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侠影》 序章·风云骤起 新莽国祚十五年, 绿林赤眉破长安。 九星噬日夜空现, 星绕尘寰水滔天。 长安南郊,新帝王莽走投无门,遂设立坛厂,举行升天大典。其以头上青丝蘸血磨成墨汁,取九十九张异兽珍皮编为书页,将毕生心血倾注其上,祈盼有朝一日再临人间。 …… …… 江水滔滔数百年,功过散尽。 南吴天祚二年,春。 秦淮河畔,风景秀丽宜人,南吴帝都江宁府,又称金陵。城中来往商客络绎不绝,两岸歌舞风花雪月,文人骚士泼墨诗词,凭栏佳人婉笑嫣然,千古良辰美景,数十年如一日的繁荣昌盛的气象。 永泰典当行是一家一百二十余年的老字号,其门面坐于秦淮河北岸,隔着淮河分支,对面即是金陵城中闻名遐迩的歌舞风月胜地——如月楼。 平平无奇的一日,正当晌午时分,典当行大步迈进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男子,他怀中鼓鼓的,内里揣着八本破败不堪的古籍,打算将其典当。 当铺伙计见此人一袭黑色斗篷,面部还罩着古怪的面纱,打扮的虽是怪异,却怎么看也不像是鬼鬼祟祟的宵小之辈,便笑脸迎了上去。 “哎!官人,您是要典当物件,还是想赎回物件?” 神秘男子瞪了伙计一眼,顿时将其吓退,他大步迈向柜台之前,眼神冷冷地盯着柜中的当铺掌柜,沉声问道:“掌柜的,你这可收古书?” 当铺掌柜此时正在翻阅账目,目光无意间扫在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上,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听是古书,掌柜一脸坏笑道:“古……古书?若是禁书便不敢收,若是有一些风月插画的……那就更值钱了!哎~客官你懂得。” 那神秘男子的目光冰冷如刀尖,教人看上一眼,心里就会结起冰碴儿。他伸手将怀中八本破败不堪的古书摔在柜台之上,当铺掌柜使双手将八本古书轻轻拿起,眉皱一瞧,不由地一声轻叹。 “唉……这……我还当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原来是八本破烂玩意!” 神秘男子隔着面罩冷冷一笑,厉声说道:“哼!这永泰典当行怎么说也是百年老号,我还以为这儿的掌柜有多大的能耐,看来也只不过是个肉眼凡胎的愚人!” 听神秘男子这么一说,当铺掌柜顿时面露难色,他翻开几本古书瞧了瞧,古书每本都是十一页,不多也不少,上面的文字随着岁月的侵蚀,已有很多模糊不清。 其他都还好,只是书上的内容皆是篆书古字体,这当铺掌柜的肚子里虽是有些文墨,却也一时难以认全。 商道中人,甚是激灵,当铺掌柜虽是认不得这八本古书上的内容,自然也不知道它的确切价值。但他心里可以确定的是,这八本古书摸起来都是兽皮材质,手感质地柔和,加之上面的文墨似乎有些稀奇门道,便想着哄骗一下柜前的男子。 他摸了把胡须,咂嘴说道:“咂咂咂~客官,这几本书虽老,但看着也只是稀松平常,不知客官要当多少两银子?” 神秘男子冷冷地说道:“一本书一文钱,八本,一共八文!” “八……八文?!!” 听是八文,当铺掌柜顿时目瞪口呆,他全然没有料到,面前这个神秘的男子竟然比自己还“黑心”,区区八文钱,几乎就像白送到嘴边儿的肥肉。 见神秘男子不搭话,当铺掌柜不禁抠了抠耳朵,继续问道:“客……客官,那您打算何时赎当?” “不赎当!” 当铺掌柜再次惊叹道:“不……不赎当?我还以为客官在街上买了几个馒头,忘了带钱,取八文钱用来周转一番,您确定这个价钱不赎当?” 神秘男子目光一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说了不赎,就是不赎!!!” 当铺掌柜吓得身子一颤,连忙从柜中取出八枚通宝,恭敬地递到神秘男子的手里,神秘男子在接过铜板后,将头上的斗篷紧了紧,迅速走出门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当铺的伙计朝着外面看了看,嘴巴一咧,对掌柜说道:“嘿!这人可真是奇怪,言谈举止如此无礼,定是在这金陵城里吃了亏,急于出手,换些钱财!”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这当铺掌柜经商多年从未吃过哑亏,如今白得几本上好材质的古书,心里实在有些不安。他慢慢翻着手里的八本古书,上面的文字看着看着似有些诡异之感,让人心里发慌。 当铺掌柜将古书放在柜上,冲着外面的伙计大喊道:“六子!我总觉得这东西怪怪的,你且将它拿去河对面的如月楼,交给许老板,他那里常年聚集各路文士墨客,叫他们帮咱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何门道!” 当铺伙计扯嗓应道:“哎!我这就去。” …… 晌午时分,狂风大作,随着如月楼里传出的一声凄厉惨叫,整个金陵城如同爆发了瘟疫一般,逐渐由南向北,迅速陷入骚乱。 如月楼的大堂内,许老板的尸身直挺挺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身体和头颅早已分了家。楼馆里妖风阵阵,彩带和红绫胡乱地飞舞着,四周不断传来激烈的打杀之声。 就像是大坝泄了洪,局势渐渐难以收拾,这消息迅速传入南吴皇宫。皇宫大殿之中,一个身穿蟒龙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台下,他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此人乃是南吴最大的权臣,当朝太师李昪。 就在这时,门外急匆匆地跑进一个锦衣斥候,uu看书.uukanshu 他直奔李昪身边,竟当着南吴皇帝的面,将嘴巴凑到李昪的耳边,明目张胆地说起了悄悄话。 随着李昪点了点头,锦衣斥候转身跑出门外,竟丝毫未理会龙椅上的南吴皇帝。 皇帝杨溥此时如坐针毡,起身询问道:“太师,不知那斥候口中所说何事?为何要避开朕?” 李昪轻轻地笑了笑,俯身说道:“哦,圣上莫怪,金陵城中出现了一些骚乱,臣怕斥候莽撞,直接说恐会惊到圣上的龙体,这点小事,交给臣去处理就行了!” 杨溥长舒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原来是这样,还是太师想的周到,既如此,便有劳太师了!” 李昪俯身道:“圣上抬爱,这都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 一阵大风放肆地吹入皇宫,那宫门来回摇曳着,李昪的嘴角慢慢地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时机已到。 …… 传说之中,乘龙功惊变莫测,其全章总共分九部,每部皆大有不同,说是一功,却可每部单独习练,这一点属实怪异。 然而最令人欲罢不能的,就是据传闻中所述,得其一部即可独步武林,雄霸一方,若是得其全章,则取整个天下如同探囊取物。这骇人听闻的传言如惊涛骇浪般迅速传遍四海,将整个武林置于腥风血雨之中。 历经你争我夺,八部乘龙功逐渐散至扬州、苏州、杭州、金陵等地,不计其数的江湖势力纷纷投入迷局,在汹涌的暗潮之下,似乎有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江湖大幕就此徐徐拉开! …… 序章·正道结盟(上) 金陵城南。 大街之上乱作一团,一座酒楼之中,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男子正怡然自得地往嘴里送着茶水,只看他身穿蓝白相间的布衫,朴素之间还有一些缝合的补丁,左脚洒脱不羁地踩在长凳上,一把被破旧布料包裹住的长剑横在桌边。 距离乘龙功现身金陵,已过去四日,城里的各方侠客是越聚越多,越来越乱。酒楼的四周早已没有其他客人,掌柜和伙计全身背满了包袱,看样子是打算开溜。 “哎哟!客官,如今兵荒马乱的,您还有闲心在这喝茶,听老朽一句劝,赶快离开金陵吧!”老掌柜跑到这青年男子面前说道。 只见青年男子笑了笑,伸手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靠在桌旁,斗笠下的他生得碧眼浓眉,鼻梁粗挺且带有略微鹰勾,头上乌黑的规整地束成马尾,性情十分洒脱。 青年男子再倒上一碗热茶一饮而尽,悠闲地说道:“掌柜的稍安勿躁,这春天冷暖多变,太急躁了容易染病。” 老掌柜听到这话急的直跺脚:“客官呐!我怎能不急啊,我一家老小都是平常人家,不像你们这帮大侠身怀绝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身首异处啊!” 话正说着,只听门外顿时响起一阵刀兵碰撞之声。 “你若识相,就趁早把神功交出来,免得为这身外之物丢了性命!!” “哼!想抢神功?你也配?!” 门外一阵厮杀之声,青年男子仔细听着,手上平静地将热茶递到嘴边,他嘴上抿了抿,心里料想十有八九,外面应是有六七个人之多,事到如今,剩下的也都是拿得出手的高手。 此时一大股鲜血泼在酒楼的窗纸上,老掌柜吓得失了魂,左手搂着伙计,面容瞬间苍白。 那青年男子笑了笑,指着地上说道:“老掌柜莫怕,有我裴延春在,这儿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陪我坐下喝杯茶,一切都会好的。” 这青年男子正是裴延春,他生性急公好义,自幼拜在昆仑山‘无当神剑’黄柄圆的门下,也是前代剑圣韦庄的正统师侄。 师出名门,武艺绝伦,好友广泛遍及天下,年纪轻轻便受了个‘南侠’的名号。 老掌柜还未曾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此时的他浑身酸软,不得不在伙计的搀扶下,老老实实地坐在裴延春的身边。 少许片刻,外面打杀之声渐弱,桌上的茶水壶也见了底。 “老掌柜,你可好些了?” 老掌柜右手轻轻地捂着胸口,被裴延春这么一问,他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大侠好言相劝呐,刚才老汉若是出了门,说不定会搅和到厮杀之中,只怕害了性命啊!” 见桌上的热茶见了底,老掌柜站起身,示意伙计再给倒上一壶,伙计连忙上前,却被裴延春伸手叫住。 裴延春扭头望着空空的门外,轻笑着说道:“小二哥,热茶就不必了,劳烦给我上些好酒和一些上好的下酒菜。” 裴延春的话刚说完,只见酒楼的左右两边分别出现两个男子。 左边的男子年纪稍长,他身穿黑红相间的锦缎长袍,刀眉怒目炯炯有神,下巴上蓄着一缕干练的胡须,腰间锦囊玉佩,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长的宝剑,一身富贵之相,此人是宋州出了名的豪侠,独孤英。 右边的男子身着淡黄色长袍,身上并无过多装饰,眉宇间透着与独孤英截然不同的自信之感,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在门口对着独孤英先抱拳行了个礼。 “独孤大哥,多年不见,你的气色真是愈发地红润透亮了,宋州可真是个宝地。” 独孤英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段贤弟看着可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这浑身上下干净利落,士别三十,当要我刮目相看呐!” “独孤大哥就会拿我说笑,您先请!” 段思辰,云南大理豪门望族段氏的嫡系公子哥,天南龙王段思平的爱子,早些年间纨绔不羁,如今喜欢游山玩水,好打抱不平,亦有一身好功夫。 二人一边笑着,一前一后来到裴延春的桌边。 裴延春将长剑拿下桌子靠在桌旁,起身对着两位抱拳说道:“独孤大哥,段贤弟,你们来了!一路上奔波劳累,辛苦了。” 段思辰轻轻地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小弟见过裴大哥,管尽世上不平之事乃小弟平生所愿,不辛苦!” 独孤英也将长剑靠在桌旁,指着外面说道:“段贤弟说的是啊,裴贤弟!想不到这金陵城竟会乱成这样,看来比我们想象还要糟!” 裴延春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掌柜招了招手。 “掌柜的,劳烦帮我们拼一张桌子,一会儿我还有几位朋友要来!” 老掌柜大声应道:“哎!好嘞,就来就来。” 只看独孤英满脸的疑惑,他轻声问道:“贤弟还有朋友要来?” 裴延春一边帮老掌柜拼着桌子,一边说道:“正如独孤大哥所说,眼下不止金陵城一处,整个江南都乱作一团,如今上上之策,当要笼络更多正道人士,或许可以力挽狂澜!” 话说完,桌子也拼好了,店小二陆陆续续将七八道下酒好菜端上桌来,看这样子,要来的朋友还不只有一两位。uu看书 .uukanhu 闻着饭菜的香味,一个浑身上下衣着破烂,满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踏进酒楼之中,他竟然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裴延春三人的旁边,伸手抓起桌上的饭菜,卯足劲儿地往嘴里送。 “哎哎哎!你这泼皮脏死了!胆敢到我们这抢东西吃!” 段思辰大怒,指着那乞丐便破口大骂,却看乞丐丝毫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抓着饭菜。 见其不答话,段思辰拍案而起:“你这臭乞丐好生无理!不但随便吃别人家的东西,还把人家说的话当耳旁风!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小爷的厉害!” 段思辰目光一闪,左手往腰间一沉,右手对着乞丐凌空一指,只见一道虹光从段思辰的指尖闪出,直直地向着乞丐打去。 那乞丐也不慌,右手扶着桌上的一个大鸡腿,竟在鸡腿上借力,整个身体轻飘如纸片,瞬间平移到了右侧,只在旁边留下一道虚影。 段思辰咬牙道:“你这无耻之徒竟还是个武林高手,小爷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段思辰伸手往桌上一拍,一整盘的花生米不多不少,刚好震起三粒,其余的都安然躺在盘子里。 只看那三粒花生米飞在段思辰的面前,他伸手三指,花生米如同飞蝗石一般弹向乞丐。 乞丐抿嘴一笑,右手还在扯着盘中鸡肉,左手划出无数道虚影,随意地向着空中猛抓,轻轻松松地接下飞来的三粒花生米,一把将其扔进嘴里。 “嗯,真香!小兄弟,那花生米离俺太远了,可否劳烦小兄弟再扔过来几粒?” …… 序章·正道结盟(中) 酒楼之外刮起阵阵阴风,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江南的天气阴晴多变,每逢春夏之际,阴雨连续下上数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福满楼,金陵城中不大不小的一家老字号酒楼,门口竖着一大面‘酒’字镶边红旗,黑色底面的匾额上描着‘福满楼’三个金色的大字。 “你这臭……” 段思辰抄起桌上的筷子,想要使出自家的内门功夫将其凌空打出,却被身旁的独孤英伸手拉住。 正是恼羞成怒之际,段思辰回过神来,发现身旁的独孤英和对面的裴延春皆是微笑不语,任由这臭叫花子吃着桌上饭菜,也并不出声阻止,心里便甚是纳闷儿。 独孤英轻轻拍了拍段思辰手里的筷子,示意他将其放下,随后对他说道:“段贤弟,你的火气还是这么大,不要忘了,你可是要继承段氏家族大统的人,凡事都要学会镇定,三思而后行!” “独孤大哥,他……” 那叫花子越吃越猖狂,段思辰伸手指着叫花子,刚要再说什么,却立刻被独孤英制止住。 “段贤弟,你也不看看这金陵城是什么地方,你何时见过普通的叫花子敢来我们这种人的桌子上蹭吃蹭喝?” 段思辰一愣,回想起刚才这叫花子的身手相当不凡,此时又看着对面的裴延春如暖阳春风般地微笑着,心里顿觉自己太过莽撞。 他连忙放下手中筷子,毕恭毕敬地对着叫花子说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阁下便是裴大哥所说的朋友,小弟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大哥见谅!” 那叫花子用目光斜了一眼段思辰,端着面前刚刚倒好的一碗水酒,一饮而尽。 “哎!不妨事,不妨事,若是老叫花被你这么个白面娃娃揍趴下,那俺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这老叫花刚说完,便拿起酒坛又倒了一满碗的水酒。 此时。裴延春对着段思辰挥了挥手,见他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这边,便笑着说道:“段贤弟,刚才独孤大哥的话,你可曾听进去了?” 段思辰挠了挠头,尴尬地应道:“听……听进去了,独孤大哥教训得是,小弟确实莽撞!” 裴延春笑着,转身对着店小二大喊道:“小二哥!劳烦将我们桌上的酒菜一样不落地再做一份!” “哎!好嘞~~~” 这叫花子顿时感觉嗓子一噎,从嘴里取出未吃完的鸡翅,对裴延春说道:“哎呀!你看俺这记性,实在是太饿了,险些忘了还有三位老友没到!” 裴延春一笑道:“卢长老这一路奔波,是为万民百姓排忧解难,吃点东西而已,不打紧!不打紧!” “……卢长老?!!” 段思辰目光一紧,看着斜对面微笑的叫花子,心里猛地一颤。 “莫非……阁下便是丐帮的九袋长老卢庆山?” 那叫花子嘴里还含着饭菜,听着自己的身份被一语道破,便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挥了挥手,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小兄弟不必介怀,卢某早就习惯啦,倒是你年纪轻轻的,身手真是不俗,是个大才,哈哈哈……” 段思辰大笑着站起身来,提起桌上的酒坛,倒上满满一碗的水酒,对着叫花子说道:“卢长老贵为丐帮的传功大长老,小弟这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不怎么中看!我在此干了这碗酒,就权当赔罪!” 卢庆山抬起头,一把抓起自己面前盛满酒的大碗,豪迈地说道:“好!!小兄弟真乃性情中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你我今日杯酒泯恩仇!” “干!!!” 二人说完,各自将手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此时裴延春也站起身来,手上指着卢庆山,扭头对段思辰说道:“段贤弟,你也知道卢大哥是谁了,我就不过多介绍了,此次封印乘龙功,怎能少的了天下第一帮的帮助,如今陈帮主的身体有恙,也只好让卢长老代为操劳!” 裴延春说完,换手指着段思辰,对着卢庆山说道:“卢大哥,这位是段思辰,在下的结义兄弟,他生在云南苗疆,是天南龙王段将军的爱子,此次特地前来相助于我,共举大事!” 外面的雨渐渐下大,滴滴答答的雨水伴随着阵阵南风,凌乱地打落在酒楼的门槛上,不稍片刻,酒楼的门槛内侧便有一块湿淋淋的地方。 就着大雨,刚好豪情满怀。 卢庆山抱起拳,对段思辰说道:“我就说嘛,段老弟的一阳指好生地道!若是假以时日,段老弟定能继承段龙王的衣钵!” 桌对面的段思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让卢长老见笑了,家父最近在研练一门奇特的绝学,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在下的武学若想媲美家父,恐怕此生无望了。” 卢庆山一皱眉,疑问道:“哦?这一阳指绝技难道还不够厉害?那可是和我丐帮的降龙掌法不相上下的一门武学啊!” 段思辰挠了挠头,咧嘴说道:“那门功夫……我也不是太清楚,应该要比一阳指厉害百倍。” “百倍?我的乖乖!不愧是天南龙王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酒楼的店小二陆续将重新做好的酒菜端上桌子,卢庆山将自己吃过的酒菜挪到自己这一边,把新上来的都端在了空位的那一旁。 …… “哟哟哟~!快看看,如今外面乱作一团,看看都有谁还在这里大快朵颐,酒肉快活呀!” 一声娇媚悠扬的腔调,伴随着雨点的声音传进酒楼之中,座上四人转头向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皆是深红色的妩媚女子出现在门前,uu看书 .uanshucm 一眨眼的功夫,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和尚。 红纱锦袍,穿肩红绸,腰间系着红色束带,一块名贵的红宝石挂件悬于腰间,脚上穿着一双绣着黑锦条纹的红色长靴,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卷着束在背后,若是散落开来,定能及腰! 这红衣女子的身段妖娆的有些过头,胸脯之上波涛汹涌,那细细的身腰就连外面的杨柳都自愧不如,棱角分明的瓜子脸蛋水嫩白皙,一对弯弯的柳叶眉挂在春水碧波般的大眼睛上,配合着她的笑容,勾人心魄。 她妩媚一笑,对着身边的大和尚,打趣道:“行痴大师,你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想必也是不缺我们两个,你说,我们还进去吗?” 那大和尚给人的感觉,像是三十七八岁,跟同等年龄段的卢庆山相比,面颊显得十分干净年轻。 他的眼神深邃且刚毅,左手中握着一串长长的黑色菩提念珠,右手上持着一把伏魔金刚禅杖,身上披着镶嵌金丝的佛陀袈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其余都鞋袜都还较为朴素。 红衣女子收起手中的红色油纸伞,猛地甩了甩上面的雨水。 却看身后的大和尚根本没有拿伞,身体的外围飘着一个若隐若现的气功屏障,空中的雨水落在屏障之上纷纷四散弹开。 “长孙姑娘可真会说笑,你的心上人裴延春就在这儿,你怎会舍得离开?” 姜还是老的辣,老底儿被大和尚这么一掀,红衣女子连脸都变成了桃红色,她撇着红红的嘴唇说道:“行痴!你……你这个死秃驴!说什么呢你!” …… 序章·正道结盟(下) 楼外蒙蒙细雨,楼内对酒当歌。 自古红颜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后唐天成五年,红拂女第十二代传人苏折梅不幸沾染痨疾,在她弥留之际,将偌大的凤凰阁全盘托付给了义妹长孙盈,不久后便与世长辞。 凤凰阁乃是全江南最大的女子势力盘口,其名下产业无数,酒楼、客栈,乃至妓院、赌坊等欢乐场,皆是遍布天南地北。 然而凤凰阁的核心,却是一个犹如江湖名门大派一般的存在。 凤凰阁中分成三大势力。 其一,外阁势力“玉修罗”的门中成员多为男性,其是凤凰阁的主要战力,由三阁主彭铁南把手操持,多为管辖经营赌坊档口,其堂口坐落于金陵东城。 其二,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蛛网音”,由二阁主慕容芷进行幕后运作,对外散布的信息中宣称,其堂口坐落于淮南道的一座神秘的大庄园之内,其名庸合庄,孰真孰假,难以辨别。 慕容芷本人更是如同传奇一般的存在,此人事迹错综复杂,真假难辨,暂且不提。 其三,内阁势力“凤凰血”则是一个江湖门派般的存在,全体由凤凰阁的大阁主“红衣罗刹”长孙盈亲自统领,门中弟子皆为女子,行起事来手段狠辣无比,并在其中包含着向来一脉单传的红尘一脉。其堂口坐落于庐州城的正中央,也是整个凤凰阁的总堂所在。 凤凰阁的三大分支分别坐落于庐州、金陵、淮南三地,互相之间呈掎角之势,牵一发则动全身,经年累月,势力如同千年大树般根深蒂固。 …… 长孙盈随手将油纸伞靠在邻桌的桌腿旁,眼神无意间扫到裴延春的身上,紧忙羞怯地将眼神躲开。 座上的独孤英往一旁挪了挪,将桌子最中间的位置腾出来,让给全场唯一的女子长孙盈。 “长孙姑娘连夜从庐州赶至金陵,一路上奔波辛苦,你坐在中间,吃些东西和水酒,再说接下来的事也不迟。” 独孤英向来是个坚毅正直的大哥,被他这么一让,长孙盈恭敬地谢道:“多谢独孤大哥,既然如此,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的段思辰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长孙盈,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那个容貌怎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的,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灼人气质,才是一把真正的杀人利器。 段思辰猛地咽了口唾沫,抱起拳头,羞怯地说道:“长孙姐姐,在……在下,段……段思……辰……” 段思辰的话语扭扭捏捏,却看长孙盈十分大方地应道:“哦!段贤弟,我早就听说过你,在下是凤凰阁的长孙盈,请多指教!” “请……请多指教。” 坐在对面的卢庆山笑了笑,冲着段思辰打趣道:“段贤弟,跟着你裴大哥,以后会有很多其他的美女红颜,这长孙姑娘的脾性古怪难训,不是你这个白面娃娃能驾驭得了的!快收收心吧!” 段思辰尴尬地笑了笑:“啊……啊啊,卢……卢大哥你误会了,小……小弟并无他意,并无他意……” 卢庆山撇着嘴笑了笑,心想:“俺是何等人?你这小娃娃的心思波动,岂能瞒得住我卢庆山,我这察言观色的本事,那可不是白练的。 刚刚坐稳的长孙盈瞪了一眼卢庆山,一脸嫌弃地说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上来便扫了本姑娘的兴!我这打眼一看呐,原来是丐帮污衣派的一条臭泥鳅,臭!臭死啦!” “哎!长孙姑娘一路上嫌贫僧憋闷,如今见到了真正有趣的卢长老,却又嫌他脏,唉……还真是难以应付啊!你说是吧?裴公子!”还未等卢庆山开口,那大和尚便先行调侃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禅杖靠在长孙盈的油纸伞旁边,随手裹了裹身上的金丝袈裟,坐到了卢庆山的身旁。 裴延春咬着嘴唇笑了笑,脸上也略微出现了一丝红晕,他只是挠了挠头,没想好该怎么搭话。 卢庆山一脸好奇地摆弄着大和尚手里的念珠,又去拽了拽他身上袈裟的金线,却看大和尚没有丝毫嫌弃和不耐烦之意。 “要怎么说是一代大师呢!长孙姑娘,你看看人家行痴大师,整个就是金刚附身,就如同不动……不动……呃,不动什么来着?” 卢庆山手指着大和尚,刚想借此奚落长孙盈一番,哪成想自己耍耍嘴皮子还行,引经据典就暴露了自己的文采水平,一个不小心,反倒让自己出了闷糗。 段思辰捂着嘴笑了笑,插话道:“就如同不动明王,慈心坚固,无可撼动。” “对对对!不动明王!段贤弟说的对啊!” 对面的长孙盈只是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段思辰的目光里充满了敬意,他倒上一碗水酒,站起身来,对着大和尚说道:“达摩院首座的大名如雷贯耳,小弟钦佩之至!如大师不嫌弃在下阅历浅薄,可否与小弟同饮一杯!” …… 南有昙宗阁,北有达摩院。 手中燃木火云刀,胯下菩提金刚腿,金禅慈悲降魔杵,千斤难破金钟罩。 天下武功出少林,虽有些夸大,也有夸大的道理所在。正统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乃是天下最难练的功夫,常人穷尽一生,或是多而不精十几式,或是精于一技苦练三十余载。 就在三十几年前的一个平常深夜里,少林寺的前代达摩院首座玄悲大师被一阵佛语从睡梦中惊醒,他醒来时见门外似有佛光照耀,跑出门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孩童被遗弃在了达摩院的院墙之上。u看书 .uukansh.cm 如此结缘,实在令人感慨。 三十几年后,一个法号“行痴”的僧人惊现在世人面前,他仅用三十几年的时间,竟将少林七十二绝技全部融会贯通。 这一神迹一时间惊动了整个江湖,这个僧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玄悲大师的传人,成为新一任的达摩院首座,此人便是眼前的这个大和尚。 …… 行痴的身上没有任何架子,他站起身来,对着段思辰说道:“贫僧不才,承蒙段家公子的厚爱,只是……贫僧不能饮酒。” 段思辰喜惊掺半,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嗨!你看我这记性,只为一时欣喜,竟然忘了行痴大师是出家人,不能饮酒!” 说完,段思辰便冲着柜上大喊道:“店家,麻烦再给我们上壶热茶!” “哎,好嘞!” 眨眼的功夫,店小二拎上来一壶热茶,笑着说道:“哎!客官,正巧了,我刚刚沏上一壶热茶,现在正好不烫不凉,刚好入口!” 店小二做事如此干净利落,段思辰大喜,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枚银锭,将其从桌子上滑到店小二的面前,称赞道:“甚好!喏,这是赏你的!” 店小二满脸的欢喜之色,他给行痴倒上一碗热茶,随手捡起银锭,连连道谢:“多谢公子赏,多谢公子赏……” 看着退下的店小二,行痴笑道:“段公子出手果真阔绰,这赏钱怕是和这桌酒菜的钱差不多了,来!贫僧以茶代酒,敬段公子,也敬在座的各位!” …… 惊觉万物(上) 酒茶过三巡,卢庆山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破布包裹之物,打开来看,是一本皮质的古书,那古书脏兮兮的,十分的破败,四个模糊不清的篆书大字映入众人眼帘。 黄龙震日。 行痴摸了摸下巴,先声说道:“卢长老不愧是天下第一帮的传功长老,行事效率当真不俗,没想到这么快便拿下一本乘龙功。” 古书之上依稀可见斑驳血迹,看来这个东西夺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卢庆山摇了摇手,无奈地说道:“大和尚莫要抬举我,站的高摔的狠,都怪俺当初夸下了‘乘龙功手到擒来’的海口,为了这么个东西,俺愣是两天两夜没吃上一口正经东西!若是完不成,我这丐帮长老,岂不被江湖人笑掉大牙?” 一旁的独孤英笑了笑,伸手拿起古书翻了翻,他突然猛地一皱眉,疑惑地说道:“这……某自恃有些浅薄的文采,篆书文字也略有认识,可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行行字,一页页翻过,独孤英手里的古书质地非常柔软,摸起来像是兽皮,且非常的薄,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页的样子,可上面的语句却是驴唇不对马嘴。 “独孤大哥,让我来瞧瞧!” 段思辰接过古书翻看起来,眉头慢慢地也开始聚在一起。 段氏宗族家训,先识文再习武,门人少有目不识丁者,对天下书法文字通晓一二也不足为奇,可面对如此生涩的古字体和书中难以读通的语句,段思辰也难堪起来。 “檀中化青冥,天门起方寸……会……会阴?会阴守神识?” 段思辰一边念着,一边大惊地说道:“这都是什么?‘檀中化青冥’,这句还勉强行得通,天门穴中起方寸,一个不小心,不就得走火入魔?还有会阴……” 在场的,还有长孙盈这么个妙龄女子,段思辰说到这,不由地脸色一羞,实在难以再说下去。 长孙盈聪明绝顶,她看到段思辰如此反应,便笑着说道:“怎么啦?凤凰阁名下的风月烟花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吧,本姑娘什么没见过,段小弟弟,不必在乎这些!” 场面气氛或多或少有些尴尬,裴延春和卢庆山憋着笑声,均无奈地摇了摇头。 “守会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段家的武学崇尚效果,注重击敌要害,而并非大开大合,自然对会阴这个穴位没有什么涉猎。” 裴延春说着,随手从段思辰的手里接过古书,他翻看了几页,不出所料,也是一脸的不解之色,不过要比段思辰和独孤英好得多。 稍微仔细地看过后,裴延春发现了一些端倪,这古书中记载的语句和文字都是交错排列的,武学造诣和功力尚浅的人绝对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好比平日里经常说的一句话,里面的文字如果稍微排列错误,博学多才的人依然会本能地将这句话的文字重新组合起来,以此来理解其中的意思。 只是乘龙功的文字排列更加晦涩,说得直白一点,应该是有意地避免废物学习此功。 裴延春目光一闪,理解了创此功者的内心所想,却也不好明说,便婉转地说道:“看来,我的修为还是浅薄了一些,这里面的语句和文字都是错落开来,创此功者真乃绝世奇才!行痴大师,你且来看看!” 行痴点了点头,接过裴延春递来的古书,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他的嘴上扬起一丝笑意,看来对此功颇有兴趣。 “黄龙震日,这是九部乘龙功中的一本内功心法,妙哉,妙哉!给我片刻的时间,或许可以让各位见识下这门奇妙的武学!” 众人求之不得,纷纷应了一声,便不再打扰行痴看书。 外面的大雨依旧在肆意妄为地下着,裴延春看了看酒楼的门外,像是还在期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太华剑派的青岩道长和静月宗的吕宗主怎么还没到,想必是被大雨耽搁了吧……”裴延春呆呆地说道。 坐在对面的长孙盈手里端着半碗酒,一边喝着,一边说道:“哦,你不提,我险些忘了,先前慕容师妹给我传来消息,其中有一本乘龙功的携带者逃往了扬州城,和我在一起的吕前辈当即决定返回扬州静月宗,她让我转告各位,等她的消息便可!” 裴延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盈妹可有青岩道长的消息?” 长孙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来是没有太华剑派方面的任何消息。青岩道人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捉摸不定,脾性又十分的不合群,总是喜欢独来独往,难免让裴延春心里有些担忧。 长孙盈放下手里的酒碗,继续说道:“行痴大师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如今时间宝贵,趁此机会,我跟各位转达一下乘龙功的去向和各方传来的消息。” 长孙盈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众人将桌子腾出一块空位,把图纸张开,放在了桌子的中央部位。 那是一张中原和江南地区的地图,上面所绘细节满满,一看便知是出自蛛网音之手,长孙盈伸手指着南阳的部位。 “在此事发前,青岩道长和行痴大师以及裴大哥都察觉到了乘龙功的危险性,盛气山庄也接受了我们的结盟,大庄主柴雄负责阻止乘龙功被带入中原,这大家都知道,不必多说。” 长孙盈说完,指向图中西侧,继续说道:“唐门方面还是老样子,保持着他们的一贯作风,不参与,也不阻止,寻求自保。” 独孤夏此时插话道:“哼!唐烨,年纪轻轻便受“西侠”之名,我呸!什么狗屁东西!” 裴延春只是轻轻一笑,淡淡地说道:“这恐怕不是唐烨的意思,唐旗嫉恶如仇,也不会是他的想法,我料想,这应该是唐家老三唐冲的想法吧!” 长孙盈继续说道:“总之并不重要了,唐门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守住蜀中百姓,也就行了。现在最棘手的是杨吴国,李昪那面蠢蠢欲动,是正是邪,如今难断分晓。” “盈妹说的是,李家绝不会放过乘龙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们那边,如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延春说完看了看其他人的眼睛,uu看书 ww.ukanshu. 察言观色间,觉着其他人应该也没什么好办法。 长孙盈点了点头,指着金陵城的位置说道:“现如今,乘龙功有一部在我们的手中,余下的七本,有两本还在金陵城中,一本在扬州城,还有另外两本分别在苏杭一带,余下两本,尚不知去向。” 听到这,独孤英焦急万分,他猛地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还愣着干嘛?我们赶快分头行动,把这些古书给追回来啊!” 裴延春摇了摇头,示意独孤英冷静一些,随后平静地说道:“独孤大哥莫要心急,夺神功这件事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别忘了,为了这么个东西,这四五天之内死了多少人,若是没有万全之策,只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还未等独孤英说话,一旁的行痴心脏突然一阵绞痛,他捂着胸口,一时间神智混乱。 “裴……裴公子,快帮贫僧疏通膻中穴,快!!!” 行痴一声哀嚎,裴延春立刻跑到他的身后,右手激起一股内力,硬生生照着行痴的后背拍去。 只觉得膻中穴中淤塞的内力被瞬间拍散,行痴头上冷汗如雨,裴延春右手再呈剑指状,对着他的后颈一指,引导着来自天门穴的内力顺利通向丹田。 过了片刻,行痴深深地出了口气,他有些后怕地说道:“诸位!这书上的功法,贫僧已经记下一两成,若想看它究竟是什么样子,便随贫僧过来,我们一见分晓!” 行痴拂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慢慢地站起身,向着酒楼外面走去。 …… 惊觉万物(下) 未时三刻。 整个金陵城笼罩在一片大雨之中,从酒楼的门中走出,便可看到秦淮河的北岸,远处依稀可以听见微弱的打杀之声。 行痴走至门前,将身上的金丝袈裟脱下,妥善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众人纷纷跟在其身后,互相对视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滴滴雨水从酒楼的门檐上滴下,三滴两滴,落在众人的头上。 行痴停下脚步,回头对着众人说道:“因为时间紧迫,贫僧并没能过多领悟古书上的武法奥妙,却被其中的魔性反噬过多!” 裴延春紧接着问道:“魔性?!这乘龙功莫非……” “没错!贫僧半生钻研少林武学,可以轻松看出,这乘龙功就是一部完整的魔道绝学!甚至可以说是魔道武学的巅峰!其中武法奥妙惊为天人,不似凡间之物!” 行痴的话说完,在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每个人的心里,都好像有着千百个互相缠绕的郁结,一时不知如何才能解开。 复杂的情绪翻涌,各有各的愁,各有各的担忧。 …… 太华剑派的掌门人青岩道人喜欢像师祖吕洞宾那样四处云游,常年过一些辟谷饮露的世外散仙生活。 早在七日前的深夜,正是初春时节,秦淮河畔红灯绿裹,春江花月夜,才子佳人结伴而行,石拱桥上莺莺燕燕,好一处人间光景。 四方云游的青岩道人恰巧云游至江宁府,无意间察觉到金陵城的夜空之上似有暗星涌动,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仔细看去,见隐隐约约有九颗血红色的星光。 那股血色星光十分的暗淡,似乎还并未到它真正显形的时日。 青岩道人心中一颤,他自幼熟读易经卦象,深谙五行推演之术,遂掐指一算,共推演出一百二十八般卦象,卦卦要人命,卦卦呈显大凶之势。 翌日清晨,各大江湖名门正派几乎同时收到了飞鸽传书,内里署着青岩道人的名号,敬告江湖各派谨慎应对灾祸之像,有人将此事认真看待,早做准备,也有人将其当做玩笑。 丐帮帮主陈有为已年逾六旬,他为人仗义正派,生性谨小慎微,在位期间少有疏漏,因此,丐帮在江湖上的地位从未被任何事物撼动过。 陈有为也略通玄黄相术,对暗星之事,他和青岩的看法一致,二人相约于金陵城中举杯洽谈,商议好应对即将发生的未知灾祸。 …… “诸位,请离贫僧三丈远,还需多加谨慎。” 行痴身体立于烟雨之中,四周再次显现出那道薄薄的气功护罩,现在气力稍显稳定,但说起话来,嘴唇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 脚下的灰色石板砖被雨水浸了个通透,走起路来,噼啪噼啪地响着。 行痴来到大街的中央,见天空雨势变小,化成了朦朦胧胧的牛毛细雨,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将气功屏障收了起来。 裴延春等五人随行而出,在酒楼的门口处停下脚步。 独孤英大喊道:“行痴师父,为何要让我们离这么远?这门武学即使再厉害,就如您所说,也不过只是掌握其中的一二成罢了!” 一旁长孙盈见脚下积水颇多,俯下身提了提自己的红色锦袍,附和道:“是啊大师父,难道这门武学还能翻了天不成?”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到如今,金陵城的街市经过百般摧残,此时空荡荡的,大街上不见一人,行痴没有过多的理会,他站在宽阔的大道中央,面前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秦淮河。 寥寥千百年,看着峥嵘一朝散尽。 他目光如炬,转头对裴延春说道:“裴公子,贫僧的心神若是有任何的异象,还望裴公子能不吝使出看家本领,你的长生诀内功品行正道,或许可助贫僧护住心脉。” 裴延春眉头一皱,举手大喊道:“行痴大师!此功当真如此险恶?!若是如此,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吧!” 行痴一阵苦笑,心里默想,地狱此时空荡荡,如今鬼怪在人间,世人磨难未除,自己枉有“圣僧”的虚名。 “哈哈哈……裴公子,你的师父黄炳圆老前辈乃是贫僧师父智辉禅师的知己至交,由此看来,你也算是贫僧的师弟……” 行痴说到这顿了一下,裴延春插话道:“行痴大师,啊不!行痴师兄,你的意思是……” 佛道本同源! 行痴缓缓伸出双手,静静看着天上的细雨落在自己滚烫的掌心之中,再炽热的温度,也难敌阴冷的雨水,体温急速骤降。 他目光坚毅地望着裴延春,大声说道:“裴师弟!你的师父生前以匡扶正道、解救苍生为己任,他也是“四侠”之中,唯一一个被百姓封为大侠之人,如今“南侠”之名能否传于你的身上,就要由天下人来评说了!” 点点朦胧雨丝打湿了行痴的眉毛,只见他左脚抬起呈鹤立状,右手掌狠狠一握,一股淡淡的黄色内力呈现而出,自右手附于膻中穴之上。 “诸位!贫僧不才,虽已窥得此功些许端倪,不过也只是皮毛而已!若是能让诸位晓得这乘龙功的可怕之处,便不枉此行!” 那股淡黄色的气息翻腾上涌,逐渐覆盖在行痴的身体外围,远远望去,大和尚的躯干就像是散发着金光的金刚罗汉,让本就圆润的脑袋显得更加光滑锃亮。 行痴眼中,一道金光一闪而过! “且看!” 他刚刚抬起的右脚猛地落地,身上的黄色真气疾速蔓延至地上,以行痴自己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一丈有余的金色圆盘状气场。 “喝!” 只听行痴一声怒吼!地上的圆盘状气场瞬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球体屏障,屏障之上隐隐约约游走着一只黄色虬龙,它的身躯摩擦着黄色的球体屏障,向四周连续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轰隆~!!! 刺耳的嗡鸣声令人头皮发麻,数丈之内的地方仿佛笼罩在炼狱之中。u看书uuansh 地上的灰色石砖,慢慢地,慢慢地开始皲裂,终于撑不住,瞬间爆裂开来,发出一阵轰隆巨响! “那是什么!!”段思辰捂着耳朵惊叫道。 他的内功修为尚浅,这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如刺刀般插入他的心神之中,竟使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觉。 “那是洱海……” “我们美丽的大理……” “春天,苍山的雪,渐渐消融……” …… “段贤弟,段贤弟!!!” “快醒醒啊,你怎么啦,段贤弟!” 幻境之中一片春意盎然,那一片祥和的美景之中,依稀可见几个美丽的苗族女子,她们的背后背着草筐,手里握着镰刀和砍刀,左看看右瞧瞧,四处采摘着野山茶和草药。 转过头又能看到几位勤劳的泛舟渔夫,小木船在洱海之中飘飘荡荡,鱼篓立在船头,几只鱼鹰不停地飞来飞去,远处背景是蜿蜒无尽的苍山峰峦。 “是谁……谁在叫我?好像,是来自于天空。” 幻境之外,裴延春猛地摇晃了段思辰的身体,却不见他有任何清醒之相。 裴延春有些不知所措,手心渐渐渗出冷汗,他转过头,看着长孙盈和卢庆山都紧紧地捂着耳朵,看来他们的定力,尚且可保自己不受影响。 此时独孤英缓缓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眼睛渐渐呆滞,并泛出泷泷黄光,他的嘴角闪起浓烈的笑意,迷惘,痴傻,彷徨。 “爹,英儿一定能争口气!我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不一定非要继承祖业!” …… 黄龙震日:独孤有子 邑中九万家,高栋照通衢。舟车半天下,主客多欢娱。 宋州城内纵横交错数十条街道,所到之处繁华似锦,无数的前朝诗人不吝留下诗篇誉,由此正是应了这宋州城的繁荣昌盛景象。 侠义心肠,少年当自强。 无惧权贵,不畏风雪伤。 后梁开平元年,那年的秋风飘荡十里,吹黄了庄稼大地,也吹红了茶马古道上的夕阳。 戌时一刻,独孤英出生在宋州城北的老宅之中,家中自古经营商道生意,有过落没,也有过辉煌,如今岁月轮转,还算是颇有一些家底。 心中一腔热血,亦有仗剑天涯的侠肝义胆。独孤英的年少时期既喜爱习武练剑,也能熟读百书,偏偏无奈武功和文采的天赋皆是平平。 …… 城北的独孤家大宅院中,独孤英跪在正堂之中,堂中的正座上坐着独孤家的一家之主,独孤英的父亲,年逾六旬的老员外,独孤严。 “独孤家经过几代人的励精图治,才有了这么一个稳定的家业,我独孤严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我的年纪大了,你就不能收收心?安定下来继承祖业,在我死前,让我抱上孙子!!” 独孤英的祖上发迹于回鹘鲜卑部族,据说老祖宗因饱受部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困扰,实在难以承受,不得已才举家迁入中原,如今也算是在一方小有名气。 独孤严算是老来得子,内房有了独孤英的时候,他就已经四十岁出头了,如今的独孤英已快到二十岁,他更是年逾六旬。 空有仗剑天涯梦,却因天资稀疏平常,又是家中独子,独孤英不得不面对来自多方的重重压力。然而自小优渥的生活让独孤英不想悔恨终生,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侠客之路。 后唐长兴元年,十九岁的独孤英远走昆仑山,早裴延春十天拜于昆仑派的门下,与其同门不同师,成了门中一位普通的弟子。 昆仑玉虚宫常年被冰雪素裹,恶劣且极端的天气也让独孤英很快成为了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一梦数年,幻境之中说尽浮华。 独孤英跪在跪在堂下,脸上的神色却不如身体那般妥协,他猛地抬起头说道:“爹,孩儿不想生在蜜罐中,死在糖罐里,这样有什么好!外面大好天地,孩儿也想像那些大侠一样,闯出一些名堂!” 这几句话略带委屈,却是激怒了座上的独孤严,他拿起桌旁的戒尺,起身走到独孤英的身边,上来就是狠狠的几下,打得独孤英掌心红肿。 “爹!!!还望爹爹能成全孩儿!!!” 独孤英也老大不小的了,如今年纪也快二十,若还是受到此等家法,难免有些不妥。 独孤严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也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圆滑的人,不经历风雨,哪能有彩虹呢,这么简单的道理,独孤严自然是不会不知。 况且,独孤英是自己的孩子,当年的自己是什么脾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独孤英继承了自己的脾气,强扭着来,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独孤严叹了口气,一个中庸之策涌上心头:“哼!你这逆子虽顽劣,不过也未到不可教的地步,既然如此,你我就定个君子之约!” 父亲能妥协让步,是独孤英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的眼神泛出大量光芒,紧着问道:“爹!只要你答应孩儿习武,什么样的君子之约我都答应!” “唉……如今我的身板还算硬朗,若没有什么意外,应该还够撑个十年八年的,你我就此约定!十年之内,你若是能闯出比独孤家的家业还大的成就,我就任由你去,若是不能,就给我乖乖的回来,一年之内必须娶妻生子!!!”独孤严眉头紧皱,他将手上的戒尺放回桌上说道。 独孤英听后大喜,跪爬着上前,紧紧地抱住独孤严的大腿说道:“爹!你放心吧,英儿一定能争口气!一定!!” 独孤严的心跳有些加速,他拿起桌上就快凉透的茶碗抿了一口,指着门口说道:“你给我滚……” “爹……”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滚!” 独孤英的眼神瞬间有些暗淡,却也只能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妥协。 十年光阴,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没人知道,只知道慈父有心,在独孤英决定远赴世外仙山的时候,独孤严还是在他的行囊里塞满了银子,满得不能再满。 “也许让他历经一番打磨,才会更好的守住这份家业吧。”独孤严不舍地望着走远的马车,自言自语道。 …… …… “爹,如今八年过去了,孩儿不孝……” 幻境之外,是细雨绵绵的金陵城南,从行痴身上发出的黄色巨龙仍在摩擦着那道黄色的内力屏障,那嗡鸣的噪音如同尖锐的龙吼,频率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独孤英的眼中挥发着黄色的光芒,光芒覆盖住了绝大部分的瞳仁,并肆意地扩散蔓延着,企图将他的整个眼睛全部侵占。 “独孤大哥,独孤大哥!!” 裴延春几次晃动独孤英的身体,却不见他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一旁的公孙盈捂着耳朵,满脸都是难捱的痛苦,他走到裴延春的身后,凑到其耳边说道:“裴大哥!看来他跟段公子一样,都是着了乘龙功的道,这么叫恐怕是叫不醒的!依我看来,还是快让行痴大师停下来吧!” “对啊!快让那秃驴停下,u看书 .ukanshu 老叫花的脑壳都快被震裂了,哎哟我靠……”卢庆山的表情呲牙咧嘴,他在不远处附和道。 裴延春目光坚毅地点了点头,将段思辰和独孤英扶到门边的凳子上坐下,回过头,看到酒楼的老掌柜和店小二直愣愣地站在柜前一动不动,显然也是中了乘龙功的影响。 裴延春捂住耳朵,狠狠一咬牙,迅速跑出门外,远远地对着行痴的背影大叫道:“行痴师兄快停下来,我等已经见识到它的威力了!绝不敢懈怠!” 离行痴越近,黄龙震日的威力便越大,裴延春慢慢地接近行痴,全力地呼喊着,却在距离越近的地方,自己的声音就越发难以穿透黄龙震日的嗡鸣声。 裴延春见自己的呼喊声起不到任何作用,便伸手尝试着触碰了一下黄色的屏障。 嘭~!!! 只听一声猛烈的震颤,裴延春被黄色屏障震得头脑麻痹,顿觉天地翻转,日月倒悬,乾坤瞬间颠倒,脑浆险些被震了出来。 裴延春脑袋被震得浑浑噩噩,感觉心神和感官仿佛分了家,三魂七魄就只剩下最后一魄,整个人单腿瘫跪在了地上。 “裴大哥!!!” 一道红光,踏水无痕,酒楼门前的长孙盈双脚一捻,两三丈的距离,却使出了红拂传人的看家轻功本领,瞬间闪至裴延春的身旁。 红尘留意,深情款款难自持。 显然是真的急了,她全然不顾自己有多么痛苦,双手放开了自己的耳朵,牢牢地将裴延春的耳朵捂住。 “裴大哥,你怎么样了裴大哥……” …… 黄龙震日:朔雪昆仑 “这……这是哪里……” 昆仑山,严冬之时荒凉无物,大风如同剃刀一般刮弄着裴延春的面颊。 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也分不清东南西北风,裴延春仰天倒在雪地之中,整个身体早已冻僵。 “我……还活着吗?” 眼皮好像是被冻住了,膝关节也好像被冻住了,不!不只这些,嘴也被冻住了,死,就是这种感觉吗? 裴延春躺在雪地里动弹不得,这段时间,却是他最轻松的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极为空旷的声音:“为师教你的长生诀,你是打算让他失传吗?” 这声音空灵、威严、严肃,又带着浓重的质问之感,裴延春的身心本来十分放松,此时却被吓得一激灵。 “心……心跳,我还有心跳!” 不等他神智清醒,那个空旷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者是,我教你长生诀,是让你学会怎么死的?” 裴延春顿时大惊,那凛冽的寒风卷带着无穷无尽的大雪,形成了一股骇人的风暴,这风暴以裴延春为中心,越来越重,越来越凶猛。 那个声音,这么熟悉,熟悉到让自己流眼泪,一道热泪从裴延春的侧脸流过,瞬间被冻成了冰晶。 他怎么也张不开嘴巴,却把话说了出来:“师……师父,是你吗师父!?延春愚钝,有负师父的教诲。” 自己的嘴巴没能张开,话却说了出来,也是一样的空旷且遥远,当真奇怪。 就在此时,那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好徒儿!你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一副好天资,当真想就此消磨掉吗?” 裴延春的心脏再次一动,竟有一丝热气翻腾,他流着泪说道:“可是师父,这样……真的好舒服,好轻松!” “你这孽徒!人死了,一了百了,当然轻松,我活了整整八十六岁,而你现在只有二十六岁,你当真舍得?!”那声音训斥道。 “可是师父……” “住口!!世人都怕死,都想长生,可你偏偏却想找死,我黄炳圆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裴延春刚要祈求,却被那声音再次打断,又是一顿严厉的训斥,这训斥声却让他感到万分亲切,甚至不想失去。 跟师父在一块,是裴延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昆仑山虽是终年苦寒,却也在苦难之中孕育出了先天内功‘长生诀’。 道法自然,困于乾坤,逆来顺受,天地大同。 长生诀内功起源于道家至高的养生法门,若是运用得当,可在绝地逆境之中反转气运,理通经脉,切除心魔,甚至可以从武学的根基入手,击敌内力,扰乱对手心智。 “以阴抱阳,以虚化实。” “坐忘无我,天地同寿……” 裴延春默念长生诀基础心法,身体四周的雪水渐渐融化,暖意从灵台穴逐渐烧至全身,那是对于死的抗拒,不屈从,心生亢奋。他的心脏开始有序地跳了起来,脉搏先是缓慢,渐渐地,开始快了起来。 这暴风雪的大小程度好像跟裴延春的心情有关,当他心中的生命之火熄灭殆尽时,四周尽是凛冽的严冬和冰封的雪山,此时他心情尚可,雪也跟着小了许多,风也几乎瞧不见了。 浑身温热如暖阳,裴延春面带一丝笑意,挣扎着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四周望去都是年幼时熟悉的场景。 “我……回到昆仑山了吗?也不知道掌门师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裴延春迈起艰难的步伐,在厚及膝盖的大雪里艰难行走着,他的心情每有一丝波动,四周的天气便会跟着波动起来,心情变好时,天上竟会出现太阳,心情不好时,周围就会刮起巨大的风暴,这等反常的迹象让裴延春一头雾水,心中充满疑惑之时,四周竟又泛起浓浓的迷雾。 迷雾弥漫,远处的样子全然看不见,因打小就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生活,即便裴延春的身上只有一件灰色麻布衣,他也不觉得太过寒冷。 走着走着,远处渐渐显出一个人影,裴延春心中一惊,四周竟出现一阵震颤,险些酿成雪崩,他立即屏息凝神,好让自己的心神尽快冷静下来。 待他慢慢走近,那人影慢慢地现出庐山真面目,那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老者身上穿的竟然比自己还要少,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袍,他低着头,白发四散飘摇着,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青蓝色的宝剑。 这把宝剑再熟悉不过了,它的剑鞘是用昆仑西北山峰中的耐寒古木玉女柏打造的,硬度可媲美钢铁,剑柄用的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翠芽宝石,剑刃则是用比精钢坚硬千百倍的混元寒铁铸造,刃体散发着熠熠寒芒,终生不腐不锈。 它是黄炳圆的心肝宝贝,它有个响亮的名字——寒玉青灯剑! 这名字的由来,还源于它的剑柄上拴着的一个黄色的剑穗,剑穗的中心是一颗如同鸽子蛋大小的黄宝石,如同一盏能照亮茫茫前路的长明灯。 “师……师父!!!” 裴延春一声大吼,却没想到引来四周一阵动荡。那白衣老者缓缓抬起头,枯瘦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宛若一道道沟壑,内里填满了智慧与淡然从容。 老者厉声道:“看来,你小子还算机灵,已经学会了如何妥善地运用长生诀心法,如此甚妙!” 黄炳圆不等裴延春说话,他一扭头,目光落在右手的青灯剑之上,继续说道:“为师有三宝,青灯剑、长生诀,你来说第三样是什么!” 裴延春的双眼通红,眼中已经能看到大量血丝,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颤颤巍巍地应道:“是……上……上清封魔剑录!!!” “来!使上一招凌天式!让为师瞧瞧现在的你有几斤几两。”黄炳圆声色冰冷地说道,随手将右手的青灯剑鞘往地上一磕,鞘中的长剑立刻飞上高空。 裴延春目光一凝,望着在高空之上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青灯剑,双脚向前助跑,轻功傍足,扶摇直上! 高空中迷雾蔓延,长剑握于裴延春手中,感觉毫不生涩,他望着眼前这个冰蓝色的寒铁剑刃,uu看书 ww.ukansu 上面隐约可见自己年少时的稚嫩脸庞。 四方寒风朔雪,封魔长生,师父和自己,这一切都刚刚好。 此时大雾漫天,黄炳圆操着深邃的瞳孔望向空中,嘴角微微扬起,那漫天的迷雾之中,已然看不到裴延春的身影。 嘶嗡~~~!!! 只听一声犀利尖锐的响动,一股寒芒从迷雾中凛凛闪出,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半月状的巨型剑气斩向天际,硬是将空中的迷雾斩出一道大大的口子。 转眼间,只听砰地一声,裴延春猛地落在黄炳圆的面前,周围地上的大雪瞬间四散开来。 他跪下身来,用双手托起青灯剑,奉在黄炳圆的面前说道:“师父所授的本领,弟子万万不敢忘却!” 黄炳圆还是头一次在裴延春的面前露出微笑,也是头一次夸赞他:“还算不错!如此,为师终于可以放心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差不多,你也该回去了!” “师父,你让弟子去哪?!” 还未等黄炳圆说什么,身后刚刚被裴延春斩开的巨大迷雾缺口中,响起了一个急促的,却极为悦耳的女子声音:“裴大哥,裴大哥!你快醒醒啊裴大哥!!!” 裴延春心中猛地一抖,转身望向天空的缺口,如同大梦一场,浮华万千,他突然想起自己应是在金陵城之中才对! 裴延春百思不解,再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座被白雪掩盖住的坟墓,他拂袖擦了擦碑上的浮雪,墓碑上写着: 尊师‘无当神剑’黄炳圆之墓 弟子裴延春立 …… 黄龙震日:铁胆柔情 不失则不忘,观厚土,梦黄粱。 裴延春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大字,他心里也知道,要不了多久,墓碑上的字还是会被飞来的雪花掩盖住的。 他站起身来,积蓄浑身内力,周天之气运转,抗拒心魔,当气息化作三花聚于神庭时,天上那道缺口顿时放大,吞噬了整个冰雪世界。 …… …… “魔念,魔念……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裴延春挣扎着醒来,自己已经置身在江南的朦胧细雨之中,眼前还是行痴的背影和那条黄龙以及球体屏障,裴延春痴痴地念叨着,觉得身后十分柔软,时不时飘来一阵少女的体香。 嗡嗡~~~!!! 那条黄龙依旧在摩擦着黄色球体,裴延春却觉得没有那么刺耳了,原来是一双纤细的秀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会是谁呢? 裴延春转过头,整个人顿时一愣,原来自己一直躺在长孙盈的怀里,头枕着她的胸部,他抬头望去,距离行痴这么近,长孙盈的七窍竟然已经微微流出鲜血,看着裴延春转醒过来,她的脸上还勉强地露出微笑。 “裴大哥……你醒啦,我……” 终于支撑不住了,长孙盈直直地倒了下去,在湿漉漉的地上,整个红色衣袍浸透着雨水,她仿佛倒在血泊之中。 裴延春大喊道:“盈妹!盈妹!” 不远的酒楼门前,卢庆山呲牙咧嘴地说道:“长孙姑娘为了护住你的心脉,竟舍弃了自己,用双手捂住了你的耳朵!却害得自己被震伤,这样的女子,实属难得啊!裴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行痴本想着试试乘龙功的威力,也好让众人不敢懈怠,却没想到这乘龙功的威力如此骇人,此时的他一动不动,想必也是受到了乘龙功的反噬。 “长生诀,长生诀!”裴延春惊叫道。 “快用长生诀!!!” 他立刻将长孙盈扶起,自己盘腿坐于长孙盈的身后,浑身经脉运转,一道道白色虚影化成雾状,飘散在风雨之中。 裴延春的脸色逐渐难看,他连续打通了长孙盈背上的二十八道穴位,竟有近一半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暗道:“盈妹的腑脏竟然被震伤大半!再这样下去,定会回天乏术!” “长生心法,无量天尊!” 长生诀内力直通任督二脉,裴延春双手震地,大量水花悬于空中,化成一幅八卦图腾,他目光凝聚,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悬于高空的水珠密密麻麻地向着行痴周身的黄色屏障飞去。 那大大小小的水珠打在黄色屏障之上,顿时激起剧烈的反应,化作一道道白烟升腾而上,大大地遮盖了嗡鸣噪声,裴延春心中暗道:“这法子或许可以撑上片刻,时间应该足够了!” 他不敢拖延,取右手食指,用内力凭空画上‘长生’二字,左手紧随其后用力一攥,将宝贵的长生诀真气打入长孙盈的体内,七次过后,那水珠正好悉数蒸发,长孙盈也昏昏沉沉地转醒过来。 “裴……大哥……” “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我抱你去里面休息一下,这里的事交给我!” 长孙盈倒在裴延春的怀中,她们俩脸对着脸,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此时还能看到她左边眼角的外侧有一颗小米粒般大小的美人痣,她抿嘴嫣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延春抱起长孙盈步入酒楼,将她安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他轻声温柔地说道:“你暂且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嗯!”长孙盈微笑应道。 裴延春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刚刚吃酒的桌子,右手化成剑指,对着靠在桌边的兵刃猛地一指,那被破布条包裹住的兵刃像是灵性认主一般,直愣愣地向着裴延春飞来。 长剑执手,裴延春猛烈一挣,剑身上的破布条顿时分崩离析,四散飞去,呈现出一把青蓝色的宝剑。 青灯出世,侠影留香! 裴延春的目光盯着手中青灯剑,一时入神,冷冷说道:“今日就让我破了这黄龙震日!再去毁了这八部乘龙功,免去武林苦难!” 酒楼之内除了虚弱的长孙盈,还有柜上的掌柜和伙计,对面桌子上还坐着独孤英和段思辰,他们均是目光呆滞,瞳仁闪烁着黄色光芒,长孙盈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寒而栗。 裴延春刚走出门去,只听门前的卢庆山惊呼道:“裴……裴公子!你快看呐!这这这……他怎么会这样啊!” 酒楼内,长孙盈听见卢庆山的惊呼声,抬头向着门口张望,只见外面紫红色的光芒四方乍泄,那光看一看就知道是大凶之相,凶恶无比! 与此同时,酒楼内的独孤英、段思辰、掌柜和伙计,四个人的身体同时激起一阵剧烈的抽搐,眼中的黄光突然转成阴毒凶恶的紫红色光芒,不约而同地朝着长孙盈看来。 …… “裴公子你快看看!!!” 随着卢庆山所指,裴延春望向行痴,只见那道黄色的球行屏障已然化成了通体紫红色,游走在上面的虬龙也是浑身血淋淋的,目中发出绛红色的凶芒,让人看后心生寒意。 裴延春大惊道:“行痴师兄为何会变成这样!?” 卢庆山皱眉道:“我也不晓得,刚才我看着你把长孙姑娘抱进里面,却突然感觉有一道刺眼的红光,我再一回头,就看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酒楼内突然传出长孙盈的声音:“裴大哥!段贤弟和独孤大哥疯掉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卢庆山和裴延春相视一眼,看书 .uukshu.co 连忙朝着里面看去,只见长孙盈使肩上红拂紧紧地捆住如同疯狗一般的掌柜和店小二,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限制住发疯的独孤英和段思辰,加之身体内伤颇深,应对艰难。 “盈妹!!”裴延春刚要冲回去,却被卢庆山一把抓住。 “他们定是受了行痴的影响身体才不受控制,你去了又不能伤了他俩,还不如赶紧去阻止行痴师父,老叫花的看家本领正好去和他俩纠缠一番!”卢庆山目光坚毅地说道。 裴延春一愣道:“那就有劳卢大哥与之周旋了!” “事不宜迟,快去吧!”卢庆山嘱咐一句后,立即跳入酒楼之中。 只见卢庆山瞬间闪身至独孤英和段思辰的身后,伸手一把将二人擒住,嘘声道:“喂!你们这两个魔物!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算个啥?有本事的,陪老叫花我玩玩儿!” 成魔的独孤英和段思辰同时扭头看向身后的卢庆山,那个脖子的扭曲程度,就如同狼回头一般,配上紫红色的目中凶光,就连卢庆山也吓了一跳。 “哎呦我滴乖乖,老叫花平时碰上大群的恶犬都不曾害怕,没想到今日让你们两个吓了一跳,我这面子往哪搁?嗯?往哪儿搁啊!”卢庆山一怔道。 长孙盈大口喘着粗气,伸手俯靠在桌旁,虚弱地说道:“臭叫花,你可别大意,他俩现在听不懂你说的话,可不是刚刚的那两个好兄弟了!” 卢庆山一笑道:“感念长孙姑娘惦记,老叫花心里明白的很,趁我现在酒足饭饱,老叫花我正好陪他们玩玩。” …… 黄龙震日:老泥鳅 有人称卢庆山老叫花,合乎情理。 也有人叫卢庆山臭叫花子,也能理解。 可偏偏有人叫他老泥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还得从前朝说起。 丐帮的起源可追溯至前唐初期,帮内弟子皆为落魄的乞丐,终日与流浪狗一般,也与恶犬为敌。 落魄人中亦有大智者,正凑巧,一位姓名已不可考的帮主创立了天下最为刚猛的掌法,起初取名‘降狗掌’(显然是被狗给咬怕了),大智者无独有偶,当代长老终觉得名字不妥,而后起名曰‘降龙掌’! 此后数年,这位天才帮主再创一套棒法,只恨那位长老已经过世,‘打龙’两字又太过绕口,只好再次与狗结缘,起了‘打狗棒法’这么个名字。 在此之前,都跟卢庆山“老泥鳅”这么个称号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时至盛唐中期,一位金姓帮主偶然间结识了一个四处云游的胖和尚,这和尚甚是有意思,他从来不化缘,也不求斋饭,浑身穿的破烂,只像乞丐一样到处乞讨度日,这倒和丐帮投缘得很!曾有人说他是六祖慧能大师的一个入门弟子,至今无从考证。 金帮主与胖和尚相谈甚欢,这和尚不吃肉,却爱酒如命,二人遂把酒言欢,结为异姓兄弟,畅谈天下大事直到天亮,强让这胖和尚就做了丐帮的第二把交椅。 更惊人的事还在后头,翌日清晨,现任的丐帮副帮主得知金帮主要自己让出第二把交椅时,脾气火爆的他顿时大发雷霆,竟在总堂之上对着胖和尚大打出手。 却看那胖和尚一脸的微醺笑意,任其刀劈剑砍,拳脚相加,也不还手,身上如同抹了油一般,躺在地上从未挪动位置分毫,却将这副帮主的百般刁难全部躲闪开,愣是一跟头发丝儿也没被打着。 丐帮众人称奇,这个副帮主也是心服口服,乖乖地让出了副帮主的位置。 有如此高手加入,又有如此的团结氛围,自此丐帮迎来了建帮史上第一个全盛时期。武功也不再局限于降龙掌法和打狗棒法,自此更多了一门地堂功,沾衣十八跌,以及一门几可媲美降龙掌的盖世绝学,睡罗汉拳! 自从前唐覆灭,江湖势力各方为霸,贵为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自然是独占鳌头,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江湖地位,各方买卖,鱼虾尽收,大量的帮内弟子不愿再过乞讨的苦日子,甚至有些弟子就连莲花落都不会唱了。 久而久之,丐帮内部也逐渐形成两种思想,有理想、想做大事、期盼出人头地的一群人,分化成了净衣派,穿干净布衣,少有缝补,甚至还有穿丝绸锦缎的,武功则是承袭了干净利落的降龙掌和打狗棒法。 净衣派中多有落榜书生和家道中落的豪门子弟,目光深远之人辈出,因各方面的优势使然,净衣派占据了帮中六成的话语权。 污衣派中人则是真正的乞丐和叫花子,他们的思想大多顽固不化,崇尚传统,喜爱逍遥自在,却也是最团结、最讲义气的一群人。 因常年混迹市井,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所以他们的消息也非常灵通,派内的武功承袭了近身制敌的沾衣十八跌,和满地滚爬、逍遥自在的睡罗汉拳。 卢庆山之所以被称为“老泥鳅”,就是因为的摔打绝技沾衣十八跌已练至化境,躺地不沾尘埃,落水不染污泥,来无影去无踪,犹如池塘中的一条难抓的泥鳅。 …… 只见成魔的独孤英和段思辰身子猛地一翻,如僵尸般伸出双手欲拿卢庆山,卢庆山的脸上笑出了褶子,他双臂大张,突然向前一挺身,瞬间将独孤英和段思辰撞飞出去。 那动作奇快无比,原地还留下了一道卢庆山的身体残影。 “哎!不行不行,就这点水平,老叫花我可玩得不痛快,再来,再来!”卢庆山冲着地上的二人挽起手腕说道。 独孤英顿时拍地而起,右手形成掌状,从头上划至胸口,再收至身后,大力向前一推,一道掌风急奔着卢庆山而来。 “呦吼~”那凶猛的掌风干净利落地打在了卢庆山的身上,没想到,竟轻松地穿了过去,被打中的竟然是卢庆山留下的影子,眨眼间,他的真身早已闪至右边三尺之外。 卢庆山抠了抠鼻屎,嘲讽道:“还……还有吗?就这么点东西,可不够俺玩的,嘿嘿嘿!” 独孤英身后的段思辰目中凶芒更盛,他紧随其后发难,整个人向后滑去丈余,右手举至太阳穴附近,食指一出,虹芒顿闪,一道威力巨大的指力隔空激发而出。 那道指力击打得太过轻盈,卢庆山竟躲的有些艰难,只听啪嚓一声,身后的实木门框被硬生生地击穿了一个大洞,甚至还把酒楼门口的旗杆一并击倒了。 卢庆山大惊道:“我滴个乖乖,你这真是要杀了俺呐!你这段小娃娃心可真够狠的嘞!刚才还喊人家卢大哥,这会儿就想杀人家!” 酒楼的角落中,长孙盈捂着胸口喊道:“臭叫花子,你还有闲心玩,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他现在可不是我们的好兄弟,算我求你了,赶快解决掉他们,出去帮帮裴公子……咳咳咳……” 卢庆山望着角落中的长孙盈,皱眉道:“哎呦~原来通天彻地的红衣罗刹也会求人呐,那好吧,眼下再玩也确实不合时宜,老叫花我就尽快解决他们俩!” 话刚说完,卢庆山眼中寒光突然乍现,他身子猛地一转圈,四周幻化出数道身体的虚影,uu看书 ww.uukansu 有的影子抄起板凳,有的抄起墙边的扫帚,有的甚至抄起桌上的盘子,无数个物件向着段思辰和独孤英二人稀里哗啦地打去。 这一切的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独孤英二人心已成魔,脸上却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惧色。 噼里啪啦,嘭嘭咔嚓~~…… 只听一阵混乱的响动,独孤英抱着头,被飞来的大量物件砸得眼冒金星。 “一阳指太过难缠,俺先解决掉你!” 趁着混乱,卢庆山突然闪至段思辰身后,他的背部靠着段思辰的腰臀,全力向后一背,将段思辰整个人抛了出去。卢庆山的长指紧紧跟上,精准地点中了段思辰的胸口穴道,令其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一旁的独孤英还未从一片混乱之中回过神来,便感觉身后无比近的距离之内似有人影晃动,耳边悄然响起了一句轻声细语:“喂……到你了……” 独孤英身后的卢庆山嘴角显出一丝坏笑,他伸手抓住独孤英的肩膀狠狠一甩,将其按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一指跟上,穴道立即封印! “嘿嘿!搞定!”卢庆山拍了拍手嬉笑道。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角落中的长孙盈看得目瞪口呆,场面如此混乱,卢庆山却能做的如此痛快,她称赞道:“不愧是丐帮长老,真让本姑娘开了眼界!” 趁刚才混乱,卢庆山不知何时抽空抓了一把花生米,此时他往嘴里送上两颗,一边嚼着,一边浮夸地显摆道:“那是!俺们丐帮那可是……” “少废话了,赶快去帮裴公子!” …… 黄龙震日:魔道长生 金陵城南。 绛红色的内力屏障愈发凄厉,它红的发紫,如灾难恶兆。 嗡鸣之声还在延续,四周不够结实的东西都已经被它悉数震碎,磨成粉末,直至消亡殆尽。 那屏障如暗星红日一般,恶龙游走其上,裴延春看着惊颤不已,他手持青灯宝剑,剑刃横于面前,大吼一声:“行痴师兄,家师授我上清封魔剑录,就是为了斩尽人间魔戾,待我救你出苦海!!” 裴延春手中长剑指天,卯足中气,看准那恶龙的游走轨迹,青灯剑当头竖劈而下,一道牙状剑气奔腾而出,直斩那恶龙头部。 “吼~~~!!!” 那恶龙的头部和身子顿时分了家,相接之处散发着红色真气,纠缠着、挣扎着,想要再次粘合在一起。 雨水打湿了裴延春扎起的头发,他前额两侧的刘海湿漉漉的,呈一绺一绺的状态,微微盖住他的视线和面颊,并有雨水顺着发丝一滴滴地落下。 见到那股由暴戾真气化作的恶龙还想恢复原状,裴延春大喊道:“孽障!不乖乖地受伏,还想着卷土重来?!” 气御身形,裴延春手中剑尖瞄准恶龙的头部,身形如流星一般向着恶龙冲锋而去,他奔袭的途中趟着地上的积水,顿时扬起漫天水花,水花四散开来,形成一阵帘状水雾。 “嗷呜~!!!!!”恶龙一阵咆哮。 裴延春狠狠地刺中了恶龙的眼睛,却觉得手中长剑震颤不止,他猛地上提丹田真气,青灯剑的剑刃上突然爆出大量剑气碎片,从恶龙头部的内侧将其分崩瓦解。 “你这恶畜!速速受死!!” 正巧此时卢庆山出得门来,正看着那恶龙伴随着绛红色的屏障一起烟消云散,大喜道:“裴公子好身手!免去老叫花动手了。” 嗡鸣之声消散,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卢庆山惊喜之余,用脏手胡乱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回头向酒楼中的独孤英和段思辰看去,却见他俩的眼中依然闪烁着红色凶光。 卢庆山猛然大惊,心中暗道:“咋能这样?!那煞气所化的畜生不是已经交代了吗?独孤兄弟和段老弟怎么还没有回转过来?难道……” 想着想着,背后突然一阵发凉,卢庆山抬头望向数丈外的行痴,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个和尚冷冷的背影,竟没有因恶龙的消散殆尽带来一丝动容。 事出妖孽,实是不该。 视线之中,裴延春的长剑握得更紧,显然他也是察觉到了行痴的诡异之处。 此时,背对着他二人的行痴说出了一句冰冷的话语:“嗯……这和尚的身板和根骨尚可。” 行痴背对着裴延春和卢庆山,左右扭了扭僵住的脖子,嘴里传出一句冷冰冰的话,这的确是行痴说的话,可音色和语气却丝毫不像。 轰隆~~~~~!!! 天空在这时响起一声干巴巴的闷雷,伴随着朦胧的雨丝,金陵城宁静如初,裴延春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这一片安宁的背后,正有更加浓重的煞气和杀意喷涌而出。 “孤开创大统仅有区区数年,本有心一改汉之衰运,却不料被一帮贼匪算计,也罢,让孤瞧瞧,如今是何年月!” 这几句的语调更加清晰、浑浊、阴冷、厚重且带有一丝破败,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的煞气愈发浓重,像是有什么污秽之物正在蠢蠢欲动,裴延春的心里十分不安,双手难以克制地颤抖着,他冷冷地试探道:“你到底是谁,你……你究竟意欲何为?!!” “行痴”转过身来,卢庆山和裴延春顿时大惊失色,只见“行痴”的神色从容淡然,眼睛里的瞳仁不像独孤英和段思辰那般散发着凶恶红光,而是一团煞气红火,徐徐燃烧。 那团红火冷冷地盯着裴延春,“行痴”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他微微摊起手,顿时一股浓重的杀意冲着裴延春扑面而来。 “孤现在虽然只有不到一成的功力,但倘若现在的江湖上都是你这种晚辈后生,一成也就差不多……” “你到底是谁!!!”不等行痴说完,裴延春大吼道。 行痴突然放声狂笑,道:“你问孤是谁?!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孤还没有问你是谁,你倒先问起我来,真是无礼!!!” 只见“行痴”目露凶光,右掌手腕猛地一翻,身子如同鬼魅一般飘忽地闪向裴延春,远处一道黑风袭来,正合在“行痴”的手掌上,随之一并打向裴延春! 电光火石之间,裴延春奋力将寒玉青灯剑格挡在自己的身前,那黑风掌力击打在剑刃之上突然爆出无穷推力,蛮横地将裴延春轰飞。 “呃啊~!!” 裴延春咬着牙,将腾起的身子紧紧绷住,全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手中的青灯剑立即插入地上的灰石砖中,接连刨出了一道一丈长的细小沟壑,还好卢庆山及时闪至其身后一撑,方才稳稳地停了下来。 卢庆山俯在裴延春的耳边,表情凝重地说道:“本想着瞧一瞧乘龙功的斤两,看来情况已经完全出乎咱们的预料了,那个人一口一个‘孤’地叫着,很显然,那不是秃驴!” 裴延春使劲拔出插进地里的长剑,目光紧紧盯着“行痴”,对着卢庆山悄声说道:“这个人拍出如此轻松的一掌,却险些要了在下的小命,看来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卢长老可有什么好法子?” 卢庆山脑子紧着一转,抬头望着天上的蒙蒙细雨,顿时计上心头,右手悄悄地抚上裴延春的后背中央,俯耳说道:“我们这样……” 见二人鬼鬼祟祟,“行痴”怒道:“胆敢在孤的面前说悄悄话,汝等好大的胆子!” 那“行痴”勃然大怒,uu看书ww.ushu.m双手提气上涌,一阵黑风聚于手掌之上,在黑气翻腾汹涌之际,“行痴”双掌瞬间打出十几道黑色掌影,他双手猛地掐圆,十几道黑色掌影乖乖地聚成了一团黑珠含于双掌之间。 “喝!” 随着一声怒吼,“行痴”双掌齐出,手里的黑珠顿时化作一条迅猛的黑龙,摩擦着地面,朝着裴延春和卢庆山二人嘶吼着袭来! 噼里啪啦,黑龙掌力摩擦着地面,地上的灰色石砖被扫的稀碎,露出一道长长的嶙峋的豁牙。 看着“行痴”手上的招式举动,还有袭来的黑龙掌力,卢庆山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惊吼道:“我靠!!!这不是本帮的亢龙有悔?!!” 那黑龙掌力带起的阵阵阴风先行而至,教裴延春和卢庆山的眼睛一阵酸麻,二人不由自主地捂起眼睛。 他二人眼看就要被黑龙掌力击中,只见高空飘过一道紫色的霞光,挡在了黑龙掌力的前面,那黑龙嘶吼着,推着紫色霞光奋力前冲,此时酒楼的屋顶上跳下一个蓝白色的身影,他双手撑住紫色霞光,转眼间,黑龙便烟消云散。 “贫道姗姗来迟,希望没有误了大事!” 瘦高的身形,手掌般长短的黑色胡须,这个道人的身上散发着阵阵仙风,他看起来四十出头,一袭蓝白相间的修行道袍,一把古铜色的宝剑背于身后,剑鞘之上还镶嵌着数颗明珠宝石。 卢庆山咧开了嘴,打趣地叫道:“嘿嘿!青岩牛鼻子!你来的正是时候,依我看,你以后就改名叫姗姗真人吧!” …… 险境求存(上) 圣人过关,紫气东来。 “老泥鳅,何以对救你性命之人尖酸刻薄?” 卢庆山向来都是吵不过青岩,此时他抻着青岩的衣角,放口驳道:“嘿~!你这牛鼻子老道,论嘴脸尖酸刻薄,哪个比得上你,真是的,切~” 青岩道人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应话,他伸手抚了抚下颏上的胡须,看这表情神色甚是平稳,倒像是对眼前的局面早有些许的预料。 卢庆山指着远处的“行痴”,对青岩说道:“话说回来,你这牛鼻子怎么才来,这可捅了大篓子了呀,你看那秃驴的模样,就好像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 此时,裴延春紧接着说道:“青岩道长,在下的兄弟此时也成了这个魔头的爪牙,得想个法子救他们才是啊!” 青岩微微扭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裴延春,轻声道:“裴公子,想不到我们多日未见,再见面时,竟是这般凶险光景。” 那入了魔的“行痴”迈出第一脚,第二脚,第三脚……缓缓向着青岩等三人走来,他慢慢摊出双手,好像是要说些什么。 “……” “行痴”一边走着,一边冷笑道:“孤刚刚都瞧见了,尔等身手着实不错,哼哼哼哼哼……眼下孤正缺帮手,尔等若是肯助我恢复河山,到时候便有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卢庆山小声念叨着:“疯透了,疯透了,我看他是疯透了,刚开始一口一个‘孤’地叫着,现在便开始惦记天下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会惦记起某个尼姑庵的年轻师父……” 此时的“行痴”全然没有了出家人的气质,他的胸膛挺得笔直,将双手背于身后,大有钧天之势,颇有一副帝王之风。 裴延春望着渐渐走近的“行痴”,对青岩悄声道:“道长你看!他现在的言谈举止太过离经叛道,倒不像是走火入魔,仿佛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老泥鳅刚才说的篓子,应该就是乘龙……” 还未等青岩把话说完,突然感觉身前扫来一阵阴风,他心中猛地一怔,回过头来时,“行痴”正一脸死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目光阴冷地说道:“尔等贱民好生无理!孤最讨厌自己说的话被他人当做耳旁风,尔等应该庆幸,此时孤的心情非常不错,且再问一句,尔等愿不愿意辅佐孤重登大统?!” “行痴”此时距离青岩道人仅有大约两指宽的距离,他双目死死地盯着青岩,身上一副骄然傲骨,话语腔调充满了浓浓的威慑感。 天下间种种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青岩都经历或是听过十之八九,他从没料想过,自己此时竟会被古怪的“行痴”吓得浑身一颤,心脏顿时泵回了一口冷血。 他皱着怒眉,惊颤道:“你……你这魔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在大和尚的体内!” 青岩一边说着,右手本能地腾起一掌欲拍向“行痴”,毫无意外的在抬起手时,被其一把抓住了手腕。 行痴和青岩的身高几乎没差,此时他面容阴森,脸部慢慢贴近青岩,沉声道:“看来,尔等是铁了心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就在说完这句话后,“行痴”的眼神变得如同一块万年寒冰,他冷冷地瞪着青岩和他身后的裴延春、卢庆山,霎时间,浑身爆出凛冽的杀意戾气。 惊得青岩一皱眉,手腕猛地从“行痴”的手掌里挣脱,目中迅速露出一丝怯色,他大吼道:“快退后!!!” 裴延春、青岩和卢庆山三人紧忙向后退去,只见“行痴”目中凶相毕露,右手紧紧攥起坚硬的拳头,即便是数步之外,还可清晰听见其骨骼关节的咔咔咬合之声。 “行痴”怒目圆睁,跟上就是一记夹杂着暴戾黑风的太祖长拳。那长拳夹带着黑风气劲轰出半丈有余,硕大的气劲扫到地上的灰石砖上,顿时爆出一道缺口。 还好退后及时,青岩等三人并未吃到这一记猛烈的太祖长拳。 轰隆~~~!!!轰隆…… 天空连续劈下几道诡异的闷雷,这时,天上掉落的雨点逐渐变大,稀里哗啦,转眼间大雨倾盆而下。 青岩站在雨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轻声道:“看来他不仅仅是走火入魔那么简单,这魔障竟能使出正统的少林功夫,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却又不能伤了这个和尚……裴公子……” 青岩道人转头看向裴延春的眼睛,裴延春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中意会,微微点了点头。 卢庆山看了看二人,尴尬地说道:“你……你们说啥呐!我怎么听不见?!” “来不及了!!!” 只看“行痴”先行发难,他右猛地脚一跺,周围地上的积水霎时间激起波澜,向外扩散而去,暴戾的浑浊内力自双脚提于上胸,如龙吼般嚎叫着涌至双掌,四周的雨水携带着一并涌上天空。 那充满戾气的双掌突然合作一掌,狠狠向前一推,一声巨龙的嚎叫划破天际,震惊百里有余,一道化作黑色巨龙的刚猛掌力向着青岩三人袭来。 “嗷~~~!”一声龙吼划破天空,回响在整个金陵城中环绕不绝。 卢庆山惊呼道:“这不可能!!!震震震……震惊百里?!!” 周围一时间被黑龙气劲冲得昏天黑地,整条大街已经毁的不成样子,地上的石砖没有一块是完好的,临街的院墙都碎成了一堆堆破败的残垣断壁。初春时节,几棵杨柳才刚刚冒出的翠绿嫩芽,便被这一掌搅弄得七零八落,断木折枝,令人唏嘘不已。 掌力的余劲随风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原地却早已不见青岩三人,料想着他三人应是被这刚猛的掌劲拍得挫骨扬灰,亦或是被推成了稀烂肉泥,却看“行痴”的眉头紧皱,目光逐渐移向酒楼的屋顶上。 长指如同幻月惊闪,“行痴”的目光停留在酒楼的屋顶上,还来不及正眼瞧一瞧站在那里的裴延春和青岩,惊现其身后的卢庆山一指闪出,无比精准地点中了“行痴”后心部位的穴道。 卢庆山得意地笑着,他悠闲地拍了拍手,大笑道:“嘿嘿~搞定!你这个秃驴太过粗心大意,不论你平日里是个多么谨慎的主儿,如今还不是折在俺老叫花的手中?” 高高的酒楼屋顶之上,裴延春站于青岩的身边微微靠后,他紧紧盯着那个“行痴”的面容神色,瞧他如今即使动弹不得,面色却丝毫不惧。 “卢大哥小心!!” 裴延春话刚出口,一团黑气涌至“行痴”的上半身,那刚刚被卢庆山点中的穴道上突然一爆,从中冲出一道细小的内力碎片,嘭地一下击中了卢庆山的胸部,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只听啪嗒一声闷响,周围水花四溅,卢庆山倒在地上,一大口鲜血自嘴里喷吐而出,夹杂着满世界的雨水,红色飘零满地。 他抹了一把嘴上血迹,惊叹道:“你……你这魔物,竟能如此轻易冲破被俺点中的穴道!?” 酒楼的屋顶上,青岩道人眉头紧皱,对裴延春轻声道:“老泥鳅的功力在整个武林中都鲜有敌手,竟能轻易冲破他点中的穴道,若不出我们所料,这个魔物的功力远在我等之上!” 裴延春点了点头,紧接着应道:“道长!据在下刚刚所察,这魔物在冲破穴道之时,有一团黑色的气息升腾在被点中的穴道上,也就是说……” 裴延春的话还未说完,青岩道人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插话道:“那便是了!!他若想顺利冲破穴道,还需少许时间,我等可以抓住这个空当!” “正是如此!使长生诀内功封其经脉,定有胜算!” …… “孤给过尔等机会,尔等却偏偏不懂得珍惜,真是太让孤失望了!” “行痴”目中的红色火焰在倾盆大雨中未曾有过一丝摇曳,uu看书.uukanshu他俯下身,紧紧地抓住卢庆山的脖子,野蛮地将其提了起来。 卢庆山的双脚悬在半空中,双手奋力地抠着“行痴”的手腕,但“行痴”似乎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整个手腕被卢庆山胡乱地抠出了无数道血痕,仍然面不改色。 “你这……孽……障……” 卢庆山的胸腔内逐渐窒息,恐惧之感涌上心头,他挣扎着,身上破烂的衣衫沾染了地上大量的泥水,四肢胡乱蹬踹着,泥水四散纷扬,眼睛里逐渐爆出了大量血丝。 突然,他顿觉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昏暗,眼皮子沉得就如同压了一颗大秤砣似的,只能妥协地等着脖子上的一声清脆响声,也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彻底解脱。 最后的弥留意识尚存,卢庆山心里默默道:“想不到……俺老叫花竟会死在一个秃驴和尚的手里,他竟还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座……” 宛如晴天霹雳,天空传来一声怒吼:“魔物!快快受死!!” 只听嗡地一声,那是长剑出鞘,剑刃摩擦着雨水带来的冷冽杀气, “行痴”猛地一回头,只见青岩道人和裴延春从天而降,双双持剑向其刺来,他略一疏忽,左手一松,竟被卢庆山喘上一大口气。 两把宝剑从天而降,接招迫在眉睫,“行痴”想要甩掉左手上的卢庆山,使双掌徒手入白刃,却突然感觉左手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锁住。他猛地一回头,发现卢庆山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你……你这孽障,你……完……完蛋啦你!” …… 险境求存(下) 无数滴密密麻麻的雨点中,两道剑光闪烁,掀开雨幕的背后,是裴延春和青岩道人手中的两把利剑。 那“行痴”的左手被卢庆山牢牢锁住,眼下只有一只右手可用,若想同时接下裴延春和青岩道人刺来的两把利剑,可谓是毫无可能。 噔……嗡~~~~~ 只听到一声清脆尖锐的响声,青岩道人手里的宝剑竟被狠狠地弹了回去,整个人勉勉强强落在地上,踉踉跄跄地后退了数步。 与此同时,一把青蓝色的长剑飞上天空,直愣愣地插落在地上,入地三分。裴延春呲牙咧嘴地握着右手腕,右手的整个虎口被震得血肉模糊,一阵剧烈的酥麻感传至整个右臂。 “怎么……?” 目光透过浓重的雨帘和水幕,卢庆山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那入了魔的行痴右手单手立掌,呈作佛礼,整个身子的右半边凭空立起一道黑色的钟状气功罩,虽是仅有半边,却将青岩和裴延春手里的宝剑硬生生弹回。 卢庆山大惊道:“金金……金钟罩,怎……怎怎么是黑色的!” “行痴”突然回过头来,眼神冷冷地盯着卢庆山,怒声道:“孤先送你上路!!!” 他左手甩了个满月,狠狠地将卢庆山摔在地上,一刹那间,仿佛打破了酒坛、醋坛、酸菜坛,酸的、辣的、咸的、臭的,都一股脑地灌进卢庆山的胸口和鼻腔里。 卢庆山躺倒在地上,嘴里再次涌出一口鲜血,四周顿时扬起一阵人肉激起的凌乱水花,所幸他总算是落了地,也总好过吊在半空中挣扎无果,叫人看了丢尽丐帮的脸面。 不想给卢庆山片刻的喘息机会,“行痴”高高抬起一脚,狠狠地朝着他的胸口砸去。 “卢大哥!!!”在此电光火石之间,裴延春惊出一声嘶吼。 这个“行痴”万万没有想到,卢庆山这只泥鳅,究竟是如何越老越妖的。就在他的腿脚砸向卢庆山胸口的一瞬间,眼看只剩三寸距离,脚却突然被卢庆山一把紧紧抱住。 卢庆山咬着一口鲜血淋漓的蛀牙,冷眼笑道:“他娘的!敢让老子落在地上,那便让你瞧瞧什么是沾衣十八跌!!!” 卢庆山双手紧紧抱住“行痴”的脚,使双脚双肘撑地,身体奋力地打了个挺,身子顿时腾空,如同泥鳅般一个翻转,“行痴”的脚吃着拧劲儿,只听嗖地一声,整个人在空中翻了数圈,头朝下狠狠地栽了下去! 经这么使劲儿一翻,卢庆山倒是正好站了起来,手指着脚下的“行痴”,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的乾坤倒转好吃吗?!嗯?!想要俺的命?俺的命又臭又硬,有本事就来拿呀!!!” “行痴”面部朝下,也不知鼻腔里呛了多少地上积蓄的浑水,他怒意瞬时上头,猛地一拍地面,一道冲击气劲致使地上积水四散开来,整个人腾空而起,想要站起身来。 “丫的!还想起来!?” 卢庆山生于混乱之中,打小便从泥浆中翻滚成长,终日与野鼠恶犬为伴。此时大雨滂沱,视线涣散,连睁着眼睛都十分地吃力,殊不知这天时、地利、人和皆已不站在“行痴”这一边。 看着腾于半空的“行痴”,卢庆山狠狠上前一抓,紧紧握住其脚踝,猛地一抻,“行痴”再次直愣愣地摔在地上,又吃了个狗啃泥。 另一边,裴延春将插在地上的青灯剑奋力拔出,见“行痴”式微,扭头与青岩道人相视一眼,二人微微点头示意,手中长剑一横,全力向着“行痴”冲去。 “尔等刁民,看孤不把你们碎尸万段!!!” 混乱之中,胜负仅在眨眼之间,“行痴”躺在地上,将右手高高抬起,攥紧拳头,朝着地面狠狠一锤,地面顿时激起一道霸道的内力气劲,于积水三尺的地上掀起滔天波澜,化作球状,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那股球状气劲杀伤力不大,却有着一股强劲的推力,究其本质,倒是有点像风,这阵狂风卷起地上的积水瞬间形成一道波纹巨浪,猛地将两侧的裴延春、青岩和卢庆山推飞出去。 雨幕再度遮下,借此良机,“行痴”想要再次趁势而起,他双手再次拍地,整个人悬在半空之时,全然没有想过,自己万万不该激怒一条疯狗! 看那卢庆山红着眼,如同一条看见生肉的疯犬。他疯狂地冲破水浪,逆着气流而上,蛮横的气劲不断冲击着他的脸,这张脸就好像一坨软泥,在水浪气劲的强硬作用下,整个腮帮子都被完全挤压变型。 “你这孽障!惹恼了俺,还想翻身?!” 卢庆山再次一把抓住悬在半空中的“行痴”,用右腿膝盖狠狠地顶住他的后背,左臂绕其脖子一圈紧紧一勒,右手缠住他的右臂,身子微微向左一倾,江湖锁技,使“行痴”整个人动弹不得。 卢庆山将嘴俯在“行痴”的耳边,轻声吼道:“他奶奶滴!若不是不能伤了你这幅皮囊,老子今天便把你给炖喽!” “行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怯色,沉声骂道:“半生臭叫花子,十世臭叫花子!孤给你荣华富贵不要,偏偏看中那残羹剩饭!啐!” 一口浓痰吐在了卢庆山的脸上,很快便被雨水给冲刷掉,他放声狂笑道:“去你的荣华富贵吧,老子不稀罕,带着你的荣华富贵去见阎王,投个好胎!”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干掉他!”卢庆山扭过头,对着青岩和裴延春放声大喊道。 裴延春猛地回过神来,左手立即捏成剑指,长生诀内功凝聚于指尖,唰地一下闪身至“行痴”的面前,冲其胸口猛地一戳,将长生诀的内力全部打入其体内,死死地封住了他的全身经脉。 “紫气东来,清都绛阙!” 青岩道人口诀一出,uu看书 ukasu.om 随即快步跟上,整个左掌覆于“行痴”的额头上,他身上气力一沉,掌中化出一团柔和的紫气,那团紫气越来越浓,绵亘蜿蜒着将“行痴”的头部笼罩住,而后缓缓蔓延至全身。 “咚咚~!咚~咚!” “行痴”的胸口突然肿胀起来,只听两声猛烈的心跳,突然从其胸口飞出一道黑魂,在发出一阵嘶嚎哀鸣后,瞬间消散在风雨之中。 青岩道人看着那消散的黑魂,一边发功,一边说道:“贫道施展的是紫霞功的清都绛阙式,此乃本派最上乘的清心疗伤心法,它不但能够剔除大和尚体内的魔障,还能护住他的心脉,医治外伤。” 此言一出,行痴目中的红色火焰顿时熄灭,他的眼睛一闭,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卢庆山仍不敢松懈,手脚仍牢牢地锁住行痴的身体,他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虚弱地说道:“牛鼻子,你别忘了……这个什么清的内功,一会儿……给我……给我,用……” 卢庆山的眼前好似来回飘荡着五六个青岩和裴延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终于支撑不住,在鼻中流出一股鲜血后,整个身子重重地躺倒在地上,激起一阵水花。 裴延春没有过多聒噪,他知道此时的卢庆山已经掏空了全身的内力,刚刚那一战,精血燃烧殆尽,没什么好说的。他顾不上虎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艰难地背起卢庆山,朝着酒楼走去。 此时,酒楼中传出长孙盈欢喜的叫喊声:“裴大哥!老泥鳅!你们快瞧,独孤大哥和段兄弟已经恢复神智啦!!” …… 逆天而行 翌日天气晴朗如常,不知远处谁家的公鸡依旧照常打鸣。福满楼内乱七八糟,桌椅板凳散落各处,盘子坛罐稀碎满地,这事还得问问此时正在客房中沉睡的卢庆山。 如同大梦一场,惊醒之时身体高烧不退,卢庆山努力地睁开双眼,看着的眼前绢锦帘布,红木床帏,好像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卢庆山大惊道:“哎哟我的妈呀!这……这是哪儿啊?俺怎会睡在女儿家的床榻上?” 这客房虽是不大,却也分卧房和厅堂,裴延春听到卢庆山转醒过来,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进来。 “卢大哥你可算是醒了,这酒楼比咱们想得高雅上许多,客房分男女,想到女子客房柔软舒坦,也就让你睡着儿了!”裴延春轻声说道。 看见裴延春,卢庆山松了口气道:“嗨……还是裴贤弟心疼俺,我还当是怎地了,这花花绿绿的,还真住不习惯,哎?你的伤怎么样了。” 裴延春捏了捏自己的虎口,灰白色的麻布条将右手腕缠得紧紧的,却还是能看见内里有斑驳血迹渗出。他坐在床榻旁,不禁叹了口气。 “唉……卢大哥,我这小伤不碍事,只是在下无能,害你险些丢了性命。” 还当他要说什么事,卢庆山一听,大笑道:“嘿!!裴老弟,你跟你师父还真是一个揍性,什么责任都爱往自己身上揽,俺可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耿直,否则是会吃大亏的!” 裴延春微微一笑道:“卢大哥说的是,小弟记下了,你的身子现在感觉如何?” 那可真是从苦难中翻滚的老泥鳅,如野草般烧不尽,复又生,卢庆山左右拍了拍,仅胸口有些疼痛之感,倒也无大碍,其他的一概完好。 卢庆山得意地笑了笑,竖起大拇指说道:“喏!俺这身子骨倍儿棒!你就少操心!哎对了?其他人呢?” 其他一众人等早早便等在楼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收成一堆,堆在酒楼的门前。酒楼大厅的中间还是拼着两张桌子,上面摆好了一些热茶和早点。 楼梯上缓缓走下卢庆山和裴延春二人,步入座位之后,如今一波三折众人总算是聚齐了。行痴坐在裴延春的对面,目光显得有些呆滞,看样子元气还未恢复过来。 裴延春自怀中取出那本天寰功古书,将其递向对面的青岩道人,青岩翻开瞧了瞧,被映入眼帘的一句口诀吸引住了目光。 ‘煞之所为,冲天灵,聚灵台,三花聚顶,否极而泰来。’ 青岩道人略一皱眉,向身旁的行痴问道:“大和尚,这句心经口诀承上启下,在修习功法之时,你可是舍弃了这句?” 行痴打眼一瞧,正是那句戾气深重心法口诀,此前自己刻意避开不练,便立刻觉得胸中憋闷,气息薄短,还是多亏裴延春使出昆仑派的长生诀才让自己气息通顺。 见行痴呆愣地点了点头,青岩又道:“那便是了!这本‘黄龙震日’本就是天寰神功中的内功心法,在座的都知道,内功心法最容易走火入魔。加之上面所记载的功法口诀精妙无比,稍微不一个留神便会打乱修炼者的先天内息!” 长孙盈坐在最里面,随意地盘弄着自己的头发,她疑问道:“这么说,行痴大和尚是舍弃了一句口诀,练错了功法?” 青岩轻轻抿了口茶水,看了看身旁的行痴,继续说道:“恐怕不仅仅如此,行痴师弟爱好武学,自己又是佛门中人,内心纯良无杂念,自然会避开书中戾气深重的功法口诀。他的内功根基和定力皆是上乘,本来避开一两句也没什么,可这本书中的戾气口诀多达十几句,怕是避开不少吧!” 行痴听后一声轻叹,将双手合十,终于开口说道:“青岩师兄说得是!贫僧对不住各位,害各位险些折了性命,贫僧有愧佛祖教诲,待回到少林寺,甘愿领受二百杖责!” 这话听着很不对卢庆山的口味,只见他嘘了一声,撇嘴说道:“领二百杖责!?那还不如让你在昨日的大雨里自生自灭!枉费众人一番苦心!” 裴延春附和道:“卢大哥说得对,大师一番好意,想让我等见识见识天寰神功的厉害手段,谁都不曾想到中间会出现这等岔子!” 青岩一边仔细地翻看着古书,一边说道:“贫道没有斥责你的意思,行痴师弟莫要胡乱猜想,这本就怪不得你,我想说的是,这分明就是天寰神功创立者设下的一个大大的陷阱!!!” “陷阱?!!” 听是陷阱,在场众人齐声惊叹,此前独孤英和段思辰并未怎么说话,在事发之后,自己也都是活在梦境之中,对幻境之外的事一概不知。还是在卢庆山和裴延春二人下楼前,通过长孙盈的口中得知此事的后续经过。 坐在一旁的独孤英不解地问道:“道长!这天寰功的威力我等已经见识到,可这好端端的内功绝学,怎么会是陷阱呢!?” “是啊!这么厉害的武功,怎么会是陷阱?”段思辰忍不住附和道。 望着皆是一脸吃惊的众人,青岩淡淡地笑了笑,直接了当地说道:“从这本古书的表象来看,里面的文字排列晦涩生僻,若修习者是武学造诣浅薄之人,断断瞧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自小聪明绝顶的长孙盈听得似懂非懂,试探着问道:“那么依道长所说,这门武学是创立者特意为武学高手撰写的喽!目的就是为了避开那些功力造诣不深的人。” 青岩道人的身子轻微顿了一下,而后笑着说道:“长孙姑娘聪明过人,年纪轻轻便将凤凰阁这么大的盘口打理得井井有条,看来苏阁主果真没有看错人。但也只说对了一半,此功创立者最想要的是,修习者不但能看得懂这上面的武学,还要懂得“挑三拣四”!” “挑……挑三拣四?”长孙盈疑问道,回过头,看这其他人都和自己的表情差不许多。 青岩道人将古书放回桌子中央,一脸笃定地说道:“没错,挑三拣四!!能看得懂这门功法的人,在创此功者的眼里还是不够聪明,反而懂得挑三拣四之人,便是创此功者最想要的灵囊!” “灵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段思辰本不想搭话,却在听到‘灵囊’一词后实在忍不住了,他扭头看见身边的独孤英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u看书 .ukanh.co 也是一脸的不解。好像除了他们俩,其他人都还算坐得住。 裴延春抿了抿嘴唇,开口道:“在佛道玄门之中,长生之法有着两大分支,其一是金丹吐纳配合仙道功法以求长生。而另一个便是灵囊、灵媒借尸还魂!” 坐在裴延春身旁的的独孤英接着说道:“借尸还魂?!那只不过是一些民间怪谈,岂能当真!还请裴贤弟说的更明白一些!” 裴延春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独孤大哥莫急,且听我说,这金丹仙法乃是顺天而行,是所有修道之人和炼丹方士追求的最高境界……” 此时,青岩道人补充道:“没错!裴公子果然颇有见识,诸如我派钟吕二祖!即是金丹仙法大道通天,是我玄门中人可遇不可求的仙缘!自古都说我派的紫霞功和昆仑长生诀是大道仙法,可金丹何处求,至今遥遥无望!” 裴延春继续说道:“仙法易得,金丹难求!却说这借尸还魂看起来更加简单一些,天地之中阴阳并存,借尸还魂便是那长生之术的阴面!” 世间阴阳两大道,崎岖波折上青天。 若说这天地之间的长生之术,无非就是顺天、逆天两条大道。割破阎罗殿上的生死簿,打破黑白无常的索魂镣铐,金丹仙法乃是顺天而行,心达上苍,羽化登仙。而借尸还魂同奇门遁甲的生死签一样,都是逆天改命,其以身体发肤制为灵媒,神识心智寄托于书本等身外之物上,打破轮回,重返人间。 而灵媒所寄托之处,即为灵囊! …… 序幕终章·分道而行 裴延春口中的借身还魂秘术神乎其神,在座的除青岩以外,其他人都听得瞠目结舌,在此之前,谁都不曾见过这等神奇的秘术,仅仅是听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过。 独孤英接话道:“看来要参破天寰神功上的秘密,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青岩转头看向行痴,对其问道:“行痴师弟,在你入魔之时,身上有何感觉?!” 一旁的行痴裹了裹身上的金丝袈裟,缓慢地摇了摇头,脑袋里的记忆全都是一些残破碎片,拼凑起来前后不接,语言一时难以组织起来。 他扭捏地回道:“贫僧只记得有一道黑色的灵魂慢慢接近,它先是和我说话,还说要征用我的身体,随后便有一种肿胀之感,就像是身体被什么东西给占用了,再往后的事,我便一概不知。” 段思辰刚刚听过灵囊的事,感觉非常奇妙,此时插话道:“看来大师父确实是受到了某种秘术的影响!” “灵媒、灵囊之事乖张怪异,待日后遇到手段高超的风水相师,不妨打听一番,眼下最要紧的,是该想一想怎样才能追回余下的几本天寰功。”裴延春接着说道。 坐在对面的行痴转了转手里的佛陀念珠,语气有些虚弱地说道:“贫僧罪孽深重,此时身子元气大伤,恐无力再追天寰神功,唉……” 卢庆山身上的伤势初愈,此时肚里空空如也,他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块茶点,一边吃,一边说道:“呐!大和尚你也别气馁,至少咱们都见识到了天寰神功的可怕之处,也是不虚此行。” 青岩道人瞧着外面日上三竿,转过头说道:“如今时日过去许多,倘若天寰神功流入苏杭,李昪定不会甘心放走,当在此之前付诸行动!” 这时突然从酒楼的外面飞入一只鸽子,它在酒楼的屋梁上盘旋几圈,好像是在观察着每个人的长相,长孙盈抬起头,看着鸽子笑了笑,她挥一挥手,鸽子便乖乖地落在她的胳膊上。 不出所料,那鸽子的腿上有一个纸条,长孙盈将其摘下,仔细看了看。 她一边看着书信,一边说道:“是慕容师妹传来的信,上面说苏州前两日发生过一场动乱,不过吴越国处理事情向来果决,动乱已经被镇压下来,这动乱恐怕和天寰神功有关!” 独孤英突然站起身,急着说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赶快去追啊!” 如今的独孤英比谁都急,眼看与父亲独孤严的十年之约到期在即,虽是练就了一身不高不低的傍身武艺,却在江湖之中毫无建树。自己曾在心中暗暗起誓,即便要回到家乡平凡地终了一生,只也要在这之前做成些大事。 长孙盈举手示意他冷静一些,眼睛看着手里的纸条,继续说道:“独孤大哥莫急!蛛网音探得消息,如今苏杭之地想必仅剩两本天寰神功流落在外,就在昨晚,金陵城北出现了一群神秘人,他们手持朴刀,身穿黑环锁子甲,抢到一本天寰神功后全力向北遁走!” 青岩道人的脸上有所动容,插话道:“北?看来经过昨日的耽搁,天寰功越来越分散,进入中原也还好,这等物件若是沦入异族人的手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裴延春想了许久,此时终于开口:“既如此,我们就分头而行。行痴师兄和卢大哥身体有恙,劳烦盈妹先将他们遣回少林寺和洛阳的丐帮总舵!” 行痴深深呼了一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自己的元气大伤,即便想帮些什么忙,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卢庆山倒是一脸的不满,听到让自己休息,他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喊道:“哪个身体有恙?嗯?哪个身体有恙!俺老叫花风里来雨里去,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俺不回去!!” 见卢庆山不依,裴延春对其身旁的独孤英说道:“独孤大哥,劳烦你轻轻地按一下卢大哥的中胸部位。” 说罢,众人皆面面相觑,独孤英先是一愣,随后伸手轻轻地按了按卢庆山的膻中穴部位。 “哎哟!我滴乖乖啊!” 这一按不要紧,直接把卢庆山疼得死去换来,所幸身子被独孤英牢牢托住,否则险些折翻在地。 裴延春一脸的严肃,对着卢庆山说道:“我本不愿再提此事,昨日你昏睡过去,全然不知后续事态,行痴师兄的经脉近乎于尽断,性命危在旦夕,多亏青岩道长使出紫霞功为其治疗了整整四个时辰,方才保住性命……” 裴延春的话说到这,行痴的内心百感交集,眼角冷不丁地滑出两行热泪,他将双手合十,嘴上轻轻默念着佛门心经,声音的大小仅有自己能够听到。 “……可你那时也是命悬一线,五脏六腑都已被那道黑气震碎,仅有我的长生诀内力可以将其重新编织在一起,我为此耗费了大量内力,你若随意乱动,使腑脏再次破裂,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听到这,卢庆山心生愧意,他扭捏着说道:“那……那……唉!就依裴公子所说吧!” 此时行痴突然说道:“都怪贫僧自作聪明,我有负在座的诸位,有负卢长老!” 卢庆山听到这话心里怒火中烧,却不敢太过用力,只好用平静地语气说道:“嘿!你怎么又来……俺老叫花不爱听,你若再说,把我气得挣开了内脏,你就是那杀人凶手!” 行痴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双手合十,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裴延春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长孙盈说道:“盈妹,你的消息最为灵通,待送完行痴师兄和卢长老,余下那一本下落不明的天寰神功就交由你去追查。uu看书 ww.uukansu ” “嗯……好吧。” 虽是有些不情愿,但在整个江湖上,凤凰阁的消息是最为灵通的,即便自己再想和裴延春在一起,却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裴延春看了看独孤英和段思辰,继续说道:“寻天寰神功之事凶险万分,独孤大哥和段贤弟结伴而行,去往杭州的方向打探消息,切记不可莽撞行事!” 独孤英和段思辰听后抱拳应道:“放心吧!杭州就交给我二人!” 其他人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裴延春对身旁的青岩道人说道:“根据时日推算,这两部天寰神功最有可能停留在苏州附近,青岩道长就与我随行,去往苏州探查天寰神功的下落!” 就在刚才,青岩道人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没怎么说话,此时被裴延春邀请同行,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州之行,恐怕只能裴公子自己去了,贫道放心不下那群北上的神秘人,决心前去追赶!” 没想到青岩道人竟想去追那群神秘人,裴延春皱眉道:“青岩道长,盛气山庄早已在江北设下大量眼线,你还有何放心不下?” 聪明的长孙盈早已看出青岩道人心中所想,对裴延春说道:“道长所担心的恐怕不是盛气山庄的实力,而是盛气山庄的心思和那帮神秘人的来路!” 青岩道人长舒了一口气,小声说道:“长孙姑娘果真聪明绝顶,盛气山庄和蜀中唐门一样,向来都是家族门派,亦正亦邪,心思自然难料。然而最重要的还是那群神秘人,只怕……他们是契丹人!” …… 太湖渡船歌 风萧萧,云滚滚。 六部天寰神功的去向尚不明确,已知一部落在裴延春的手上,一部则被一群黑甲神秘人携走北上,一部流落扬州,余下两部遗落苏杭等地,最后一部仍下落不明。 天空之上,七颗红色暗星的光亮渐浓,山河大地初现异象端倪,朦胧雨季比往年更加绵长,自那日金陵一别,没想到竟是近日里最后的一个晴朗天气。 前几日,裴延春等正道侠士误酿祸事,拖乱了自己的阵脚。天寰神功再掀波折,据传闻,苏州河道上惊现数十具断头死尸,其身形干瘪,皆被吸干精血,江湖一时间人心惶惶,种种迹象表明,“剑魔”白冉魏已重出江湖! 早在三十年前,天下历经巨变,各方江湖势力浑水摸鱼,不成规矩,偶有火并之嫌。然而万事万物不破则不立,经多方商议,武林之中当要有人牵头维和秩序,最终武林大会择定于徐州城北郊的天权寺内盛大举行,在当时,武林大会已有五十余年不曾举办过。 那一日,天权寺中刀光剑影,青年陈抟败于一名黑脸狂侠之手,这个黑脸狂侠的横空出世,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 只见那人身长九尺,形体枯瘦如柴,头上长发略带微卷胡乱地散开着,身上一袭黑色麻布衣,手中握着一把带有细密锯齿的宽刃长剑。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面容极黑,侧坐在天权寺方圆数十丈的比武场中央,一副傲慢的睥睨众生之相。 此人名唤白冉魏,生于衡州白家,是一个实打实的奇人怪胎,也不知道他的爹娘在生他之前吃了什么东西,竟把他生得如此黝黑。 白冉魏的性格乖张孤异,生平喜研杀人之术,偶然间得获一本天寰神功中的剑法,其招式名为‘栖霞功法’。自那以后,方圆数百里州县时有平民百姓无辜遭杀,或是失踪以后尸首无处寻。 直到天权寺武林大会到来的那一天,十几名正派弟子倒在白冉魏的剑下,顿时化作十几具干瘪的尸体,鲜血皆被其手中的长剑吸食殆尽,看见这骇人一幕,众人终于恍然大悟,那‘栖霞功法’竟要以人血为引,方可催动。 白冉魏横眉冷目,曾在天权寺武林大会上放出狂言:“无当神剑的大名白某早有耳闻,不知是你那把寒玉青灯剑更锋,还是我手中的生威鲨齿剑更利,就依你所说,倘若是你赢了,我便三十年不入江湖!” 那一日刀光剑影,江湖各大名门正派纷纷败下阵来,直到最后,场上仅剩下“无当神剑”黄炳圆和这个面如煤炭的白冉魏。 殊不知这最后一战竟是当日武林大会真正的开端,剑气四散,纵横交错,你来我往间,这场比武竟持续了近十四个时辰! 倘若将剑气看作一道流星,那么在数里外的徐州城北就能看到持续一整天的流星雨。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双方内力挥霍殆尽之际,黄炳圆竟选择铤而走险,祭出毕生功力,使长生诀内功加持太清封魔剑法,五百次的剑刃碰撞,侥幸斩下白冉魏一缕头发,就此以半招的微弱优势艰难险胜,登上武林至尊宝座! 时光流转,令所有人更加意外的是,白冉魏这种人竟然说话算话,整个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于历史的绵绵长河之中。 风风雨雨三十载,仅有几句童谣证明其存在过,偶然传于街巷: 魔道遗孤生白家,龙眉凤目黑脸颊。 三岁持刀剐牛羊,八岁棍棒灭州衙。 栖霞功法生威剑,千里取敌头上花。 弹指一挥千军破,硕锋三尺不称侠。 此时过后,无数平民百姓对黄炳圆感激至深,因其在淮水以南颇受爱戴,故得了个“江南大侠”的美名,也被武林中人简唤为“南侠”。魔道对立,剑锋倒转,白冉魏也因而得了个“剑魔”的称号,后时常被大人用来吓唬小孩。 …… 两日后,太湖大渡口。 时辰临近卯时。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好像随时都会下起雨来,东面刚有一抹微亮,仅有一丝可见的视线。太湖的大渡口前站着九个等船的人,裴延春掺在其中,左右看去,有两男一女看样子是平民百姓,肩上扛着包袱,左右结伴而行。剩下的五个男子手里拿着兵刃,和裴延春一样,都是侠士打扮。 “嘶~~~哎呀!这天儿可真凉啊。” “是啊,这都入春了,感觉比冬天还要冷!” 两句寒暄话从湖中传来,阴暗的湖面慢慢出现一条中型大小的渡船,两个艄公一前一后,掌着舵向,划着船桨。 待渡船靠岸,船头的艄公喊道:“苏州城,每人二两银子!” 听说要整整二两纹银,那三个百姓惊呼道:“哎呀船家!哪能要二两银子啊!前几日,我等三人才要一两银子嘛!” 那艄公不耐烦地喊道:“前几日是前几日!如今世道不太平,我们也是提着脑袋做这买卖,就二两银子,爱坐不坐!” “哎呀!坐!坐!那帮挨千刀的武林中人,害得我们平民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妪嘴上胡乱嘀咕着。 那五个侠士听见这话,显然是无辜受到了冒犯,其中一个带头的立刻用手里的刀柄指着那老妪,厉声道:“喂喂喂!说什么呐?说话做人可要讲良心,你这老太说话怎能一耙子打死所有人?!” “就是就是……”身边其他的侠士附和道。 那老妪吓得身子不断颤抖,抱着头连连后退,昏暗的光亮在半丈外便难以看清人的面部表情,只觉得那五个侠士十分介意老妪口中所说,浑身阴森地慢慢接近三个平民百姓。 青灯剑的外面包裹着破布,裴延春将其横在五个侠士面前,开口道:“喂!诸位好汉!得饶人处且饶人,那老太虽是不敬在先,uu看书 .uukanshu.co此时也已被吓到,受了惩戒,何苦再不依不饶!” 那带头的侠士被裴延春这么一挡,先是一愣,而后放声道:“哪个要你多管闲事,你算哪根葱啊你?” 见裴延春蛮不相让,后边的那几个侠士立刻拦住带头的,互相之间嘀咕许多悄悄话,不想那带头的侠士突然一改刚才嘴脸,满脸露出笑意。 “哎嘿嘿嘿嘿!这位兄弟好生当真,这老太嘴里没个把门儿的,我这不是想吓吓她嘛!”带头的侠士笑道。 此时船上的艄公等得不耐烦,挥舞着手臂叫道:“喂喂喂!!你们还坐不坐船?待到天亮,苏州水门若是换了第二波把守官兵,再想进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啊!” 听这艄公所说,苏州城看样子是戒备森严,作为吴越国管辖之地,其比邻骚乱事发的南吴国,再加上前几日发生骚乱,如今戒备更加森严也不足为奇,又提到官军换防,应该是官军的内部有打点相通之人。 那五个侠士急忙应道:“哎哎哎!别别别呀!我们坐船,这黑灯瞎火的,等了这么久,又不是玩儿来了!” 众人说罢,纷纷上了这艘中型渡船,裴延春身上携带佩剑,怕吓到那三个平民百姓,便有意地和那五个侠士坐在船头,那三个平民百姓则坐在船尾。 太湖之上雾气缭绕,水波微微起浪,仿佛飘荡于上古仙境之中,船头船尾两个艄公一边划着船桨,一边唱着渔歌,也好在昏暗的环境里给自己壮壮胆量。 “咿儿哟~~~哪个渔船不载人哟,啦嘛咿儿哟!” …… 渡船劫难(上) 王母设宴蟠桃园,未请马厩饲马员。 终是大圣发了难,打碎天帝赐银盘。 盘中珠翠七十二,尽落凡尘成峰峦。 天字拉下头上盖,化作太渊养人间。 太湖横贯两岸数千里之遥,养活千百的渔民唱船行舟,就在刚刚,天上的乌云更密,周围的光线更暗,水中的迷雾更浓,气温阴冷无比。 那五个侠士坐在船头右侧,相互之间有说有笑,艄公听得多了也很得意,至少有人说话,在这阴暗的环境里也可以壮壮胆。 其中的一个侠士向艄公问道:“喂!船家,那苏州城现如今是何等状况啊?” 船头的艄公道:“嗨!别提了,前些时日城里发了大水,内涝才刚刚褪去,却出了件离奇的事,那城外的河道上竟堆积大量的干尸,可把人们都吓坏了!” 另一个侠士挠了挠头,紧着问道:“干尸?!这好端端的苏州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干尸呢?” 艄公摇头道:“唉……据我那州衙里当差的叔叔说啊,是苏州以南的一个叫什么……呃……梢头村的地方,全村子的人都被屠了,那叫一个惨呐!再加上自南边发了大水,尸体便顺着河道流到了苏州城。” 裴延春听得入神,心里顿时一麻,这年月死一两个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全村人遭屠,实在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裴延春接话问道:“全村子的人都死了?苏州的州衙有没有查访一番,究竟是何等缘由?” 那艄公无奈道:“嗨呦~还缘由嘞!别说那地方是两吴的交界处,查访不便,即便是查访便利,全村的人都死了啊,那干尸先是干瘪,再是因为阴雨天气吸满了水,那般模样……咂咂咂~哪个敢去?你敢去吗?!” “哎!船家大哥说笑,我哪有那般胆量!”裴延春略一挥手,不在细问。 渡船行至一处水草繁盛的水域,从外面看去,里面更加的阴黑,但看艄公也不忌讳,应是经常行走这条水路。天气阴冷,眨眼间,那五个侠士各自从包袱内取出一副酒囊,各自小酌起来。 那带头的侠士抿上一口酒水,开心地说道:“啊~~~这天儿又黑又冷,能吃上一口酒,真乃人间幸事啊!” “可不嘛!行走江湖三大乐趣是啥?美酒、美人儿、美差事!!” “啊哈哈哈……” 那几个侠士自顾自美的不亦乐乎,两头的艄公和裴延春听了也是轻轻一笑。待走至水道深处,面前出现了一条行船水道,两边的芦苇水草虽是繁盛,中间却是被清理的很干净,看来一些艄公经常走这里,图个路途近,故而开辟了这条小道近路。 此时那几个带头侠士又各自从包袱里掏出些饼子和牛肉,掺着酒吃起来,天儿冷赶路急,裴延春也没来得及备些路上用的干粮,现在看着他们吃的香,免不了多咽几下口水。 那带头的侠士瞧见裴延春的尴尬模样,笑着说道:“嘿!兄弟,来来来,你也吃些酒肉,用些大饼子!” 裴延春的心中千百个愿意,嘴上却只能故作矜持道:“多谢兄台的好意,在下腹中饥饱尚可,就不夺兄台所爱了!” 那带头的侠士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哎呀!我等子弟闯荡江湖就该互相照应,指不定哪天我等就需要他人帮衬,谁还没个头疼脑热囊中羞涩嘛!莫要客气!” “就是!就是嘛!!!” “来来来,一起一起!” 那几个侠士不由分说,硬是将一张大饼和一块牛肉塞到了裴延春的手里,其他人又分给渡船两头的艄公一些,带头的侠士更是将手里的酒囊递给了裴延春。 如此雪中送炭之事,裴延春心中感激之至,他抱拳道:“多谢诸位的酒食,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带头的侠士拍了拍裴延春的肩膀,咧嘴说道:“哎~兄弟太客气了,快吃吧!” 那几个侠士返回船头右侧聚成一堆,小声嘀咕着什么,天冷抱团取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裴延春也就没怎么在意。他将嘴巴一张,咬上一口牛肉,再啃一口大饼子,灌上两口囊中酒,真乃人间美味。 酒足饭饱,裴延春将手中酒囊扔了回去,抱拳到了一声谢,应该是酒喝的有些多了,他突然觉的脑子昏沉,不知不觉便倒头睡了过去。 …… “咦嘿嘿!不错不错,这些老弱病残还算有些私货,哎~” “大大……大爷!我当初一时糊涂,无意间惹恼了你,实属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哼!老子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延春脑子恢复了一些意识,浑浑噩噩之间,远远听到船尾有些骚乱之声,不久之后便听到几声惨叫和刀斧砍肉的声音。裴延春心中一颤,全身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那分明就是杀人之声! 啪! 接连三下落水之声,水花余音四溅,船尾那边定是有三个人落了水,却并没听到呼救之声。裴延春心中暗想,定是那几个恶徒杀了那三个普通百姓,随后将其推下了船。 “大哥好手段呐!这等买卖做完,大可以把杀人之嫌推给屠村的魔头,哎!甚妙! “岂止啊!大哥让咱们先服了解药,简直把咱铁头帮的退堂散用的神乎其神!真是高啊!” “哎嘿嘿嘿嘿……那……这两个艄公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若是留下这两个艄公,我们这栽赃嫁祸的手段不就白使了吗?做了他!” 听这话说完,裴延春晓得这不是艘黑船,那帮恶徒正是和他一起登船的五个侠士。裴延春狠狠一咬牙,想要站起身来,却突然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看来自己是着了那几个恶徒的道,中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退堂散。 这时便听这帮恶徒一阵忙活,船尾又是响起一个落水声,随后便有一人走来船头,在裴延春的身边拖走了艄公,将其扔入水中。 “哎!兄弟们,这儿还有一只肥猪呐,这个要怎么处置?”船头的恶徒喊道。 “妈的!这小子爱多管闲事儿!老子要亲手劈了他!” 嗡~ 这个恶徒头领气急败坏,一阵犀利的拔刀声音,裴延春顿时冷血上涌,身子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那恶徒举起手中长刀,眼看就要劈下,却突然被旁边的一个恶徒拦下,他指着裴延春说道:“哎!大哥您先消消气儿,别忘了,咱们这是图财害命,图财在先!且先搜搜他身上有什么好玩意,再杀也不迟,也免得砍坏什么好宝贝!” “哎大哥!老四说得对啊,上次你就是把二百两的银票剁碎了,上面还沾了血,咱这不是给钱庄白白做了工嘛!” 那恶徒头领摸着下巴,细品也对,便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上去搜身。 裴延春听的仔细,心中暗道:“倘若我现在开始运作长生诀,仅需两口茶的功夫便可以恢复些体力,再选得一个好时机,或有一线逃生希望……” 运功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需万般精细和对内力的精准把控。天公作美,裴延春的左手正巧压在身下,恰恰抵在命门之上,全身的长生诀内力便由督脉上的命门穴扩散而出,压在身下,正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此时的身体没有太多知觉,也不敢睁开眼,只能咬紧牙关,将这场戏坚持唱完。此时一口茶的功夫未到,这帮恶徒便开始仔细搜刮裴延春身上的财物。 待搜刮完毕,左边的一个尖嗓恶徒开口道:“嗯?这把剑好生奇怪,uu看书ww.uansh 剑刃竟是深蓝色的,剑柄好像是块大大的绿宝石,这剑鞘硬似钢铁,却好像是块木头!当真奇怪!” 另一个恶徒也摆弄着寒玉青灯剑,他捏了捏剑穗上的黄宝石,惊呼道:“呦!可不是嘛!这可是块上好的寒地黄宝石,咱这下可发达了!” 站在右边的恶徒头领清点着裴延春身上的银两,他手里左摆弄右盘算,怎么算也都是两张三十两的正德钱庄银票和半袋碎银子。 那恶徒头领掂了掂手里的半袋银子,沉声道:“嗯……一共七十多两的银子,加上一把能卖个好价钱的宝剑,也还行,比那几个穷酸鬼强多了!” 这时天空开始亮了起来,一口茶的功夫已经过去,裴延春将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提防着这帮恶徒突施冷箭。 此时那恶徒头领提刀走来,指着裴延春骂道:“就你这厮爱多管闲事儿!哼!遇上老子算你倒霉,看在这些财物的份上让你多活了片刻,现在我便送你去见阎王!但你要记住,下辈子可莫要多管闲事,哈哈哈哈哈!” 眼缝中,裴延春看着恶徒头领的一副狂妄嘴脸,可现在别无他法,心里只能暗暗忍住,且如今第二口茶已然沾到嘴边,不到最后的危机时刻,万万不能沉不住气。 那恶徒说完便举起手中长刀,裴延春心中一慌,四肢仅是有些麻木的知觉,却还未能达到站立的条件,难道自己就要丧命于此,做一只可怜的水鬼? “大大……大大哥!你快看呐,这……这是什么玩意?摸起来软软的,但看样子是一本破书。” 渡船劫难(下) 裴延春心想,做个冻死鬼也好,当个溺死鬼也罢,下辈子好好投个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可如今要死在刀下先当个惨死鬼,还要再落入水中当个落水鬼,那才叫真的惨! “大……大哥,你快……你快来……快来看呐!” 那恶徒头领刚要挥刀斩下裴延春的头颅,却突然被一个同伙的惊呼打断,这种被打断的感觉就仿佛你在撒尿的时候,刚尿到一半突然被人叫停,无论如何再也撒不出来。 恶徒头目狠狠拍了一下那个恶徒的脑袋,厉声说道:“你他娘滴!说话总是一惊一乍的,你要吓死老子啊?” “不……不不不是,你看……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从开始到现在,那嘴上结结巴巴的恶徒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跟着其余四人捧笑演戏,现在不知是看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的话说不出来。 那恶徒头领看了看结巴手上的东西,皱眉道:“拿来!!什么破玩意儿?不就是一个羊皮册子嘛?有啥了不起的?这字都看不清了,丫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儿!” 其他几个恶徒凑上前来,都看得仔细,其中另一个恶徒大声叫道:“大……大大大哥,这……这个……这是……” 见又有一个恶徒结巴,那恶徒头领上去就是一脚踢在其屁股上,大骂道:“他娘滴,你这个龟孙儿怎么也结巴起来了?有屁快放!” “哎哎哎!我不敢了!嘿嘿!” 那恶徒屁股上挨了一脚,当即改掉了结巴的坏毛病,指着古书道:“大哥,你可记得咱帮主说过的话?” 恶徒头领道:“帮主说过的话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是月莺楼的春梅姑娘浪,还是翠红楼的冬香姑娘带劲儿?” 裴延春悄悄地运着内功,长生诀的先天内力充斥全身,一一疏通全身经络,以求将那退堂散的药力排出体外,却不知怎的,这退堂散在体内受到这长生诀内力的驱赶,竟要化作人中之气排出体外,有些煎熬难忍。 那恶徒急忙挥了挥手,焦急地说道:“哎呀!都不是,你忘了咱们来苏州是干嘛的了?打家劫舍那都是副业营生,咱们可是来探听天寰神功下落的,若有半分可能得到一本神功,那岂不就……” 这恶徒说话点到为止,那恶徒头领倒也反应的快,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这等要紧事儿来。 “你是说……这个破羊皮册子是天寰神功?拉倒吧!这分明就是破烂!” 那恶徒如同哈巴狗一般猛地摇了摇头,小声道:“老大,你别怪我说话直,你说这不是天寰神功,应该是你不认识上面的字……” 恶徒头领一愣,尴尬道:“呃……你认识?” “不瞒您说,我小时候读过半年私塾,先生教的正经东西没怎么记住,倒是记住了一些书法大家的古体字,这册子封面的四个字,我认得两个简单的,分别是天和神!” 那恶徒头领合上古书,用手指着书名,皱眉道:“天神下……呃不,天什么……神什么……” “天寰神功?!!” 这几个蠢货得知自己沾到了天寰神功的边,当即得意的不成样子,全然忘了还有裴延春这个没有斩草除根的存在,他将压在身下的手动了动,虽是没有什么力气,但好歹可以自由活动。 “哎呀!真没想到,就连那些天下无敌的绝世高手都在寻找这本书,没想到竟让我郭老大得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哎嘿嘿!” 郭老大这个名字被裴延春牢牢记在心里,这个清晨如同梦魇一般,常人经历了,恐怕半生不敢忘怀。 第二杯茶水已经下肚。 那几个恶徒大喜,纷纷祝贺道:“哎呀大哥,太好了呀,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以后小弟我可就要仰仗你啦!” “哎!好说好说……” 噗~~~ “嗯?谁放的屁?” 几个恶徒互相之间看了看,皆是无人愿意承认,郭老大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向裴延春看去,只见他拍地而起,身上残余的长生诀内力化作一股气劲四散飞去,将恶徒们猛地推开。 借着众恶徒目瞪口呆的间隙,裴延春先是一把夺过天寰神功,顺势一脚踢中了郭老大的胸口,只看那郭老大飞倒在地,却没怎么受伤。 裴延春落在地上,突然一皱眉,顿感脚下轻飘飘的,整个身子立刻瘫软了下去,起身时功力运得太过急躁,他显然是低估了这个退堂散的后劲儿威力。 坐在地上的郭老大拍了拍胸脯,起身喊道:“兄弟们,给我杀了他!!!” 那几个恶徒一拥而上,从裴延春面前整个扇形的各个方位袭来,眼看五把长刀迎头劈下,生死关头,裴延春右手捏诀,对靠在船板一旁的寒玉青灯剑一指,一道寒芒闪如贯日流星,顿时横在裴延春的面前。 噔~~~!!! 只听噔地一声清脆响声,五把长刀悉数被悬在半空中的寒玉青灯剑弹回,那玉女柏打造的剑鞘坚硬无比,绝不是普通长刀可以望其项背的! 其中最左边的一个恶徒惊叫道:“我靠!这把宝剑的剑鞘都这么厉害,我的钢刀都卷刃啦!” “少废话!跟我一起上!!!” 眨眼间五个恶徒再次袭来,uu看书 uukanh.m长刀交替砍出,裴延春坐在地上渐渐抵挡困难,那退堂散的药劲久久挥发不去,竟在身体里慢慢开始复发,很快,就连握住手上的长剑都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那郭老大全力砍来一刀,裴延春奋力一挡,整个手腕顿时酥麻难忍,心中悄悄暗道:“如此下去……横竖也是个死!不如下得水去,堵上一把,只求老君保佑,否则弟子只能与你天上一叙了!” 直到最后,裴延春嘴上竟将心中所想吼了出来,他将天寰神功揣入怀中,使左手奋力抓住船的边沿,身子一翻,只听啪嗒一声,湖面上如同砸下一块巨大的石头,水花喷溅三尺,裴延春的整个人全部遁于水中,不见了踪影。 郭老大顿时怒意上头,跳起来大喊道:“快给我把他追回来,快!!!” 此时天上已经亮的差不多,但日头还是被乌云遮盖住,水里就显得更加漆黑,哪里还瞧得见裴延春的踪影。 “我靠!煮熟的鸭子,就这么让他给飞了,我的天寰神功……我的天寰神功啊!!!” 咕噜咕噜…… 初春的太湖水域寒冷无法想象,就如同天上的冷雨化作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将你的整个身体完全笼罩住,任你如何挣扎也逃脱不掉。 裴延春向前划着,划着…… 不经意间,体内的真气逐渐消耗殆尽,再无内力傍身抵御这刺骨的严寒,身上正在慢慢地失去知觉…… “想不到我裴延春能抵住昆仑山的冰天雪地,却在失去内力后,竟挡不住一潭湖水……” …… 春月初相逢(上) 天方大亮,太湖靠近苏州城的一方,岸边有一片杨柳密林,湖水和密林之间隔着一条羊肠小道。历经一场大雨,杨柳等树木都已发出了淡绿色的嫩芽,地上的青草也冒出了苗头。 羊肠小道的远端出现一群妙龄女子,她们穿的外袍样式统一,但是分成纯蓝和纯白两种色,看面相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手中握着清一色的长剑兵刃,相貌风姿皆是举世难寻、各有千秋。 待这帮女子走得近些,看样子足有七个人,五个身穿蓝袍,两个身穿白袍,衣服的样式一模一样。打头的是一个成熟稳重、面容清丽的蓝衣女子,带领着身后的姐妹去往苏州城的方向。 人群之中有一个白衣妙龄少女看着十分显眼,看模样也就只有十八九岁,她生着一对儿桃花明眸,面容姣好如初秋清月,细嫩的肤色雪白如霜,头上三千青丝自然地绾于颈后。 就在这时,一个蓝衣女子向着打在头前的蓝衣女子问道:“梅师姐,你说师父让咱们分别去找两吴朝廷商讨淮河的漕运之事,为何要让咱们先来苏州城而不是金陵城?倘若杨吴朝廷那边谈不拢,吴越国的入海口这里即便是拿了下来,也是枉然啊!” 打头的蓝衣女子人称“傲雪梅来”梅素心,是扬州静月宗第十三代弟子中的二师姐,此人如其面貌一般生性任劳任怨、成熟稳重,对于静月宗宗主吕丹青说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从不有半分猜疑。 梅素心表情平静如初,她淡淡地说道:“师父所交代之事,我等照做便罢,何时能轮到我们猜测分毫!” 那蓝衣女弟子挠头道:“可是……苏州的韩刺史为人奸诈圆滑,总觉得此次任务不会那么顺利……” “嘿!你可真是多嘴!” “就是,快收起你的乌鸦嘴吧!!” 几个静月宗弟子有说有笑,在林间小道上快步前行着。此前下了一阵雨,树上偶有积蓄的水珠掉落,道路上又多有泥泞崎岖,几个静月宗弟子没有选择乘马车赶路,也是因为极易翻车的缘故,在十五里外的长亭驿站卸下马车,选择徒步前往苏州城。 那白衣妙龄少女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说话,她的脑袋左顾右盼,虽是有静月宗的要务在身,也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外出机会。空气中飘荡着水和泥土的芳香,右侧是太湖的波澜美景,右侧多有嫩草绿芽,白衣少女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 另一个白衣女弟子模样就与她相差甚远,不过也算是世间难寻,她二人并排走着,见白衣少女嘴角泛起傻笑,便打趣地问道:“哟!曲师妹笑的好生灿烂啊!快说说你笑什么呐?” …… 大唐贞观初年,有一吴姓妙龄道姑,名方然,年轻时喜欢游历天下,四方行医看诊,因自小喜爱诗词,故多驻足留恋江南一带。恰逢中秋花灯烂漫的时节,姻缘巧合之下,吴方然于苏州城南邂逅曲家的大公子曲廷。 二人相见恨晚,很快便坠入爱河,不久吴方然便怀有身孕,因曲廷的性情十分懦弱且家中早已有门当户对的婚配,吴方然自不被曲家人接受,又因她道姑还俗的身份,更加招受排挤。 三年后,吴方然于苏州萧家巷附近黯然离世,留下一女托付在城东的一座尼姑庵中长大。只怪自己生前遇人不淑,生活贫困潦倒,但此生爱恋曲廷之心终不悔,故小女起名仍用曲姓,以表心中坚韧之感情,因她生于风烟三月,故起名为——曲终烟。 承母遗志,曲终烟半生悬壶济世,苦行天下四方,十九岁时远赴昆仑玉虚宫,偶然间窥得昆仑派的武学大道。八年后剑法初成,曲终烟回归秦淮河畔,探母亲生前所游之各地,于某年三月在钱塘(杭州)结识了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不世才女南书,二人谈天说地把酒言欢,是为姐妹知己。 南书和曲终烟意气相投,一起在扬州保障湖(瘦西湖)取地建水上小筑,即为荷月水榭。遂在此地广纳女子门徒,建立江湖上著名的女子门派‘静月宗’。 因二人的武功相性皆为阴寒,互相成就间,于百年内演化至寒宗、月脉两大分支,宗内全体奉九天玄女娘娘为尊神,月脉再拜嫦娥仙子。 岁月流逝时光如梭,前尘往事皆已化作过往云烟,江湖先人此时皆为具具白骨,静月宗掌门之位两系交替分坐,却在近几十年内多有摩擦隔阂,其中缘由难以明说。 …… 这位生得桃花眼的白衣少女即为曲终烟的第十三代嫡系后人,静月宗本代最小的月脉关门弟子,其名为曲映秋。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儿,她可以说是完全承袭了曲终烟一脉的寒体天赋,修炼起静月宗的月脉武学毫不费力,虽然她是宗内排行最小的小师妹,武学的修为却在诸多师姐之上。 血统身份的缘故,曲映秋历来在静月宗内颇受吕丹青和众位师姐的宠溺,所以她的内心纯洁无垢,宛如一张易破的白纸,对江湖险恶之事知之甚少。 还未等曲映秋想好回些什么,便有另一位寒宗弟子接话道:“兴许是心里想着哪位公子哥儿呢?曲师妹是个冷美人儿,生得如同广寒仙子一般绝美,哪个贵门子弟看了不得流下几滴口水?!” 也不知是被夸的,还是心里确有所属,曲映秋的小脸蛋微微一红,扭捏着回道:“师姐们就会拿我说笑,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不容易才出来游荡一番,只是心里有些开心罢了!” 静月宗的宗规使然,月脉弟子极少且最难被允准结婚生子,深闺之内如同天上的广寒月宫一般冰冷单调,众位弟子们平日里深居简出,无非是些习武读书的功课营生,甚是枯燥乏味。 那寒宗弟子笑道:“曲师妹心里何时有钟意的公子哥可要大胆地说出来呀!姐妹们会一起为你向师父请命,uu看书.uuanshu.cm 让你抱得美男归,啊哈哈哈!” 曲映秋心里羞的要命,尴尬道:“哎呀叶师姐!快莫要取笑人家啦!还是快些办好正事,我们还得赶去金陵城呢……” “快看,曲师妹的脸好红!!” 梅素心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此时回头喊道:“叶澜!!就你话多,待会儿把你卖到翠红楼里当老鸨,让你发挥所长!” 这位名叫叶澜的寒宗弟子生的俏皮可爱,性情十分活泼开朗,一路上多次作为众人的开心果,梅素心也只是吓吓她罢了,万万舍不得将她送入翠红楼。 看着梅素心犀利的眼神,叶澜心里猛地一凉,小心翼翼地说道:“哎哟~梅师姐,人家不敢啦,不敢了还不行嘛!” 众人随之哈哈一笑,继续加快脚步,延着太湖的边缘朝苏州城方向走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过了没多久,天上再次下起牛毛细雨,静月宗的弟子们响起一阵牢骚声,纷纷打起手里的油纸伞。 顶着朦胧的细雨走了没多久,叶澜抬手指着太湖的湖面,惊叫道:“你们快看呐,那湖面上好像飘着一个人!” 另一位寒宗弟子颤抖着说道:“叶师姐你可不要吓我,那冰冷的湖面上怎会飘着人?即便是有,也怕是泡发了的死尸啊!” 经过叶澜这么一嚷嚷,梅素心和其余弟子们朝着湖面上望去,远远便望见一个身穿黑灰色麻布衣的年轻男子飘在太湖岸边,手里还握着一把宝剑。 …… 春月初相逢(下) 静月宗一众人等距离那飘在湖边的男子约有二十丈的距离,每个人怕是都听说过淮水河道上的梢头村惨案,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泡发干尸会像一具纸人一般浮在水面上。 叶澜吓得浑身寒毛竖起,小声说道:“咿呀~你们可曾听说过淮水上游的屠村惨案?一具具泡过水的干尸吓死个人呐!” “叶师姐你快别说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被你给吓出来了!” “是啊!我们快点离开此地!眼不见心不烦。” 几个静月宗弟子吓得立即加快了脚步,也顾不上脚下的泥泞道路和天上的细雨,一个个像是临阵脱逃、丢盔弃甲的士兵,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待众人走到最近,距离那飘在湖边的男子仅有三丈多一点的距离,所有人就好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不约而同地背过头去。 曲映秋的心里倒是不怕,却因其他人的影响,也很合群地背过头去。可梢头村的惨案都只是听说过,泡水干尸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亲眼见过,年轻女孩的小好奇心总是极重,很难忍住不去偷瞄一眼。 曲映秋用手捂着脸,偷偷地转过头去,眼睛透过手掌间的指缝向着飘在湖边的男子看去。待走得近些,只见那个男子身高约八尺,面容生得俊朗端正,棱角分明的瘦长脸颊挂着一颗略带鹰勾的鼻子,身上穿着灰黑色的麻布衣,齐肩短发凌乱地浮在水面,手中还握着一把玉柄宝剑,此人正是裴延春。 曲映秋一愣,那个人的面色和皮肤竟然跟想象之中截然不同,不是粥饭泡水那样的膨胀肿大,而是和常人无二,而且还有温润的血色。曲映秋看得有些入神,心想那泡发了的干尸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正要回过头去时,那男子的身子周围突然激起一道水波纹,波纹的这一侧打在较近的岸边消失不见,另一半则向着湖内飘去。 看到这一幕,曲映秋的心里猛然一怔,那道水波纹的幅度不大,却非常的倔强绵长,一直散到非常远的距离方才消失不见,伏起的涟漪还冒着微微升腾而上的白气。 武学天赋异禀的曲映秋一眼便看出来,这可不是一个死人能激出来的水波纹,那上面的升腾白气定是出自某种上乘的内功典籍,在身傍此功者濒临于死亡的边缘时便会本能地激发出来,以此来抗拒死亡。正是那道白气让裴延春出奇地浮在水面,只是水波纹触发的频率越来越低,变得越来越无力。 曲映秋伸手指着漂在湖边不省人事的裴延春,大声喊道:“梅师姐!那……那个人还没死!他还活着呐!” 梅素心的心理素质显然好得多,她虽是没敢多看几眼湖的方向,可总好过其他人都刻意地背过头去,看向树林的深处。 “哎呀曲师妹,你可别胡说了,快走快走,哎呀可真晦气……” “就是就是……这可不是使小性子的场合!” 几个静月宗弟子都是支支吾吾的,脚下紧着捣动,以求尽快离开此地,因其他姐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梅素心没再回话,一心带着其他人朝着苏州城的方向快速行进。 曲映秋见众人都是我行我素,便停下身来大喊道:“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那个人的身上发出一阵阵真气涟漪,他也是因此才能浮在水面上哒!” 此言一出,梅素心带着队伍停下身来,回头看了看漂在湖边的裴延春,仔细看去,确如曲映秋所说,他身体的四周确实会产生活人才能够激发出的真气涟漪。 梅素心的眉头一皱,对曲映秋语重心长地说道:“曲师妹,不论那人是死是活,我们都不该管这个闲事,当以宗内大事为上,尽快去苏州城内落脚休整,明日便到了和韩刺史见面的时候!不能有半点闪失。” 叶澜紧接着附和道:“是啊曲师妹!如今这个年月,是死是活全凭个人造化,谁能哪管得了他人的死活,快点走吧!” 曲映秋心里蛮不是滋味,她开口道:“师姐,那个人奄奄一息,我等名门正派应当扶危济困,如何能够见死不救呢?” 梅素心没有回话,继续向着苏州城走着,只是有些刻意地放慢了脚步,一众弟子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曲映秋回头看向飘在湖边的裴延春,毅然决然地向其跑去。 “喂!喂!你还活着吗?”曲映秋试探着喊道。 裴延春静静地躺在水里一动不动,不知保持这样的状态已有多久,只是手里的寒玉青灯剑攥得死死地,不曾舍得放开。 见其没什么反应,曲映秋心急如焚,她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旁边有一杆长长的粗树枝,她立即抛下手里的油纸伞,跑过去抬起这根粗树枝,将裴延春的身体从水里面搂了过来。 曲映秋将裴延春拖上岸边,伸手从他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那股气息十分的微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她焦急地喊道:“喂!你……你快醒醒啊,你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这句话裴延春自然是半点也没听到,他的身子被曲映秋摇了几下,鼻腔和嘴里微微流出水来。曲映秋见状顿时明白了什么,她将双手抚在裴延春的胸前,每次按压都有一口口的湖水吐出,直到无水可吐,却还是不见裴延春醒来。 油纸伞倒在地上被微风吹得缓缓滚动着,曲映秋的头发已被细密的雨水浸湿,此时却顾不是那些。她呆呆地看着裴延春手里的剑,那个握剑着长剑的手攥得死死的,紧到发白。uu看书 w.ukanshu.cm 曲映秋一时手足无措,自言自语道:“人都快死了,还握着那把身外之物,它有那么重要嘛……” 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下也没什么好的法子,曲映秋直勾勾地盯着裴延春的嘴,紧皱眉头的同时脸蛋也跟着红了起来,像是发烧了一般,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小九九。 突然,曲映秋嘟起嘴巴,将自己纤薄的双唇附裴延春的嘴唇上,当她将第一口气吹出的时候,脑子里瞬间充满了血液,眼前的视线略微显得有些昏黑,这一刹那仿佛历经了数个世纪。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谁的心跳声啊,这么急促,却又如此的杂乱无章,就像弹着一曲《十面埋伏》的琴弦,曲折、亢奋、沾沾自喜,又略带有一丝依依不舍之情。 “咳咳咳……” 几口气息充入裴延春的肺腔,他突然间有了反应,开始不断地咳了起来,曲映秋还未来得及将嘴唇挪开,二人的唾液不经意地有了交融。 “唔!” 曲映秋大惊,紧忙直起身子捂住嘴巴,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心脏杂乱无章地跳动着,脑海里乱七八糟,胡乱地闪现出各种离奇古怪的画面,一直从遥远的东瀛倭岛闪到了西方的大雷音寺。 裴延春随后又连续咳了几声,迷迷糊糊间,嘴里还神智不清地念叨着:“唔……娘,是你吗?娘……” 经他这么一念叨,曲映秋猛地一怔,方才回过神来,她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我不是你娘!你娘……可能她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 露水结缘 后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梁国朝廷爆发了大规模血腥内斗,十余万禁卫军大肆袭掠洛阳城。年仅三岁的裴延春与其父母在混乱中走散,险些饿死在寒冷的街头。 幸得上苍眷顾,小裴延春受到一位无名乞丐的收留,怎奈条件十分苛刻,年仅三岁的他吃不饱也穿不暖,受尽了百般苦楚。 一次偶然的机遇,时任武林盟主的“南侠”黄炳圆恰巧在丐帮内与帮主陈有为切磋叙旧,无数的剑招、掌法掠过,二人斗得有来有回。小裴延春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瞧得仔细,当即发誓长大后也要成为像他们两个一样的一代大侠。 躲在柱子后面的他很快便被发现,黄炳圆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见他身上脏兮兮的,目光却亲和纯粹如初,笑容灿烂如花,丝毫未被尘世的纷乱所污染。 黄炳圆正巧膝下无子,孤苦伶仃只一人,师出派系虽是托了个昆仑派的名头,身上却都是道家的秘传武学,算不得昆仑派正统。当时黄炳圆已经年过六旬,就连陈有为在他的面前都得称其一声前辈。 陈有为微笑着说道:“黄老先生,你可喜欢这个孩子?你若是真的喜欢,就让他跟了你!” 黄柄圆抚须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孩子的根骨清奇绝丽,倘若是由你亲自调教,定会很好地传承降龙掌和打狗棒法,若是交由莫龙头来教导,数年后世上又会多出一个睡罗汉,老朽岂能夺他人所爱!” 陈有为摸了摸小裴延春的头,继续说道:“黄老先生说得是,这个孩子我确有收为亲传弟子之心,可丐帮的武学终归是大开大合,修炼起来并没有道家武学那么复杂。反观黄老先生的剑道绝学举世无双,也该有个传人了!!!” 从黄柄圆看小裴延春的眼神里就能感受到,他究竟有多中意这个孩子。 不等他开口,陈有为继续说道:“如今天公作美,我看黄老先生和这个孩子有缘,不如就让他随您奔走学艺,将来成为一个像您一样的名侠,也算陈某为正道武林尽些绵薄之力!” 自那以后,小裴延春便跟着黄柄圆四处行侠仗义,做了他的一个随身童子。他那张稚嫩的脸庞在许多江湖名门的掌门人面前亮相过,承师之名,也算逐渐在武林之中小有名气。 …… …… 娘是什么样子,裴延春都记不得了,也许那只是一种感觉,生于人体本能与血统里的一种亲情感。好像做着一场噩梦,他的手胡乱向着四周乱抓,直到抓到曲映秋的手腕,将她紧紧地握住,不想有半刻的松懈。 “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曲映秋未曾经历世事,面对如此境遇,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轻轻地拍了拍裴延春的脸,尴尬道:“公子!公子你快醒醒,我……我不是你娘!” 曲映秋皱着眉,伸手摸了摸裴延春的额头,那滚烫如热水般的前额顿时吓坏了她,心里一时慌乱起来。 “好……好烫啊!这可怎么办啊!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降温的东西,总不能把你再扔回水里吧!”曲映秋左顾右盼,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就在此时,另一位月脉弟子折返回来,朝着曲映秋焦急地喊道:“哎呀曲师妹!大家都在等你呐,莫要再磨蹭啦,这个年月,落难之人千千万万,我们哪能救得过来?!快走吧!” 曲映秋回过头,轻轻应道:“我知道了杨师姐,我这便来!” 望着烧得满脸通红的裴延春,曲映秋咬了咬嘴唇,额头上渗出几滴焦急的汗水,她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棕色药瓶,倒出里面仅有的一粒手指甲般大小的黑色药丸。 见她这般举动,那位杨师姐顿时大惊,急忙喊道:“曲师妹!!!你可要三思啊!天还丹可是我们静月宗弟子保命的东西,一年可就只有一颗,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怎能为了救他……” 还未等杨师姐说完,曲映秋打断道:“我知道了杨师姐,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不后悔!” 曲映秋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显得有些踌躇,看着裴延春的脸庞,嘴角却是扬起了一丝微笑,在略微犹豫后,一把将这枚名为“天还丹”的药丸塞进裴延春的嘴里。 曲映秋贴近裴延春的耳旁,轻声说道:“你刚刚吃的这枚天还丹可是大大的宝贝,定能保住你的性命,我……我现在可得走了,你要保重啊,乖儿子!” 曲映秋甜美一笑,轻轻地将裴延春的手放下,奔着远处的众位师姐们跑去。 那位杨师姐小声说道:“一颗天还丹可就是一条性命,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当真舍得给一位萍水相逢的路人?” 曲映秋小声说道:“哎呀杨师姐,你就别为我操心啦!一会跟上众位师姐,你可莫要抖出此事!以免惹了麻烦。” 杨师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应声道:“行行行!真拿你没办法,谁让你生的那么可爱,真是让人不忍心骂你!” “嘿嘿!” …… 苏州城即在眼前,远远便能望见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城门的两侧皆有重兵把守,每个过往的百姓浑身上下都要仔细搜个遍。 叶澜踮脚望去,沉声道:“这钱家皇帝做起事来可比杨家皇帝精明多了,至少懂得亡羊补牢的道理!” 一个寒宗弟子称赞道:“想不到叶师姐女孩子家家的,竟还读过《战国策》,真是了不起!” “那是自然!” 叶澜正美美得意,uu看书ww.uuknshum梅素心厉声道:“一会儿到了城门前谁都不许多嘴,尤其是叶澜!尽快进入城中找家客栈安顿下来才是头等大事。” “是!”众弟子应道。 “哦……”叶澜撅着嘴应道。 静月宗一行人来到苏州城门前,这座历经数千年洗礼的吴王故都雄伟依旧,大青石灰砖砌成的城门楼高三丈有余,一面大大的红色旌旗立于烽火台前,每隔三丈远便会有一名看守士兵瞭望着远方。 除了许多的平民百姓,城门左侧的角落里还停靠着一辆马车,看其外观模样颇为华贵,若想进得城去,定会优先于那帮平民百姓,却自始至终未曾动弹,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见到静月宗人数颇多且服装整齐,像是一方势力的模样,守门的士兵长大声喊道:“喂!!你们是什么人,来苏州城做什么?!” 梅素心将手摸至腰间,取出一纸书信,将其交到士兵长的手里。 “军爷,我等皆是静月宗的弟子,受韩刺史相邀,前来苏州城与韩刺史商议要事!” 那守门的士兵长将书信张开,苏州刺史韩德茂的公章正印端端正正地印在书信下方,笔墨字体也是出自刺史府的起草师爷之手,当真不假。 士兵长伸手指向城门,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韩刺史的友宾,江南一带近来不太平,多有怠慢莫要见怪,快请入城!” “军爷言重,您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曾怠慢!” 梅素心轻轻回礼,随后对静月宗的姐妹们招了招手,一行人大步朝着城内走去。 落难苏州城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一股暖流强行将裴延春从噩梦里拉了出来,天上细密的雨丝逐渐积蓄在他两侧的鼻窝里,直至满盈灌入鼻腔之中。 “咳!咳咳……” 他挣扎着清醒过来,浑身湿了个通透,眼看上细雨绵绵,身子里不知怎地,好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来回涌动,不然自己的身子早已着凉。 感觉奇怪不解之时,裴延春对着五六步外的一颗柳树祭起一掌,来回翻转之间,估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究竟还剩下多少气力。当真是所剩无几啊,就连一招昆仑派最基本的玉虚掌都打不出来,那颗柳树的树枝竟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唉~” 裴延春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右手里紧紧握着的寒玉青灯剑,心里暗自庆幸命大,怕是自己身上的肉都是酸的,那湖里的水鬼、河神都瞧不上眼儿,自己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昏昏沉沉之间,只记得在梦里见了一眼记忆中的娘亲,丝毫不记得曲映秋这个人。 裴延春突然一惊,伸手拍了拍胸口的衣襟,摸到那本天寰神功古书还在怀中,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天上掉下的雨水很冷,拖着一身湿透的衣服很沉,裴延春万万没有想到,追寻几本天寰神功的路途竟会如此坎坷,才刚刚迈出一两步便落得这般困苦田地,可见当年师父黄柄圆的成侠之路究竟有多艰辛。 所幸腿脚还算利索,片刻之后,裴延春来到苏州城门前,眼看天色已至傍晚,便想着快点进城找个落脚之地。 初春时节,来往务农的百姓较多,就算天上下着细雨,也不能耽搁了收成。 城门前排着长队,裴延春此前早已听渡船上的船家说过,进城出城多有关卡阻拦,只是想必过不了几天,州衙之中又会多上一桩渡船的悬案。 也顾不上想太多,裴延春整了整湿透的衣衫,自觉地排在队伍后面,不一会儿便轮到了他。 那守城门的士兵长上下打量着裴延春,开口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裴延春眼珠一转,一套说辞涌上心头,他客气地说道:“这位军爷,在下是个居无定所的剑客,平日里闲暇无事,给一些大户人家看家护院什么的。” 守门的士兵长两眼一眯,用手里的佩剑敲了敲裴延春手里的寒玉青灯宝剑,歪头质疑道:“剑客?看家护院?哼!一介寻常武夫竟会佩有如此宝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那般好骗?” “呃……这……军爷你听我说!” 守门的士兵长向两旁的官兵招了招手,大喊道:“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衣衫狼狈不整,身上穿的寻常却持有不寻常之物,定是非奸即盗,来人呐!把他给我拿下!” 左右两侧的官兵一拥而上,足有二十多人之众。裴延春心里一慌,料想着如今误会可大了,即便侥幸脱了身,前方的苏州城也算是不能去了,为了来这,一路上可谓是历经波折,也总不能原路退回金陵吧?实在是进退两难! 左右二十多名官军抄起兵刃就要往裴延春的脖子上架,他略微几个躲闪,躲开这些不会武功的小喽啰自是不在话下。可如今的他体力仅有一两成,勉强支撑站立或是行走还算可以,但这样的闪转腾挪极耗费体力,纠缠久了始终是个麻烦。 裴延春找了个空当,翻了三五个跟头,与一众官兵拉开距离,他举起手,对着手持佩剑的士兵长说道:“停停停!军爷,在下真的不是歹人!” 那士兵长质问道:“不是歹人?好!你且来说说,你来苏州城要做些什么?若是投奔亲戚,便说出亲戚家所在,若是来做生意买卖,就让东家来与我解释!” 这下可难倒了裴延春,吴越国的钱家皇帝对待内忧外患一向是谨慎重视,自从天寰神功流入吴越国境内,吴越朝廷下血本四处捉拿引起骚乱的武林人士,更是对天寰神功持有者开出重金悬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倘若被抓去搜了身,定会性命不保。 裴延春一时犯了难,扭捏道:“这……军爷,草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要不……我就不进苏州城了,不进苏州城了吧!” 见裴延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士兵长心里的怀疑更添三分,他厉声喊道:“难言之隐?哼!我看你是心中有鬼!你这泼皮浑身衣衫不整似有打斗痕迹,只怕是与某桩悬案有关!” 即便吴越国的皇帝处理事情再精明,也管不了下属官员的草菅人命,如今这个年月最重要的就是活着,而后是吃饱饭,最后就是保住头上的乌纱帽。 这苏州城的韩刺史性情油滑多诈,十里八乡几乎人尽皆知,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个实打实的当官好料,贪得多又能让你抓不着把柄,对上司也是多有阿谀奉承,滑溜的很! 如今苏州城管辖境内出了这等许多惊天大案,只怕他头上的乌纱帽戴得不安稳,城中百姓又都安守本分,来往的镖局客商虽是手持兵刃,却都能做到夹着尾巴做人,来自何方、去往何处都能说出个调调来! 现在可算盼来一个裴延春这样的“冤大头”,用他来顶替一些惊天无头悬案的真凶当真是再好不过,韩德茂可以对朝廷有个交代,结上一两桩大案。守城门的士兵将士也可以为主分忧,领几份赏钱,吃点酒肉祛祛春寒。 裴延春意识到自己被充做了冤大头,却早已来不及了,二十几名官兵瞬间将他团团围住,刀剑枪戟左右交替着砍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裴延春的心里未曾想好何去何从,嘴上又说不过,只能拔出手中宝剑挡上一挡。 “嗖~!” 只听嗖地一声,一杆长枪自裴延春脑门上迎头砸下,枪身带着微风砸将过来。裴延春将手中的长剑划了个满月,那长枪的枪头和枪身顿时分开了家,枪头经由甩力的作用,顿时翻转着插到一名官军的脖子上。 鲜血窜上高空三尺,众官兵大惊,一时胆颤,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之前裴延春都是只守不攻,uu看书 uukanshu 现在被动地闹出了人命,不禁眉头一皱,‘进退两难’变成了‘退难’,万万是不能站着走进苏州城了。 “好你个贼人!竟敢杀死官军,兄弟们跟我一起上!”守门的士兵长大喊道。 此前这个士兵长都是留滞后方,现在却是挥起手中长剑,带头向着裴延春杀来。 “噔~噔!噔!!!” 几声剑刃交错,裴延春虎口略微有些酸麻乏力,应该是内力尚未恢复所致。这士兵长倒也真有两下子,他手里的长剑收发自如,进退之间颇有章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足以抵得上一个没有功力的裴延春。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裴延春想要脱身遁逃,不料自身没了功力,腿脚也慢了许多,还没跑出几步便被追上,前后夹击之间,还有一个跟自己现在武艺差不多的士兵长! “贼人!!!我看你能往哪里逃!” 那士兵长将长剑对准裴延春,双脚疾驰而去,方才刚刚打走了十几个官军手里的兵刃,现在又有这个士兵长前来发难。 裴延春怒意渐露,持手中长剑指向士兵长,大喊道:“汝等官军,非要置在下于死地不可!?” 那士兵长大声应道:“你这贼人死有余辜,如今穷途末路,还不乖乖受擒?!” 当今世道黑白不明,善恶不分。裴延春手里的寒玉青灯剑微微颤抖着,天上的雨丝飘渺淋下,他的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心中对师父的教诲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他放声喊道:“你们这帮不辨是非的鹰犬!当要让你们瞧瞧我裴延春的厉害!” 狱中光景 内力虽已所剩无几,但剑招尚在。面对士兵长径直刺来的长剑,裴延春目光聚如鹰眼一般犀利,挥剑一把将其斩断。 “嘭~~~” 那士兵长手里的铁剑响起了嗡鸣声,抬起右手一看,铁剑只剩下了半截。他的嗓子突然传来一阵滚热之感,仿佛浇灌了一口热汤,麻木、剧痛犹如滔滔洪流沁入心脾,士兵长的喉咙如同喷涌的泉水,鲜血直直地溅出三尺。 “李校尉死了……李校尉死了!!” 看着倒下的士兵长,余下的十几名官兵吓破了胆,浑身哆嗦着不敢再上前。 裴延春目光凝重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士兵长,表情冷冷地说道:“我本不愿杀你,怎奈你非要强加罪名于我!倘若你等不再为难于我,我便不会再杀一人!” 余下的十几名官兵心惊肉跳,谁的家里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出门当差不过是混口饭吃,为了州衙的几桩悬案抓上一个无辜之人,当真不值。若是不幸因公殉职,到了阴曹地府还是会被打下油锅地狱,也是不值当的事。 官兵们几有退去之意,无奈谁都不愿带头迈出第一步,互相之间推诿扭捏着。裴延春见他们不再冲过来,便将手中寒玉青灯剑收进鞘中,转身欲走。 唰!唰!!唰!! 突然闻见背后响起阵阵犀利的风声,裴延春身子一颤,扭头用余光向后扫去,只见三把闪烁着银芒的飞刀破风而来! 那三把飞刀的速度快如惊雷,势如闪电,且极为密集,就像是连弩射出的一般。 裴延春急忙挥剑招架,眨眼间只听“噔!噔!噔!”三声,飞刀触在寒玉青灯剑的剑鞘上,一把飞上高空不见了踪影,一把飞向远处的官兵,削掉了一名士兵的耳朵。 最后一把飞刀竟有寒芒拖影,裴延春来不及想得太多,使剑柄猛地一挡,飞刀在飞上天空的同时,竟有第四把飞刀连珠其后,硬生生地插进裴延春的左肩! 能使这等暗器手法的人岂是等闲之辈?常人使飞刀或是飞镖,掌中四指共有三条夹缝,可同时激发三把飞刀、飞镖并行。若要以连珠状态发出第四把也并非不可,那就要由大拇指单夹一把飞刀,单独发出!不偏不倚地紧随其后,大拇指的力量也要控制得和食指差不多,这就会变得极为困难。 裴延春捂着左肩头,右手不断发出颤抖,那飞刀的刀尖之上似乎涂抹着某种剧烈毒药,在几乎触及骨头的深度里,使伤口皮肉有一股火辣辣的烧灼之感。 他的左肩逐渐麻木,这种感觉迅速蔓延到了躯干上,最后再席卷到左腿,直至整个身子的左半边全部瘫痪,不由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艰难地朝着飞刀来处望去,只见苏州城门右侧的角落中停靠着一架华丽的马车,红色漆木的车辕,金丝蜀绣的帘布。裴延春心中暗道:“连珠飞刀,这等高明的暗器手段……想不到此地……竟会有蜀中唐门的高手!” 马车的门帘突然被一阵微风掀起,从中飞出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用快如闪电一般的速度停在裴延春的身前。裴延春抬起头,只见此人是个青年男子,身高大致与自己相差无几,一袭暗银色的锦缎长袍暗示着不俗的身份,袍上用青灰色的丝线撰绣着上古神兽狻猊,威严霸气。 裴延春疼得牙关紧咬,努力抬头望向此人的面容,只看他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盘卷在背后,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脸上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铁质面具,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 话还未说出口,裴延春顿觉麻木之感蔓延到了全身,就连舌头也跟着打起了结,口水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整个人面部朝下栽了下去。 恍恍惚惚之间,仅听那银袍青年对着官兵们说道:“将此人带回去妥善看押,交由韩刺史亲自发落,我看此人身手不俗,在此之前不得伤他分毫!” “是!!!” 也不知这位身上撰绣着狻猊的银袍青年究竟是何许人也,苏州驻防的官兵竟然也会听从他的调遣。 目光弥留之际,裴延春觉得身子轻飘飘地,就好像是被一群人给抬了起来,随后两眼一黑,失去了最后的知觉。 …… 只道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如今又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裴延春这个苦命的娃儿才刚刚踏入封印天寰神功的漫漫征程,不想就吃了一个太湖渡船的大亏,功力所剩无几之时,又落了个苏州城的劫难,真是令人唏嘘。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珠跌入深潭,发出声声深邃的回响,仿佛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气氛空洞、悠长,并伴随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阵阵寒意。 水滴声还在继续,裴延春缓缓睁开双眼,瞧见四周皆是无尽的漆黑与阴暗。过了许久,眼珠的光圈才算聚焦过来,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 自己现在是置身在一所监牢里,地上铺着潮湿的干草,左侧的屋顶不断渗出颗颗水珠掉落在地,形成了幽深的潭水之感。 裴延春向四周观察一番,见左右两侧和后方都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倒是可以看见对面的一所牢房,两个牢房之间隔着一条宽约半丈的过道。 裴延春轻轻地捏了捏双手,身上的气力有所恢复,料想着应该是那银袍青年给自己解了身上的淬火之毒。 他在身旁扫了一圈,不见寒玉青灯剑的影子,心里虽是有些着急,却也丝毫不觉得奇怪,一个犯人定然不会被允许兵刃在身。想到这,裴延春心口一凉,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本潮湿的天寰神功古书尚在怀中,这就奇怪了,对方竟然没有搜查自己的身子,当真是客气。 不过也是,自己身上穿的如此朴素平常,衣物又如此肮脏,仅有手上的一把寒玉青灯剑还中看一些,哪个会愿意摸在我的身上。即便是摸了,那本破旧的皮质古书常人未必能认得。 “唉……还好,还好……”裴延春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此话一出,突然不知从何方传来了一句回应:“都死到临头了,你好个屁丫子!” 这声音好生奇怪,说不好该如何形容,它有些尖锐,又带有一些滑稽,其中还可以听出一点玩世不恭之感,以及一些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裴延春一跳,他抻起脖子前后左右瞧了瞧,轻声问道:“谁?不知是哪位兄台在说话?!”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你这一对儿招子是瞎了吗?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坐在这儿,uu看书ww.uuasu 你看不见?” 裴延春揉了揉眼睛,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对面牢房的阴影之中坐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裴延春仔细一看,此人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生得一副宵小贼人之相。 这要是搁在平时,这个人的模样当真是可笑至极,裴延春此时却笑不出来,心里又是百般不愿与这个獐头鼠目之人有所交集。 不予回应又显得十分无礼,裴延春双手抱拳,对他说道:“这位兄台,不知阁下话中何意?” 那人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声,紧着说道:“嘿嘿嘿嘿嘿……小兄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裴延春又左右看了看,应声道:“这……不就是苏州城大牢吗?” 那獐头鼠目之人继续说道:“大牢?哼!若只是大牢还好的很呐!这儿可是死牢!!没人能够从这儿活着走出去,说你死到临头了你还不信?” 那人说话之时语调多有不屑之色,语气却是平稳悠闲得很。裴延春心想,这里若是死牢,那么看管的就全都是死刑之人,你又怎能如此置之度外,谈笑风生? 裴延春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台,既然这里是死牢,在下若是死了,兄台你恐怕也不能幸免,你又怎能耻笑于我呢?!” 只听那人轻哼一声,小声回应道:“哼!这普天之下能关住小爷我的牢房,恐怕还没造出来呢~!” …… 地鼠门张3(上) 在这个既阴暗又潮湿的死牢里,能有一个说说话的人也还不错,怎奈那个人生得一副宵小贼人之像,口中也是肆意地夸夸其词,裴延春笑了笑,不再搭话。 现在气力稍有回转,便想着用长生诀内功调息一番,好让功力尽快回转一些。裴延春盘腿而坐,两眼放松闭合,两只手自然地放在腿上呈莲花指状,不消半盏茶的功夫,身体四周逐渐飘起阵阵白烟来。 长生诀,全名曰:先天心经长生诀,传说是由上古时期昆仑三仙中的第三位,天玑真人所创,具体真实与否,如今难以考证。 长生诀的内力起源于人体先天真气,遇阳气则化上三灵根,扶风抱火生雷。遇阴气则化下三灵根,融水亲土合木,人体不死则无穷无尽。因为有逆天之嫌,破轮回之疑,故昆仑先祖将长生诀定为秘传之功法,仅在昆仑山北峰的望天道观中代代以口相传。 起于太清,生生不息,不死不灭。长生诀心法共分三十三重,传说练得三十三重大道者,则能如功法名称示意一般容颜永驻、长生不老。只是这门心法修炼起来极为耗时耗力,一重压着一重,修练第一重起步需要三年的光阴,从第一重提升至第二重需得再加六年,从第二重练至三重则需要再加九年!以此类推…… 想要将整部长生诀全部学会,怕是需要数百年之久,自从有典籍记载之后,便从未有人练成过。裴延春练至现在,也不过是在第三重上面辗转徘徊。 片刻之后,牢房之中弥漫着缥缈的白烟,这些白烟全是因为裴延春祭起了长生诀内功心法,一点一点地从他体内蒸发出来的,整个牢房仿佛幻化成了一座仙庭宫阙,待得久了,让人心旷神怡。 “裴延春?!”那个怪怪的语气再次出现。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裴延春一愣神儿,这个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对面的牢房。 运功也有好一会儿了,裴延春慢慢收起长生诀的功力,冲着对面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在下的姓名?!” 那獐头鼠目之人从阴影中走出,趴在铁栏杆上说道:“咦嘿嘿~小爷我哪儿认得你啊!我是认得你那门长生诀内功!大名鼎鼎的黄老前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哇?只可惜他老人家做了古,倒是留下了一个亲传弟子,江湖上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我就更不用说啦!” 裴延春自从做了无当神剑的亲传弟子,便随其天南海北四方游历,接触到的名门世家、一方豪杰数不胜数,自己虽是在江湖上没什么太大的福威,但也都知道黄老先生留下了这样一个徒儿。 裴延春笑着说道:“那阁下定是和家师相识喽?只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人世……” 说着说着,裴延春显得有些失落,那獐头鼠目之人摆了摆手道:“嘿!你个堂堂七尺男儿说难过就难过,也不怕人笑话?!唉……话说回来,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在梁上游走之时仅仅折过一回,就是你师父干的好事!” 裴延春惊诧道:“梁……梁上游走?” 那人回到:“嘿嘿~既然知道了你是谁,俺也就不怕告诉你,我叫张三,是蜀中地鼠门的十六个大头目之一,人送外号“钻天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四海八荒无所不知,天地万物无所不晓……” 那张三的牛皮还未吹完,裴延春顿时捧腹大笑,张三老脸一绷,不高兴地问道:“喂喂喂!你笑什么呢你?小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裴延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哈哈哈……你就吹吧!你一个梁上君子,无孔不入我倒是信,你却说成了上天入地,哈哈哈!地鼠门的小道消息确实灵通得很!这我信,还说什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笑死人啦,啊哈哈哈……” 张三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他将铁栏杆攥得死死的,大声说道:“哼!管你信不信,反正小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裴延春停下笑声,疑问道:“真的?若是真的,你岂会被关在这里?你刚刚还说只折在我师父的手上一次,现在岂不就是第二次了?” 听到这,张三的嘴一咧,发出尖锐阴险的笑声:“咦嘿嘿~小爷我这次被抓了倒是真的!只不过和被你师父抓到的那一次截然不同。有一说一,黄老先生的武功当真天下无双,那次我是真的逃脱不掉,可这次就不同了,我若想走,随时能走!” 裴延春惊讶道:“当真?!” 却看那张三笑了笑,突然听见几响咔咔之声,张三竟施展出了地鼠门的独门绝技之一‘缩骨功’。他的胸腔和臀部紧紧地收缩在一起,一个侧身,竟然从铁栏杆之中走了出来。 张三伸手扶着裴延春所在牢房的铁栏杆,嬉笑着说道:“嘿嘿嘿~!小老弟,这下你可信了吧?” 这等神奇的绝技把裴延春看得是目瞪口呆,他连忙点了点头,开口道:“嚯!张大哥果然没说笑话,裴某钦佩之至!张大哥既然有如此绝技傍身,何不逃遁出去,还在这牢里作甚?” 张三突然骄傲起来,摇手说道:“哎!江南的阴雨天气相比蜀中更加频繁!若是睡在外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受到风吹雨打,若是睡客栈还太费钱,这不!这儿有吃有喝的,还能遮风挡雨,多好啊!” 裴延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张大哥说的也对!你想来就来,u看书 uukanshu 想走就走,喜欢哪儿就去哪儿,这门功夫当真让人羡慕得很呐!” 裴延春的夸赞之词把张三心里说的美滋滋的,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唉……真是苦恼,只是没偷到那本古书,不然的话,小爷我就能发上一笔大财了!” 那张三提起了‘古书’这个字眼,裴延春的脑子里顿时感觉响起一声闷雷,不料来到此地还能探听到天寰神功的下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裴延春左右看了看,这死牢之中倒是没有多少犯人,他小声问道:“古书?张大哥口中所说古书,可是那人人都想得到的天寰神功?” 张三悠闲地抠着鼻屎,淡淡地说道:“那是自然!以我张三的本事,岂会偷一本普通的书籍!哎?你来苏州城,不会也是冲着天寰神功来的吧?” 裴延春小心翼翼地说道:“正是!” 突然,张三摇了摇手,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你不必如此拘谨小心,这牢房之内多半都是为了争夺神功而来的武林侠士,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裴延春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张大哥的本事,小弟我都看到了!想必你的消息也正是如你所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那是自然!!!” “张大哥可否告知小弟,那本天寰神功现在何处?!” 还未等张三说什么,牢房的左边突然响起一个牢头的声音:“干嘛呐,干嘛呐!都给我老实点,马上就开饭了!每次饿的久了就开始吵吵嚷嚷的,都烦死老子了!” …… 地鼠门张3(下) 听见牢头如家犬一般的叫嚣声,张三赶忙钻了回去。 狱中两个牢头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拎着一桶馒头馍,后面的提着一桶稀粥,挨个牢房巡视走过,放上一个馍馍,舀上一碗稀粥。 走在前面的牢头牢骚满腹,一边走着,一边嘀咕道:“吃吃吃!吃死你们,丫的,这个牢房每日搞得一股酸梅烂臭味儿,老子真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走在后面的牢头蹲在裴延春的牢门前,分下一个瓷碗,往里面舀了一勺稀粥,悠哉游哉地说道:“你还是省省吧!前几日节度使大人招兵买马,倒不见你去出风头。” 提着馍馍桶的牢头道:“哎呀!俺就是心里不爽,发发牢骚而已,跟着节度使大人指不定啥时候就得上战场,俺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俺可不能死!” “这不就得了!” 随着两人的一阵大笑,两个牢头一前一后继续朝着牢房的右侧走去。裴延春看着门口的白面馍馍和稀粥,这才想起自己一天到头来只吃了一块牛肉和一块大饼……当然,还有一剂退堂散。 对面的张三说道:“看吧,看吧!在这牢里有吃有喝有住,倒还算逍遥自在!” 张三拿起馍馍咬上一口,端起瓷碗吸了一口白粥,满足的表情瞬间浮上脸庞。裴延春见状,也端起馍馍和稀粥,开始享用起来。 嘴里吃着馍馍,脑子不忘正事,裴延春向张三问道:“唔……张大哥!敢问那本古书现在何处?” 张三倒也是机灵谨慎,反问道:“对了,我且先来问你!你可是也想练成这部旷世绝学?” 裴延春摇头道:“张大哥你误会了,在下是想将这部武学彻底封存,还武林一个太平清净……” “哈哈哈哈!小老弟,这门武功众人抢着练还来不及呢,还封存?你可别开玩笑喽!” 裴延春见其不信,爬在牢房的铁栏杆上左右瞧了瞧,见四下安静,用仅能他二人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张大哥,既要向你打听古书的下落,在下也就不瞒你了。早在前几日,我等一众正道人士夺得了一本天寰神功,便想着习练一番,让众人见识见识这门武学的神奇所在……” 张三是左一口馒头右一口稀粥,吃得、听得都是津津有味,见裴延春停了下来,挥手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唉!真是吊人胃口!” 裴延春思考再三,继续说道:“此前我等众人商定不会把这事对外人讲起,如今说了也就说了。这部功法之中疑点颇多且戾气深重,是门实打实的魔道武学!” 听到这,张三质疑道:“哎?怎么会呢?这门功法相传可是实打实的绝世神功,即便不是正道武学,也不该是魔道武学吧?” 裴延春挠了挠头,回应道:“没错!此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直到亲眼看到此书的内容,上面覆盖着大量暴戾恣睢的心法口诀,这些口诀若是不练则会反噬其身,倘若练了定会心性大损,变成个喜怒无常之人!” 说到这里,看那张三的样子半信半疑,他伸手抚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延春继续补充道:“张大哥,你我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刚才我还觉得你是个宵小之辈,直到你将自己的脱困之法展示给我看,你倒也是个爽快之人。我若说出那位修炼这部功法的人,你便定会相信!”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裴延春也不傻,里里外外说的都是一些真实发生的故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不能说出一些张三想听的、爱听的,恐怕他也不会将自己想知道的倾囊相告。 张三顿时来了兴趣,抻着脖子问道:“谁?快说,谁练了?!” 裴延春有意地卖了卖关子,缓缓说道:“嵩山少林寺,圣僧行痴大师!” 张三猛然大惊,不敢相信地说道:“行痴大和尚练了天寰神功?!然后怎么样了?快说快说!!哎呀急死我了!” 裴延春故意缓缓地说道:“行痴大师有意地避开了一些戾气过重的心法口诀,不料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行为举止难以捉摸不说,竟还会使用丐帮的绝学降龙掌法!” 很显然,这些光怪陆离的话语完全超出了张三对天寰神功的浅薄认知,若只是简单的走火入魔,性情大变还可以解释的清,但一个佛家大和尚竟能使出丐帮的绝学,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张三在牢房中来回踱着步,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怪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等离奇的事儿!那行痴可是达摩院的首座,定力非同一般,看来这天寰神功当真邪乎!” 张三猛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哎!裴兄弟倒是爽快得很!告诉我这么多稀奇好玩的事儿。即使你不说这么多,我告诉你那本天寰神功的下落倒也无妨,因为你根本就拿不到!” 裴延春眉头一皱,追问道:“那是为何?还望张大哥明示!” 张三向着四面八方指了指,笑着说道:“有两点,其一,这可是座死牢!怕是你无法活着走出去哟!其二……” 裴延春的脸上失落尽现,轻声叹道:“唉……张大哥说得对,在下多半是凶多吉少。只是这其二是什么?!” “……其二嘛,你猜这本古书在谁的手里?” 裴延春一皱眉,紧着问道:“张大哥莫要卖关子,这本古书究竟在谁的手里?!” 张三笑着说道:“嘿!你还真是无趣的很!那我就直说吧,这本古书就在这苏州城里,它牢牢地把握在南吴太师李昪的手中!” 这句话恰如晴天霹雳,裴延春的额头上顿时渗出大量的细密汗珠。李昪终究还是出手了,且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虽然只是南吴国的太师,却在幕后把持朝政多年,当杨家皇帝只是傀儡,实权稳稳在握!其江湖势力更是纵贯整个江南。 直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延春方才冷静下来,他轻声说道:“怪不得张大哥会大意失手,原来是翻在了南吴李太师的手里!” 张三轻轻叹了口气:“唉……可不是嘛,俺张三可谓是盗亦有道,从来不偷穷苦人家的东西。这次想着偷个大的!也好回去赎我那悦莺楼里的婆姨,谁想竟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 “有……有人劫牢!!” “快来人呐,有人劫牢,啊!!!”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液体喷涌的声音,应该是某个人的脖子被硬生生地放了血,声音的来源方向是死牢的右门,整个监牢顿时激起一阵暴动。 嘭~嘭嘭嘭!! 远处刀兵碰撞之声不断,渐渐地,过道上开始跑过一群群手持长刀的汉子,uu看书.kasu. 看其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山上的土匪贼寇。 土匪的头目抓住一名牢头,将手中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怒目大喊道:“喂!老子问你,我们三黄寨的大当家刘大宝在哪儿?快说!否则就割了你的脖子!!” 裴延春和张三安静地坐在牢房之中,呆呆地看着这场闹剧。 轰隆~~!! 那牢头还未来得及指上刘大宝的确切方位,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呈十字交叉状的刀气摩擦着两侧牢房的门,从过道的左侧向着右侧斩去。 只听一阵“唰唰唰”之声,那个牢头和十几二十几名土匪瞬间被斩得七零八落,只听一阵血肉骨头碎裂德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裴延春一愣,不想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竟会有如此高手存在。 啪嗒~ 啪嗒~~ 啪嗒~~~ 脚步之声由远而近,从牢房的左侧慢慢走来。 转眼间,一个身穿暗银色锦袍、头戴铁制面具的青年男子缓缓走来,那张面具仅仅遮住了半张脸,却足以教人认不出来,他的脚步最终停在裴延春的牢门前。 这个人的着装、面具和苏州城门前的那个银袍青年完全一致!不同的是,他生得一双单眼皮,手里拿着一把红刃宝刀,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这个银袍男子冷冷地问道:“你就是裴延春?” “是!” “跟我走,韩刺史要见你!” 那人手中宝刀的寒芒频频闪动,恐怕由不得裴延春不从。 …… 7星卫(1) 眼前的银袍男子目光冷漠。 因为暗银色锦袍上的撰绣之物呈青灰色,在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裴延春揉了揉眼睛,透过黑暗仔细瞧去,此人衣服上撰绣的竟是一只狴犴! 望着眼前这个手持血刃长刀的银袍男子,裴延春心里就更能确定,这群银袍人的数量不单单只有一两人,可能还有更多。 在此之前,那个使暗器的银袍男子说过,要将自己交由韩德茂亲自审问处置,也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跟我走,韩刺史要见你!” 眼前这个银袍男子说完话后,对着后面招了招手,从裴延春的视线之外走来两个身穿黑衣的喽啰,他们的脸上也是戴着面具,左侧的腰间都挂着一把鞘刀。 这两个黑衣喽啰一个手持镣铐,一个拿着黑色布兜,上来便要将裴延春的手脚拷住,再用黑色布兜套住他的头。 裴延春大惊,紧忙后退两步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那银袍男子语气冷冷地说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罢了!” 那银袍男子说完,右手的两根手指向前指了指,身后的两个黑衣喽罗见状纷纷点了点头,抄起手里的物件便要再次给裴延春拷上枷锁和黒布兜。 裴延春心中升起一股本能的抗拒之感,稍微恢复气力的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斗得过这个银袍男子,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本能地隔空轰出两掌,一阵刚猛的掌风将两个喽啰瞬间推飞出去。 “啪嗒~!” 两个喽啰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裴延春眉头紧皱,怒声道:“你若不把话说明白,裴某恐怕恕难从命!!” 看那银袍男子的眼神,他好像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两个黑衣喽啰被打飞以及裴延春的这句话都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这个银袍男子继续抄着冷漠的腔调说道:“去了你自会知晓,我想,我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了,再者说,韩刺史若想杀你,岂会让我跟你这般啰嗦?” 这句话不假,倒是有些说动了裴延春,那韩德茂若想杀了自己,命令牢头往他的饭食里撒点毒药也好,派眼前这个杀手一刀砍了自己也罢,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儿,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随他走一遭也无妨。 裴延春思索之余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行!!我可以老老实实地随你们去,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到这等荒谬的话,那银袍男子发出一阵骇人的冷笑,戏谑着说道:“哼哼~好极了!你何时有了谈条件的本钱?我怎么不知道。” 裴延春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咬牙说道:“我现在的气力虽然只有三成不到,但如果我要誓死抵抗,你一时半刻怕也是拿我不得!” 这银袍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目光凶狠地说道:“哦哟~好极了!我这手里握着刀,甚是不便,否则定要给你鼓鼓掌。既然如此,不妨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你可要做好准备,我若直接出刀,便是不肯依你!” 裴延春把脸色也压了下来,冷静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要跟对面牢房里的兄弟说几句话,你们到外面等我!” 那银袍男子身子一动,裴延春顿时有些惊慌,却不料他对着两个黑衣喽罗挥了挥手,转身一并朝着外面走去。 银袍男子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想,黄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应该不会食言,转身就逃了吧?哼哼!反正你就算是插了翅膀,恐怕也飞不出这苏州城!有话就快点说!莫要让韩刺史等久了!” 牢房过道的视线之内皆是血肉模糊的尸块,望着银袍男子走出了牢房的门,裴延春方才回过头来。 张三立即爬到铁栏杆上,未等裴延春开口,他先声说道:“裴老弟,你……你还有闲心跟我说话?!这可是个逃出去的好机会!” 裴延春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张大哥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他,便要说到做到……” 未等裴延春往下说,张三立即反驳道:“我呸!!裴老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一言九鼎岂能有性命重要?!那个人的武功……可是相当的厉害,你知不知道!?” 裴延春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张大哥的好意我明白,如今在下的功力仅有不到三成,实在是没有逃出升天的把握,那人若真要杀我也不会这么麻烦,不如我就跟他去了,瞧一瞧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张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唉……也是,逃出苏州城谈何容易。哎对了!你争取到这个条件,不会只是想跟我道别这么简单吧!?” “张大哥!你我虽是只有一面之缘,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裴延春的脸上挂起哀怨之色,就像一个人即将走上刑场,从此万劫不复。他犹豫再三还是摸了摸胸口,掏出了那本古书。 “……这便是我说的那本天寰神功,现在只能劳烦你将它带出去,交给少林寺的达摩院也好,拿给太华剑派的紫薇宫也罢!总之不要让他落入魔道中人的手里。” 张三的脑子里恍若劈下一道闷雷。轰得他晕头转向。他张着大大的嘴巴,本来小小的眼睛现在也睁到了最大,瞳孔几乎丧失了收缩的功能。 先前他只把裴延春说的话当成杜撰的故事,只是随便听听而已,出门在外少信他人鬼话是行走江湖人士必备的技能,何况他是地鼠门的张三。 张三的嘴巴仿佛张到了脱臼的地步,他伸手掰了掰下颚,故作镇定地说道:“裴裴……裴老弟,你别忘了,俺们地鼠门可也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魔道宗派,你就不怕我……” 裴延春狠狠地抓住一根铁栏杆,他望着张三的眼睛,激动地说道:“张大哥,人各有志,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你,只怪我裴延春太过窝囊,uu看书 .uukansu 出师未捷身先死,愧对了师父的教诲!” 张三的手抖得厉害,他颤颤巍巍地着接过这本天寰神功,硬咽了一口唾沫,激动地说道:“此前都觉得你在胡编乱造!想不到竟都是真的。你就放心吧裴老弟,有我张三在,定不会让这本神功落入魔道中人手里!” 裴延春的心里蛮不是滋味,如今的他愧对各位正道好友的信赖,不知不觉间,眼中开始含满了泪水。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张……张大哥,在江湖上,除了蛛网音就数你们地鼠门的消息最为灵通,且知道很多秘闻趣事,本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你,如今都不重要了!” 张三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听裴延春这么说,突然拍了一把铁栏杆。 “去去去!干嘛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你若能逃出去,想问什么就尽管随便问!!” 听张三这么一说,裴延春的心里总算敞亮了许多。 就在这时,监牢的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时间差不多了!” 裴延春听到这个声音,最后对着张三说道:“张大哥,在下最后恳求你一件事!” “裴老弟有话便讲!” “先前我曾听你说过,你还有个想赎身的婆姨。张大哥若是舍不得将这本古书交给少林或华山,你就将它卖给一个信得过的正道人士,领着你的婆姨过安稳日子去……” 裴延春说完,没再等张三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朝着死牢大门走去。 …… 夜空尚有皎月明,销魂黯然七颗星。 7星卫(2) 裴延春走出死牢大门,外面的天色大黑,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牢门口除了那个银袍男子和两个黑衣喽啰,还有仅存的几个狱卒和满地的土匪、看押官兵的尸体。 如同默契的君子之约一般,这个手持血刃的银袍男子和裴延春都选择了遵守约定。 银袍男子缓缓走到其面前说道:“黄老先生的弟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哼哼!” 裴延春没好气地笑了笑,说道:“阁下的血刀……似曾相识。” “哼!如果你知道了什么,我奉劝你还是乖乖让它烂在肚子里!” 这话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吓到裴延春,他反而笑着说道:“刘寨主行事手段果真狠辣凶残,生气起来连自己的兄弟都杀!” 那银袍男子听罢身子一颤,手中血刃瞬间抬上裴延春的脖子,厉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消几日,山上的两千多号弟兄便不再是草寇的名头!怪就只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险些误我大事……” 裴延春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裴延春,若不是看在黄老先生当年放我三皇寨一条生路,管他韩德茂什么脸色,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裴延春一笑,伸手抬走了肩颈上的血刃,悠闲地说道:“刘寨主审时度势,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如果距离你的目的仅差半步之遥,此时你断断不会杀了我的!” “哼!你的废话还真多!!” 那银袍男子说罢,再次向两个喽罗招了招手,喽罗们赶紧上前拷住了裴延春的手,用黑布兜罩住了他的头,这一次裴延春只是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反抗。 …… 不知走了多久,总之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裴延春被两个黑衣喽啰左右牵扶着,仔细察觉脚下的土地由硬变软,再由软变硬,交替着变化了好多次。 啪嗒,啪嗒! 耳朵逐渐能够清晰地听见一行四人的脚步声,仿佛走到了一条狭窄的墓道里…… 噼啪~~~ 噼啪~~~ 过了不久,又慢慢地荡起悠扬的回响声,这时好像来到了一个庞大的宫殿中。 脚步频率持续变缓,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酷热,热气越来越重,直让人心慌意乱。 黑衣喽啰带着裴延春停了下来,褪去他头上的黑色布兜后随银袍男子一起退了下去,并没有解开他的手镣。 不出猜想,这是一座很庞大的宫殿,四周都挂着半透明的暗红色幕帘,里面闪烁着昏暗的烛光。前后左右大约有十六根漆木红柱对称支撑着宫殿的房梁,地上铺的都是锃亮的水润石砖,宫殿左右两侧都有相通的耳房,看不见里面都有什么。 怪不得能够传来悠扬的回响声,这座宫殿的规模差不多可以媲美一个皇宫,却没有太多的器具摆件,若不是从右侧的耳房里传出阵阵热浪,这宫殿的氛围定会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裴延春凝神望去,那宫殿的内里筑着一个高台,高台之上坐落着一个棱角分明的王座,它没有太多奢华的奢华装饰,透过暗红色的帘布隐约可以看到高台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嘎吱……” 正当裴延春一头雾水之时,宫殿左侧的耳房门突然被推开,透过帘幕便能瞧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那人伸手拂起暗红色的帘幕,与裴延春互相打量着彼此。 此人穿着一身灰色素袍,脸型长得较为平常,五官生得细眉狼目,下巴颏蓄着一撮小胡子,个子要比裴延春足足矮上一头,俨然一副奸猾小人之相。他围绕着裴延春的身体打量一周,行为举止颇有官僚之相,裴延春心里料定他就是苏州刺史韩德茂。 “嗯……嗯!不错不错!尽管浑身上下污鄙不堪,但还不难看出你有一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身段儿面貌!” 韩德茂操着一副略带调戏的腔调,伸手捏了捏裴延春的脸蛋,又轻轻摆弄了几下他的头发,裴延春虽是不适,却也都忍了下来,直到他的腰部被掐了几下,裴延春终于忍受不住,紧着向后退去。 裴延春露出尴尬的表情,恐慌地说道:“这位大……大人!烦请你放尊重些!!” 那韩德茂的语调抑扬顿挫,笑着说道:“尊重?真是好笑得很呐!在这偌大的苏州城里,只有我韩德茂享有获得尊重的权利……” “韩大人!不要再闹了!!” “呃……当然,还有李太师……” 未等韩德茂说完,那个坐在王座之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训斥,直接把韩德茂这个苏州最大的官员吓退得一愣。 听见“李太师”这个词汇,裴延春的脑子还来不及转个轴,就看那王座上的男子已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裴贤侄,如果老夫没有记错,你我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此人也是一身暗银色的锦袍,面容生得龙眉凤目,双眼目光犀利炯然,下巴上长长的胡须略带络腮之意,身高约八尺,与裴延春相差无二。 这身暗银色的锦袍再熟悉不过了,和在城门前使连珠飞刀以及死牢中手持血刀的两个青年男子一模一样。裴延春打眼仔细瞧去,在那身暗银色的锦袍之上,竟用金线绣着一条五爪金龙! 心中的一些疑惑顿时揭开! 原来那两个银袍男子都是南吴太师李昪的手下,这也就摆明了三皇寨的刘大宝为何忍心亲手结果十几名弟兄的性命,这便是要受了李昪的“招安”。 裴延春呆住良久,李昪吊着眉头,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等着他反应过来。 身子猛然一颤,裴延春回过神来说道:“你是……李叔叔,呃不!裴延春见过李太师!” 早在二十年前,小裴延春曾随师父遍访各地名门大家,其中便有升州徐家,当年这位二十几岁的徐家养子眉清目秀、意气风发,那一句“叔叔”还恍如昨日,不想如今的他城府极深,让人不敢亲近半分。 李昪背过手去,一边左右打量着裴延春,一边说道:“老夫与你虽是仅有一面之缘,不过我一眼便能认出你来,你可知缘由为何?” 裴延春此时脑子一片空白,犹豫道:“这……在下不知!” 见他举止扭捏,李昪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突然,李昪将脸庞迅速凑到裴延春的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uu看书 .uuanshu 声色冷峻地说道:“因为……你我皆是弃子!!尽管我们最后都有了归宿,可那些从来处便携带着的东西永远无法彻底割除!” 李昪紧紧盯着裴延春,开始在他的身前身后来回踱步。 “……老夫永远无法忘却,在我年幼的时候,他杨家是如何对待我的,呵呵呵……” 李昪的这些话令裴延春听得毛骨悚然,这个南吴太师的身世由来早已成了百姓之间谈论的禁忌所在。早些年间的他战功赫赫,直至现在,潜移默化地掌握着南吴所有的政权,正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谈论了这些,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从这走出去吗? 裴延春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太……太师,在下听不明白!” 李昪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然是好的,可老夫不是那拐弯抹角之人,就不妨跟你明说了吧!你可曾见过两个跟我穿着相像的年轻人?” 裴延春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两个身穿暗银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与李昪身上的锦袍底面儿一模一样! 他点头应道:“见过!就是那城门前抓住我的,和在死牢里将我带出来的那两个人!” 这两人带着裴延春一进一出,当真可笑。 李昪抚了抚胡须,微笑道:“不错!他们和你我一样,皆是遗孤弃子!如今都已成了老夫的义子!裴贤侄,老夫的七星卫尚有一缺,如若不嫌,老夫便邀你坐上七星卫的大统领一职!随我共举大事!!你意下如何?” …… 7星卫(3) 如今的事态骑虎难下,对方还不是君王,可裴延春已然有了伴虎的感觉。 李昪之心昭然若揭,倘若直接拒绝自己定难活着走出这里。如若答应,这七星卫组成的目的太过明显,不是为了篡权,便是为了夺得天寰神功,稍有不慎定会声名俱裂。 裴延春犹豫再三,心中忽然琢磨出一个中庸之法,且先行试探一番,再做计较。 “李太师,在考虑此事之前,在下尚有一事不明!不知李太师能否告知?” 李昪轻声笑了笑,应声道:“我早就料到你不会答应的太过爽快,有话但说无妨!” 裴延春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不知这七星卫是什么意思?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李昪轻笑道:“哈哈哈……问得好!此事说来话长……” “千年异象,甲子年岁,自盘古开天辟地起,世间即分成阴阳两条大道,阴阳生万物,万物再生万物,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然而世间的阴阳之气皆有最盛、最衰之时,是为天罡地煞年月!” “据一位大贤者所言,天罡年月与地煞年月每十个甲子方能现形一次,距离最近的便是阴气最盛的地煞年月,如若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即要再等六百年之久!” 这些神乎其神的说辞,裴延春仔细听着,却还没听能到关键之所在。 李昪继续说道:“无论是天罡还是地煞,异象显现之日定是铸就千秋功业的不二时机。七星卫!呵呵……便是老夫这艘大船的掌舵者们!” 这李昪也是足够坦诚,这些充满野心的话语、难掩的欲望,教裴延春心中狠狠一颤,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万分艰难。 裴延春扭捏道:“太……太师,裴延春只是一介武夫,虽是跟着师父学了几年上乘武学,可在下并无称霸天下的野心,因此恕难从命。” 听到这话,李昪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异常,野心的熏陶和十足的征服欲早已使他不再习惯听到任何拒绝的声音。 李昪的声音变得低沉,仿若一只凶恶的雄狮:“裴贤侄,老夫敬你酒,喝与不喝,你可要想好了!” 经过这段时间,裴延春的功力已然悄悄的恢复七成有余,虽然手中无兵刃,可李昪的手上也是空空如也,料想着应该可有一战之力。对于名利和名声,自小便受到黄柄圆悉心教导的他,自然是选择前者。 横竖都是个死,裴延春抿了抿嘴,笑着说道:“李太师,尊师的教导在下莫不敢忘,在裴延春的记忆里,敢为天下先之大者……可不是李太师您这样的!” “嗯……”李昪目光阴冷地瞪着裴延春,嗓子眼里发出阵阵深沉的低吼声。 果不其然,李昪拂袖一挥,右手伸在胸前,掌心翻起朝上,一道莫名的引力卷带着四周的灰尘朝其手掌心吸引而去。 裴延春向着四周望去,伴着漫天飞舞的灰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引力的强大。 且看李昪的掌心蓄起大量扭曲的内力,手掌却只是横在裴延春的面前,不急着将其打出。 “裴贤侄,老夫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七星卫统领可是将来封王拜相之所在,无数人都求之不得,你可要想好喽!” 裴延春目光坚毅,放声道:“李太师莫怪,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请恕裴延春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李昪手中那道积蓄良久的掌力顿时显出真形。只见他的身前凭空立起一张有形的大手,整体均是由内力和大量尘埃所化。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李昪的手掌当即轰出,巨大的手直击裴延春! 裴延春的神色镇定如常,眉头紧紧一挑,心中便想着要接下这一掌,也好度量一下李昪的功力究竟如何。 他将右手先是横在腰间,缓缓腾上胸口,当即聚集五成的内力,待那道巨型掌力逼至身前时,全掌顺势一推,当即与其对峙起来。 轰~~砰!! 二人的掌力相交,不想李昪发出的这道掌力竟然比裴延春的身体还要高上半头,只一眨眼的功夫,裴延春被那道巨型掌力蛮横地向后推去! 巨大的威压在前,裴延春心中苦苦暗道:“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徐家翻天掌,这下可糟了!” “呲……呲~~” 裴延春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身子的前方被巨大掌力强推着,脚下硬生生地滑出了一条笔直的长印。 只听哐当一声,裴延春硬生生地砸在了宫殿的墙上,那个声音十分沉闷,好像整个墙壁都是实心的。这里的空气较为稀薄,裴延春此前就有所怀疑,此时心里更加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座地宫。 “喝!!!” 随着一声怒吼,裴延春祭出全身七成的功力,以此全力相抗,两道掌力在逐渐消磨之间,渐渐失去动力,逐渐化作一阵大风,带着地上的灰尘朝着四周吹去。 裴延春顿感力气衰竭,全然没有想到这铁头帮的退堂散竟会如此难缠,这都足足过了大半天,只是给了自己一些气力恢复的假象,只此一掌,便掏空了所有内力。 “呼哧~呼哧……” 裴延春俯身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液逐渐聚成汗滴坠落在地上。不等他稍缓些气力,恼羞成怒的李昪瞬间闪至其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钉在了墙上。 只听后背与墙面磨出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裴延春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腾空以后愈发地难以呼吸。 李昪怒声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老夫便留你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右侧耳房的门窗顿时破裂成了两半,一道无形剑芒摩擦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李昪的手臂斩来。 李昪顿时大惊,立即收回掐住裴延春脖子的手,整个人向后退出数步。 听此响动,不远处的韩德茂顿时吓傻,他惊呼道:“哎呀!!!李太师,你你你你……你没事吧!” 裴延春的双脚终于落了地,瞬间猛喘上一大口气。李昪扭过头,紧紧盯着那道剑气所去之处,且看三丈之外,坚实的墙壁之上印着一条竖状裂痕,那道裂痕极细,若不是因为它不断发出灼热的白烟,uu看书 .ukansu.cm 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细到人的肉眼根本难以察觉到它的所在。 “滚开!!”李昪对走上前的韩德茂大喊一声,顿时将其喝退。 转过头来,李昪眯眼望着宫殿右侧的耳房,就在这个耳房的房门破裂之后,那里面便不断发出阵阵血红色的光芒,先前那股难熬的热浪此时也更加凶猛地吹来。 且看李昪的表情有些复杂,倒是有些敢怒不敢言,遂大声喊道:“恐怕是在下的动静有些大了,不小心惊扰到了正在闭关的白兄,还请白兄多多见谅!” 那耳房之中久久不见答复,李昪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随韩德茂一起呆呆地现在原处,身体不敢挪动分毫。 啪嗒,啪嗒…… 片刻之后,右侧耳房中响起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裴延春不知发生何事,同李昪二人一起望向右侧的耳房。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那道红光逐渐溢出房门,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浑身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青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这个男子浑身滚热如同太阳,向四周不断激出热浪。 他仔细瞧了瞧在场众人,操着一副干哑的嗓音说道:“韩大人,那几个至阳至刚的男子非常不错,本座很是受用。” 韩德茂先是一惊,脸上顿时化出喜悦之色,奉承道:“韩某荣幸之至,白先生受用就好!白先生受用就好哇!” 那浑身散发着红光的男子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昪,伸手指着裴延春,语气阴冷地说道:“李贤弟,此人还不能杀!” …… 7星卫(4) 热浪滚滚,灼人心脾。 那浑身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青年男子站在李昪和裴延春的中间。他穿着一身浅灰色锦衣,皮肤生得十分黝黑,头上的发丝略带微卷,蓬松地散开着,手中持着一把宽刃的锯齿长剑。 这男子的肤色十分黝黑犹如碳头,可模样却是非常的年轻,看上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外貌要比李昪年轻个二十多岁,何故称他为贤弟? 裴延春目露诧异之色,那青年男子仔细地将裴延春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你就是黄柄圆的入门弟子?” 裴延春应声道:“正是在下!裴某感念恩公出手相救,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那青年男子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随意地说道:“呵呵……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我且问你,你可会使太清封魔剑录?” 此时的裴延春一头雾水,不敢随便说话、应话,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 青这年男子一副傲气凌人的样子,一把将手里的宽刃长剑扔向裴延春,只听嗖地一声,那把剑上的锯齿刮弄着空气,响起一阵悦耳的破风之声。 裴延春还未回过神来,身体本能地接下这把长剑,丹田之中已然没有剩余内力的他顿时肩膀一沉,何况这把宽刃长剑的重量足足有寒玉青灯剑的两倍之多! 裴延春眉头一皱,对其抱拳说道:“恩公能施以援手,裴某感激不尽,若有所指,在下定当全力而为。只是刚刚我已将剩余的所有内力全部挥霍殆尽!此时恐怕难以使出恩公想看的剑招!” 那青年男子左右踱着步,分外仔细地观察着裴延春的面像,疑问道:“我见你身上虽有内伤,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无当神剑”的弟子怎会如此无用!?” 裴延春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应道:“恩公说的是,只怪在下无用!在来苏州城的路上遇到了劫船的匪徒,不小心中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退堂散’,无可奈何,直到现在还被这毒药封着全身的经脉!” 青年男子咧嘴哼笑,突然抬起右手,伸出竖起食指和中指,招呼着裴延春过来。 见他这般动作,裴延春心中疑惑不解,想起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便乖乖地走到其面前。 那青年男子瞧了瞧他的左耳垂,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两颗眼珠,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笑意。 随后他伸出右手朝着裴延春腹部的巨阙穴猛地一点,刹那间,裴延春觉得肺腑好像是挨了重重的一锤,体内的气息瞬间沸腾翻涌,化作一群不听话的孩子到处乱窜。 “恩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何要苦苦折磨于我?!”终于忍受不住,裴延春紧紧捂着胸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腹中胀痛、胸腔胀痛,就连脑袋和膀胱也在跟着胀痛。 “哼~!你莫要再叫我恩公,如此这般,仅仅是我心血来潮,想见识一下久违的太清封魔剑录罢了!” 那青年男子冷哼一声,对裴延春的疑问并未作答,随后慢悠悠地走到其的身后,俯身对着他的命门穴狠狠一戳。 嘭!!! 那一指激出,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裴延春的身子如同鲤鱼一般剧烈一挺,体内一小部分不听话的内力顿时化作一道影子排出体外,转眼便消失不见。 就如同一碗薄荷水灌入裴延春的鼻腔里,所有在太湖水中漂泊时昏迷的精、气、神,一股脑地全都激了出来。他惊奇地瞪着双眼,攥了攥此前毫无力气的手腕,又锤了锤自己的胸脯,脸上渐渐浮现出愉悦之色。 体内所有乱窜的内力和真气,此时就像一条条找到家的流浪犬,全部按部就班地回归原位,深深融入到裴延春的经脉和五脏六腑之中。 看着气力尽数恢复完善的裴延春,李昪脸上的气愤之色逐渐难以掩盖,目光只是轻轻扫到青年男子一眼,他那老练沉稳的性格顿时将他心里的怒火全部压制住。 经脉气力已然畅通无阻,裴延春猛地站起身来,对那青年男子抱拳道:“裴延春方才多有失礼,感念仁兄不吝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只看那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姿态和神情对这些道谢的话语没有丝毫动容。 他轻轻指着裴延春手里的宽刃长剑,沉声道:“现在的你,可有力气使出太清封魔剑!?” 裴延春猛地一惊,心想那面容雀黑的青年男子仅仅是听我说了‘退堂散’一词,便轻松将其化解,而那两指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指一戳而已,他的指尖之上还携带着某种灼热的内力,开始时滚烫难忍,随后便让人心生快感,当真是美妙至极,也正是这道指尖发出的内力瞬间打通了裴延春被封死的经脉。 这等高深的打穴手法,裴延春只知道南疆的段氏族人有此能耐,却看这浑身黝黑的青年男子比段思辰大不了几岁,手法的高明程度却是甩他十万八千里。 这等救命之恩加上疗伤之情,不想对方只是为了瞧上一眼太清封魔剑? 裴延春不好推辞,也没有时间过多猜想,一把拎起手里的宽刃长剑,目光逐渐入神。 裴延春将长剑反手横在面前,目光透过剑身上鲨齿的缝隙,对那青年男子说道:“救命之恩与打通经脉之情在下没齿难忘,仁兄有命莫敢不从!不知这一剑,仁兄要让裴延春往哪里斩去?” 太清封魔剑录的剑气蓄势待发,那青年男子的脸上冷冷一笑,摊出右手说道:“尽管使出你的毕生所学,冲我这里砍!记住,本座要看的是你最强的招式!!” 这宫殿的规模虽是不小,可也经不起各路武功绝学的全力摧残。裴延春先前还觉得恩情难却,只是想挑一个最简单的武功招式进行展示,当下听到这个青年男子令他使出最强的剑招,还要对着他的身体砍去,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滚滚热浪逐渐使裴延春热的浑身湿透,心浮气躁之际,裴延春全力按捺着躁狂的情绪,他轻声回道:“仁兄莫不是热糊涂了?你刚刚救了我,裴延春怎能恩将仇报,怎敢对你砍出剑招?!” 却瞧那青年男子的神情镇定如常,热浪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他的心神和情绪却比站在半丈之外的裴延春还要稳定,当真惊为天人! “本座没有耐心重复第三次,我让你砍,你就尽管砍来便是!!”那青年男子冷声吼道。 经此怒斥,裴延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里地方甚是狭小,剑招难以施展开来,仁兄请容在下腾开一些空间!” 裴延春说罢,快步朝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那高台有着大约二十几级的台阶,裴延春走上五六级,此时的他距离青年男子已有五六丈的距离,便觉得距离差不多足够了。 他此时显得犹犹豫豫,扭捏再三。 台下的青年男子突然眉头一皱,大声喊道:“你还在磨蹭什么!?我瞧你瞧得万般仔细,你若不使出全力、胆敢有半点保留,我便一把将你活活掐死!!” 那青年男子说完这些,一旁的李昪和韩德茂纷纷朝着角落退去,现场给这青年男子留出宽敞的空间。 裴延春倒是没被他吓到分毫,视线之内唯一的一把长剑就在自己手中,现在的他全身经脉畅通,气力也几乎恢复了十之八九,即便是打不过,逃跑肯定是稳操胜算。 裴延春深深地吸上一口长气,慢慢将手中的宽刃长剑抬上面前,与此同时,双眼缓缓闭上,他的脸庞突然一扭,好像在倾听着什么细微的声音。 四周昏暗的烛光不断摇曳着,周围暗红色的帘幕和红绫微微飘荡,慢慢拨弄着无数肉眼可见的灰尘。 眼前这座庞大的宫殿顿时沉入寂静之中。 忽然,宫殿左侧的帘幕和红绫忽然发生剧烈摆动,平地之间竟然毫无预兆地激起一股狂风,uu看书wukanshu.om直直地向着裴延春刮来。 恰似平地风起! 裴延春的嘴角微微扬起,闭眼喊道:“仁兄小心!且看这招风卷残云!!” 只见他使手中长剑一个翻转,竟将这股狂风捕捉其上,那股不知名的狂风不断环绕在裴延春的身体周围,以及他手中那把宽刃长剑的剑刃上。 就在这时,裴延春的目光瞬时一闪,双脚跃起半丈之高,身体腾在空中一个反身,剑刃一挥之下,一道巨大的狂风剑气瞬间脱手而出,笔直地向着青年男子斩去! 在发出这道剑气之后,裴延春的心里顿时有些后怕,苦恼自己万万不该毫无保留地斩出这一剑! 他惊慌地举起左手,神色焦急地喊道:“仁兄,快快躲开!快快躲开!!” 这剑气缓慢且厚重,拖泥带水之间蛮横无比,前方被它刮到的所有红木柱子全部被“剥了皮”,如同一棵棵被天雷拦腰劈断的杨柳树,露出难看的内里木茬。 呜~~呜…… 狂风剑气肆意横行,如同索命的鬼神一般吹到青年男子的面前。 突然,一幕诡异之象顿时映入裴延春的眼帘。 他眯眼仔细瞧去,在斑驳模糊的狂风剑气之后,那青年男子轻轻地伸出左手,竟使单手接住了这道巨大的狂风剑气。 随后他将左手狠狠一握,只听“呜”地一声,巨大的狂风剑气就如升成时一般,又破天荒地消失不见了。 宫殿之中,仅剩一阵微风还有些依依不舍,它缓慢地向着四周吹散而去。 …… 7星卫(5) 看着巨大的狂风剑气于青年男子手中瞬间消散无形,一脸惊讶的裴延春心神还未来得及回转过来,那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眨眼间便闪至他的面前。 宫殿四周一片狼藉,破败的柱子和飘摇的红绫一起打着颤,所幸顶着宫殿房梁的柱子仅仅是被破坏了四五棵,还尚有十余棵得以撑住宫殿的整个穹顶。 青年男子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凶光,他一把抓住裴延春的脖子,手腕当即收缩,压迫之感顿时沁入心脾。只听“叮铃”一声,意识模糊不清的裴延春竟不小心把宽刃长剑给丟到了地上。 “本座可是警告过你!要你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不想你却拿我当猴耍!!” 宽刃长剑掉到了地上,裴延春心想这下可完蛋了,只好伸手抓住青年男子的手腕,却怎么掰也掰不动,整个舌头被紧绷的嗓子眼给卡得死死的,话也说不出口。 青年男子见裴延春挣扎地指着自己的手腕,便怒声道:“看在你是黄柄圆亲传徒弟的份上,本座就让你说出最后的遗言!” “咳咳咳……呼……” 那只牢牢抓住裴延春脖子的手顿时放开,裴延春猛地吸了一口气,脑中意识方才全部回转,艰难地说道:“咳咳……裴某这条命是仁兄救下的,你若喜欢,给你便是!怎奈太清封魔十六剑,我也仅仅习到了第八式,不想扰了仁兄的雅兴,要杀要剐全听尊便!在下不吭半声便是!!” 那青年男子眉头紧皱,疑声道:“什么!?你还未能将太清封魔剑全部学会?” 这时,站在角落中的李昪突然插话道:“白兄,这小子的根骨已属上乘,年纪却不过只有二十多岁,怎可与黄老先生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裴延春心里更是一头雾水,究其话语所讲所述,倒好像是面前这个青年男子的年纪与相貌不相符,难不成要跟自己师父差不许多? 自己每日刻苦习练昆仑长生诀和太清封魔剑这等上乘武功,却看这青年男子的外貌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竟能轻易接下自己全力斩出的一剑。更何况李昪称其为‘白兄’,综上所述,裴延春的心里一阵发毛。 那黑脸青年听了李昪的话,左右打量着裴延春,突然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顺其脊椎一路摸了下去,直至腰间。 裴延春的身子先是惊得一颤,觉得蛮不自在,随后便察觉到,他是想探查一下自己的根骨。 黑脸青年男子一边摸着,嘴上渐渐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对其轻声问道:“本座且问你!如今年许几何?!” 裴延春一愣,心想若再是称对方为“仁兄”,或许已有些不妥,便老实答道:“回恩公的话,在下生于立春,因此家母为我取名延春,在下……刚刚年满二十六!” 那黑脸青年厉声道:“本座没有问你其他的,你便少讲废话!还有,我素来讨厌别人唤我‘恩公’二字,令人作呕……” 黑脸青年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李昪,继续说道:“……世人不欠我什么,我自然也不亏欠世人!你便和李太师一样唤我‘白兄’即可!” ‘白’这个字,或多或少显得有些“草率”,裴延春抱着拳,扭扭捏捏地称道:“……白,白兄!!” 黑脸青年对其招了招手,沉声道:“你且过来!!” 听到传唤,裴延春老老实实地走上前去。只见那黑脸青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其囫囵着翻了过来,裴延春一愣神儿,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是背对着黑脸青年。 突然间,只感觉后背中心部位的中枢穴被戳了一指,一股酸麻感顿时涌上肩颈。那根手指随后再次点中裴延春的腰间阳关,腰椎两侧的肾脏也瞬间肿胀了起来! “白兄你……”还未待裴延春说出半句话来,腰间那根手指竟顺着其腰椎缓慢划向臀部…… 尴尬与羞怯之意浮上心头,裴延春猛地眨了眨眼睛,惊呼道:“白白……白兄!!长……长强穴大可不必!” “哼哼~黄柄圆那老头太过墨守陈规!简直俗套至极!他碍于师徒情面,不肯完全打通你的督脉!哼!本座乐意代为效劳。” 那黑脸青年冷冷一笑,狠狠一指戳中了那个难以名状的部位。 听黑脸青年说出对师父不敬的话语,裴延春也是无力反驳。在他的眼前,宫殿的穹顶上散落着烂漫的天花,体内仿佛有一股积蓄了许多年的真气瞬间从臀间冲上天灵盖,这种感觉极为上头! 那黑脸青年再次狠狠一抓,将裴延春调转过来,看着他两眼翻白、不省人事的样子,黑脸青年身上虽是翻涌着阵阵热浪,面部却依旧冷如冰霜。 “大武者当要铤而走险,忍常人所不能及,本座且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那黑脸青年说罢,蓄起一指灼热的内力,奋力直戳裴延春的胸中死穴——膻中穴! 嘭! 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突然从裴延春的身上飞出一道虚影,就如同三魂七魄中的一条,猛地撞击在后面高台的石阶上,漫天零碎的石块飞向四面八方。 台下的韩德茂惊慌失措,如丧家老鼠一般地抱着头,躲到李昪的身后。待事态平稳,他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却看李昪正目光如刀地望着自己。 韩德茂只好尴尬一笑,轻声说道:“嘿嘿嘿!李……李太师,您大人有大量,下官不会武功!您见谅,见谅。” “哼!钱家的官员净都是你们这些豆胆鼠辈!”李昪说罢,目光再次望向高台。 裴延春的下面火急火燎,尚未恢复之时,胸口又被点了一把“火”,当真如同火上浇油,口中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黑脸青年面无表情,对其冷冷说道:“你若真是那块可雕之木,定能迅速站起身来!如若不是,在此归西也好!免得本座在你身上多费手脚!” 天生个性不愿服输,裴延春喘着粗气,手上紧紧托住灼热的胸口,两脚虽是仅有一半的知觉,不过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看着勉强站起身的裴延春,黑脸青年的脸上终于挂起一丝笑意,他淡淡地说道:“不错,好玩的很!” 黑脸青年说罢,手中再蓄一指沉在其胯部右侧,想要自下而上,对着裴延春正面下身指去。 “啪!!” 裴延春大惊,全然顾不上身上的百般痛楚,一把便将他的手紧紧捂住,咧嘴叫道:“白……白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会阴……就不必了。” 黑脸青年轻轻一笑,背过身去说道:“看来黄柄圆还是有点眼光的,如今你的任督二脉几乎全被打通,不出一日,内力便可恢复!” 裴延春大喜,抱拳行礼道:“多谢白兄出手,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那黑脸青年冷笑道:“哼!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不过是为了让你尽快将太清封魔剑全部学会!本座只给你三年的时间,之后不管你在哪,本座定会杀了你!!!” 这几句话的语气十分凶恶,裴延春听得毛骨悚然,对方的实力自己已经见识到,此时的他尚不能媲美其一根指头。不过听这话,对方应该是想放自己一条生路,管他三七二十一,三年之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便是。 裴延春抱拳谢道:“白兄的话,uu看书 .uuansh.co 裴延春谨记在心!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白兄出手相助!” 黑脸青年青年僵硬地挥了挥手,冷冷说道:“滚吧!!” 裴延春一愣,转头看了看角落中的李昪与韩德茂,见他二人没有反应,便踏步向外走去。 啪嚓~~!! 就在这时,那右侧耳房仅存的另一扇门也突然破碎掉,从中飞出一道青蓝色的光芒。裴延春一愣神儿,本能地向前一抓,低头一瞧,想不到竟是心爱的寒玉青灯剑。 大喜之余,裴延春转头对着高台上的黑脸青年深深一拜。 腰还未来得及回直时,便觉身后的穴道被狠狠点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头上紧接着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布兜。 先前将其带来的银袍男子再次出现,身后还跟着那两个黑衣喽啰。他挥了挥手,两个喽罗点头应和,将昏厥的裴延春拖入黑暗的廊道之中。 高台之上,黑脸青年的身体依旧在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他冷冷地望向李昪,轻声问道:“李贤弟,本座如此做,你可觉得有些不妥?” 李昪倒是没有太多的畏惧,也是冷声说道:“白兄想做之事,我自是全力赞同,可当年天权寺一战……” 李昪话语一顿,扭头望向高台上的黑脸青年,将目光与其完全交融,继续说道:“……白兄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那黑脸青年听到这话,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只恨那黄柄圆死的太早!!三十年来,我每日每夜闭关修行,想不到等来的竟是他的死讯!” …… 7星卫:君子之交 眼前的银袍男子目光冷漠。 因为暗银色锦袍上的撰绣之物呈青灰色,在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裴延春揉了揉眼睛,透过黑暗仔细瞧去,此人衣服上撰绣的竟是一只狴犴! 望着眼前这个手持血刃长刀的银袍男子,裴延春心里就更能确定,这群银袍人的数量不单单只有一两人,可能还有更多。 在此之前,那个使暗器的银袍男子说过,要将自己交由韩德茂亲自审问处置,也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跟我走,韩刺史要见你!” 眼前这个银袍男子说完话后,对着后面招了招手,从裴延春的视线之外走来两个身穿黑衣的喽啰,他们的脸上也是戴着面具,左侧的腰间都挂着一把鞘刀。 这两个黑衣喽啰一个手持镣铐,一个拿着黑色布兜,上来便要将裴延春的手脚拷住,再用黑色布兜套住他的头。 裴延春大惊,紧忙后退两步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那银袍男子语气冷冷地说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罢了!” 那银袍男子说完,右手的两根手指向前指了指,身后的两个黑衣喽罗见状纷纷点了点头,抄起手里的物件便要再次给裴延春拷上枷锁和黒布兜。 裴延春心中升起一股本能的抗拒之感,稍微恢复气力的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斗得过这个银袍男子,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本能地隔空轰出两掌,一阵刚猛的掌风将两个喽啰瞬间推飞出去。 “啪嗒~!” 两个喽啰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裴延春眉头紧皱,怒声道:“你若不把话说明白,裴某恐怕恕难从命!!” 看那银袍男子的眼神,他好像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两个黑衣喽啰被打飞以及裴延春的这句话都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这个银袍男子继续抄着冷漠的腔调说道:“去了你自会知晓,我想,我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了,再者说,韩刺史若想杀你,岂会让我跟你这般啰嗦?” 这句话不假,倒是有些说动了裴延春,那韩德茂若想杀了自己,命令牢头往他的饭食里撒点毒药也好,派眼前这个杀手一刀砍了自己也罢,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儿,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随他走一遭也无妨。 裴延春思索之余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行!!我可以老老实实地随你们去,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到这等荒谬的话,那银袍男子发出一阵骇人的冷笑,戏谑着说道:“哼哼~好极了!你何时有了谈条件的本钱?我怎么不知道。” 裴延春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咬牙说道:“我现在的气力虽然只有三成不到,但如果我要誓死抵抗,你一时半刻怕也是拿我不得!” 这银袍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目光凶狠地说道:“哦哟~好极了!我这手里握着刀,甚是不便,否则定要给你鼓鼓掌。既然如此,不妨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你可要做好准备,我若直接出刀,便是不肯依你!” 裴延春把脸色也压了下来,冷静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要跟对面牢房里的兄弟说几句话,你们到外面等我!” 那银袍男子身子一动,裴延春顿时有些惊慌,却不料他对着两个黑衣喽罗挥了挥手,转身一并朝着外面走去。 银袍男子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想,黄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应该不会食言,转身就逃了吧?哼哼!反正你就算是插了翅膀,恐怕也飞不出这苏州城!有话就快点说!莫要让韩刺史等久了!” 牢房过道的视线之内皆是血肉模糊的尸块,望着银袍男子走出了牢房的门,裴延春方才回过头来。 张三立即爬到铁栏杆上,未等裴延春开口,他先声说道:“裴老弟,你……你还有闲心跟我说话?!这可是个逃出去的好机会!” 裴延春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张大哥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他,便要说到做到……” 未等裴延春往下说,张三立即反驳道:“我呸!!裴老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一言九鼎岂能有性命重要?!那个人的武功……可是相当的厉害,你知不知道!?” 裴延春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张大哥的好意我明白,如今在下的功力仅有不到三成,实在是没有逃出升天的把握,那人若真要杀我也不会这么麻烦,不如我就跟他去了,瞧一瞧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张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唉……也是,逃出苏州城谈何容易。哎对了!你争取到这个条件,不会只是想跟我道别这么简单吧!?” “张大哥!你我虽是只有一面之缘,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裴延春的脸上挂起哀怨之色,就像一个人即将走上刑场,从此万劫不复。他犹豫再三还是摸了摸胸口,掏出了那本古书。 “……这便是我说的那本天寰神功,现在只能劳烦你将它带出去,交给少林寺的达摩院也好,拿给太华剑派的紫薇宫也罢!总之不要让他落入魔道中人的手里。” 张三的脑子里恍若劈下一道闷雷。轰得他晕头转向。他张着大大的嘴巴,本来小小的眼睛现在也睁到了最大,瞳孔几乎丧失了收缩的功能。 先前他只把裴延春说的话当成杜撰的故事,只是随便听听而已,出门在外少信他人鬼话是行走江湖人士必备的技能,何况他是地鼠门的张三。 张三的嘴巴仿佛张到了脱臼的地步,他伸手掰了掰下颚,故作镇定地说道:“裴裴……裴老弟,你别忘了,俺们地鼠门可也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魔道宗派,你就不怕我……” 裴延春狠狠地抓住一根铁栏杆,他望着张三的眼睛,激动地说道:“张大哥,人各有志,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你,只怪我裴延春太过窝囊,出师未捷身先死,u看书 ww.uuknu 愧对了师父的教诲!” 张三的手抖得厉害,他颤颤巍巍地着接过这本天寰神功,硬咽了一口唾沫,激动地说道:“此前都觉得你在胡编乱造!想不到竟都是真的。你就放心吧裴老弟,有我张三在,定不会让这本神功落入魔道中人手里!” 裴延春的心里蛮不是滋味,如今的他愧对各位正道好友的信赖,不知不觉间,眼中开始含满了泪水。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张……张大哥,在江湖上,除了蛛网音就数你们地鼠门的消息最为灵通,且知道很多秘闻趣事,本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你,如今都不重要了!” 张三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听裴延春这么说,突然拍了一把铁栏杆。 “去去去!干嘛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你若能逃出去,想问什么就尽管随便问!!” 听张三这么一说,裴延春的心里总算敞亮了许多。 就在这时,监牢的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时间差不多了!” 裴延春听到这个声音,最后对着张三说道:“张大哥,在下最后恳求你一件事!” “裴老弟有话便讲!” “先前我曾听你说过,你还有个想赎身的婆姨。张大哥若是舍不得将这本古书交给少林寺或是华山剑派,你就将它卖给一个信得过的正道人士,领着你的婆姨过安稳日子去……” 裴延春说完,没再等张三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朝着死牢大门走去。 …… 夜空尚有皎月明,销魂黯然七颗星。 7星卫:弃子遗孤 裴延春走出死牢大门,外面的天色大黑,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牢门口除了那个银袍男子和两个黑衣喽啰,还有仅存的几个狱卒和满地的土匪、看押官兵的尸体。 如同默契的君子之约一般,这个手持血刃的银袍男子和裴延春都选择了遵守约定。 银袍男子缓缓走到其面前说道:“黄老先生的弟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哼哼!” 裴延春没好气地笑了笑,说道:“阁下的血刀……似曾相识。” “哼!如果你知道了什么,我奉劝你还是乖乖让它烂在肚子里!” 这话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吓到裴延春,他反而笑着说道:“刘寨主行事手段果真狠辣凶残,生气起来连自己的兄弟都杀!” 那银袍男子听罢身子一颤,手中血刃瞬间抬上裴延春的脖子,厉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消几日,山上的两千多号弟兄便不再是草寇的名头!怪就只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险些误我大事……” 裴延春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裴延春,若不是看在黄老先生当年放我三皇寨一条生路,管他韩德茂什么脸色,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裴延春一笑,伸手抬走了肩颈上的血刃,悠闲地说道:“刘寨主审时度势,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如果距离你的目的仅差半步之遥,此时你断断不会杀了我的!” “哼!你的废话还真多!!” 那银袍男子说罢,再次向两个喽罗招了招手,喽罗们赶紧上前拷住了裴延春的手,用黑布兜罩住了他的头,这一次裴延春只是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反抗。 …… 不知走了多久,总之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裴延春被两个黑衣喽啰左右牵扶着,仔细察觉脚下的土地由硬变软,再由软变硬,交替着变化了好多次。 啪嗒,啪嗒! 耳朵逐渐能够清晰地听见一行四人的脚步声,仿佛走到了一条狭窄的墓道里…… 噼啪~~~ 噼啪~~~ 过了不久,又慢慢地荡起悠扬的回响声,这时好像来到了一个庞大的宫殿中。 脚步频率持续变缓,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酷热,热气越来越重,直让人心慌意乱。 黑衣喽啰带着裴延春停了下来,褪去他头上的黑色布兜后随银袍男子一起退了下去,并没有解开他的手镣。 不出猜想,这是一座很庞大的宫殿,四周都挂着半透明的暗红色幕帘,里面闪烁着昏暗的烛光。前后左右大约有十六根漆木红柱对称支撑着宫殿的房梁,地上铺的都是锃亮的水润石砖,宫殿左右两侧都有相通的耳房,看不见里面都有什么。 怪不得能够传来悠扬的回响声,这座宫殿的规模差不多可以媲美一个皇宫,却没有太多的器具摆件,若不是从右侧的耳房里传出阵阵热浪,这宫殿的氛围定会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裴延春凝神望去,那宫殿的内里筑着一个高台,高台之上坐落着一个棱角分明的王座,它没有太多奢华的奢华装饰,透过暗红色的帘布隐约可以看到高台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嘎吱……” 正当裴延春一头雾水之时,宫殿左侧的耳房门突然被推开,透过帘幕便能瞧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那人伸手拂起暗红色的帘幕,与裴延春互相打量着彼此。 此人穿着一身灰色素袍,脸型长得较为平常,五官生得细眉狼目,下巴颏蓄着一撮小胡子,个子要比裴延春足足矮上一头,俨然一副奸猾小人之相。他围绕着裴延春的身体打量一周,行为举止颇有官僚之相,裴延春心里料定他就是苏州刺史韩德茂。 “嗯……嗯!不错不错!尽管浑身上下污鄙不堪,但还不难看出你有一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身段儿面貌!” 韩德茂操着一副略带调戏的腔调,伸手捏了捏裴延春的脸蛋,又轻轻摆弄了几下他的头发,裴延春虽是不适,却也都忍了下来,直到他的腰部被掐了几下,裴延春终于忍受不住,紧着向后退去。 裴延春露出尴尬的表情,恐慌地说道:“这位大……大人!烦请你放尊重些!!” 那韩德茂的语调抑扬顿挫,笑着说道:“尊重?真是好笑得很呐!在这偌大的苏州城里,只有我韩德茂享有获得尊重的权利……” “韩大人!不要再闹了!!” “呃……当然,还有李太师……” 未等韩德茂说完,那个坐在王座之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训斥,直接把韩德茂这个苏州最大的官员吓退得一愣。 听见“李太师”这个词汇,裴延春的脑子还来不及转个轴,就看那王座上的男子已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裴贤侄,如果老夫没有记错,你我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此人也是一身暗银色的锦袍,面容生得龙眉凤目,双眼目光犀利炯然,下巴上长长的胡须略带络腮之意,身高约八尺,与裴延春相差无二。 这身暗银色的锦袍再熟悉不过了,和在城门前使连珠飞刀以及死牢中手持血刀的两个青年男子一模一样。裴延春打眼仔细瞧去,在那身暗银色的锦袍之上,竟用金线绣着一条五爪金龙! 心中的一些疑惑顿时揭开! 原来那两个银袍男子都是南吴太师李昪的手下,这也就摆明了三皇寨的刘大宝为何忍心亲手结果十几名弟兄的性命,这便是要受了李昪的“招安”。 裴延春呆住良久,李昪吊着眉头,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等着他反应过来。 身子猛然一颤,裴延春回过神来说道:“你是……李叔叔,呃不!裴延春见过李太师!” 早在二十年前,小裴延春曾随师父遍访各地名门大家,其中便有升州徐家,当年这位二十几岁的徐家养子眉清目秀、意气风发,那一句“叔叔”还恍如昨日,不想如今的他城府极深,让人不敢亲近半分。 李昪背过手去,一边左右打量着裴延春,一边说道:“老夫与你虽是仅有一面之缘,不过我一眼便能认出你来,你可知缘由为何?” 裴延春此时脑子一片空白,犹豫道:“这……在下不知!” 见他举止扭捏,李昪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突然,李昪将脸庞迅速凑到裴延春的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uu看书.uukanshu.co 声色冷峻地说道:“因为……你我皆是弃子!!尽管我们最后都有了归宿,可那些从来处便携带着的东西永远无法彻底割除!” 李昪紧紧盯着裴延春,开始在他的身前身后来回踱步。 “……老夫永远无法忘却,在我年幼的时候,他杨家是如何对待我的,呵呵呵……” 李昪的这些话令裴延春听得毛骨悚然,这个南吴太师的身世由来早已成了百姓之间谈论的禁忌所在。早些年间的他战功赫赫,直至现在,潜移默化地掌握着南吴所有的政权,正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谈论了这些,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从这走出去吗? 裴延春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太……太师,在下听不明白!” 李昪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然是好的,可老夫不是那拐弯抹角之人,就不妨跟你明说了吧!你可曾见过两个跟我穿着相像的年轻人?” 裴延春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两个身穿暗银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与李昪身上的锦袍底面儿一模一样! 他点头应道:“见过!就是那城门前抓住我的,和在死牢里将我带出来的那两个人!” 这两人带着裴延春一进一出,当真可笑。 李昪抚了抚胡须,微笑道:“不错!他们和你我一样,皆是遗孤弃子!如今都已成了老夫的义子!裴贤侄,老夫的七星卫尚有一缺,如若不嫌,老夫便邀你坐上七星卫的大统领一职!随我共举大事!!你意下如何?” …… 7星卫:野心 千年异象,甲子年岁。 自盘古开天辟地起,世间即分成阴阳两大道,阴阳衍万物,万物再生万物,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然而世间阴阳二气皆有最盛、最衰之时,届时有异象现于天空,是为天罡地煞年月。 两种极端的年月每隔十个甲子方能现形一次,距离最近的便是阴气最盛的地煞年月,此后便要再等六百年之久。 …… …… 如今的事态骑虎难下,对方还不是君王之身,可裴延春已然有了伴虎的感觉。 李昪之心昭然若揭,倘若直接拒绝自己定难活着走出这里。如若答应,这七星卫组成的目的太过明显,不是为了篡权,便是为了夺得天寰神功,稍有不慎定会声名俱裂。 裴延春犹豫再三,心中忽然琢磨出一个中庸之法,且先行试探一番,再做计较。 “李太师,在考虑此事之前,在下尚有一事不明!不知李太师能否告知?” 李昪轻声笑了笑,应声道:“我早就料到你不会答应的太过爽快,有话但说无妨!” 裴延春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不知这七星卫是什么意思?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李昪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轻声笑道:“哈哈哈……问得好!如今天上暗星初现,甲子年岁转眼即到,待天象全显之日便是我等铸就千秋霸业之时!” “……至于七星卫,乃是老夫这艘大船最重要的掌舵者!” 这李昪也是足够坦诚,这些充满野心的话语和目中难掩的欲望,教裴延春心中狠狠一颤,进退两难。 裴延春扭捏着说道:“太……太师,裴延春只是一介武夫,虽是跟着师父学了几年上乘武学,可在下并无称霸天下的野心,因此恕难从命。” 听到这话,李昪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异常,野心的熏陶和十足的征服欲早已使他不再习惯听到任何拒绝的声音。 李昪的声音变得低沉,仿若一只凶恶的雄狮:“裴贤侄,老夫敬你酒,喝与不喝,你可要想好了!” 经过这段时间,裴延春的功力已然悄悄的恢复七成有余,虽然手中无兵刃,可李昪的手上也是空空如也,料想着应该可有一战之力。对于名利和名声,自小便受到黄柄圆悉心教导的他,自然是选择前者。 横竖都是个死,裴延春抿了抿嘴,笑着说道:“李太师,尊师的教导在下莫不敢忘,在裴延春的记忆里,敢为天下先之大者……可不是李太师您这样的!” “嗯……”李昪目光阴冷地瞪着裴延春,嗓子眼里发出阵阵深沉的低吼声。 果不其然,李昪拂袖一挥,右手伸在胸前,掌心翻起朝上,一道莫名的引力卷带着四周的灰尘朝其手掌心吸引而去。 裴延春向着四周望去,伴着漫天飞舞的灰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引力的强大。 且看李昪的掌心蓄起大量扭曲的内力,手掌却只是横在裴延春的面前,不急着将其打出。 “裴贤侄,老夫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七星卫统领可是将来封王拜相之所在,无数人都求之不得,你可要想好喽!” 裴延春目光坚毅,放声道:“李太师莫怪,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请恕裴延春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李昪手中那道积蓄良久的掌力顿时显出真形。只见他的身前凭空立起一张有形的大手,整体均是由内力和大量尘埃所化。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李昪的手掌当即轰出,巨大的手直击裴延春! 裴延春的神色镇定如常,眉头紧紧一挑,心中便想着要接下这一掌,也好度量一下李昪的功力究竟如何。 他将右手先是横在腰间,缓缓腾上胸口,当即聚集五成的内力,待那道巨型掌力逼至身前时,全掌顺势一推,当即与其对峙起来。 轰~~砰!! 二人的掌力相交,不想李昪发出的这道掌力竟然比裴延春的身体还要高上半头,只一眨眼的功夫,裴延春被那道巨型掌力蛮横地向后推去! 巨大的威压在前,裴延春心中苦苦暗道:“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徐家翻天掌,这下可糟了!” “呲……呲~~” 裴延春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身子的前方被巨大掌力强推着,脚下硬生生地滑出了一条笔直的长印。 只听哐当一声,裴延春硬生生地砸在了宫殿的墙上,那个声音十分沉闷,好像整个墙壁都是实心的。这里的空气较为稀薄,裴延春此前就有所怀疑,此时心里更加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座地宫。 “喝!!!” 随着一声怒吼,裴延春祭出全身七成的功力,以此全力相抗,两道掌力在逐渐消磨之间,渐渐失去动力,逐渐化作一阵大风,带着地上的灰尘朝着四周吹去。 裴延春顿感力气衰竭,全然没有想到这铁头帮的退堂散竟会如此难缠,这都足足过了大半天,只是给了自己一些气力恢复的假象,只此一掌,便掏空了所有内力。 “呼哧~呼哧……” 裴延春俯身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液逐渐聚成汗滴坠落在地上。不等他稍缓些气力,恼羞成怒的李昪瞬间闪至其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钉在了墙上。 只听后背与墙面磨出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裴延春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腾空以后愈发地难以呼吸。 李昪怒声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老夫便留你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右侧耳房的门窗顿时破裂成了两半,一道无形剑芒摩擦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李昪的手臂斩来。 李昪顿时大惊,立即收回掐住裴延春脖子的手,整个人向后退出数步。 听此响动,不远处的韩德茂顿时吓傻,他惊呼道:“哎呀!!!李太师,你你你你……你没事吧!” 裴延春的双脚终于落了地,瞬间猛喘上一大口气。李昪扭过头,紧紧盯着那道剑气所去之处,且看三丈之外,坚实的墙壁之上印着一条竖状裂痕,那道裂痕极细,若不是因为它不断发出灼热的白烟,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u看书 ww.uuknsh.m 细到人的肉眼根本难以察觉到它的所在。 “滚开!!”李昪对走上前的韩德茂大喊一声,顿时将其喝退。 转过头来,李昪眯眼望着宫殿右侧的耳房,就在这个耳房的房门破裂之后,那里面便不断发出阵阵血红色的光芒,先前那股难熬的热浪此时也更加凶猛地吹来。 且看李昪的表情有些复杂,倒是有些敢怒不敢言,遂大声喊道:“恐怕是在下的动静有些大了,不小心惊扰到了正在闭关的白兄,还请白兄多多见谅!” 那耳房之中久久不见答复,李昪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随韩德茂一起呆呆地现在原处,身体不敢挪动分毫。 啪嗒,啪嗒…… 片刻之后,右侧耳房中响起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裴延春不知发生何事,同李昪二人一起望向右侧的耳房。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那道红光逐渐溢出房门,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浑身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黑脸青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这个男子浑身滚热如同太阳,向四周不断激出热浪。 他仔细瞧了瞧在场众人,操着一副略带干哑的嗓音说道:“韩大人,那几个至阳至刚的男子非常不错,本座很是受用。” 韩德茂先是一惊,脸上顿时化出喜悦之色,奉承道:“韩某荣幸之至,白先生受用就好!白先生受用就好哇!” 那浑身散发着红光的黑脸青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昪,伸手指着裴延春,语气阴冷地说道:“李贤弟,此人我另有他用,尚且不能杀他!” …… 7星卫:黑脸青年 热浪滚滚,灼人心脾。 那浑身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黑脸青年男子站在李昪和裴延春的中间。他穿着一身浅灰色锦衣,皮肤生得十分黝黑,头上的发丝略带微卷,蓬松地散开着,手中持着一把宽刃的锯齿长剑。 这男子的肤色十分黝黑犹如碳头,可模样却是非常的年轻,看上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外貌要比李昪年轻个二十多岁,何故称他为贤弟? 裴延春目露诧异之色,那黑脸青年仔细地将裴延春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你就是黄柄圆的入门弟子?” 裴延春应声道:“正是在下!裴某感念恩公出手相救,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那黑脸青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随意地说道:“呵呵……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我且问你,你可会使太清封魔剑录?” 此时的裴延春一头雾水,不敢随便说话、应话,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黑脸青年一副傲气凌人的样子,一把将手里的宽刃长剑扔向裴延春,只听嗖地一声,那把剑上的锯齿刮弄着空气,响起一阵悦耳的破风之声。 裴延春还未回过神来,身体本能地接下这把长剑,丹田之中已然没有剩余内力的他顿时肩膀一沉,何况这把宽刃长剑的重量足足有寒玉青灯剑的两倍之多! 裴延春眉头一皱,对其抱拳说道:“恩公能施以援手,裴某感激不尽,若有所指,在下定当全力而为。只是刚刚我已将剩余的所有内力全部挥霍殆尽!此时恐怕难以使出恩公想看的剑招!” 那黑脸青年左右踱着步,分外仔细地观察着裴延春的面像,疑问道:“我见你身上虽有内伤,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无当神剑”的弟子怎会如此无用!?” 裴延春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应道:“恩公说的是,只怪在下无用!在来苏州城的路上遇到了劫船的匪徒,不小心中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退堂散’,无可奈何,直到现在还被这毒药封着全身的经脉!” 黑脸青年咧嘴哼笑,突然抬起右手,伸出竖起食指和中指,招呼着裴延春过来。 见他这般动作,裴延春心中疑惑不解,想起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便乖乖地走到其面前。 那黑脸青年瞧了瞧他的左耳垂,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两颗眼珠,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笑意。 随后他伸出右手朝着裴延春腹部的巨阙穴猛地一点,刹那间,裴延春觉得肺腑好像是挨了重重的一锤,体内的气息瞬间沸腾翻涌,化作一群不听话的孩子到处乱窜。 “恩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何要苦苦折磨于我?!” 终于忍受不住,裴延春紧紧捂着胸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腹中胀痛、胸腔胀痛,就连脑袋和膀胱也在跟着胀痛。 “哼~!你莫要再叫我恩公,如此这般,仅仅是我心血来潮,想见识一下久违的太清封魔剑录罢了!” 那黑脸青年冷哼一声,对裴延春的疑问并未作答,随后慢悠悠地走到其的身后,俯身对着他的命门穴狠狠一戳。 嘭!!! 那一指激出,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裴延春的身子如同鲤鱼一般剧烈一挺,体内一小部分不听话的内力顿时化作一道影子排出体外,转眼便消失不见。 就如同一碗薄荷水灌入裴延春的鼻腔里,那些丢失在太湖水中的精、气、神,一股脑地全都激了出来。他惊奇地瞪着双眼,攥了攥此前毫无力气的手腕,又锤了锤自己的胸脯,脸上渐渐浮现出愉悦之色。 体内所有乱窜的内力和真气,此时就像一条条找到家的流浪犬,全部按部就班地回归原位,深深融入到裴延春的经脉和五脏六腑之中。 看着气力尽数恢复完善的裴延春,李昪脸上的气愤之色逐渐难以掩盖,目光只是轻轻扫到黑脸青年一眼,他那老练沉稳的性格顿时将他心里的怒火全部给压制住。 经脉气力已然畅通无阻,裴延春猛地站起身来,对着黑脸青年抱拳道:“裴延春方才多有失礼,感念仁兄不吝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只看黑脸青年面无表情,姿态和神情对这些道谢的话语没有丝毫动容。 他轻轻指着裴延春手里的宽刃长剑,沉声道:“现在的你,可有力气使出太清封魔剑!?” 裴延春猛地一惊,心想那面容雀黑的青年男子仅仅是听我说了‘退堂散’一词,便轻松将其化解,而那两指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指一戳而已,他的指尖之上还携带着某种灼热的内力,开始时滚烫难忍,随后便让人心生快感,当真是美妙至极,也正是这道指尖发出的内力瞬间打通了裴延春被封死的经脉。 这等高深的打穴手法,裴延春只知道南疆的段氏族人有此能耐,却看这浑身黝黑的青年男子比段思辰大不了几岁,手法的高明程度却是甩他十万八千里。 这等救命之恩加上疗伤之情,不想对方只是为了瞧上一眼太清封魔剑? 裴延春不好推辞,也没有时间过多猜想,一把拎起手里的宽刃长剑,目光逐渐入神。 裴延春将长剑反手横在面前,目光透过剑身上鲨齿的缝隙,对着黑脸青年说道:“救命之恩与打通经脉之情在下没齿难忘,仁兄有命莫敢不从!不知这一剑,仁兄要让裴延春往哪里斩去?” 太清封魔剑录的剑气蓄势待发,那黑脸青年的脸上冷冷一笑,摊出右手说道:“尽管使出你毕生所学,冲我这里砍!记住,本座要看的是你最强的招式!!” 这宫殿的规模虽是不小,可也经不起各路武功绝学的全力摧残。裴延春先前还觉得恩情难却,只是想挑一个最简单的武功招式进行展示,当下听到这个黑脸青年令他使出最强的剑招,还要对着他的身体砍去,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滚滚热浪逐渐使裴延春热的浑身湿透,心浮气躁之际,裴延春全力按捺着躁狂的情绪,他轻声回道:“仁兄莫不是热糊涂了?你刚刚救了我,裴延春怎能恩将仇报,怎敢对你砍出剑招?!” 却瞧那黑脸青年的神情镇定如常,热浪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他的心神和情绪却比站在半丈之外的裴延春还要稳定,当真惊为天人! “本座没有耐心重复第三次,我让你砍,你就尽管砍来便是!!”那黑脸青年冷声吼道。 经此怒斥,裴延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里地方甚是狭小,剑招难以施展开来,仁兄请容在下腾开一些空间!” 裴延春说罢,快步朝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那高台有着大约二十几级的台阶,裴延春走上五六级,此时的他距离黑脸青年已有五六丈的距离,便觉得距离差不多足够了。 他此时显得犹犹豫豫,扭捏再三。 台下的黑脸青年突然眉头一皱,大声喊道:“你还磨蹭什么!?我瞧你瞧得万般仔细,你若敢不使出全力,亦或是敢有半点保留,我便一把将你活活掐死!!” 那黑脸青年喊完这些,一旁的李昪和韩德茂纷纷朝着角落退去,现场给这黑脸青年腾出宽敞的空间。 裴延春倒是没被他吓到分毫,视线之内唯一的一把长剑就在自己手中,现在的他全身经脉畅通,气力也几乎恢复了十之八九,即便是打不过,逃跑肯定是稳操胜算。 裴延春深深地吸上一口长气,慢慢将手中的宽刃长剑抬上面前,与此同时,双眼缓缓闭上,他的脸庞突然一扭,好像在倾听着什么细微的声音。 四周昏暗的烛光不断摇曳着,周围暗红色的帘幕和红绫微微飘荡,慢慢拨弄着无数肉眼可见的灰尘。 眼前这座庞大的宫殿顿时沉入寂静之中。 忽然,宫殿左侧的帘幕和红绫忽然发生剧烈摆动,平地之间竟然毫无预兆地激起一股狂风,uu看书.uuansh.cm 直直地向着裴延春刮来。 恰似平地风起! 裴延春的嘴角微微扬起,闭眼喊道:“仁兄小心!且看这招风卷残云!!” 只见他使手中长剑一个翻转,竟将这股狂风捕捉其上,那股不知名的狂风不断环绕在裴延春的身体周围,以及他手中那把宽刃长剑的剑刃上。 就在这时,裴延春的目光瞬时一闪,双脚跃起半丈之高,身体腾在空中一个反身,剑刃一挥之下,一道巨大的狂风剑气瞬间脱手而出,笔直地向着黑脸青年斩去! 在打出这道猛烈的剑气之后,裴延春的心里顿时有些后怕,苦恼自己万万不该毫无保留地斩出这一剑! 他惊慌地举起左手,神色焦急地喊道:“仁兄,快快躲开!快快躲开!!” 这剑气缓慢且厚重,拖泥带水之间蛮横无比,前方被它刮到的所有红木柱子全部被“剥了皮”,如同一棵棵被天雷拦腰劈断的杨柳树,露出难看的内里木茬。 呜~~呜…… 狂风剑气肆意横行,如同索命的鬼神一般吹到黑脸青年的面前。 突然,一幕诡异之象顿时映入裴延春的眼帘。 他眯眼仔细瞧去,在斑驳模糊的狂风剑气之后,那黑脸青年轻轻地伸出左手,竟使单手接住了这道巨大的狂风剑气。 随后他将左手狠狠一握,只听“呜”地一声,巨大的狂风剑气就如升成时一般,又破天荒地消失不见了。 宫殿之中,仅剩一阵微风还有些依依不舍,它缓慢地向着四周吹散而去。 …… 7星卫:白冉魏 看着巨大的狂风剑气于青年男子手中瞬间消散无形,一脸惊讶的裴延春心神还未来得及回转过来,那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眨眼间便闪至他的面前。 宫殿四周一片狼藉,破败的柱子和飘摇的红绫一起打着颤,所幸顶着宫殿房梁的柱子仅仅是被破坏了四五棵,还尚有十余棵得以撑住宫殿的整个穹顶。 青年男子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凶光,他一把抓住裴延春的脖子,手腕当即收缩,压迫之感顿时沁入心脾。只听“叮铃”一声,意识模糊不清的裴延春竟不小心把宽刃长剑给丟到了地上。 “本座可是警告过你!要你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不想你却拿我当猴耍!!” 宽刃长剑掉到了地上,裴延春心想这下可完蛋了,只好伸手抓住青年男子的手腕,却怎么掰也掰不动,整个舌头被紧绷的嗓子眼给卡得死死的,话也说不出口。 青年男子见裴延春挣扎地指着自己的手腕,便怒声道:“看在你是黄柄圆亲传徒弟的份上,本座就让你说出最后的遗言!” “咳咳咳……呼……” 那只牢牢抓住裴延春脖子的手顿时放开,裴延春猛地吸了一口气,脑中意识方才全部回转,艰难地说道:“咳咳……裴某这条命是仁兄救下的,你若喜欢,给你便是!怎奈太清封魔十六剑,我也仅仅习到了第八式,不想扰了仁兄的雅兴,要杀要剐全听尊便!在下不吭半声便是!!” 那青年男子眉头紧皱,疑声道:“什么!?你还未能将太清封魔剑全部学会?” 这时,站在角落中的李昪突然插话道:“白兄,这小子的根骨已属上乘,年纪却不过只有二十多岁,怎可与黄老先生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裴延春心里更是一头雾水,究其话语所讲所述,倒好像是面前这个青年男子的年纪与相貌不相符,难不成要跟自己师父差不许多? 自己每日刻苦习练昆仑长生诀和太清封魔剑这等上乘武功,却看这青年男子的外貌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竟能轻易接下自己全力斩出的一剑。更何况李昪称其为‘白兄’,综上所述,裴延春的心里一阵发毛。 那黑脸青年听了李昪的话,左右打量着裴延春,突然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顺其脊椎一路摸了下去,直至腰间。 裴延春的身子先是惊得一颤,觉得蛮不自在,随后便察觉到,他是想探查一下自己的根骨。 黑脸青年男子一边摸着,嘴上渐渐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对其轻声问道:“本座且问你!如今年许几何?!” 裴延春一愣,心想若再是称对方为“仁兄”,或许已有些不妥,便老实答道:“回恩公的话,在下生于立春,因此家母为我取名延春,在下……刚刚年满二十六!” 那黑脸青年厉声道:“本座没有问你其他的,你便少讲废话!还有,我素来讨厌别人唤我‘恩公’二字,令人作呕……” 黑脸青年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李昪,继续说道:“……世人不欠我什么,我自然也不亏欠世人!你便和李太师一样唤我‘白兄’即可!” ‘白’这个字,或多或少显得有些“草率”,裴延春抱着拳,扭扭捏捏地称道:“……白,白兄!!” 黑脸青年对其招了招手,沉声道:“你且过来!!” 听到传唤,裴延春老老实实地走上前去。只见那黑脸青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其囫囵着翻了过来,裴延春一愣神儿,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是背对着黑脸青年。 突然间,只感觉后背中心部位的中枢穴被戳了一指,一股酸麻感顿时涌上肩颈。那根手指随后再次点中裴延春的腰间阳关,腰椎两侧的肾脏也瞬间肿胀了起来! “白兄你……”还未待裴延春说出半句话来,腰间那根手指竟顺着其腰椎缓慢划向臀部…… 尴尬与羞怯之意浮上心头,裴延春猛地眨了眨眼睛,惊呼道:“白白……白兄!!长……长强穴大可不必!” “哼哼~黄柄圆那老头太过墨守陈规!简直俗套至极!他碍于师徒情面,不肯完全打通你的督脉!哼!本座乐意代为效劳。” 那黑脸青年冷冷一笑,狠狠一指戳中了那个难以名状的部位。 听黑脸青年说出对师父不敬的话语,裴延春也是无力反驳。在他的眼前,宫殿的穹顶上散落着烂漫的天花,体内仿佛有一股积蓄了许多年的真气瞬间从臀间冲上天灵盖,这种感觉极为上头! 那黑脸青年再次狠狠一抓,将裴延春调转过来,看着他两眼翻白、不省人事的样子,黑脸青年身上虽是翻涌着阵阵热浪,面部却依旧冷如冰霜。 “大武者当要铤而走险,忍常人所不能及,本座且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那黑脸青年说罢,蓄起一指灼热的内力,奋力直戳裴延春的胸中死穴——膻中穴! 嘭! 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突然从裴延春的身上飞出一道虚影,就如同三魂七魄中的一条,猛地撞击在后面高台的石阶上,漫天零碎的石块飞向四面八方。 台下的韩德茂惊慌失措,如丧家老鼠一般地抱着头,躲到李昪的身后。待事态平稳,他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却看李昪正目光如刀地望着自己。 韩德茂只好尴尬一笑,轻声说道:“嘿嘿嘿!李……李太师,您大人有大量,下官不会武功!您见谅,见谅。” “哼!钱家的官员净都是你们这些豆胆鼠辈!”李昪说罢,目光再次望向高台。 裴延春的下面火急火燎,尚未恢复之时,胸口又被点了一把“火”,当真如同火上浇油,口中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黑脸青年面无表情,对其冷冷说道:“你若真是那块可雕之木,定能迅速站起身来!如若不是,在此归西也好!免得本座在你身上多费手脚!” 天生个性不愿服输,裴延春喘着粗气,手上紧紧托住灼热的胸口,两脚虽是仅有一半的知觉,不过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看着勉强站起身的裴延春,黑脸青年的脸上终于挂起一丝笑意,他淡淡地说道:“不错,好玩的很!” 黑脸青年说罢,手中再蓄一指沉在其胯部右侧,想要自下而上,对着裴延春正面下身指去。 “啪!!” 裴延春大惊,全然顾不上身上的百般痛楚,一把便将他的手紧紧捂住,咧嘴叫道:“白……白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会阴……就不必了。” 黑脸青年轻轻一笑,背过身去说道:“看来黄柄圆还是有点眼光的,如今你的任督二脉几乎全被打通,不出一日,内力便可恢复!” 裴延春大喜,抱拳行礼道:“多谢白兄出手,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那黑脸青年冷笑道:“哼!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不过是为了让你尽快将太清封魔剑全部学会!本座只给你三年的时间,之后不管你在哪,本座定会杀了你!!!” 这几句话的语气十分凶恶,裴延春听得毛骨悚然,对方的实力自己已经见识到,此时的他尚不能媲美其一根指头。不过听这话,对方应该是想放自己一条生路,管他三七二十一,三年之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便是。 裴延春抱拳谢道:“白兄的话,uu看书 ww.ukansu 裴延春谨记在心!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白兄出手相助!” 黑脸青年青年僵硬地挥了挥手,冷冷说道:“滚吧!!” 裴延春一愣,转头看了看角落中的李昪与韩德茂,见他二人没有反应,便踏步向外走去。 啪嚓~~!! 就在这时,那右侧耳房仅存的另一扇门也突然破碎掉,从中飞出一道青蓝色的光芒。裴延春一愣神儿,本能地向前一抓,低头一瞧,想不到竟是心爱的寒玉青灯剑。 大喜之余,裴延春转头对着高台上的黑脸青年深深一拜。 腰还未来得及回直时,便觉身后的穴道被狠狠点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头上紧接着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布兜。 先前将其带来的银袍男子再次出现,身后还跟着那两个黑衣喽啰。他挥了挥手,两个喽罗点头应和,将昏厥的裴延春拖入黑暗的廊道之中。 高台之上,黑脸青年的身体依旧在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他冷冷地望向李昪,轻声问道:“李贤弟,本座如此做,你可觉得有些不妥?” 李昪倒是没有太多的畏惧,也是冷声说道:“白兄想做之事,我自是全力赞同,可当年天权寺一战……” 李昪话语一顿,扭头望向高台上的黑脸青年,将目光与其完全交融,继续说道:“……白兄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那黑脸青年听到这话,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只恨那黄柄圆死的太早!!三十年来,我每日每夜闭关修行,想不到等来的竟是他的死讯!” …… 魂断鲨齿生威剑(上) 这座宫殿本就十分昏暗,经此外力破坏,红绫佐着暗淡的烛光慢慢摇曳着,整体破败之景,倒好像是个闹鬼的阴森古刹。 李昪将目光看向那黑脸青年,疑问道:“几十年过去,原来白兄还是无法介怀,你放走他,仅仅是想在世人面前击败太清封魔剑的传人!?” 黑脸青年语气轻松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我白冉魏游遍四方,仅有黄柄圆的太清封魔剑能让我感到一丝乐趣!如今本座得以破除封禁,却不见那台上舞剑之人,真是气煞我也!!” 三十年“封剑期”已满,“剑魔”白冉魏终于得以重出江湖,这位曾给武林带来巨大挑战的剑中魔王再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如今的他,心思更多了一分慎重,痴迷杀伐快感的同时,更喜欢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昪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没什么,白兄自然有白兄的道理,痴武之人当有此做法,不觉奇怪!” 白冉魏冷哼一声,应声道:“哼!李贤弟,我知道你想除去后患。杀此人容易得很,可那样本座便没有了乐趣,你更是缺少了一个为你收集天寰神功的人!不是吗?” 此言一出,李昪的身子突然一颤,不等他说话,韩德茂立刻上前说道:“哎哟!两位爷爷不要再吵啦,现在就快到子时啦!莫要误了大事才好哇!” …… …… 半个时辰后。 苏州城东,某个阴暗的街道上。 时辰已快到子时,天上乌云密布,好像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静月宗弟子一行人走在城东的一条街道上,四周都是漆黑的迷茫。叶澜生性怕黑,幸好有众师姐妹的陪伴,不然定会放声尖叫起来。 曲映秋跟在梅素心的身后,突然疑问道:“梅师姐,都这么晚了,韩刺史为何选在这个时候与我们商议漕运之事?” 梅素心走在众人的最前面,听到曲映秋的话,轻轻地拍了拍手里沉甸甸的锦囊,里面传来沉闷的“哗啦哗啦”的声响,不看便知里面定是雪花花的白银。 “师父有令,这次是她老人家亲自安排的,想必是吴越国朝廷看得紧,白天时,韩刺史不好收下这些银子吧!” 其实梅素心的心里也是愈发地没底,此时天上月黑风高,江南之地多有异象,城中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宵禁了,按理来说,路上应该碰上一些巡逻士兵才对,想不到竟然连一只老鼠都没瞧见。 过了一刻钟,静月宗众人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偌大的驿馆,抬头望去,只见牌匾上刻着‘城东驿馆’四个大字。 梅素心微微一笑道:“是了!就是这里!” “当当当!” 叶澜迫不及待地叩响了驿馆的大门。 梅素心红脸斥道:“叶师妹!我们是名门大家,要以礼仪为重,你怎能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哦~”叶澜嘟嘴应道。 只听“呜~”地一声,驿馆的门向内打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韩德茂本人,梅素心等人不认得他,却看他的举止颇有官人架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伙计之类的普通人。 梅素心抱起拳,恭敬地问道:“这位兄长,我等是扬州静月宗的弟子,受家师之命前来与韩刺史商讨要事,刺史命我等在城东的驿馆会面……” 韩德茂大笑道:“哎呀~诸位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本官一看便知,哈哈哈!我就是韩德茂!” 听到此话,梅素心一愣,后退半步行礼道:“啊,民女梅素心有眼无珠,原来您便是韩大人!真是失礼!” 这韩德茂生得一副猥琐之相,静月宗等七名弟子看了,心里无不是厌恶之至,怎奈师命在身,当下也只好忍耐一时了。 叶澜忍受不住,厌恶地瞪了一眼韩德茂,发牢骚道:“什么东西见不得光,差人秘密送去便是!何故拖到这么晚……”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在夜深人静的时侯尤为刺耳,韩德茂听后一愣神儿,向梅素心尴尬地问道:“呃……这位是?” 梅素心眉头一颤,当即俯身赔礼道:“啊……我这师妹性子急,心直口快毫无遮拦,无意冒犯了大人,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梅素心扭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叶澜,且看她面色僵硬,灰溜溜地,不敢再多说半句。 韩德茂心里虽是不悦,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嘴皮子功夫更是了得,他打趣道:“啊哈哈哈!不打紧,不打紧,这位姑娘埋怨得是!确是韩某人招待不周,这么晚了还让各位奔波操劳,这不,你们不就是那几位秘密护送的差使嘛……” 说到这,韩德茂指着喜欢内部,继续说道:“哎哎哎!这天儿十分阴冷,咱们就别在这站着啦,快请进,快请进!” 说罢,韩德茂转过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却在不动声色的同时,压制住心中所有的怒火,带着静月宗一行人向着驿馆的正堂走去。 说是驿馆,这里却怎么看都像是个乡绅官人的府邸,四下也并没看到任何客人的踪迹,仅仅是左侧的马厩里拴着几匹好马! 稍觉得有些奇怪,梅素心开口问道:“韩大人,这驿馆之内为何不见其他来往的商贾旅人?” 韩德茂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哦!姑娘有所不知,江南近些日子外来人士颇多,圣上遂下旨,命苏州城断绝了大部分的商道往来,仅存的几个皇商全部聚合在城南的驿馆中,也好便于盘查!” 梅素心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着说着,一两句话的时间,众人便来到驿馆的正堂,这里倒是十分的宽敞,两侧摆放着十几个客座,座与座之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十几个烛台,照的整个大堂内灯火通明。 心想时辰不早,当要尽快办好师父所托之事才行,梅素心取出那个鼓囊囊的锦囊,对韩德茂说道:“韩大人,这是家师所托之物,我等带来了,还请您过目!!” 韩德茂笑了笑,理都没理这袋沉甸甸的银子,挥手说道:“哎~姑娘们不必心急,这淮河下游的漕运之事皆由本官执掌,吕宗主是何等人物?岂会差我这仨瓜俩枣!” 梅素心微微一笑,行礼道:“韩大人说的是,家师说了,此后漕运营收的所有毛利,本宗愿抽出两成付于韩大人,以表静月宗的微薄心意!” 韩德茂笑道:“嘿~不急不急,各位先坐下再说!” 见静月宗弟子们陆续入座,韩德茂冲着后堂喊道:“哎!伙计呐?伙计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突然从驿馆的后堂跑出一个黑衣伙计,对韩德茂俯身说道:“韩大人您有何吩咐?” 韩德茂伸手指了指静月宗的弟子们,对伙计说道:“快!给众姐妹们上些茶水点心,茶要最好喝的钱塘龙井!茶点要最好吃的那种!什么杏仁桂花糕啦,糖酥玉米饼、莲子麦芽酥,统统都给我端上来!” “是!大人!”伙计抱拳应了一声,紧忙跑去到后堂准备茶点。 这时韩德茂双手抱拳,先是冲着梅素心点了点头,随后向着众人说道:“诸位,本官特地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茶点,各位将就用一些,我这就回房去取漕运的纸契和官印,各位容我片刻,韩某去去便来!” 梅素心起身道:“啊!那便有劳韩大人了,我等在此静候便是!” 说罢,韩德茂点了点头,轻轻一笑后,便朝着后面走去。 韩德茂才刚刚离开不久,两个黑衣伙计便出现在了后堂玄关处。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手里拎着两大壶茶水,后面的手里托着两大盘丰盛的点心,分别放在两侧最中间的桌子上。uu看书 .uukansh 那拎茶的伙计对众人行了个礼,说道:“诸位客官,这是韩大人特意为各位订做的茶点,各位请慢用!” 梅素心点头示意道:“有劳两位小哥!” 一声答谢过后,两个黑衣伙计一前一后地走回后堂。 曲映秋望着这两个人的背影,目光聚焦之间,隐约觉得这二人有些莫名的奇怪。古往今来,哪有驿馆、酒肆的伙计穿黑衣招待客人的? 话说回来,这二人脚步轻盈沉稳,一看便知,他们俩定是习过武的练家子。 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糕点,叶澜立刻暴露出本性,惊叫道:“哇喔!本姑娘正好饿了!看来韩大人还是蛮贴心的嘛!” “哎哟喂!不晓得刚刚是谁奚落韩大人来着?”另一位寒宗弟子打趣道。 叶澜立即抓起一块杏仁桂花糕,狠狠地塞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卖力地点着头,说道:“唔……好吃好吃!!谁奚落韩大人?要我知道哪个敢奚落韩大人,我就跟她急!!”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笑声。 两大盘糕点的样式无比丰富,黄、白、红、绿,精致细腻,每一块都是上乘工艺,令人垂涎欲滴。 杏仁桂花糕打得棱角分明,侧面夹层中可以清楚地看见大小均匀的杏仁碎。 一块块麦芽酥上错落着点点“繁星”,那是用糖水腌渍过的上好莲子,以及一些特制的蜜饯果子。 精致的玉米饼“装潢”得十分考究,除了如同糖葫芦一般酥脆的糖酥,上面还有一些秘制的香料粉末。 …… 魂断鲨齿生威剑(中) “哇!真是不错,只知道这杏仁桂花糕属我们扬州的最为出名,没想到这苏州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是啊不愧是韩刺史特意订做的!这玉米饼新鲜得很,真是又酥又脆!!” 一众静月宗弟子纷纷将手里的佩剑和物件放在一旁,嘴上嚼着糕点,手里端着茶杯,均对这些茶点赞不绝口。只有曲映秋一人皱着眉头坐在座位上,呆呆地想着什么。 梅素心见她心事重重状,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曲师妹!自打刚才进来你便无精打采,可是有什么心事?!” 说罢,梅素心将一块糖酥玉米饼递向曲映秋,天色已太晚,难免会让人精神不适。 这城东驿馆的位置比较偏僻,苏杭商道为了方便和利益,大多都是直接选择城西或城南的驿馆,以便于通商中原和赣南等地区。 渐渐地,因为江南的地质、习俗大相径庭,商业的往来也就逐渐变得少了许多,东面城区的驿馆也就逐渐不受待见,加之梢头村一事,东面的商道往来就变得更加荒凉。 曲映秋微笑着摇了摇头,挥手拒绝了梅素心递来的玉米饼,轻声说道:“承师姐的好意,近日来阴雨天气颇多,也许是感了一些风寒,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漕运一事早已推上静月宗的日程,只是这块碗里最大的肥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这淮河下游地段此前一直是由苏州的曲家所掌控着,直到天寰神功现世于江南,天空异象环生,一向以稳扎稳打著称的曲家大当家曲擎选择全面收缩财力,因家底厚重殷实,即便蛰伏个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即便这个肥差尚有扬州的杨家、丐帮扬州分舵、凤凰阁的玉修罗、嘉兴柳家盯着,也不至急于深夜相商。不知这宗主吕丹青是怎么想的,近些日子做起事来都是奇奇怪怪的,非要命众弟子们先来拜访韩德茂,再折去金陵进行打点。 韩德茂差人深夜相邀,更是难免惹人心疑。 就在这时,梅素心刚要说些什么,顿觉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世界恍若拉丝一般模糊扭曲着。她猛地晃了晃头,觉得大事不妙,回头望向众人,她们却早已晕倒在地上。 曲映秋见状,紧忙上前扶住梅素心,惊叫道:“梅师姐!你怎么了梅师姐!?” 梅素心一脸疲惫之相,她昏昏沉沉地说道:“曲师妹快走……茶点……里面有毒。” 静月宗弟子六人先后倒在地上,看得曲映秋一阵心慌,所幸脑瓜足够聪明,不知这韩德茂意欲何为,倘若是猥琐行径,自己定要教他好看。 曲映秋灵光一闪,随众师姐们一并倒在地上,屏息凝神,静静地倾听着周围的动向。 这时,韩德茂从后堂中缓缓走出,身后跟着那两个黑衣伙计。 其中一个黑衣伙计看着已被迷倒的众人,开始对韩德茂邀功起来:“哎!韩大人!您看这蒙汗药不多不少,刚刚好!” 且看韩德茂捋了捋胡须,得意道:“不错不错!本官甚是满意,你去多叫一些人出来,将她们统统送进地宫。昨日正午,白先生已将七个至阳至刚的男子祭剑,现在正好子时,待将她们七个至阴至柔的女子祭剑后,白先生便可以正式出关!到时候,嘿嘿!无论朝堂还是武林,都有我们的一座靠山!” “祭剑?!”曲映秋心中暗道。 倒是在很小的时候听师叔伯们讲过一次,早在许多年前,武林中流传着一些秘传的魔道武学,用来催动武功的刀枪剑戟等兵刃需以活人鲜血进行献祭,抹除祭品人性,以其精魂加持兵刃,那是一种很残忍的工序。 另一个黑衣伙计随即到后堂又叫出来几个同伙,顺手推出几个小推车,准备陆续将静月宗的弟子们抬到车上。 韩德茂咂了咂嘴,摇头说道:“唉呀……看来吕丹青上道的很呐!这么多美人儿,只可惜韩某人却无福消受,可惜,可惜喽!” 他们这些想法已全被曲映秋知晓,可心中万万想不到的是,出卖她们的竟然是自己最为尊重的师父,直让曲映秋恨的心疼。先前还觉得这次签立漕运纸契的事过于怪异,如今得知一切真相,当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伙计刚要抬起曲映秋的脚,曲映秋狠狠一咬牙,左手朝着地上一拍,整个人顿时翻腾而起,紧接着一指点中了那个黑衣伙计的中胸穴道。 看着一脸杀气的曲映秋,韩德茂大惊,呼喊道:“来……来人呐!快来人呐!都给我上!” 得到命令,其余的三个黑衣伙计立即扑上前。 只见曲映秋侧身闪至桌边,随手握起一把长剑,呈拔刀状,顺势一道寒芒扫出,长剑出鞘当即化作两道月牙状的剑影,那三个黑衣伙计连同被点中穴道的黑衣伙计一并被割了喉。 呲! 血淋淋的液体喷满正堂,韩德茂吓破了胆,后退两步惊叫道:“来……来人呐!!” 话一出口,喷溅半张脸鲜血的曲映秋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韩德茂身后,待回过神来时,一把长剑的剑刃早已从后面刺穿他的胸膛。 轻灵曼舞,月光步伐,静月宗月脉的武学源于奇女子南书,武学机理则起源于塞外西凉。当手中长剑挥成月牙时,独门轻功月光步紧随其后,是为先出剑,再击敌,颇有陇右地区的古武学遗风。 曲映秋拔出长剑,韩德茂还未来得及闭上双眼整个人就没了气息,却看那剑身之上不沾一滴鲜血。 听到韩德茂的求救声,突然又从门外跑入十几个黑衣喽啰,曲映秋手中长剑一翻,横扫出一道虚化剑芒,随后月光步紧跟而上,未等那这喽啰反应过来,又是倒地三四个人。 这满屋的鲜血与尸体,剩下的八九个喽啰全部聚在门口,谁都不敢先行再上前。 “竟敢杀了韩大人,吾当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嘹亮的声音,随后三把飞刀破窗而入! 曲映秋心中一惊,气走涌泉穴,脚下立即遁成一道月光,于这三把飞刀擦身而过,躲开的还算较为轻松。 心里疑惑那第三把飞刀的拖影为何会如此的长,便回头看向那钉在墙上的三把飞刀,仔细一瞧,竟有第四把飞刀与第三把紧紧合插在一起。 “哐当!!”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正堂的窗户立刻碎裂成一块块木头,一个暗银色的身影破窗而入。 曲映秋眉头紧皱,瞧见那人身穿暗银色锦袍,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两只手缩在银袍内,让人不得不时刻提防着。 那银袍男子冷冷说道:“明月剑法,皓月当空!静月宗月脉的弟子江湖少见,今日有幸一睹风采,当真名不虚传,杀人于须臾之间,剑身不沾半滴血迹,当真高明!” 此人说话字正腔圆、不紧不慢,话里话外都有为韩德茂报仇的意思,行为举止却是丝毫不急。 看此人打扮,曲映秋心里一头雾水,紧着问道:“连珠飞刀?!你是何人?怎会蜀中唐门的暗器手段。” 曲映秋的声色充满了甜美少女的气息,说出话来,一点威慑感也没有。 那银袍男子笑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快要去见阎王了!” 说罢,银袍男子右臂袖子一抖,uu看书 .uukashu 立刻从袖子里面滑出一把金骨短剑。那短剑的长度仅有普通长剑的三分之二,整个剑刃是由纯金打造,剑柄则是由一整块混铁铸造。 那银袍男子目光凝重,右手袖子猛地一抖,两把飞刀一前一后交替飞出,三丈之外的曲映秋当即挥剑格挡,只听“噔,噔!”两声,将两把飞刀瞬间弹飞了出去。 曲映秋手里长剑还未来的及收回,只看那银袍男子的身法奇快无比,他的整个身子顿时化作一个黑影,趁机突袭曲映秋的身后。 电光火石之间,曲映秋翻身一挡,手中的长剑却被那把金骨短剑斩成了两段,还好短剑的长度较短,否则恐会被它削到脸蛋。 曲映秋心里一慌,使出月光步,闪出三丈的距离,脸上渐渐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她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会陷入被动,全是因为那把金骨短剑十分锋利且坚固,又因为它比较短小,致使挥舞起来轻盈无比。在此之外,还要多加注意这个人的左手,以防其突施冷箭。 心里正在想着,那银袍男子开口道:“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身手,当真让人佩服,只可惜吕宗主的眼中只有利益,啊不!应该说,吕宗主懂得识时务。” 这银袍男子要比曲映秋高出大半头,说话的口音听起来确实或多或少有些蜀中的腔调,音色上来说他的年纪应该是二十多岁,也比曲映秋大不了太多。 曲映秋扔下手里仅剩半截的短剑,随手又捡起就近的一把长剑,放声道:“此乃我们静月宗的家事,何时要你多嘴?” …… 魂断鲨齿生威剑(下) 脾气上来真是刁蛮倔强,此时的曲映秋虽是仅有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却已早早身怀绝技,在此危急关头,依然保持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性。 那银袍男子短剑横胸,左手隐于袖中,三把飞刀依然在袖中蓄势待发,面容上却不动声色,固然也是个心思缜密的高手。 曲映秋冷静一下心神,心里默默暗道:“众师姐的性命危在旦夕,眼下能指望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人目中多有诡诈,非但右手的金色短剑碰不得,左手更是藏着无数猫腻,该要怎么办才好……” 思索之时,那银袍男子左袖一抬,曲映秋刚刚做好迎接飞刀得准备,不想伸出袖子的竟是一把袖中连弩。 突突突突…… 只听一连串的扳机响声,十数支弩箭脱手而出,那弩箭的大小粗细如同一颗颗牛毛,瞬间逼至曲映秋的身前。 对手出招实在不按常理。 一股内力蓄在曲映秋脚下的涌泉穴上,她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瞳仁瞬间瞪大,足尖紧忙一踮,整个身子当即腾于空中,错开了一连串的弩箭。 只听“嚓!”地一声,最后一支弩箭磨过曲映秋的裙袍衣摆。稳稳落回地上的曲映秋俯身一看,那本洁白无瑕的裙边已然腐蚀出一块手掌般大小的深黑色印痕。 这弩箭上有毒! 想起来真是令人后怕,曲映秋心中微微一颤,倘若不小心吃了一根弩箭,此时的自己,怕是早已毒发身亡。 怒意上头,曲映秋开口大骂道:“你这无耻之徒,与韩德茂这般猪狗狼狈为奸也就算了,唐家门主唐烨早已禁止门人在暗器上淬抹如此败坏唐门名声的剧毒,难道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那银袍男子冷冷说道:“哼~唐烨也好,唐旗也罢,反正你今日无论如何也出不了这个门,有谁会在乎一个死人说的话?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曲映秋冷冷说道:“既然唐家堡管不了你,那就由我们静月宗代为管教……” “哈哈哈哈!”那银袍男子笑道:“小丫头果真好骗,你真当现在的吕丹青还是从前那位备受尊崇的武林前辈?!” 曲映秋一愣,脑中想起韩德茂之前说过的话,料想此人定然知道些其他的,便疑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银袍男子道:“哼,告诉你也无妨,那吕丹青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野兽,你们也不过只是一些商品罢了,她早已将你们卖给李太师,以你们的极阴之体,协助白前辈解封‘栖霞功法’,你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此人一语道破天机。 心里早有万全准备的曲映秋还是被这些话惊得一愣,这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和众位师姐都是生得极阴之体,是静月宗百余名弟子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阴年阴月出生的弟子。 “你的话未免太多了!!!” 曲映秋背对着驿馆正堂的门和窗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她回去望去,只见那扇被油灯照得明晃晃的窗户上映出一个诡异的人影。 屋内的银袍男子一愣神儿,轻声说道:“吓我一跳,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刘大哥。反正这个娘们儿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让她当个明白鬼,又何妨?” 窗外那个人影说道:“杀人还想诛心?!真不知道你们这帮玩毒的都是一些什么狗屁烂趣味,你当要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 那银袍男子应道:“多谢刘大哥提醒,那么……这场梦也该醒了!!” 银袍男子的目光杀气腾腾,盯得曲映秋心里直发慌。此言一出,曲映秋左手迅速捏起剑指,对着额头上的眉心一触,指尖与眉心之间突然溢出一抹月光白气。 那月光白气静谧柔和,就像是月亮上广寒宫里吹过的柔风,它飘渺、浓稠、难以捕捉。刹那间,曲映秋自眉心摘下剑指,那一抹白气当即一分为二,一抹留在了眉心上,另一抹随着曲映秋的剑指绕动一周,轻点在长剑之上。 “我的‘月灵心经’尚不成熟,此等危难关头,只有弹刀之法可用!不妨一试!”曲映秋心中默默想道。 啵…… 一声清脆响动,如同水滴落入深潭。曲映秋左手剑指在右手长剑的剑刃上一抹,从剑柄到剑尖,指尖划过之处,那道月光白气随之笼罩在剑体之上。 眉心间的白气飘飘荡荡,手中长剑上的白气四溢分散,此时的曲映秋像一个下凡的仙女,身姿飘逸灵动间略带仙气,与之前的气质已然大不相同。 “嘭!!” 与此同时,只听身后一阵巨响,驿馆正堂的一整条窗户全部破碎掉,那是一条由三个独立窗户组成墙面,此时无数个破碎的木块分崩开来! ‘月灵心经’已启动,曲映秋的心态发生了极大变化,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略微缓慢了一些,一块块木屑,一张张破裂的窗纸,哪怕是一小块砂石,飞落的轨迹都避开她的眼睛。 此前的惊慌失措全部被其抛在脑后,心经加持之下,她整个人的胆量都大了不少,看着如此爆裂的响声,面色竟没有任何的慌乱。 一块破碎的木茬飘过曲映秋的眼前,木茬的后面紧跟着一道横斩而来的半透明状刀气! 曲映秋横剑一挡,只听“噔嗡~”地一声,那横斩而来的刀气顿时改变了方向,冲着屋内的银袍男子斩去。 “什么?!” 银袍男子大惊,右手金骨短剑本能地挥起格挡,面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刀气,他的身子当即向后滑出半丈有余,方才艰难地将这股刀气抵消掉。 “看来,你还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多亏了韩大人的蒙汗药,否则不知我们还要浪废多少手脚……” 那一堵长约一丈半的墙即刻崩塌,站在墙后的人影立即现出真容。 “……只可惜,韩大人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曲映秋打眼一瞧,那人也是身穿暗银色的长袍,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铁制面具,手里握着一把血刃宝刀,刀身的小半截没于袖中,大半截露在外面。 不同的是,那个手使暗器的银袍男子,外袍之上用青灰色丝线绣的是一只呲着獠牙的火眼狻猊。而这个手持长刀的银袍男子,衣服上绣的则是一只威武的狴犴!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曲映秋微微咬着下唇,当真是惊讶不已。 然而令两个银袍男子没有想到的是,曲映秋的武功要比其他五位静月宗弟子高上许多。作为门内年纪排在第八十六位的弟子,武学造诣要和排在第二位的梅素心差不许多。 只因她是静月宗二祖之一曲终烟的嫡系后人,在整个宗门之内,uu看书 w.uukansh.om 遗传而来的根骨、权力多在她人之上。 那个手使暗器的银袍男子顿时大叫道:“刘大哥!你的刀法确实厉害至极,只是眼神差了点儿,在下建议你去看一看郎中,这可耽搁不得!” 话刚说完,这银袍男子手中千机百变!袖中手弩瞬间转为三把飞刀,身子一个翻转,袖子一挥之间,三把飞刀立即脱手而出,纷纷射向曲映秋。 却看曲映秋不慌不忙,手中长剑一挡,而后剑刃再微微一偏,飞刀当即转向身后那个手持血刃宝刀的银袍男子。随后再是两挡,余下的两把飞刀紧随其后,全部射向屋外的银袍男子。 那手持长刀的银袍男子眼皮一紧,整个身子顿时向后仰去,那三把飞刀贴着他的鼻尖犀利划过,当真惊险至极! 那银袍男子直起身来怒道:“快别闹了!子时就快到来,若是耽搁了白前辈的大事,只怕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言一出,两个银袍男子立刻一前一后发动猛攻。 身后长刀寒芒挥闪,曲映秋反手一挡,那血刃宝刀遇到曲映秋手中长剑上的寒芒顿时一滑,竟被长剑指引着砍向另一个银袍男子。 “嘭!” “嗡……” 那金骨短剑和血刃宝刀当即砍到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就像两个半斤八两的人打成平手,金骨短剑和血刃宝刀打成了平手,纷纷弹了回去。 刀气纵横交错,弩箭飞刀频频飞出,曲映秋凭借‘月灵心经’的神化和‘月光步’的灵动,竟与两个银袍男子纠缠着打成平手。 …… 风雨江南终章·生离死别 只是这门名为‘月灵心经’的内功心法极其耗费精气和内力,加之掌握不精,仅仅五十招过后,曲映秋眉心间和剑刃上的月光白气渐渐变得有些暗淡,随后逐渐消失不见。 没有了月灵心经的加持,那手持宝刀的银袍男子一刀斩去,曲映秋手里的长剑顿时只剩下半截,紧随其后的便是竖砍而来的金骨短剑。 区区一招之内,曲映秋手中的长剑就只剩下一个突兀的剑柄。 内力和真气皆要消耗殆尽,曲映秋无助地站在堂内正座前,面前站着那两个凶恶无比的银袍男子,周围的地上还躺着众位师姐,以及七八具黑衣喽啰的尸体。 “命运是什么……就像娘和终烟师祖那样吗?不顾一切的强求,最后还是要重归于虚无!?”曲映秋心中暗道。 她的嘴里喘着粗气,望着手里光秃秃的剑柄,心想万事休矣! 那两个银袍男子见曲映秋式微,双脚纷纷一踮,欲奔曲映秋杀来,不料两个人的后脚才刚刚离开地面,突然同时被一个人的双手紧紧抓住,当即落回了原地,前后动弹不得。 “师妹快走!!” 伸出那双手正是梅素心,她扬起脖子,冲着曲映秋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心间有一股炸裂之感,仿佛整个胸膛就要被撕开,曲映秋犹豫再三,却听梅素心喊道:“曲师妹,快走!!你快走啊!!不要回扬州,不要回静月……”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把血刃长刀便笔直地刺穿了梅素心的后胸,她的生命如同天上云朵,一辈子浮浮沉沉、随风游走,任由命运的摆布。人生的最后一件事竟还是为师父卖命,生于斯,死于斯,从未自己做过主。 梅素心香消玉殒之后,那两个银袍男子冷哼一声,眼神冷冰冰地望向曲映秋。 “你大可不必如此伤心,早死晚死,都是要死!只要她的尸骨未寒,白前辈就尚可一用,其他人也会死于蒙汗药的作用之内,只有你!你的精血会被生威剑活活抽干。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眼目睹自己变成一具干尸!”手持宝刀的银袍男子恐吓道。 曲映秋的眼角滑落出无数滴眼泪,细数不清,他的心里未曾想到过,生离死别竟然是这种难熬的滋味。 一夜之间,师父出卖了自己,梅师姐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其他几位师姐也要命丧黄泉,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手持金骨短剑的银袍男子摸了摸胸口,从衣襟内抽出一根银针,淡淡地说道:“刘大哥好生残忍,这等如花似玉的姑娘,你怎忍心跟她说起这些……” 男子将银针递向曲映秋,继续说道:“……喏~我这有一根银针,上面涂了一层我亲手调制的毒药,名为‘安乐散’,它会让你一直安睡,直到永远。说来感慨,这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每日刀尖舔血,指不定哪天我就一命呜呼了,有了这个,便可以让我临死之前减轻一些痛苦,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曲映秋一边痛哭,一边慢慢接过银针,这银针约有小手指那般长短,在尖尖的针头之上,约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涂抹着一层银粉,那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安乐散”。 一旁手持宝刀的男子冷冷说道:“唐老弟,恻隐之心可不是我等该有的东西!还有,你的废话是不是太多了!?” …… 唐门的起源可上溯至南北朝末年,自隋朝之初逐渐壮大成雄踞一方的庞大家族,其兴盛于中唐武周,与一代才女上官婉儿有着千丝万缕的不凡关联。 直至安史之乱爆发,其时门主唐勇心术不正,受安庆绪蛊惑处处与大唐作对,最终遭致大唐名将哥舒翰的残酷镇压,一代豪门望族自此一蹶不振,逐渐衰败于晚唐。 蜀中唐门家规向来森严无比,其门人大多擅长使用暗器,亦有一些刀剑短兵,几乎没有使长兵之人。 早些年间,唐门中人喜欢在暗器上涂抹一些特制的剧毒,暗器本就难躲,尤其是像‘暴雨梨花针’这等毫无进攻死角的绝世秘技。因此唐门的弟子在江湖各派眼中就是瘟神煞星一般的存在,妥妥的邪魔歪道。 就在五十年前,前代门主唐洪秉承了先祖唐简的心性和宏愿,一心整改唐门的江湖风气,封禁了“影罗”、“败血”、“诡心”三堂中以炼制毒药为主的“败血堂”,将堂下八十名宗族弟子悉数纳于其他两个堂中。 唐门自此定下铁律:唐门中人不得擅自在暗器上动用烈性毒药,违命者,门规严惩不贷! 立下这等规矩,唐洪动用了各方江湖势力代为传播,早先也只是众说纷纭,久而久之,禁受住考验的唐家堡族人正式成为了江湖正道。 这等规矩,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的真实身份,曲映秋之前还略有怀疑,现在首次听到手持宝刀的银袍男子称他为“唐老弟”,如此就可以完全断定,此人确为唐门中人。 那手持金骨短剑的男子摇了摇手,对另一位银袍男子说道:“哎~刘大哥此言差矣,我等做大事,也不耽误怜香惜玉,你说是不是……” 这银袍男子说起话来声情并茂,未等他把话说完,一个不留神,曲映秋手指凌厉一翻,瞬间将这根银针插到他的胸口上,不多不少,入“木”三分。 “你……”这位唐姓银袍男子懊恼一时大意,此时却已是追悔莫及。他晃了晃眩晕的脑袋,uu看书 .ukashu.cm 手中金骨短剑“叮铃”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伸出右手欲拔出胸口上的银针,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最终晕倒在地上。 那刘姓银袍男子一愣神儿,手中血刃长刀顿时一挥,那把血刃宝刀从曲映秋的头上凶猛掠过,一缕乌黑的长发飘落在地。 曲映秋一惊,身上却是使不出太多的力气,这‘月灵心经’实在是太耗费心神,勉强使出,终究累及己身。 “拿命来!”那刘姓银袍男子挥刀再度袭来,电光火石之间,眼看就要劈砍到曲映秋的头上,脚下却又被一只手给紧紧抓住。 “曲师妹,我等……走不了啦,你……快走,快走!!别……别管我们!” 曲映秋低头一看,这个紧紧抓住银袍男子腿的人,竟是同为月脉弟子的杨师姐! “别……别让我和梅师姐的死……白白浪费掉!走……走啊!!!” 杨师姐说得没错,如今看来,自己的能耐太过渺小,尚且保护不了任何人,就在刚刚,自己已经浪费掉了梅师姐用生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那刘姓银袍眉头狠狠一皱,冲着脚下的月脉弟子大喊道:“老子已经吃过这招儿了,岂能在一条阴沟里翻船两次?!” “呲~!” 一股鲜血溅出三尺,刘姓银袍男子抬起头,整个人顿时愣住,‘月光步’诡异神速,视线之内早已不见了曲映秋的身影。 他左右扭头看了看,四周皆是寂静如常。 “妈的!!他妈的!!!” 午夜子时,悄然来临。 …… 当剑 说起天寰神功,竟无人知其来历,更没有人知晓他为何会现身于金陵城中,只知它曾在武林中掀起数场波澜,而不知是巧合还是精心谋划,每一次都恰恰被当世的一位豪杰成功平息。 天寰神功掀起的数场风波之中,距离如今最近的,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尘封往事了。 早在隋朝大业年间,隋炀帝杨广颁布诏书,欲举全国之力开凿大运河这个不世工程。然此举劳民伤财,无数的壮丁被抓去充做了苦力,民间怨声载道。 在大运河开工后,有个农夫一锄头挖出了一个神秘的铁皮盒子。这盒子上面锈迹满布,因年代太过久远,上面的铜锁早已锈死,在用蛮力撬开后发现竟是七本古老的书籍,上撰篆书古字体,译作《天寰神功》。 杨广得知此事后大喜,以为是天书降临,乃是大吉之兆,遂下旨遣靠山王杨林亲自押送这九本剑谱回返长安,中途需秘密谨慎,不得太过于张扬。 然此押运之行诡异至极!一路上风波阻挠不断,先是有大量山禽猛兽无故袭击押运的车队,后有押送官兵离奇发疯或是一夜之间七窍流血而死。 杨林愁正眉不展之时,麾下有一副将略懂风水玄黄之术,他建议杨林子手持金棒镇压于铁盒之上,如此做后方使旅途稍微顺畅一些,此棒至此后便被赞誉可压制一些,称为囚龙棒。 回到长安之后,杨林察觉到,此古书似鬼厉污秽之物乃是大凶之兆,他曾冒死上表将其销毁,可怜老臣的一番苦心非但不受杨广纳谏,反而使杨林颇受怪责。 数年之后,杨广天寰神功七式大成,性情却变得愈发暴戾恣睢。 在此神功重见天日后,大隋国力日渐衰败,天灾不断、人祸不绝。蝗虫旱涝侵袭万里,忠门良将惨遭灭门,惹得天下群雄揭竿大反,终引乱世祸端。 直至最终大隋彻底覆灭!!! 而后数年,天寰神功被诸侯瓜分,自刘黑闼兵败遭斩,其部下投降后,献出最后一本天寰神功。最终七本古书悉数落入大唐开国太子李建成的手中。 这些古书就好像是有着特殊的魔力一般,能让人们如痴如醉地争夺它、占有它。 魏征曾冒死力谏天寰神功为凶煞邪恶之物,不该留下。却也落得跟杨林差不多的后果,被李建成拒之门外十日有余。 要说这李建成的天资比杨广有过之而无半点不及,他的进步异常神速,仅用不到杨广一半的时日,便已凭借着天寰神功纵横朝野、铲除异己,与齐王李元吉结党全力镇压秦王等开国功臣。一时间凭武自恃,最终引来群豪合围玄武门,遭致凄惨的下场。 在前朝太宗皇帝李世民得到此功时,其中一本早已流落在外,全章余下六本。思前想后,李世民终觉此功是个祸害,遂将余下六本全部交予‘风尘三侠’之一的李靖来封存。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大唐气运由此转盛,百姓终于迎来贞观之治和永徽盛世!此功也就渐渐地被世人所遗忘,慢慢消失于历史的绵绵长河之中。 …… …… …… 翌日。 “咯咯咯~~~” 一声大公鸡的啼鸣,带来新一日的清晨。 奢华的红色锦布床帏,舒坦柔软的卧榻的,裴延春轻轻地睁开双眼,顿感头痛欲裂,左右望去,自己竟是在一家客栈的客房里。 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怎么会在客栈中?裴延春不解挠了挠头。自昨晚被打晕后,一些模糊的记忆总是若隐若现,记不太清,也有些忘不掉。 “唉……还是收拾一下,就此离开这里吧,如今这苏州已成李太师的势力范围,过多留恋,只怕会生出不必要的祸端来!”裴延春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 轻轻走下床榻,寒玉青灯剑就靠在桌旁,裴延春将其抓起,扯了扯身上还略带潮湿感的灰麻布衣,心想倘若如此下去,再强健的体魄也会感染风寒,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家布行,换一身行头才是! 可自己身上的银两已全被太湖渡船上的那帮劫匪夺了去,这奢华的房钱尚不知到哪儿去凑,又到哪里去寻买一身新布衣的钱? 裴延春皱了皱眉头,难堪地望了望手里的寒玉青灯剑。 “师父留下的宝贝,怎能说典当就典当了呢?”裴延春咬了咬嘴唇,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走出房间的门,原来自己所在是客栈的二楼,凭着二楼过道的栏杆望下,客栈中零零星星已有几个酒客。 噔噔噔…… 楼梯想起一阵清脆的踩踏声,裴延春走下木质楼梯,来到客栈的柜台前面。客栈的掌柜正在核算着账目,一个伙计代为接待着过往的酒客们。 伙计见裴延春下楼,连忙行礼道:“哎呦!客官您醒啦,小店的上房住得可还舒坦?!” 这客栈共分成一二三层,前后左右的铺面足有十丈长宽,即便放在苏州城,也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大小规模。 这伙计甚是热情,从柜上拎起茶壶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了他。裴延春一愣神儿,心想这客栈即便是苏州的老字号,这伙计也不至于如此的热情。 一口热茶先下肚,裴延春点头说道:“好茶!不愧是上房,不瞒小哥,在下已有些时日不曾好好安歇了,承蒙招待,不知这上房需要多少银两?” 伙计听后,轻声笑道:“哎呦客官!看来您昨夜的酒还没醒透啊,要不您再喝一碗茶?” “酒?什么酒!”裴延春疑惑道。 伙计又倒了一碗热茶,说道:“客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深夜,小店早已打烊,不想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这打眼一瞧,竟是两个刺史府的下人,正一左一右地扶着您呐!” 裴延春腹中已不缺水,遂挥手拒掉热茶,紧着问道:“刺史府的下人?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伙计微笑着说道:“嘿嘿,他们说您是韩大人的客人,在府上吃醉了酒,因府中不便留宿,特地让我们醉云楼腾出一间上好的客房用于招待,房钱都已结清啦!” 听到这话,裴延春深深地舒了口气,心想在太湖船上,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都被那几个铁头帮的恶徒掠了去。如今的他身无分文,险些因为这区区的房钱出丑。 寒玉青灯剑算是暂时保下了,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路上盘缠和衣服行头怕是还要当掉手中的宝剑。 被伙计这么一提醒,裴延春的记忆复苏过来,昨晚地宫中发生的种种,当即映在他的眼前。 他对着伙计笑了笑,问道:“小哥,敢问离此最近的布行在哪?” 伙计指着门口说道:“布行啊!您出门左拐,走上百丈距离便可看到两个布行,若是需要绸缎,便进荣升绸缎庄,若是需要布匹呢,就去林家布行。” “哦,多谢小哥!” 裴延春道了谢,转身冲着客栈的大门走去。 不出两丈的距离,就要走至门口,却听到门口左侧的一张桌子上,两个中年男子小声议论道:“哎……你听说了没?韩大人突发恶疾,昨晚人就没了……” 另一个男子问道:“真的假的?” “真假难辨,不过应该是真的!我也是听一个在韩府当差的好友说的,府上为了不造成过多的舆论,选择秘不发丧,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 裴延春驻足门前,竖耳静听,uu看书 ww.uks心中颇多疑团,便快步上前问道:“两位兄长!您刚才所说的,可是韩德茂、韩大人?!” “嘘~”那中年男子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随后说道:“小兄弟管这些干嘛?官家的事,听听就得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裴延春轻轻一笑,抱拳行了个礼,随后转身走上街去。 今日的天气不再乌云细雨,只是有着薄薄的一片云层,微微遮罩住了太阳,光线还是不错的。 自天寰神功降世之后,如今时日过去了不少,加之戒备和管制都十分森严,现在的苏州城略微有些复苏的迹象。大街之上可以零零星星看到有不少来往的行人,甚至有些百姓还会带着孩童,当真改善颇多。 走过一条大街,差不多过去了六七十丈的距离,裴延春的面前出现一条河道。河道不宽,大约三五丈的距离,上面坐落着一座石拱桥。 向着河道对面望去,一个叫做‘和顺典当行’的红底牌匾映入裴延春的眼帘。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寒玉青灯宝剑,脸上露出无奈一笑,当真是无奈,无奈至极!!! 两队巡街的士兵走过,裴延春步过石拱桥,来到典当行门前,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心中思索再三,还是犹犹豫豫地走进典当行。 这典当行不大,进门便是典当柜,高高的典当柜里坐着一个掌柜,看见裴延春走入,开口问道:“敢问少侠有何贵干啊?” 裴延春将宝剑亮在柜中掌柜的眼前,开口道:“掌柜的,我有一把宝剑,想要周转些银两,不知您可否瞧得上眼?!” ……