乖了,知道火铳无法穿透盾牌,不过,哪有这么容易呢?” 说着,王畅摸摸垛口摆放的十几颗手雷,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手雷不同现代文明那样轻便,一颗足重五斤,内中同样参杂了各种没良心的玩意儿,一旦引燃炸开,那是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放他们靠近,注意隐蔽,别让这群狗娘养的弓箭手给挂了彩。” 孙雪游调整好姿势,将一颗手雷紧紧握在手中,等着敌军逼近。 “喝~” “喝~” “喝~” 第二波进攻的两千楚军在刀盾手开路下,顺利进入锁云关五十步范围,直到城墙下都没遭到任何打击,不由让他们松了口气。 楚军弓箭手照例对着城头射上三轮弓箭,随后快速撤离战场,将剩下的任务交给了攻城部队。 而王畅他们则一直在等待,一直到楚军士兵开始架云梯时,果断采取了行动。 “丢!” 一声令下,顷刻间,近百颗手雷从城头落下,重重砸在底下竖起的盾牌上。 “笃。” 一名楚军刀盾手忽然感到头顶盾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举盾的双手立马失去平衡,一颗冒烟的铁疙瘩顺着盾牌掉落自己脚下。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木然的看着这颗手雷…… “轰——” 忽然一声巨响,以这名刀盾手为中心,连同周围三四名刀盾手一起,齐齐被气浪掀翻,严谨的盾阵瞬间土崩瓦解。 “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炸的楚军将士是魂飞魄散。 “啊~” 一名楚军士兵身上插满了铁屑碎钉,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干吼,在他周围同样的情景也在上演。 近百颗手雷爆炸所产生的波动非同小可,几乎将锁云关底下的刀盾手全部肃清,连同负责进攻的部队也伤亡惨重。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战场上不断回荡,侥幸在手雷肆虐中活下来的楚军士兵,再也不敢逗留,不顾一切向来时的路跑去。 “射击!” 而锁云关上的士兵又岂会轻易让他们离开,将铳口齐齐对准了他们。 “砰~” 一声铳响,孙雪游一枪命中一名溃逃楚军首脑勺,随后转身缩在墙根,快速清理铳管内壁,用提前准备好的湿布给铳管降温后,再度装填弹药。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功夫,孙雪游一个转身,再度将火铳瞄准关下来不及逃走的楚军士兵,果断扣动扳机,再次带起一团血雾。 “咳咳……” 黑火药散发的味道极其呛人,两铳过后,孙雪游不得不放弃继续扩大战果的打算,暂作休整…… 这一轮攻势,楚军伤亡多达七百人,受伤的大多也无法撑过去,即便活下来,也只会成为军中负担。 秦宗权傻眼了,短短两次进攻,就折损了一成多兵力,法鞅要知道实情,鬼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各级军官哭着喊着来找他:“秦将军,不能再打了,锁云关的蜀军会妖法啊,我们怎么能打下去?” 对于未知的事物,大家都喜欢用非人为力量来形容,即便刘策治下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都有这样的想法,更别提愚昧无知的楚军士兵了。 秦宗权长叹一声道:“尔等先去安抚下属,本将军立刻命人去禀报丞相,等他回复再做定夺。” 事到如今,秦宗权只能把锁云关的情形提前禀报法鞅了,也好少受点折磨。 看着军中人心惶惶的场面,秦宗权知道自己“一鼓作气”打下锁云关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与楚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锁云关上的四百士官。 经此交手后,大家兴奋不已,各自盘算着等回到远东如何跟大家炫耀战绩。 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些年轻的士官总算是成为一名合格得士兵,有资本和资格成为军中指挥官员,未来甚至能统领全军也说不定。 当然,汉军从刘策草根时期初创的精卫营开始,一直都是通过不断的实战磨砺逐步成长起来的,仅凭一仗就能获得汉军各营上司赏识,他们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不过,对于这些初生牛犊而言,眼下的确值得狂欢,四百实习军官守住了一万人的攻势,确实值得他们骄傲,可以在同龄人中炫耀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锁云关之战引发了后面一系列连锁反应,估计这些士官、余阶,乃至法鞅、罗松都没料到,一场普通的攻坚战,硬生生被打成了一场战役。 三十八 法鞅的反应 …… “什么?半日不到伤亡过千,居然有脸跟本相说无法破关?秦宗权,你简直是目无军法!” 接到秦宗权命人送来的锁云关战报,法鞅勃然变色。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知道秦宗权可能真的遇到了麻烦,毕竟之前情报中,可没有关于锁云关的任何消息。 “莫非余阶早已预料到庸州城会失陷,故而派重兵把守锁云关?” 法鞅思索片刻,随后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就算余阶真的料到庸州城有风险,也不该囤兵锁云关,何况庸州战略本相之前一直没透露,他也不可能得到情报做出反应。” 想了许久,法鞅最终决定,还是得亲自去锁云关下看看,才能做出最后定夺。 与是,法鞅立即命人通知罗松,命他安排好庸州城防御工事,火速带兵到锁云关下汇合,自己则先一步前往锁云关找秦宗权了解实情。 等法鞅抵达秦宗权大军军营时,才明白实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满营的伤患让他触目惊心,军中士卒的士气跌落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末将也未曾想,小小锁云关,居然也有汉军军中才有的犀利火器,我等奋力搏杀,却依然没能攀上那关墙,请丞相恕罪。” 秦宗权主动认罪,只求法鞅可以对自己从轻处罚。 法鞅叹息一声,看向锁云关道:“看样子,刘策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汉军已经把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到了蜀地。” 秦宗权一愣,忙道:“请丞相决断。” 法鞅道:“无论如何,锁云关必须拿下,本相以命罗将军收拢军队,目前正向关下赶来,等你们两军汇合,务必集中优势兵力,一战拿下锁云关!” “遵命!” 有了法鞅和罗松的支持,秦宗权是信心满满,至少自己这颗项上脑袋是彻底保住了。 傍晚时分,罗松轻率三万大军来到锁云关与法鞅、秦宗权汇合。 一到营中,罗松立马直奔法鞅所在大营,急切问道:“丞相,急召末将前来,是有何指示?” 法鞅道:“秦将军的人马在攻打锁云关时遇到了些许挫折,关上守军配备火器,希望罗将军能帮秦将军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罗松闻言,轻蔑地看了秦宗权一眼,秦宗权则满脸赔笑,拱手跟他示好。 “哼……”罗松轻哼一声,“区区一座锁云关都攻不下,秦宗权,你这先锋将军是怎么当的?” 这话说的是毫不留半点情面,让秦宗权十分的尴尬,心中对罗松也充满了怨恨。 罗松一直都看不起这个屡战屡败的败军之将,加上他人品十分恶劣,多次上奏黄覆请杀秦宗权。 然而,法鞅却将秦宗权保下求情,而黄覆也没想过杀秦宗权,最多只是口头警告几句,就没继续追究秦宗权的责任。 这让罗松内心十分不爽,也让秦宗权对罗松怀恨在心,两人的矛盾是日益加深,几乎到了水火难容地步。 只是罗松身为大将军,有赫赫战功在身,秦宗权平日见到他也只能低三下气,若是有朝一日秦宗权跟罗松平起平坐,他发誓一定要置其与死地。 对于罗松和秦宗权之间的矛盾,法鞅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这就是他想看到的场面,也是转移矛盾的一种手段。 相比与军事,法鞅更懂的兵变的可怕,万一罗松和秦宗权冰释前嫌,也许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楚国了,毕竟楚国立国不过数年,根基不稳,且罗松本就对楚国国策不满,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法鞅起身做和事佬:“好了罗将军,你就不要怪他了,秦将军也没料到锁云关会如此难啃,本相决议休整一晚,明日集结大军,一鼓作气攻克锁云关。” 罗松别开脸去,不去看秦宗权,而秦宗权也识趣的退到一旁没有说话,这场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 “对与火器的防范,罗将军有何看法?”法鞅问道。 罗松答道:“据末将所知,汉军火器改进自姜家的,当年姜泽凭借火器之威,曾在远东击败过刘策布置在汉陵的守军,不过最终这支火器部队还是被歼灭了。” 法鞅眉头一皱:“刘策是如何歼灭姜家火器的?” 罗松答道:“说起来可能不信,刘策用的是在前朝就早已淘汰的战车,以战马疾驰的冲击力度,将火器阵型冲散才将其击溃。” 法鞅叹口气道:“刘策,不愧是千百年来难得的军事天才,居然想到这种法子, 但,这里地形崎岖,就连步兵都难以行走,更别提骑兵和战车,况且,我楚军战马本就不多, 加上锁云关守军固守坚墙,想要以此计破关,怕是很难。” 罗松道:“也并非没有办法,汉军军中有种攻城利器,叫做投石机,可抛射巨石与几百步开外,而守军火铳也就百事步力竭, 正好,末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获得一台投石机,正安置在壶口关,除开那些叫齿轮的铁器无法仿制,其余完全可以按此制作数架, 这样一来,敌人火器优势就不复存在,我大军完全可以凭借投石机抛射轰塌锁云关城墙。” 法鞅眼睛一亮:“对啊,本相怎么就没想到?昔日在远东游历时,曾听闻过刘策治下投石机的威力,可装填百十斤巨石,与数百步外对敌人城墙抛射, 凡是中弹之处无不摧朽拉枯,本相这就召集庸州工匠,对投石机加以仿制,争取早日投入战场,拿下锁云关。” 原始投石机威力巨大,确实容易仿制,只是刘策所部投石机中的精密零件不是以楚军现有科技能力可以仿制的,不过只要有一半威力,锁云关同样会遭受远程打击的威胁。 只不过,建造投石机也不是一两日可以完成,以罗松计算,制造十架投石机至少需要十到半个月时间。 不过,法鞅却是下了死命令,最多七天,继续要让投石机投入战场之上,时间拖的越久,变数也就越大…… 三十九 余阶震怒 …… 锁云关局势越发紧张的时候,余阶正在渝州城内批阅蜀地各州送来的公务文讯。 看完王坚送来的山城体系布防图后,余阶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督促下去,山城防御体系必须要继续加紧修葺,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不怕勃纥人祸害我蜀地百姓了。” 余阶心情大好,就在他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打算休息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入府厅。 “庸州急报,回禀余刺史,楚军与七日前攻陷了庸州城,现在楚军正在集结兵力攻打锁云关!” “你说什么!?”余阶闻言当即拍案而起,“再说一遍!” 侍卫拱手低头,大声回复:“回禀余刺史,庸州城遭楚军攻陷,眼下锁云关告危!” 余阶震惊不已,瘫坐在椅子上不住摇头:“这怎么可能?庸州城两万蜀军,加上有壶口关天险, 就算楚军来攻,也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就被攻陷,郭厚人呢?他在哪里?本官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守的庸州城!” 侍卫回道:“据情报司送来的消息称,壶口关被破当夜,郭厚就带着家人往武都方向逃窜了。” “唉!” 余阶恼怒不已,一把将桌上公文全部推倒在地。 “郭厚,你妄为人臣!” 余阶怎么也想不到,好不容易有时间和精力开始布置山城防御体系,结果却发生这样的大事,今年勃纥人没来,南面的楚军居然来了。 但现在继续恼怒也没用,余阶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后问道:“那锁云关如何?守将祝同有没有召集青壮御敌?” 侍卫摇摇头:“祝同在得知楚军势大后,将锁云关一千守军全部撤往梓县,如今留在锁云关抵御楚军进犯的,是精武学堂的四百士官。” “什么!”余阶再次等圆了眼睛,颤抖着伸出四根手指,“我蜀地官兵不战而逃,抵御楚军进犯的,是四百刚从学校毕业的士官?天哪,天哪~” 余阶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再度蹿升起来:“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 本官第一次听说,本地将官弃城而逃,只留下数百学生抵御强敌,这真是本官到蜀地为官二十年来所见过最大的笑话!” 的确是耻辱,丢人、丢地又丢脸,余阶怎么夜料不到,蜀地官兵居然如此贪生怕死,还不如这群实习生有血性。 何况,这些实习生是什么人?刘策亲自命他们来蜀地实习,也许会是将来留在蜀地军营新军指挥官。 无论与公与私,余阶都不容他们有半点闪失,万一出点事不光没法跟朝廷交代,也没法跟蜀地军民交代啊。 想到这里,余阶立马对侍卫道:“传令下去,渝州各级将官立马到刺史府厅开会,不管他们手头有多要紧的事,收到消息必须马上赶到,速去!” “喏!” 侍卫领命,转身离去,留下余阶一人转身看向挂在屏风上的地图。 …… 午时刚过,接到命令的渝州各级将领陆续赶到了刺史府厅。 等他们刚入座,余阶就满脸寒霜地步入府厅,对众人说道:“诸位,本官今日收到消息,楚军已攻破庸州城,眼下正在攻打锁云关,找大家来是立马准备出兵救援事宜。” 众将闻言,顿时惊讶的乱做一团,最后还是年过五十的蜀中老将王贵起身拱手问道:“余刺史,敢问此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何我等未听闻有半点楚军进犯的消息。” 余阶脸一沉:“郭厚、宁遂弃城而逃,庸州城中士兵缺少约束管制,方才导致数万大军不战而降,真乃我巴蜀之耻!” 王贵闻言,痛心疾首:“好一个郭厚,真是败坏我蜀军名声!” 余阶手一摆,继续说道:“眼下来不及去处置郭厚、宁遂,现在锁云关外数万楚军云集,而关口守军你们知道是谁么?” 众将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解,还能是谁?祝同呗。 但接下来余阶的话,把众人都给彻底震惊了:“四百名刚从军校毕业的娃娃兵!祝同听闻楚军来袭,吓得立马带兵就跑了!” “啪!” 余阶话音刚落,刚坐下的王贵立马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让一群娃娃兵替我们镇守御敌,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巴蜀千万军民还怎么有脸跟外人打招呼!” 王贵的话,得到了众将纷纷认同,各自都是把祝同全家都亲切问候了一遍。 余阶罢罢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道:“诸位,自本官上任巴蜀刺史以来,统领蜀地军政要务,且深受陛下信任, 可如今,本官真的是愧对陛下厚爱,试问大家,陛下相比前朝,对我等如何? 山城体系所需的经费,陛下直接就批准了,众位将军所提出的条件,陛下也准了, 为了演练新兵做准备,更是不惜派了四百精武学堂毕业的学生来这里实习, 他们的作战理念,想必诸位也都看过,你们应该明白,新军编练后的战力,应该比现在要强吧? 万一他们有个什么闪失,本官真的是无颜进京述职啊,众位将军,不管是为了蜀地军民颜面,还是为了陛下圣恩, 请你们务必要将锁云关外的楚军击退,若可以,夺回庸州城,这样大家才有脸继续享受朝廷给予的支持。” 刘策对蜀地的支持真的可谓是不遗余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还出资修建山道,让百姓出行更加的方便。 这要是再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守土责任的军务,却丢给四百名娃娃兵来承担,大家真的是直接买根绳子吊死算了。 王贵当即起身道:“请余刺史放心,末将这就去调拨人马,最迟明日天亮,就立刻出发,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把我们蜀军给看扁了。” 其余各将也是纷纷请命,这种决然的态度,让余阶心下宽慰不少。 蜀地军民,还是有血性和骨气的,除开郭厚、宁遂等少部分人外…… 与是,余阶迅速安排好了战略方针,由王贵领一万大军先行,争取在七日内抵达锁云关,其余各将包括余阶自己,处理完手中事务后,领三万大军随后而至,届时无论这四百精武堂学生是否有事,都必须把楚军阻击在锁云关外。 四十 脸面 …… 七天后,楚军在法鞅的督促下,召集了庸州各郡所有工匠,日夜不停,总算打造出六架投石机,在锁云关前摆下阵势,准备发起进攻。 “这就是曾助刘策攻城掠地的利器?好啊,今日就用它,将锁云关化为一片废墟。” 法鞅拍着摆在阵前的投石机,忍不住发声赞叹道。 下一刻,他脸一沉:“都学会如何操作了么?” 秦宗权忙道:“回禀丞相,或许还有些生疏,但攻破这小小的锁云关,真的足够了。” 法鞅点点头:“那就先试射一轮,看看这投石机的威力到底如何。” “遵命!” 秦宗权大声领命,然后指挥士兵开始紧张的往开始装填弹丸操作起来。 而在锁云关上,借助窥镜察得楚军动向的王畅,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窥镜,摇摇头,嘀咕一句:“这下麻烦了,贼军有投石机,接下来,该轮到我们挨打了。” 孙雪游闻言,轻拍一下垛口:“可恨这城墙不是水泥灰所造,要不然焉能怕这投石机。” 王畅:“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布置工事,准备迎接接下来敌军攻势吧。” 孙雪游:“守在城头只会成为投石机的活靶子,不如全部撤到城下,也好避开石块滚击?” 王畅摇摇头:“不行,如果敌军忽然开始采用人海战术,我们怕是来不及反应。” 孙雪游想了想道:“这样吧,留下三十人留在城头,观察敌军动向,这样就算贼军发起攻势也好有个反应。” 王畅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你先带兄弟们下去吧,我守在城头。” 孙雪游当即拒绝:“老王啊,你留在城头还不如我留着用处大,毕竟我这双眼珠子瞪得贼亮。” 王畅眉头一皱:“你想违抗军令?” 孙雪游洒然一笑:“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等回到军校正式授命军衔后,你再摆上司的架子吧。” 王畅一把揪住孙雪游衣襟:“姓孙的,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家里就你一根独苗,要是出了事,你的妹妹该怎么活?” 孙雪游一把甩开王畅的手:“你特码在咒我死么,你该明白,从入军校第一天起,我们就是大汉官军一员, 就算真的有不测,阵亡将士的抚恤也会交到我妹妹手中,有了这笔钱,他们没我养老送终都会过的很好,担心个屁! 再说了,咱这些人,哪个不是孤儿?你老王也就只剩你和你弟弟两人了,凭啥我就得躲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老王,你不是想要当将军么?那就拿出点将军的气势来,所谓战火无情, 争取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杀更多的敌人,别特码搞的跟个娘们似的,这样让我很看不起你,快走!” 孙雪游用力一推,将王畅甩在一旁。 “唉~全军听令,留下三十个不怕死的兄弟,其余跟我下关暂避!” 王畅十分明白,留在城头的风险十分巨大,孙雪游显然已经有了赴死觉悟。 而自己该做的,就是保证更多的人活下来,坚持到援军抵达。 至于援军什么时候会到,他是真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 另一边,奉王畅之命的朱瑄,这些时日,不断游走在锁云关附近的城镇村落寻求支援。 奈何,他无论如何争取,非但没有请来援军,还将楚军来袭的消息散布到了民间,导致大量人口向内地迁徙。 这一日,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朱瑄,硬着头皮来到了梓县…… 梓县县令得知消息后,同样是惊魂不定,急的在厅内来回踱步。 “怎么?锁云关还未失陷?”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回响在县衙大堂,正是当日临阵脱逃的祝同。 当祝同看到朱瑄时,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不住躲躲闪闪。 朱瑄冷哼一声,当即质问道:“祝将军,真是别来无恙。” 祝同忙罢手道:“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我是混账,我不是东西,但我只想活有什么错?” 朱瑄大怒:“谁不想活?但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大汉蜀地官军,面对贼军不战而逃, 却让一群学生替我们在跟强敌对战,你不觉得丢脸么?蜀人的脸都让我们给丢尽了!” 祝同没有回答,哀叹一声坐在府厅门口,抱着头羞愧万分。 县令见此,对朱瑄道:“朱副将也不要怪祝将军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唉……只是贼军势大,千余人根本无法守住锁云关,也是情有可原。” 朱瑄厉声吼道:“一句情有可原,把四百学生留在锁云关就理所当然了,蜀地千万人,难道要靠这四百学生替我们镇守国土不成?” 祝同猛然抬头,大声嘶吼道:“朱瑄,你不用再骂了,其实自我退到梓县开始就后悔了! 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每天承受着多大煎熬么?我娘知道我不战而逃,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肯见, 我媳妇儿也不认我这当丈夫的,就连军中将士,私下里也骂我贪生怕死,你以为我真的会心安理得? 错了,我难受,比谁都难受,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锁云关算了!唉~” 祝同发泄完情绪,再次包头蹲在地上,双眼变的通红。 朱瑄长叹一声,上前对祝同说道:“祝将军,你的心情我也理解,谁不怕死呢?但是,蜀地可是我们的家园,难道忍心看着被贼军肆虐么? 就算你现在无事,那么接下来呢?等战事结束,余刺史追究起来,你同样难逃一死, 即便死罪可免,以后如何去面见家乡父老?再者,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咱蜀人无论走到哪都会被骂孬种的, 祝将军,算是末将求你,把咱蜀人丢掉的脸都重新争回来好么?不就十万贼军么? 那些学生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何况至今为止,锁云关都没失陷,足以说明楚贼就是群乌合之众, 祝将军,去支援锁云关吧,你才是锁云关主将,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祝同咬紧牙关,良久豁然起身:“对,我才是锁云关主将,蜀人的脸面不能因我而丢,杀回去,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了!” 祝同的话立马让县令两眼放光,他立马朝门外侍卫喊道:“来人,将本官衙署两百差役一并调往锁云关, 听候祝将军指示,另外,火速通知梓县各地乡绅,有钱出钱,没钱出人,有多少青壮都给本官派到锁云关去! 还有,本官休书一封,请求其余各县,共同出兵御敌,马乐个巴子的,本官豁出去了,大不了这顶官帽不要,也要把咱蜀人的脸面给保住!” 四十一 墙塌了 …… “隐蔽~” “轰~~” 百斤重的巨石从半空落下,孙雪游大吼一声,率先闪到边上,紧紧趴在城墙上。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石重重砸在锁云关墙面上,登时黄沙弥漫,将孙雪游一行人全部覆盖。 在锁云关下方躲避巨石攻击的王畅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为城头的三十人捏了把冷汗。 “呸~” 良久,孙雪游抖抖脑袋,将掩盖在他身上的灰尘碎石抖落,猫着身子靠到已经成为残桓的垛口,向外张望一眼后,大声呼喊起来:“大家没事吧?喘气的吱一声!” 陆陆续续从废墟中爬起满是灰尘的身影,各自提着火铳向孙雪游方向靠拢。 经过清点,还剩二十六人。 有四人在这一轮投石机攻势下丧身,其中一人是活活被冲撞掀起的气浪给卷落关墙,摔碎脑袋而亡。 对于同伴的牺牲,孙雪游没有过多时间去伤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继续观察敌军动向,决不能让他们趁虚攻城。 他拿起窥镜,仔细望去,却见楚军又开始在装填石块。 “妈的,窝囊!” 孙雪游怒喝一声,收起窥镜,尔后指挥道:“来几个人,把阵亡兄弟的尸骸收好,其余人继续坚守岗位,不管贼军攻势有多猛,我们都不能退缩!” “喏!” 精武堂的士官大喝一声,有序的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 很快,又是一轮投石机攻势席卷而来。 “轰、轰、轰、轰……” 好在这一次命中率不高,七架投石机只有一架命中城墙。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孙雪游他们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 而王畅他们对此却是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孙雪游他们将自己暴露在敌军远程打击之下。 “撑住啊,一定要撑住……” 王畅紧紧抓着胸甲左端代表身份的军牌,嘴里不住祈祷着孙雪游他们。 …… “很好,再两轮攻势,敌人差不多也该绝望了。” 楚军军营这边,目睹投石机所爆发的攻坚威力,秦宗权是异常的兴奋,不断搓着双手。 在他认知中,面对这等打击,锁云关守军就算再怎么顽强,也该崩溃了。 不单他这么认为,法鞅也是同样这样认为的。 看着锁云关在投石机肆虐下,已经摇摇欲坠,法鞅认为这连续三日的打击还是值得的。 “继续抛射,确保城头敌军没有反抗余力!” 随着罗松一声令下,刚装填好石弹的投石机再次开始抛射。 这一轮抛射打的是又狠又准,有五发命中城墙,其中两发落入关内。 “呃~” 两名正在观察敌军动向的士官来不及闪避,当即被落在城头的局势砸中胸膛。 一声呻吟,一名士官当即翻落城头,七孔流血,狂吐不止。 他震惊之余,仰面抬手,仿佛要把天空给看穿一般。 最终,他的手无力的垂落,结束了年轻又充满朝气的一生。 这一轮抛射过后,孙雪游虽然躲开一劫,但在起身刹那,觉得脚下一阵微微晃动。 “不妙!” 他立马明白,城墙要塌了。 “全军听令,离开城墙~” 哗啦啦啦——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软,耳边回荡一阵嘶响,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落下去,重重甩在石砾之中,被城头掉落的碎石淹没。 锁云关的城墙正中段,在楚军投石机不断连续抛射下,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连同孙雪游在内的时名士官,齐齐摔落城面。 目睹这一幕,王畅立马下令:“快,救人!” 然后率先冲向废墟,开始徒手挖掘同伴。 与此同时…… “攻~~” “喝!” “喝!” “喝!” 楚军终于开始发动了总攻。 城墙坍塌,对与守军士兵而言等于失去了依托屏障,面对汹涌而来的大军,很少有人能鼓起勇气继续抵抗。 “呸~拉我一把!” 正在翻找孙雪游的王畅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孙雪游半截身子露在外面,正灰头土脸的向王畅伸手寻求帮助。 王畅立马扑上去,将他从废墟中拉出,忍不住笑道:“妈的,还差点以为你死了,活着就好。” 孙雪游吐出一口口水,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火铳,看了眼缺口外缓缓行来的楚军,立马说道: “现在是时候给这些狗娘养的一点颜色看看,就以这缺口为中心,把火铳手分列一字排开。” 王畅道:“我都明白,你先下去歇息一会儿,看你额头都是伤。” 孙雪游摇摇头:“我不累,受了两天气,也该让我发泄发泄,不带走几条人命,难消心头之恨。” 话毕,他检查一下火铳,发现没有太大损坏后,立马装填火药弹丸。 三千楚军喊着整齐的口号,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向锁云关步步紧逼。 没有了城墙阻碍,他们自信能顺利将关内守军全数变成自己的军功。 想要升迁,就只能拿军功来换,军功是什么? 敌人的人头! 一颗人头换田五亩,或者白银十两,两颗人头二十亩地,折算白银就是四十两。 对与没有军饷,平日备受楚国上层压迫的楚军而言,对与人头的渴望,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想要吃饱饭,只能打仗,想要全家吃饱饭,只能拿头换财富。 除此之外,任何职业都无法摆脱他们的窘迫现状。 在愚民政策的统治下,短短数年,青湖两州军民已经对这些麻木了,他们活着的目的只有劳作和从军。 唯一的物质要求只有钱和粮食,至于精神层面,只有官方经营的娼营所和赌庄了,至于书籍之类的,早就在楚国成立初年,就被彻底禁止了,法鞅还将儒学中的六艺统称为祸国殃民的六虱。 现在,财富就在眼前,那截倒塌的城墙内,就是这些楚军士兵梦寐以求的财富。 只要将他们的人头砍下别在腰间,那怕只有一颗,回头都能换取足够一家吃上半年的钱粮了。 然而,就在他们抵达缺口前,二十支漆黑色的铳管,已经无情的瞄准了他们。 四十二 寸步不让 …… “射击~~” “砰砰砰砰……” 王畅一声令下,二十支火铳齐齐冒出火花,将充满怒火的铅弹,齐齐倾泻至二十步外的楚军阵中。 如此近距离射击,盾牌根本无法抵挡。 一连串的木屑飞舞,高速旋转的弹丸轻易贯穿盾面,钻入刀盾手的体内。 “呃~” 最前排的楚军刀盾手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什么,只觉身上一痛,紧接着体内传来的剧烈绞痛,顷刻间将他们的意志撕的粉碎。 一名刀盾手胸膛中了一铳,简陋的布甲根本挡不住铅弹的肆虐,直接窜入体内,痛的他呲牙咧嘴,丢掉盾牌仰面躺了下去。 另一名刀盾手更惨,弹丸破开盾牌防护后,眨眼贯穿他小腹,不规则的弹丸轨迹,将他体内肠子绞的粉碎,活活痛死在军中。 看着烟雾缭绕中腾起血雾,王畅并没有留情,立刻命令第二组士兵上前,同样扣下了扳机。 失去刀盾手保护的楚军士兵,顿时成了一个个活靶子,根本无需瞄准,每一铳射出,都能绽放一朵娇艳的血花。 第三轮…… 第四轮…… 第五轮…… 短短二十步距离,楚军士兵无法继续寸近半步,每踏出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终于,在第七轮火铳齐射后,楚军严谨的阵型开始变得散乱不堪,王畅能隐隐听到对面敌军嘶吼哭喊的回音。 “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刚踏上石砾的楚军长矛手如风吹麦叶般倒下,不少人面色惊恐,张大嘴巴不住向同伴求饶。 然而,这些被火铳击倒的楚军士兵很快被身后无数双大脚淹没。 “嗯?还是无法攻克么?” 法鞅在后方望着前方战场,不由蹙起眉头。 罗松解释道:“敌军火器犀利,本以为之前投石机抛射能将他们压制下去,现在看来,就不该破开那个缺口。” 法鞅沉默片刻,良久才道:“传令下去,务必要缴获敌军火器,这等利器该为我楚国所用。” 一直视刘策倡导的科技为奇技淫巧的法鞅,这一次见识了火铳威力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界和格局还是有点低了。 只要结束这场战争,一定大力发展火器,争取将来在战场上发挥应有都是作用…… 随着楚军士兵越来越多的围上缺口,王畅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的一批,一旦敌人冲进关内,将会彻底失败。 “虎尊炮呢?拉上来!” 孙雪游一声大吼顿时让王畅反应过来,对啊,还有火炮,这仗未必不能打。 “抬上来,十五门火炮,五门一组,装填散弹,给我轰他狗娘养的!” 之前楚军使用投石机时,王畅便把摆设在城头的虎尊炮全部撤了下来,如今这个决定不得不说十分明智。 很快,四十五名士官三人一组,扛着虎尊炮冲上缺口瓦砾斜坡,前方刚放完火铳的士官立马退下将宽阔的视野让给这些炮手。 事实上,黑火药产生的烟雾早已把众人视线给迷住了,无论汉军这边还是楚军那边都看不清对手准确方位,只能看个大概而已。 五门虎尊炮被士官门一字排开,紧紧固定在腋下,左右两人稳住炮管,炮尾一人则将鹅绒引燃,顺道保持后部平衡。 “轰、轰、轰……” 就在又一批楚军士兵攻上来之际,虎尊炮带着无尽怒火,呼啸而出。 从炮管射出的散弹呈现扇形,将前方一切目标全数无差别覆盖。 刹那间烟雾中弥漫起一阵殷红色,刺耳的惨叫声回荡不止。 一名楚军士兵首当其冲,被数不清的散弹透体而过,顿时躯体一片血肉模糊,就连自己的头颅都被打成了马蜂窝,可谓是惨不忍睹。 另一名楚军士兵同样遭受到了噩运洗礼,三颗散弹直接贯穿其胸膛,连骨髓都被弹丸巨大的冲击力,喷出体外。 更多的士兵则在散弹肆虐下溃不成军,如秋收的麦子,成片成片倒下。 “继续,给我狠狠地打!” 此刻的王畅,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被烟熏烤的关系,双目变得通红,再次下令后,直接推开一名炮手,紧紧抱住虎尊炮对准了不远处一些若隐若现的轮廓。 “轰——” 一阵巨响回荡,第二轮散弹再度发射,惊魂未定的楚军士兵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再次被疾驰的弹丸收割走了宝贵的性命。 “鸣金收兵!” 眼见伤亡越来越大,自知再打下去极有可能造成楚军大溃败,法鞅果断下令停止进攻。 随着撤退的金属敲击声在大后方回荡,攻城的楚军士兵如潮水般,争先恐后的逃离这片死亡禁区。 经历过这一次战役,他们当中无数人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 “赢了,鸣号!我们赢了!” 看到楚军退去后,王畅忍不住大吼起来。 “吼~~” 锁云关断壁前,这些年轻的战士顿时振臂高呼,随着胜利的长号奏响,那面象征胜利的汉旗,再度被高高竖立起来。 …… 看着撤下来的溃兵,无论是法鞅还是罗松,都沉默不语。 这一次进攻,再度损失了七百多人,还不包括那些伤患。 看着那些被火铳击中一时未死的伤患,正在撕心裂肺的惨嗥,给予法鞅的触动十分的巨大。 铅弹入体,即便取出来人也废了,铅本身有毒,随着血液流淌身体各处,会导致伤口发炎,以楚军现有的医疗条件和知识水平是无法处理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法鞅走在军营各处,看着满目血腥哀嚎的场面,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辅佐黄覆,自己学法一生,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畏法,从而安居乐业么?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原因逐渐流逝,法鞅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懊恼。 也许,自己如上官雁所言,是太过执着,太想向世人证明自己吧? 也许,自己也跟前朝那群权臣一样,贪恋权力带来的便利。 也许…… 他不再去想,片刻后,眼神恢复了坚定。 自己没有错,所做一切不带任何私心,盛世和平,是要用鲜血铺就的道路,不能因为眼前这些挫折而动摇决心! 他必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因为…… 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四十三 依然坚挺 …… 夜幕降临,残破的锁云关断墙后,王畅、孙雪游和众士官一道,将阵亡的二十七名同伴用白布掩盖,静静的抬到角落躺好。 “走好兄弟~” 孙雪游抓着手中两块代表身份的挂牌,郑重的向战死的兄弟行以一个军礼。 来时的四百人,如今一下子失去那么多同窗好友,悲痛在所难免。 但这是一名战士所必须经历的场面,战争从来不是什么浪漫的事,往往跟残酷无情密切相连。 王畅怔怔地看着缺口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撑下去。 “检查弹药,务必集中起来,不得继续浪费。” 经检查,剩余的士官手中火铳尚有几十发纸壳弹,手雷人均三颗,虎尊炮的弹药按照今日的打法,还能持续四到五轮。 也就是说,这些弹药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三天后弹药耗尽,只能徒手跟楚军展开肉搏,那时将毫无半点胜算。 “几天了?”王畅问道。 孙雪游回道:“九天,还是十天?记不清了。” 王畅努努嘴:“最多三天,三天后不见援军,我们就撤吧。” 孙雪游眉头一皱:“不是说好死守到底么?” 王畅:“我不想因为那群孬种,把我们的人都搭进去,我们不怕死,但不能这么死的毫无意义。” 孙雪游:“你真的决定了?” 王畅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 楚军军营内,一阵锅碗瓢盆的敲击声回荡。 饥饿一整天的楚军士兵,正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稀粥,不少人吃完后,还不忘将碗底残羹全部舔舐干净。 由于庸州城粮食被毁一半,法鞅严格限制了军中粮食消耗,虽然还是一日两顿,但这量却有了严格限制。 未上战场的士兵一顿只能喝一碗粥,而上过战场的能喝三碗,此举也是变向刺激楚军士兵与敌搏杀的勇气。 而法鞅的饭菜跟楚军士兵也相同,也是一碗粥和半碟咸菜。 不过,他却没有心思动筷子,而是望着桌案上从伤患体内取出的一堆带血铅弹,仔细思索着如何应对火器攻势。 说到底,还是楚军的军备实在太过落后…… 光这楚军披甲率(铁甲)只有可怜的一成不到,还是那种做工耗时的札甲,另有两成左右的皮甲,剩下的都是防护能力极其低下的布甲。 相比与汉军军中高达七成的铁甲普及率,真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除开铁甲外,皮甲和布甲很难对火铳形成有效防护,只有靠盾牌勉强推进战线。 只是盾牌远距离或许可以防住火铳,但一旦靠近,火铳能轻易将盾牌贯穿。 想要减免伤亡,就必须要挡住火铳的攻势,运用人海战术也许不错,但那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乃兵家大忌。 “可恶,怎么会有如此犀利的兵器!” 实在想不出办法应对的法鞅,猛地一拍桌案,登时桌上的弹丸弹起后滚落到了地上。 “嗯?” 就在这时,法鞅看着落在地上的铅弹,瞳孔微微一缩,再看向已经发肿的手掌,似乎有什么灵感一闪而现。 “对啊,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摸了摸桌子,法鞅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来人!速请罗将军到帐中议事!” …… “呜~~”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锁云关内的士官便被楚军进攻的号角吵醒。 “妈的,还让不让人歇着了。” 孙雪游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顺着缺口爬上去,掏出窥镜向外望去。 “那是?” 下一刻,孙雪游登时睡意全无,因为在窥镜内他看到了进攻的楚军最前方,是一排排用木桩捆绑的挡板。 “好家伙,这下有的忙了。” 孙雪游立马将看到的情报通知给了王畅,王畅也立刻来到缺口前查看。 “看来还是太小看这些贼军了,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车阵的确能抵御住火铳和虎尊炮的攻势。”王畅叹道。 孙雪游满脸不服:“要是能带两门神武炮,区区盾车就是活靶子!” 王畅:“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眼下我们能对盾车造成伤害的,也只有手雷,让兄弟们把手雷都集中起来,等盾车一靠近,就给我往死里砸。” 很快,一颗颗手雷都被集中到缺口前,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远处沙尘滚滚,缓缓向自己这边靠近…… 楚军这边,仓促之余连夜打造的三十辆盾车,十分的简陋,前方只有用木材捆绑竖起充作盾面,下方转动的轮子,更是直接把木材简单加工一下就装了上去,因为不平衡,推动时盾车是不停的颠簸。 但即便如此,推车的楚军士兵还是必须咬紧牙关,不敢有一丝懈怠。而在盾车之后,是上千楚军士兵,正满脸的杀气腾腾。 锁云关缺口前,看着楚军逼近,王畅深吸一口气,抄起两颗手雷,和同伴躲在墙根,静待时机到来。 “五十步!” 正在观察的孙雪游准确报出敌军的距离。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关外脚步声和盾车刺耳的摩擦颠簸声不断传来,王畅深吸一口气,在孙雪游报出五步的时候,用力大喊一声:“砸!” 顷刻间,几十枚沉重的手雷,在被士官门点燃引西安后,丢出了缺口。 “笃笃笃~” 盾车挡住手雷之际,发出一阵阵撞击的声响。 盾车后的楚军士兵把头压的很低,却依然咬紧牙关,奋力推动盾车。 “轰~~” 忽然,一阵轰响,手雷爆炸的气浪直接将为首一辆盾车掀翻。 虽然手雷中的弹丸碎屑都被盾车挡下,但炸开一瞬间所产生的气浪,还是将好几辆盾车给掀翻了。 紧接着,一颗颗手雷相继爆炸,不少盾车也在爆炸声中散架,惊的推动盾车的楚军士兵一阵惊慌失措。 “砸!” 不等反应,又是一轮手雷席卷而来,再次掀翻四五辆盾车。 “这……” 法鞅站在后方立起的哨楼顶端,目睹自己苦思许久的对策再次破灭,不由开始茫然了。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锁云关!” 四十四 我们不是孬种 …… 小小的锁云关,让楚军伤亡惨重,就连好不容易想出的盾车都无法突破火器攻势,终于让法鞅失去了该有的理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万楚军呐喊着对锁云关发起了总攻。 无奈,因为特殊的地形,导致大军兵力铺散不开,涌向城墙缺口时,遭遇了士官顽强的抵抗。 一轮又一轮的火铳攒射,带走了无数楚军的性命,只一个上午功夫,锁云关前就躺满了楚军士兵的尸骸,叠成一座小山,严重阻碍了后续部队的推进。 “关内到底是何人镇守?为何如此顽强?” 看着局势演变愈发脱离自己当初的预测,法鞅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他印象中,蜀军就算再强,留在蜀地南部的多是一些地方军,精锐全部调往了西面防御勃纥了,即便有这等火器,战斗意志也不可能这么强。 然而锁云关守军的顽强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与他所知的蜀军完全大相径庭。 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莫非镇守锁云关的,是刘策的北军部队?” 但很快,法鞅又否决了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汉军完全可以绕开长河天险,对蜀地形成巨大威胁,而自己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取得庸州。 思来想去,法鞅得不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只能先取下锁云关再做计较。 事到如今,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可以说是彻底失败,到底是楚军太弱,还是蜀军太强? 这个答案,法鞅眼下无法去判断了…… “杀啊~~” “放~” “砰砰砰……” 锁云关前的激战仍在继续,随着发射火铳的铜哨声不断响起,硝烟顷刻间将整个关口全部弥漫。 “嚓~” 忽然,一名汉军士官扣动扳机时哑火,就在他打算缩紧龙头弹片,准备补发时,一名楚军长矛手满脸狰狞向他扑来。 “日!” 士官迅速做出反应,侧身避开刺来的长矛之际,将枪托狠狠砸在敌人胸膛。 登时长矛手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滚落缺口斜坡,但马上又有两名长矛手冲了上来…… “砰~” 危急时刻,一声枪响,躲在角落的孙雪游果断开铳,解决其中一个。 “嘿~” 汉军士官当即用尽全力,将火铳狠狠一扫,直接将另一名长矛手的脸颊活活砸碎,随后从腰间抽出环首刀,与另外靠近的敌人展开殊死肉搏。 渐渐地,随着拥挤在缺口处的楚军人数越来越多,火器的优势在这一刻被压制到了最低,汉军士官纷纷抛下火铳,抽出环首刀,开始以血肉之躯阻挡敌人靠近。 整个缺口登时乱做一团,金属交错发出的声响,兵刃破开躯体的呲响交织一起,奏成一片残忍的乐章。 “呀~” “喝~” 一名汉军士官被四五支长矛死死顶住胸甲,随着长矛手齐齐用力,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 自知一旦倒下,会给同伴增添负担,这位士官大吼一声,随即将两支长矛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抓紧挂在腰间手雷,眼中充满决然之色。 “轰~”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士官和五名长矛手在一片碎石飞屑中,共赴黄泉。 “虎尊炮,给我打!” 王畅此刻双眼通红,看着拥挤在缺口断壁处的敌人,立马命令炮手将虎尊炮全部瞄准了他们。 可炮手此时却没有点燃引线,因为缺口处还有自己的同伴在与敌人搏杀,此时开炮,定会伤到他们。 王畅大怒:“你们在干什么?开炮!我让你们开炮都没听见么?” 炮手道:“不行!缺口上有我们的兄弟,这样会伤了他们的!” 王畅一把揪住炮手衣襟,撕心裂肺地大喊:“现在不堵住缺口的敌人,我们谁都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立刻开炮,开炮啊!” 说着,一把拎过虎尊炮,将炮口对准了缺口断壁。 但当他真准备开炮时,心中也犹豫了,断壁上与敌鏖战不休的可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啊,真的能忍心么? “老王!开炮!挡不住了,快啊!” “磨蹭什么!开炮!” “老子很痛,快点让老子解脱吧!开炮!” 就在这时,断壁上陆续传来同伴的声音,各个大声让王畅赶紧开炮。 王畅双眼湿润了,紧紧夹住虎尊炮,最终一声咆哮,将引线点燃。 “砰……” 一声闷响,散弹成片在断壁前散开,片片血雾绽放,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关前。 “砰砰砰……” 紧接着,剩余几门虎尊炮也将怒火倾泻到断壁前,形成一个扇形攻势,将断壁缺口全数覆盖。 眨眼功夫,天地仿佛安静了下来。 十二位汉军士官选择了牺牲自我,与敌军同归于尽…… 王畅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缺口:“黄泉路上等着老子,下辈子换我伺候你们。” 然只消片刻功夫,楚军再次呐喊着冲向缺口。 王畅长叹一声,仰面望天:“我尽力了。” 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环首刀,大吼一声:“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喝~~” 剩余的二百七十名士官齐齐拔出环首刀,迅速列成阵型,做出进攻姿态。 “呜~~” 正在这时,一声嘹亮的角号声回荡在半空。 王畅眉头一皱,本能一回头。 “杀啊~~” 却见朱瑄从身后关门高举长槊,呲牙咧嘴的冲来。 “老子不是孬种!” 紧接着,朱瑄身后,是祝同举着金瓜锤,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不当孬种啊!” 很快,在他们身后,涌现无数条身影,密密麻麻的冲入锁云关,直朝逼近的楚军杀去。 他们有的是官军,有的是差役,还有的不过是普通青壮,甚至有身穿官服的吏员,此时都是奋不顾身来到了锁云关内。 王畅和孙雪游长舒一口气,半个月的坚持,没有白费,援军终于来了。 “瓜娃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现在交给我们吧,赶紧下去歇着!” 祝同经过王畅身边时,同他嘱咐一声,随后身先士卒,撞入楚军阵中。 神经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楚军,在见到援军到来之际,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斗志,疯也似的向缺口外逃窜。 四十五 无商不尖 …… 楚军退后,朱瑄命令青壮一方面打扫战场,一方面命守军观察敌军动向,以防偷袭。 而祝同则站在阵亡的九十七名精武学堂尸骸前,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将军……”亲兵递来一碗水。 祝同接过后,将水碗高举头顶,嘴唇略微颤抖。 “你们,都是好样的,今日祝某以水代酒,替蜀地军民感谢你们!” 话毕,祝同将水洒在地上,脸上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身后正在包扎伤口的王畅则劝道:“行了祝将军,你也不必自责,男儿死战沙场马革裹尸,是荣幸,您能迷途知返,千钧一发前来驰援,还算有些当兵的样子。” “惭愧啊……”祝同低下头,十分难堪地说道,“末将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把本该属于我的责任推给了你们,害的这些孩子枉死战场,我……” 说到后来,祝同已是泣不成声,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王畅包扎完伤口,起身上前拍拍祝同的肩膀:“祝将军不必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的这些兄弟死在战场上,也算是尽到了军士的责任,也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示意亲兵倒上一碗水,然后漠然的洒向地面。 “弟兄们,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之如果有来世,我一定给你们做牛做马。” 短暂的伤感完毕,王畅很快恢复了情绪,对祝同说道:“祝将军,眼下战事尚未明了,贼军依然对我们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当务之急是必须将这缺口补上。” 祝同一听,望向那道残破的缺口,不由问道:“到底是何物,能将锁云关城墙破坏至此?” 王畅道:“是投石机,可依靠臂杆抛射数百步,以锁云关的城防,根本无法抵御这等利器的破坏。” 祝同点点头:“不想贼军中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攻城器械啊。” 王畅笑着摇摇头:“投石机确实是攻城利器,但在我汉军当中已开始进入逐步淘汰之列,其太过笨重不说,也容易被骑兵针对。” 祝同一惊:“还有比这投石机更厉害的器械?” 王畅笑而不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有机会你会见到我们汉军真正的武备到底有多犀利。” “不说我也知道。”祝同打量着王畅身上的铠甲道,“其他不说,光你们身上穿的这身铠甲,怕是比我蜀中精锐都要强悍十倍不止。” 王畅:“好了闲话休提,当务之急还是必须尽快将缺口给补上,可惜啊,要是有水泥的话,根本无惧投石机威胁。” “水泥?那是啥?”祝同有些听不明白。 王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水泥为何物,只能告诉他参杂水泥后的城墙可谓是坚硬无比。 祝同一听算是明白了一半:“这和糯米参杂黏料一样,这样吧,本将军出钱,命人去附近大户家里购买糯米,顺道买些粮食来, 现在这关里三千号人,缺粮可是大麻烦……”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士兵来禀报:“启禀祝将军,关外有一队商人,想要面见将军。” “商人?他们来干什么?赶紧打发走。”祝同想都不想,就要把他们打发走。 “且慢,祝将军,先看看来人打算做什么。”王畅忙劝阻道。 祝同点点头:“也好,顺道问问卖不卖粮食,就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身材滚圆的员外郎,笑容可掬的来到祝同面前,拱手说道:“祝将军,可还记得在下么?” 祝同定睛一看:“呦,这不是卢掌柜么?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顺道又跟王畅介绍道:“这家伙叫卢有财,做蜀绣生意的,虽然为人精明,倒也乐善好施,做生意十分讲信用。” 卢有财笑道:“祝将军不要误会,我等这些贱商听闻贼军来袭,特意一道募捐了些粮食、盐以及烟叶跟棉衣等物,算是尽上一点心意。” 祝同闻言,顿时一愣:“卢掌柜,您这是……” 卢有财笑道:“祝将军千万别见外,其实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等都懂的,楚国境内禁商,万一锁云关破,我们还能这么安稳的做生意么? 请祝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道防线,不要让贼军进入蜀中啊。” 然后,他又看了眼关内各处,尤其铺上白帆的尸骸和那巨大的缺口,让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不由哀叹一声,体会到了战事惨烈。 这话说的祝同是万分惭愧,就连一介商人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自己却贪生怕死领兵弃关而走。 他实在不好意思把王畅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于是,低头拱手对卢有财道:“实不相瞒,镇守锁云关的,并非祝某,而是我身旁这位王士官,精武学堂毕业的学生。” 卢有财闻言一惊,仔细打量王畅一阵,不由点头说道:“真乃血性少年,区区学生都有此胆识,贼军岂能破关,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在,我等蜀地百姓也能高枕无忧了。” 王畅回礼道:“卢掌柜言重了,守卫国土乃我大汉每一员将士的使命,当不得您如此缪赞。” 话虽如此,但王畅说这话胸膛挺的事笔直,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祝同忙道:“对了卢掌柜,这次你带来的物资中,有没有糯米?” 其实祝同也就随口这么一问,糯米价格很贵,怎么可能会带来呢? “当然了!”不想,卢有财的回答让祝同和王畅略感意外,“两万斤糯米,十五车粮食,五袋盐,两百斤烟叶,一千两百套御寒冬衣,还有一些肉食是城中百姓捐赠,请祝将军清点。” 祝同顿时喜出望外:“卢掌柜,我等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眼下关内正是急缺这些物资的时候,你……啥也不说了……” 卢有财笑道:“古人有话,叫做无商不尖,可惜啊,有些人靠经商发家就忘了本, 害的我们商人名誉扫地,在下不过是应这古训罢了,祝将军,随我速来清点物资, 我等我也不好在此影响你们抵御贼军。” “好……” 祝同随卢有财去清点物资了,王畅看着卢有财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对蜀地百姓的印象有了改善。 四十六 痛斥 …… 当夜,楚军大营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名原本正在休整的楚军士兵忽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如魔怔一般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炸飞了,炸飞了,肠子骨头洒了我一脸,哈哈哈哈,飞了,都飞了……” 癫狂的动作,恐怖的语气,立马引来周围士兵的关注。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秦宗权闻讯赶来,看到那楚军士兵一边狂笑一边在地上不停打滚时,不由恼怒异常。 他狠狠一鞭挥在那楚军士兵身上,嘴里不住破口大骂:“狗娘样的,让你笑,我让你笑!” 一鞭又一鞭打在士兵身上,却没有印象中的凄嗥声,有的只是更加疯狂的大笑。 忽然士兵一把抓住秦宗权甩来单位鞭子,厉声怒斥道:“打吧,打死我吧,你们这群毫无人性的渣滓!打呀!” 这一幕,让秦宗权和周围围观的相互军士兵齐齐不知所措。 “自从你们来到青州以后,我们每天过的是生不如死,简直连狗都不如,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现在打死我吧,来啊,来啊!” 士兵神情疯癫的扑到秦宗权跟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我跟我家婆娘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就是你们这群贼,霸占了我的家园,害的我婆娘每日劳作,才一年功夫就染了劳疾, 可你们呢?天天加税,天天加税!我们每天忙到深夜,结果却连一碗饱饭都吃不到,现在更想让我们来这里送死! 你拿我们当过人看么?!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连土匪都不如,我呸!” 一口唾沫吐到秦宗权脸上,登时惹得他大怒,一把甩开士兵将他踹翻在地,尔后再次挥起鞭子:“妈的,敢骂我禽兽?你个贱人,真是该死!” “住手!” 就在这时,法鞅的沉喝声响起,阻止了秦宗权继续施暴。 秦宗权一见法鞅,立马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法鞅走到那士兵面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然而,回应法鞅目光的,是士兵那轻蔑又不失犀利的眼神,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良久,法鞅让人搬来一把椅子,在士兵跟前坐下:“你刚才骂我们是土匪?是禽兽?哼,但你得想清楚,是谁把你们从前朝腐败统治下解救出来的? 又是谁,分给你们土地耕种好安居乐业,又是谁,将欺压你们的贵族一网打尽?这些你们都没想过么?” 士兵努力爬起身子,摇摇晃晃站在法鞅跟前,对他说道:“你说前朝腐败不堪,的确没错,可他们在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过的这般猪狗不如, 你说你分我们土地让我们安居乐业,殊不知你们定的税,是前朝的十倍不止, 你说你们把欺压我们的士族一网打尽,但我们这些农户跟士族的交集能有多大? 你在民间编的那些地主欺压佃农的故事,为何我在青州活了几十年都未曾听过? 丞相大人,我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是来解救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十成庄稼你收九成半, 百姓从业不得改行,禁足之地不可超过二十里,你可真行啊,好好的青湖两州,在你的管理下,变得是民不聊生, 你说你们是不是比土匪还狠?土匪最多勒索一次,你们是想让我们一辈子被你们压榨,呸,什么丞相,你就是个贼,遗臭万年的贼!哈哈哈哈……” 法鞅脸色一沉,随即一挥手:“拉下去,斩首示众!” “贼,你就是个贼,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你不得好死!” 士兵的声音渐行渐远,法鞅微微颌上了眼帘…… 秦宗权上前一步,小声跟他说道:“丞相,你不必为这种小人生气……” 法鞅猛地睁开眼,扫视一圈四周楚军,尔后大声宣布:“连日苦战,尔等辛苦了,明日天亮撤军回庸州休养, 介时,本相将亲自犒劳有功之士,今晚你们好生坚守岗位,顺便……” 随后,他手掌一拍,很快一箱箱从庸州城富户家中搜刮出来的金银抬到了众人眼前。 “这些,姑且算是你们这些时日的补偿,每人五两银子,先领了吧。” 此言一出,之前对眼下局势十分不满的楚军士兵立马两眼放光,贪婪的看向那些金银。 法鞅轻叹一声,尔后在亲兵护送下,离开了营地。 他本不想现在就把金银分发下去,奈何,只是半个月的鏖战却始终无法突破锁云关,必须给这些饿的发慌的士兵一些甜头才能将兵变风险压下去。 加上那发疯的士兵所言字字句句都对法鞅造成了不小冲击,知道扩大战果的希望破灭了,不得不选择退守庸州城。 只要庸州不失,西南门户就固若金汤。 不过他十分清楚,下一次北伐,怕是十分艰难了,余阶和刘策必会做好防范准备,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只是让法鞅耿耿于怀的,便是锁云关内那支守军为何会如此顽强? 听闻也就数百人而已,居然能把自己的十万大军阻挡在关外半月不得寸近? 同时,锁云关内…… 黏稠的糯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桶又一桶的送到修复城墙的工匠跟前。 工匠拿起木制瓦刀,在火把点缀下,熟练的舀起糯米,涂抹在缺口石砖上,将另一块石砖黏紧紧合在一起。 关前堆积的楚军尸体暂时无人打理,好在现在天气开始转冷,也不用担心发生瘟疫。 至于祝同他们,则和王畅、孙雪游以及剩下的三百多精武学堂士官一起,一边享用着腊肉就着米饭的晚餐,一边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什么?你打算夺回庸州?”听完王畅的建议,祝同顿时一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畅。 王畅道:“庸州是蜀地门户,若不早日夺回,楚军能随时可以对蜀地各处发动攻势,今日运气好守住了,但以后呢? 锁云关远不如庸州防御工事,不趁现在夺回,以后只会后患无穷,祝将军,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一起夺回庸州吧。” 四十七 停战 …… 三日后,王贵大军抵达锁云关。 这个蜀中老将抵达关内第一件事,便是冲着校场大喊一声:“祝同,给老子出来!” 祝同闻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怯生生地来到王贵跟前拱手说道:“王老将军,末将……” 不等祝同说完,王贵撩起袖子,劈头盖脸向他砸去:“你个混球!蜀中千万军民的脸都让你丢干净了! 你可知本将军一路行来,各郡百姓都是怎么说我们的么?说我们不配当蜀人,只配做夹起尾巴当狗啊! 你为什么要跑,告诉老子,为什么要跑!你给我解释清楚!” 王贵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直扇的祝同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功夫,脸颊已经肿的老高。 王贵亲兵见此,立马上前将他拉开:“将军,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再打,可就出人命了。” 王畅也上前劝阻:“王老将军,祝将军虽然有错,但好在迷途知返,也是他带援军到来才挡住了楚军进攻。” 王贵大口喘着粗气,极其愤怒地瞪了不知所措的祝同一眼,甩开众人指着他骂道: “我告诉你,你临阵脱逃,杀你一百次都不解恨,等余刺史到了,你自己跟他解释去,蜀地军民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完了,唉!” 丢下一句话后,王贵懊恼的坐到一旁,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王畅问道:“对了,你叫啥?” 王畅立马站的笔挺,右手握拳拍击自己左胸,大声道:“在下精武学堂第四六毕业生,王畅!” 王贵点点头:“很有气势嘛小伙子,对了你们是如何坚守住那么多天不让楚军攻克的,难道就不怕么?” 王畅回道:“依托地势,抱必死之心,守大汉存土,是我汉军职责!” 王贵闻言,呆滞片刻,随后站起来再度向祝同冲去:“看到没,一个学生都比你有志气,沃特玛……” 王畅忙上前将王贵拦下:“别打了,王将军,祝将军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毕竟一千对十万,换谁都没有信心守的住……” 听了王畅的话,王贵只得指了指祝同:“你呀,真该跟人家少年人好好学学。” “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也是懊恼万分。”祝同惭愧的低下了头。 等安抚好王贵的情绪,王畅主动跟他建议要向庸州城发动反攻。 然而,王贵却是长叹一声,拍着王畅的肩膀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呢?但是你还年轻,庸州城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打下来的。” 王畅十分不解:“王将军,这是为何?贼军立足未稳,现在正是反攻的好时候啊。” 王贵摇摇头道:“你该清楚,我蜀军精锐全数转移至胡桥堡一代防御勃纥人,仅凭各路郡兵,守成有余,但指望他们攻城掠地, 怕是得拿几十万人去填,蜀地刚恢复些元气,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只能徐徐图之, 你也不要笑话咱,我相信,就算是陛下知道蜀国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同意在这种时候出兵楚国的, 如今玄武关下百万胡奴扣关,此时再开启两面战场,只会让这场战争无休止的继续下去,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王畅不理解:“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取回庸州,庸州可是蜀地南方门户,一旦被锁死……” 王贵制止他说下去:“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余刺史明白,想必陛下也明白,但你有没有想过, 庸州如此要地,楚军能如此轻松攻克是偶然么?他们是做好了长久防卫的准备,且庸州理青州不远, 此时再战,留在青州的楚军会源源不断的向庸州城集结,到时会形成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你想过没?”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王畅虽然作战悍勇,但毕竟刚从军校毕业,论战略眼光,是远无法跟王贵这样的老将相提并论,此时对庸州发起攻势,注定徒耗钱粮,让蜀地民生凋敝。 “想要破解这个局,需要两点,一,武将军的荆州军团操练完毕,二,孟珙在江南编练的新军成型, 届时三路大军齐出,令贼军首尾无法兼顾,一战而定乾坤,王畅啊,你是名将才,但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听了王贵的话,王畅也颇有感触,只得将体内这腔热血给压了下去。 “另外,守势远大于攻,借住城防地形优势,消耗贼军实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两天余刺史就要到了,不如你跟他谈谈,想必也会明白很多道理。” 王贵说完,就去安置大军了。 今日一席话,让王畅受益良多,这才回想起在军校内那些老兵教官常跟自己说过,理论必须通过实践才能得到证实的话,是那么有道理。 也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报~王将军,楚军送来停战协议,请您转交余刺史。” 王贵接过停战协议,粗略看了一眼后,立马对亲兵说道:“备马,本将军要去见余刺史。” …… 锁云关之战,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此战结果,庸州失陷,法鞅完成了既定战略,却也损失了六千兵力,这代价不可谓不重。 这六千人完全是因为法鞅独断专行导致,不过既然庸州到手,楚国也总算有了战略纵深,法鞅觉得付出的代价还是很值。 至于蜀军那边,祝同因为临阵脱逃本该处斩,但念在王贵、王畅等人求情,又因为其迷途知返稳住局势,只是被罢免了官职,锁云关守将暂由朱瑄代替。 而郭厚、宁遂二人,因为情形恶劣,在搜捕过后,直接押送进京,交由兵部发落。 南方战事暂时平息,北面战局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但随着玄武关下战事越发胶着,蒙洛军中各幡积攒许久的矛盾,也逐渐开始明朗化。 与此同时,未央宫内,刘策收到了西域都护府白麒亲笔上书。 “贵霜联合大食,屡次犯我属邦疆域,边军将士不堪其扰,末将受月氏、乌孙、车师等邦国请愿,欲出兵贵霜,一战尽诛!” 四十八 内外夷胆敢称兵者,皆斩! …… 看着白麒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上面充满杀气的文字,刘策十分清楚,白麒这是闲不住了。 要换从前,他绝对会二话不说,直接同意。 可现在,玄武关战事急迫,加之楚国在后方添乱,身为帝王的自己,考虑事情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与是,刘策把目光瞥向许文静,结果许文静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许文静本质是十分支持让白麒的想法,奈何现在内阁组建在即,这个时候要是出点差池,让人弹劾怂恿刘策穷兵黩武,鬼知道自己首辅大臣的位置还能不能有机会坐上。 因此,他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刘策来解决。 “陛下,若无他事,臣先告退了。” 溜,赶紧溜,一旦刘策开口,自己必须得顺着他的意思把心中真实想法合盘托出,到时消息传出去,怕是会有大群与自己政见不一的官员堵住自己家门大肆批判。 目送许文静离开后,刘策无奈地摇摇头,再看向案上那份奏报,陷入抉择当中。 “打还是不打?” 军伍出身的刘策,十分明白西域对大汉的重要性,而且白麒奏报上说的清清楚楚,西域各国主动找大汉求援,出兵理由是前所未有的充分。 但,这后果…… 倒不是怕白麒打败仗,而是白麒这人屠凶名已是海内外皆知,一旦对手不顺其心意,他可以毫不犹豫将整座城池男女老幼,无分军民全数屠戮一空。 这会不会对自己在西域的统治造成不可控制的影响? 刘策现在实在无法确定。 “父皇……” 就在此时,长女刘瑜带着两个弟弟,分别是刘澈和刘璁步入未央宫。 一见到刘瑜,刘策原本严肃的面色顿时变得温柔无比,冲她招招手道:“瑜儿下课了?来来来,到父皇身边来。” 做为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第一份骨肉,刘策对刘瑜真的是宠爱有加,真是什么要求都全力满足她。 至于刘澈和刘璁…… 不提也罢,反正自己是女儿控。 刘瑜一把扑倒刘策怀中尽情撒娇,而刘澈和刘璁则要规矩的多,静静地站在大殿一角,羡慕地看着刘瑜。 “父皇,儿臣今天去看瑛妃娘娘小弟弟,他好可爱,已经会走路了呢。” 刘瑜口中的瑛妃,便是前朝皇室公主卫瑛,去年已替刘策诞下一子,取名刘潼。 刘策爱抚着刘瑜额头,点点头道:“瑜儿长大了,很好,以后可要照顾你的弟弟妹妹知道么?还有,不要再去打架了,女儿家这样很不斯文。” 刘瑜嘟着嘴道:“儿臣才不会这么不斯文,都是那些家伙不听儿臣的话才教训他们的。” 刘瑜才九岁,继承了她母亲叶胤美貌的同时,也继承了她的智慧和倔强,学校里几乎没有不怕她的,可谓是霸道的很。 “你丫,唉……”刘策对这女儿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叹息一声,摇着头笑了笑。 刘瑜见此,摸着刘策下巴的胡子问道:“父皇有什么烦心事么?可否说给儿臣听听?” 刘策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也对,是时候可以询问下自己儿女的意见,身在帝王家,这种事终究不可避免,也好考量下他们对事物的具体看法。 与是,刘策冲刘澈和刘璁招招手道:“你们也过来,正好朕有些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喏!” 兄弟二人行完礼,来到刘策跟前等候刘策发问。 刘策拿起白麒送来的奏报,看向自己两个儿子以及怀中女儿,缓缓问道:“西域都护府送来信件,说大食和贵霜犯我大汉属邦, 父皇想问问你们,现在该不该出兵去教训一下他们?有什么想法只管直言,别紧张,都说来听听。” 六岁的刘璁先道:“回禀父皇,此时不宜交兵,儿臣以为,当先安抚住西域各部,尔后命人与贵霜、大食两国交好,可免去一场血兵之灾。” 刘策点点头:“璁儿所言有理,但是若贵霜和大食依然侵犯我大汉疆土,该如何是好?” 刘澈接过话:“父皇,所谓忍一时之气方可有转圜余地,贵霜、大食两国与西域都护府相距甚远, 加之现在玄武关外蒙洛人不断扣关,可先让西域各部自己抵挡,待解决完蒙洛的战事,再从容应对一样不迟。” 刘澈和刘璁的话,让刘策明白自己这两个儿子对政务已经有些了解,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姜若颜跟薛如鸢的教导。 只是,他们处理事情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缺少实践磨练,通俗点说是太过理想化。 就在这时,刘瑜却发话了:“贵霜、大食无视西域乃我大汉疆域,纵兵作乱扰我属邦,等同是对我朝挑衅, 此等蛮夷,若不严惩,以后我大汉天威如何遍布天下?儿臣以为,即便局势再艰难,犯我国土者也当给予惩戒!” 刘策眼前一亮,刘瑜这副气魄当真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刘澈摇摇头道:“皇姐,贵霜理西域都护府相距几千里,长途奔袭实属不易,只会劳师动众啊。” 刘瑜道:“皇弟怕是忘了,我大汉以武立国,只为守护一方水土,但凡外人敢觊觎我王土分寸,皆视为大敌, 路远怕什么?父皇不是说过么,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澈刚想反驳,却闻刘瑜又说出了一句让刘策都大感惊讶的话:“内外夷胆敢称兵者,皆斩不赦!我大汉军威,岂容他人小觑,灭其国,亡其种,这就是敢和我朝做对的下场!” 这一刻,刘策有些不敢相信,这种霸道无匹的话,居然会从一个九岁的女孩口中振振有词的说出来。 这种气势,远胜刘澈和刘璁。 “也许,将来把皇位传给瑜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突然间,刘策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刘瑜除了是女子外,其余各方面都相当优秀,可谓是文武双全,比刘澈和刘璁强出太多了。 但很快,刘策尴尬地笑了笑。 立刘瑜为储君,其他不说,怕是六部那群官员非得撩起袖子,围着自己歇斯底里恳求改变主意不可。 怕是到时,连一向“开明”的许文静也会亲自提着刀站在自己面前苦口婆心的质问一声:陛下何故要造反。 这场面想想也太过滑稽,太过惊世骇俗。 但是,刘瑜的话,却让刘策瞬间明白过来。 就算是帝王又如何,为什么要变得瞻前顾后呢? 尸山血海都经历过来了,如今坐拥半壁江山,会让日落西山的贵霜和大食牵着鼻子走? 你们不是想试探朕的底线么?那好,朕就让你们见识下汉军的金戈铁马。 这代价,你们承受的住么?! 四十九 蒙洛人乱了 …… “报~” 这时,右侍卫焦络火急火燎的跑入大殿,双手呈上一份战报:“启禀陛下,霍将军从前线送来急报,请您查看……” 刘策眉头一皱,遣退自己的儿女,起身从焦络手中接过战报,一目十行望去。 “好!天助我也!” 看完霍青战报上所书内容,刘策忍不住大赞一声。 焦络小心翼翼问道:“陛下,玄武关战事如何了?” 刘策嘴角轻扬:“快了,蒙洛人的失败只等一个契机,立刻命人回信给霍青,告诉他一句话,要么不打,一打必须让他无法翻身!” “喏!” 焦络领命而去,而刘策再看一眼战报后,立即坐回桌案前亲笔回信,是写给西域都护府的。 …… 十一月的塞外,寒风凛冽,雪花飘飘,眨眼间大地已裹上一层银霜,站在玄武关高耸的城墙上向外望去,格外的壮阔。 “好了没,快些……” “急啥,少不了你这口……” 城关上,守关将士穿着厚重棉甲,搓着通红的双手,顶着风雪围在一口大锅前,锅内正沸腾香气四溢的羊汤。 而在煮汤的,是当初的小卒肖良,现在已升任指挥着一百零五人的百长了。 很快,汤煮好了,肖良率先舀起一勺喝了一口。 他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舒坦,大冷天喝口羊汤,真是比神仙都舒服。” 很快,大家嬉笑着一拥而上,拿着手里的碗筷盛上满满一碗,配上油饼在寒冷的冬天真的是万分惬意。 不单肖良这边,其余各处岗位前,都有类似的场景。 羊汤配饼,天长地久。 这是守军士兵眼下最得意的享受。 羊汤的香味随着风势,逐渐飘到了关外蒙洛大营。 “这些汉人,吃的怎么那么好!?” 一群蒙洛士兵啃着干硬的奶酪,就着没有盐的野菜汤,闻着那股诱人的香味,一脸的嫉妒羡慕。 持续了八个月的战事,非但没有打下玄武关,蒙洛军中粮草分配也是日益短缺,眼下有干奶酪吃的,已经十分富足了。 这场消耗战,几乎掏空了蒙洛各幡的家底,士气也愈发的低落。 忽然,一名蒙洛士兵丢下手中木碗,作势就要冲向数里外的玄武关。 一旁的同伴忙拉住他,问道:“你干什么!疯了么?” 这蒙洛士兵一把甩开同伴:“我实在忍不了,一天就吃一顿,还吃不饱,再这么下去非要饿死不可,我要投降,我想吃肉,谁都别拦着我!” “快,拦下他!” 同伴大吼一声,和周围蒙洛士兵死死将他压在地上。 “我要吃饭,别拦我,谁拦我我弄死谁!呀~” 被压住的蒙洛士兵大声嘶吼起来,立马引起了另外一批蒙洛士兵的注意。 不过,那群蒙洛士兵在见到眼前一幕时,并没有上前阻止,而是齐齐把目光望向了玄武关。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些汉人现在在吃啥。” “我也想知道。” “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我们一起去。” 与是,这队蒙洛士兵相互望了眼,露出会心一笑,尔后放下碗筷,准备回营牵马。 “站住,你们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耳边套有银环的异族将领拦住了他们。 众人一见,立马吓的忙跪在地上:“参见布图将军。” 布图,是正白幡的二十个射雕手之一,麾下有三千五百勇士可供指挥。 布图眼神一冷,看着跪在地上的蒙洛士兵,忽然俯下身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去玄武关下侦探敌情?”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点头:“布图将军英明,奴才们正有此意。” 布图点点头,直起身子说道:“你们这群奴才,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好,不过,就你们这几个人去, 怕是被关上敌人一梭子羽箭都交代了,应该多派点人去打探才对,这样吧,你们回去准备下,我多带些人和你们一起去, 这样,士气上也不会让玄武关的汉人看轻。” 众人闻言,就算是再如何淳朴也听出了布图的意图,大家心领神会,然后齐齐回转大营了。 接着,布图亲率三千五百骑,不顾蒙洛守军阻拦,风尘仆仆的向玄武关进发了。 “什么?布图没有收到命令私自去玄武关侦探敌情?” 哈帖尔跟多仁巴桑听到这个消息时,各自露出震惊的神情。 两人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哈帖尔:“布图这个小人,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仁巴桑深表认同:“不顾圣皇禁令擅自出营,我等身为蒙洛臣子,不能坐视不理。” 哈帖尔:“我立刻点拨人马去追赶布图。” 多仁巴桑:“布图麾下三千多骑,仅凭你一人的兵力怕是会被反噬,不如我也一道去追击。” 哈帖尔:“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即刻出兵。” 两人很快各自回营,将两千蒙洛骑兵召集起来,紧追布图而去。 另一边,布图看着玄武关城墙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关门时,身后一众铁蹄声回荡,是哈帖尔跟多仁巴桑的军队追了上来。 一见到布图,哈帖尔立马大声质问:“布图,你不得王令擅自出营,究竟有何目的!” 布图闻言丝毫不慌,手按马身一侧铁胎弓,平静地说道:“本将军是来查探下敌军行迹,哈帖尔,你何必如此紧张?” 哈帖尔大笑:“我紧张?该紧张的是你吧布图,汉人都在关内,你查探什么敌情!” 一旁的多仁巴桑也道:“布图,你我好歹也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你心里在想什么,还能瞒过我不成么?” 布图一听,看了眼多仁巴桑和哈帖尔,随后大笑起来:“你们真的是来追赶我的么?” 哈帖尔也笑道:“我们,也是跟你一样,来查探敌情的……” 三人相视一笑,虽然没点破彼此的真实目的,但至少这一刻,三人都明白了各人心中的想法。 片刻后,三人齐齐下马,大笑着抱在一起。 “好兄弟!” “好安答!” “我们一起投奔汉朝吧!” “我跟关内汉人有交情,听我的没错!” “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过后,布图大声对周围布下说道:“蒙洛草原的勇士们?这段时间,我见大家吃不饱穿不暖,大冷天忍饥挨冻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饿死在这儿,因此,我决定带你们入关投靠大汉, 大汉有规定,凡是愿意投诚的蒙洛人,都会热情接待,现在,愿意跟我投靠大汉的留下, 不愿意的,我也不强留,念在同是草原子民的份上,你们只管离去!” 他话音一落,五千多蒙洛骑兵起初先是一怔,但马上,齐齐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回荡玄武关前。 五十 中原好啊 …… 玄武关内,前来投诚的五千人马齐齐卸下武备,然后直接在校场上就着羊汤油饼,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香,真香,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饼和汤……” 哈帖尔已经语无伦次,左手端汤,右手持饼,吃的满嘴流油。 他身边的多仁巴桑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停吸吮着炖的稀烂的羊骨。 而布图则是头埋在锅里,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这些异族将军况且如此,那些普通蒙洛士兵更不用多说,场面变得十分的粗暴。 韩旷看着这些昔日死敌,如今这番颓废的模样,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要在几年前,蒙洛人哪有可能会因为一顿饭而举兵投降啊? 而当这些蒙洛人大口吃饭时,霍青则悄然来到他们的坐骑前,一匹匹检查起来。 经查后,霍青轻哼一声,跟身边的周泰说道:“看样子这些蒙洛人日子实在不好过,本将军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投降了。” 周泰眉头一皱:“霍将军这话何意?” 霍青指着一匹黄瘦马说道:“看这些马就知道了,蒙洛人视战马如自己第二生命,可如今你看,这一匹匹都掉了多少膘? 再看它们的排泄物,几乎都是稀的,足以说明现在蒙洛军缺粮严重,没有了西域的粮仓,他们拿什么跟我汉军对峙!?” 周泰点点头:“霍将军所言甚是,那么敢问这些胡人该如何安排?” 霍青笑笑答道:“当年本将军灭掉绣红、正红两幡时,不是收容了一些蒙洛人在军中效力么? 现在正好让他们去和他们沟通,毕竟老乡嘛,彼此之间也有共同语言,由他们出面,能将变数降至最低。” 周泰:“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霍青摇摇头:“不必了,我已经安排妥当,跟这些小事比起来,不如考虑下等蒙洛军中发生变数后,我们如何扩大战果。” 周泰满脸不信:“霍将军,卑职也在蒙洛境内呆过,即便他们现在真如你所言粮草短缺, 以卑职对他们的了解,断不会轻易撤军,毕竟拓跋宏业在蒙洛百姓心中的地位,跟神明一样。” 霍青闻言笑了,指了指那些狼吞虎咽的异族士兵问道:“看来他们尊崇的神明,也不过如此嘛, 本将军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蒙洛人团结,不畏死亡对么?” 周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霍青道:“本将军跟异族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无论是远东呼兰草原的异族,还是骊国境边的蛮夷,包括这些蒙洛人,都有一个共通点,你知道是什么?” 周泰摇摇头,等着霍青说下去。 霍青道:“那就是对危机有着敏锐的嗅觉,这种判断是我们中原普通百姓所不具备的, 不过也就是这种游牧族群特有的天赋,恰恰也是他们最为致命的弱点,人在绝境之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这点没错吧?” 周泰再次点点头。 霍青拍拍一匹黑马马首:“那要是在他们陷入绝境之际,忽然看到一丝可以摸到的希望,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迫切抓住它?” 周泰道:“那是自然,毕竟谁都不愿意白白去死。” 霍青:“这就对了,关外的蒙洛人就是眼下这种状况,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环境对自己十分不利, 要换从前,蒙洛高层就能合理运用这股情绪攻城拔寨战无不胜,但当年陛下与蒙洛人通商设立归宁城开始, 就已经根据蒙洛人的天性展开了布局,不管这个族群如何骁勇善战,不管他们如何坚强, 有句俗话是通用的,由简入奢易,反之则难上加难,可以不用通过杀戮而获得自己所需的物资, 你觉得他们还会跟从前一样不怕死么?从陛下布置这一局,蒙洛人接受这个提议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纵横天下的战士。” 周泰似懂非懂地看着霍青,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中原王朝,的确不再是从前大周那样懦弱无能,属于大汉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哈帖尔还在啃着油饼,就在这时,一名汉军士兵用熟悉的胡语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不用这么着急,油饼和羊汤管够。” 哈帖尔一听,猛地抬头,顿时双眼一亮,忙咽下口中的油饼,激动地问道:“特目,你怎么也在这里?” 汉军士兵闻言也是一怔,仔细打量一阵哈帖尔后,也露出兴奋地神情:“哈帖尔,原来是你啊,你也投奔大汉了?” 哈帖尔忙让这叫特目的蒙洛士兵坐下,随后问道:“族里说你去年和家人在归宁城做生意时遇到马匪死了,不想你居然加入了汉军,乖乖,这身衣服,想必很保暖吧?” 特目道:“其实当年我听闻圣皇要对汉朝用兵,特意带着家人,还有老婆孩子,以及两个汉人女奴投奔了玄武关, 大地之母保佑,这两汉人女奴幸亏我没碰,经查还是完璧之身后得了八十块银元的赎身费,又见我射的一手好箭, 特意被霍将军看中在这里当了汉军射箭教官,拿到军籍后,他们将我的家人安置到中原内地,我的女儿和儿子也被许可,跟汉人孩子一起上学, 我的女人现在也在一处畜牧场上班,包吃住不说,一个月差不多还能挣两块银元, 想想从前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决定一辈子效忠大汉,只要遵守他们的法律,我们的日子会越开越好。” 哈帖尔闻言,露出羡慕的神情,尔后又问道:“这里的汉人对你们如何?不会经常打骂你们吧?” 特目回道:“起初是有些汉人对我们深有成见,但我们遵纪守法,又见我有军籍在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释然了, 我跟一线汉军所拿的薪水待遇一模一样,都是两块五银元,逢年过节还有额外补助和津贴, 真的,跟着汉军比之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强太多了,至少这一年来,我的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挨过冻,饿过肚子, 我一家住的地方都有邻里相互照料,实在好太多了,现在你们来了,一定会比我过的更好。” 看着本来面黄肌瘦的特目,如今油光满面精神备足,哈帖尔是打心眼里的羡慕。 随后,他酸溜溜地说了句:“特目,你也不用装好人,那两个汉女不是你不想碰,而是他们没满十五岁,碰不得吧?” 特目闻言,尴尬地笑道:“都过去了,提这些做什么,就算是,那也是大地之母冥冥中的指引。” “哈哈哈……” 这话立马引来周围蒙洛吃饭的士兵跟哈帖尔等人的嘲笑。 五十一 走,我们回家! …… 金帐内,拓跋宏业十分烦恼。 从八月开始至今,军中因耐不住饥寒交迫,已陆陆续续跑了两万多人,甚至有部分八幡士兵直接逃入玄武关内。 这让拓跋宏业备受打击,这代表着自己在蒙洛帝国的威望已不如从前那么让子民信服。 军心涣散,粮饷紧缺,攻克玄武关却依旧遥遥无期,让这位统一草原的霸主,第一次从心底产生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现在的拓跋宏业,已没有当年在马背上驰骋的英姿,宛若一个暮年的老人,倍感孤独。 他想起了卫蓉,大周王朝的公主,也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此刻真想再去她的寝宫,静静看她做女红。 老了,昔日的草原雄鹰,终究还是老了,他的精力不再充沛,尤其经历这场毫无尽头的战争,更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颓废。 帐内的火盆依然烧的很旺,羊脂火把燃烧发出的轻响,依然在耳边回荡。 有这么一瞬间,拓跋宏业觉得眼前一切是那么的陌生,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是一手缔造蒙洛帝国的圣皇么? 他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带着天下无敌的铁骑踏平了玄武关,梦到中原各地百姓在蒙洛八幡铁蹄的驰骋下尽情哀嚎,梦到自己坐在神都(刘策改名为长安)皇宫大殿上,征服了这边富饶的土地和他的人民。 这个梦真的令他回味无穷,因为在那个梦里,没有刘策,没有汉军,没有那面让人见之欲避的精卫烈焰大纛。 对,是刘策!就是他!将自己的美梦无情的打碎,就是他!让草原民族分崩离析。 为什么要出现这么个可怕的对手?难道是天意么? 谁曾想过,昔日逆来顺受的中原百姓在他的指挥下变得敢于反抗,腐败的军队在他操练下变的骁勇善战。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现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如同一面铜墙铁壁,让自己的霸业止步与此。 “刘策!咳咳咳……” 想到激动处,拓跋宏业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拿手帕猛地捂住嘴巴,顿觉咽喉一甜,再看时,一滩鲜血出现在绢帕上。 拓跋宏业心中一惊,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场战事拖垮,若不能快些有个结果的话,一旦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蒙洛帝国,极有可能瞬间坍塌。 蒙洛帝国其实还是以部落形式存在,以王庭为中心向外拓展。 这种形式的帝国弊端重重,各部之间为争夺有些资源,只会在乎自身利益,根本不会考虑帝国的感受。 拓跋宏业在,还能号令各部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可一旦拓跋宏业不在了,立马会四分五裂…… 就如同前世蒙古帝国,成吉思汗一倒下不久,庞大的帝国立马被他的子孙分成四大汗国,彼此混战不休,短短百余年时间,立马被打回原形。 这是游牧民族的本性,个人利益凌驾与国家利益之上,没有什么完整的大一统思想。 这位昔日草原雄主将染血的手帕死死拽在手心,决心要在自己性命走到尽头前,踏入中原那片富饶的土地。 然而,拓跋宏业的念头刚起,一个噩耗忽然从帐外传来。 “不好了圣皇,出大事了!”随军参谋拓跋奚满脸愁容冲入大帐,当即跪在拓跋宏业跟前,“正白幡旗主,尉迟褐兰,今日凌晨率十万本部兵马,拔营而去!” “你说什么!”拓跋宏业大惊,“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拓跋奚低头道:“圣皇息怒,奴才也是才发现尉迟旗主营中空无一人啊。” 拓跋宏业“嚯”地起身:“十万人马,一夜功夫居然都跑了,朕居然现在才知道!他们还把我这蒙洛帝王放在眼里吗?来人啊!” “报~~不好了圣皇~~” 又一噩耗在下人的惊呼中传来。 “启禀圣皇,贺丹旗主不满军中粮草分配,率绣白幡七万人马与一个时辰前也齐齐拔营而去……” 拓跋宏业闻言顿时脸颊煞白,两白幡近二十万人马不顾自己决定,擅自离开军阵,这个局面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 现在,这仗还怎么打? 拓跋宏业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顿时六神无主。 玄武关下六幡主力一共离开了两幡,这对本就浮动的军心造成了更大肖恩打击,可以说这场战争已经是失败了。 不过,相比战争失败,更让拓跋宏业感到恐惧的,便是蒙洛帝国极有可能自此动荡不安,陷入无休止的内战当中。 这是拓跋宏业十分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却不得不对此做出防范去应对。 “咳咳咳……” 心急如焚的拓跋宏业再次猛烈咳嗽起来,用布帕紧紧捂住嘴巴。 跪在地上的拓跋奚,用眼角余光瞥见,拓跋宏业嘴角残留一丝鲜血,心中顿时一紧。 “圣皇的身体怕是不容乐观,万一要是有个意外,我该怎么办?” 拓跋宏业喘着粗气,对拓跋奚道:“拓跋奚,你立刻传令全军,三日后,全军拔营,回转王庭。” “奴才遵旨。” 拓跋奚领命而去,只留拓跋宏业一人独自在金帐内摇头叹息,脸上满是不甘和懊恼…… 此刻的尉迟褐兰已经率领本部十万人马连夜跑出了数百里。 看着银霜素裹的草原,他仰天大吼一声,然后对自己的部下大声说道:“勇士们!我们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回归属于自己的家园了! 圣皇他老了,不再是当年的雄主,他不该选择在这种时候发动对中原的战争,我们尉迟部落的勇士,不能毫无意义的死去, 所以,我们回家,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走吧,勇士们!” “嗷嗷嗷~~” 回应尉迟褐兰的,是震天的狼嗥声,各个脸上充满了兴奋之情。 这时,尉迟褐兰的弟弟,尉迟勋紧张的说道:“旗主,我们这么做,难道不怕圣皇怪罪么?” 不想,尉迟褐兰回道:“圣皇若敢来犯,那我们尉迟部落的二十万勇士,会坐以待毙么? 当然不可能,谁敢阻止我们回家,就是我们的敌人,不管对手是谁,都不允许! 何况,圣皇他也没有精力来针对我们了,走,回家!” “嗷嗷嗷~~” 在一片震天欢呼声中,正白幡部落的勇士,齐齐踏上了归程。 五十二 毒计 …… “霍将军!蒙洛人退了!蒙洛人退兵了!” 三日后,目睹玄武关外蒙洛大军拔营而退,韩旷满脸兴奋的前去禀报霍青。 而此刻霍青,正惬意地坐在将军府厅内,和周泰一起吃着沸腾的火锅。 听到韩旷的喊话声,周泰本能起身,却被霍青按回椅子上,淡淡地说道:“激动什么,不是早在本将军意料之中么?” 等韩旷步入府厅,不等他开口,霍青指着拿着筷子对他说道:“韩守备,你来的正好,这火锅的火候刚好,一起来享用吧。” 韩旷哪有心思吃什么火锅,满脸喜色对霍青道:“霍将军,蒙洛人退兵了,我们守住玄武关了,是不是该向京师报捷?” “报捷?报什么捷?”霍青一脸懵逼地问道。 韩旷道:“自然是守住玄武关不失,逼退敌军啊。” 霍青轻声一笑,摇摇头:“韩守备,一场毫无悬念的防守战,就要向陛下报捷,这未免也太……” 话说一半,他再次笑了笑,夹起桌上一块蘸了酱料的生羊肉,放到冒着热气的火锅汤里,搅动一阵后,看向韩旷。 “不,这场仗还未结束,敌人退兵不代表战争已经结束。” 韩旷一愣:“霍将军这话何意?” 霍青捞起之前放下的羊肉,放嘴边吹了吹,尔后说道:“请韩将军准备一万人的战马,要一人双马, 每匹战马必须要穿戴马甲,再准备五日之需的粮草,要肉干炒面,便于携带。” 韩旷闻言,顿时知道霍青想干什么了,忙劝道:“霍将军,蒙洛人退了也就退了,你干嘛还要去招惹他们?不怕他们卷土重来?” 霍青笑道:“卷土重来?韩守备想多了,蒙洛人这一退,再也无法对我大汉造成任何威胁,从今天开始,攻守易形,只有我汉军出击打他们的份,韩守备只管按本将军所说去做吧。” 话毕,霍青一口吞下嘴边的羊肉,美滋滋的嚼动起来。 对与霍青刘策麾下第一军事天才,韩旷就算再不理解,也只能依令行事,谢绝霍青邀请一起用餐后,立马离开去准备战马干粮了。 等韩旷一走,周泰忍不住问道:“霍将军,卑职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击?等蒙洛人走远放松警惕再行动各个击破不好么?” 霍青道:“你不懂,蒙洛人骄傲的很,如果分兵各个击破,根本不会让他们真正心服, 只有从正面击败他们的断后队伍,才能真正从心理上征服他们,何况,我羽林卫成军至今, 打的都是硬仗,灭的就是精锐,只是不知道这次断后的军队,会是哪一幡,本将军希望是慕容部的人马。” 周泰道:“慕容部,也就是正蓝幡,这个幡部足足有三十万控弦之士,部落人丁数百万,您当真打算以他为目标?就算如此,一万铁骑,怕是不够啊。” 霍青笑道:“我可没说只带一万铁骑去送死。” 周泰两眼一瞪:“可你刚才……” 霍青止住他道:“你怕是忘了,朱翎他们的队伍还在蒙洛帝国境内逍遥快活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周泰瞬间明白了霍青的想法,顿时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将领,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本以为霍青派出朱翎各部的一万人马只是袭扰敌人大后方而已,可不曾想从一开始,霍青的目的就远不止与此。 他要的是八幡主力的性命!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有这么一瞬间,周泰暗自庆幸当初自己选择了投诚,否则,自己怕是死上十次都不够。 …… 距离玄武关外六十里,慕容敛望着荒凉的归宁城,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旗主,圣皇的人马已经北返百里之外,我们是否也该动身了?”慕容垂策马来到慕容敛身边建议道。 慕容敛摇摇头:“圣皇命我慕容本部留下断后,防止汉军追击,眼下还不是该撤的时候。” 慕容垂道:“已经过去三天了,汉军要来早来了,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受的了,我们的部下也受不了。” 慕容敛没有回话,却是看向慕容垂道:“族兄,稍安勿躁,汉军一定会来的,而且极有可能是骠骑将军,霍青亲自领兵前来追击。” 慕容垂闻言,顿时激动不已:“很好,我正好想要会会这个中原第一名将,是不是浪得虚名!” 慕容敛摇摇头:“不,族兄,你听我一句,遇到霍青的队伍千万不要跟他交手,而是想方设法把他引到……” 他眼神忽然变得阴狠无比,手指蒙洛大军撤退的方向。 慕容垂瞬间明白了慕容敛的意思,顿时满脸不可置信,小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那里可是圣皇撤退的方向,慕容敛,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慕容敛道:“族兄,你还不明白么?这次南征,如此草草收场,加上两白幡旗临阵而逃,等拓跋宏业回到王庭,会怎么收拾不听话的部落?” 他直呼拓跋宏业的本名,显然已经不把拓跋宏业当帝王看待了。 慕容垂:“但我慕容部可是没有违反圣皇之令啊!” 慕容敛眼神一寒:“但你别忘了,两白幡不告而走,是本旗主暗中教唆的,拓跋宏业这老狐狸很快就会回过神来, 你想想等他回到王庭会怎么对待我们?定会让我们慕容部派兵讨伐两白幡,也好削减彼此实力稳固自身实力啊!” 慕容垂不停摇头:“不,我等身为蒙洛臣子,岂能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恕我无法苟同。” 慕容敛失望的说道:“族兄,我知道你豪情万丈,不屑使小手段,但你这样会害死整个慕容部的,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拓跋宏业已染重疾怕是时日无多,垂死的狼王会为了自己的子孙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你也应该明白! 族兄,慕容部的未来都系你身上,借霍青之手除掉拓跋宏业,我慕容部才有机会称霸草原, 一旦错过这次良机,等拓跋宏业将拓跋玉海从斯拉夫境边召回,慕容部,将有灭族风险,你可想清楚了。” 拓跋玉海,这个名字在草原上,威名比拓跋宏业更让人忌惮。 慕容垂十分清楚,对慕容部最戒备的人非是拓跋玉海不可,一旦他回到王庭,慕容部的生存都会成为问题。 “唉~” 考虑到部族利益,慕容垂最终选择了妥协。 五十三 一代帝王的终途 上 …… “唏律律……” “咯哒哒……” 白雪覆盖的塞北草原,上万玄甲铁骑头插羽翎、奔涌疾驰,那面巨大的“霍”字军旗在万马丛中显的格外耀眼。 而在相隔数里之外,同样有一支人数庞大的异族铁骑正在疾驰狂奔。 双方你追我逃,在塞北平原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霍将军,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支敌军好像故意引诱我们追击,小心有诈啊。” 说话的是一个与霍青年龄相仿,手持马槊的俊朗将领,他便是羽林卫副将,勇武无双的卓少云。 霍青闻言,一边策马奔驰,一边笑道:“本将军好像有些明白这慕容部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卓少云不解:“请霍将军明示,末将不解。” 霍青指着前方慕容部铁骑军队说道:“我曾听我娘子说起过,慕容部实力在草原上仅此与拓跋部, 这次拓跋宏业兵败而归,想必这群家伙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拓跋宏业,真是够阴险啊。” 卓少云眉头一皱:“将军此言可当真?” 霍青道:“从他们行军的方向,与我收到朱翎他们在草原各部的消息路线相差无几,如若本将军所料不差, 那是拓跋宏业大军回返王庭的路线,既然人家想送一份战功给我们,我们为何不笑纳呢?” 卓少云:“可万一这是陷阱呢?蒙洛大军主力尚有几十万,我们即便算上朱翎的部队,也就两万,蒙洛人不比其他人,他们的骑兵可是赫赫有名,不可不防啊。” 霍青自信地说道:“放心吧,如果慕容部真的想要吃掉我们,在归宁城外就该集结全部主力, 而不是只有眼前这区区两万人,只要慕容部有想统治蒙洛草原的野心,就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相信我吧,本将军从来没有失算过,至于蒙洛大军主营部队,几十万人分散各处,只要我们集中攻破一点, 必会导致其全军崩溃,介时我们就能立下盖世之功,风光回京跟陛下覆命了, 此战过后,蒙洛草原必会四分五裂,这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局面,也是慕容部现在心中的盘算, 这么大的功劳,我要不取,下辈子都会后悔,就算真是诱饵,也不会轻易放过,驾!” 霍青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有一成把握的胜算,他就会不择手段去尝试一下,才二十六岁的他,从第一战开始就无败绩,所立战功压过一群老营将官,说他是常胜将军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而在撤退的慕容部中,慕容垂一脸沉色,心中万分憋屈。 身后就是传闻中的大汉名将,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跟他一决雌雄,结果却因为诸多因素不得不诈败而逃。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现在做的事,极有可能给他留下一身的污点。 慕容部本名慕容霸,当年西北战事失利,慕容敛所部战略为大汉另一名将白麒破坏。 回到王庭后,拓跋宏业却将毫无缘由的罪责加在跟此事毫不相干的他身上,给他改名为“垂”,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耻辱。 但他再如何不满,也不会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成为逆贼,谋害拓跋宏业啊! 拓跋玉海和慕容垂一样,都是草原名将,都替蒙洛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两人性格也是十分相似,不屑那种阴谋诡计。 但,为了慕容部的利益,他再不甘心也只得迈开了这一步,哪怕他明白这样做会对蒙洛帝国造成如何大的动荡。 现在,他已没有选择了,只能按照慕容敛的计划,将身后的煞星一步步向拓跋宏业本部引去…… 两日过后,拓跋宏业本部大军已呈现在慕容垂眼前。 “全军听令,一口气冲过去,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不准停下!冲!” 随着慕容垂一声令下,两万慕容铁骑顿时加快速度,快速冲向驻扎的蒙洛大军。 一名巡营的蒙洛士兵腹中饥饿难耐,忍不住捧起地上一滩雪,大口吃了起来。 忽然,他感到大地一片轰鸣,抬起已经被冻开裂的脸颊,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由瞳孔一锁,本能的摸到腰间示警的号角。 然,下一刻,待他看清那面象征正蓝幡的大旗后,顿时又松了口气:“是慕容将军的部队回来了,我该立马让人打开营门。” 想到这里,这名蒙洛士兵一个翻身上马,向营门口飞驰而去。 殊不知,就在他打开营门,准备迎接慕容垂大军到来之际。 “飕~” “噗~” “呃~” 一支疾驰的狼牙箭贯穿了他的胸膛,直接将其掀落马下。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将军……” 带着无尽疑问,这名蒙洛士兵在痛苦寒冷之中,陷入了永久黑暗之中。 “飕飕飕飕……” “噗、噗、噗、噗……” 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狼牙箭从骑兵群中射出,可谓是又狠又准,将守在营门口的蒙洛守军士兵一个个全数钉死在雪地上。 风一吹,他们刚流淌的热血瞬间被冻结。 “不好了!汉军杀过来了!” “快逃命啊!” “足足二十万啊!” 这是慕容部骑兵在摧毁营门时,发出的惊吼声。 瞬间,整个军营被慕容部的话给渲染,顿时惊慌失措,乱做一团。 这自然也是慕容垂的计谋,做出一副被汉军打败溃逃的计划。 显然,这个计划成功了,先头军营已乱做一团,接下来会将恐惧渲染到整个军营。 霍青在慕容部后面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如他所料,慕容部的目的不单纯。 不过,眼下情景也正合他意,与是抽出汉剑振臂一挥:“羽林卫听令!随我之取中军大营!” “喝~~” 喝声透宇,两万人马在霍青率领下,加速冲入敌营。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开始了…… 中军大帐内,拓跋宏业正在闭目休息,经历这次巨大挫折,眼下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将蒙洛帝国分崩离析的局面重新扭转过来。 可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剧烈骚动声。 不等他反应,拓跋奚连滚带爬的进入大帐:“圣皇,大事不好了,汉军杀进大营了,现在各营乱做一团,请圣皇即刻逃离吧~” 五十四 一代帝王的终途 下 …… “咳咳咳……” 听闻如此噩耗,拓跋宏业再也坐不住,一个起身怒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噗~” 猛地,一抹鲜血夺口而出,染红了脚下地毯。 “圣皇……” 拓跋奚忙上前去搀扶,却被拓跋宏业一把甩开。 “滚,朕是蒙洛帝国的主宰,没有任何人可以将朕击败!传令两黄幡,准备迎敌,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王庭铁骑的厉害!” 拓跋宏业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让拓跋奚胆颤心惊,回过神后才道:“圣皇啊,现在军营大乱,各部军营争相逃命,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把人聚集起来啊!” 拓跋宏业站直身子,一字一句道:“告诉他们,这是朕的命令,他们必须随时愿意为朕而死,朕给了他们荣誉,给了他们财富,现在,是时候回报给朕了,快去,你想抗旨么!” 拓跋奚喉结滚动一下,看着拓跋宏业此时摄人的眼神,无奈应了一声,急急离开了大帐。 “想要朕的命?那就凭本事来拿吧!” …… 中帐大营外,两支这个时代东方最强的骑兵,对立阵前。 旌旗蔽日,迎风招展,粗重的马鼻息响在阵前不断回荡。 蒙洛骑兵各个怒目而视,望着对面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玄甲铁骑,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而在汉军方面,熟悉的骑墙锥阵已然摆开,寒风中吹拂的羽翎轻摆,将每一名士兵真实表情掩藏在冰冷的面甲之后。 压抑的气氛弥漫全场,一万对阵三万。 看似毫无胜算的骑兵对战,身为汉军主将的霍青,却充满了信心。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山坡上的慕容部大旗,眼神微微一蹙。 想要击败眼前这支疲惫的蒙洛铁骑不难,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慕容部会否对战局产生致命影响。 而拓跋宏业也把眼角余光看向慕容部,短时间内能号召的两黄幡战士全部聚集在了此地,可面对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他也把最后获胜希望寄托在慕容部能及时出手。 哪怕他已经清楚,这一切都是慕容敛的谋算,也得赌一把,赌慕容敛对自己哪怕还有一丝的忠心。 压抑的气氛在整个战场蔓延,双方战马不住踱步,大战一触即发。 “呼……” 霍青深吸一口气,缓缓拉下了铁胄上的修罗面甲,拔出汉剑,遥指敌阵。 “风~” “喝~~” “呜~~” 随着一声令下,霍青选择主动出击。 在角号声响起的顷刻间,骑墙如林,保持匀速,缓缓向蒙洛铁骑逼来。 拓跋宏业一扬披风,大喊一声:“我英勇无畏的蒙洛勇士,现在是你们在这群卑鄙汉人面前展现雄姿的时刻, 让朕,蒙洛帝国的圣主,再次带你们碾碎一切,踏向胜利!” “嗷~~” 三万蒙洛铁骑齐声高呼,在拓跋宏业的鼓舞下,燃烧起体内沉寂多时的热血,不畏生死的扑向羽林卫。 面对重甲防护,蒙洛人引以为傲的弓箭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唯有以血肉之躯,堂堂正正打败来犯之敌。 一场注定未来汉蒙之间命运的交锋,正式打响。 而在山坡上,慕容敛和慕容垂手持从黑市买来的窥镜,密切注视着战场局势。 良久,慕容敛放下窥镜,对慕容垂说道:“族兄,你怎么看?” 慕容垂回复道:“霍青的军队人数虽然远不如圣皇,奈何他们身上的甲胄和武器实在太过精良,我蒙洛人在这方面根本无法跟其相提并论。” 慕容敛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不管如何,这注定是一场苦战,等战事结束,族兄该知道怎么办?无论是霍青还是拓跋宏业,都不能活着离开。” 慕容垂:“我明白该怎么做。” …… “桀~” 苍茫大地上,两道黑线越来越近,随着一声苍鹰嘶吼在天际回荡,惨烈的搏杀正式拉开帷幕。 “砰~” “吁~~” 两股钢铁洪流碰撞一刹那,登时一片人仰马翻,落地的士兵不分敌我,转眼就被奔涌的骑浪淹没在铁蹄之下。 “嘿~” 卓少云身先士卒,在与敌骑错身一瞬,手中十五斤重长槊一个横截,直接将对手顶落马下。 随后一声轻喝,马槊一转,直接带起一抹鲜红沸血。 而在他身后的羽林卫铁骑也是士气高昂,将竖在肩上的三米骑枪缓缓平压,对准迎面撞来的敌人。 “咔嚓~咔嚓……” 随着一声声枪杆折裂声回荡不止,蒙洛骑兵被这极其廉价的长枪轻易收割走一条条鲜活充满朝气的生命。 “呀~” “砰!” 面对骑墙攻势,蒙洛骑兵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用尽平生所学,势要将其破开。 一名蒙洛骑兵挥动手中开山斧,直接一斧劈开一名羽林卫骑兵的胸甲,尔后借助马力,猛踩马镫直立起身,硬生生将对手带离马背,狠狠甩落在地。 “噗呲~” 然而,他还未来的及宣泄内心压抑的情绪,只闻耳边传来一阵金属切开躯体的呲响。 接着,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先是看到了飘雪的天空,再看到战场上搏杀的情景,最后看到了雪白的土地,以及…… 一名无头骑士正在马背上疾驰…… 最终,他永远失去了知觉,陷入黑暗之中。 还有一名蒙洛骑兵,侥幸避开第一道骑墙后,却被第二道骑墙间距中链接在一起的铁链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刚落地的他不顾一切抓起遗落一旁的弧刀,刚要准备反击,不想迎面撞上一件挂在马首一侧的木盾。 一瞬间,蒙洛骑兵再度被撞翻在地,这一次他没有了好运,正准备起身时,一双马掌重重踏在他的腹部…… “啊~~” 难以形容的痛楚尽数化作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红着双眼勉强抬头去看自己伤口,不想…… “砰!” 又是一双马掌直接扫在他脸上,顿时他的半边脸颊连同咽喉一起被踢的粉碎,就连眼球也挂在了额头上,连着神经,满脸惊恐的堕入轮回。 骑墙风一般持续推进,将迎面而来的蒙洛骑兵如摧枯拉朽般横扫一空。 目睹眼前这等可怕的情景,拓跋宏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到了绝望…… 刻骨铭心的绝望。 五十五 枭雄 …… “飕飕飕飕……” 数千支弩箭从马背上呼啸而出,将直面迎来的蒙洛铁骑如秋风扫落叶般射落马下。 刹那间,马鸣嘶啸,人仰马翻! “唉~~” 拓跋宏业痛苦的闭上双眼,握紧马缰,绝望的轻摇下头,在他心中,已经对这场决战有了准确判断。 失败了! 天下无敌的蒙洛铁骑,败给了昔日自己最看不起的中原人。 这也是拓跋宏业第一次见识到了汉军铁骑战术,第一次明白骑兵还能这么用,第一次感受到骑阵冲锋的威力是如此可怕。 但他真的不甘心啊! 论一对一作战,拓跋宏业自信蒙洛骑兵能轻松吊打汉军铁骑,再给汉军十年时间都无法超越,哪怕他们身上的甲胄能让骑射失去威胁。 毕竟蒙洛铁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骑兵。 可是,在面对骑墙攻势时,这种个人勇武显的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拓跋宏业不似螨蜻君王那般闭关锁国盲目自大,相反,他不断学习着其他国家文化,取其精华改良加强帝国实力。 奈何,时间太短,确切说是刘策的崛起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一点预兆都没有,才导致了今日失败的本因。 而且,失败后,拓跋一族乃至整个草原会有什么影响?拓跋宏业身为一代帝王,十分的明白清楚。 拓跋宏业最后看了一眼山坡上按兵不动的慕容部,而后手一挥,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动作。 “别打了,圣皇想跟你们主帅说两句话,别打了!” 拓跋宏业的亲兵,扛着苏图鲁,策马冲到阵前大声宣布止战。 同时,停战的号角声响彻遍野…… 山坡上的慕容敛闻听到号角声,顿时眉头一蹙:“拓跋宏业此举想做什么?” 慕容垂:“旗主,现在是不是可以发起进攻?” 慕容敛摇摇头:“不,还不是时候,此刻无论汉军还是拓跋一族的兵力,实力犹存,发起攻势只会给我们造成更大伤亡,且静观其变。” 霍青听到敌军停战号角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摆手回道:“吹号,停战。” “呜~~” 纵使周泰十分不解,但他还是按照霍青所言,命号手吹想了角号。 顿时,原本杀的两眼通红的两方士兵齐齐分列两波,回到各自阵前待命,草原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没多久,拓跋宏业不顾拓跋奚等人阻拦,直接策马来到阵前,强忍病痛折磨,用足力气大吼一声:“对面领兵主帅,可是骠骑将军霍青?朕,蒙洛帝国圣皇,请你出面一叙!” 霍青当即出列:“我便是大汉骠骑将军霍青,不知圣皇找本将军有何要言?” 拓跋宏业仔细打量着霍青,尔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霍青,跟朕单独谈谈,你可有胆量?” 霍青微微一笑:“既然是圣皇邀请,本将军又岂会扫了您的兴致?” 边上周泰闻言忙劝道:“霍将军,恐有诈,让卑职与您一道……” 话未说完,霍青就制止了他:“好歹也是本将军的老丈人,女婿跟老丈人说几句话能有什么意外?放心吧……” 接着,霍青和拓跋宏业一人一马,相隔五步并肩策马向左侧小山丘驶去。 “霍青,真是英雄出少年,朕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如你这般,月儿嫁给你朕现在才算是真的放心。” “谬赞了,圣皇找本将军想必不是单单叙旧这么简单对吧?” “霍青,朕问你,你是真的打算要朕这颗脑袋么?” “圣皇想多了,本将军是想要圣皇的脑袋,但陛下亲笔下令,只让末将击败蒙洛人,特意声明留您一命。” 拓跋宏业闻言一愣,旋即很快明白了霍青话中之意,不由露出苦涩地神情: “好啊,好一个大汉君主,中原出了他这么一位城府极深的君王,用不了二十年,中原必将超越以往任何一个时代。” 霍青微微一笑:“圣皇所言甚是,大汉必将屹立世界之巅。” 拓跋宏业叹口气:“这场战争,朕败了,霍青,取下朕的人头去邀功吧……” 霍青摇摇头:“本将军之前说了,不会要你的人头。” 拓跋宏业道:“朕已是时日无多,就算你放过朕,朕也是无法活着回到王庭,毕竟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朕的命!” 霍青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慕容部,问道:“圣皇所言,是指那群叛军么?” 拓跋宏业没有直接回答霍青的话:“朕乃蒙洛帝国的君王,自小在马背上打下这片江山, 经此一役,草原四分五裂的局面已成定局,而朕的几个儿子实在不成器候,根本没有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 到了这种时候,朕只希望拿朕的这颗脑袋换我拓跋一族的安危,霍青,我的女婿,你懂朕的意思么?” 霍青深吸一口气:“本将军明白,但本将军是不会拿你的脑袋去做交易的。” 拓跋宏业脸一沉:“莫非你是怕被月儿怪罪?霍青,你是男人,尤其在战场上不能儿女情长,该当机立断就当机立断!” 霍青依然摇摇头:“圣皇,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拓跋一族,陛下本来就有意交好, 即便你死后,拓跋一族的子民也会受到大汉的庇佑,这是陛下的意思。” 拓跋宏业闭目不语,良久说道:“好,既然如此,朕也不能让小人得逞,我以你岳父的名义,恳请你一件事, 我死后,你可以占据王庭的一切,只是之后,请务必莫要保护我拓跋一族的子民,你必须答应朕。” 霍青明白了拓跋宏业的意思,用力点点头,拱手道:“小婿答应岳父大人的请求!” “哈哈哈哈,好,好啊!” 得到霍青点头的拓跋宏业,大笑三声后,忽然拨转马身,回转阵前振臂一呼: “勇士们,现在听朕的命令!慕容部意图谋反,想要破坏我蒙洛帝国的太平,现在,你们紧随朕的大纛,向慕容部发起进攻!杀!” “杀~~” “嗷嗷嗷~~” 不得不说,拓跋一族的蒙洛铁骑对拓跋宏业的忠诚毋庸置疑,他一声令下,齐齐狼嗥着高呼向慕容部所在位置呼啸而去…… 五十六 终幕 …… 冷风瑟瑟,雪花飞舞…… “唏律律……” 白茫茫的大地上,一面面象征正蓝幡的旗帜,迎风招展,成片战马的呼啸声此起彼伏。 而这些战马的主人,此时一个个无精打采,顶着寒风漫无目的走在这冰冷的草原上。 数个时辰前,拓跋宏业不顾一切,率领不足三万两黄幡的蒙洛铁骑对慕容部发动了自杀式的进攻。 纵使诡计多端的慕容敛,也被拓跋宏业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不得不着手应战。 三万慕容部铁骑和拓跋部的勇士,就在这无名的草原山丘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杀。 战斗结果,早就精疲力竭的拓跋部两万名骑兵,除了少数部分被接应的羽林卫骑兵救下外全部战死,就连拓跋宏业也在乱阵中跌落马下再也没有起来,真正阐释了什么叫忠心。 这一幕就连霍青和羽林卫铁骑都被深深触动…… 而慕容部也损失了六千多骑,但慕容部实力雄厚,这点损失很快就能弥补,只是这一战完全将慕容敛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更可怕的是,拓跋宏业这一死,慕容部等于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很快就会从那些幸存的拓跋部士兵口中传遍整个蒙洛草原。 到了那时,慕容敛十分清楚整个慕容部将会面对怎样的可怕局面,定会被各部群起而攻。 慕容敛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立马回到本部,召集所有青壮,防范其余各部的进攻,草原,变天了。” 说着,慕容敛撕下了身侧旗手背后正蓝幡的旗帜,最后看了一眼,便让它随风飘去。 慕容垂看着在风雪中越飘越远的旗帜,最终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声:“也就是说,我们慕容部从今以后就脱离八幡之列了?” 慕容敛道:“不单单我们,整个草原八幡制从拓跋宏业陨落这一刻起,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蒙洛草原安逸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回归到彼此杀伐争夺霸主的战争上。” 慕容垂久久无语,脸上万分不甘:“我们这么做,真的对么?圣皇用尽一生心血统一了蒙洛草原,现在就这样分崩离析?” 慕容敛拍拍慕容垂的肩膀:“族兄,你和我,得担负起慕容部未来的命运,千万不能气馁,现在我们回家, 然后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向各部说明拓跋宏业的死与我们无干,一切都是霍青和汉军干的。” 慕容垂疑惑地看向慕容敛:“你觉得其他部落会相信我们的话?” 慕容敛道:“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我们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为统一整个草原做好充足的准备, 走吧,我的族兄,希望一切还来得及,等回到部落,立刻将这些年我们贵族积攒的财富散发给族内子民, 等取得他们的支持后,我们就不会惧怕任何危机了。” 蒙洛草原的普通百姓确实很穷,几乎各个都是面黄肌瘦,很长时间里,也就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饭,富贵的只是那些贵族以及各幡少数部落,资源分配非常不平衡。 跟中原大周时期一样,士族和皇族占据全国八九成财富,几乎垄断了各行各业,而相比之下,草原的资源分配更加丧心病狂。 中原百姓再穷还有一亩三分地可以耕种自给自足,再不济给人当佃农或者打短工,一日两顿还是能勉强维系的话。 相比之下,草原各部牧民是真的猪狗不如。 他们所养的牛羊都是要给贵族阶层,一年到头下来,养的一百头羊能分到半只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即便出征的普通将士也同样,所掠夺的财富九成九归他们上司和贵族所有,自己依然要在寒冷的冬天忍受饥寒交迫的煎熬。 所以,别看蒙洛人凶残成性,抛开这些表面因素,内部经济根本是一塌糊涂。 这也导致了蒙洛帝国这次南征失败的主因,承受不了长久的消耗战。 而熟知草原百姓现状的慕容敛深信,只需要散发慕容贵族的财富给那些牧民,定会将他们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心。 除此以外,更主要的一点,慕容敛没有明说,那就是大汉的这次胜利给了他一个可以掌控人心的手段。 另一边,残存的拓跋部勇士齐齐跪在拓跋宏业的尸体前,低头默哀。 霍青看着拓跋宏业的尸体,长叹一声:“你我虽是敌人,但你的英雄气概,还是让人敬佩,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只要拓跋部的人愿意归顺大汉,我代陛下答应给你的部落子民永久安宁。” 这时,一名亲兵起身走到霍青跟前,微微鞠躬,用胡语向他恳求:“霍将军,我们有个请求,恳请您让我们带圣皇的遗骸回往王庭。” 看着这名亲兵坚毅的眼神,霍青点点头,熟练的用胡语回道:“将他好好安葬,你们放心,他是一个令人值得尊敬的君王。” 亲兵闻言,感激地向霍青行了一礼。 霍青回头又对周泰道:“给他们一些干粮,再把战马还给他们。” 周泰小声嘀咕两句,想跟霍青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霍青吩咐去做了。 目送这些拓跋部骑兵卷裹拓跋宏业尸骸离去后,周泰终于忍不住问道:“霍将军,卑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敌人这般好。” 霍青轻笑一声:“那照你意思本将军该怎么办?带着拓跋宏业尸体回京?然后再将这些蒙洛人全部诛杀?” 周泰一脸茫然:“难道不该这样么?胡人反复无常,应该现在就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霍青问道:“蒙洛草原千万人,杀的光么?就算跪在这里让你砍,也得砍上好几十年! 何况陛下要的是蒙洛草原,救下昔日皇族贵部,远比杀伐所带来的利益要多的多,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周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尔后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卓少云满脸兴奋来报:“霍将军,朱翎他们回来了,带来了好多牧民和牛羊啊……” 霍青笑道:“这个混球,总算是回来了,走,看看去~” 五十七 西域都护府 …… 宣武三年,十二月初六,瓜州…… “哈~” 一座烽火台前,五名长着标准西域脸型的士兵,正在一堆篝火前抱团取暖。 而在烽火台上,张着一面鲜红的汉旗。 这五人是自西域都护府成立以来所征集的第一批依附兵之一,效忠西域都护府下属十个折冲府中的瓜州折冲府。 自当年白麒攻占西域以来,按照刘策所设,除开陇右折冲府两万五千全部清一色汉军镇守以来,其余九府皆是六千汉兵配合当地五百至一千的兵力。 只是碍于目前条件有限,十府只设了五府,但也足够应付很多战事了,毕竟汉军的装备精良的让人叹为观止。 正在往火堆里丢土豆的士兵,叫卓玛买提,去年才加入瓜州,隶属月氏(瓜州)折冲府校尉,陆羽麾下。 卓玛买提是异常的穷,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家中有四个子女和三个妻妾需要抚养,靠给当地土司打短工放牧得些微薄的收入,时常三四天时间才能让全家吃上一顿饭。 自汉军驻扎在瓜州境内,从去年开始招募依附军,卓玛买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应征,结果他被顺利录取,成为此地烽火堡一名汉军士兵。 当他的上司将两套崭新汉军军绒以及沉甸甸的甲胄递到手中后,卓玛买提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士兵。 成为新附营的第一天,他跟和自己一样来应征的青壮,吃上了一顿许久不曾享受到的饱饭。 香气四溢的油炒米饭,令人垂涎欲滴的胡饼,滚烫的羊肉汤外配两个卤鸭蛋,饼和饭不够可以再添,至今回想起来卓玛买提依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一日,他和他的同伴们因为吃的太好,跑了一夜肚子…… 之后的每一天,卓玛买提都能吃饱饭,只是汉军的操练令他们苦不堪言,好在三个月集训后他都坚持了下来,终于成为一名正式新附军士兵。 成为新附军士兵后,等于意味着有了军饷,两块五银元,仅比正式汉军低了五百钱,让卓玛买提一家生活有了保障。 而且虽然新附军待遇比不上正规汉军,但同样不低,比本地其余西域各部士兵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且,在他成为新附军第七天,他们一家就被安置在瓜州地界,配备了民房供他们居住,还分给了他们一家一个牧场,彻底告别了挨饿受冻的历史。 如今,卓玛买提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与大汉紧紧捆绑在一起,是大汉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生活的机会。 跟卓玛买提相同想法的人在新附军中不在少数,都是从起初的抵触到现在的接受乃至认同,都只在短短一年时间。 “土豆熟了没,快看看,别烧成灰了。” 卓玛买提边上的年轻人叫忽奇思,跟卓玛买提一样都是同一天入伍,一样的贫穷,一样的落魄,都在加入汉军后彻底改变了。 士兵们用木棒拨开火堆,取出熟透的土豆,忍着滚烫拨去表皮,然后蘸上点盐塞入嘴中,在寒冷的冬天吃上几口分外的舒坦。 当然,这些土豆只是他们的“零食”而已,主食都在烽火堡内藏着,等天黑再吃。 卓玛买提吞下土豆后,忽然说道:“我决定了,这次如果出征我一定要立下军功,加入正规汉军军籍。” 忽奇思一怔,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卓玛买提用力点点头,指着烽火堡上的汉旗说道:“大汉皇帝对包容一切,给我们带来了幸福和美好的未来,我没理由原地踏步,只要这次贵霜人敢再犯,我一定要冲杀在最前头!” 忽奇思点点头:“是啊,这群卑鄙无耻的贵霜人,仗着背后有大食撑腰,欺凌了我们多少年? 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真希望明天就发兵边境,将他们全部格杀殆尽!” 贵霜和西域各国之间的仇恨可谓一言难尽,贵霜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时常纵兵劫掠西域各部,可谓是苦不堪言。 如今,即便新附军各部也都明白,昔日造成西域各国浮尸百万的白麒,已经有心对贵霜展开攻势。 这让新附军各营是摩拳擦掌,热情比汉军本营还高,毕竟既能报仇,还能得军功,一箭双雕啊! “咯哒哒~~” 就在众人展望未来之际,一阵轰鸣马蹄声从远至近。 卓玛买提和忽奇思五人本能的按住腰间环首刀,警惕的向垛口外望去。 待看到堡下骑兵中出现一面汉旗后,才稍稍呼了口气。 堡下一汉军小将勒住马缰,冲堡上大吼一声:“我乃你们新任上司,耿恭!奉月氏折冲府,前军校尉陆羽之命,卓玛买提立刻随本将军前往西域都护府,速去!” 卓玛买提刚想回答,耿恭命身后亲兵射上一份文书,便已经拨转马身疾驰远去。 卓玛买提没有耽搁,取过文书看都没看,立马冲下烽火堡,跨上战马对同伴说道:“想必是要出大事,你们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话毕,一甩马缰,将铁盔上的缅甲敷在脸上,向西域都护府方向疾驰而去。 …… 西域都护府内,陇右折冲府段颎,疏勒折冲府夏禹,义渠折冲府田晏,安定折冲府张义朝,以及瓜州折冲府陆羽,五人各自落座在大厅两侧。 现在,五人目光齐齐瞥向一名车师大臣,此时他正跪在正厅中间低头瑟瑟发抖。 而在正座位置上,坐着一名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将领。 他就是西域都护府,首任大都护,征西将军白麒。 只见白麒面色阴沉地翻看着手中一本文折,厅内气氛压抑的快让人窒息,尤其那跪在地上的车师大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白麒忽然笑了,摊开手中文折,对那车师大臣说道:“你们可真能啊,贵霜来犯,向我汉军求援, 我白麒应承会保你车师上下安全无虞,但你们又做了什么?嗯?解释一下,塞提阿大人。” 塞提阿缓缓抬起头,刚好对上白麒那阴冷犀利的眼神,顿时吓的再次低下头道:“将军,这跟我车师国没有瓜葛,都是贵霜人太过狡诈啊!” 五十八 战前会议 …… “是谁信誓旦旦告诉本将军绝对不会有半点纰漏?现在出了问题就告诉本将军说是贵霜人太过狡诈?你以为西域都护府是摆设对么?” 白麒阴冷的质问声,压的塞提阿心惊胆颤,忙将脑袋贴在地上,颤声回道:“白将军息怒,我车师国对大汉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没有半点忤逆您的意思!” 白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看着手中文书,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你们诉苦请我王师出兵,那好, 钱,我们出,粮,我们运,仗,还是我们打,不动用你邦国一兵一卒,只需侦得敌军动向即可, 结果,你们特码连情报都给假的!想要造反么!” 白麒将手中假情报狠狠掷到塞提阿脑袋上,厉声质问。 “我有罪,白将军息怒,我有罪,我有罪!” 此刻塞提阿除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认错外,真的是脑袋一片空白。 当年,瓦慈、乌孙、义渠等西域诸国对抗汉军,这位人屠可是没有半点犹豫,将这些反抗势力,连同平民在内,全部屠戮的一干二净。 现在,难道就要轮到车师国了么? 当然,相比起车师国会不会灭,塞提阿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怕是要提前交代在这里了。 厅内其余五位折冲府校尉都是斜着眼看那塞提阿,各自脸上充满不屑,没有半点给他说话的意思。 白麒起身,走到塞提阿跟前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王,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惹怒汉军还想当做无事发生?哼哼……滚!” 塞提阿还想再说什么,但抬头对上白麒那充满肃杀的眼神,硬生生将话憋回肚子,不断扣头,连滚带爬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塞提阿一走,段颎第一个呼了口气,顺手掏出一个小木盒,叹道:“这蛮夷总算是走了,可把我憋坏了。” 只见他翻开盒子,里面呈现一根根纸卷的香烟,顺手取出一根,极其潇洒的丢到嘴里,尔后掏出火折点燃,惬意的深吸一口。 其余各将见此也是纷纷掏出烟盒,刹那间整个府厅是腾云驾雾,犹如火葬场……啊不,犹如仙境…… 这纸烟是长安烟厂最新研制的产品,有了过滤烟嘴,相比与用烟斗着实方便了许多。 但由于纸烟还是刚起步阶段,技术还不是非常成熟无法大规模量产,这价格自然是异常昂贵,也只有那些月收入超过五十银元的烟民才抽的起。 至于在腾云驾雾的几位,哪个没有万贯身家?这种纸烟价格实在不放在眼里,开心就行。 一根烟燃尽,白麒将烟蒂掐灭在桌案上的烟灰缸内,从鼻孔呼出一缕白烟,尔后说道:“兵部的文书下来了,想必诸位也已经知晓,陛下十分支持我们打这一仗, 但在正式跟贵霜、大食开战前,必须把内部隐患给剔除,就比如这车师国,哼,要不是情报司的兄弟及时送来密报, 怕是中了埋伏都不知道,本将军早有意思先拿车师国开刀,不知诸位的意见如何?” 今年二十五岁的白麒,已经变得十分老辣,举止之间已经有了一名主帅的气势,这都是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中磨练出来的。 陆羽也掐灭手中香烟,轻捋长须对白麒说道:“小小车师国,胆敢对我大汉不敬,更有通敌之嫌,灭之合情合理。” 段颎道:“但末将有一事不明,既然白将军打算灭了车师国,为何还要提前告之塞提阿,出其不意不正好么?” 白麒又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缓缓说道:“打,就要从正面将他们堂堂正正的打服,车师国本帅是势必灭之, 就算他们有准备又如何,车师小国有抵御我大汉铁骑的能力么?何况,也不一定非要用武力使之屈服……” 白麒话未完,田晏说道:“白将军,以理服人可不是您的性格,何况蛮夷畏威不畏德,车师再弱,也不至于主动取消国号并入我大汉吧?” 田晏也是一个狠人,当年一怒之下灭了乌孙全国,更是将乌孙国一把火毁于一旦,城内二十万百姓在他的蹂躏下,活下来的不足三万人。 他的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废话少说,直接干就是了。 白麒笑道:“打,当然是要打的,毕竟这一次是我们占理,车师通敌欲加害我汉军,不灭不足以服军心, 只是凡事也得双管齐下,我们先派兵攻打车师周围诸部,给车师王族形成压力,逼迫他们就范。” 夏育叹道:“末将还是想不通,这车师国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敢跟我大汉作对?他到底哪来的底气?” 陆羽轻哼一声,一捋长须:“某觉得车师怕是以为能靠贵霜将我们西域都护府驱逐他的国境,想借敌之手给我们制造压力而已。” 白麒笑道:“如此一来,灭掉车师,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那就表决一下,同意灭车师的举下手。”说着第一个举起了手。 段颎忙道:“白将军,这些礼数就跳过,小小车师国,既然想灭那就灭吧,需要什么只管提,陇右道那块还有很多事等着末将回去打理,要人要饷给个数。” 白麒满意地点点头:“就等你这句话,现在陇右道没什么战事,你拨五千人马和十万石粮食送到都护府,至于其余几位,各出两千人马就行。” 众人没有任何异议,自己本就受白麒节制,对他的分配岂能不支持? 只是陆羽额外提了个条件,求白麒在出征贵霜时,带上瓜州折冲府一道。 白麒明白陆羽这是要报刘策的恩,也就答应了下来,何况他本就有意要调陆羽的部队去攻打贵霜。 “报,启禀白将军,耿校尉带卓玛买提已回到质新城,如今正在都护府外恭候。” “命他进来!” “喏!” 耿恭的到来让白麒精神抖擞,他对陆羽说道:“这耿恭可是不可多得的福将,陆将军,你可得好生用他。” 陆羽眨了一下丹凤眼,拱手道:“白将军放心,某已不是从前那般目空一切了,经陛下教诲后,深知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段颎接过话:“末将多一句嘴,耿校尉我没有任何意见,但这卓玛买提又是怎么一回事?听闻陆将军打算给他一个升迁途径,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五十九 暴躁的车师国王 …… 陆羽淡淡回道:“段将军莫见怪,某只是看这卓玛买提为人忠厚,自入伍以来一直任劳任怨,且比其余胡人都用功熟习汉字,本着我大汉包容气象,想给他一个升迁转正的机会,仅此而已。” 张义朝闻言,抢过段颎要说的话:“更重要一点,这卓玛买提曾被贵霜人掳去过贵霜境内,熟悉那里的地貌民风,这次出征贵霜,少不得需要懂地形的人带路。” 段颎摇摇头:“末将到是觉得完全多此一举,情报司绘制的地图十分精细,只要不是瞎子, 按地图所示行军,定能顺利杀入贵霜境内,至于那些胡人,恕末将冒昧,不能过于信任。” 白麒道:“段将军,你这格局就有些小了,胡人的确不能尽信,但你别忘了,这些胡人现在也是大汉子民, 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是汉土,对与不服从的,杀了便是,但对那些真心向往我大汉天威的胡人,当抱以宽厚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段颎叹口气道:“整了半天,还整出一个人才来了,算了,末将也知道这层意思, 只是这么多年来,末将对胡人根本生不起任何好感,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末将尽力配合就是。” 段颎对胡人有着很深的芥蒂,缘于当年在凉州羌人统治下的经历,真的是猪狗不如。 所以,在讨伐残羌的战斗中,段颎的表现可谓是万分凶残,没有给羌人哪怕半点回头的机会。 白麒没有再劝段颎,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不是三言两语能说通的,尤其对有能力的人。 不多时,卓玛买提步入大厅,恭敬的行以汉军军礼:“卑职见过白督军,见过诸位将军!” 白麒点点头,拿起烟盒问道:“会抽烟么?” 卓玛买提木讷的点点头,然后上前谨慎地接过一支云烟,却没有马上点燃去抽,而是恭敬地退后两步,等候白麒下一步指示。 白麒没有废话,直接问道:“听闻你去过贵霜境内?” 卓玛买提当即回道:“是的,卑职曾在给土司放牧时遇到了贵霜骑兵,被他们掳去关了半年才逃回月氏国。” 白麒:“这么说来,你对贵霜地理风貌有一定认识了,说说看,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别急,坐下抽一口烟慢慢说。” 话毕,两名亲兵搬来一张椅子,给卓玛买提坐下。 卓玛买提谢过后,掏出火折,点燃云烟,深吸一口烟,顿时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 这种好烟,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抽到,真是一种享受。 等他长吐一口烟圈后,如实说道:“卑职在贵霜境内呆的半年时间,大致了解到其国内形势, 贵霜本国人丁四百万,有属于自己的城池和马场,常备兵力对外号称百万,实则为五十万左右, 其与大食、萨珊中州等国分外交好,还曾击败过来自西方柱州的十字远征军,有着相当强悍的战斗力……” “等等,你说什么?十字远征军?还有柱州?那是什么?”白麒如同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顿时打断了卓玛买提的话。 卓玛买提解释道:“回禀白将军,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西夷居住的地方,我们称之为柱州, 那里的人长的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各个黄发蓝眼,且十分的贪婪,为了获取东方的黄金和香料, 不惜多次发动万里远征,由于他们信奉的都是十字莲花教,故被我们称为十字军, 那是一群比贵霜人更加贪婪和凶残十倍的家伙,可惜,我未曾见过那些西夷人长何模样!” 白麒闻言,瞳孔精芒闪烁,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说的没错,世界之大,超出我们的认知,若是有机会,本将军真的很想会会那群西夷, 看看他们的十字莲花与我大汉的金戈铁马相比,到底谁更胜一筹!” 段颎轻咳一声:“好了白督军,西夷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既然知道了贵霜大致情况,那就赶紧制定作战方案,四百万人也不是小数目,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白麒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怎么打?屠城灭族,弹指可破尔,四百万人多么?杀起来不过多费点力气罢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是齐齐感到后背凉风轻袭,异常难受。 段颎这才想起,坐在主位上的可是杀人如麻的人屠,顿时抹了把额头缓解尴尬! 白麒接着对卓玛买提说道:“待会儿你去偏厅,给本将军将前往贵霜城邦的路线标志出来,关于你转正兵的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多谢白将军提拔!”卓玛买提激动地单膝跪在白麒跟前。 等卓玛买提离去后,白麒正了正衣冠当即下令:“众将听令!各部点兵五百齐聚都护府外,两日后,起兵进军车师!” “喏!” 众将起身行礼,各自去准备战前事宜了。 …… 十二月十二,车师城王宫…… 四十三岁的车师国王,那不离多满脸怒容坐在王座上,环视着满朝臣子,握紧了手中权杖。 “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你们不是很能说么?现在怎么一个个都不张嘴了!” 面对那不离多的咆哮,朝中大臣纷纷低下了头。 十二月初八,白麒领兵四千,开始对车师国发动了攻势。 第一日,三万车师大军在白麒四千铁骑攻势下土崩瓦解。 第二日,车师七部联合残军五万展开反击,结果一触即溃,七部百姓男女老少合计十三万人全数灭族。 第三日,车师王军两万人与白麒大军鏖战半日,全军覆没。 第四日,白麒攻占王城屏障布勒城邦,与王城仅隔不足五十里路程。 短短四日时间,白麒的四千铁骑如摧枯拉朽般,将车师王城外所有支援力量一扫而空,同时也切断了王城与外界的联系。 更为恐怖的是,四天时间的战斗,白麒的西北铁军损失只有区区三十九人…… 这种可怕的伤害比例,闻之令人深感绝望。 其实战事开端,那不离多得知白麒只率区区四千骑兵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自己的军队就算是几万头猪,拱也该把这四千人拱死了。 然结果却是啪啪打脸,自己的军队真的连猪都不如啊! 六十 双簧 …… 其实,按理说都到这种地步,对车师国而言,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誓与王城共存亡,或者开城和谈! 然而,那不离多十分的奇葩,他一不想投降,二不想殊死抵抗。 投降会让车师王族威严扫地,以后还如何震慑国内百姓,怎么割他们的韭菜? 抵抗则是十死无生,那不离多可不想就这么死去,毕竟他的财富还未挥霍完,死多可惜啊。 与是,今日的议会上,那不离多表现的万分暴躁,不停向殿内大臣咆哮发泄内心的恐惧和不甘。 “区区白麒,不就是个刽子手人屠么?寡人不怕他!” “还有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坐在大殿上,难道你们就真的那么干净么?难道没有一点解决问题的办法么!” “寡人不会失败,寡人是车师国的国王,绝对不会承认失败!” “你们应该挡在寡人面前,替寡人去死!” 听着那不离多语无伦次的怒吼声,大臣塞提阿和宰相须不离眼中都充满了怨气,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须不离率先开口。 “王上,您还爱车师国的子民么?车师国子民在历代国王的庇佑下得以生存,您愿意为了他们做出一些牺牲么?” 听到须不离的话,那不离多顿时大怒:“我的宰相,你是要劝朕向那群土匪低头认错么?车师国的王族不可能向外敌低头!” 须不离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你这话说的真是好听,当年蒙洛人西征时,你可是又送钱又送女人,连滚带爬向人家脚下认爹,现在倒是强硬起来了? 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低头说道:“王上,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您低头认错就可以解决的,白麒人屠之名,轰动西域各邦,我们真的不该招惹他。” 那不离多打断须不离的话:“招惹他?寡人什么时候招惹他了!须不离,你给寡人说清楚些!” 须不离道:“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车师国有错在先,不该与贵霜暗中勾结,提供假情报给西域都护府,要不然也不会有此一劫。” 那不离多手一挥,丝毫没有悔意:“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何况,贵霜答应只要计划成功,每年都能给寡人五万两黄金,寡人为何不答应他们,难道汉朝会给钱么?” 须不离有些绝望,都到这时候你还在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当真无可救药。 既然你想死,那就赶紧去死吧,车师国灭了,我们依然可以过一介富家翁,犯不着跟你这个傻子一道陪葬。 与是,须不离拱手说道:“王上,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既然王上不愿意跟白麒认错,臣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或许可以化解这次危机。” 那不离多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宰相大人,快快说给寡人听,到底是什么办法?” 须不离起身道:“白麒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讨个说法,只要王上诏告城内百姓宣布退位,这场兵燹之灾,定能止步与车师城外。” 那不离多闻言,差点将手中金杖狠狠砸向须不离。 他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让寡人退位?须不离,你是不是活腻了!” 须不离淡淡回道:“王上,您退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后,车师国依然是您的天下, 您失去的不过是个虚无的国王头衔,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失去,您的后宫佳丽,您的财富,没有丝毫损失, 难道这样还不好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是无法安抚白麒屠戮车师国的决心,请王上务必三思。” 经须不离这么一说,那不离多也有些动摇了:“可是,这样寡人就不再是车师国的国君了,容寡人好好想想。” 说完,那不离多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须不离压根没给那不离多太多时间考虑,和塞提阿对视一眼后,漫不经心地说道:“王上怕是舍不得这国王的位置吧,这些微臣可以理解。” 话音刚落,塞提阿立马接上话,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会呢?王上是重视大局的人,为了车师国上下,又岂会在乎这区区国君头衔?” 须不离接着道:“但国王可是一国之君贵不可言,主动放弃常人难以接受。” 塞提阿:“不会的,我们国王不是常人,乃是天神下凡,不会在乎这些虚无的头衔。” 须不离:“其实王上就算不愿意,我们当臣子的也该支持他,大不了跟白麒殊死一搏,君臣齐往极乐,也不错。” 两人一唱一和,这场双簧很快将殿内沉闷的气氛调动起来,最终众人齐齐面向那不离多跪拜,大声请愿:“王上,请您退位吧,为了车师国未来!” “唉!”那不离多沉重的叹了口气,极其不甘地说道:“罢了,寡人退位就是,即刻颁布诏书,传位给大王子,胡思陀继任车师国新君!” “王上英明!” 百官齐齐拜谢,大有一副劫后余生的喜庆。 而须不离则趁机命人取来纸笔,写下了诏书。 等那不离多不甘的盖上车师国王印后,无力的瘫坐在王座上,对须不离道:“去传胡思陀上殿吧。” 可就在须不离接过诏书之际,一声女人的凄厉的哭喊声在殿外回荡,众人望去,却是那不离多的大妃泪雨滂沱的跑到那不离多脚下。 “王上,我们的儿子,胡思陀,掉入湖池中,淹死了!” “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那不离多震惊当场,自己才传位与胡思陀,他就死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须不离闻听此言,却是异常镇定,嘴角不由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奸笑。 良久,那不离多回过神,对须不离道:“快!重新拟旨,寡人改封……” 不想话未说完,须不离阴声说道:“够了那不离多,现在,你已经不是车师国的王了,无权决定车师国的继承人!” 那不离多一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须不离:“你,你说什么?” 须不离回身对乱做一团的百官说道:“众人安静,请听我说几句!那不离多,不顾车师国安危,致意要与西域都护府作对, 才导致今日局面,为了车师数十万人的性命,我要将这罪魁祸首带去面见白督军,请他宽恕我们的罪孽, 你们愿意随我跟随大汉,顺从白督军的统御么!” 短暂的平静过后,塞提阿第一个高声大喊:“将那不离多这罪魁祸首拉去见白督军!” “对,就是他害了大家!” “把他绑起来!” “那不离多,你可把我们害惨了!” 很快,百官在须不离和塞提阿的蛊惑下,纷纷冲上王位,粗暴的将他按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连他的大妃也不放过。 “来人,护驾,护驾……” 那不离多苦苦挣扎,然而任凭他如何呼唤,站在身后的护卫却是视若无睹,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切。 “混账,混账啊!” 到了这种时候,那不离多总算明白,自己被须不离和塞提阿联手给坑了,他们早已被白麒收买,等的就是今日。 六十一 车师灭国 …… 车师城下,白麒军前…… “押上来!” 塞提阿大吼一声,那不离多以及王室成员在须不离以及城内士兵的推搡下,带到了白麒跟前。 除了人之外,还有足足二十七车装满黄金和珠宝的马车也一并送到。 这可是从王宫内搜刮出来的,须不离和塞提阿是一分不动,全部给了白麒。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不离多等人,白麒策马上前,冲他们冷哼一声,问道:“谁是那不离多?” 结果没人回应。 塞提阿面色一沉,一脚将那不离多踹到白麒跟前,恭敬无比地说道:“白将军,这厮就是那不离多,是他勾结贵霜欲至大汉天军与不利!” 白麒俯下身子,居高临下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不离多,忍不住嗤笑一声,问道:“本将军真是感到好奇,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跟大汉作对?告诉我,你这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玩意儿!” 那不离多怯生生抬起头,在与白麒眼神对视一瞬间,立马吓的赶紧低下头颅,紧张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白麒直起身子,看向须不离和塞提阿道:“辛苦你们了,本将军信守承诺,既然你们帮大汉解决了一大隐患,便答应让你们继续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你们的财产继续留着自己享用吧。” “多谢白将军!” 塞提阿和须不离连声致谢,紧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悬在心头的石块也总算是落了地。 “至于你们,该如何处置呢……” 白麒又看向那不离多等王族成员,轻甩手中马鞭,抬头做凝思之状。 这时,那不离多总算认清了现实,再也不顾忌颜面,作揖告饶:“白将军,寡人知道错了,求你放过寡人,寡人愿意成为大汉世代友邦。” 白麒略做沉思,随后点点头:“你这建议不错,勾结外敌陷害大汉重臣,然后卑躬屈膝在本将军面前卖惨乞求宽恕,嗯,唉你说该不该给他一次机会?” 最后一句话是对副将王郃讲的。 王郃轻声埋怨道:“督军,别闹了,你再怎么学,也学不到霍帅那率性的模样,人家多自然,你这……唉……” 白麒无奈地白了王郃一眼:“就你嘴损,行了,既然如此,女眷留下给我们西北军还没成亲的兄弟讨一房小妾,至于男的,就怕他们记仇报复,所以嘛,为防万一,还是就地处决!” 此言一出,那不离多和王族男丁吓的是魂不附体,齐齐哭着求饶。 至于那些女人,倒是没有太大情绪波动,本身女子在西域地位比中原还低,即便在王宫之中的贵族女子也是相当卑微,只要能活下来,那就足够了。 那不离多忙抱住白麒坐骑的马腿,大声哭诉道:“白将军,寡人真的知道错了,求你饶了寡人……” “啪~” 话未说完,白麒狠狠一鞭甩在他脸上,脸色阴狠无比:“还敢自称寡人?那不离多,自你跟贵霜联合密谋以来,本将军就没打算放过你! 当然,本将军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要你能主动将贵霜人的计划告知本将军,哪怕做个样子,本将军兴许也不会想过要你的命, 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今日若放过你就是养虎为患,陛下知道也会责罚与我,所以,带着忏悔的心思,下地狱去吧, 来人,拖下去,斩!” 下一刻,一队手持宣花斧的新附军士兵二话不说来到那不离多等王族男丁身后,直接拖着他们来到不远处的沙地上,任凭他们如何哭喊,准备行刑的西域士兵都是无动于衷。 “斩!” “噗呲、噗呲、噗呲……” 随着一声令下,宣花斧直接将他们的脑袋和肩膀分离,足足一百三十名王族男丁,包括那不离多在内,尽数伏诛。 行刑的刽子手都是西域士兵,但他们在屠杀这些王族成员时,内心非但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有一股莫名的快意。 自从加入汉军以来,他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福利待遇,早已把自己的命运和大汉紧密联系在一起。 面对这群只会剥削压榨的王族权贵,他们当然不会有半丝心理愧疚,甚至有了吹嘘资本,昔日高高在上的王族,居然被自己砍了,说出去多有面子。 看着满地尸骸,以及耳边不时传来妇孺的嚎啕大哭声,王郃摇摇头对白麒说道:“看来,少不得又有谏官在陛下面前弹劾你了。” 白麒一脸无所谓:“让他们骂去吧,只要为了我大汉百姓从此能挺起胸膛立与这个时代,我白麒宁愿一辈子背负人屠骂名!” 王郃苦笑着摇摇头,撇开话题道:“对了,白督军,末将有一事不明,今日这计谋似乎不像你的作风,到底谁出的主意?” 白麒眼一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也不瞒你,前日收到诸葛侍郎的信,他建议本将军来个杀人诛心,不比屠戮一座城池来的效果强, 所以,本将军就暗中命人联系须不离和塞提阿,共同演了一出戏,真没想到那塞提阿真是演的如此逼真,把段颎他们一行人都蒙过去了。” 王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啊,诸葛侍郎也来西域了?” 白麒点点头:“算算时日,再过两三日就到质新城了,他是这次随军参谋,有他在,阴谋诡计啥的就交给他去应对,本将军只管带兵打仗便行。” 王郃想了想,又道:“白督军,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白麒:“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郃:“白督军,末将觉得,你的杀伐气息实在太重了,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些?” 白麒看了王郃一眼,回道:“王副将不必多言,本将军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胡人畏威不畏德,不杀的他们胆颤心惊,根本不可能对我大汉敬若神明! 此次出征贵霜,本将军还会杀更多的人,不灭掉此国不足以显示我汉军天威!” 见白麒如此偏执,王郃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六十二 残酷的环境 …… 十二月十八,月氏、贵霜边境绿洲…… 寒冷的冬季,其余各地冷风瑟瑟,而这片绿洲因为地理因素,却是异常的温暖,引来无数过往的行脚商人在这里做生意。 “噗通、噗通~” 几声轻响,几名年轻的西域少女看着清澈的湖面,忍不住解下身上的裘衫,赤着身子跳入湖中尽情的嬉戏玩闹,顺便将一路的疲惫洗涤干净。 岸边不远处,一队队胡商贩卖着各种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羊,刚出笼的绵羊,便宜卖!” 一名西域少年牵着两头羊大声向过往的行人叫卖,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湖面,那里有自己的妹妹正在欢声嬉戏。 自月氏国成为大汉属邦以来,因为女王阿乃朵丽的忠心,积极配合西域都护府的建立,月氏国得到了大汉的经济军事援助,国家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期。 即便远离月氏中心的边境,也同样因为月氏和大汉之间友好关系,生活逐渐发生了改变。 只是,这种改变终究才不过短短一两年,想要看到成效,还必须得看岁月的印证。 “半匹丝绸,换你两只羊,愿意么?” 就在少年失神之际,一名路过的胡商,手捧半匹丝绸向少年提出了交易请求。 这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一匹中原的丝绸在西域最低也能卖到十两黄金的天价,这半匹就是五两,也就是足足一百银元,都能卖二十多只羊了。 少年检查了下丝绸,确定真货无误后,爽快的跟胡商做成了这笔生意。 看着手中细腻的丝绸,少年咧着嘴笑了,只要将这半匹丝绸带回月氏城卖给丝绸收购商,不单两头羊的钱能回本不说,还可以让自己和妹妹过上富足的生活。 周围的商人看着少年手中美丽的丝绸,不由露出羡慕嫉妒的神情。 就在少年刚离开的时候,一名大食商人背着一个包裹来到了之前少年待的摊位前,扫视一圈众人后,解开包裹,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寒刀。 “来来来,看一看,卖刀了,大马士革浑铁打制的钢刀,锋利无比,识货的过来看看啊!” 他的呼喊声很快吸引了众人围观,大马士革刀,那可是宝刀啊,还是浑铁打造,更是价值连城。 “吁~” “护噜噜~” 忽然,绿洲内的马匹齐齐不安的躁动起来。 下一刻,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在远处响起。 几名胡商顿感不妙,忙来到绿洲外向外望去,只见入眼所见,一片沙尘弥漫…… 其中一名胡商顿时瞳孔一缩:“贵……贵霜……是贵霜人来了!” 这一喊,立马让原本气氛和谐的绿洲乱做一团。 胡商的惊呼声,少女的哭喊声,马匹的践踏声,混在一起乱做一团,大家争先恐后的逃命。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数百贵霜骑兵转瞬即至,那一张张铜褐色的脸庞宛如降临人间的魔鬼,看着眼前乱做一团的情景,露出了狰狞至极的面容。 “呦~” 随着贵霜骑兵首领一声怪异吼叫,三百多名骑兵齐齐冲入绿洲,高举明晃晃的兵刃,开始了掠夺屠杀。 一名胡商丢下马背上的货物,急切策动马缰想要逃离身后贵霜军追击。 然而在他刚跨上马背刹那,一名疾驰的贵霜骑兵拍马上前,错身一瞬,弯刀就切开了他的后颈。 胡商顿时鲜血淋漓的倒落马下,至死都是充满恐惧的神情。 还有一名胡商惊慌失措之下,连马都没骑就慌不择路的四下乱窜,结果被迎面而来的铁骑直接撞碎了五脏,吐血而亡。 另外一名胡商眼见逃不了,当即从包裹里取出一把防身的弧刀,迎着对面疾驰而来的战马扑去。 “噗呲……” 结果,他还未迈开两步,只觉脖子一凉,下一刻鲜血激溅,却是被之前那贩卖大马士革刀的大食商人结果了性命。 整个绿洲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凶残的贵霜骑兵尽情将兽性发泄在这群无辜的商人身上。 “嘿~” “哈哈哈~” 一群贵霜士兵发现了躲在湖面的女人,顿时各个露出淫荡的笑容,齐齐下马,跳入湖面向她们游去,吓的那些少女不知所措。 “住手!不准伤害我妹妹!” 就在这时,那卖羊的异族少年抄着一根木棍冲向了贵霜骑兵。 然而,他还未到湖边,就被两名粗野的贵霜士兵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群禽兽将在水中挣扎的妹妹扛在肩上,大笑着向岸边走来。 “啪~” “啊~” “啊哈哈哈……” 一名贵霜士兵淫笑着在肩上少女赤果的丰臀上拍了一掌,听着少女动人的娇呼声,周围同伴齐齐爆发一阵大笑。 “啊~~” 少年见到这一幕,拼命的挣扎想要起身去救自己妹妹。 但下一刻…… “噗呲~” 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后心,随着身后贵霜士兵面容狰狞的用力一扭刀身,少年猛吐一口鲜血,便停止了心跳。 鲜血染红了岸边的沙滩,少年怀中原本洁白的丝绸,瞬间染成了红色…… “哥哥~” 看着自己的兄长惨死,其中一名贵霜士兵肩上的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但很快,她就被丢在地上,一群如狼似虎的贵霜人顿时围了上来,让她惊恐的捂住自己双肩,不断摇头哭泣,似乎在乞求他们放过自己…… 紧接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在绿洲上空回荡……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整个绿洲内尸横遍野,除了贵霜军队,再无一丝生机。 那大食商人冷漠的看着眼前一切,随后用那把大马士革刀在绿洲入口上刻下一串大食文字。 大意为:这是贵霜帝国的领土,中原人滚出西域! “走,回家!” “嗷~~” 在留下挑衅的文字后,大食商人撕下伪装,一个纵身跨上一匹战马,带着三百贵霜骑兵,满载劫掠的财物回转来时的方向,眨眼便消失无踪。 这就是西域各国现状,无论大食还是贵霜,甚至帕提亚,都能欺压这如同一片散沙的西域诸邦,年复一年,一直如此,哪怕蒙洛人在时依然没有太大改变。 等月氏巡逻队发现绿洲的情况时,已经过去了三日。 此事震惊月氏国上下,女王阿乃朵丽将绿洲惨案命人写成书紧急送往西域都护府同时,又亲自书信一封,差人送往长安交给刘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